《白金王座》 作者：墨钧 神战开启，操法者的时代岌岌可危 白金之塔的王座冰冷，王座上的女人冷眼俯瞰芸芸众生，她将永远冷静，永远理智，永远审视着众人 只有那个人出现时，冰峰才会出现裂缝，就如春回大地 白金之塔独立于所有种族、阵营、国家之上，是操法者之城，是法外之地，是国外之国。操法者永存，白金之塔永存。 你的责任是白金之塔，而我的责任是你。 诺玛·希尔永远也没有想到，她一生的冷静自持最终会毁在一次发情期，以及一个她看着长大的姑娘，一个她立场上的敌人身上。 卡洛琳·马丁朝她微笑：我说过，我们从来就不是敌人。 诺玛：这不可能！我们迟早会一决胜负！ 卡洛琳：也可以，我们可以选一个地方……比如，你的房间或我的？ 整个大背景沿用反派同盟，当然没看过反派也没有什么关系。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西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诺玛，卡洛琳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炸毛老法师和妖艳人精受 立意：人与人之间的思想碰撞 第1章 东大陆一向四季分明，春季时，南部湿润而温暖的气流会带来和煦的暖风，从极南的灼热群岛，吹过整片南大陆，携带足够多的水汽，最后长久的停留在东大陆的上空。 “这该死的雨，到底还要下多久！” 马蹄声哒哒的从室外响起，在人们的惊呼声中，一匹人马冲进了长廊，在一个毫不客气的横移后，占据了一块不小的地盘，让因躲雨而聚在一起，本就拥挤的人们不得不再往旁边挤了挤。 抱怨声几乎在下一刻就响了起来。 这是个年轻的女性人马，拥有一头卷曲的棕色长发，腰背挺直。和通常裸露上身只靠茂密的毛发遮挡重要部位的人马不同，她穿着一身长及膝盖的长袍。法袍银色和金色相间，左胸口绣着一座银白高塔。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高塔外面有三道金色纹路。 这是一个大魔法师，意识到这一点后，还在抱怨的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东部大陆的春天总是这样的，这可不是西大陆的白石荒漠。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这点，爱琳。看起来，半人马的适应性并不如传闻中那样具有多样性。”说话声是从人马的背部传来的。女人马面色难看的曲着手臂，从自己的后背上拎出一个小不点来。 小不点的衣领被人马拎起，那身同样是银金相间的法袍高高的耸立起来，让小不点看上去就好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如果忽略她左胸口高塔外围的那颗金色星星的话。 “魔导师！”一个悄悄围观的旁观者低声惊呼。 小不点立刻就朝发声者看了过去：“我以为在这里的人都会基础的社交礼貌和知识。” 没人敢说一句话。 小不点只有人类的大腿高度，脸蛋稚嫩，神情却十分严肃，她粉色的头发特别具有辨识度，这是一个侏儒。一个天生具有极佳的魔导天赋，却总是莫名的关注在一个名为“科技”的奇怪分支上，从而经常耽误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的种族。 “嘿，爱琳，放我下来，这样太不礼貌了。”小不点徒劳无功的蹬了蹬腿，和人类比，她就已经足够娇小，更不要说平均身高高于人类更多的人马了。 “伊娃，坐在一个女性人马的背上，这就是你所谓的礼貌吗？如果你是一个异性，不管你是什么种族，你都会为自己轻率的骑上我的背付出代价。”爱琳把伊娃拎得近了些，人马的鼻息几乎打在小侏儒的脸上。 “额......我承认，坐在一个人马的背上是有那么一点儿不礼貌。但是！你也知道，我，我是说我们，赶时间。”伊娃摊了摊手，露出一脸的苦恼，“看在我们同在白金之塔求学的份上，看在我们种族联盟的份上。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人马暴躁的喷出一口气，把伊娃放回地面。她烦躁的踢踏着自己的蹄子，双手环抱在胸口：“白石荒漠从不会下这样的雨。” “我以为你会有些怀念。”伊娃耸耸肩膀，她努力的抹平自己的法袍，并且专注的打理着自己乱糟糟的粉色头发，好让它们看起来更顺畅一点。 女人马不置可否的啊了一声，她的目光投注向天空。这已经是这座巨大的空中城市的最顶层，但那座高塔依然高于一切。 白金之塔，这是这个空中浮城的名字，同时也是这座白色巨塔的名字。这个城市因它而名，而世界各地，无论什么种族，什么国籍的操法者都因它而自豪。 透明的水晶栈道从最底层开始，如螺旋旋转，从底层的平民区为起点，穿过中间层的学院区，再到最上层的研究区。其中穿梭来往着巨大的，如长蛇一样的列车。偶尔的，会有电弧划过，空气中就会传来细微的嗡鸣声，就好像小很多的雷声。这是因为列车过快，与空气中的元素摩擦而产生的自然现象。因此，列车又被称作雷神之车。 冠以神之名，多么傲慢，又是多么的自大。 这就是白金之塔，操法者们向往的天堂。 雨水没有停息，空中闪动着雷神之车开过后的细碎如星屑般散开的电光。 滴滴声同时从爱琳和伊娃的身上传来。伊娃看了眼爱琳，爱琳没有动，于是伊娃按了一下法袍上的白塔。 一道光幕投注出来，紧跟着出现在光幕上的是一个面色严肃，戴着金边眼镜的女性。她看了眼伊娃，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资料：“魔导师，伊娃·赛恩斯，以及”伊娃转动了一下身体，好让对方看到爱琳。对方朝伊娃点头示意，继续开口，“爱琳·唤雷者。” 半人马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半人马没有姓氏文化，他们对外时候通常以自己或者自己长辈的职业为姓。唤雷者是个古老的职位，这意味着这位女性半人马在整个氏族里也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宗教上的那种意义。 “第2719号会议就要开始了，请两位在十五分钟内达到塔内第2011号会议室。” “那可不行。”伊娃笑嘻嘻的说，“这么大的雨，十五分钟肯定来不及，白金之塔禁止一切传送魔法，我们可没办法依靠自己赶到。” 女性抬了抬镜片，她的手指快速的在一旁点了几下：“我已经申请了私人传送请求，请求已通过，预计五分钟后，你们可使用一次传送魔法，传送人数两人，请把握好时间。” 伊娃笑了一声，摸出一块怀表，晃了晃：“当然，我会看好时间的。” “祝你一切顺利，愿白金之塔永存。” 光幕闪动过后，人影消散开。伊娃笑嘻嘻的晃动着手里的怀表：“今天可是两大巨头聚首，猜一猜，谁会赢？” 爱琳冷笑：“那还用说吗？什么时候务实派成功过？真希望那些保守派走出白金之塔看一看，这个大陆都打成什么样了。” “白金之塔独立于所有物种、阵营、国家之上。”伊娃回答，这句话在场所有人都很熟悉，正因为如此，所以半人马在这里，侏儒在这里，人类在这里。伊娃笑着转了转怀表，“你不能既享受利益还要要求权利。” 半人马的目光终于转向了侏儒：“你也被白金之塔洗脑了吗？你是白金之塔的法师，但同时，你也是个侏儒。” 伊娃对此耸肩：“我只是无条件的赞同白金之塔最后的裁决。” “裁决？哈！”半人马发出一声嗤笑，“保守派有诺玛·希尔在，谁可以赢她？靠你和我吗？”说到这里，半人马又冷着脸：“对了，我忘记了。就连你，也可耻的投向她了。” “这可不一定。”伊娃再一次的强调，她手指短小，但异常灵活。她打开怀表，轻巧的转动着表面，组装着里面的齿轮，整个怀表快速的变换着形态，最后一次按下后，光幕跳动出来。不同于白塔标识的那么清晰，白金之塔无时不在进行着操法者的练习和实验，导致这里的魔法元素异常活跃与狂暴，几乎所有的魔法行为都会受到影响，因此白金之塔对魔力使用进行了严格的控制与监管。 特别是，外来者。 但伊娃的成功召唤出了光幕也并没有引来监察队的警告。看到半人马意味深长的表情，伊娃笑起来：“一点小把戏。多学点技术有好处，从各种层面而言。” 半人马没有深究，她注视着光幕上的人。一个年轻的，陌生的面孔，有着一头长长的金发，英挺的眉毛，如天鹅一般优美的颈项，眼角处一粒小小的红痣又柔和了整体的英气，显得妩媚起来。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很明显，这是一个名人。 半人马捏了捏自己鼻梁：“我离开白金之塔太久了......” “算不上，只是因为她太年轻了，人类嘛，总是快速崛起，又快速消亡。”伊娃回答，她看出半人马的不耐，因此尽职尽责的解释，“卡罗琳·马丁，新崛起的务实者巨头之一。今天将由她参与会议......”伊娃看了眼周围竖起耳朵的人们，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爱琳已经知道了。她们千里迢迢参加会议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这场持续了三个月的讨论。其中的拉扯、反复，足以让任何人情绪崩溃，更不要说本就脾气暴躁的半人马了。话说回来，作为曾经狼狈为奸的好友，侏儒的脾气又能好得了哪去。 “那么，胜算有多少呢？”爱琳问。 “谁知道呢，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伊娃回答着，再一次看了眼怀表，“时间到了。” 话音落下，伊娃的手拉住了爱琳，为了将就伊娃的身高，爱琳不得不弯下身。两人同时消失在原地。 两个大魔法师级别以上的人一走，其他人总算轻松下来，有人低声说：“这是第几波了？” 最近的一段时间里，随着战争的胶着和扩大，矮人，侏儒，羽人，兽人，人类，轮番上阵，使者来了一波又一波。就连白金之塔的内部也产生了众多意见分歧，尽管保守派占据了上风，但务实派的呼声已经越来越大。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诺玛·希尔。 但白金之塔依然长久的屹立在那里，坚持着自己的宣言。 “白金之塔独立于所有种族、阵营、国家之上，是操法者之城，是法外之地，是国外之国。操法者永存，白金之塔永存。” 第2章 白金之塔第20层，第2011号会议室。 会议室里塞满了各种族及国家代表。对于这种情况，白金之塔已经很熟悉了，桌子和椅子的距离都足够宽敞，可以容纳大多数种族的体型，至于那些特殊的种族，比如巨龙之类的，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白金之塔，因此可以不予考虑。 这些宽大的座位呈漏斗状，从最底层，一直到最上层，可以容纳数百人。 而在漏斗的最底层，则是一个小小的平台，此刻一个穿着灰色法师袍，须发皆白的老法师正用力的敲着小木槌：“肃静！肃静！” 嘈杂的声音渐渐低落下来。老法师满意的点点头，从衣领里摸出一个怀表，又抬了抬挂在鼻梁上的镜片，眯起眼睛确认了时间。他低咳了一声，空气中传来细微的震动，将他的声音准确无误的传递到每个人的耳边，就好像是老法师就站在他们耳边说话一样。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的会议即将开始。”老法师再一次咳嗽了一声，拿起桌面的资料，“唔……我来看看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关于……” 话音刚落下，门就被打开了，紧跟着，人马和侏儒如旋风一样冲进了会议室。伴随着她们的，还有侏儒那具有标志性的尖锐的笑声：“啊哈！时间刚刚好！” 老法师摇摇头，他再一次敲响了小木槌。只是这一次，小木槌带着警告的意味，一下子盖过了侏儒的声音。伊娃和爱琳都觉得耳朵一阵嗡鸣，这种感受她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了。但在白金之塔求学的时候，这样带有警告意味的小惩罚并不少见。两个人下意识的闭上嘴巴，乖乖的去找自己的座位了。 老法师这才慢慢的把木槌放下，又伸出自己那细长的，好像鹰爪一样的手指头，指了指门口。随着他的动作，虚空里裂出一道缝隙，水流慢慢钻出来，它们凝成一体，就好像一个鲜活的，有自己生命和意志的东西。 水流分出了两道，灵活的带上门，最后还在门把手那里打上一个死结，最后一张脸浮现在结扣那里，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 老法师重新清了清喉咙，用着那一成不变的慢吞吞的语调说话：“唔，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关于元素海管道的建立与普及的国家名单……”说到这里，法师抬了抬眼睛，围绕他坐着的这些人都停止了说话，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老法师抖了抖资料，继续往下念：“介于各方面声音不统一，本次会议的主要目的，主要是为了讨论建立管道的方法权限，以及……管道建立后对大陆的后续影响。” 其实最后一句话并没有人在意。大家都只关注第一句话。元素海代表着大陆所有操法者可使用的元素总量，而操法者则是国家重要的战略资源，特别是在现在这样战乱时期，管道建立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细碎的交谈声再一次响起来，而老法师则把目光对向了前方。 在这漏斗的最底层，五个座位，坐着四个人。而在老法师的正对面，那个有着棕色头发的女性抬起了眼。她棕色的头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编成花式小辫，细致的收拢在后脑，露出了充满理性的，饱满又光洁的额头。金色的眼瞳沉淀着冷静的光彩，一个小小的单边眼镜夹在她高高的鼻梁上，金色的链条从镜片边缘垂落下来，也是笔直笔直的姿态。 如果不是那柔软的下颚弧度柔和了整个线条，她看起来就好像如同身上的那套法袍一样，笔直，规矩，永无意外，以及永远理智、冷静，同时也过于冷硬，不通情理。 在察觉到老法师的视线后，女性朝老法师点头致意，随即站起了身，缓步走到平台上。老法师同样点头回礼，将位置让给了这位看上去过于年轻的女性。 四周的嘈杂声逐渐加大，又在一瞬间都成了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陡然安静下来。 “大家好，我是诺玛·希尔。”女性沉静的声音响起，落在每个人的耳边。 “面无表情，就好像实验室的傀儡。”有人轻声低语。 诺玛的目光朝说话者的方向扫去，又毫不在意的收回来。她一只手按在资料上，背脊略微有些曲度，这是长期的伏案工作带来的影响，但她看上去依然如同一个精密的机械傀儡，毫无人类情感的同时，又总是精准不出差错。 “我是元素海管道建设的理论提出者及设计者。在此将阐述元素海管道建设的设计理念。”诺玛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属于常年待在研究室的法师的言语精炼有力，让其他离开这种氛围许久的其他人也打起了精神。 “众所周知，元素的多少决定了施法者施法的难易度。而元素海与主大陆的开关则掌握在众神手中。元素海管道建设理念是直接从元素海抽调元素，以防止众神关闭元素海通道后，对主大陆操法者职业造成的致命打击。管道建设将分布在主大陆各地，节点选择……” 在解释完毕后，诺玛看着众人感兴趣的眼神，老神在在的抛下一句：“……同时，我在此声明我的立场，我反对大陆上任何阵营、种族、国家以及私人团队拥有管道建设权。” 这句话说出口后，细碎的声音几乎汇聚成了一股叹息。 没办法，在长达三个月的拉扯战中，这样的情景一再出现。而几乎每一次，一旦诺玛·希尔站出来，这件事的可行性就会大打折扣。但是大陆法有明确的条文，创造者有权利参与每一个利用其理论知识的实践活动中，并视情况提供意见以及帮助。 换句话说，如果创造者拒绝提供帮助，很有可能别人连设计图长什么样都看不到。 大家从愤怒到绝望，从绝望到麻木，也不过是短短的三个月时间。 “那你们白金之塔岂不是要独霸元素之海了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来。 诺玛看向说话者，说话者是一个人类。穿着金羊绒毛做的披风，领口挂了不少徽章，他正看着诺玛。而他的声音已经引来了附和者，又或是担忧者的应和。 “没错，神战已经开启。谁知道什么时候神灵们就会关闭元素海与主大陆的通道。在元素衰退期，所有的操法者都将完蛋！” “除了白金之塔。” “难道就让白金之塔凌驾于全大陆的操法者之上吗？” 说到这里，突然有人嗤笑了一声：“难道现在白金之塔就没有独立于全大陆操法者之上吗？” 女声，特有的尖锐刺耳，是侏儒。 一瞬间，空气中有一种尴尬在弥漫。 众所周知，白金之塔作为一个巨型的，纯操法者的城市，同时也是所有操法者向往的学府。每一年，白金之塔培养出来的操法者不计其数。同时，在这个多信仰的，众神并立的大陆上，除了黑暗学院，白金之塔也是唯一一个有资格为所有操法者进行职业鉴定的，并且让所有人信服的地方。 至于黑暗学院，暗精灵和黑暗之神把控着那里，那是一个普通人完全无法接受的，通行另一套准则的地方。 但在利益之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谈的，如果这件事的利益关系到所有人，那么结论就只有一个。这也是在座的人的共识。 共同的利益将消灭异议者，哪怕对象是诺玛·希尔。 “我有问题。”一名人类举手。 金色瞳眸的注意力转了过去，诺玛朝他点点头：“请说。” 人类站起身，朝诺玛行了一礼：“我来自东大陆，是自由商会的名誉议员，我在此，代表自由商会向您提问。身为创造和设计者的您反对任何阵营、种族、国家以及私人团队拥有管道建设权，这其中包括白金之塔吗？” 诺玛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她的声音低沉，本来应是迷人的嗓音，却因为她的平静与冷淡，让人感觉到莫名的不快：“当然不包括。” 会议室里顿时陷入了哗然。 诺玛站在台上，对所有的哗然不为所动。但当她开口的时候，声音就消失了，只留下她的：“放眼全大陆，还有任何团体、机构、国家及阵营，有如白金之塔这样包容万物的地方吗？为了操法者的星火传递以及共同利益，我们应该建造元素海管道，让主大陆不受元素潮汐的影响。但为了主大陆的诸位，矮人、精灵、人类、羽人、半人马、侏儒……”诺玛一个接一个的点名，她的目光转动，每移到一位上，就会有人下意识移开眼睛。 而诺玛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会议室里：“……为了在座所有种族的生命着想，为了不让战争毁掉主大陆，我们应有一个绝对中立立场，并可以随时关闭通道，以免引发更大大灾难的强有力的团体。恕我直言，除了白金之塔，我找不到其他的组织或个人可以胜任。” 如果说前面几句话还让别有用心的种族们感觉到心有愧疚，最后一句话就是在活生生的打脸了。 政客那一点点微薄的愧疚心根本无法支撑太久，利益的本能就占据了上风，几乎是话音落地的同时，就有人站起来，高声说道：“我们如何保证白金之塔的绝对中立性！我要求进行全体投票决议！” 全体投票决议如果那么有用，就不会拖到现在才用了。 但全体投票确实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缓解在座所有人的困境。按照大陆法的规定，如果所有人对某个决策提出异议时，就可以申请全体投票决议，全体投票决议按投票多寡做最后的决定。当然，其中的要求限制也非常多。 最大的限制大概就是在决策后，若失败方再提出新的，让他们眼馋的提案时，他们将不能再提出全体投票决议的要求。这原本是为了防止别有用心的人针对某一方做出的措施。 但是谁能想到，整整三个月里的大多数提案都是诺玛·希尔一个人的独立开发，换句话说，她对大多数提出来的项目都拥有绝对的掌控权。 什么时候白金之塔变成了诺玛·希尔的一人舞台了！ 大家一边心中暗恨，又舍不得投出这唯一一票。但是现在看起来，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用这个权利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诺玛·希尔点了点头，重复了一声：“我尊重你的权利。那么，我再确认一次。你们将要针对这个提案使用全体投票决议了？” 她似乎若有所指，似乎另有阴谋！ 在场的都是人精，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时间，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原本封锁门的水元素发出了一声哀嚎，渐渐消散开去。大门打开，老法师站起身，门口则传来了懒洋洋的声音。 “抱歉来晚了，希望没有打扰到诸位的雅兴。” “是卡洛琳·马丁。”人们低声说着来人的名字，没有人对她的迟到发出一点不满的声音。 来人有一头金色的长发，柔媚的泪痣落在眼角，而那身整齐的，与站在台前的诺玛·希尔同款法袍修饰了她与生俱来的媚态，让她看上去严肃了很多。她缓缓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到了诺玛·希尔身上。 诺玛金色的眼睛微微闪动。 在那一瞬间，卡洛琳似乎回到了那个带着潮湿热气的夜晚，这双金色的瞳眸里满是水汽，茫茫然的看不到底，那苍白的眼角嫣红一片。她在她的耳边低低喘息，带着激动与难耐。 “过来，要我。”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大肥章！ 感谢在2020-01-31 14：59：36～2020-02-01 11：4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santa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空、Z、书成珏、长堤一痕、汤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anta 50瓶；书成珏 3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卡洛琳移开眼神，她依然保持着微笑，头部略微上扬，背部挺直，手交叉搭在腹部，露出了上面套着的白色手套。 这是一个典型的人类贵族的礼仪。 在座的人类们都对卡洛琳报以善意的微笑。卡洛琳一一回望，回以同样的笑容。 如果说在这三个月里，还有谁能与诺玛·希尔抗衡和辩论的话，只有卡洛琳·马丁了。 诺玛微微昂头，看向了卡洛琳，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的蜷起，而后又松开。 “你迟到了。”诺玛的声音回响在会议室里，她那苍白而又纤细的脖子支撑着头颅微微抬起，表情既没有厌恶也没有指责。似乎这句话只是一句陈述，仅仅只是陈述。 “是的，我尊敬的导师。”卡洛琳右腿微微朝后，向诺玛微微弯下腰，她的长发垂落下来，落到那长袍都遮掩不下的圆润饱满上。 那句导师亲昵娇媚，态度恭顺高傲，充满人类贵族式的惯有的做作和嘲讽。 诺玛的目光从卡洛琳身上一晃而过。 “呵，人类。”半人马轻嗤。 “我亲爱的老友，安静，这可是友军。”侏儒慢悠悠的说着，她打量着卡洛琳，目光在她长袍上那个白金之塔上的那颗银白色的星星上停留片刻，又慢悠悠的收了回来。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人类。”半人马皱着眉头。 侏儒则耸了耸肩：“谁让这个世界是由利益组成，而非自己的好恶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半人马没有再说话了，她喷了口鼻息，前蹄不耐烦的划拉着地板，抱着手把头转到了一旁。 卡洛琳迈动着不紧不快的步伐，朝诺玛走去。 诺玛的手轻轻的动了一下，她抬起头，那双淡金色的瞳孔注视着卡洛琳。 周围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众人安静的看着两人逐渐靠近。 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上，卡洛琳停住脚步，她们两人的距离约莫五米，不太亲密。卡洛琳朝诺玛笑了一声：“请原谅我的迟到，我亲爱的导师，可以告诉我，今天的会议内容吗？” 诺玛垂下头，她的目光扫过了面前的资料，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文字。诺玛抬起头，一张脸面无表情：“你应该有一份资料，作为参会者，这是人手一份，如果你没有接到文件，你有权投诉你的助理法师。” “啊呀。”卡洛琳摊了摊手，她的眼睛微微的弯起来，在魔晶折射的光芒下，那双眼睛里就仿佛闪烁着星光，“我昨晚忙了一整晚呢。”她朝诺玛眨了下眼睛，伸出右手，手指骨节分明，根根纤细，又饱含韧性和力量。 “手臂到现在也酸着呢。”卡洛琳拉长了点声音，诺玛甚至能从里面听到了一点委屈。 诺玛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瞬，又冷冰冰的朝旁边看去：“给马丁导师拿一份资料，再把她引导到她应该坐的地方。时间紧迫，请不要再有什么无关紧要的人或是事务来拖延会议了。” 随着最后一句话的声音落下，被卡洛琳打开的大门猛地合上，消散的水元素再次聚集起来，寒气从水元素身上源源不断的冒出来，最后变成了一块巨大而冰冷的冰块。 一旁年轻的，还带着满脸雀斑的助理不知所措的应了一声，看向卡洛琳。卡洛琳并没有为难这位可怜的助理，她朝对方微笑，比了个“请”的手势。助理定了定神，将卡洛琳牵引到她的座位上，底部的五个座位之一。 在卡洛琳落座后，助理还拿来了一叠资料，轻声说：“阁下，会议才刚刚开始……” “我刚听到了全体投票？”卡洛琳随意的翻动了一下资料，抬头。 “是，是的。”助理小声的回答，他低着头，“正说到这里。” 卡洛琳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动着厚厚的资料，懒洋洋的挥了挥手。助理悄悄的松了口气，急忙退下去，他回转头，卡洛琳坐在她的作为上，一手托着腮，目光锁定在诺玛的身上，红唇微微勾起，似乎在沉思，又似乎是……很专注的在看着……诺玛……？ 助理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太多，他悄没声息的给自己施加了一个“神清气爽”，总算让脑子清醒了点。 “马丁魔导师阁下。” 悠闲的聆听和注视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卡洛琳就被人热情的呼唤了名字。卡洛琳微微转头，对向那张油水十足，满带不安的脸。 啧，想不起名字了。 卡洛琳沉默片刻，朝对方笑了一声：“阁下。” 对方笑了笑，对卡洛琳敷衍的态度不以为意：“我们需要一定时间商讨是否动用投票权。” “哦？这是已经确定所有人都会投反对票了？”卡洛琳往后靠了一下，手掌合拢成一个小山，放在下巴下，显得可爱又迷人。 那人的脸色顿时僵硬了一下。尽管他坚信，所有人都会投反对票，但是这样的事情被卡洛琳说出来，还是觉得羞愤难耐。 “当然不是针对希尔导师，只是涉及到所有人共同的利益抉择，自然应该慎重。” “嗯哼。”卡洛琳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她的手指划过面前摆放的资料，轻轻的敲了敲上面的地图，抬起头的时候，却看向诺玛，“导师，我来迟了，所以我需要确认一下。管道的建设是需要多个布点的对吗？” 诺玛静静的注视着卡洛琳的眼睛，卡洛琳有微微上挑的眼角，微笑时就如同狐狸精那样魅惑诱人。当然，也像个小狐狸一样狡猾。 诺玛垂下眼，点了点头。 而一旁安静看着的那个人听完卡洛琳的话，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而卡洛琳则转头看向了他：“阁下，我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答，你们请随意。” 那人停顿了一瞬间，他转头看其他人看过去。在座的都是来自于各个国家和阵营，他们的立场不一，甚至互相敌对。但是在面对白金之塔时，他们的态度大多十分相似。而此刻，经由了卡洛琳不经意的提醒，他们也敏锐的意识到了同一个问题。 建设权的归属只有一个，那么开始建设后的布点呢？多个布点，并不在白金之塔内部，意味着更多的可能以及暗地里的操作和布置。 全体投票这样的事，当然要放在最重要的节点，而不是现在。 “我放弃投票。”第一个人开口。 紧跟着是第二个。 不多时，已经有过半的人都选择了放弃。超过半数，那投票也就不必再举行。而此时，半人马弯下腰，在伊娃的耳边小声问：“你相信这个女人吗？” 侏儒那双可爱的眼睛眯起来，显得狭小又狡猾：“她胸前的星星是白色的。但是，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 白色的星星，象征着它的主人放弃了世俗的身份，彻底的归属于白金之塔。这是白金之塔的颜色，它主人的忠诚无需质疑。 至于是真的，还是假的，也许只有众神才知道了。 “既然建造权的归属没有问题，那么我们可以讨论下一个问题了。”诺玛敲了敲桌子。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大家紧紧的盯着诺玛，等待着新一轮的交锋。 等到会议已经完结，天早就黑了。银月挂在天空正中，在天边，露出了紫月的一牙。人群慢慢的走出会议室，人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卡洛琳抬起眼，诺玛·希尔正在台前整理着自己的资料，她的头低垂着，单边眼镜的链条垂落下来，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的摇晃着，在魔晶灯的光亮下闪烁着细碎的，如同碎钻的光芒。 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卡洛琳欣赏着眼前美好的画卷，目光闪烁。很快的，画卷中的人就抬起头，冷冷的注视着卡洛琳，目光中充满了冷漠：“你还在待在这里做什么？” 卡洛琳的嘴角牵引出一个弧度：“欣赏美。” 于是诺玛就再一次低下头，似乎她的问题只是需要一个答案，而没有其他的含义。 “真是让我伤心啊……”卡洛琳压低了嗓音，从喉头里滚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音，掠过了诺玛的耳际，就像吹过了一阵微风。 “马丁阁下，原来你没有走。”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男人探出头，看向卡洛琳，露出了笑容，“今晚的宴会……” 卡洛琳皱着眉头，从诺玛的方向，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不屑的表情和不耐烦的撇嘴。但当卡洛琳转头时，一切又变得温和又平静起来：“当然，阁下，我这就来。” 卡洛琳站起身，她离开自己的座位，朝诺玛扫了一眼，朝她礼节性的点头，就如同面对一个陌生人那样，礼貌得无从挑剔。很快的，卡洛琳拾阶而上，那娉婷的身影随着大门的关上终于不见踪影。 深夜，卡洛琳踩着缓慢而坚定的步伐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她的脸颊微红，酒精还未完全散去，碧绿的眼眸中却清醒异常，只有在极短的瞬间才会闪过一点点的迷茫。 门口站了一个人，背部有点微微的曲度，她盯着紧闭的门扉，似乎在想着什么。卡洛琳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生怕把人惊吓逃走了。 两人的距离渐渐接近。 5米 4米 3米 2米 1米 诺玛回转身，她的身子微微歪倒，落入卡洛琳张开的怀抱里。 “今晚也需要我吗？”卡洛琳的鼻尖轻轻蹭着诺玛的耳后，声音轻柔，“我的导师。” “你今晚话很多。”迎来的是诺玛不耐烦的回答。 卡洛琳感受着怀里的身躯不断拔高的体温，露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喝了酒嘛。” 第4章 清晨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遮挡，房间里安静又黑暗，就好像一夜的狂乱还未过去，眼下依然是可以尽情放纵之时。 哗啦一声响后，黑暗瞬间被阳光驱逐，连带房间里令人遐想的气味都消退几分。 卡洛琳趴在床上，眯着眼睛看着在床边穿衣服的女人。 女人的手指纤长又苍白，像玉石，又像是泡沫幻影，在阳光下仿若透明。女人不紧不慢的动作，套上自己的白衬衫，细致的扣上暗金色的纽扣。跟着是白色长袍，暗纹随着她的动作不时晃过符文，卡洛琳只来得及辨认出“除尘咒”以及“防御激发”，符文就已经随着主人抚平褶皱的动作彻底隐没了。 女人朝卡洛琳走来，她还剩下最后一件工作。她眯着眼睛，扫过了卡洛琳的光洁的后背。 那雪白的肌肤上满是放纵的痕迹，青色和红色交杂在一起，提示着她夜晚的狂欢。卡洛琳微微抬眼，上挑的眼角妩媚多情，眼角的小痣都似乎透露出妖娆，她的声线低缓柔顺：“我的导师，喜欢吗？” “不要叫我导师。”诺玛回答，她往前走了几步，手指勾起放在床头的单边眼镜，只是把玩着它，并没有戴上，“你不是我的学生。” “你明明很喜欢”卡洛琳勾起一个妩媚的幅度，她翻转身体，并不在意自己胴体上不着寸缕，“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表现的。” “导师～～” 最后两个字念在女人的口舌之间，带着缠绵又勾人的味道。诺玛微微一顿，她扫过卡洛琳，目光快速，几乎不带停顿。只是一个短暂的沉默后，诺玛摸出了一个小瓶子，放在桌边：“治疗药剂，可以很快的治愈你身上的……”诺玛皱着眉头，寻找措辞，“不适。” “您还可以用治疗术。”卡洛琳回答，她侧头看一眼那个精致的小瓶子，很快就把目光重新对准了诺玛，“您不愿意再触碰我吗？” “我不能使用光系法术。”诺玛回答，倒没有什么不耐。 “……我以为您是全系大魔导师呢。”卡洛琳回了一句，她看着诺玛，目光闪动，“没想到竟然有您也不会的法术。” “全系大法师只存在理论上，这是操法者入门的基础课程，在《每个人都应该了解的基础常识》里第82页。”诺玛转头，语言里并没有被冒犯的不满，平和得就好像眼下是课堂，而她在回答学生天马行空的问题。 诺玛把单边眼镜夹在鼻梁上，微微侧头，朝卡洛琳点头示意，举步朝门外走去。 灼热的视线一直紧紧的锁住诺玛，然而诺玛似乎毫无所觉，她神态自若，走到门口时，却突然顿住了。 卡洛琳当然知道诺玛在犹豫什么，白金之塔因为操法者众多的特性，对传送类的法阵都有监控和管制，哪怕是诺玛这样的大魔导师，在某种程度上具有相当的自由权限，但施法时的波动依然会被捕捉到。如果被人知道诺玛是从卡洛琳的房间走出去，那恐怕不到3分钟，这条消息就会荣登白金小报的榜首。 至于上一次，卡洛琳眯着眼睛回想起当初那人惊慌失措，抱着衣服落荒跑走的模样，咂咂嘴，比起现在的波澜不兴，果然还是那时候的导师有趣多了。 诺玛轻轻的敲打了一下门前的空气。她身前大门空间轻微的扭曲了一下，显示出了门口的景象，并且是360度无死角的环绕展示。 透视术，一个简单的小法术，通常只在盗贼或是不入流的职业者身上才能看到使用。使用时，条件苛刻，对魔法的细节掌握需要非要细致不说，而且容易被人发现，除非使用者魔力极高。 “……” 卡洛琳沉默的看着诺玛满意的点头，在确认周围没人以后，诺玛打开门从从容容的走了出去，脚步里都透着轻快。 良久，卡洛琳才低低的笑了一声：“有点可爱，就是……不那么怜惜人。”她说着，捏着那瓶精致的水晶瓶，放在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红唇丰满迷人，在水晶瓶上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诺玛打开门，门外就如“透视术”所展现的那样，一个人都没有。但诺玛依然觉得自己行走时，暗处仿佛有什么无形之物在窥探着自己。白金之塔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监控仪器，元素大量运用带来便利的同时，也轻易的造成了元素的不稳定性。所以白金之塔随时随地都监管着一切，诺玛深知这一切，同时也深知，这种窥探的感觉不过仅仅是她的错觉而已。 可是，思想和情感依然是不统一的。 诺玛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第一次从卡洛琳房间里走出的模样。那时候的她惊慌失措，还是经由旁人的提醒，才发现自己多么的不修边幅，狼狈不堪。 而现在…… “希尔大魔导师，早安。”迎面而来的白袍法师朝诺玛行礼微笑。 诺玛亦朝他点头致意，她的脚步不曾停息，平稳的走过他身边。而那位白袍法师丝毫没有发现任何不同，这让诺玛的心情愉快几分。勾起的唇角落在其他人眼里，带来了不同的想法。 “希尔大魔导师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啊，难道昨天又是大获全胜的一天？” “可是我听说卡洛琳·马丁也来了。” “我听说差点动用全体投票了呢，可是被卡洛琳·马丁打断了。” 接连听到卡洛琳的名字，诺玛微笑着的嘴角顿时下拉下来。她闭上眼，眼前浮现出卡洛琳上挑的眼角，暗香浮动…… 不，不是这样的！ 诺玛握紧拳头，脑中的画面转移到昨天卡洛琳离开的那一眼，微笑，高傲，冷漠。诺玛似乎能从对方的眼底里察觉到不屑与轻视，以及别的什么。 这样的认知让诺玛感觉不快。而不快又触发另一种奇异的征服感。尤其是看到今早那样的美景的时候，这种征服感带来愉悦，竟然让诺玛对卡洛琳的怨念都减少了不少。 “希尔导师！今天的会议是……” 保持着这种愉快的心情，诺玛推开了办公大门。助理法师立刻端上来一叠需要签字的文件，它们的质地并不相同，有普通的纸张、也有羊皮卷或是别的什么皮质的，歪歪斜斜的垒在一起，摇摇欲坠。竟然如此，也仅仅是好像而已，它们在助理法师高超的技艺下，维持了良好的队形。 “今天也有会议吗？”就算是诺玛，也对连续的会议有些疲惫，她随意的抽出文件，扫了几眼，勾勾手指，安静窝在墨水瓶里的羽毛笔就欢快的跳跃起来，迫不及待的落到主人的手里。 “嗯，是的。”助理法师快速的看了眼自己的记录，皱起眉头，“昨天的预期并没有奏效。您知道，全体投票权还没有消耗掉，所以我们大概需要重新布局了。” 这个消息打破了诺玛愉悦的心情，她掌心朝上，托了一下镜架，沉默下来。 助理法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诺玛，轻声说：“墨菲导师似乎在他的办公室里发了很大一通脾气，认为我们不应该就这么放任外人来决定白金之塔的决议。同时大骂卡洛琳·马丁是一个吃里扒外的背叛者。” “卡洛琳·马丁通过了白金之塔的忠诚考试。”诺玛回答。 助理法师急忙闭上了嘴巴，她小心的打量着诺玛的表情。依然是平淡的表情，似乎墨菲的愤怒与她无关，相反，她却维护了卡洛琳。不过，谁知道这是不是维护呢？诺玛的不通人情是远近闻名的，她坚信程序和规则，如果此时此刻，换了另一个人，无论是谁，只要他获得了承认，诺玛就会认可他，并付出信任。 这一点，说好似乎不太好，说差，似乎也并不差。毕竟，就连助理法师小姐自己，也因此受到了重用，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苦苦熬资历和时间。 只是现在的情况…… 大门直接被推开，一个黑发男人走进来，他看到诺玛，眼睛一亮，刚想要说什么。狂风陡然卷起，一把卷起他扔到了门外，而大门也砰的一声合上。跟着，诺玛那冰冷的声音响起：“请时刻记得你身为客人的礼节，墨菲，这已经是今年第二次提醒了。” 门那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响起了礼貌又克制的声音。诺玛冷冷的说了声：“请进。” 于是大门迫不及待的被推开，墨菲大步走进来，一屁股坐到待客的沙发上，将自己的白手套脱下扔到桌子上，他看一眼在一旁的助理法师：“你，给我端一杯红茶来，不要加奶，也不要糖，温度保持在90度，明白吗？” “墨菲，那是我的助理，不是保姆。”诺玛打断了墨菲。 墨菲皱起了眉头，共事多年，他太了解诺玛一板一眼的性格，在这种小事上，坚持只会引来长篇累牍的论证，墨菲可不想尝试这些日子来其他阵营的“客人”们的那种挫败感。因此他只是沉着脸色：“把我的助理叫过来，让她给我准备茶水。” 助理法师看了一眼诺玛。诺玛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诺玛喜欢一个人做一件事不假，但是墨菲怎么使唤他的助理，这是墨菲的事。诺玛从不更改规则，也不会逾越规则。 于是助理法师快速的离开了。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似乎都变得凝重起来。 第5章 今天的阳光很好，昨天的雨水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大片的阳光热烈的从整片落地窗那头穿过，落到诺玛的身上。 诺玛的背部有一点点的弯曲，她的身子因为阳光的关系形成了大片的阴影，落到宽大的桌面上，而桌上满是文件。房间里有着薄荷的清香味道，随时随地给予主人提神醒脑的作用。墨菲盯着诺玛，他试图借此给予诺玛一点压力，可是很快的，他就发现自己是在做无用功。诺玛毫无妨碍的处理着手中的事务，连一个眼神也懒得给予墨菲。 “诺玛·希尔。”墨菲终于有些撑不住了。他坐直身体，手指敲打着面前的桌面，“昨天的失败，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们一个答复吗？” 诺玛终于抬起了头，她停顿了片刻，朝墨菲点头：“就如你所见那样……我失败了。” 墨菲咬住了后槽牙，以防止自己被诺玛气得晕过去。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自己能给诺玛一个火球或者雷电，什么都可以，好歹让这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变换一下，而不是现在的无动于衷。 “你……你就没有什么补救措施吗？” 诺玛闻言，眉头轻轻的拢起，她放下笔，指尖相对，看着墨菲：“我们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你知道的，那些人都很狡猾，他们已经起了疑心。我建议，暂时搁浅这个计划。毕竟，管道的建设权还在我们身上。只要我们一天不动工……” “这不行！”墨菲双手按在了办公桌上，怒视着诺玛。诺玛回以冷静的视线。 这还是第一次，墨菲可以这样直接的去面对诺玛的眼神，没有其他的心理建设，或是不得不装起的强硬态度。 “事关元素海。诺玛，事关白金之塔。” 诺玛闭上了眼睛。 元素海是横亘在主大陆和神灵们所处的神临海的无形之物。可以说，神灵们脚下的海洋和主大陆人们仰望的星空是同一个地方。元素海让主大陆无时无刻充满的游离的元素，让操法者们借此施展出各种各样的法术，让每一个元素潮汐兴盛的时期，所有人都因此而获利。 但元素海通道的开关却掌握在众神的手中。每当神战开启的时候，神祇们会尽可能的开放元素海的通道，主大陆上充满了让人着迷的元素，施法变得简单易行，大量操法者的出现，塑造出大量的英雄，而英雄改变战局，为神祇，为信仰而战。 而当战争开始进入终点时，神祇们的战斗则将开始，他们会谨慎小心的关闭通道。主大陆的元素则陷入枯竭，操法者的施法难度呈级数增加，职业者凋零，大规模法术失效。 这样循环往复的过程，称为元素潮汐。 对于操法者而言，元素潮汐简直就是一场灾难。更不要说如同白金之塔这样，一个由纯粹的操法者组建的巨型城市。 为了改变这样的情况，白金之塔做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他们要从元素海偷取元素。 “神祇的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们还有时间……”诺玛企图说服眼前这个目光狂热的男人。 “不，你错了。第三个神祇已经陨落了。”墨菲沉下了声音。 诺玛一下子站起身，与此同时，她按下了桌上那个不起眼的水晶球。瞬息之间，一个防止监听的防护罩立刻笼罩住了整个办公室。诺玛看着墨菲，墨菲毫不退让，他扬起眼，眼底闪烁异常疯狂的光芒：“第三个神祇，死在了无信者的手里，神国溃散，它的信仰者们成为奴隶，疆土起码被五个国家瓜分干净。今天凌晨三点，我给你传了讯息，你竟然没有看到？” 诺玛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发冷，她甚至略过了墨菲对于神祇的称呼。凌晨三点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她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低柔暗哑的求饶声，激荡的碰撞就好像海浪拍打着月光的海岸，回想起来都是带着柔光的曲线。 诺玛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不能再想下去了。 诺玛抬起了眼，阳光下，她金色的眼眸就像是阳光的颜色，冰冷炽热：“是的，时间紧迫。” 临时会议的决定来得极其迅速，作为迟到大户，卡洛琳是踩着最后的铃声进入会议室的。她懒洋洋的扫过房间，参会者并不多，但来的都是各个阵营的大佬们。卡洛琳挑起眼角，一旁早就等候的助理法师立刻走上来，将她引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路上都有人和善的跟卡洛琳打招呼，然后又可疑的顿住。 这种奇怪的景象让一直跟墨菲小声说话的诺玛抬起了头，看向卡洛琳的方向。卡洛琳正好拢了拢烫头发，天鹅颈旁露出一个分外暧昧的红印。 诺玛：“…………”她不是给了卡洛琳治疗药水么！！ “嘿，看啊，我们白金之塔的交际花。”墨菲在一旁不怀好意的嘿嘿笑起来，声音格外暧昧又猥琐，“昨晚不知道是在哪一位大人物的床上度过，她可真是一点也不在意。” “墨菲。”诺玛看了墨菲一眼，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发干，“私生活是私生活，与工作无关。”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墨菲笑起来，“你不知道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在床上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利益。只要她开口，有多少人会愿意拱手让出多少东西。”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诺玛想，在那样的时刻，就如同观看月光昙绽放，只要对方开口……只要对方开口…… 动摇的眸光晃动一瞬，诺玛就坚定下来。不，她当然也不会答应的。 诺玛沉下脸：“墨菲。” 墨菲敏锐的察觉到了诺玛的不满，急忙举起了手，往后退了一步：“明白明白，你们女人并不喜欢听这些。但是。我的老友，你要听我说一句，不要太过相信这个女人。她并不值得我们付出信任。” “她通过了白金之塔的忠诚测试。”诺玛回答。 墨菲对此嗤之以鼻：“那又如何，知识没有国度，而人却有立场。她并不出生在白金之塔，她还有自己的国家。” 诺玛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一切都是臆想，墨菲。只要对白金之塔好，哪怕她跟我们现在的立场不同，也不能因此怀疑对方的忠诚。” 墨菲讪讪的闭上嘴巴。没错，虽然他不喜欢卡洛琳·马丁，可是他依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卡洛琳对白金之塔是有异心的。他们之间依然仅仅停留在了“内部矛盾”上。可怎么是内部矛盾呢？墨菲愤怒的想，这些外来者，真的就以为自己是白金之塔的人了吗？或许诺玛会相信，可他是绝不会信任这些外来者的。 当然了，作为保守派最重要的一员，诺玛·希尔这种一视同仁的想法也十分危险。 墨菲扫过诺玛。诺玛敏锐的朝墨菲看过来，她的目光里还带着一点警惕和疑惑。墨菲急忙回转头，重新看向卡洛琳的方向。 诺玛皱了皱眉头，她觉得自己最近似乎总有些敏感，她的目光游移，无意识的落在卡洛琳的身上。这算不上什么，这昏暗的会议室里，卡洛琳的出现就好像是黑暗里点燃的烛火，总是会吸引住其他人的视线。 卡洛琳回转头，朝诺玛微笑：“亲爱的导师，您召唤我们过来，就是为了发呆的吗？” 大家哄然大笑起来。 诺玛有些气急败坏的站起身，她的面上毫无表情，但卡洛琳敏锐的发现了她微红的耳垂，还有看向她的眼神。这是另一种有别于床上的火焰，跃动着的光芒依然耀眼迷人。卡洛琳眯起了眼睛，舔了舔自己的下唇。丰腴的唇瓣因此变得水润起来，闪烁着让人心动的光芒。 诺玛别开了眼，她维持着自己平常的做派，站到台上，看着台下：“我相信在场的诸位都得到了消息，建造管道已经迫在眉睫。”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这次紧急会议的所有人，都经过了精挑细选。诺玛从不怀疑白金之塔的能力，或许墨菲是第一个知道神陨消息的人，但是她也从不怀疑其他阵营的能力，她相信，消息或许有先有后，但是时间过去了这么多个小时，该知道的人，一个也不会漏下。 “我已经厌倦了一直以来为了微小利益的反复纠缠。”诺玛的双手按在桌面上，撑起她细瘦的身型，她的目光坚定，淡金色的瞳孔就仿佛是某种有别于人或其他种族的生物之眼，有种冰冷的凝视感，“我希望大家能谨慎处理手中的全体投票权，让管道建设尽快开工。”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 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这个时候会获得什么利益的扯皮，因为创建管道就是对整个主大陆的最大的利益。这代表着从此以后，主大陆的人不再仰望神灵，可以自由的获得操纵元素。 一想到这个，哪怕是最坚定的信仰者都会在刹那之间屏住呼吸。 “我附议。” 许久之后，黑暗之中终于响起了第一个附议声。 第6章 在次日的管道建设会议上，众人惊讶的发现今天的进度推进尤其顺利。诺玛·希尔势如破竹，提出的种种让人觉得可以争取、拉扯、甚至是单纯不爽的条款，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通过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有人小声问。他看着会议室的前方，座位当然是有讲究的，在前方的几乎都是各个阵营和国家的大佬们。至于后面的那些人，就如这个说话者，通常而言，他们都是负责出头的打手，或是举手的跟随。 但是今天，这个跟随的速度也过快了些，仿佛有什么凶兽在他们的身后追着他们一样。 “嘘，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另一个人小声回答。 至于他们的声音有没有传达到前方，其实这一点也不重要，就如他和自己的同伴一样，在这里也一点不重要，只要能跟着大佬们吃点汤水就算不错了。 但会议的进度还是减慢了，最终卡在节点的建设者上。 “我想，既然是建造者，耗费巨大，完全使用白金之塔的人当然不合适吧。”其中一人说，他看到诺玛的目光朝自己扫来，笑了一声，“希尔大法师，你也可以问问你的同僚们，把白金之塔的法师都派出去，其他人同不同意。” 诺玛下意识的扫向了旁边的同僚们。 有的人摇摇头，而墨菲倒是一脸的兴奋。诺玛知道这家伙，他和她一样出身于白金之塔。不同的是，墨菲对外来白金之塔求学甚至留在这里的操法者们充满了敌意，认为应该将他们全部驱逐出去。而现在这种情况，对于墨菲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 诺玛又下意识去看向另一边。 白金之塔分为两派，名义上说是“保守派”和“务实派”，其实白金之塔内部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从小出生和成长的白金之塔的人，以及成年或是少年时代通过学习或是种种方式留在白金之塔的另一波人，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矛盾。 诺玛作为保守派的代表人物，与之对应的，则是务实派的代表，卡洛琳·马丁。这个出身于冬青公国，是大公的第三个女儿。或许她对白金之塔的忠诚毋庸置疑，但在此之上，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公国，在公国的身后，还有一个自由联盟。 卡洛琳叹了口气，她的叹息声是这样的鲜明，在这原本就安静的会议室里就好像带上一阵让人遗憾的轻风。 “我想，是到了全体投票决议的时候了。” 墨菲的脸色一变，几乎是立刻的就站起来，冲卡洛琳破口大骂：“卡洛琳·马丁！你这个遭人遗弃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柔和的风就已经堵住了墨菲的嘴巴。风力封锁了他的语言，他的话音一点也没有传达到别人的耳朵里。 “墨菲，这里是会议室。”诺玛扫了墨菲一眼，她轻轻的敲击了一下实木桌面，墨菲就不由自主的坐下。而很快，实木的凳子上成长起枝蔓，它们卷住了墨菲，让他不得不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活像一个可笑的木头人。 卡洛琳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而下一刻，诺玛的眼光就对准了她。 卡洛琳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我明白，我不应该嘲笑同僚。导师，请原谅我的过错。”她深知诺玛的性格，如果她放任自己的幸灾乐祸，那么下一刻，取代墨菲的人就是自己了。 在这一点上，卡洛琳相当的识趣。 非常顺从的认错和道歉，从表情到礼节都无从挑剔。诺玛的眉头轻轻的跳了一下，她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好像释放的法术都被虚空吞没一样，带来无可奈何的无力感觉。 诺玛沉默片刻，决定不再追究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来源，她看向了其他人：“那么，是否动用全体投票权。” 终究还是动用了这个权利。 诺玛有些无可奈何，又觉得有些无力。她站在台上，看着台下众人兴致勃勃的讨论，垂下眼睛。 原本在他们的打算里，管道的归属权其实并不重要，节点的人选和建设才更为重要。所以诺玛有意在归属权上消耗掉这唯一的一张投票。没想到被卡洛琳打了岔，而这张票，终究流向了它最不应该去的地方。 造成这一切的卡洛琳在想什么呢？ 诺玛安静的站在台上，沉默的思考。 卡洛琳·马丁，这个一直被打压的务实派横空脱出的新星，真的就如墨菲所说的那样，对白金之塔怀抱着不忠诚的念头吗？ 当诺玛安静的时候，她的存在感就一下子降低下来，而卡洛琳还在看她，光芒落在她的身上，就好像是一个孤独的演员，站在一个人的舞台上。 卡洛琳的心头渐渐升起一点莫名的感触。 “马丁阁下。”身后传来了声音，卡洛琳回过头，下意识的摆出了笑容。 这样的讨论并没有持续太久。方案就已经确定下来，究竟是联合开发，还是由各个国家根据诺玛的图纸自行开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犹豫，更何况，卡洛琳还状态悠闲的甩下一句：“各自开发？我记得有的节点是无人区？” 当然，更重要，更细节的东西，还需要漫长的拉锯，可是既然已经定下了大方向，那么推动的进程就可以大大的加快了。 而这场会议的后半场，几乎已经没有了保守派发挥的余地。取而代之的是卡洛琳在台上的挥斥方遒。 “这个该死的贱人……”墨菲在诺玛耳边咬牙切齿的说，“你看看她的样子。她到底受了多少好处，让我们落到这样被动的境地。” 诺玛没有说话，她一直看着卡洛琳。卡洛琳说话节奏有度，牢牢的把控着进度，对每一个人都有礼大方，让人如沐春风。但诺玛敏锐的察觉，卡洛琳似乎一直掌握着会议的节点，她似乎另有目的。 当墨菲再一次低声在诺玛耳边说话的时候，诺玛忍不住皱眉：“闭嘴，墨菲。” 墨菲恨恨的闭上嘴巴，把仇恨的目光全投向了卡洛琳。 “既然确定了各个节点位置，为了保证进度的公平与公正。既然白金之塔拥有归属权，那么，也应该由白金之塔随时监管其中的进度。”卡洛琳终于开口。 尽管其他人对于卡洛琳的印象非常好，但事关利益，当然别的什么都可以抛去。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开口。卡洛琳倒也不着急，好整以暇的看着其他人。终于有一个人咳嗽了一声，说：“关于这个问题……” “管道的建设不是一个节点的事情，其中需要联调和测试，这是所有节点一起才能办到。而这也需要创建者的随时监控，才可能发现其中微小的失误。”卡洛琳笑着说，她扭头看向了诺玛，“希尔大法师，我说的对吗？” 这是第一次，卡洛琳这么正式的呼喊诺玛。诺玛站起身，看向其他人：“我是管道的理论和图纸的创建者，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元素管道。” 众人沉默下来，这时候有人想要说话，而尖锐的侏儒声已经响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么节点的考查工作也应该由诺玛·希尔大魔导师来参与进行。” 这一次，会议室里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众人面貌表情，隐藏在灯光明灭间，显得扭曲又诡异。半人马注视着侏儒，用目光询问对方她是不是疯了。而侏儒则微笑着动了动嘴。半人马从中认出这句话。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的老友。” 事情似乎就这么确定下来。诺玛并无异议，倒是墨菲一直愤愤然的诅咒着，咒骂着。最后诺玛挥了挥手，无形的双手捏住了墨菲的衣领，将他带了出去。 侏儒安静的看着这一幕，过了一会儿，她才回头对一旁的爱琳说：“多么不公啊，你看，无论是你还是我，在这里随便使用一点法术都会被人限制。而他们，却可以随便使用。” 爱琳只是翻了个白眼：“你要回到自己家也可以随便睡床呢。” 侏儒于是微笑起来，不再说话。她重新看向另一边，卡洛琳正微笑着应对其他人，答应许多人的宴会邀约。侏儒发出了难听的笑声：“看来今天晚上也是一个难忘的夜晚。”再抬头时，她看到了半人马一言难尽的表情。 侏儒耸肩：“你在想什么？我的老友？” 半人马拧着眉头，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问：“你该不会是传说中卡洛琳·马丁的那位入幕之宾吧？”说到这里，半人马都觉得自己难以接受起来，“我觉得你应该好好的认知一下自己的身高，你看看你的手指……” “够了！”侏儒及时的打断了自己老友的话，按住了太阳穴，感受着其中跳动着的痛感。她很头痛，真的：“我有时候都会怀疑，时光或许在你的身上停止了。” “嗯？”半人马挑起了眉头。 是的，半人马这种单纯的傻白甜，仿佛从过去一直延续到了现在。侏儒沉默了半天，最后想了想：“算了，也不是一个坏事。” 正因为没有遇到什么坏事，所以才会一直心向善良。 第7章 窗帘被拉开的时候，卡洛琳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声响，沙哑的喉咙的溢出一声低吟：“又下雨了？” 诺玛扭头看了一下外面，雨水欢快的铺满了整面玻璃，空气里满是水元素愉悦的气息。这样的感受让诺玛也觉得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她点了点头：“下雨了。” “有点冷。”卡洛琳嘟囔着，她扭过头，酸软的手指勾了一下，就垂落下来，半是撒娇，半是试探，“导师……你可以帮帮我吗？” 诺玛抿了抿唇，她没有动，一旁的风元素从地上散乱的衣物里托起一件小毛毯，吭哧吭哧的将它落到卡洛琳的身上，完美的将她裹成一团。卡洛琳笑起来，她的声音经过昨晚的使用过度，此刻沙哑迷人，笑起来的时候都充满了诱人的味道。诺玛扭头看向窗外，双手垂落在身侧，食指和拇指轻轻的摩擦了一下。 “这么大的雨，再坐一会儿？”卡洛琳问，她撑起身，坐在床头看着诺玛。 诺玛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坐在沙发上。她的身子打得直，只是挨着一半的坐垫，这并不是一个放松的姿势。 卡洛琳仿佛没有看到诺玛谨慎的态度，只是如同对待客人那样热情：“咖啡、红茶、酒，或是牛奶？” “水。”诺玛回答。 “嗯哼？”卡洛琳弹了个响指，一旁的柜门打开，下一刻，一瓶深色的瓶子就跳上桌面。卡洛琳微笑起来，“看来只有红酒。喝一点，放松一点。” 随着说话声，瓶塞努力的钻出了瓶子，发出砰的一声响，紧跟着两个小玻璃杯你靠着我，我挨着你一起小心翼翼的跑到桌面上不动了。诺玛扫了一眼它们，红酒流畅的倒入玻璃杯，一个玻璃杯滴溜溜的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讨好似的朝诺玛的方向凑了凑。 就像一个小动物。 当卡洛琳裹着毯子站起来，她朝诺玛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诺玛和酒杯大眼瞪小眼的模样。卡洛琳无声的勾起唇，脱下毛毯，开始寻找衣服。 诺玛只是往卡洛琳的方向扫了一眼，就很快收回了眼神，她盯着脚下，听到卡洛琳好笑的声音：“都看过那么多遍了，还害羞吗？” “没有，没有害羞。”诺玛回答着，强迫自己抬头，直视着卡洛琳的方向，以表示自己说话的真实可靠。 卡洛琳已经套上了一件衬衣。白色的，修长笔挺，盖住了丰臀，露出下面光洁笔直的大腿。扣子系在锁骨附近，金发披散，露出了脖子和锁骨处的斑斑痕迹。 诺玛喉咙一紧，别开脸，而耳边则响起了卡洛琳的声音：“满意您看到的吗？” 诺玛深吸了口气，但是呼吸里已经满是卡洛琳的味道。卡洛琳张开腿，跨坐在诺玛身上。诺玛下意识的往后退，却被卡洛琳一把拉住了衣领。她凑近诺玛，翠色的眼眸眯成一道愉悦的弧线：“您在怕什么？我的导师？” “松手！”诺玛的声音顿时变得冰冷，神情冷漠。 卡洛琳注视着诺玛，手指勾了勾，抚上她的耳垂，感受着上面不同寻常的热度。卡洛琳忍不住笑起来：“您看，您也不全对我无动于衷的不是吗？我的导师？” 诺玛的呼吸频率加快了几分，她下意识的往后退，卡洛琳却一把搂住了诺玛的后背，她打量着诺玛，声音轻柔：“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我的导师？您来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我很怀疑，一个晚上满足不了您，不是吗？看看，您的呼吸都加快了。” “不……”诺玛的喉咙里呜咽出一声低鸣。 “您在担心什么？”卡洛琳的声音低柔得就好像是恶魔的低语，“今天没有会议。您没有，我也没有。我们还可以继续……在这里，待上一整天，根本不会有人发觉……” 卡洛琳的话没有说完，一双灼热的手已经牢牢的卡住了她的腰肢。 天旋地转间，卡洛琳突然有了那么一点不妙的预感。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卡洛琳是被一直不停叫唤的铃声叫醒的。她从睡梦中爬起来，手掌下意识的往身旁探了探，不出意料的冰冷一片。卡洛琳啧了一声，开始挣扎着起床，在这个过程里，还忍不住发出了痛呼和咒骂声。 等到通讯法阵忠实传来那头的人像时，卡洛琳好歹看上去已经恢复正常了。 尽管如此，也足以引来对方的惊叹声。 “哇哦，昨晚是哪一位幸运儿爬上了你的床？” 卡洛琳对着梳妆镜看着自己的脖子上过度的斑斑痕迹，有些无奈的摇头。这仿佛就是一种无言的报复，似乎昨天的勾引对于诺玛而言，还是有些太过“刺激”了——无论从哪方面。 卡洛琳笑了一声：“这不是你应该关注的问题。安娜。” 安娜·乔伊斯，这位和卡洛琳同样年轻，同样备受白金之塔关注的女性闻言，顿时露出了促狭的笑容：“你要知道，每一天，都会有不同的人来向我打听你最近跟谁走的近。” 卡洛琳哼笑一声：“老规矩，金币对半，材料平分。”她说着，手指抚过床头，那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排治疗药剂，看上去似乎是某位女性的良心发现。卡洛琳有些为难：“你喜欢老鹰的装饰，还是喜欢天使的装饰呢？” “天使的吧。看上去比较精致。”安娜随口说。 于是卡洛琳当着安娜的面敲掉了天使瓶的头。 安娜：“…………” 看着卡洛琳豪迈的把治疗药剂灌进喉咙，紧跟着，身上的的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开。安娜忍不住笑：“怎么？这是不喜欢这次的情人了？我看你之前可完全不在意的。” 卡洛琳扫了眼安娜，薄唇微微上翘：“你找我，不是因为有客人要见我吗？既然有客人，当然不能太放肆。” 安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之前她顶着一身暧昧的痕迹招摇过市的时候，也没见她觉得自己太放肆。现在这么说，谁能信？不过安娜倒没有就此事继续纠缠下去。正如卡洛琳所说的那样，她找卡洛琳是有正事的。像这种餐后小甜点一样的八卦，只能留待以后，而不是现在。 安娜清清喉咙：“你知道的，会议进行到现在。很多事即将有一个结论。经过多方的努力，保守派同意将派出诺玛·希尔前往各个节点考查。而我们也会让你随行。” 卡洛琳笑了声，没有回答。而安娜则继续往下说：“另外，很快，将有一位客人来见你。希望你们能有一个友好的会谈。不要辜负我们的期待。” 卡洛琳的眸光微微沉了一下，她点点头，于是安娜干脆利落的挂断了通讯。 之后不久，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起，卡洛琳拉开门扉。门口的男人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有一头浓密的棕色头发，以及削得平整的鬓角和胡须。他扫过卡洛琳身上的长袍，很规整的模样，平整整齐得让他想起另一个女人。这个不愉快的记忆让男人皱了皱眉，但很快的，他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朝卡洛琳微笑，迈进了卡洛琳的房间。 会客厅点亮着魔晶石的光芒璀璨绚烂。男人忍不住浅浅的吸了一口气，这样的大手笔，哪怕是放在任何一个王国里，都是一种穷奢极侈的表现。白金之塔的底蕴，简直让每一个知情人都为之向往和期待。 “我是代表大会代表派来的使者。”男人按住了胸口，朝卡洛琳行礼。 卡洛琳笑了一声，回了一礼，她拍拍手掌，被洗得干净的酒瓶和酒杯就跳出来，规规矩矩停留在男人的手边：“虽然时间还早，不过酒水总是让人身心愉悦，适合谈话。” 男人笑了笑，从善如流的举起酒杯：“我是前来与您谈一笔交易。” “哦？”卡洛琳挑起了眉，她伸手捞过酒杯，摇晃着里面的液体：“什么交易？” “在这次的旅行途中，我们会干掉诺玛·希尔，并全力将务实派推上白金之塔的顶端。”男人说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甚至不必掩饰自己的来历。很明显，这一次，务实派应该没有少支持和参与其中。 “随行者名单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请放心，都是十分可靠的人。” “绝对能保证此行不受人怀疑。” 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的暗沉下来。这还真是一个适合讨论阴谋的时间，卡洛琳百无聊赖的想着，一口饮尽了杯中的红酒。而男人还在喋喋不休，他许诺他们所能带来的一切，仿佛诺玛·希尔死后，入主白金之塔的不是务实派，而是他们一样。 卡洛琳微笑着听着男人说话，那些无聊话从耳朵边钻进钻出，每一句钻到她的心里。最后她点了点头，面对口干舌燥的男人，答应得十分随意：“好啊。” 临行前，男人朝卡洛琳道别：“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公主殿下。” 卡洛琳微笑回答：“我已经抛弃了冬青王国第三王女的身份。” 而男人则笑着回道：“人的出生是永远的烙印。您或许可以抛弃您的身份，可您无法抛弃您的来处和血脉。” 第8章 东部大陆是一片广袤的平原，大河滋润了平原的土地，土地则养育了许多人口，人口促生了繁荣的经济。 白金之塔坐落在这里，自由商业联盟坐落在这里，佣兵之国坐落在这里，神祇们不同的教堂也坐落在这里。 风吹过平原，带来了水的气息和烟火的味道，也带来了一望无垠的广阔视野。诺玛看着眼前的一切，久久没有言语。 “我的导师，好看吗？” 耳边突然传来了说话声，诺玛回转头，看到卡洛琳在她的身边，身体微微的朝她倾斜过来，冲她笑得妩媚动人。尽管在前一晚，她们两人尽情的亲密缠绵过，但诺玛依然像是第一次看到卡洛琳那样，流露出一点的局促以及戒备。 “我不是从没有出过白金之塔的人。”诺玛回答，她垂下眼，在她的身后，屹立着仿佛永不陷落的高塔。而塔下的城市熙熙攘攘，魔晶石的灯光流光溢彩，眩花每一个初来乍到的人。 “这里就好像是天堂一样。”卡洛琳看着这座城市，低声说。 诺玛微微抬眼，她扭头，卡洛琳的侧脸落在她的眼底，卡洛琳比起其他人而言，要瘦许多，这种瘦总是带给人一种尖锐的感觉。但这一点尖锐，大多数时候，也仅仅只有诺玛可以窥见，在外人面前，谁不知道呢？卡洛琳·马丁，是一个妩媚多情，又进退有度的女人。她风情万种，万花丛中过…… 诺玛的目光闪动，她忍不住想起那第一个夜晚。 灯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黑暗的房间里。照在面前那具白皙的身体上，落下深深浅浅的光斑，于是她就顺着着光影舞动，就好像在跳一首青涩的舞蹈。 她记得在自己年幼的时候，刚开始学习舞蹈的一切。要靠近，又要远离，不能完全被掌握，也不能彻底的拒绝。如果说年幼学习舞蹈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舞伴手里扯动的木偶，那么在那个瞬间，掌控着卡洛琳身体的自己，就仿佛是一个木偶师，牵引着对方跳动，欢喜或是哭泣。 真是让人难以忘怀，又难以抗拒的感觉。 诺玛花了一点小心思，来让自己离开那种感觉和情绪。她回望着笑盈盈的卡洛琳：“众所周知，只有神国才是真正的天堂。” 神灵们掌控着这片土地和土地上所有的种族。他们承诺信徒死后可以前往自己营造的神国，那里没有战乱没有鲜血，只有无穷无尽的享乐和美好，是所有人都向往的世界。 卡洛琳轻轻的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她只是扭头看着白金之塔。白金之城没有围墙，高高屹立的白金之塔就是它的围城，只要在视野的尽头可看见白金之塔的地方，都是白金之塔的土地，受到白金之塔的庇护。 无数的操法者汇聚在这里，他们可能是任何种族，也可能是幻术或黑暗这种不受人待见的体系。 无数的普通人聚集在这里，他们可能是为了金钱，也可能是为了避难。 如果非要在这片土地上再找出另一个可以和这个城市相提并论的地方，那只可能是黑暗精灵们的主城那伦比亚了。而唯一的不同，一个是兼容并蓄，一个是藏污纳垢。 “我不喜欢这里。”侏儒皱了皱眉头。侏儒的声音尖锐，刻薄，让其他人回过神来，将目光定在她的身上。伊娃耸了耸肩膀，她看着自己此行的同伴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充满了侏儒式的傲慢：“你们还想在这里待多久？我的伙伴们。” 伙伴？ 卡洛琳笑起来，她看一眼身边垂眼什么都不说的诺玛，又看一眼其他的随行者。这次的随行者们涵盖了推算出的节点内的联盟成员。成员大部分都是魔导师及以上职业，小部分是战士，种族从最常见的人类，到侏儒、半人马、兽人以及有翼族，极其的公平公正，起码，看上去是如此。 至于其他的，卡洛琳勾勾唇，没有开口。 “我们的第一站是在白金之城附近的望见山谷。”诺玛沉稳的声音传来，不疾不徐，“时间十分充裕。” 侏儒耸耸肩膀，朝诺玛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当然，阁下，您说时间充裕就行。” 诺玛是此行名义上的领头人，拥有决定行程的权利，卡洛琳是二把手，拥有反对的权力。这也是隐藏在这支小队背后的权力斗争后可以忍受的结果。而现在，诺玛开口，卡洛琳表现出默认的态度，那么伊娃自然也不会反对。 诺玛抿着唇，脚尖轻轻的点了点大地，地面发出隆隆的声响，冒出一个圆头圆脑的大家伙，浑身是白色的岩石，它的四肢关节有金属制的环，随着它的行动，发出细弱的摩擦声。土元素环顾四周，朝自己的主人低下头，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诺玛捧在手心里。 “能顺道也载上我吗？”卡洛琳看着诺玛，问。面对诺玛没有表情的无声抗拒，卡洛琳微笑起来：“两个法师，两个土元素，太明显了，也不利于节约。而且，我们还可以换着来。” “不用了。”诺玛冷淡的回答，随着她的说话声，土元素再次低头，朝卡洛琳伸出了另一只手。 卡洛琳笑笑，吹了吹土元素粗大手掌里的灰尘，然后拎着自己的长袍缓慢而优雅的坐下。土元素抬起手，两掌间相隔了一块厚实的土质胸膛，距离相当遥远，和卡洛琳想象的那种距离比起来的话，简直就是天涯海角的距离了。 “…………”卡洛琳沉默了一瞬间，带着微笑，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带有冬青王国特色的脏话。她说得极快，语音含混，很快就混在土元素的脚步声里。 倒是爱琳忍不住扭头看了卡洛琳一眼。她很快拐过了手臂，重新从后背上把自己的老友扯下来，咬牙切齿的：“伊娃，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骑我。” “身为老友，你怎么忍心让我这么短的腿跟上你这种四个蹄子的，或者是前面那种大家伙？”侏儒徒劳无功的挣扎了一下，最后放弃了，乖乖的抬起眼睛看着半人马。 “你也可以召唤一个土元素。”半人马不以为然的说着，一手拎着老友命运的后颈，一边迈开步伐跟在土元素身后。 “你要知道，我们可不像你们这样的大家伙。你们的体型巨大，热能锁住，不宜消耗。而我这样的体型，得随时补充热能。”侏儒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巧克力扔进了嘴巴里，“至于魔力，会让我们消耗得更快。我猜你不会忍心这么对我的，对不对？” 爱琳强忍着侏儒的喋喋不休，对于这个老友的说话，半人马一向是半懂不懂的，侏儒的魔力体系里混杂的这种叫“科技”的分支，总让他们的种族话语及名词充满其他种族不明白的东西。她没有说话，手臂一抄，稳稳的抱住了侏儒。伊娃知道，这也算是老友的妥协了——虽然不能骑马，但她还是可以带着自己一起走的。 于是满足的侏儒闭上嘴巴，周围又安静起来，只有土元素轰隆的声响。天空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声，地上的种族们抬起头，只看见苍蓝的天空上划过了一道白痕，那是有翼族张开翅膀的模样。 “这是有翼族的特有声音，意思是他在查探。” 诺玛的目光久久的跟随着那道身影，耳边突然响起了柔和又熟悉的声线。诺玛下意识的转头，只看见了之前自己刻意隔开的，土元素的宽阔胸膛。 诺玛：“……” 卡洛琳：“是不是觉得我很博学？我的导师？想不想我坐到你的身边？” 诺玛：“……” 最后诺玛回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卡洛琳了。卡洛琳发出一声轻笑，也没有再继续说话。诺玛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声笑声太轻太俏，落在耳朵边仿佛带上细微的痒，停留在耳朵边久久不散。 侏儒展开了地图，地图上表明了望见山谷的名字，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标注。侏儒皱着眉头，看着老友：“我们在白金之塔求学时光长达三十年，你对这个地方有什么印象吗？” 白金之塔是个操法者之城，它教导所有的元素使用者们各种知识，除了理论当然包括实践。而最好的实践总是在操作和战斗中掌握的。因此白金之塔总是会发布许多的任务，让操法者们去获取想要的东西，在养活了许多家境贫寒的操法者的同时，也养活了需要护送他们的近战职业者们。 伊娃作为族内数一数二大家族的继承者，当然不需要做任务去赚取家用，但是作为当时的年轻人，也曾很热血的参与过很多任务。她提出了问题，半人马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就摇摇头。 “这很正常，望见山谷并不是什么元素活跃的地带，相反，它是一个元素绝缘地。” 在前方的卡洛琳听到了伊娃的话，她微笑着解答，回过头来，看着伊娃。 伊娃也对视着卡洛琳，两个人似乎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了什么，都看着彼此微笑起来。 第9章 “还有一天半的路程，我已经可以看到望见山谷的边缘地带了，风中传来元素恐慌的气息。我想再往前前行半天路程，元素就会急剧减少，到那时候，我们就只能选择步行了。” 有翼族的青年叫做里克，并不是操法者，而是一名出色的斥候。他是个沉默寡言的青年，从空中落下时，悄然无声。他没有看别人，只是对诺玛汇报着自己看到的一切，说完后也仅仅是后退一步，站在一旁，静待诺玛下令。 “装模作样。” 半人马啧了一声，她看到里克朝自己转过脸，立刻横眉相对。而侏儒则老神在在的摆弄着手里的道具，安慰似的拍了拍半人马的手臂一下，惹得爱琳十分不满的哼了一声。 半人马的举动引来了诺玛的注视。 就在下一刻，卡洛琳的声音就在诺玛的耳边响起来：“半人马和有翼族是世代的血仇，他们彼此之间并不和睦。” 诺玛没有动，只是很快的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里克。而卡洛琳的声音喋喋不休的传来：“我是不是很有用呢？坐在你的身边，什么问题我都可以为你解答。” 诺玛无言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为自己上了个静音术，然后对里克说：“我知道了，我们的方向没有错。至于其他的，我们到时候再看。” 望见山谷虽然属于白金之塔的一部分，但这里向来渺无人烟。伊娃甚至看到一块石碑上歪歪斜斜的写着禁止进入的字样。而从石碑的风化程度以及周围的景色来看，这里根本就是鲜少有人踏足的地方。 山谷周围的山岭并不高，上面长满了茂密的植物，元素流失的程度几乎根本不用额外感受，看着歪歪扭扭前行，最后控制不住自己的形态，终于坍塌的土元素，就可以察觉。 只是在最后，土元素消散前，依然坚持着将手里的主人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地上。诺玛看着面前的土元素，在它的额头处轻轻的点击了一下，包裹住土元素四肢的金属陡然化作光斑消散，土元素发出一声沉重的低吟，融入到大地中，消失不见了。 “哇哦。”伊娃叫了一声，她稳稳的坐在半人马的手臂上，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感觉，看着朝自己望过来的诺玛，“看来我们得走路了，不是吗？” 诺玛侧头看了她一眼：“是的，我们还有一天的步行距离。元素绝缘地无法使用元素魔法，但是里面依然生活着许多魔兽，它们虽然不会使用魔法，但**力量十分强横，希望大家小心。” 虽然说着小心这样的话，诺玛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同伴们的态度和应对，转过身朝前走。 卡洛琳没有跟上去，她只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勾出了一点浅笑。这次的“同伴”——姑且称为同伴的，是经过了会议讨论后选出来的“最适合”的人选。保证每个说得上话的阵营和团队都能在其中分一杯羹。而诺玛作为领头人，一直是冷眼旁观的态度。卡洛琳原本认为诺玛那清高的性子或许并不太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但现在看起来，却并不是这样。 “有趣。”卡洛琳笑了一声，上前一步，跟诺玛并肩一起。她压低了点声音，依然是轻柔又娇媚，落在诺玛的耳朵边，有些微的痒：“我的导师，我们，我和您这样的法师怎么前进呢？要知道，之前我可没有得到任何相关消息，也无法准备充分……” 说着，卡洛琳侧了下手，在她后面，还有两个脸色难看的人类法师，他们穿着质地极佳的法师长袍，但很明显并不属于白金之塔。 诺玛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看着卡洛琳，而卡洛琳毫不躲闪，冲她笑得明艳极了。诺玛沉默着摸出了一个东西，这是一个六面体的金属物体。诺玛掏出一根橡木魔杖，轻轻的在上面点了点，金属物立刻发出了嚓嚓的声响，最后变成了一辆两人宽的怪模怪样的东西。从上面的两个皮垫可以看出来起码可以两个人坐，而那个圆盘一样的玩意儿倒像是控制方向的东西。 卡洛琳正在琢磨，诺玛就已经坐了上去，掏出一块魔晶石按了下去。这奇怪的东西顿时发出了轰鸣声，身上的纹路一一亮起，看上去十分漂亮。 “啊！魔晶车！我族的东西你怎么会有！”伊娃的尖叫声响起。 而诺玛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就扭动了装填魔晶石旁的小按钮。卡洛琳见那东西发出的声音不太对，于是眼疾手快的跳上车，也就是这时，魔晶车发出一声响动，碾压过了青草地，朝前飞驰。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卡洛琳抓紧了身边的横栏，脸色有些白。她看着诺玛熟练的转动方向盘，轻松的躲开乱七八糟的树枝和石头。卡洛琳努力的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让自己镇定下来，也有更多精力去凑近诺玛。 “亲爱的导师，这里并没有元素，魔晶石是怎么驱动的？” “元素和魔力并不等同。如果魔力像海洋，那元素就像是只能生活在海水里的鱼。魔晶石里是魔力，不是元素。”诺玛解释着，又扭头看了眼卡洛琳，金色的眸子里满是责备，“这是基础中的基础。如果你再问我这样的蠢问题，就不要叫我导师了。” 卡洛琳笑了声，她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就发现诺玛一脸“你是蠢货吗”的表情，卡洛琳摸了摸鼻子，放弃在这个时候撩拨诺玛的打算，转向了另一个话题。 “土元素消散的时候，你解放了它，为什么呢？”土元素展现在主物质界时，身上套着的金属环是魔法契文的具象化。大多人在元素消散的时候并不会解开契文，以确保同一个元素会在下一次回应自己——毕竟作为智慧生物的一种，并不是每只元素都会回应一个法师的召唤。 “那是契约，不是奴隶的手环。”诺玛回答，她的眉目依然冷漠又安静，似乎卡洛琳问出的话算不了什么。她利落的把着方向盘，将魔晶车调转了一个方向，同时解释着：“所以不能称作解放。” 在回答完卡洛琳的问题后，诺玛就不再说话了。作为一个长期伏案工作的法师，诺玛通常都不会进行任何运动。所幸驾驶这样的魔晶车，更需要的是专注力，这对于一个法师而言是基本的素质——当然了，或许不包括身边这个笑眯眯的小狐狸。 卡洛琳并不知道自己的导师在心底里腹诽自己的不专业，她看到诺玛的眼神飘过来时，及时又迅速的给了对方一个笑容，但诺玛很快就扭过了头，一点注意力也不放在卡洛琳身上了。 卡洛琳耸了耸肩膀。 周围充满了山林里植物特有的潮湿气味。天空中偶尔能看到有翼族飞快赶上来的身影，但随着元素的逃离，有翼族可以获得的助力也越来越稀少，渐渐的，就连这也消失不见了。而魔晶车还有足够的动力，载着两人一路往前行。 现在的天气很好，但这毕竟是个多雨的季节，水汽埋藏在腐叶下，和众多的腐败物质混杂在一起。山林里飘荡着青色的雾气。这并不是常见的水雾，而是瘴气，这种气息是有毒的，对人体的伤害极大。如果是平时，只需要张开一个空气屏障就够了。 而现在么。 卡洛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摸出两颗小药丸，她皱着眉头吃了颗，舔了舔下唇，企图去掉口里苦涩的味道，又捏着另一颗朝诺玛的方向塞了塞。 “这是什么？”诺玛的声音里充满了嫌弃，看向卡洛琳的表情都满是不信任。 卡洛琳顿了顿，好脾气的回答：“是药丸，防止瘴气的……”她捏着药丸往诺玛的嘴边靠过去。 诺玛紧紧的闭上嘴巴，不肯张口。而卡洛琳则笑起来：“你怕什么？就连我的……你也吃过……” 卡洛琳的话没有说完，诺玛已经张开口含住了卡洛琳的手指，她的舌头一如记忆中那样灵活，卷走了药丸，又报复似的咬了卡洛琳一下，重新闭上了嘴巴。 “真疼。”卡洛琳面不改色的回了句，将手指含在了自己的口中，朝诺玛飞扬起眉梢，“不过味道是甜的。” “闭嘴！”诺玛额头青筋直冒，她恨恨的喊了一声，直接扭过头，不再理会卡洛琳了。 于是安静的山林里响起了卡洛琳快活的笑声。片刻后，笑声戛然而止，诺玛感觉到身边的人朝自己靠近。她心里正火大，看向卡洛琳的时候也不如平常的冷静：“你干什么！我告诉你……” “嘘”卡洛琳比了个手势，表情严肃，“你没有发现吗？周围太安静了。” 诺玛心头一跳，这才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没有风声，也没有虫鸣，这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了她和卡洛琳两个人。 第10章 这是一块生机勃勃的地方。尽管元素逃离了这里，却并没有隔绝这里的生机。一路过来，除了虫鸣和鸟鸣，还可以听到林子深处里野兽的响动。但是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更为关键的，是卡洛琳先发现的。 诺玛看了卡洛琳一眼，手下的动作渐渐缓了，车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 “继续开，不要打草惊蛇。”卡洛琳贴在诺玛的耳边，声音带着热风落到诺玛的耳廊。诺玛垂下了眼，她看了眼魔晶石。魔晶石的光芒闪动，生机勃勃的，一如这片大地。而敏锐的魔力触须则一点也没有从这片生机之中捞到半点元素。 她们已经逐渐深入这片土地了。 诺玛听从着卡洛琳的话，她重新提高了速度。 “我们得想办法知道是什么东西。”卡洛琳继续说，她已经站得很稳了，没有之前的狼狈姿态，只是言语里还带着点懊恼的意思，“没有元素，我很难探知。” “可魔力还在。”诺玛回答。 “你是说！”卡洛琳停顿了一瞬，就回过神来，话里都带着惊喜。 诺玛抿起唇，她的眉头轻轻的拧起来，看上去有点不快：“你以后还是别喊我导师了。”丢不起这个人！ 卡洛琳发出了一声轻笑，她已经明白了诺玛的意思，也感慨面前这个人的奇思妙想，不拘一格。所以她愉悦又欢快的回答：“那可不行，你不是挺喜欢这个称呼的么，特别是在某些时候。” “某些时候”特别加重的词汇让诺玛耳根发红，她没有说话，只是稳定的保持了速度。但她的窘迫落到卡洛琳的眼底，让她发出清脆的笑声。 笑过后就要干正事了。卡洛琳干脆的坐在了诺玛的身后，一手扶住诺玛的腰，她轻轻的环住，似乎在丈量，但很快就收紧：“可不要让我摔下去啊。” “不会。”硬邦邦的声音传来。 卡洛琳笑了一声，闭上眼睛，魔力触须展开，在这片魔力的海洋里巡视。没有元素的指引，魔力触须在魔力的海洋里徒劳的张牙舞爪，就仿佛失去了导航。但终究还是有迹可循的。魔力还在，那么置身在魔力中的所有生物，则都像是触动水流的生物，可以从中窥探到端倪。 说起来简单，其实还需要花费一番力气。操法者们习惯于操纵驱使元素做事，空气中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元素粒子没有自由意识，相对容易操纵，而元素领主，可以在主物质界出现的那种则大多有了自己的意识，变得不好操控起来。至于纯粹的魔力感应？抱歉，就连号称操法者之城的白金之塔也不会教学。 但诺玛知道，卡洛琳可以。 “……找到了，个头约有半人马大小，速度很快，有四肢，不会飞行……出现了第二个……看来是在捕猎”很快，卡洛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她的声音陡然抖了一下，这是诺玛碾压过一截断木产生的效果。卡洛琳并没有受到惊吓，声音平静的传递出来，“身上的魔力波动很平稳，没有异常。” 那就说明不是那种只通过魔力就可以施法或者干出其他事情的异常生物。 诺玛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她迅速的调转方向盘，同时问：“应该是这里的原生魔兽。我们要怎么办？” 刚才很可靠的某人似乎在一瞬间就卸了劲，卡洛琳懒洋洋的环住了诺玛的腰，说话轻佻又散漫：“那就要看导师您了啊。毕竟我可是没什么力气，也不能使用魔法的操法者……在这种地方，可是无用武之地呢。” 这句话，是说她之前什么也不说，就带着一群操法者过来的行为吗？ 诺玛觉得自己气都要气笑了。 事实上，她也的确是笑了，不过是冷笑。 “你是操法者，难道我就不是了吗？” “也是哦。”卡洛琳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吗，就在诺玛的心情刚刚放下一点点的时候，紧接着，卡洛琳的声音重新响起，娇媚多情，只是确实不是什么好话，“您是我的导师，又比我大。一切就拜托您了。” 很好。 诺玛咬着后槽牙，她一拍方向盘，在躲过前面的树丛后，中心地带的开始逐渐展露出来。 就如台风的中心总是平静无风一样，森林的中心也出乎意料的树木稀少，大片的青草占据了这里，如果仔细看，能看到它们都低伏着身体，贴在地面就好像大片的绿色地毯。卡洛琳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操法者千锤百炼，日夜不停的冥想法在下一瞬就流转开来。触须游荡在魔力的海洋，徒劳无功的搜索着空无一物的元素。 还是没有…… 卡洛琳若有所思的睁开眼，这里的不同让卡洛琳有种直觉似的异样感，风声在耳边呼啸，而在身后追逐的巨大生物也终于展露出了它的模样。 类似人类，却强而有力的四肢，背上和四肢长满了黑色的毛发，发达的胸肌，尖锐的牙齿过长，压住了嘴唇，突出出来。这奇异的生物落到地上，带来巨大的烟尘的同时，也使劲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了短促又危险的嚎叫声。 也许是在呼叫不远处的同伴。 “这东西……”卡洛琳刚想说话，只见这凶猛生物长臂一张，捞起了身边的一块巨石，朝两人投掷过来。 操法者通常面临的都是同等级的魔法攻击，魔法威力巨大，却也精致而绚烂，什么时候看到过这么简单粗暴的打法。 卡洛琳觉得自己脸色都白了：“导师救我！！！” 随着这话音的，是诺玛一个漂亮的漂移，快速，准确，躲过了敌人的攻击同时，也带来了相当大的眩晕感。 “真的是……太粗鲁了……”卡洛琳忍不住喃喃。 “闭嘴！你赶紧想办法！！”诺玛压着声音，里面都是不快。 “我想办法！”卡洛琳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这是你决定的地方！你有了魔晶车，就没有想过会出现类似的情况吗？” “如果不是你，我会跑得这么深入，远离护卫的战士们吗！！”诺玛也回报同样的声量。 当然了，吵架的同时，她还不忘一个转向，避开了对手的冲锋。一心二用，这是法师的基本技能，由此可见，诺玛确实是一个值得敬佩的法师。 而不怎么敬业的法师卡洛琳不甘不愿的闭上嘴巴准备思考，只是在此之前，她依然不忘放下了一句狠话：“等我回去了，我就要你好看！” 在床上！ 卡洛琳恶狠狠的想着，重新闭上眼睛。眼前的世界似乎又变了一个模样，魔力的海洋勾勒出每个物体的画面，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这里是元素绝缘地的中心，但是元素其实并不是绝缘了，而是像被某种东西赶出了这个地方。 那么，是什么呢？ 要知道，正如水总是会往低处流动，元素们也一样，它们顺着魔力漂流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如果其中一个地方出现空漏，就总是会被填满。那么这里…… 卡洛琳忍不住皱起眉头，她把触须尽可能的往外探索出去，去试探着森林的边缘地带。感谢她魔导师的职业位阶，让她足以探索整片森林。 很快她就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魔力有张有驰，就如潮汐一样，当魔力涨潮的时候，元素被挤压出去，当魔力落潮的时候，周围的元素们又快速的占据了遗留的空间。卡洛琳突然有了个想法，她睁开眼睛，快速的看了诺玛一眼。 诺玛表情正严肃，紧紧的抿着唇。卡洛琳甚至看见一滴汗水从诺玛的额头上滑落下来，顺着眉骨落到腮边，晶莹剔透得想要让人去摸一把。卡洛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眯起了眼睛。 诺玛就好像是感觉到了卡洛琳的视线那样，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专心。” “当然。”卡洛琳笑起来，“我一向很专心。” 这句话说完，卡洛琳重新闭上了眼睛。 诺玛也重新看了眼魔晶石，上面的光芒已经有些暗淡了，诺玛皱起眉头，却什么话都没有话，专心致志的遛着魔兽。但魔兽也不是个死物，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距离诺玛她们也越来越近了。 而在视角的边缘处，诺玛已经可以看见另一只魔兽的身影。 诺玛抓紧了方向盘，她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如同响雷一样，她的手甚至已经悄悄的贴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也就在这个时候，肩膀上传来了收紧的力道，原本紧贴着自己的卡洛琳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大风扬起这个年轻女性头发，露出了她饱满又光洁的额头。 “我已经明白了。” 依然是轻佻的声音，说话时都带着向上的轻松愉悦，神奇的抚平了焦躁不安的心情。 身后的声音意气风发，又带着果决：“一场元素绝缘地的烟花。我想您一定会喜欢。” “现在，听我的话。” 第11章 “啪”的一声响后。 侏儒伊娃不耐烦的拍开朝自己弹过来的一根树枝，又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我的老友，你就不能再快一点吗？你可是半人马！” “你也知道我是半人马，可不是麋鹿。”爱琳老神在在的回答，“只有麋鹿才生长在森林，而无论是马和人马，都奔驰在旷野。” “反正都是跑……”侏儒口硬的嘀咕了几句，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前面有魔晶车的痕迹，不过旁边还有魔兽的脚印。”前面的人类斥候急冲冲的回来，满头大汗的回报。 因为风元素的逃离，空气中的元素已经托不起有翼族的身体，有翼族不得不收起翅膀，皱着眉头跟大部队一起行动。于是现在担任斥候的是人类盗贼。这个传统的刺客、偷盗、探听消息一把好手的职业者，做了不太符合自己职业的事情，也花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望见山谷是元素绝缘地，盗贼偶尔配合使用的小工具在这里也用不了，寻找痕迹什么的让盗贼花费了不少时间。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忍不住看向了有翼族。有翼族的身形跟人类极为相似，除了背后两个巨大羽翼。不过现在那双翼展足有四米长的大翅膀现在憋屈的收拢起来，委委屈屈，又紧密的贴在背上。 这样的庞然大物，在飞行时无比轻盈，但是行走在陆地上时，就是一个纯粹的累赘了。里克的脸色不好看，他不喜欢这样繁密的森林，也不喜欢收拢翅膀穿行在这里。他似乎察觉到盗贼的目光，抬眼朝盗贼看过来，目光冷淡。 盗贼急忙收回视线，小声的咒骂了一声。 “本”盗贼的肩头一沉，一个人类剑士走上来，拍了拍盗贼的肩膀，警告似的让他把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剑士重新看向了伊娃，这个穿着魔导师法袍的粉色头发侏儒。他微微弯腰，铁甲包裹的拳头叩击在半身甲上，发出金属撞击的沉闷响声。 另外两个法师虽然也是不属于她们的操法者，但是从白金之塔毕业就已经说明一些问题，剑士更倾向选择问询白金之塔出身的伊娃。 “这位魔导师大人，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前方跑得不见人影的两个人都是法师，在元素绝缘地几乎可以说是两盘移动的肉菜。而现在已经确定有魔兽跟着那两人，接下来如何…… 伊娃看了盗贼一眼，盗贼被剑士压制住，虽然不说话了，但是表情似乎还有点不服气的样子。伊娃悠闲在坐在半人马的手臂上，甚至翘起了腿，笑眯眯的：“痕迹说明了什么？你还没有说完。” 盗贼抬起头，他看着伊娃，眼珠子咕噜转动了一下，语速又急又快：“那个魔兽跟魔晶车的距离咬得很紧，不是路过的，从痕迹和撞击看，很明显是处于追逐状态。另外，那个魔兽留下的唾液，就连小虫都要避开，说明这个魔兽极其强大。” “强大又盯上了她们的魔兽吗？”伊娃慢慢的拖长了一点声音。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十分安静。伊娃笑了起来。 只是在侏儒还没说下一句，剑士就皱起了眉头打断伊娃：“尊敬的魔导师大人，不管如何，我们都先去看一看痕迹。如果可能的话，应该尽快跟上支援。” “强大的魔兽，我们这些操法者跟上去又有什么用呢？”侏儒耍赖一样的摊了摊手，她还想要说什么。半人马就已经一样发出了警惕的唿哨声，而有翼族也做出了警惕的模样。 侏儒下意识的释放出了魔力触须，她只来得及看到了毫无一物的魔力海洋澎湃翻涌。而在下一瞬，从森林的尽头，那个在人们的认知里，绝不可能出现元素，如海啸一般席卷而来。侏儒脸色一变，半人马一手按住侏儒的头，把她往自己的胸口按下去，然后转身用身体抗住了这一击。 伊娃用力的扒住了爱琳的肩膀，探出头，魔力触须被肆虐的元素搅动得她大脑一阵阵的抽痛。伊娃攥紧了爱琳的衣裳，努力的张开灵感视界去观察。蓬勃汹涌的的元素，混杂在魔力的海洋里，几乎要乱了伊娃的眼睛，这些欢快的元素们，在往前冲击的同时，又突然的，周围都静止下来，似乎连元素之海都安静下来。 伊娃的后背陡然升起了一股寒意，似乎有什么极端危机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一样。 “快走！快回去！！快跑！！！” 伊娃已经顾不得她是魔导师的身份，也顾不得其他的心思，她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在场的人都是经历血与火走来的，立刻反应过来，没有人在意伊娃的声音，半人马迈开自己的四个蹄子，有翼族飞快朝前，甚至展开翅膀以作辅助，而剑士和盗贼则一把扛起了两个人类法师，疯狂的往前奔跑。 伊娃依然睁着魔力触须，她看到元素们似乎摇摆不定的晃悠了一下，随后就以来时的速度那样，迅速又汹涌的往后退去。紧跟着，一声巨大的爆裂声响起，巨大的树木连同泥土都被声浪翻涌上来，如同一场大地的海啸。 而在伊娃的魔力视界里，狂乱爆裂的元素在空中旋转，喷涌，撕裂在它们前进路上的所有一切，空气中传来元素们疯狂的尖啸声，不同元素撞击时绽放出的光芒几乎闪瞎了伊娃的眼睛。 伊娃闭上了眼睛，她的眼睛里渗出两行鲜血，在她努力的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自己老友张口似乎对她说着什么。伊娃疑惑的看着半人马焦急的表情和口型，又感觉到耳朵发出嗡嗡的声响，湿润又温暖的液体顺着耳朵一直往下淌，她突然意识到声浪造成了短暂的失聪。只是不知道是只有她还是所有人。 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这个葱郁的山谷已经变了模样，树木和土地被翻滚出来，野兽们狂奔出去，擦过一行人的身体，如果不是爱琳利用残留的元素及时的释放了一个防御魔法，也许他们一行人都得落到兽潮里被踩死。 尽管如此，防御罩里依然有血腥的气味和低沉的**，还是有人受伤了。 一想到自己堂堂一个魔导师，差点死在兽群嘴里，伊娃就一肚子的憋屈没处发，她咬着牙看着前方。 前方已经没有什么遮挡物了，以侏儒的视力足以看到远方尽头立着的两个人影。 伊娃踢了踢脚，爱琳看了怀里的老友一眼，撤了防护罩，往前走，她一边走一边说：“空气里的元素粒子又开始减弱了，你不要想其他的，到时候我帮不了你。” “闭嘴！”伊娃恶狠狠的吼了老友一句。但她整个人都被爱琳抱在怀里，爱琳毫无波动的揉揉伊娃的一头乱发，然而侏儒对老友没有办法，气得哇呀呀的叫几声，然后踢着腿喊：“快点！她们就在前面。” 人马小跑起来，她跑动的时候，让人有一种骑在马背上的颠簸感。而眼前的人影已经越来越清楚了。 是诺玛和卡洛琳两个人。 只是她们的车已经没了，也许还在，她们坐着的那摊黑色的不明物体还勉强能看出魔晶车的样子。而两个人的妆容还算整洁，毕竟是白金之塔出品的法师袍，防尘防爆的效果向来出类拔萃。 “控制剂量！你的魔药老师是谁？你的成绩到底是谁批准过的！回去以后把《剂量守则》抄写三百遍！” 真是令人熟悉的振聋发聩的质问，所有曾经在白金之塔求学过的，调皮捣蛋的学子们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爱琳小声的：“哇哦”了一声，话音里都带着松了一口气的轻快：“看来是真生气了。” 伊娃没有回答。 而卡洛琳则懒洋洋的放下了举起的手，魔杖还在她的手里发着微光。她不在意的甩了甩，冲着诺玛飞出一个飞吻：“人家是第一次呀。弄痛你了，也不是我想要的。” “你！！” 诺玛的脸涨的通红，她刚想说什么，但前方走来的几个模糊的身影让她立刻闭上了嘴巴。她掏出自己的单边眼镜挂在鼻梁上，看清楚了一行人。顿时，冷漠重新从她的脸上升起，诺玛从已经成为一块焦炭的魔晶车上跳下来，身上蹭到的黑泥在魔纹闪过后消失无踪。 诺玛冷冷的扫过卡洛琳，卡洛琳耸肩，也跟着跳下车。她扭过头，看到身后的一群人，笑起来：“你们都还活着，安然无恙”这是很明显把那几个受伤的略过了，“这可真是奥法的保佑。” 看你的那个样子，很遗憾啊！！ 一群人阴沉着脸，把注意力，或许称作仇恨度，重新投注到了卡洛琳身上。 第12章 “我需要你给个解释。” 从白金之塔第一个赶过来的是墨菲。这个保守派的二把手面对诺玛时言辞咄咄逼人，盯着诺玛的眼睛，愤怒的怒火几乎要把诺玛烧出一个洞来。 诺玛难得的，带着点心虚的别开眼，她的手随意的朝身后划拉了一下，轻咳一声：“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就是这样……这样……”墨菲气得浑身都在抖，他手指指着前方一片狼藉，“这样是什么！！！” “如你所见。”诺玛抿了抿唇，一本正经的回答，“这是望见山谷。” “…………”墨菲的手最后落回自己的额头，过了一会儿，他就势往下一拉，抹了一把脸，声音里都带着颤抖，“山都快平了，还山谷！你知道因为你的这个……白金之塔承受了多少非难吗？”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恐怕我的导师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女声突然插进了两人的话题里。墨菲脸色一变，而诺玛则转过了身，在她的身后，卡洛琳带着微笑的脸庞就出现在两人的眼中。只是这个微笑并不像是平常那样，既然优雅又可亲，虽然还是笑着，却始终带着一点尖锐的意思来。 似乎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诺玛后知后觉的想着。 “诺玛的实力我比你清楚！”墨菲恶狠狠的回击着，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卡洛琳的恶意和轻视。 卡洛琳眸色沉下来，而这时候诺玛取下了眼镜，她拿着绒布小心的拭去上面的尘土，回答的声音平稳又淡定：“在那种情况下，我也会死的，墨菲。” 墨菲一口气给噎了回去，他打量着诺玛，眼睛里充满了不信任。而诺玛则任由他打量，坦然无畏。墨菲又看了眼卡洛琳，最后还是皱着眉头开口：“你得给我一个交代，要知道议院的文书都已经塞满了我的办公室了。” “……”诺玛停顿了一瞬，点点头，“我明白。” 白金之塔实行行政与研究分开，负责一切对外行政的机构统称为议院，曾经在很久以前，议院没有明确的派别，但随着务实派的崛起，议院中已经有不少的来自于务实派的声音了。 伊娃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突然笑了一声，小声对老友说：“就算是白金之塔，也是充满斗争的。法外之地，嘿嘿，说给谁听呢。” 爱琳没有回答，伊娃也不说话了，她只是一句感慨，并不期待老友的回答。 而诺玛则突然眯了眯眼睛，她朝卡洛琳看了一眼，卡洛琳的手稳稳的扶住她的手肘，把她往后带了带。面对诺玛的凝视，女人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我的导师，我感觉到了传送阵的波动。” 这里接近原来的望见山谷，但已经可以寻觅到了元素微粒的踪迹。其他的操法者也下意识戒备起来。下一刻，传送阵撕裂开虚空，从里面踏出了一个人影。 这是一个年约六十的男人，白发一丝不苟的梳在后脑处，鬓角也打理得整整齐齐。同样白色的胡须紧密而整齐的贴在唇上方。他有一双蓝色又睿智的双眼，虽然年纪很大，并不显得衰老，反而神采奕奕，带着中年人的精干。 这是鲁道夫·沃克，白金之塔的议院院长。 大家都纷纷后退了一步，朝鲁道夫行礼。鲁道夫面容和煦，礼貌又亲切，但他的行动并不卑微，而是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和在场的操法者不同，他穿着的衣裳紧实收腰，是典型的人类制服，宣告了他政客的身份。 “诺玛。”鲁道夫看向了诺玛。 “……导师。”诺玛朝鲁道夫弯下腰。 “你现在的位阶比我高，不用叫我导师了。”鲁道夫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笑着回答。尽管如此，他也没有让开或是否认诺玛的话。 诺玛行完礼，这才站直了。鲁道夫看了看周围，背着手绕了一圈，摇摇头：“这个样子，就算是我，也不得不给议会和受白金之塔庇护的民众们一个交代了。诺玛，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议长大人！”墨菲急忙回答，“诺玛是受联合阵营共同邀请，考查元素海管道问题发生的意外。作为目前白金之塔，乃至主物质界最重要的项目，就算是……” 鲁道夫抬起手，墨菲闭上嘴巴。鲁道夫则扭头看向了诺玛：“你呢？你的回答呢？” 诺玛按住胸口，重新给鲁道夫行了一礼：“元素绝缘地，并非是绝对的元素绝缘地。我曾在三十年前提出过相关理论。而今得到了最终的证实。” 鲁道夫挑起了眉，卡洛琳补上一句：“我可以证明。我……” 而诺玛则抢过了话头：“相关事情我会在报告里说明。” 卡洛琳挑了挑眉，感觉到某道锐利的视线投注到她的身上，她抬起头，看到鲁道夫望向自己时意味深长的眼神。但很快的，这位白金之塔的第一实权人物就收回了目光，不再关注卡洛琳了。 “那么，我应该如何对其他人交代呢？”鲁道夫看着自己的弟子，说话的声音虽然温和，但内里的含义就好像是一只虎视眈眈的野兽，随时巴望着从诺玛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为了元素海通道的建立。”诺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抬头看着鲁道夫，“这个理由可以么？元素海管道建设的节点设计，可能会些微的调整。具体的地点，还需要实地观察。不过望见山谷既然已经这样了……正好给我们一个开拓的观察和测量地点。我会从我的学生里调集人过来，所有的数据” 说到这里，诺玛顿了顿，她眉头轻轻的拧在一起，但很快就舒展开来：“所有的数据我都会上交白金之塔议院一份。” 这就意味着这个项目不再是由诺玛独有了。如果白金之塔的其他法师从数据中推断出诺玛的意图和思路，甚至可以抛开诺玛独自运行。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墨菲脸色一变，他看看诺玛，又看看微笑的鲁道夫，张开的口重新闭上。 “诺玛·希尔。”鲁道夫说着，他的双手交握在胸前，显得和蔼可亲，“跟我来。” 说完，鲁道夫抬起手，指尖光芒闪动，那是元素过度聚集后产生的现象，可被肉眼观测。随着他下拉的动作，虚空缓慢的裂开一道缝隙。这一手其实并不罕见，特别是在这个元素丰盈的时代里。可是在场的操法者们还是微微的变了脸色。 这是在望见山谷的周围，尽管望见山谷不见了，但这里的特性依然还存在，换句话说，就是这里的元素并不稳定，难以通过常规方式掌控。但鲁道夫这手举重若轻，也在无形之中给予了其他人，特别是非白金之塔的人以警告。 诺玛脸色不变，跟在了鲁道夫的身后。一个闪神后，伴随着轻微的眩晕感。两个人就已经稳稳的站在了白金之塔的下方。雷神之车轰鸣着从管道中闪过，天空里飘荡着细碎的闪电微粒。这是诺玛早就看到麻木的景色，她有些不在意的收回了眼神，却看到鲁道夫背着手盯着那碎屑，目光怀念，不知道在想什么。 诺玛没有说话，她通常都很安静。 过了一会儿，鲁道夫才收回了眼神，投向诺玛的目光里也带着没有散去的缅怀，这让他看上去尤其可亲，越来越像一个父亲：“诺玛，你知道我不需要你的研究数据。” “……”诺玛安静着，“可是您的议院需要。所有的人，都想要这份数据。” “你知道为什么吗？”鲁道夫问。 诺玛摇了摇头：“我确实……不太清楚，我知道他们都想要这份数据，想要他们也可以建立起管道。但他们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份控制力。就算是最普通的人，也知道刀剑不能放在孩子的手里，可惜的是，他们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鲁道夫笑了笑：“他们中的很多人，可比普通人厉害很多。” 诺玛点点抬头：“当然，我……”她想说我的导师，但在那一瞬间，她的耳边仿佛响起了那个女人低柔的声音，这让她突然觉得这个词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香艳和缠绵。诺玛不想和其他人分享这句话，于是她果断的收回了这个词，“导师，我承认他们很厉害。可是专业的东西应该交给更加专业的人。” 鲁道夫点点头：“那么，你又为什么会想到，用这个作为交换呢？” 诺玛有些惊讶的看向了鲁道夫：“作为交换，当然要选择对方觉得有意义的东西，而非自己认为有意义的。” “纯粹的逻辑思维。”鲁道夫回答，他重新抬头，看向了白金之塔。这座庞然大物屹立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时光，比所有人的年纪都要大。可是一代又一代的操法者们，又不断的为它添加新的生命活力。最后，鲁道夫说道：“就按你想的去做吧。但你要知道一点。诺玛·希尔，你是自由的。在白金之塔允许的范围内，你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任何事，无需去考虑其他人或事。” “你是我们的未来与希望。” 诺玛垂下眼，她弯身朝鲁道夫行礼：“我明白了，导师。” 第13章 侏儒有些不耐的用脚拍打着地面。尽管她的行为并不如何文明，但小巧的身形让她看上去就像个孩子一样可爱，也消去了那种不礼貌感。 鲁道夫和诺玛私下谈话，墨菲所代表的保守派和务实派势同水火，自然不会主动凑过来跟他们说话。受伤的两个法师早就被送到救护所了，而在卡洛琳·马丁的周围，人类的盗贼和剑士围绕在她的身边，跟她低声说着话。也不知道是因为种族一致的关系，还是因为利益一致的关系。 但提到利益…… 侏儒又扭头看了眼老友。半人马正眯着眼睛警惕的看着她族的敌人有翼族里克，看那个样子，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刚才发生的一切，以及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旁边的兽人战士安静的站立着，自从他们的神祇在神战的最初陨落以后，兽人的地位早就不如当初了。 他们这些非人类站在一起，总有种莫名的疏离和孤独感。侏儒撇着嘴扭开头。 白金之塔是高效和理性的代名词。 就算刚经历了一波莫名其妙的大爆炸，以及后续的兽潮，但白金之塔依然还是那个白金之塔，急速而高效的应对措施。到现在一切尘埃落定，还能看到来来往往的白袍法师们以及普通人在做着后续的事情。 “接下来我们要如何，不会刚出发，就要散了吧？”伊娃的眼珠一转，开了口。 很快，卡洛琳的眼光就移了过来，她弯着眼睛，眼底闪动的却不一定是笑意：“管道的建设节点确定，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会放弃。而管道建设更是迫在眉睫，希望你作为团队成员不要乱想。” 伊娃点点头，表情认真，语气敷衍：“当然，当然～～我们都明白的。只是如果望见山谷的特性说明了管道建设在此建立的必要性，那么我们也没有必要进行旅行了吧。毕竟如同望见山谷这样的地方，主大陆并不多见，就那么几个。” “这是由诺玛·希尔决定的事情。”卡洛琳回答，她看向伊娃的表情里似乎带上点警告。 “你说的事情，难道诺玛想不到吗？既然她认为有出行的必要，那就不止是仅仅因为望见山谷元素绝缘地的特性。”这个时候墨菲也立刻插嘴。 伊娃看看墨菲，再看一眼与墨菲呈对角站立的卡洛琳，低头嘀咕了一句：“都是一丘之貉。”随后就闭上了嘴巴，她耸耸肩膀，转头拍了拍老友的马蹄子。 爱琳低下头看着侏儒，弯腰抱起她，皱着眉头教育这这个从小就不让人省心的侏儒伙伴：“你这个家伙，不要总是戳人。他们都是白金之塔的人，当然要帮自己人的啊。” “自己人”的墨菲和卡洛琳彼此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不满。但对待“外人”团结一致，这是白金之塔的共识。 卡洛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起在出行前的那位客人，以及那位客人说出的话，她看向墨菲的眼神就陡然柔和下来：“你也是不容易的。” 墨菲：“？？？”他带着几分警惕的看着卡洛琳，下意识的远离了她。 也就在这时，空间再一次发出波动。诺玛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看了墨菲一眼，又扫了眼自己的“同伴”们，朝他们点头示意：“我们应该出发了。旅行还要继续。” “等等，不打算再多待一会儿吗？”墨菲首先开口挽留。 诺玛摇摇头：“这里的事，有我的研究塔接手，助理法师会把研究数据发给我。事情还有很多……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足。” 一旦神战进入白热化，神灵们随时会关闭通道，留给他们的时间其实已经非常的短暂了。 墨菲神色一凝，闭上了嘴巴。而伊娃则扒着半人马的手臂高声喊：“我亲爱的大魔导师。请您告诉我，接下来的旅程，我们是要去往下一个元素绝缘地吗？” 诺玛的眼光顿时朝伊娃看过去，她眉头微微拧起来：“为什么还要去下一个元素绝缘地？这个地方已经探知到了我想要的东西，需要再次验证，也有充分和完善的后备人员了。反复的做同一件事，不去开拓新的方向。这就是你身为一个魔导师的素质吗？” 伊娃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用这种教育的口吻说过了。那瞬间她还恍惚的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在白金之塔上课的魔法学徒，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被导师严厉的批评！ 打住！什么魔法学徒，她已经是一个堂堂正正的魔导师了！怎么还能被人用这种教导主任的口吻教育？？ 伊娃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那么我想请问一下，我们下一步计划是？” 诺玛张了张口，这时候，卡洛琳突然开口：“我们随行的原因是为了保护诺玛·希尔大魔导师的安全。而不是探知她的想法。伊娃·赛恩斯，你有些太着急了。” 侏儒的脸色迅速涨红，她盯着卡洛琳，卡洛琳朝她眨了下眼。侏儒扭过头，最后不甘不愿的道了声歉，气鼓鼓的抱着半人马的脖子不说话了。半人马有些迷茫的看看卡洛琳和诺玛，最后低头看眼自己的老友，跟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反正她也哄习惯了。 而卡洛琳满意的收回了视线，一转眼就对上诺玛疑惑的眼神。卡洛琳心头一跳，笑得妩媚多情，朝诺玛抛了个媚眼。诺玛立刻就仿佛被烫到那样扭过了头，而一旁将一切收入眼底的墨菲则狠狠的说了句：“不要脸。” “有些人一直盯着我看，才是真正的无礼又不要脸吧。” 卡洛琳甩下一句，转头离开。墨菲在白金之塔出生长大，接触的大都是古板的法师，什么时候遇到卡洛琳这样的人，论智商，墨菲当然不输卡洛琳，但是耍嘴皮就远远不是卡洛琳的对手了。诺玛看着墨菲跳脚，目光转动，落到卡洛琳身上。金发的人类高高的扬起下巴，傲气凌人。诺玛知道这是这个女人故意做出的姿态，是为了让墨菲更生气。 这个女人似乎总是喜欢这样故意的露出各种的姿态，可爱的，装傻的，精明的，如同现在气死人的。诺玛嘴角微微一勾，看向墨菲：“回去吧，这里也没有你的事了。” “她刚才说了我……”墨菲还在生气，打算好好的跟卡洛琳理论一番，结果抬头看到诺玛的表情，墨菲的表情沉了沉，还是经不起心里的疑问，“你怎么这么高兴的样子？” 高兴？ 诺玛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翘起的弧度太过明显，让她有些发愣，她呆呆的看着虚空，突然皱起了眉。墨菲见状，觉得诺玛应该知道自己的错误，可以帮他报仇了。对付卡洛琳那种转弯抹角的人，还是诺玛这样直来直往的才行，他刚想说点什么，诺玛手指一划，撕裂开虚空裂缝，把墨菲干脆利落的推进去，再二话不说的连上了虚空。 眼见着墨菲不见踪影，诺玛转头，就看到卡洛琳对自己笑得一脸深意：“我的导师，您对我真好，甚至不惜为我赶走墨菲。” 周围装作无事发生，其实都拖慢步伐的其他人默默的竖起了耳朵，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卡洛琳扫过他们，看着还一脸迷茫的诺玛。 “不，我不是……” 卡洛琳心里叹了口气，打住了诺玛的话，她走过来，挽住诺玛的胳膊，把隐藏在长袍下的傲然抵在诺玛的手臂上，微不可见的蹭了下：“导师，我们还不走吗？” 诺玛浑身僵硬，抽回手：“是的，我们要出发了。”说完话，她转头就走。卡洛琳眯着眼睛盯着她通红的耳朵，忍不住笑了一声，又扫了眼身边的人，默默的摇头，跟在诺玛的身后离开了。 也许用不了半天时间，诺玛·希尔为了务实派的门面——卡洛琳·马丁而将自己的好友推到虚空裂缝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白金之塔。而此后，墨菲是不是真的会跟诺玛产生什么嫌隙，又或者会被务实派怎么夸大，而保守派的人对诺玛的态度是否改变。 这些种种后续问题，卡洛琳微微的扬起了下巴，目光柔和的看着前方那个一无所知的背影，勾起唇角。可那些事情，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诺玛·希尔，在这场旅途中，注定会完成她应该完成的事，然后完美的落下帷幕。 第14章 再一次的启程，比起之前来，就要顺利许多。同时，队伍也精简了很多。 想到那几个刚出门就惨遭淘汰的可怜家伙，卡洛琳也忍不住廉价的同情了几秒。 之前造成的损失报销和准备以诺玛和卡洛琳的身份，就算是按照流程走，优先级也是高于其他人的。至于代步方面，诺玛还是按照老规矩召唤来了土元素，坐在上面。卡洛琳认真的看了眼这个土元素，元素和元素之间当然也是不同的，对方除了身上挂着的金属护具，在脸部还镶嵌了半块金属，又像面具，又像装饰。 很明显，这是一个新的土元素。 卡洛琳若有所思的想着。这时候，一只由泥土和石块凝结的手掌伸到卡洛琳的面前。卡洛琳有些吃惊的看着站在土元素另一只手上的诺玛。诺玛垂下眼，她面容冷漠，声音平稳：“你不是想上来吗？” 卡洛琳的眼神晃了晃，这让人耳熟的话，落在她的耳中，仿佛带着她回到了那些放纵的夜晚。卡洛琳低头勾唇一笑，她扬起头，看着诺玛疑惑的表情。她当然清楚，这个女人是真的在疑惑，正因为这份真实，所以才那么的。 “可爱……” 卡洛琳压低了些声音，她纵身一跃，跳上了土元素的手掌。土元素发出低沉的轰鸣声，缓缓直起身体，带着两人往前行。 卡洛琳站在土元素的手掌间，她看到身后的剑士和盗贼骑上马背，而半人马则一骑当先，把他们统统都甩到了身后。天空上响起翅膀拍打的声响，那是里克飞过天际的声音。卡洛琳的心情突然变得飞扬起来，她试了试土元素手指的坚硬度，然后就放任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靠在了上面。 这一次，诺玛没有刻意的隔开卡洛琳的视线，因此她可以肆无忌惮的看向她的导师。 很明显，就算是在旅途之中，诺玛需要做的事情依然很多，她盘腿坐在土元素宽大的手掌上，身边放着一叠书籍。在看到某一页的时候，诺玛的眉头拢起来，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她掏出魔杖，轻轻的用底端敲了敲土元素的手掌。土元素发出一声低沉的响声作为回应，与此同时，它的手掌里升起了一个小小的方桌样子。诺玛面不改色的看着这一切，又掏出了一叠羊皮卷，就着现在的阳光开始书写起来。 从容又镇定，仿佛现在不在旅途，而是她那舒适又宽大的办公桌。 卡洛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眯起眼睛，她还没有去过诺玛的办公室和研究塔。但就算没有去过，卡洛琳觉得自己也可以想象得到，这个女人的房间，一定是什么都规规矩矩的放在一起，就好像她曾经放在卡洛琳床头的治疗药水，从来都是从高到低规规矩矩的排列着，彼此间的距离好像用尺子比过一样。 卡洛琳轻笑了一声，她低头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了掏，摸出来一本书，也学着诺玛的模样，就着这温暖的阳光看起来。 既然自己的导师都那么的热爱学习了，她当然也得学一点新东西，到了晚上，也才能更好的“犒劳”最近辛苦的导师才可以呢。 当她低下头的时候，诺玛抬起了头，她的目光在卡洛琳身上转了一圈，在看到卡洛琳认真严肃的表情后，诺玛的眼里浮现出了一点欣慰。 不管此前和之后的立场如何，卡洛琳·马丁，不愧是与她名声并立的人，走到哪里都不忘学习。她当然记得这个人的敏锐和一点就透的聪明劲。看来过不了多久，也许卡洛琳的魔法等级还能再往上走一步。 一个年轻的，还不到五十岁的大魔导师？ 或许卡洛琳并不出生在白金之塔。但诺玛相信她对白金之塔的忠诚，个人的成长就是白金之塔的成长。 诺玛对此充满期待和愉悦。 带着一无所知的天真，诺玛身上冷漠的气势都柔软起来，哪怕两人相隔很远，也有种莫名的和谐的氛围来。 伊娃扭过头，就正好看见这一幕，不过很快的，在半人马的全力冲刺下，以侏儒的视力，就什么都看不清了。伊娃有些不满的拍了下爱琳：“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啊！” “别吵！”半人马恶狠狠的说，“我可不要输给天上飞的那个鸟人！” “……”伊娃叹了口气，又抬起头。 在半人马那完全不同于羸弱法师的身体素质的全力奔跑下，周围的景色快速的往后倒退，阳光正好，从树林之间穿透下来，留下一块块光斑，偶尔有一片阳光洒落在身上，就是暖洋洋的感受。 伊娃长长的舒了口气，惬意的眯起了眼睛：“这样的日子，也很好嘛。” 这确实是很舒服的一段旅程。在白金之塔的强力的统治下，被炼金和魔法产物修整得极其平整的大路从白金之塔下的城镇延伸出来，彼此交错着，通往不知名的远处。或许它们会慢慢变得狭小，甚至会消失不见，但在白金之塔的范围内，这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享受。 土元素转动着它巨大的底部巨石，在道路旁边的专用道上疾行。马匹们则飞驰在道路的两侧，中间有明显的车辙的是各个车队的。道路上人来人往，有时候会有孩子看到土元素，会发出惊讶的惊叹声，如果引来了法师们的注目，行人们就会脱帽朝法师们点头致敬。 这个地方，富足、繁荣，一切都欣欣向上。 “谁能想到外面的战火呢？”盗贼本的目光乱转，发出一声感慨。一只大手伸过来，在他的发顶上胡乱的揉了揉。盗贼不得不捂住脑袋，控诉一样的看着剑士。 剑士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这样也很好啊，总算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失去了希望。” 盗贼张了张口，他到底没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只是冷笑了一声：“虚伪。” 说话间，他抬起头，看向了一旁的土元素。代表白金之塔的法师袍白得发亮，几乎要刺痛人的眼睛。卡洛琳微微抬眼，目光对上了盗贼的双眼，本从那双眼里看到了锐利的锋芒，像剑一样的扎在他身上。 本有些畏缩的缩回了视线。 而卡洛琳则眯起眼睛，她合上手上的书，将它扔到储物袋里，然后转头看向诺玛。正巧，诺玛抬起了头，对上卡洛琳。她看着卡洛琳，略微一皱眉，随后朝她招了招手。 卡洛琳有些不敢相信，她眨了眨眼睛，在看到诺玛重新皱紧的眉头，于是急忙给自己扔了个轻身术，落到诺玛身边，低着头，带着笑，将呼吸落在诺玛的耳边：“我的导师，我应您的召唤而来。” 诺玛不自在的侧了侧身体，她低着头，手指间的笔头无意识的敲了敲桌面，连带着她的单边眼镜的链条都跟着晃动起来。 “我看你似乎很无聊的样子，正好，你已经对元素绝缘地的情况有一定的了解了。”但诺玛很快的就找回了节奏，她弹了下指节，卡洛琳就被争先恐后讨好诺玛的元素们绑起来，按在了诺玛的前面。两人现在的距离相隔一个桌面，诺玛的表情也明显的变得柔和下来，“你对元素绝缘地有什么看法。” 这并不是疑问句。 卡洛琳想了想，她手挣脱开元素们的束缚，立在桌面上，托着自己的下巴，让她可以更从容的看向诺玛：“当然有，只是一点看法。元素绝缘地并非是真正的绝缘。相反，它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通道口，连接着上方。我能感受到，在某一个瞬间，会有大量的元素如同倾倒一般落下，迫使周围已经存在的元素们逃逸。就好像是倾倒茶杯的水一样，落下的并不优先是茶叶，而是大量的茶水。元素绝缘地也一样，优先倾倒下来的是魔力，而后元素随之落下，同时积压周围，朝四周溢开，留下空洞。” 是的，就好像倒水的时候，当茶叶落下时，反而会飞溅出去，在最中心留下一个短暂的空洞。这个空洞就是所谓的元素绝缘地。 “很好，独特而敏锐。”诺玛点了点头。 卡洛琳指了指天上：“创世传说里，神祇们居住在神临海上，和我们的主物质界相连。” “众所周知，元素只存在于魔力之海里。”诺玛接了下一句话。 要创建元素通道，盗取元素，当然需要确定元素海在哪里，是以何种方式存在。而神临海就是元素之海这样的概念，其实很早就有人提出过。但这涉及到神祇们的尊严与隐秘，因此无人主动研究。而诺玛既然要建造元素管道，那这便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了。 卡洛琳清楚的知道，诺玛的问话仅仅只是随口一谈，如果连元素之海的位置都没有确定，她凭什么说动白金之塔，让全大陆的人都卷入其中？ “我的导师，您需要我做什么呢？”卡洛琳问，对付诺玛，单刀直入永远都是最好的方式。 “地点和方式我都进行过理论上的推算”诺玛解释着，“由于时间所限，望见山谷方面会由我的研究塔成员接手，而我也不能一直在那里盯着。但我需要随时监控，以确保我的理论和推算的正确。所以……” “你愿意帮助我吗？” 卡洛琳看着诺玛，这个看上去不过三十岁的女人，有一双动人的眼眸，尤其是在涉及到研究相关的时候。卡洛琳笑了起来：“那么，作为回报，您能给予我什么报答呢？” 诺玛拧起了眉头，她陷入了思索。全身心的奉献给研究？她悄悄的看了眼卡洛琳，这个女人大概是不会喜欢这种报答的。那么其他？诺玛犹豫着，压低了点声音，露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那，之后的日子，我可以确保，我，我不碰你……” 卡洛琳笑起来，她听出了诺玛声音里那潜藏的委屈和不乐意。她按住诺玛的手，诺玛身子微微的僵硬了一下，卡洛琳的声音已经随着风元素落到了诺玛的耳边：“那绝不是什么好的报答方式。相信我，我的导师。” 诺玛下意识的按住了自己的耳朵，警觉的屏蔽掉了风元素的散开，避免这些顽皮的小家伙将这些话带给其他人。她看着卡洛琳，目光里尤带迷惑。卡洛琳勾起了唇。 “请不要拒绝我，我的导师。你的体温在升高，我猜想，您一定会需要我。至于报答，就先延后吧。今晚我会等着您。” 第15章 “你在想什么？” 通讯器里传来了女声，仿佛还带着笑。 卡洛琳回过头，她放下梳子，手指穿过自己金色的长发，勾起了一缕卷，缠绕在自己的指尖。她朝通讯器的那头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有哪些生物有发情期呢？” “到目前为止，存在白金之塔图书档案里的生物共有870万种生物，其中包括650万种陆地生物和220万种海洋生物……有发情期的……”通讯器那头传来了翻书的声音。 卡洛琳有些无奈的按住了额头：“安娜，好了，你是被白金之塔同化了吗？” “我亲爱的卡洛琳，要知道，我是个白金之塔的法师。”安娜·乔伊斯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点莫名的骄傲情绪，“我忠于白金之塔。无论我们将要采取何种方式，我们始终忠于白金之塔。” “当然。”卡洛琳回答，她垂下眼，掩去了眼底的那丝暗光。 “你关心发情期干什么。”安娜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卡洛琳的异样，只是好奇的问。 “我想知道啊，人类是没有发情期的吧。”卡洛琳托着下巴，“那么别的智慧生物呢？” “我亲爱的卡洛琳，你要知道，主物质界已探明的智慧生物多达十种，如果再加上深渊的智慧生物……” 看着安娜还有继续下去的趋势，卡洛琳急忙举起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就是随便的问一问。有发情期的智慧生物很多，我明白，总之，不会是人类就是了。” “那也不一定……”安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记得图书馆里有记载过，人类里也有一种x癖好，就是，你知道的，总是无法自控的那种。” “……”卡洛琳罕见的闭上了嘴巴，她回想起某人水光盈盈的眸色，和平常的时候，那一丝不苟的模样，最后摇了摇头，“不，我可不那么认为。” “你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安娜眸光一闪，询问。只是卡洛琳已经干脆利落的关掉了通讯录。 烛火点亮了这个房间。 他们还在白金之塔的辖区范围内，优越的道路条件带来优越的住宿条件。起码在这个阶段，他们可以从容的一路行到天黑，路边自然有设备完善，隔音效果非常棒的房间。虽然房间里的灯光变成了主物质界智慧生物们最常用的蜡烛，而不是珍贵的魔晶石。但这样的住宿条件，就算是放在任何一个国家的王都顶级的旅店，那也不遑多让了。 空气中传来细微的魔力波动，卡洛琳敏锐的感受到那股魔力在防护罩外转了一圈，然后试探一般的触碰了一下对它而言脆弱得不堪一击的防护后，礼节性的停留在了外面，带上一点点的委屈。 卡洛琳勾起唇角，她扭头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又轻轻的抚了下自己那金色的长发，朝镜子的自己抛了个媚眼后。卡洛琳弹了个响指，于是在一瞬间，防护罩消散开去。卡洛琳施施然的站起身，拉开大门。 门口站立的女性重新挺了挺自己的背部，随着她的动作，金色的眼镜链晃荡出动人的幅度。 “我的导师，深夜前来，是有什么事吗？”卡洛琳轻声问。 眼前的女性抬起了她金色的眸子。尽管诺玛的身高比起卡洛琳而言还要略微低一些，但是此时此刻，卡洛琳依然从那种浅色的瞳孔里察觉到了如同顶级野兽的威胁和掠夺感。 “你邀请了我。”诺玛低声说，“我应约而来。” 和她所展现出的气势完全不同，卡洛琳甚至从其中感受到了一点委屈，与在防护罩外的魔力如出一撤。 卡洛琳勾起了唇角。这句话里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让卡洛琳有种微妙的感受，但面对着这双由yu望与真挚交杂的眼眸，卡洛琳略过了这丝怪异的感受。她侧过身，让开了门，微微弯腰，勾起诺玛茶色的发，声音低柔魅惑。 “当然，我的导师。今晚我都将属于您。” 猩红的颜色从那双金色的瞳孔之中一闪而过，诺玛已经踏进了卡洛琳的房间。她被主人邀请，走入房间的那瞬间，就仿佛变成了这个房间的主人。她环顾着四周，眼神闪动。 只是很快的，她就不再看别的地方，而是专心看着她的猎物，手掌落在卡洛琳纤细的腰肢上纹丝不动。 “你在想什么？我的导师？”卡洛琳缠上来，亲吻着诺玛的嘴唇。诺玛有一双丰盈的唇，含住的时候如同含住一个口感极佳的果冻，带着微微的香甜气息。 诺玛垂下眼，她的喉咙里发出一丝意义不明的低吟。卡洛琳笑起来：“让我来猜一猜。我的导师，您的发情期会持续多久呢？” 诺玛对上卡洛琳的双眼。 这是一双狡猾的眼睛，带着浓重的yu望和试探。 “我想，你可以猜一猜。我们可以来玩一个游戏。”诺玛说着，她突然勾起唇，在黑夜里，在烛光下，笑得邪肆，似乎站在卡洛琳面前的是另一个人。 卡洛琳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笑容，好奇之中又带着探究，探究中又隐藏着警惕。她弯下腰，抬起诺玛的手掌。诺玛没有动，任由着卡洛琳冰冷的唇在她的手背上巡游，吐露出诱人的言辞：“我的导师，你想要玩什么呢？” “首先，我们定下一个绝不可更改的规则……然后，你来猜一猜。猜对了，我会给予你奖励。而猜错了，我则会给予你惩罚。” 随着说话声，亲吻从唇角一直往下延伸。烛火发出轻微的爆裂声，衣服一件件的褪去，发出轻微的响动。 而这仅仅只是这个漫长夜晚的第一个前奏罢了。 依然是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叫醒了卡洛琳。只是唯一不同的是诺玛还在。 她端正的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叠纸张，表情严肃，金色的单边眼镜依然在它应有的位置上，垂下的金色链条甚至不曾有过晃动。 在感受到来自卡洛琳的视线后，诺玛抬起了头，她的目光匆忙的扫过卡洛琳的身体，而后又重新下垂。 卡洛琳毫不在意的起身，打了个哈欠，走进洗浴室。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水声和问话。 “现在什么时候了。” 诺玛的耳朵轻轻的动了一下，她低头掏出自己的怀表：“早上六点四十三分五十六秒。” “还不算晚。” 卡洛琳喃喃的低语声顺着水流的声音传到诺玛的耳朵里。诺玛轻轻的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她叹了口气，最后把注意力都重新投注进手里的资料中。 等到卡洛琳再一次走出来的时候，诺玛已经看了三张，并且在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批注。 于是卡洛琳得到了诺玛专注的眼神。 昨晚的游戏持续了三个钟点，卡洛琳猜错了五次，于是不上不下的折磨持续了五次。最后她终于赢得胜利，也终于迎来最后的欢愉。 直到最后，那双微笑又狡诈的金色双眼一直牢牢的锁住她，甚至穿透了她的梦境。 至于猜测的真假，谁知道，也许只是这场欢愉的一个小小的游戏。真和假，有那么重要吗？ 而现在，跟夜晚那个放纵、狡猾，却又意外按规矩来的诺玛比起来，眼前克制、专注又冷漠的女性更像是一个假人。 “出了白金之塔的边界后，我们可不能玩这样的游戏了。外面的世界可不像在这里。”卡洛琳说着，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身上的痕迹，皱眉。 于是在下个瞬间，一瓶高级治疗药水出现在她的手边。 卡洛琳玩味的拿起药水，左右晃动了一下，扭身看向诺玛：“又是恢复药水？你就这么害怕其他人发现我们的好事吗？” 诺玛皱起眉头，她依然呈现那种一板一眼的姿态，一丝不苟的回答：“是你邀请了我。我应约而来。” 两次一模一样的话让卡洛琳心中升起一点奇怪的涟漪。就在她准备细究这丝不对劲的时候，这种感觉就陡然消失，再也寻觅不到踪迹了。 卡洛琳抬手，轻轻的揉了下太阳穴后，露出一点探究的笑：“当然，我明白导师的意思，一切都是我的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不是吗？” 这话里带上了指责，仿佛诺玛是一个渣男，欺骗了少女的心后，又无情的抛弃，还要指责是对方勾引了自己。 事实上，诺玛的话里的意思，也跟这个差距不大了。 诺玛却无动于衷，她站起身来：“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我要感谢你。当然，我还要谢谢你的邀请和款待。之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话音落下，诺玛敲了敲桌面，在下一秒，传回到自己的房间。 卡洛琳有些疑惑的眨了下眼睛，她终于回想起来，她最后一次的猜测。 发情期只到今天。 按诺玛的意思，也确实是不再来打扰她了。虽然是一个小小的游戏，却意外的遵守规则吗？ 卡洛琳拿着瓶子，轻轻的蹭了一下自己的唇，发出一声浅浅的笑声。 第16章 按照诺玛的说法，似乎这一段露水情缘就要随着诺玛的发情期的结束而单方面落下帷幕。 “今天看起来很早嘛。” “没有你早，一大早的就来了通讯信息。”卡洛琳回答着，一件件的为自己套上衣服。 那头的安娜发出了一声不安的笑声：“我这不是……” “说吧，有什么事。”卡洛琳回答着，她扣上自己的内衫纽扣，手指轻轻的抚摸过治疗药水那光滑的瓶口，然后毫不犹豫的将它灌了下去。 “你似乎过于维护诺玛·希尔了。我亲爱的朋友。”安娜的话音从通讯器那头传来，带着一贯的甜腻，就好像是某种黏黏糊糊的粘剂，让人有些不快。 “嗯哼？”卡洛琳笑起来，“是我们哪一位可贵的盟友发出的质疑？” 没有等安娜说出下一句推脱的言辞，卡洛琳的声音就陡然沉了下去：“我亲爱的乔伊斯，诺玛·希尔是我们的敌人，但是白金之塔可不是。你忠诚于白金之塔，而不是我们那些不知道怀揣着什么目的的盟友们。” “……当然。”安娜停顿片刻，很快的回答，声音里重新带上了笑，“我真是没有想到，昨天我对你说过的话，今天你就扔回给我了。” “那有什么办法呢？”卡洛琳的声音也跟着柔和下来，她从鼻间哼出轻快的曲调，耸着肩头，尽管安娜不可能看到，“我一向是一个记仇的人呢。” 安娜笑起来：“行了，那边的事情，我去给你解决。但是你也要清楚的知道你的目的。好吗？卡洛琳，我们都在看着你。” “当然，当然。”卡洛琳随意的点头，她已经梳好了自己的头发，并将一对蓝宝石的耳坠挂在耳垂上。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的晃动了一下头，耳坠就跟着晃动起来，在光线下闪动着波光。 卡洛琳满意的点头，重新妆点了自己的唇色后，满意的看到尽管没有那些让人感觉暧昧的痕迹，她身上依然呈现出一种满足后的欲色与春光。而后她站起来身来，手指按住了通讯器，状似无意的问：“对了，什么智慧种族总是信守承诺和规则？” “精灵？”安娜下意识的回答。 “啊哈，那可真是绝色的精灵。”卡洛琳笑起来。 “等等，你问这个干什么，该不会是你又看上了什么？”安娜察觉到卡洛琳的意图，急忙加快了语速。 “也许呢？也许我想要一只可爱的暗夜精灵作为床伴也说不定。” 卡洛琳给了一个朦胧的回答，手指微微用力，毫不留情的按下了关闭键。于是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既没有让人战栗的小妖精，也没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烦人精。 卡洛琳伸了个懒腰，腰肢晃动间，裙摆转出了层层叠叠的浪潮。她朝镜子里的自己甩出一个飞吻，开门往下。 大厅里的人都到齐了，包括从她房间里瞬移的某个无情的女人。 两个人类男性先抬起了头，他们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只是盗贼的口哨还没有吹出口，剑士就已经按住了盗贼的头，彬彬有礼的朝卡洛琳弯腰：“早安，马丁魔导师。” “早安，金先生，本先生。”卡洛琳朝两人点头致意。 剑士姓金，从姓氏上看，或许是某个落没公国的后裔。盗贼没有姓，只有名字。这也不奇怪，尽管各大佣兵团队需要盗贼，这也是各大工会所承认的职业者，但由于职业特性，这个职业的人通常没有什么正经的出身。 卡洛琳顺着楼梯一步步往下。今天的早餐十分丰富，水分和营养具备的红果子，配上麦香十足的烤面包，黄油、果酱和烤得喷香的烤蒜放在一边，还有切得极薄的，一大片红色火腿片。温热的牛乳则盛放在银器里，只等客人里自取。 “看起来是一顿相当丰盛的早餐。”卡洛琳说。 “对得起它的价格。”侏儒面无表情的回答。半人马和有翼族不喜欢人类憋屈的房间，已经出去了。没了好友在身边。侏儒变得阴郁尖刻，她用巾帕擦了擦嘴角，抬眼看向卡洛琳。 “你这身衣服是大小姐出游吗？”伊娃冷笑。 卡洛琳为自己倒了一杯牛乳，然后从面包蓝里拿出面包，她朝爱娃毫不在意的一笑：“当然不。”说着，她喝了口牛乳，继续，“我是冬青公国的三女儿，怎么说也是一个公主。” 吃了瘪的侏儒立刻转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诺玛：“这就是你们白金之塔操法者的素质吗？把冒险当做了郊游？” 诺玛慢腾腾的抬头，注视着卡洛琳。卡洛琳转头，朝诺玛眨了眨眼睛：“我的导师，您喜欢我的装扮吗？” “不喜欢。”诺玛回答着。 她坚硬冷漠的回答让侏儒的脸色有了明显的缓和。而丝毫没有动摇卡洛琳内心，她半点没有失望的表情，熟练至极的转过话题：“那我这么穿好看吗？” 诺玛点头，很老实：“好看。” “我就知道。”卡洛琳的脸上顿时洋溢起了鲜明的愉悦来，“您一向充满了审美，美感无论何时都是一流的。” 诺玛有些困惑，但出于礼貌，她很快回答：“那是教导者的功劳。” “也是您的天赋。” 不得不说，当卡洛琳·马丁企图称赞一个人时，没有人不会陷入她的陷阱里。就连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诺玛都神情柔和下来。 她们一起讨论起管道建设的理论基础和构架。讨论一直延续到了出了旅店，到土元素的身上。热火朝天，此前流传在各阵营里的“保守派”和“务实派”之间的不和就仿佛是一个笑话。 侏儒坐在半人马的手臂上，脸色阴沉的看着土元素上的两个人，而半人马则踢踏着脚步，状态轻松的安慰着老友：“你为什么非得跟卡洛琳·马丁过不去呢？就算她和诺玛·希尔不愉快，但她也是白金之塔的一员。” “你看她们两哪有不愉快的迹象！”伊娃跳起来，捏着半人马的脸颊。 爱琳看了眼土元素身上，口齿不清的解释：“虽然不太清楚，但她们两身上总有种让人感觉很奇怪的氛围。总之，不像是外表那样和谐。” “是吗？”伊娃将信将疑的松开手。 爱琳唤雷者虽然有时候显得很心大，但她的血脉和职业关系，在很多事情总有莫名的预感。这份直觉甚至远远的超过了她的位阶。 伊娃或许能无视老友的任何话，却绝对不会无视对方的直觉。 出于对老友的了解与信任，伊娃皱着眉头，重新将目光落在了两人身上：“好吧，那么……就让我们暂时静观其变吧。” “可不吗？而且，这里是白金之塔的地方呀。” 爱琳搂了搂怀里的侏儒，语带轻松的回答。 卡洛琳绝对没有想到，诺玛所承诺的，来自发情期陪伴的回报，竟然是让她全程参与元素海管道的建设。卡洛琳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各种理论研究以及已经验证的实验报告，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以至于迟迟没有拿起来。 “怎么了？”诺玛奇怪的看了卡洛琳一眼，这些东西在诺玛看来，正是卡洛琳，和下面行走的“同伴”们最想要的东西，为什么对方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喜悦？ “如果早知道付出身体，就会得到这些……”卡洛琳拿起一叠报告，看着上面的文字，文字是由魔法书写，如果没有授权，谁也看不懂上面的文字。而现在，卡洛琳清楚的看到了上面每一个字，理解它所有的意思。 “真是太美了，这份理论。”卡洛琳发出了赞叹声，“我应该提早二十年勾引你的。” “那时候我还没有发情期”诺玛一板一眼的驳回了卡洛琳的妄想，“而且，我也不会对一个未成年感兴趣。” “二十年前我已经十七岁了，我亲爱的导师。当时我的追求者可以绕白金之塔三圈！”卡洛琳不服气的反驳。 “差一岁也是未成年。”诺玛皱起了眉头，她一脸严肃的敲了敲桌面，“我们的时间很宝贵，每一秒都需要利用起来。” 卡洛琳绽放出一个笑容，朝诺玛眨了下眼：“当然，我的导师，我们的时间宝贵，需要珍惜在白金之塔范围内的每一秒。” 诺玛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从文件里翻出了一份计算表格扔到卡洛琳的面前：“这些需要你计算。” 第17章 卡洛琳把自己扔进了浴缸里。温暖的水漫延上来，缓解了旅途的疲惫。尤其是经过整整三个白天的计算、验证、推理，卡洛琳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类似的疲劳了。 仿佛浑身上下都被掏空，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大量的理论知识填满整个脑海。 什么白金之塔的斗争，什么奇怪的种族都被扔到了天边去。世界上只剩下了唯一的理论和研究。 卡洛琳发出一声喟叹，她无聊的拨动了一下水珠。 就如诺玛所说的那样，她已经整整三个夜晚没有出现在卡洛琳的房间了。这让连续一个月夜夜笙歌的卡洛琳有些不习惯。 当然，一开始的时候，卡洛琳也是不习惯的。 但是某个学者是出名的好学，充满开创性和创造力。这一点也同样体现在两人的夜间活动上。眼看着卡洛琳越来越满意这个床伴，床伴就这么消失了。 “真是一个无情的人啊。” 卡洛琳掬起一捧水，看着水花落在自己的肌肤上，飞溅起水珠。 这是在白金之塔境地的最后一个晚上，意味着从明天开始，丰富的早餐，宽阔的道路，每晚舒适的大床和完善的设施都将消失。也意味着通讯器的失灵，卡洛琳将更大程度的依赖自己。 卡洛琳看着繁复的天花板，她安静了一会儿，就一下子跳起来，裹着浴巾，匆匆忙忙的打开门，魔力凝结在指尖，划开了空间的壁障。 感谢魔法之神给予的灵感，让她灵光一现在诺玛的房间扔了个空间锚点。 在踏入虚空的那一瞬间，卡洛琳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当初的空间法师知道她用这个法术来进入未婚女人以及自己情人的房间，恐怕她永远也拿不到魔导师的职业称号。 空间魔法看上去虽然简单，但是只有魔导师及以上的职业者才能掌握。可以说，这个法术能否正常释放，是成为魔导师的条件之一。 要知道这是元素潮汐中元素极其丰盈的时代，如果换成了元素贫瘠的时代，元素根本无力支撑操法者施展这样的法术。 乱七八糟的念头过后，白光闪过，卡洛琳已经进到了一个眼熟的房间，格局和自己的房间类似。而与此同时，元素掀起波动，带来了主人的震怒，它们横冲直撞的朝卡洛琳冲过来。 出于良好的身体直觉，卡洛琳一一避开攻击，但身上那可怜的，好不容易躲过虚空风暴的浴巾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在元素的拉扯下，浴巾被撕成碎片，纷纷扬扬的散落开来。 有几片甚至落到了诺玛深棕色的发丝上。 诺玛默默的从头上扯下碎片，她看着赤身裸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卡洛琳，沉默片刻后，视线就从对方的身体上滑开，落在了虚空里：“你来干什么？” “我的导师，您可真是太粗暴了。”卡洛琳说着话，朝诺玛走来。 诺玛抿住唇角，拉成一条直线，说不出是不高兴还是因为紧张。她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卡洛琳的脚踝，光滑又细长，脚掌还带着水汽，落在木质的地板上，每一步都落下一个浅浅的足迹。 一步一步，就好像踩在了诺玛的心上，带着她的心跳也跟着跳动起来。 “你要做什么？”诺玛后退了一步，她感觉到了热气，从她的心底处升起，蠢蠢欲动。 “我这个样子……”卡洛琳拉长了声音，她看到诺玛的手缓缓的收起，整个人紧绷起来，就好像是一只草木皆兵的小兔子。卡洛琳笑出声：“我这个样子，能做什么呢？你是要给我一件遮蔽身体的衣物，还是……想要对我做什么？” 最后几个字十分缓慢。 诺玛急忙转身，她朝自己的行李箱招了招手，里面慢吞吞的升起一件衣裳。诺玛上前一步，抓住了衣服，再往回扔过去。衣服缓慢的张开，包裹住了卡洛琳。卡洛琳尝试的扯了一下，衣服紧紧的裹住了她的身体。 根本扯不动！！ 卡洛琳呵呵的笑了一声，把她包住，她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诺玛背着身子，不敢回头，说话的时候，嗓音都显得紧绷：“你穿好了吗？” 话音落下，身后已经贴上了温热，卡洛琳的声音落在诺玛的耳朵边，轻轻的吹气：“导师，我好冷，你要不要暖暖我？” 诺玛急忙往前走，身后的温暖贴得很紧。诺玛最后忍无可忍，转过身，看着卡洛琳，语音里都是气恼：“我们已经结束了！卡洛琳·马丁！！” “这仅仅是您单方面的，不是吗？”卡洛琳看着诺玛的眼睛，惊叹于对方金色的瞳孔中燃烧的气恼，鲜活了面前这个人，“您单方面的宣布开始，再单方面的宣布结束。而我呢？我是谁？是您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娼妓吗？” 诺玛的冷汗顺着额头滴落下来。她当然从没有想过这些，她甚至自觉的给予了卡洛琳最想要的报答。 而如果按照卡洛琳的说法来看，这份报答和嫖客给予的嫖资又有什么区别呢？ “是你答应了我的邀请。” 诺玛低声说。 卡洛琳皱着眉头，往诺玛的方向凑了凑，她心底那抹奇怪的感受再一次的涌上来。卡洛琳笑起来：“当然，我邀请您。现在我也依然邀请您……” 话音落下，诺玛抬头，卡洛琳看到对方的眼中闪动的猩红光芒。但很快的，那丝光亮就被掩盖下去，诺玛划开了空间，按住卡洛琳的肩膀，坚定又冷静：“回去吧。” 说完，她的手臂一推，卡洛琳落回了自己的房间，身后的柔软告诉她，她的着落点正是自己的床上。 这份出乎意料的体贴掩盖了心里升起的那丝不快。卡洛琳蹭了蹭柔软的枕头，想了想，笑起来：“算了，先就这样吧。” 第二天一切如常，除了诺玛在看向卡洛琳的时候目光有些闪动以外。而卡洛琳那和平常全然没有分别的态度也很快让诺玛镇定下来。当然，更多的也许是因为卡洛琳主动的提出了研究方面的问题。 这让诺玛整个人都显而易见的放松下来，她已经不想去思考卡洛琳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对她来说，总是一个难题。 平坦的道路没有走太久，就逐渐产生了变化，地上出现了泥坑，道路也不再笔直得如同规划一样。在一次颠簸过后，诺玛终于从自己的文件里回过神，看向了周围。 繁华的景色已经消失不见，树木和草丛得到了肆意张扬的机会，茂密的树杈伸展出来，甚至盖住了道路的上方。周围偶尔可以看见行人，只是在面对诺玛等人的时候，都回避一般的移开眼，不敢和他们对视。 看着诺玛眼底浮现出的茫然，卡洛琳笑了笑：“我们已经走出边境了。你不记得了吗？我们昨晚的落脚点，就是白金之塔境内最后一个小镇。” 这么一说诺玛好像有了点印象，离开的时候，她在卡洛琳的提醒下交了一次身份证明。当时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只有别人说什么是什么的份。 想到这里，诺玛有些内疚。在离开的时候，墨菲和鲁道夫都说过类似的话：“你的能力当然毋庸置疑。但诺玛，你还有缺陷。出去吧，和别人一起去旅行，你会看到很多，遭遇到很多和书本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作为一个带头人，诺玛回想起来，自己竟然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她有些不安的看看四周，最后轻咳了一声：“外面……实在是太荒凉了。” “这叫什么荒凉呢？”卡洛琳笑起来，“这里有路，路上有行人，这已经说明很繁华了。我的导师，你以前的旅行都是直接划破虚空的吗？” 这句话说完后，卡洛琳察觉到了诺玛眼底的心虚，顿时明白过来。 “您可真是……”卡洛琳摇摇头，又默默的从心里的怀疑名单里划去了几个种族。 跨越的空间越大，所需的魔力越多。这样肆无忌惮的挥洒魔力的，可绝不是勤勉能做到的，更多的是天赋和种族的赐予。 卡洛琳点点下巴，她悄悄的凑近诺玛，压低了声音：“我的导师，您可真是让我感觉到嫉妒。” “嫉妒？”诺玛疑惑的重复了一次，“每个人都有他们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你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 “或许吧。”卡洛琳耸了耸肩，“但是我们只是贪婪又狡猾的人类啊。就算知道道理又如何？这样的想法本来就是我们的本性之一。” 在诺玛疑惑的眼神里，卡洛琳站了起来，她看着前方。 道路已经变得曲折起来，它弯弯曲曲的深入前方，而前方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只是无论是卡洛琳还是其他人，他们唯一可以明确的，强大而绝对的武力威慑已经离他们远去，一起远去的还有繁荣与和平。 而在远处，血与火，征服和被征服才是这个大陆的绝对主题。 第18章 “大人，前方的道路已经不再适合使用土元素了。” 金说着话，小心的看了眼诺玛。女人抬起头，她的目光中带着一点茫然的神色，但很快的就沉寂下来。她的笔头轻轻的点了点桌面，敲打出不耐的节奏。而后，她站起身，土元素及时的停住往前的步伐，尽管如此，她还是被颠簸的路况带得晃了晃自己的身体。 一双手伸过来，及时的扶住了诺玛。卡洛琳的声音带着笑：“您可要小心啊，我的导师。” 诺玛抓住了卡洛琳的手掌，没有别的意思，仅仅是为了稳定自己。她扬起头，看着前方的道路，如果那还能称之为道路的话。 野草已经覆盖了路面，只留下隐隐约约的车轮的痕迹，树木遮天蔽日，如果还要驱使土元素继续的话，恐怕得一路推倒树木才行。 诺玛皱了皱眉头，她手指头招了招，一旁的地图就跳了出来，展现在她的面前。 白金之塔位于大陆的东南部，而整个东大陆，都是商业贸易极其发达的地区。在繁荣的商业影响下，道路建设也同样的发达，遍布整个东大陆。 “我们将要从现在的地方，绕过神圣帝国，前往西大陆。” 似乎了解诺玛的疑惑，卡洛琳尽职的解释着。观看地图，了解各地风俗，是每一个上层贵族应具备的常识之一。卡洛琳身为冬青公国三王女，自然也不例外。 纤细的手指点在地图上，卡洛琳的声音和煦又详细：“西大陆是异族聚集的场所，精灵、侏儒、矮人、半人马还有有翼族都汇聚在那里。自古以来，除了少数种族以外，他们都会尽量避免和人类的交集。除非……” 除非如同现在，受到信仰的驱使。神战开启，迫使所有的种族都卷入这场旷日持久的竞争之中。 卡洛琳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手指转了转，指向地图中间的神圣帝国：“作为一神教的神圣帝国，排外性是最强的。介于我们的队伍组成，我是不建议走这条路的。那么我们可选择的余地就非常稀少。” 说话间，卡洛琳转动手指。 纤白的指尖在羊皮纸的映衬下更显得白皙，几近透明。诺玛想起很多贵族少女为了保持自身的白皙，甚至会在炎炎烈日的时候把自己包裹起来，不见一点阳光，仿佛是吸血鬼的眷族。 而眼前的这个女性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走神仅仅是片刻，诺玛就及时回过神来，将那些光怪陆离的想法压下，安静的听着卡洛琳的说辞。 “从南走，是暗夜精灵的领地，我们也可以绕到西大陆。”卡洛琳笑笑，“但这里和神圣帝国一样，也是一神教统治，虽然黑暗之神包容性更强，但我们需要面临的挑战更多。毕竟为了取悦黑暗之神，暗夜精灵们并不介意在自己的领地制造流血和冲突。” 解释完这一切后，卡洛琳望向了诺玛：“导师，现在我们要怎么走呢？” 诺玛看了卡洛琳一眼，她当初只是制定了最终的几个地方。这些是根据自己的理论推算出来的，但元素节点的位置不容有失，当然需要再次的实地的确认，这也是他们旅行的最直接的原因。 原本作为理论的创建者，诺玛是可以不用出来的，但在多方共同的努力和支持下，她还是不得不迈出了白金之塔。 沉迷研究的她对具体的细节掌握并不擅长。而现在卡洛琳貌似把选择权交给了自己，却并没有给予自己选择的道路。 诺玛沉默着，看着其他人。半人马看着周围，对于这场无声的争斗毫不在意，她怀里的侏儒盯着她们，似乎充满了兴味。两个人类离的不远不近，面无表情，一副一切都好的表情。而有翼族连个影子都没有，看情况是已经飞到前方去侦查了。 诺玛最后又看向身边的卡洛琳。卡洛琳保持着微笑，微微侧头，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诺玛轻轻的敲了下土元素，土元素发出谁也听不懂的嘀咕声，小心翼翼的把站在手掌里的两个人放下来。而后，它巨大的身躯开始消融，跟身下的泥土渐渐融为一体。 “哇哦，尊敬的大魔导师终于要自己行走了吗？” 侏儒看着这一切，发出了一声怪笑声，充满了幸灾乐祸。 作为一个法师，诺玛无论从法力还是操控力都远超其他人。而作为一个人类，只要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来，诺玛的体力可不怎么样。 当然，这个有眼睛的人里并不包括卡洛琳，毕竟她是身体力行的感受过这具看上去羸弱的法师身体下那充沛的精力的。 诺玛扫了侏儒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无论是谁的冷嘲热讽，似乎都无法让她兴起半点的情绪。她点点头：“既然这是最好的办法，那么我们就按照最佳意见前行吧。” 说完，诺玛环顾着四周，又重新点了点地面。于是虚空里探出黑色的藤蔓，它们旋转卷曲着，缠绕成了一个舒适的平台，平台体贴的升起座椅——刚好能容纳两个人。 诺玛抬脚，这些藤蔓立刻讨好地组成了台阶以供自己的主人落脚。诺玛连一点谦让也没有，她登上了这组藤蔓，从上面探出头，看向了卡洛琳：“上来，我们刚才的数据还没有对完。在下午三点前，需要给白金之塔回报才行。” 卡洛琳无奈的笑了一下。她试探的抬脚，落下的时候，紧密结实的触感接住了她。卡洛琳试探着加大了一点力气。厚实又密质的触感，并不像是植物，反而充满了肉质感。卡洛琳伸出手，藤蔓们组成了扶手，小心的将她送到自己主人的身边。 卡洛琳轻轻的搓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角质一样的触感，可以说是植物的表皮，当然也可以说是别的什么东西的皮肤。 只是都是冷冰冰的，让卡洛琳一时间有些摸不透。 就在卡洛琳沉思的时候，诺玛已经重新摆出了资料，并将它们放在了卡洛琳的面前，神情专注：“快一些，不要偷懒。” “如您所愿。”卡洛琳笑笑，她侧头朝一旁看过去。正巧看到侏儒正生气的咬着半人马的衣袖。半人马露出无奈的表情，摸摸好友翘起的粉色头发，努力的把它们往下压下去。 卡洛琳扭过头，对上诺玛不满的双眼，她微微一笑，撑着下巴看着对方：“我的导师，你可真是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人呢。” “我可不懂你在说什么。”诺玛回答着，她扫过无奈往前的两个人类，以及半人马和侏儒，她摇了摇头，“她们和我没有关系。” “好逸恶劳是人的本性，想要更好的生活也是人的本性。我为什么非要委屈自己，而违背自己的本性呢？” 诺玛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很正确那样，点了点头，准备低头去看文件。而卡洛琳则发问了：“可是研究很辛苦也很劳累，导师不依然违背了自己的本性吗？” 诺玛想了想：“追求快乐，是所有种族最高的追求。我一直都在这条道路上，研究让我快乐，享受让我快乐，尽管中途会需要一点小小的辛苦需要忍耐，但和最终的快乐比起来，那些不值一提。所以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您昨晚的忍耐呢？”卡洛琳笑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偷腥的小狐狸，“您是想要获得什么，才会这样的忍耐？那么您是想要得到什么？更深远，更重要的东西？” 诺玛呆呆的看着卡洛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对本性的解析中回到昨晚具体的事务上。她回想起当时体内烧起的那一捧火焰。 并不是熊熊烈火，和发情期的时候比起来，这小小的火苗随时都可以被湮灭下去。却偏偏细细长长的，像小猫一样的扰乱着心脏。可诺玛也并没有放任它，而是选择了压制它。她甚至有些不满，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身体。但昨晚，她确切的失控了。 可是在面对卡洛琳显而易见的诱惑时，诺玛选择了拒绝。她仔细的想了想，她是没有什么拒绝的必要的。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亲密接触了，早就没有了羞涩或是别的什么情绪。而放纵则会带来快乐，满足，甚至是一夜旺盛的精力。 可是为什么自己压制了这样的情绪？ 诺玛的眼中浮现出了一点迷茫，她按住自己的额头，发现自从出了白金之塔后，她似乎总是在其他的根本不重要的事情上陷入迷茫和困惑。 “这不重要。”最后诺玛如此回答，为这场莫名其妙的问题下了结论。 第19章 道路变得狭小，但依然弯弯曲曲的往前延展。新的载具比之前小了不少，但机动力十足，行走时平稳安定，根本察觉不到一点颠簸——这很正常，毕竟它一直处于半漂浮状态。 卡洛琳举起一旁放着的茶壶，手指一转，火元素殷勤的鼓起劲头，茶壶里散发出了红茶的清香味道。卡洛琳倒满一杯，就着镶银的瓷器凑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纯正的香气，来自晨曦之光——精灵王国的产品。” 不远处赶路的剑士金听到这声音，忍不住抬起头，看到卡洛琳那故作悠闲的姿态，再看看自己这一身重甲，骑在马背上风尘仆仆的模样。他摇摇头，扭头看到盗贼年轻的脸上一脸的愤然，于是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按住盗贼的头：“小伙子，走吧，我们去看看前面的情况。”说着话，他有些忧虑的看着天空，“那位有翼族的大人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盗贼当然也不想看到自己辛苦，其他人享受的场景，他点点头，紧紧的跟在了金的身后。两人扬起鞭子，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马匹应声加快了速度。很快的，在绕过一个弯道后，他们就看不见了影子。 “我可真是不喜欢他们对待坐骑的态度。”半人马皱着眉头嘀咕。在鞭子响起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是绷紧了身子，才没有出现应激反应。 而这一切都跟享受中的卡洛琳没有关系。卡洛琳为诺玛倒了一杯红茶，诺玛接过了，她喝了一口，眉眼舒展开来，尽管很轻微，但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愉悦了。卡洛琳托着下巴，看着诺玛一口一口的喝着茶，她眯起眼睛回忆起和诺玛相处的点点滴滴，忍不住感慨：“我以前认为导师是一个不苟言笑，冷静而自持的人。” 诺玛把茶杯放到一旁，她敲了敲桌面：“今天的分析还有没做完的。我们得抓紧。” 卡洛琳哀叹了一声，认命拿起笔，然后说：“人的欲望不要这样多。又喜欢这样那样，又喜欢搞研究，这样是不会专精的。” “这样那样？”诺玛眨眨眼，不明白。 卡洛琳伸出小腿来，在诺玛的膝盖内侧轻轻的勾了勾，朝诺玛微微一笑：“这样”她的腿再往上移动，表情不变，声音又轻又媚，“那样～” 诺玛沉默了一瞬间，她心底的深处那已经熄灭的小火苗又一次的，不受控制的蹿出来。丝丝缕缕，蔓过她的四肢，点燃她的血液。诺玛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她不是经不起这样的撩拨，而是因为她知道之后的香艳，知道眼前这个人情动的模样，才会难以遏制。 可是，这不应该，她的发情期已经结束了。 在没有知道原因之前，诺玛不会采取行动。 一本加厚的阵法书落到了卡洛琳的面前，激起的尘土让卡洛琳忍不住咳嗽起来。她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对诺玛这难得的脾气，然后拿起了笔，作乱的小腿也放了下来。诺玛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只是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飞吻印过来。诺玛于是就绷着脸重新低下头。 倒是卡洛琳带着几分忧虑的看向远方。天边尽头似乎有淡灰色的轻烟升起，卡洛琳安静的看着那边，最后还是低头去干自己的事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诺玛终于抬起了头，她看看周围逐渐暗下来的景色，皱着眉头：“金和本呢？” 一般来说，负责扎营和其他事务都是两个人类的事情。其他的人要么是异族，要么就是法师，实在不适合干别的事情。所以金和本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老妈子。每天到了傍晚就任劳任怨招呼众人准备休息，确认扎营的地点，生火，扎营以及去打猎物。 虽然高阶法师几乎是人手一个储物袋，但普通人可用不了。而且一些需要到地点测量仪器本身蕴藏着魔力和元素，也不能都放进储物袋里。两个人类带着的全部人的行李，可以说是十分苦逼了。 而现在，天色几乎要黑得诺玛看不清文书上的字了，老妈子们的劝解声还没有传来，诺玛这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抬起了头。 她看一眼卡洛琳，对方还陷入复杂的魔纹计算公式中拔不出来。诺玛心头升起诡异的欣慰感，一个合格的法师，当然应该无视周围环境，专心在工作上，任何情况都不能让她动摇才对。带着这样的想法，诺玛轻轻的点了点桌面，于是火元素们汇聚起来，晃晃荡荡的漂浮在桌面上方，给予专心的法师提供足够的光亮。 带着“慈爱”的心情，诺玛办好了一切，这才站起身来。在站起来的一瞬间，一直平稳前行的藤蔓也跟着停下了。察觉到这方的动作，一直很无聊的半人马也跟着停下脚步，抱着怀里的侏儒看向了诺玛。 “他们人呢？”诺玛问。她站在高处，看着两人，目光平静。 侏儒的目光从一直伏案的卡洛琳身上移回来，然后撇撇嘴：“他们去找那只有翼族了。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也许是遇到了魔兽，也许是别的什么国家或者是盗贼。总而言之，看样子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诺玛哦了一声，她并不关心同伴们的去向。对她而言，或许没有同伴更好一点，但她很快的扫过了卡洛琳，在对方写满计算公式的稿纸上停留一瞬，然后扭转了自己的想法。 有一个同伴也挺好的。 这么想着，诺玛也不得不忍耐自己的很多不便，发出了灵魂的质问：“如果他们还不回来的话。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 半人马陷入了沉默，紧跟着侏儒暴怒的声音响了起来：“谁要继续走啊！！都走了一天了！！我们才不像你们那么享乐，一直舒舒服服的待在上面呢！” 在场唯一一个真的在行走的半人马：“……” 总觉得自己很不高兴，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郁闷的爱琳看着怀里的小侏儒，对方粉色的毛发都炸起来，像个小刺猬。她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对方的头发，然后把伊娃放到了地上。 在没有标准标尺人类的情况下，放到地上的侏儒看了看约莫三个自己那么高的半人马，在看看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诺玛，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有点结巴：“你们，你们干嘛？” “我们一直在工作，她……”诺玛停顿一瞬，忘记了半人马的名字，但她毫不在意的略过，“她抱着你走了一天。你说的对，我们工作了一天，需要享乐的人来奉献出自己的劳作了。” 侏儒看着诺玛理所当然的表情，再扭头看着自己老友。半人马朝她点点头，一副很赞同模样，她指了指自己：“我一直走”再指指伊娃，“你一直在享乐。” 伊娃：“…………” 最后伊娃使劲跺跺脚，用生生魔法炸出一大片空地，再招手换来火元素算升起篝火。至于其他的，都是操法者，总有办法替代。伊娃看旁边的人太舒坦，心里愤愤不平，摸出一个小胶囊，用力一按，平地上立刻蓬起一个小房子。 这个东西倒是很少见，其他几个操法者立刻看过来，伊娃顿时得意，她插着腰，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到诺玛摸着自己下巴，想了很久，最后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张纸：“关于魔胶的膨大和缩小理论专利申请。你们用了这个技术吧？但是没有按照《大陆共同法》给予我专利费用。”说到这里，诺玛抬了抬眼，眼里充满了无情，“你们没有商用吧？” 伊娃：“…………” 还是半人马拦住了哇呀呀呀要冲上去咬诺玛的侏儒。而卡洛琳则在这个时候伸了个懒腰，把自己算了一路的魔纹看了又看，最后扔到储物袋里后，再抬头看看已经大变样的临时营地，问：“我饿了，我们要……怎么吃饭？” 于是众人再一次沉默下来。 卡洛琳是冬青公国的王女，伊娃和爱琳也都是各自族内的精英和高层。剩下的诺玛倒是平民出身，只是当众人把目光对准诺玛的时候，诺玛理所当然的坦然回答：“像我这样用大脑的人才，平常都是别人伺候我的。” 所以……现在也是要让大家伺候你了吗？ 第20章 安静几秒后，卡洛琳站了出来，朝诺玛挑起眉梢：“如果是伺候您的话，我倒是很乐意的。” 伊娃立刻扭开脸：“不要脸！” 卡洛琳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只是专注的盯着诺玛。诺玛沉默着，最后点了点头。她敏锐的察觉到了里面勾引的意思，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然，也不太可能是最后一次。只是现在，诺玛看着空地上燃烧的篝火想着。 她总不可能不吃饭。更何况，卡洛琳这么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多少让自己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然后期待就随着焦炭一样的某个黑色物体一起变成了渣渣。 “怎么了？吃呀？” 卡洛琳看着僵硬着不动的诺玛，带着笑把那坨黑乎乎往诺玛那凑了凑。 诺玛扭头看着卡洛琳，对方笑得一脸明媚，脸上还带着一点黑，似乎是食物碳化后的焦黑弄到了脸上。诺玛为难的皱着眉头：“我觉得这个……不能吃。” 诺玛说话一向很直接，现在她已经自觉自己很委婉了。但下一刻侏儒就说出了她的心声：“这何止不能吃，怕是吃了立刻就要死了！你真的确定这是食物不是什么毒药？还是说你其实根本不是人类，而是深渊魔族或是别的什么智慧种族？” 诺玛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不明物体，开始思考。 而卡洛琳则对着伊娃冷笑：“我说能吃就能吃，要不要我们来赌一赌。” 伊娃高高的扬起下巴：“赌就赌，我要你今晚画的魔阵图。” 卡洛琳这几天一直在计算魔阵，而魔阵是诺玛给她的，她们两这么急，就算旅行的路上也这么争分夺秒，为了什么，只要稍微转转脑子就知道。 卡洛琳笑笑：“那我要你的魔胶房子。” 爱琳皱着眉头，慢吞吞的对自己暴脾气的老友说：“我有不好的……”直觉…… 话还没说完，伊娃就已经点头同意了。 卡洛琳拉开笑容，她朝诺玛伸手要回黑炭，拿起一把小银刀划开黑炭。黑炭脱落下来，但是里面的香味却慢慢的渗出来，勾动着人的嗅觉。 伊娃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抽过以后就露出了难看的神色，她咬着牙，看着卡洛琳慢慢的抽出里面最后的一点金黄色。卡洛琳转动着刀，感觉身边的热度缓缓贴近，一扭头就看到张望过来的诺玛。卡洛琳带着点笑，低声说：“张嘴。” 诺玛下意识的张开口，嘴里就被塞进了那散发着香气的金色。 伊娃看一眼诺玛微微眯起的眼睛 ，就算是没有表现出什么表情，但那浑身放松的姿态也可以看出来诺玛心情的愉悦来。伊娃咬着牙冷笑：“张口就接，也不怕是个有毒的。命都不要了么？” 侏儒的声音又尖又细，在夜晚里听上去尖刻得就好像一把匕首。卡洛琳垂着眼：“愿赌服输啊，魔导师大人，今晚你就自己找地方睡吧。” 伊娃气得直跳脚。跳脚过后还是乖乖的交出了温暖的房间，闷不吭声的走到一旁自闭去了。她倒是想不守约定，但他们还要在一起旅行一段时间，伊娃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可不是什么好的翻脸时机。半人马走过来，她的手里拎着一把剑，低头看着老友：“我在那边做了一个草窝，你可以休息。晚上我来守夜。” “守什么夜！”侏儒立刻跳起来，只是跳起来也不到人家胸口，只能愤怒的拽断了爱琳的一根马尾。爱琳痛得甩了下尾巴，声音里顿时充满了怒气：“伊娃！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管住你的手！！” 侏儒把扯下来的马尾巴往屁股后面一藏，咳了一声：“你别管我了，自己去睡吧。要不然，明天可没有人抬得动你这身体。我只是个普通的法师，魔法容量有限，做不到那个怪物那样。” 爱琳皱起眉头：“人家是大魔导师，魔力比我们高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这么说人……也太不给白金之塔的面子了。” 侏儒只是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她朝爱琳摆摆手：“我来守夜。” 爱琳想了想，还是低下头去揉揉侏儒的头发：“我们是好友，这不会改变。如果有什么不高兴的，你可以选择对我说。” 侏儒不耐烦的把爱琳的手拉开，蹲在一边不动了。 爱琳叹了口气，扭过头，然后她就看到卡洛琳依在自己新赢来的魔胶房前，朝诺玛勾手指：“导师，来啊～” 那副模样，改个环境，可说是和某个特殊行业的失足女性毫无差别了。而诺玛冷淡的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然后转身，正好跟爱琳对上眼。随后诺玛回过头，又看了眼笑得花枝乱颤的卡洛琳，然后沉着脸走过来，拉着卡洛琳的手，带着她一头钻进了房里，把门带上。 爱琳看得满脸懵逼，她看到了什么？那个冷漠的大魔导师，竟然跟传说中的千人斩卡洛琳一起进了房间？ 爱琳觉得自己大概可能真的困了，都出现幻觉了。她歪歪扭扭的走到一边，而房间里气氛正好。起码在卡洛琳看来，气氛正好。 这是爱娃为自己准备的地方，里面的设备都是侏儒的尺寸。虽然那张床已经很大了，但是对于人类而言，也就仅仅是一米五大小，看上去十分的娇小，两个人躺在上面可能有点难受，但比起来外面，当然还是睡床好了。 魔晶石的灯光在房间里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卡洛琳凑近了诺玛，看着对方安静的面孔，她笑了笑，伸手过去，用大拇指轻轻的揉捏了下诺玛的下唇：“好吃吗？我的导师。” 诺玛点点头，她回想起那块烤肉的味道，浓郁的香气，似乎所有的香味都被凝结起来，形成了那一小块。虽然不是她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却也足以评得上前十名了。 “我也觉得很好吃。”卡洛琳笑起来，她凑上去，轻轻的在诺玛的唇上点了一下。 诺玛只觉得唇上一甜，她抿着唇，抬眼看着卡洛琳。卡洛琳冲她笑得不怀好意，而后她转过身，舒展了身体：“果然还是睡床好吧。也不知道这屋子隔不隔音呢。” 诺玛皱眉，她紧紧的盯着卡洛琳的后背，就好像是一只盯着猎物的野兽。过了好一会儿，卡洛琳都已经倒在床上了。诺玛才慢慢的松开了紧握的手，向她走去。她轻轻的点了点脚尖，仔细的听了听周围十分安静的样子，这才和衣倒在卡洛琳的身边。 “导师？”卡洛琳发出了细而迷糊的声音，她是真的累了，一整天耗费脑力和精力去计算那些东西，是个人都受不了。因此一沾上柔软的床，她就控制不住升起的睡意。 “我在”诺玛回了一声，她取下金边眼镜，小心仔细的把它放在口袋里，低沉的声音终于带上一点柔和，“睡吧。” 这一晚，卡洛琳做了一个梦。梦里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与焦土，却并不觉得炎热，反而觉得十分寒冷。就在卡洛琳冷得有些忍不住抱住自己的时候，从她身后突然贴上了温暖的体温，她的耳垂被人轻轻的舔舐，勾起。对方的舌尖又细又长，似乎并不是人类的模样。她的腰上紧紧的缠绕上一根充满质感的活物，自在的摆动着，而后她的耳畔落下了暧昧又低哑的嗓音。 “冷吗？让我来温暖你。” 狂乱一直持续到梦醒。 卡洛琳睁开眼睛，她感受到身后的体温，实在是像极了梦里。这个认知让她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但她很快意识到了之前的一切都是梦，而她还躺在侏儒温暖舒适的房间里。卡洛琳慢慢的松懈下来，她动了动身体，身上并不干爽，那种难受的感觉还没有退去。卡洛琳咬住自己的下唇，露出一点不满。 但翻过身的时候，落入眼中的，是诺玛安稳又柔和的睡颜。 尽管眼前这个女人曾经无比的靠近过自己。但卡洛琳依然没有见过她睡着的样子。每一次醒来的时候，诺玛都是醒着的，或是不见踪影，或是一本正经的穿着衣服。倒是很少看见她这个样子。 是因为一整天的魔力支出还是为这个强大的操法者带来了负担吗？卡洛琳看着诺玛，最后慢慢的站起来，不管如何，她身上现在难受的很，怎么也得处理下。 第21章 稍微的清洁过后，卡洛琳打开门，门外的两个操法者立刻就朝卡洛琳看过来。 外面空气很好，草木清新，草叶上还挂着露珠。这样的风景，如果是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一晚，再以悠然舒适的心情出现，那当然是美好又开心的一天。但对于在野外窝了一整晚，其中一个甚至不得不强打精神守夜的人来说，就是折磨了。 看到卡洛琳容光焕发的模样，再看一眼女人眼角的微红，伊娃咬牙切齿，最后还是在爱琳的拉扯下把话吞进肚子里。 残酷的现实告诉伊娃，在直觉上面，最好还是听一听半人马的劝告，拥有神恩血脉的半人马在某方面真是准确得可怕。 卡洛琳看到这么老实的侏儒，微微的挑了下眉梢，她乐得轻松，所以松动了一下肩膀，正准备好好享受一下这晨光，就看到原本闲散握着的半人马一下子站起身。 出于长久的默契，侏儒的脸色也一下子沉下来，她刚掏出魔杖，就看到爱娃动了动耳朵，回头说：“听马蹄声是之前那两个人类的马匹。” 听声音也可以判断是什么马，这大概就是属于半人马独特的天赋了。伊娃刚松了口气，爱琳则拿下了背在后背的长长法杖：“不过马蹄的声音过快了，希望他们只是因为失职而加紧速度。” 其他人也知道大概情况是有些变化的。卡洛琳看了身后一眼，转头对上了伊娃的视线。卡洛琳笑了一声，也掏出了自己的小魔杖，靠在门边没有动。而伊娃就转开脸，跟在自己老友身后戒备起来。 卡洛琳挑下眉，在她身后，熟悉的气息传来，卡洛琳没有动，跟着诺玛声音就响起来：“出了什么事？” 简洁的问话，冰泉似的声线。卡洛琳低声说：“有人来了，只是还不好判断情况。” 诺玛看了看周围，她点点头，立在卡洛琳身边不再动了。 卡洛琳有些不自在，这个表现实在太像是某种守护者，这让卡洛琳心中有些微妙的感觉。 但她也没有动，她清晰的明白一个大魔导师的实力，有诺玛在自己身边，当然是很好的。 维持着这样的距离，安静的等待了数分钟后，马蹄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卡洛琳抬起眼，来的两个人骑在马背上，呼吸有些急促，头发散乱纠结，面容也不是休息一晚后的精神奕奕。他们的手上都握着自己常用的武器，上面沾满了血迹，连带着自己的腿和脚上也都是泥土，看样子经历了一场苦战。 更重要的是，在剑士金的怀里，窝着一个有些惶恐的，年幼的孩子。 卡洛琳眯了眯眼睛，看着孩子长长的耳朵，这耳朵并不是精灵那样标志性的长耳，只有一半长短，耳尖部分也带着微圆。 这是一个半精灵，很明显，一个人类和精灵的混血。卡洛琳的目光转动，在对方手腕上转一圈，那细弱的手腕上套着两个铁圈，虽然身体瘦小，但脸蛋却是圆润的，似乎并不像那种从小受到苦难，不被父母期待出生的孩子。 卡洛琳注视着那孩子的双眼，没有麻木，只有恐惧，惊惶，似乎曾经也是被很好的对待的。 金勒了一下马，马蹄逐渐收紧，最后变成了小跑。他的目光扫了眼操法者们，在那个显眼的魔胶房屋上停顿一下后，金就已经收拢自己的表情。他翻身下马，张开双手接过半精灵小孩。那孩子似乎对金很依赖，一直窝在金的怀里，手紧紧的拽着金胸口的布料，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看着操法者们。 卡洛琳啧了一声，她微微侧头，看到一旁平静冷漠的诺玛，突然一勾唇：“我的导师，你喜欢幼崽吗？人类的，精灵的，或者别的什么的？” 诺玛微微垂眼，她比卡洛琳矮一点，不多，只是一垂眼，卡洛琳就很难看到诺玛眼里的情绪。 “没有感觉，只要他们不妨碍我。”诺玛的声音落在卡洛琳的耳中。这让卡洛琳忍不住笑得更深一点，透出仿佛是年轻人那样的活力和小小的狡猾。 “那，我们两的幼崽呢？” 在一刹那，朝诺玛走来的金顿住了脚步，而卡洛琳也迎来诺玛锐利的眼神，这眼睛里充满了探寻，而卡洛琳毫不在意，她歪着腰，与诺玛对视。 直到一声咳嗽响起。 两人一起看向了发出声音的金。 剑士似乎很少经历这样的情况，他有些不自在的抬了抬怀里的孩子，借此缓解了紧张的情绪后，才微红着脸说：“两位女士，我不是故意打扰两位……只是现在，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回禀。”说到这里，金拘谨的朝两人弯腰，“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卡洛琳勾起唇，她看一眼安静的诺玛：“我的导师，您的意志呢？” 诺玛沉默着敲了敲魔胶房厚实的墙壁，那东西立刻快速的缩起来，变成一个硬币大小的东西。诺玛把它捡起来塞到卡洛琳的手里，而后她抬步往前。剑士停顿片刻，又小心的看一眼卡洛琳，看到对方并没有别的表情后，这才跟在了诺玛的身后。 卡洛琳则摇动着腰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在路过下了马一脸无措，不知道该干什么的盗贼身旁时。卡洛琳扔下一句：“大早上的，大家都饿了，现在该你履行你的义务了。” 因为这句话，大家可以在这个并不太愉快的清晨吃到美美的早餐，并且悠闲的听着剑士和盗贼的冒险故事。 金是一个细致而耐心的人，他接过盗贼递来的烤肉，将它们片成小片，交到孩子的手上。孩子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大口吞咽，没有半分来自精灵的天生的优雅，大概也不太像他人类血亲的礼仪，更像是个饿极了的小野兽。不过很快的，在初步填满肚子以后，半精灵的动作总算斯文下来，他的脸上甚至还有点红，似乎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叙事由盗贼进行。 和金这种一看就经受过严格而正规训练的战士比起来，出身底层的盗贼显然更适合这样的工作。 于是大家吃烤肉，烤着火，听着盗贼以说故事的模式讲述了他们一天一夜的“冒险”。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冒险，就是偶遇了一队奴隶贩子，盗贼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侏儒和半人马同时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啧声。诺玛被这声音吸引，又扭头去看卡洛琳的表情。卡洛琳没有表情，不，也是有的，是一贯的微笑。诺玛熟悉那种神情，这是冷漠又无所谓的代言词。 卡洛琳转头，在对上诺玛的眼神那瞬间，卡洛琳顿了顿，还是小声的传音：“异族的人，以及底层的人类很容易被抓住贩卖。” 异族通常人口稀少，就算他们拥有绝佳的天赋，但在金钱的驱使下，依然会有人铤而走险。诺玛想了想，就大概明显了，盗贼虽然叙述精彩，但他的目光却是麻木的，而卡洛琳则是冷漠，因为无论她身为冬青公国王女的身份，还是她本身所拥有的魔导师的能力，都可以避免这些问题。只有身为异族的侏儒和半人马，每年被奴役的人都有，只有最真切的感受过这些，才会让她们不屑的同时又有如同身受的愤怒。 诺玛明白过来，也学着卡洛琳的样子，没有多说什么。 盗贼还在讲述。他们是追着有翼族里克去的，本来对这些是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发动攻击的人是里克，而他们现在是一起的伙伴。 说到这里，盗贼的眼里也浮现出了气愤：“不知道这个有翼族人怎么想的。我们本来以为里面有他的族人，所以也拼死参与了战斗，但最后却没有发现。现在前面还有一大堆的老弱病残留在那里，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一大群？”卡洛琳重复一句。 “这些鸟人就知道长翅膀不知道长脑子。”爱琳立刻发出了嘲笑声，她一遇到里克就控制不住自己，“忘记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吗？队长，我建议把他驱逐出去！” 诺玛看着爱琳目光闪闪的盯着自己，沉默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指着自己：“我？队长？” 卡洛琳看到诺玛惊讶的样子，于是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勉强转移话题：“这个事情不属于我们的责任，谁想管谁去管吧。” “恐怕不行。”说话的是金，他盘腿坐在地上，怀里一直抱着那个半精灵的孩子。他抬头看着一群操法者们，她们高高在上，肆意讨论，也根本没人在乎他们和怀里那个可怜的孩子。金垂下眼，又安抚似的拍了拍孩子的后背，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安抚孩子还是在安抚自己。 “这些奴隶在不久之前都是自由人……是白金之塔的子民，我想各位大人应该会感兴趣。” 随着金的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投向诺玛。诺玛的手指在腿侧点了点，她的眼底有一丝不耐烦，但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金的提议。 第22章 既然做了决定，接下来的行为就很快速。 侏儒和半人马都是身经百战，诺玛虽然在很多地方显示出不谙世事的冷淡和天真，但白金之塔从不养废物。 半人马抱着自己的好友，她奔跑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匹真正的马，马蹄飞快，尾巴随之摆动，带着极佳的韵律。卡洛琳就像前几天那样，跟诺玛坐在一起，而诺玛一边操纵着自己的坐椅高速前行，一边还有功夫去查看前几天卡洛琳的工作成果。 卡洛琳看眼前方小心抱着孩子的金，凑到诺玛的耳边轻声问：“我们的剑士对那个半精灵也过分友好了。” “是的”诺玛难得应和了一声，她抬起眼睛，那双眼里带着冷漠的审视，“他们会耽误我们的行程。” “您就不好奇吗？我的导师。”卡洛琳露出一点惊叹，而诺玛无法分清这是装的，还是她真的这么认为，因此她只是沉默的看着卡洛琳进行的夸张表演。 “也许我们的剑士有一段让人难忘的过往。也许他自己就是半精灵，也也许他有一个半精灵的孩子……总而言之”卡洛琳拍了下手掌，下了定论，“您的反应绝不该如此平淡。” 诺玛安静的听完卡洛琳的话，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也轮不到她来说话了，因为在她们面前突然钻出了一个粉色的脑袋：“我猜多半是因为他跟一个精灵相爱，然后有个半精灵的孩子。” 良好的八卦让之前还是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迅速燃起了友谊的火焰。 “金这个名字，应该有贵族来历，但他并没有提及自己的姓氏和来历。” “这次的两个人类都是由佣兵公会推荐的。”卡洛琳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文件对着念起来。 “嗯哼，佣兵公会。”侏儒朝卡洛琳眨眼睛，“也许是有佣兵王的血统呢？” 诺玛听着一旁的叽叽喳喳的声响，她手里的书页已经很久没有翻过篇了。她不喜欢身边人聊的话题，如果是平时，她其实也完全可以做到置身事外，但是这一次……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 真想把她们赶下去啊。 诺玛这样想着，脚下轻轻点了点，青色光芒闪过，结界罩上了三人。 侏儒眼中瞳孔猛然缩紧，下意识的摆出防御的姿势。而卡洛琳却毫不在意的伸出灵感触手探了探结界。在感受到卡洛琳的试探后，诺玛看向了她，眼底有些恼怒。 但她迎来的只是卡洛琳的笑脸：“静音结界，原来我的导师也喜欢听这些八卦吗？” 说着话，这张娇艳的面孔还朝诺玛眨了眨眼，明明是整个白金之塔，甚至是全大陆都有名气的美人，但放在此时，诺玛只感觉到了贱兮兮以及长久的，甚至是让她已经有些熟悉的无奈来。 “你们在说别人的私事，应该要有不被人听到的自觉。”诺玛解释了一句，她别开眼，重新看向自己面前的书页，“我只是不想让你们俩损坏白金之塔的声誉。” “导师可真是为白金之塔着想呢。”卡洛琳笑嘻嘻的甩下这一句，就高高兴兴的扭头继续跟伊娃一起继续说话了。 索性这样的杂音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诺玛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把这两个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家伙一起赶下自己的座椅的时候，前方一直奔跑的几人也终于停下了脚步。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诺玛悄悄的松了口气，收起结界，收好其实根本没有翻几页的书，停下座椅。 侏儒有些恋恋不舍的站起来，看着诺玛，露出讨好的笑容：“尊敬的大魔导师，之后我能跟你们一起吗？我身子小，不会占据太多的地方。” 诺玛站起身：“没有下一次了。” 随着她的说话声，藤蔓陡然卷曲起来，把侏儒一把弹飞，从飞行轨迹来看，正对着半人马。 爱琳听到了声音，她回过头，把炮弹一样飞过来的侏儒抱了个满怀。两个人的眼神相对，爱琳朝诺玛点点头，就抱着侏儒重新转过身了。 卡洛琳简直对此叹为观止。她也跟着站起来，站到诺玛的身边，小声的问：“我的导师，如果您要扔我的话，麻烦轻一点，而且不要对着那两个人类，我不喜欢男人。” 诺玛转头，沉默：“你想被我扔出去？”随着说话声，藤蔓开始蠢蠢欲动。 卡洛琳知道自己误会了诺玛的意思，往后默默的退了一步：“当然不。我可是您最喜爱的学生。”随后她在诺玛的眼神里补充了一句，“曾经的学生里……之一。” 诺玛哦了一声，藤蔓于是依依不舍的收了起来。卡洛琳扫了它们一眼，不去想它们的主人是否也一样感觉到遗憾，而是把眼光投向了前方。 她们已经到达目的地。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是血和火的气息，也来自于还活着的那些人的身上。 衣着褴褛的人一共有20多人，这不是一个很大的奴隶团队，他们就那样坐在地上，不顾身上的衣服裸露出身体，就算是女人也一样。只有在诺玛他们的目光转过来的时候，才会下意识的拉一拉身上不多的布料，进行遮挡。 “为什么她们毫不在意，不知廉耻？” 诺玛皱着眉问。 “因为连命都无法保证的时候，谁还会管其他呢？” 卡洛琳回答。 诺玛没有再说话，而卡洛琳则往前走，走到座椅边缘的时候，藤蔓们争先恐后的凝结起来，形成阶梯，提供给卡洛琳落脚点。 卡洛琳没有在意这点，她看着前方的人们在看到这一幕以后，露出了惊慌失措和戒备的神情。甚至有人下意识的把孩子往里推了推，而成人则负责在外围。 卡洛琳于是站在那里不动了。很快，诺玛也站在了卡洛琳的面前。她看了那些人一眼，扭头继续发问：“为什么他们看我们的眼神这么奇怪？” 卡洛琳笑笑：“谁知道呢？”说着，她又想了想，“也许是因为他们少见多怪。也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家乡被一群魔法师攻破了。” “白金之塔的法师，依然如此智慧。” 接过话的是里克。这个有翼族人算得上是整个团队里最没有存在感的人了。他独来独往，只要能飞翔，就绝对不会落地。如果不是半人马总是在跟他较劲，恐怕都不会有人记得他。 现在里克开了口，他甚至主动站在了卡洛琳和诺玛的面前。这个团队的人都知道，整个团队里，只有诺玛才是最关键的那个。 这意味着，如果里克要做什么，就得先说服诺玛。 “你想要说什么？想要做什么？”诺玛问，她皱着眉头看向不远处的那些难民，又按捺下了心里浮起的烦躁。 里克朝诺玛行了一礼：“我救他们是为了私欲。我的族人是最好的斥候和弓手。因此总有一些可恨的佣兵团队会俘虏我们的孩子，给他们套上枷锁，剪去他们的羽毛……” “我们的时间很紧。”诺玛皱着眉头打断了里克的话，示意他不要说太多无谓的话。 里克看着诺玛，他蓝色的，和天空一样颜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忧伤，但他很快就压制下了这点忧伤，重新行礼：“请原谅我说了无用的废话。这些人，是被一群穿着白金之塔的法袍的法师所攻破了家乡城池。而后再被一群山贼俘虏的。” “应该是真的。”卡洛琳的声音适时响起，“如果是有规模的大型贩奴团队，人数不会这么少。因为奴隶不值钱，在贩运的过程中会造成极大的消耗。仅仅二十个人，是撑不起长途的消耗的。” 卡洛琳说着话，看向诺玛。诺玛皱着眉头，她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垂在胸前的金色链条不停的晃动着，似乎就好像是诺玛现在烦躁的心情。 只是片刻之后，链条就重新静止下来。诺玛抬起头：“这里是三不管的地带。从这些人的肌肉消耗来看，他们的家乡距离应该不会超过十天。在这里的城市并不多。我们基本可以推算的城市只有三个。而这三个城市都是白金之塔的下属都市。”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诺玛的声音清晰响起来：“这是针对白金之塔的嫁祸。有人想要把白金之塔卷入一场乱局中。” 第23章 谁会想要把白金之塔拉进来？ 这可真是太多人了，可以说这个大陆上，数都数不过来。但是真正有实力施行的，却是屈指可数。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里克才低声问：“那么……我们怎么办？” 诺玛环顾周围，侏儒和半人马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而盗贼与剑士，则完全是佣兵听从雇主的表情。最后诺玛皱起眉头，看着卡洛琳：“你说怎么办？” 卡洛琳微微一愣，随即勾起点笑：“我亲爱的导师，您才是这个团队的领导者。领导者不能只在学问里贡献，偶尔也需要抬起头，看看周围。” 诺玛垂下眼。她想了想，于是回答：“这件事就交给墨菲来处理吧。” 其他人都保持了沉默。卡洛琳张了张口，她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皱着眉头做出了补充：“我也需要跟安娜说一声。” 诺玛只是看了卡洛琳一眼。 而侏儒则跟半人马咬耳朵：“你看看，我早说她们之间关系绝对不能算得上好。就算有一些交情，那也绝对是声色上的逢场作戏，算不了什么。” 话音落下，侏儒敏锐的感觉到诺玛的眼神扫过自己。她的后背随之爬上一层冷汗。这种感觉让侏儒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不敢再说话。 幸好这种感觉快得就好像是一种错觉，很快就消失不见。当伊娃再一次看向诺玛的时候，诺玛已经彻底不理会她了。 “我说……你这是什么运气，才平平安安走了几天，就遇到事情了？”墨菲的声音从通讯镜里传来，他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眉眼间都是不耐烦，“这个事情有点麻烦……” 墨菲的话还没有说完，在一阵喧闹过后，墨菲身后的办公大门被人推开。墨菲转过头，看着来人，声音里带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安娜……乔伊斯……” 安娜露出了笑容，完全不把墨菲的表情放在眼里：“感谢魔法之神因斯坦的眷顾，你竟然还记得我。” “你来干什么？”墨菲皱着眉头，他打了个手势，似乎是想要把安娜赶出去。但是魔法符文刚刚闪耀光辉，就被安娜驱散开。 “墨菲，你是打算在白金之塔跟我打吗？”安娜问，咄咄逼人，“我可是经过了白金之塔的忠诚测试。如果你对我下手，我就上告议会，看看他们会如何判决！” 其实就算议会，也不过是分成两派角力，以及中立派两头倒而已。但是被议会盯上，总归是个麻烦，很多事情都不那么自由。 墨菲沉默了一瞬间，就放下了手，不耐烦的回答：“你来干什么，不要告诉我你是来叙旧的。” “我从不跟万年老二叙旧。”安娜笑着回答，在墨菲暴怒的前一刻，她及时的换了话题，“我来是为了安诺斯城的事情。” 诺玛听到这句话，于是扭头问一旁的卡洛琳：“已经确定城市了？” 卡洛琳弯了弯眼睛：“白金之塔周围的城市就那么几个，再加上刚才导师对于难民们消耗的推理，由此测算出距离，得到结果，这并不困难。” 诺玛皱着眉头想了想，于是点点头，不再说话。 而墨菲也似乎回过了神，他扭头对诺玛说：“我这边有些事情要商量和汇报。那边难民的事情，你帮忙先稳定一下。” 诺玛抿直唇线，只是不等诺玛说什么，墨菲就干脆的挂断了。诺玛重新看向了卡洛琳，卡洛琳被这目光盯得心里一阵心虚。 最后卡洛琳稍稍咳嗽了一声：“那个……这些难民我们要怎么办呢？” 诺玛看着卡洛琳再一次问自己，又不由自主的想起她之前说的那些话。 最后诺玛闭了下眼睛：“先找地方安置他们，另外，我们还需要知道具体的情报。” 说完这些话以后，卡洛琳就自然的接过了诺玛的话题：“这里确实不太适合安置他们，我们可以去周围的村庄，顺道也可以看一下目前的情况。既然对方故意留下来这么多活口，那他们一定不会屠杀周围的村子。我猜测，他们是有目的的放走这些人。” 这并不是一个难以推断的结论。操法者有很多种办法找到人，并且让他们闭嘴。而这些人恰好逃出来，恰好遇到他们这行人，那这很大的可能就不能说是恰好了。 诺玛看到卡洛琳说完这些话以后，里克和金的脸色明显变得好转起来。一向沉默的有翼族甚至主动的提出去侦查周围的村庄。而金也站出来，去组织那些人。 这些难民们对白金之塔的法师们还带着恐惧，但对金却充满了好感。诺玛只是看了几眼就明白过来，有金在，很多事情都会事倍功半。 一瞬间，诺玛觉得这个团队里的氛围都似乎发生了变化。 诺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去看卡洛琳。卡洛琳站在那里，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金和本与其他人的互动后，扭头对向了诺玛。 “我的导师，您不去看看吗？” “……去看什么？”诺玛不情不愿的回答，“我宁可多看几页书。” “可是世界并不只有书和知识。”卡洛琳回答，“世界由很多东西组成。有有形的，也有无形的。” 诺玛想了想，没有回答。而卡洛琳凑过来，小心的在诺玛的耳边说：“没有关系，您跟在我身边就行。” 说完这句话以后，卡洛琳往前走，她看到诺玛跟在她身后，尽管诺玛依然是那样没什么的表情，但卡洛琳依然觉得，这样的导师实在是很可爱了。 在看到诺玛走近后，其他人表现出了些微的不安，但本和金很快的稳住了他们。诺玛注意到本和金的神情祥和，其他人根本不怕他们。不止不怕他们，就连半人马也有胆子大一点的小孩走过去，抱住她的腿努力往上爬。 半人马露出一脸的烦躁，一次次的把猴子似的小鬼们往下拎，却连一句暴躁的话都没有说。 “有什么感想吗？”伊娃离得远远的，她身高矮小，无论是小孩还是大人都不怕她。只是大人多少还有说顾虑，孩子就完全没有了。在吓退几个大着胆子要拉她头发的小鬼后，伊娃就识趣的离得远了。看到诺玛走近，于是带着好奇问。 诺玛摇摇头：“你们这么喜欢孩子，就应该自己尝试生几个。” 伊娃：“…………你就没有一点对于弱者的怜悯吗？” 诺玛张口，伊娃就打断她：“算了，你闭嘴。” 于是诺玛就住了嘴。 卡洛琳在一旁微微笑，捂住了嘴巴。而诺玛的目光很快向卡洛琳看过来。卡洛琳注意到这点，朝她露出了无辜的表情。 诺玛摇摇头，她瘫着脸色，召出水元素，给所有人干净的水，又招来火元素，让水变热，让所有人都洗了个美滋滋的热水澡。 这些做完以后，人们看着她的表情就变得亲近起来。诺玛感受着氛围的变化，重新看向卡洛琳。 卡洛琳在一瞬间的茫然后，就理解的鼓掌，然后熟练的拍起马屁：“导师真是很厉害呢，只要导师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诺玛毫不犹豫的接收了卡洛琳的吹嘘，并且一点也不矜持和心虚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一边的侏儒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还好这辣眼睛的一幕并没有持续太久，墨菲重新传来了讯息。 “我们经过商议，会派遣稽查队前往安诺斯，但是在此之前，得麻烦你绕道一下，替我们探听安诺斯的情况。”墨菲皱着眉头说。 操法者们在原则上可以采取空间魔法进行跨界传输。但是一次性传输的人太多，会对薄弱的空间造成极大的伤害。一般来说空间会逐步自己修正，但也有的时候，空间会造成漏洞，吸收掉周围的一切。 因此个人传送盛行的元素潮汐的现在，战争的唯一进行法式，也依然是最为基本行军状态。 诺玛当然知道墨菲说的并不是推诿的话，但是对于额外增加的工作还是感觉到有些不快。 “为了白金之塔。”墨菲说，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诺玛的这点。 于是诺玛点点头。 墨菲露出一点笑容：“谢谢你，诺玛。愿魔法之神因斯坦一如既往的宠爱你。愿白金之塔永存。” “愿白金之塔永存。”诺玛回答，她挂断了通讯。 “导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卡洛琳问。 诺玛抬起头，她眼底挂着一点不耐，但很快就敛去，一点痕迹也找不到了。 “先安置难民，然后由里克收集难民的情报。我们轻装上阵会快速很多。至于其他的……”诺玛看着卡洛琳，“对于政治，你比我擅长，别的就拜托你补充了。” 卡洛琳微笑，手按住胸口，朝诺玛一礼：“如您所愿，我的导师。” 而一旁一直围观的伊娃也注意到，这个女人，在一开始疑似对抗的行为就好像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孩子。但在接到任务后，她迅速的调整了自己的思想和战略，她让最合适的人去做最合适的事情，并且毫不介意对方比自己更擅长。 伊娃摸着下巴，看着一旁的卡洛琳，露出一点意味深长。 第24章 确定下了大计划后，诺玛先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同行人员没有光明教的牧师这样的神职者，但是同行的半人马也是深受神明喜爱的家族成员，在实行一部分神职的时候也有不容小窥的优势。 特别是在安抚人心上面。 “看我的姓氏，我可是偏向惩戒的。”一开始的时候，半人马并不愿意。 “那就多在他们的精神上费心吧。我需要有人鼓舞士气，平定心灵，以及稳定情绪。”卡洛琳不疾不徐的回答，她对于爱琳这样的神职者似乎有种天然的了解。指挥他们如同牧羊犬驱使羊群。 “那好吧。”爱琳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有了爱琳的帮助，事情变得顺利很多。人们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甚至往好的方向转变。诺玛在观察到这一点后，就毫不犹豫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专注于自己的研究。 到了晚上的时候，里克鼓动着翅膀回来了，而这时候，卡洛琳也抱着整理好的卷宗过来了。诺玛看着扎堆的两个人，她的眼睛里冷漠又理性，几乎看不到什么波动。 诺玛先阻止了卡洛琳打算说的话，转头看向里克。有翼族人显然显得有些受宠若惊，通过最近的观察，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诺玛和卡洛琳之间亲密又奇怪的氛围。而诺玛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领导者的素质。如果是平常人，当然要先紧着自己的伙伴。里克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后一个汇报的准备。 “发现了什么吗？”诺玛问，尽管容貌冷漠，但声音却又很平淡沉稳，让里克莫名的平静下来。 “周围有三个村庄有活动者的痕迹，看起来相当平静。只是其中有一个似乎有逃难者。”里克定定神，回答。 诺玛想了想：“把村庄的位置画一下。” 这件事对于有翼族来说毫无难度，他们本来就是天空的制霸者，在高空可以掌握的信息远远超过陆地种族。 很快里克就画出了简易的地图，他期待的看着诺玛，期望对方能再说出或是表现出更深的素质。而诺玛只是转过头，朝卡洛琳招招手：“你来看。政治你熟。” 卡洛琳无奈的叹了口气，慢慢走过来：“我亲爱的导师，您可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啊。” 诺玛接过了卡洛琳手里整理好的资料，朝她扬扬手：“你擅长你的，我擅长我的。对于法术的分析你可不如我……”说到这里，诺玛一顿，“当然了，如果你能将心思多放在学术上，你应该可以更进一步……” 但诺玛的话没有说完，卡洛琳就急忙推着她的背往外走了几步：“好了好了，您说的对。您有您的专长，我也有我的。” 真是一个不热爱学习的人。 诺玛摇了摇头，在她不算短暂的一生里见过太多卡洛琳这样的人，明明聪明又有天赋，却总是陷入一些其他的事情里。诺玛尝试过改正，但最后的结果总是告诉她，人类是相当复杂的生物。 卡洛琳看到诺玛走远，终于松了口气。她低着头看着里克画出来的地图，然后拿过了一根树枝。很快，三个村庄的东南方向出现了一座城市，上面标注了安诺斯城。紧接着，画面上出现了道路，道路连接着，从村庄到城市，然后又慢慢的蔓延出来，一直到了森林里。 里克看到卡洛琳在一块空地上画了一个圈，他心里默默的对比了下地图，发现这就是他们停驻的地方。 这么一画，整个地图就变得相当精细又完善了。里克有些吃惊的看了眼卡洛琳。卡洛琳是人类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就算放在有翼族，除了没有那对翅膀以外，也几乎没有什么缺陷。这个女人，就里克不多的相关记忆里，都是和人脉与放荡挂钩的。 整个白金之塔，甚至整个主大陆谁不知道。白金之塔的务实派代表卡洛琳，是一个风流人物，裙下之臣不计其数。 大多数人都觉得，卡洛琳之所以出名，跟她的花名在外有很大关系。而现在，里克却不确定了。 这么详细的地图，卡洛琳几乎没有回忆的过程，也就是说，卡洛琳自己就是一个活的地图。 卡洛琳敲了敲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中，她在安诺斯城里画了个圈，然后拉出一条线，开始从城市出发，再折返。最后停留在他们所在空地上。最后在上面写了一连串的公式与数字。 “这是……”里克有些不明白。 “这是在模仿难民们的逃难路线，以及计算花费的时间。” 说话的人是诺玛。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重新回到了两人身边。里克急忙看向身边，诺玛低着头看着地图，手里还捏着刚才卡洛琳给她的资料。看样子，她似乎就随便的转了一圈就又回来了。 “您……” “我已经看完资料了。”诺玛轻咳了一声，解释着。里克听在耳里，总觉得有种欲盖弥彰的心虚感。 里克沉默，不明白诺玛的这点心虚从何而来，只能感觉到其中莫名的尴尬来。倒是卡洛琳朝诺玛眨眼：“我的导师就是聪明又能干，什么都瞒不过你。” 里克：“……” 对不起，既不聪明又不能干的他不应该待在这里。 诺玛抖了抖资料：“发现了什么？” 声音平稳又冷漠，视卡洛琳的马屁于无物。卡洛琳叹了口气，在地图上画圈圈：“您看，如果有法师可以攻下整个城市，不管逃脱者是否无辜，他们行走的方向基本都可以确定。东面是白金之塔，他们肯定是不会去了。那么剩下的三个方向，南面穿过静默之森就是暗精灵的区域，当然也排除了。最后可选择只有两个方向。” 里克这个时候也插嘴：“我没有看到北面有大规模的逃散队伍。” 卡洛琳给了里克一个大拇指。而里克也渐渐回过神了。 比起有“凶手”的东面以及不可琢磨的南方。西方的异族聚集，只有北方是人类的大片聚集地。换句话说，大家在下意识的逃难中，应该更容易扎堆，去选择让自己更安心的地方，比如自己的族群所在地，也就是北方。但是可以看到的活人却只有他们遇到的这个方向，这本身就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了。 里克一下子站起来，朝卡洛琳行了一礼：“阁下，请允许我重新前往北方查看一下。” 卡洛琳晃动着手里的树枝，她扫一眼诺玛。诺玛正看着地图，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问题。卡洛琳拉出一抹浅笑：“……好啊。” 里克点点头，振翅高飞，渐渐远去。 翅膀扇起的风把地上勾画的地图吹开，诺玛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眯着眼睛去看里克飞走的方向。她的肩膀突然被轻轻的撞了一下，诺玛转头，看到卡洛琳正抱着手看自己：“人都飞走了，导师还看什么？有什么话想说么？” “嗯，是有话要说。”说到这个诺玛就似乎一下子回了神，她低头去翻卡洛琳整理的资料。而卡洛琳则眯起眼睛，眼中闪过冷光。 飞得很远的里克突然背后一寒。 “我看了你写的东西，也听了你的分析……你还有些结论没有说。” 卡洛琳表情一松，按住自己的额头：“……原来你是有话想对我说啊……” “不然呢？”诺玛莫名的回望过去，又有些对于无关话题的不耐，“专心一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是的，确实是。”卡洛琳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她注视着诺玛。 这个森林现在如此的安详，难民们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孩子们的欢笑声远远传来。卡洛琳看着眼前的女性，看着阳光下她金色的瞳孔，似乎都是温暖的温度。 尽管这仅仅是她的错觉。 “我们遇到的这一支难民很不正常，他们贫穷，底层，没有能力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他们被山贼捕获，人数也太过少，不适合充当奴隶消耗。如果被卖往周围城市也很可能会造成恐慌，更何况，这条路根本不通往其他城市。他们是被人送到我们面前的。” 卡洛琳慢慢的说着，她注意着诺玛的表情，发现她毫不意外，卡洛琳对此有些挫败。可挫败又很快变成了期待：“我怀疑安诺斯城是一次有预谋的，针对您的陷阱，从极其有针对的路径来看，其中的参与者，或许有我们一起的同伴，也或许是白金之塔的某些成员。那么，我的导师，您是否还要前往查看呢？” 诺玛点点头，她既没有惊讶，也没有犹豫。 “当然，以白金之塔为名，我们操法者总是要站在所有意外的第一现场。” 卡洛琳有些意外的眨眨眼，她突然想起在她来到白金之塔的 第一节 课，书页上只有魔纹写的一句话“设想所有的可能，不因意外而沮丧，那是前往真理的必经之路。” 这原本是操法者面对无穷实验，自我激励的一句话，在所有人看来更像是一句无用的言辞。而当诺玛说出来以后，它似乎就变得有意义起来。 “啊……白金之塔。”卡洛琳轻声低语。 第25章 “真的不用其他人吗？”半人马低声询问着，她扭头看着远处的诺玛。诺玛还坐在她那木元素的座椅上，远离人群，又高高在上，孤独又高傲。 “只是查探一下。”卡洛琳担当着外交任务，她带着微笑回答，“不用太过在意，之后还有大部队来扫尾。我们不会惊动其他人。你们就放心的带着这些人先走，把他们安顿好。然后等我们回来就好了，不会花费太多时间的。” 卡洛琳看着爱琳脸上流露出的担忧，她不去想这是否是半人马有意还是无意做出的姿态。卡洛琳故意停顿一下，这才继续说：“毕竟这是白金之塔的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跟他们这些人无关了。 半人马的脸色立刻就沉下来，之前的担忧也在一瞬间收敛干净。她冷笑着：“是了，你们白金之塔的事情，我们当然不能管了，那就这样吧。” 卡洛琳理所当然的点头，一点也不把半人马的不高兴放在心里。她刚一转身，就听到侏儒那尖细的嗓音：“等一下。” 卡洛琳转头，她下意识的皱眉。比起好糊弄的半人马，卡洛琳更不喜欢伊娃，这个侏儒看上去同样的暴躁又刻薄，可是卡洛琳知道，这仅仅只是侏儒的外在表象而已。 “阁下，你有什么事？”卡洛琳问。 侏儒三蹦两跳的走过来，她只有卡洛琳的大腿高，抱着双臂，努力昂着头看着卡洛琳。这副模样看上去一点也不威严，反而还有些搞笑。 “只是送这二十几个人，不需要两个魔导师。相反，安诺斯城的情况不明，更需要强大的武力。”侏儒说，有理有据，让人无法拒绝。她竖起一只手，“我在白金之塔求学多年，即便现在离开了，但这里依然是我曾学习和生活的地方。和你们一样，我的心中也向着白金之塔。” 卡洛琳刚要开口，侏儒就急忙抢在了前面：“护送难民需要人手，我认为我的老友和那两个佣兵足以肩负起这份责任。作为白金之塔曾经的一员，我要跟你们一起去，也算为白金之塔尽一份力。” 卡洛琳注视着侏儒，侏儒毫无畏惧的回望着她。只是过了短短几分钟，卡洛琳就干脆的答应下来：“当然，能有您的加入，是我们的荣幸。” 于是侏儒发出了难听的笑声。 一行人分成了两个部分。卡洛琳站在诺玛的身边，诺玛敲了敲自己的元素坐骑，然后又看一眼在后面严阵以待的伊娃。她转头看向卡洛琳，卡洛琳朝她耸耸肩。于是诺玛就转过头，而后巨大的藤蔓卷曲起来，卷起了伊娃，然后风驰电击一般的朝自己的目的地前进。 “这样真的可以吗？”本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的同伴金。 金摇了摇头：“这些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你要知道，魔法师的力量比我们强大多了。” “可他们在念咒的时候也不能逃跑和移动，还不是需要我们来护卫。”本不服气的回答。他辗转在多个佣兵团，虽然年轻，但经验足够丰富，对操法者也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和熟知。 金顿时笑起来：“你看到过诺玛·希尔念咒吗？” 本顿时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那可真是个怪物……” “谁说不是呢？”金意味深长的回答，就闭上了嘴巴，再也不再说其他的话了。 侏儒费力的从藤蔓身上钻出来，再慢慢的爬到了藤蔓座椅上。她努力的喘了口气，引来诺玛的一个侧目：“令人惊讶的平衡力。”诺玛注意到侏儒的小胳膊小腿，又下了定论，“原来如此，因为腿太短，导致重心稳定。” 伊娃：“…………”我怀疑你在侮辱我，并且掌握了证据。 不过诺玛已经不再理会伊娃了，伊娃也就气鼓鼓的坐在了一边，看着飞速倒退的景象发呆。 法师们总是会陷入自己的心灵之中。神智陷入随着魔力触须的延展，整个世界都会变得格外不同起来，这会让法师们沉迷甚至陷入这样的图景之中。由于对魔力和元素的沟通如此迷人，时间的流逝也加速到某种不可思议的地步。或许除了长生种，操法者们是对时间最不敏感又最为敏感的职业者了。 “到了。”随着诺玛冷静的说话声，伊娃从沉浸中惊醒，她立刻站起身。 她们还身处在森林之中，但很明显已经不再是森林的中心了。树木变得稀少又细小起来，草地渐渐占据了大部分的地区。远处还是一片葱郁的绿色，但焦土的气息已经随着风传来。伊娃注意到阳光变得金黄，温度已经开始降低。这意味着黄昏已经来临，她们近乎走了一天。 伊娃看了一眼诺玛，诺玛还是她熟悉的那个表情，皮肤里透着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这并不是虚弱，伊娃意识到这一点，这整整一天的提供元素生物赶路的消耗，对于诺玛而言，似乎仅仅是海洋里的一滴水，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不便和困扰。 伊娃深吸口气，把心底里的忌惮压下来，然后跳起来，朝远处看了看：“我们已经到了？可是我没有看到城市的影子。” “就在前方不远处……”诺玛回答，“在不确定有侦查魔法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再继续前进了。” 伊娃嘿嘿的笑了两声，翻手拿出一个东西，得意洋洋的晃了晃：“我有这个！”她看到诺玛冷漠注视的目光，又急忙补充一句，“这个东西可不是你的论文原理做的。” “……”诺玛沉默，然后说，“我知道，这是根据《信息传输原理》制作的，三百年前，侏儒技巧制作大师的作品里有提到过。” 侏儒是天生的手艺人，和善于制作盔甲、武器、建筑物的矮人不同，侏儒更善于制作这种技巧又精密的东西。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侏儒也是被大肆捕捉成为奴隶的其中一个弱势种族之一。伊娃的手指轻轻的摩擦了一下手里的道具，沉默。 “知道这些的人已经不多了。”伊娃说着。 对于侏儒这样的感慨，两个人类都没有说话。她们也没有立场说什么。 但侏儒很快就振作起来，她拉开手里那个奇怪的东西，这个小玩意儿分成了两个部分，上半截的模样就像一个小虫子，侏儒灌注魔力，于是那个小东西就发出嗡嗡的声音，从侏儒的手心里飞起来。那小东西绕着伊娃飞了一圈，就朝着目的地飞过去了。 伊娃一边摆弄着手里的剩余零件，一边解释：“魔力灌注会储存在核心里，用以支持监视器的行动，因为是内部完成的循环系统，可以有效的回避魔力侦查。” “神乎其技。”诺玛赞叹了一声。 伊娃扬了扬下巴，随后手腕一动，一个半透明的屏幕就出现在三人的面前。小虫子的视觉也完美的展露在了屏幕面前。 “投影术？”卡洛琳摸着下巴，转头问自己的导师。 诺玛想了想：“投影术需要咒语和手势的结合。这里是在核心刻入了魔阵。” “够了啊你们！”伊娃大声说，生怕再这么讨论下去，就连什么魔阵都要推导出来了。 两个人闭上嘴巴，随着伊娃的摆弄，城市的影子已经出现了在三人的视线中。安诺斯城是一个不大的城市，这一点卡洛琳已经在资料里标注了。常驻人口不超过一万人，由于靠近白金之塔，受到白金之塔的庇护，没有战乱，十分和平。因此城墙维护也并不十分的精细，是以泥土和石块垒砌的。而现在，城墙的一面已经是一片焦黑。巨大的黑色从东方以扇面的形状，延伸了半个城池。越靠近城墙的部分，就毁灭得越严重。 “袭击者从东面来的。”卡洛琳想了想，“我疏忽了，没有问他们在城市里居住位置。” “他们穿着并不豪华，以手工业和平民居多。”诺玛回答，身为一个操法者的本能，她的观察力确实值得嘉奖。而卡洛琳也接过了她的话：“是了，东面靠近白金之塔，居住者的身份确实会高一点。” 说着这话，卡洛琳又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大部分的房屋甚至都已经看不见形状了，基本也可以确定没有活口了。 “还有活人吗？”诺玛突然问。她注视着屏幕，然后往其中一个方向点了点，“这里。” 面对诺玛的命令，伊娃翻了个白眼，手倒是顺着诺玛指引的方向过去。很快，三人就看到一个蹲在残垣断壁里的雕像。伊娃皱着眉头毒舌：“太丑了。” “是傀儡。”诺玛解释，她直起身，盯着那个傀儡，“我们要去看看。” “导师。”卡洛琳抓住了诺玛的手，看着她，“你可以不用去冒险。” “我需要去看看。”诺玛回答，她重新看向屏幕，语气沉沉，“这是白金之塔的责任。” 第26章 侦查器围着安诺斯城绕了一圈，除了尸骨和傀儡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傀儡也太多了些……”卡洛琳皱起眉头，“活人也许是藏在地下，或者是有其他的屏蔽手段……” 伊娃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机器，也皱眉头：“你说的对，我下次再加个侦测魔力法阵才行。现在看起来还不够用。” 两个操法者立刻就陷入了讨论之中。所幸卡洛琳用尽理智把自己从那迷人的理论知识里抽离出来，看向了诺玛：“我的导师，您有什么安排吗？” 诺玛点点头：“走吧。” “就这么……”伊娃瞪大了眼睛，她的手掌在屏幕上画了个半圈，“先不说其他的埋伏，里面的傀儡就有二三十个，你确认要这么进去？你可是个身娇体弱的法师！！” 诺玛看了伊娃一眼：“你留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她朝卡洛琳打了个手势，自己跳下了藤蔓。卡洛琳急忙给自己加了个羽落术，也缓缓飘落下来。羽落术是模仿羽毛缓慢降落的法术，所以很不好控制方向，在她将要飘离诺玛的时候，她的手臂被诺玛抓住，带进了诺玛的怀里。 卡洛琳从善如流的环住诺玛的腰，发出一声喟叹：“真是令人想念的怀抱。”她抬起头，诺玛金色的眼睛闪动，里面似乎沉淀着一点点的暗色光芒，就仿佛是巨龙洞穴里的金沙，带着迷人的魔力。 “走吧。”诺玛一手扶住卡洛琳的肩头，把她转了个方向，再轻轻一推。卡洛琳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她回过头，诺玛站在她的身后，安静的看着她。 “导师是想让我打头阵吗？”卡洛琳朝诺玛微笑。 诺玛往前走了几步，和她并肩靠在一起，她的眉头紧皱，显露出了显而易见的不满：“每一个操法者都是白金之塔珍贵的财产。我不会轻易损失的。” “嗯哼。”卡洛琳耸耸肩，“白金之塔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不必太过在意。” 卡洛琳看到诺玛转头望向自己，眼眸里带着不赞同，以及其他东西。这东西是卡洛琳所陌生的，她很少对什么东西感觉到陌生，就在她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头顶上传来了侏儒不满的声音。 “先说好，我可不想去送死啊，要去你们自己去！” 卡洛琳眉梢一挑，目光转到诺玛身上。诺玛还是那副安静又沉默的表情，她低头想了想，然后点头：“好的。” 卡洛琳冷眼看着侏儒在上面跳脚，说着“你们真的要去送死啊”之类的话，她眯起眼睛，突然一笑，伸手勾住了诺玛的臂弯，亲亲热热的靠在她的身上：“我的导师，我们走吧。” “嗯。”诺玛应了一声，两人走出几步，她仿佛这时候才回过神来那样，轻声说，“你放心，我会护住你的。”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卡洛琳停顿一下，这才笑着回答，“您刚才承诺过。我相信您的承诺。” 两人身影缓缓前行，似乎是散步那样，逐渐的消失在远方。 随着行走，城市已经近在眼前，两人淡漠的表情也终于变得严肃起来。和在屏幕上看到的不同，很多的伤害，只有亲眼看到才能感觉到震撼。两人是从西门靠近的，这里并不是战斗的主场，但略带焦黑的城墙，门口大块的残肢，土壤被大片的鲜血浸透，甚至变成了深黑色。空气中还残留着久久不散的难闻气味，混合着焦土和血腥气息。 卡洛琳抱着双臂，皱着眉头。她的肩头被诺玛拍了拍，卡洛琳感受着对方手心那灼热的温度，耳边听到冷冷淡淡的声音：“别怕。” “我……”卡洛琳想要解释自己其实并不是害怕，但她只是无声的把这些话都吞回自己的肚子。她看到自己的导师微微眯起眼睛，卡洛琳一时分不清，那双眼里沉淀着到底什么样的情绪，她们只是沉默着在这边焦土上安静站立。 过了好一会儿，诺玛给卡洛琳上了一个侦测隐形，以及一个反向防侦测的魔法，又用清风咒环绕在卡洛琳的鼻尖，抽离那难闻的气味。两人这才一起走进了这座城市。 安静的城市。 “一个人……都没有吗？”卡洛琳环顾着四周，她抬手，想下意识的释放活人侦测魔法，但考虑到魔法的波动极有可能会引来潜藏在暗处的其他人的注意，所以又默默的放下了手。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诺玛的声音传来。 卡洛琳转头，她发现诺玛的眼睛还是眯着，对方似乎格外适应这样的环境，并不会有初次上战场时，很多新人有的难受、恶心等情绪。但唯一相同的，大概是那份同样的迷茫。卡洛琳想了想，回答：“去东门，那里的线索比较多。” 诺玛嗯了一声，并没有对卡洛琳的说法有什么意见。两人沉默往前，脚下的鞋子时不时的发出细碎的声音，混合着地面的垃圾、污水又或是开始腐败的某些残肢。 在这么一个空荡荡的城池里，这绝不是一种什么好的感受。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这是单方面的屠杀……”诺玛看着周围，低声说。 卡洛琳抱着双臂，或许是因为天色已经渐渐昏暗而导致的低温，也也许是因为周围的环境氛围，卡洛琳觉得自己有些冷。她冷淡着脸色，看着前方：“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毕竟不是每个地方都是白金之塔……” 白金之塔禁止操法者之间的斗争，对有力量者施加严厉的监视。可就算这样，它也依然阻止不了人们的勾心斗角。 “就算是白金之塔，不也有您这样的保守派，和我这样的务实派吗？”卡洛琳说着，忍不住带上了一点嘲讽。 可惜的是，诺玛从来听不懂嘲讽。她看着身边卡洛琳的模样，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你很冷？” “有一点吧……”卡洛琳不太在意的回答。 很快，另一个人的体温就温暖了她。卡洛琳知道跟诺玛那冰冷淡漠的模样不同，这个女人的体温总是高于普通人。就好像现在，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暖和起来，血液重新流淌，带来让人欢喜的感受。不过卡洛琳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似乎太冷了。” “我们已经走到包围圈了。”诺玛回答，带着卡洛琳，让她藏到自己的身后，“你看，温度越来越低了。” 卡洛琳注意到自己呼吸里都带上白色的雾气，现在是五月左右，温度绝对不会低到这样的地步。她的手掌还被诺玛牵住，这近乎是她在外界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卡洛琳叹了口气，把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我没有感受到侦测魔法的警报。” “是傀儡和法阵……”诺玛回答，“幕后的人似乎并不打算出面。” “能精准的判断什么时候启动法阵，说明操纵者正在某个地方监视我们，或许本人就在附近。” 两个操法者以一种异常冷静的姿态在讨论着，周围的一切是困扰，但绝不是绝境。 诺玛看向卡洛琳的眼神里充满了赞许，她再一次发出邀请：“如果你愿意专心在法术研究上……” “我亲爱的导师。”卡洛琳有些无奈的打断了诺玛的话，“现在可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诺玛便遗憾的闭上嘴巴，她退后了一步，看向卡洛琳的目光宽容中带着评估：“已知条件，安诺斯城占地为2.25平方公里，南北边长1.5公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西门往东5公里左右。已知该法阵带有侦测、寒冷、缓步效果。且法阵并没有活人近距离操作迹象。求问，该法阵是什么法阵，总面积大小，以及常用的魔力材料是什么？” 卡洛琳：“…………” 导师你这么硬核，藏在暗处的人知道吗？ 卡洛琳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导师，这样真的合适吗？”她看着不为所动的诺玛，又急忙贴了上去，半是撒娇，半是取暖的说，“我现在好冷。低温会缓解血液流动，会导致大脑出现幻觉、无法思考，甚至造成严重的后遗症。我的导师，您愿意看到您前途无量的学生，因为在法阵中解答问题，而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吗？” “你可不是我的学生……”诺玛低声说，而后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卡洛琳从中听出了里面的遗憾和叹息，“危机能让人更加的理智。” 说完这句话，诺玛轻轻的挥了挥手，空气中的火焰立刻熊熊燃烧，立刻驱散了周围的寒冷。卡洛琳在一边注视着诺玛，火焰中的诺玛，她听到火元素讨好的声音，是臣服是欢喜。 “我不喜欢寒冷，也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去吧。” 随着诺玛的说话声，火元素们欢腾起来，扑向了周围。大地开始闪烁，隐藏的魔纹出现在火元素的冲击下闪烁着细微的光芒。就正如她们之前猜测的那样，这个地方已经被人刻下了法阵，变成一个巨大的陷阱。 而在火焰的深处，冷冰的光芒响起，傀儡们一个接一个的站起来，发出轰鸣的声音。 “入侵者确认！” “杀死！” “杀死！” 第27章 天不知不觉已经完全黑了，乌云席卷，连月亮都看不见一丝光亮。 地面上的法阵彻底暴露出来，它们闪动着微微的银色亮光，一暗一明，就好像在呼吸，交错延展开来。如果从上空看上去，卡洛琳觉得这大概会一副非常美丽的场景。不远处的傀儡们发出滴滴的警报声，机械与齿轮互相咬合着，响起卡卡的声响，双眼部分发出猩红的光芒。 而诺玛…… 卡洛琳蹲在地上，她的手指想要碰触法阵，又被法阵所蕴藏的魔力所弹开，只带来一阵灼烧的疼痛。 “没事？”冰冷的声音传来。 卡洛琳抬头，诺玛一手插兜，一手随意的落在身侧，她的手臂上缠绕着火焰。红色的光芒灼热闪耀又骄傲，此刻温顺的盘旋在诺玛的身上。就好像这个女人就是火元素本身。 卡洛琳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息，她眯起眼睛，感受着心脏的鼓动，又用力的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唤回自己的神智：“当然，没事，只是普通的魔纹防护。” “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解析它，然后告诉我应该怎么办。”诺玛平静的声音抚平了卡洛琳澎湃的思绪。这种平淡就让卡洛琳觉得，她们似乎正在一次魔阵教学的课堂上，而不是生死危机的时刻。 不过不管怎么想，却始终是要解答这一份魔阵试卷的呀…… 卡洛琳苦笑了一下，开始点自己的额头：“已知条件……”她的手指变换，最后在手心里变化出一个小小的法阵，贴上魔纹上。魔纹发出了抵抗一般的兹拉声，周围的魔纹的光芒一下子亮了几分，四周的温度开始继续下降，但又很快被诺玛操纵的火元素驱散。 “解构！”卡洛琳低声说，眼前的魔力海洋开始震动，魔力触须探出，一点点的去分析被强迫溢出的元素构成，从而分析和判断魔法阵的构成。 这是一种中规中矩的破解方法。 操法者们利用元素，勾勒魔纹，让元素按照一定的排序方式进行封闭循环，从而达到离开操法者的操控，也能自由运行的程度。每一个操法者从开始接触魔法开始，就会不停的学习魔纹知识。他们一边使用魔法，一边研究着魔纹的运行，用以判断和验证自己魔法的改进，更加深刻的理解魔力与元素的关系和原理。 诺玛却对此有点不满，她皱皱眉头，但到底没有说什么，因为前方，傀儡们已经迈动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前来。 火元素凝结而成的火箭朝傀儡们射去，被外层的盔甲所覆盖，火焰弹开，落到一旁的房屋上，带来火星，火星点燃木头，引发大火，照亮了整个城市。 诺玛皱眉，在一个傀儡朝她扑来的时候，手轻轻往上一抬，一个小凸起立刻绊了对方一下。但傀儡只是摇晃了一下身体，就稳住了。不过稳住的下一个瞬间，冰冻爬上了它的身体，卡卡的几声后，将它冻在原地。 就在诺玛用同样的方法应对下一个傀儡的时候，对方很快的绕开了凸起，并且朝诺玛扑过来。诺玛急忙闪身，她的身体强健，但和普通人没有太大的区别，这一下躲得实在是过分的狼狈。巨大的尘土扬起，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诺玛捂住自己的鼻舌，目光却一点点的冷下来：“有一定的智慧，可自主学习。”她侧头看向一旁。卡洛琳目光专注的盯着法阵，虽然诺玛挡在了她的前面，吸引绝大部分火力，但如果傀儡们有一定的基础智慧，完全可以绕开她对卡洛琳进行偷袭，可是它们没有这么干。 “……目标是我。”诺玛做出这样的判断，她打了一个响指，大地发出轰鸣，一只土制大手猛然生出，它抓出一个傀儡的脚，将它抡成一圈，朝周围转去。傀儡们发出砰砰的声响，诺玛注意着它们，傀儡们东倒西歪着，最终这个巨大的武器毁于同伴发出的射线下。 “……火力强劲。”诺玛若有所思，她扬起头看着这漆黑的天地，突然笑了笑，“看来是很看得起我。” 卡洛琳还在尝试解构魔法阵，她的心里有些焦虑，脑海里始终浮现出临行前的那一晚，那个微笑的男人，和他说的那些话。一个晃神间，法阵似乎出现了些微的晃动，周围的温度再一次拉低下来，似乎引起了反弹。 “你在干什么！”诺玛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严厉。 卡洛琳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重新变得专注起来。无论如何，她可不想在事后接受自己导师的“复盘”，那样子的经验，实在是不会想要经历第二次。 诺玛的注意力也很快转移回来。她并不是一个擅长体术的法师，她的身体素质其实不差，但长期的伏案工作让她没有太多的锻炼机会，带来的副作用也同样明显。在狼狈的躲闪过几次后，诺玛的衣服上的魔纹使劲的闪烁着，这是清洁术多次发作的结果，她甚至闻到自己的发丝上带来的焦味。诺玛的眼神终于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 事后的卡洛琳曾如此评价这件事。 “想要看一个龟毛的人发狂吗？很简单，让她的洁癖症发作就好了。” 最后是极度的高温唤回了卡洛琳的神智，她的破解也已经到了最后的部分。 “导师，在前方1公里的地方，那是法阵的中心。”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卡洛琳敏锐的感觉到了一点的不对劲，她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感受着头晕的感触，“我怎么……” “是氧气！氧气快被耗没了！”诺玛高声说，她一把抓起了卡洛琳，翻身爬上随手召唤出来的土元素，趴在它的身上，迅速朝卡洛琳说的方向接近。 卡洛琳努力的呼吸，她脑中回想起刚才解构的法阵：“是的，这是一种另类的防护罩，将内外隔开，通常用于……” 说到这里，卡洛琳的声音也迟缓下来，看着诺玛的表情充满了难以言喻：“保存食物……隔绝空气和温度。” “那可真是绝佳的想法呢，是个人才。”说完，诺玛又若有所思看了卡洛琳一眼，“比有些人要有开创性很多。” 卡洛琳顿时不服气起来：“这怎么叫做有开创性呢？要是我的话，就直接把空气抽空了。” 诺玛：“…………” 这个心狠手辣的劲头，那确实是很具有开创性了。 不过经过这一打岔，倒是气氛变得轻松了很多。诺玛没有理会是谁设的圈套，而卡洛琳也不会问，连敌人的正脸也没有看到，问了也没有意义。就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诺玛突然贴近了卡洛琳，卡洛琳微微一惊，诺玛的手掌就按住了她的背，轻轻的拍了拍，行动轻缓，似乎充满了温情。 “我有一个主意。” 当然，说出的话却并不是那么让人喜欢。 卡洛琳想着，安静的听着诺玛的话，她点了点头。 很快，前方的场景开始发生变化，叠加了幻境隐藏的法阵核心终于现出了它的真面目。巨大的魔晶石屹立在那里，魔纹以魔晶石为中心，朝周围扩散开来，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开关在外面。”卡洛琳说，她手指轻轻牵动了下周围，魔力触须感受着魔力的波动，她皱着眉头，“封闭的环境，空气里的魔力已经不足以提供传送了。看来是想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非常精准的战术。”诺玛回道，她的手掌按在了魔晶石上，朝卡洛琳眨眼，“你准备好了吗？” 这难得的调皮，让卡洛琳微笑起来，她迅速的计算着传送法阵的坐标点，魔力触须延展出去。在山谷的那一场战斗已经让她学会了借助魔力海洋感受四周，而不是元素。现在魔力触须全力开动，整个世界又重新陷入了一个新的视觉感官中，大块的色块填充进这个世界，有生命的和无生命的，有灵性的无灵性的，都那么鲜明。她在魔力海洋里搜索，并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触须延展出去。 感谢这个死城，周围除了傀儡没有活物，所以那个特异点在魔力之海里就好像灯光一样的明显。卡洛琳迅速的勾画出所需的坐标点，然后睁开眼睛：“找到了！” “去吧！”魔晶石一下子注入了大量的魔力，元素在一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卡洛琳构建的传送法阵也在一瞬间展开。就在卡洛琳踏入法阵的一瞬间，她回过头。 诺玛微躬的身体挡在她的面前，瘦弱又纤细，却这样坚定。她的脚下绽开火焰，高温迅速的燃烧着，地上的土地都呈现出了一种暗红的颜色。而后，那个小小的人影冲着逼近的傀儡举起一只手掌。 一阵闪光过后，传送阵关闭，一切都消失，只有光芒形成的光斑长久的留在了视网膜上，带来近乎如同幻觉一样的影像。 第28章 传送点开启时带来的魔力波动很快就引来了暗处那人的注意。他立刻把手里的东西一扔， 整个人就地一滚，从怀中拉开一个卷轴。 如果成功的话，下一秒他就会消失在原地， 回到安全的地方。 只可惜没有下一秒。 “Nus Feim！”随着咒文，卡洛琳从传送法阵踏出来，丝毫不顾忌在周围空间还处在魔力震荡的时候， 她这样的做法可能会造成的危险。卡洛琳的目光闪烁， 神秘的符文在她的眼底缓缓转动， 利用着魔力的震荡不安， 她迅速的化解了隐藏在空气中隐秘的魔力陷阱。这造成的后果就是一场小型的冲击波无声的爆开。 尖锐的，超出人类听力极限的声音冲击着周围。男人的头脑眩晕，耳朵缓缓的流下两行鲜血。仅仅是这样一个晃神， 卡洛琳就已经抓到了机会。 “疯子！”男人扭头， 恨恨的吐出一口被空间震荡引发的鲜血。他整个人都被卡洛琳的咒文石化， 只能趴在那里无法动弹。卡洛琳甚至还刻意抽掉了周围的魔力，以防止男人还有什么其他的后续。 “疯子？你们为了布置这样一个杀阵，屠杀了一个城市。我可没有你们这么疯狂。”卡洛琳用手拨了拨自己的发丝，暗暗噎下喉咙里涌上的腥气。她其实同样受到了震荡的伤害， 并不比那个男人好受，她紧紧的盯着男人怨毒的目光，心里其实悄悄松了口气。 如果这男人是死士，立刻自尽的话， 她恐怕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幸好，现在看起来，还有获取情报的途径。 “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卡洛琳注视着男人的脸色，虽然男人什么话都不说，但神情和眼睛细微的变化却瞒不过她。 “你们是谁派来的？”卡洛琳问了一个废话， 问完又自嘲一笑，她盯着男人的目光，“是东部自由商业联盟？” 男人没有开口，眼神却隐隐透露出一些不屑来。 这种不屑的神情卡洛琳实在太过熟悉了。她眯起了眼睛，那个早就盘旋在心里的猜测已经成型，在下一秒，她就说出那个答案：“是白金之塔。” 这一次，男人的表情扭曲了一瞬。而下一刻，卡洛琳的手掌就已经按在了男人的头顶上，她的声音近乎是一种怜悯的叹息，落在男人的耳中：“我知道了。Lass Lun”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卡洛琳注视着男人的身体软倒在地上。 不过三个呼吸后，身后的魔力再一次传来细微的动荡，卡洛琳转过头。在看到那熟悉的白色法袍后，卡洛琳发出嘤嘤的声音，投入了对方的怀抱。温暖的，又干爽的气味和温度一瞬间包裹住卡洛琳。在片刻之后，她的后背被轻轻的拍了拍。 卡洛琳身子一僵，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推开。只是诺玛没有，她依然安静的拍着卡洛琳的后背，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声音响起：“你有点高……这么窝在我怀里，不会不舒服吗？” 卡洛琳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声音里带上笑：“我的导师，您这样的话可不会讨女孩子喜欢的。” 卡洛琳以为会引来诺玛的训斥，反正这也不是一两次了。没有想到，诺玛沉默了一会儿，就干巴巴的回了一句“哦”。 卡洛琳十分惊奇，她想要看看自己导师现在的表情。但她还是忍住了，只是把头埋在了诺玛的怀里，双手一环，这个瘦小的人就无限的贴近了自己，似乎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卡洛琳闭上了眼睛：“那个男人服毒了。” “嗯。”诺玛回答着，她的声音依然这么平静又冷淡，却没有一点的质疑。 卡洛琳用力的抱住诺玛。 “你在害怕吗？”诺玛问。 “怎么会呢？”卡洛琳终于轻轻用力，将自己从诺玛身上抽离出来，她朝着诺玛微微抬起下巴，又吸了吸鼻子，“我不会害怕，永远！” 诺玛定定的看着卡洛琳，过了一会儿，终于勾起唇：“很好，你是一个乖孩子。” 这真是阔别久远的话。 卡洛琳别过头，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又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尖，最后有一点失落：“不，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乖孩子。” “那也是每一个导师的骄傲。”诺玛回答着，她抬脚朝前，安静的看了一会儿男人的尸体。 卡洛琳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的背影。 “这次的袭击者，不可能只有这一个人。” “是的，我已经搜过他身上了，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证据表明他的来历。” “看来他们确定能把我埋葬在这里。”诺玛想了想，又低声说，“那可真是太自大了。” 卡洛琳看着诺玛，她垂下眼，回答：“是的，实在是太自大了。” “他们对我有一定的了解。” 就在两人打算往回走的时候，诺玛突然开口。卡洛琳惊讶的回头看向诺玛，但对上诺玛平静的眼神后，她又陡然冷静下来。是了，其实这也并不难猜，就算是卡洛琳，在遇到男人，得到确实的答案前，她也已经有了相同的判断。这个猜想，诺玛当然也能同样的想到。 卡洛琳很快镇定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发丝，抚平那些毛刺的同时，也在抚平自己的心绪：“我的导师，您的意思呢？” 诺玛沉默了一会儿，又摇摇头。 卡洛琳试探着问：“不通知白金之塔过来么？” “已经没有线索了。”诺玛叹息着，她示意卡洛琳转过身回头。 身后的死城近乎成为一片焦土，只有几个残垣断壁还孤零零的立在那里，仿佛在述说着之前可怕又惨烈的景象。 卡洛琳睁大了眼睛，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我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你忘记防护罩的特性了吗？”诺玛说话有些无奈，她看着卡洛琳，“火焰消耗周围的空气，你走以后，整个法阵区域内几乎没有声音了。需要我再告诉你一次魔法特性课里《关于空气释放法术注意点》里的内容吗？” “空气能加快咒文的传播，失去空气，元素会进入惰性中，同时会影响声音的传播。”卡洛琳不甘不愿的回答。 她低垂着头，金发软软的垂下来，有种丧气的暗淡。 就好像一个乖顺的小孩子。 诺玛满意的点点头，没有忍住，微微踮脚，撸了把卡洛琳的金毛。 卡洛琳：“……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哦。” “你可比我小一百多岁呢。”诺玛理所当然的说。在说完又微妙的停顿了一下，诺玛表情复杂：“就好像幼儿一样的年纪，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卡洛琳满不在乎的撩了撩头发，朝诺玛妩媚的眨眼：“可发育得让您满意，不是么？” 诺玛急忙别过眼，低声咳嗽着。卡洛琳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更何况现在周围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不好好利用，那简直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卡洛琳贴住了诺玛的肩头，声音细软，吐气如兰：“我亲爱的导师，您这可是勾引学生，搞潜规则呢，白金之塔监督会要是知道了……” “监督会是不会管这些的！！” 这急急忙忙，脱口而出的话似乎暴怒了什么，诺玛身子一僵，转身就往前走。 “您还真的查过了啊，就这么怕监督会查出我们的事吗？”卡洛琳的大笑声传到诺玛的耳中，让诺玛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导师，那个尸体怎么办！”卡洛琳在诺玛身后大声喊。 “随便你！”远处传来诺玛恼羞成怒的声音。 卡洛琳一边笑着，手指一转，一个小火苗从指尖跳出来，扑向那具男尸。卡洛琳看着那个尸体渐渐的变成一捧细灰，这才放心下来，慢慢的跟上了诺玛的脚步。 这是一个昏暗的酒吧隔间。 男人和女人的调笑声和音乐声从木板那头传来，隐隐约约，就好像是睡梦中的呓语。 身穿黑袍的男人看着手里的灯火慢慢熄灭，他抬起头，黑色的兜帽盖住了他的面貌，只留下下巴那修剪得十分整齐的胡须。 “失败了。”男人说着，他按下手边的魔法道具，安诺斯城的一切重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从诺玛和卡洛琳进入，一直到诺玛灌注魔力，强势让卡洛琳打开空间法阵，再到卡洛琳走后，强大的火元素疯狂肆虐。紧跟着屏幕微微闪动，很快就没了影像。 “元素太过暴动，影响了影像的输出。”男人解释着，关掉了魔法道具。他看着眼前三个同样身穿黑袍的同伴，“诸位，我们的情报有误，对于诺玛希尔的真实实力，我们的判断并不准确。” “简直就是个怪物。”另一个黑袍下传来恨恨的声音，听不出男女。 但一开始说话的那个黑袍男人却并没有理会自己的同伴，他只是点了点桌边，慢慢说道：“我们需要重新制定计划。” “我有个很有趣的发现。”最后一个没有说话的黑袍人终于开口。他示意男人重新打开了那段影像，在最后火焰燃烧的那一瞬间，黑袍人指着一个地方，说：“你们看这里。” 黑袍人盯着那个小点，最后一点一点的放大，直到看清卡洛琳干掉他们探子的全过程。 “你想要说明什么？” “卡洛琳·马丁，这个女人有点问题。”黑袍人慢慢的说。 “一个外来者……”一个声音响起。 “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第29章 卡洛琳抬起头， 天边的紫月显露出一点轮廓，没有银月伴随，显得孤独又寂寞。 “可真黑啊。”卡洛琳小声说。走在前面的诺玛突然停下脚步， 她身体微微一歪，卡洛琳一个箭步，把歪倒的诺玛按在了自己怀中。 “您怎么了？”卡洛琳问， 魔力触须下意识的缠上诺玛的身体。诺玛就仿佛有所感觉那样， 微微的僵了僵。她扬起下巴， 发出低低的喘息， 但说出的话，却并不那么引人遐想：“放开我！你的魔力触须想要被我斩断吗？” “那导师可真是天赋异禀呢。”卡洛琳笑了笑。 人类是一个十分中庸的种族，寿命比兽人和哥布林长， 却算不上什么长生种。体质也平平， 虽然偶尔能出现几个天赋者， 不过他们的成就大多终止于寿命的限制，尽管魔力和高位阶能有效延长寿命，但那是跟人类原本的寿命相比而言。因此有时候甚至会让人怀疑，这个种族之所以还能在大陆上占据一席之地， 大概只有繁殖力超群这一点了。 魔力触须是每个操法者拥有的天赋，但魔力本身就是一个虚无的东西，魔力触须也同样如此。起码卡洛琳还没有看到过其他人仅仅只靠自己而非仪器，就可以敏锐的察觉到别人的魔力触须。 诺玛喘息着没有说话。她紧紧的闭上眼睛， 她对于魔力比大多数人都要敏锐很多。因此诺玛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卡洛琳的魔力触须缠绕着她的手腕和脚，试探的碰触着她的腹部，那是大部分人形操法者魔力运转的核心。 “别动。我的导师。”感觉到怀里身体的挣扎，卡洛琳按住了诺玛。她闭上眼睛，通过魔力触须感触着诺玛的身体， “您的魔力核心有絮乱的迹象。” 说是絮乱其实已经是一个委婉的说法了。在卡洛琳的感知中，诺玛的魔力核心呈现出一团耀眼的红色，暴虐又混乱，之所以卡洛琳还能用这么轻松的口吻说着这话，这也仅仅是因为她感知到这混乱之中隐隐约约似乎有自己的规则在运行。 尽管如此，因为力竭导致没有稳定的魔力支撑，这使得混乱之中尤带平衡的核心有崩溃的趋势。卡洛琳握住了诺玛的手，皱起眉头：“我亲爱的导师，您现在的情况可真的算不上好。您有什么可提供参考的解决方法吗？” “魔力……”诺玛眯着眼睛说，她握住了卡洛琳的手心。在卡洛琳将要把自己的魔力灌输过来的时候，她又甩开了对方的手，尽管那种对于魔力的渴望带来的焦灼几乎要焚烧掉她的理智，“不可以，我会把你吸干的。” 卡洛琳：“……” “好吧，在您把我另一种层面吸干的之前，我还是得正视下自己的能力局限。”卡洛琳的话音里带着调笑的意味，按照诺玛的意思，没有试图传输自己的魔力。 诺玛费力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不满。 卡洛琳扶着诺玛，安静的观察了一会儿诺玛的表情，魔力触须依然不顾诺玛的反对死死的缠绕在她身上，就好像是某种烦人又黏人的动物。 “只要不动用魔力就可以，对么？” 在观察了一会儿后，卡洛琳问。诺玛闭上眼睛点点头，这对她而言是很难承认的事实。诺玛·希尔，这个从一出生就引来许多人关注的女性，从来都魔力充沛，游刃有余，但是此刻，她却像一个溺水的鱼一样。 因此诺玛干脆眼不见为净。 卡洛琳的眼底划过一点笑，她低声说：“我倒是有个主意。” 诺玛刚睁眼，手腕上就感受到了冰冷。诺玛低下头，卡洛琳把一个银白的手腕系在了诺玛身上。就在那一瞬间，魔力感知顿时抽离开，诺玛有种空落落的失重感，但与此同时，无法感知的魔力也让暴虐的魔力核心一下子平静下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 诺玛用力推开卡洛琳，怒视着她。 卡洛琳触不及防，摔倒在地上，她手掌被地上的砂粒划破，流下血液。卡洛琳不在乎的伸出舌头舔了舔伤口，抬眼看着诺玛，眼角边上的那颗朱砂痣几乎活起来，有着让人醉心的美。 “不要着急，只是一个抑制魔力的小手段。”卡洛琳微笑着，就算在这样的地方，她依然维持着自己的风度。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走到诺玛面前，看着诺玛怒气冲冲的脸，“您是否感觉好多了？”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诺玛皱眉。 卡洛琳微笑。就算再怎么生气，一旦开始讲道理，诺玛就能安静下来。这一点可比很多人都要好很多。 “魔力的多寡不代表实力，自己的强大这才是真的强大。”卡洛琳握住了诺玛的手，也许是因为没有了魔力的加持，卡洛琳轻而易举的拉住了诺玛，并将对方拉进自己的怀里。 “这是您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您忘记了吗？” 诺玛眼中迷茫，她似乎回想起很多很多年前，那个曾经缩在一角抱着双膝哭泣的孩子。白色的裙子盖住这个娇小的身躯，金发散乱，大大的眼睛里盛满眼泪。 “我想要变得强大，我想要做这个世界上最了不起的操法者。”那个柔弱的孩子有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却有一双充满野心的双眼。 但诺玛不喜欢有野心的孩子。 人类会因为爱好而努力，会因上进而自制，却会因为野心变得贪婪、不折手段。 “您那时候的话我一直记到现在，从来不敢忘记……”卡洛琳的声音落在诺玛的耳朵边，细细碎碎的，“还是说，当时您只是在敷衍我？” 诺玛：“……”她闭上眼睛，然后又挣扎起来，“放开我！” “这可不行呢。”卡洛琳好整以暇的给自己施加了一个“力大无穷”的咒语，然后抱起了诺玛，“您现在可是伤员，乖一点，嗯？” 这一句嗯字让诺玛脸上一红，挣扎得更加厉害起来。 卡洛琳笑着颠了颠怀里的导师，笑嘻嘻的：“别挣扎啦，那个手环是一般奴隶主为了防止不听话的操法者奴隶，特意用来抑制他们魔力的装置，非常管用。” 诺玛抿着嘴：“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卡洛琳耸耸肩：“原本是为了应付导师偶尔的热情，想要尝试一点新的趣味。”她又重新小声的安抚，“不要太过担心，您的魔力恢复平静以后，足以用自己的魔力破开禁制。这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 诺玛气喘吁吁的倒在卡洛琳的怀里，卡洛琳看着诺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红晕，呈现出一种只在卡洛琳记忆里的艳丽。卡洛琳发出了感慨的声音：“您可千万别再挣扎了，否则我会忍不住的。要知道，我可是一个享乐主义者。毕竟……野外也是挺有趣的，不是么？” 诺玛闭上嘴巴，僵硬了身体，怒气冲冲的用眼神控诉着卡洛琳。 卡洛琳便抿嘴笑起来，那充满文雅的贵族气息也掩饰不了内心的恶趣味。 不管诺玛怎么想，卡洛琳觉得气氛非常好，她甚至不想召唤元素生物，以便让自己过于快速的离开，加入那群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同伴中去。 “你等等，有什么……”诺玛突然抓住了卡洛琳的衣服，她微微直起身体，警惕的看着周围。 但卡洛琳什么都没有听见。卡洛琳的脸色很快就沉了下来，诺玛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性格，她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不过……卡洛琳又目光沉沉的看了怀里的诺玛一眼：“您可真是异常的敏锐呢。”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把我的禁制解开！” “可惜我办不到。”卡洛琳把诺玛放下来，带着遗憾的笑容，“这东西原本只是情趣，以您本来的魔力根本不可能会被困住……所以我也没有想过要手动解开……” “你……”诺玛实在是无语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您的身体不好，这一次，就好好的待在我身边吧。”这么说着，卡洛琳的双手按在地面上，低声念诵起咒文。 地面发出了轰鸣的声音，隐藏在暗处的人立刻发现了不对，出现在两人身前。卡洛琳抬起眼扫了眼：“嗯，战士，法师，神圣牧师，佣兵团？”她说着，朝他们一笑，土制手掌挥舞着拳头朝几人捶下来，三人的身上浮现出淡淡的荧光，被法师的吟唱所阻断。就在几人摆出了攻击架势的那瞬间，眼前就已经没有了人影。 “狡猾的家伙！”战士恨恨的说道。 “跟上去，这里的魔力已经被刚才的法术挥霍一空了，绝对没有多余的魔力支撑一次新的传送法阵。”法师维持自己的理智，劝说着同伴，“短时间里，我们还有机会！” 第30章 卡洛琳呼吸声有些急促， 为了不在地上留下痕迹，她几乎是一直抱着诺玛在前行。 平常轻轻松松施加的两个小法术在长时间的使用下也有些经受不住，渐渐有了消散的迹象。到了此刻， 卡洛琳才深刻的意识到，怀里这个女人的魔力储备到底可怕到什么地步。 诺玛窝在卡洛琳的怀里，她小心的保持着自己的姿势， 方便卡洛琳能更轻松一些。至于什么放她下来之类的矫情话， 她也不用说了， 卡洛琳到现在不放她下来， 就已经足以说明了问题。但…… 诺玛微微抬头，她看到卡洛琳光洁又绷紧的下巴，因为用力， 她的脖子上甚至隐隐可以看到青筋。她无声的叹息。 为什么呢？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诺玛垂下眼睛。她耳边突然响起了卡洛琳的笑声。 “以前我总是不服气。”卡洛琳说着话， 汗水从她尖尖的下巴尖上滴落下来， 落在诺玛的脸颊上，就好像是眼泪一样。 “我从小时候就不服气，我想要站在光芒之处，我不想当一个凡人……可是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承认， 有天赋的人，真是让人……无可奈何啊……” 诺玛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经看过的那个小姑娘。 “尊敬的魔导师阁下，您看我的孩子里， 谁有资质呢？”冬青大公牵着他的孩子们来到诺玛的面前，让她进行鉴定孩子们的资质。 经过漫长的通婚，刻意的选择结婚对象，各大国家国王的孩子们，其实或多或少都混入了魔法师的血脉， 而在元素潮汐高涨的时间段里，无穷无尽的元素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人的体质，让他们更适应元素。诺玛不喜欢有野心的孩子，也不喜欢一味顺从的孩子，但她还是选择了卡洛琳。 “我很感谢您当初给予我的机会。”卡洛琳轻声说，“我也很想知道，当初您为什么选择了我。” “……”诺玛过了很久，才沉闷的回答，“没有为什么，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也不必借此而感激，借此而付出那么多。 “要是别人，现在肯定巴不得跟我多谈谈心呢。”卡洛琳笑出声，她颠了颠怀里的诺玛，声音又沉下来：“我们现在要开始跑了，我得放您下来，导师您的体力跟得上么？” 诺玛睁开眼，她的眼神坚定又安静：“我可以。”她说着，挣扎了一下，卡洛琳于是把她放下来，又扶了她一把。诺玛浅浅的呼出一口气，她握住了卡洛琳的手，看着她，“魔力总是在流动，空洞越多，周围涌入得就越快。我们只要躲过这段时间就可以了。到时候你就可以使用传送魔法。” 卡洛琳挑眉，她想了想，又问：“那还有多久？” “五分钟。”诺玛笃定的说，她的手腕被卡洛琳反手握住。那双碧绿色的眼睛注视着诺玛。 “好，我相信你。如果五分钟后还不行……” “你要相信我。”诺玛回答，“我是专业的。” 卡洛琳弯了弯眼睛：“是的，您是专业的。” 她们开始行走，尽可能的往茂密的树林里，那里虽然能留下更多的踪迹，却也能同样的带来隐蔽。卡洛琳和诺玛没有一个准确的方向，在奔跑的时候甚至还有点漫不经心。 “那个傀儡我有点感兴趣。” 诺玛气喘吁吁的看了卡洛琳一眼，她的魔力被封锁后，体能彻底回到了一个长期待在实验室不劳动的可悲人类的水平，稍微走几步都要喘，更不要说这种高强度的奔跑了。反观卡洛琳，倒还游刃有余的样子。这不得不让诺玛分神想了想，卡洛琳在平常的时间里，可没少虚耗光阴在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上。 “那是侏儒大师德普的傀儡。有极强的学习功能，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替毛手毛脚的新晋助理。”诺玛回答，理所当然的模样，很难不让人怀疑她也有几台。 “您也用这个？”卡洛琳回答。 “我只有一台，很难从德普大师那里拿到货。”诺玛皱着眉头，“它的量产极低，每隔十年才能出一台。这东西似乎被改造过……我想如果要找线索可以从德普大师那里获得。” 卡洛琳歪了歪脑袋，又笑起来：“这么看起来，那些人可真的太没把您放在眼里了啊。” 拿出这种极易被查出来源的东西，大概背后的人就根本没想到过诺玛可以逃出生天。也不知道是太高看了自己，还是太小看了诺玛。 “同样，你们也确实太没把我们看在眼里了。” 随着狞笑声，追杀者们慢慢走出来。他们在后面尾随了一会儿，以确认对方有没有同伴和支援，没想到却听到了近乎是闲聊一样的谈话。这让追杀者们无法再安静下来。 卡洛琳停顿片刻，在看到众人之后，慢慢举起了手：“如果我这个时候选择投降可以吗？毕竟，我身边的诺玛·希尔才是你们的目标，不是么？” 诺玛：“……” 虽然觉得卡洛琳不会就这么丢下她，但是她还是有点生气怎么办。 卡洛琳这么坦率，让追杀者们也有一瞬间的沉默。身后的那个法师立刻说道：“你们忘记之前她施展魔法的事了吗？这可不是一个值得怜香惜玉的角色。” 卡洛琳朝那个法师眨眨眼，可爱又娇俏：“您是在嫉妒吗？” 法师：“……” 卡洛琳笑了笑：“不要这么紧张，你们三个人，我只有一个人，还带着一个拖累。” 拖累·诺玛：“…………” “人都是惜命的，我当然也不例外。”卡洛琳转头看着诺玛，彬彬有礼的朝她躬身，拉过诺玛的手，“我亲爱的导师，你不会怪我这人之常情的解释吧？”说着，卡洛琳又朝追杀者三人扬起了声音，“那么，我把她给你们，可否放我一条生路呢？” “不可能！”法师立刻高声说道，她看向自己的队长，“我们已经有了绝对优势，为什么要听她的？” 剑士挥了挥手，盯着卡洛琳，舔了舔下唇。他不怀疑卡洛琳的说法，人性经不起考验，如果换成他，那也一定是自己的性命更优先。 面对对方放肆的眼神，卡洛琳又不动声色的添了一份砝码：“诺玛·希尔，不过是白金之塔的一个法师。而我则是冬青公国的王女。你们想要跟白金之塔作对，还是想跟白金之塔和冬青公国……乃至整个东大陆自由联盟一起作对呢？” 三人的脸色一变，几乎在那一瞬间就下定了主意。 剑士也收起之前轻佻的表情，盯着卡洛琳：“我如何信任你？” “我把导师让给你，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了。”说完，卡洛琳的手按在诺玛的后背上，把她轻轻往前一推。 诺玛踉跄一步，但她没有回头。她紧紧的捏着掌心，额头上冒出一点点的汗珠，让她看上去并不如平常时候那样冷静。诺玛沉默着，她觉得心跳得很快，她没有魔力，体质就好像一个普通人。在她的手心里，捏着一个小小的符文，那是卡洛琳刚才在牵住她的时候塞给她的。 诺玛苦笑了一下。她不知道卡洛琳在什么时候已经成长成了这样，在绝境之中侃侃而谈，塞小道具的速度就好像一个职业盗贼，就连对方专业的剑士都没有发现。她从未怀疑过卡洛琳的野心，但而今，对方已经渐渐拥有了与之相配的能力。 人类，真的成长得太快了。 诺玛咬了咬下唇，血腥的气息从口腔里弥漫开，让她清醒很多。 “你们还不动手吗？”卡洛琳眯着眼睛问。 “你过来。”剑士对诺玛招手，又对卡洛琳冷笑，“怎么处置她，这就是我们的事了。” 诺玛的眼神一沉，她慢慢的朝三人走去。三人都没什么反应，诺玛暗沉的眼神更加暗沉。她渐渐靠近三人，默默的默数着数字。 “站住！”剑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他喝停了诺玛，转头对同伴说，“把她的双手和腿断了。反正我们只需要她的大脑和嘴巴。” “扔！” 也就是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卡洛琳镇定的声音，冷得就像一块冰，果断得又像是一团火。诺玛下意识的遵从，捏碎手里的符文扔了出去。 迷雾顿时散开，跟着就是爆炸声。 诺玛听见对方的咒骂声，她的身后扑上来一个温热的躯体，带着她摔倒在地上。她听见头顶传来风声，那是敌人攻击落空的声音。一切都似乎显得混乱起来，只有卡洛琳目标明确。 “不要害怕，我的导师。” 耳边传来卡洛琳的气声，温柔得近乎是一种幻觉。诺玛甚至就认为这是她的幻觉。卡洛琳狡猾，风情，但从来不曾这样温柔。诺玛闭上眼睛，她听到卡洛琳低声的咒文，无法感知的魔力让诺玛觉得焦躁不安。 这个传送坐标不是卡洛琳早就设定好的，否则她大可以用更简便的方式。 那么，卡洛琳想要去哪里？ 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周围重新安静下来。诺玛揉着额头，她想吐。身为操法者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感受，大概这就是普通人的体会。诺玛有些自嘲。 “好了，我的导师，我们已经安全了。”卡洛琳说着，伸手来握住诺玛。 诺玛伸手，一个用力，卡洛琳一下子倒在地上，诺玛翻身而上，手握住了卡洛琳的脖子。她金色的眸子亮得惊人，牢牢的锁住卡洛琳。火焰从诺玛的身上熊熊燃烧，一点点的破开了那双苍白手上的银色手链。 卡洛琳觉得自己头昏眼花，迷茫之中看到的人影面容模糊，一条细长的黑影从她的身后快速晃过，就像是一个活物。 “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魔力被封了的？”诺玛的声音响起，冷漠安静，但卡洛琳还是从中听到了暴怒的情绪，“你是，背叛者！” 第31章 规则是诺玛行事的根本。 违背规则则是诺玛的底线。 卡洛琳用力的咳嗽着， 她感觉到捏住自己的脖子的那双手温度越来越高，甚至她的脖子都撩起了水泡。而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有种奇怪的错觉，或许说是直觉更准确一点， 当然，也可以说是被疼痛所抽离开来的绝对的理性在思考。 人类是没有发情期的。 而同样，人类创造规则， 又藐视规则， 越是有本事的人， 就越不在意规则。 那么诺玛的“本体”到底是什么呢？ 卡洛琳低低的笑着， 她的手抚上诺玛的脸，对方的脸庞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么光滑了，带着一点粗糙的……似乎是鳞片的感觉。但这是热的， 不是爬行动物那样的冷。 看起来， 也不会是龙族或是别的龙族混血之类的了。 “您就是这么对待您的救命恩人吗？”卡洛琳费力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因为高温，她的声音变得异常的沙哑难听，说话时都好像用刀在割着喉咙。这让她的声音听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年老的妇人。 “你是背叛者。”诺玛回答，就像个冷酷无情的爬行动物。 果然用感情是无法撼动这个女人的。 卡洛琳无声叹息， 她重新扬起笑容，艰难的指了指胸口那颗银白的星星：“我的忠诚之心犹在。白金……之心……还在……承认我的……忠诚……”她开始感觉呼吸越来越艰难，空气每一次的进入都带着强烈的痛感。卡洛琳意识到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甚至感觉头脑传来的一阵一阵的乏力感受，紧跟着一种舒适感传来。 这是头脑缺氧， 已经带来缓解的幻觉，很快，她就会陷入昏迷，然后死在这个曾跟她最亲密的人手里。 卡洛琳努力扬起笑容，把最后的话说完：“……白金……之塔……禁止私斗。” 这是白金之塔绝对的规则！ 下一刻， 握在脖子上的手掌陡然一松，卡洛琳依然无可避免的陷入了昏迷。 只在在意识飘离的那一瞬间，卡洛琳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她赢了。 卡洛琳是被叽叽喳喳的小鸟吵醒的，还没睁开眼睛，就已经感觉到了刺目的阳光。卡洛琳抬头，手掌盖在自己的眼睑上，为自己缓解了一下不适。这个动作做得极为艰难，喉咙很痛，但是又带着某种清凉，似乎是做了一定的处理。当然身体也十分酸软，后背更是一阵阵火辣辣的痛，似乎是之前被擦伤了。而此前的缺氧导致头部疼痛，神经还在兴奋的跳跃，似乎立刻就要跳出她的皮肉，拉扯出一阵漫长又激烈的痛感。 空气里有烧焦的味道，卡洛琳从里面闻出一点肉味。她的肚子很快就发出了回响，而后，属于墨菲的暴躁的声音跳动起来。 “你又毁了一座城市！你是个移动炸弹吗！！”墨菲使劲的拍着桌子，“这才多久！这才多久！下次你联系我的时候是不是又要告诉我你又毁了一个城市！！！” “当然不。另外，小声一点。”这是诺玛的声音。 很快，安娜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请问我的同事卡洛琳在哪里？她应该跟您一起去查探的。” 诺玛沉默下来。安娜似乎从中察觉到什么，眉头皱起来，语气也跟着变得强硬：“您的职业位阶高于卡洛琳，但她叫您一声导师……” “安娜。”卡洛琳打断了安娜的话，她说话的声音太过难听，就连自己都忍不住皱眉头。卡洛琳伸手想要抚摸自己的脖子，但诺玛已经伸手过来阻止了她。 “不要动，你的脖子有持续的灼烧伤害，已经严重影响了你的声带。你应该少说话，多休息。” 卡洛琳沉默的听着，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光幕。 现在卡洛琳已经完全适应了当前的光线，现在看起来已经是接近中午时分了，当然，也不排除也许过了好几天。她此刻躺在一块青草地上，从身边土地带着焦黑的痕迹，以及身上衣服上的露珠来看，她可能从昏迷起就一直没有挪动过位置。这点让卡洛琳对诺玛的“不怜香惜玉”有了一个新的认知高度。 而在卡洛琳的正前方，停留着一块光幕，这是白金之塔出品的高效通讯工具。从对方清晰可辨的面目来看，周围的魔力和元素含量都十分平稳，属于正常值状态。 安娜挤在屏幕前注视着卡洛琳。卡洛琳张了张口，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诺玛就已经说话了：“她现在不能说话。” 这种微妙的回护让卡洛琳有种莫名的感动。卡洛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被诺玛抓了下来。卡洛琳的心中再一次浮现出感动…… 大概这是被虐上瘾了，对方稍微施加一点恩惠都会被放大？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卡洛琳·马丁。如果你目前被人胁迫、威胁、就请眨眨眼。”安娜说着话，盯着卡洛琳。 卡洛琳有些无奈，就连这位好友也要被白金之塔那一成不变的古板气息同化了吗？明明眼下很明显的，她的性命都在诺玛的手心里捏着呢啊，眨眼了有用么。 卡洛琳耸肩，然后墨菲就把安娜扯开了：“走开，你这个可恶的外来者！我们还有正事没有谈好呢！卡洛琳·马丁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安娜皱着眉头移开了，她低声骂了句：“卑劣的贱民。” 墨菲针锋相对：“有异心的外来者。” “白金之塔禁止内斗。”最后两人的嘴炮止步于诺玛平淡的论述中。 诺玛大致描述了自己的经历。卡洛琳也就在一旁听着，她注意到诺玛并没有放开自己的手，她有些好奇动了动，换来诺玛警告似的一瞥。卡洛琳勾着唇，也就真的没有再动了。 “我们会上报给委员会的。”最后两人严肃的回答。在对内上或许会有这样那样的不满，但是在对外，白金之塔一向团结，给出的承诺也相当一致。 诺玛点点头，就关闭了光幕。 等到诺玛转头，就看到了卡洛琳微笑看着自己的模样。诺玛沉默着，轻轻的抬了下自己的单边眼镜，她还不太能准确的判断应该用什么方式来面对这个差点被自己掐死的女人。所幸……诺玛看了眼卡洛琳的脖子，她现在说不出话了，也就让诺玛能更自然一点。 “没想到导师也有很多小心机呢。对方是冲着你来的，这些关键问题您可都没有说。” 只是诺玛的这口气松得太早了，下一刻，她就听到了卡洛琳的声音，不同于平常那柔和又娇媚的声线，而是一字一顿的，带着一种奇怪的单调音节，也分不清男女。开始的时候断断续续的，越到后面就越是顺畅。 看着诺玛震惊的眼神，卡洛琳带着点小得意的扬起了下巴。 “空气可以传送声音，用魔力震动空气可以模拟说话。这是您教给我的。” 诺玛张了张口，再一次为眼前年轻女性的创造力所折服：“这可真是……很好……” 很显然这是一句违心话。 就如诺玛一再强调过的那样，如果卡洛琳是一个肯将全部心思放在学业上，那将会是一个极为出色，甚至可以成为这个主物质界登顶的几个人物之一的人。她天资聪明，举一反三。在试验自己的想法可行之后，说话声就越来越顺畅，虽然偶尔会出现控制不住导致的音量问题。但不过短短几分钟以后，就连这一点小瑕疵也彻底没有。 或许是因为新奇，卡洛琳的声音变得喋喋不休，比平常更加烦人。 “巧妙的将自己的危机转移到白金之塔那里，导师您的小心思好多哦。” “您就这么放心我吗？您不是在前一晚还想杀死我的吗？” 诺玛低咳一声，试图解释：“我相信白金之心的判断……” “这可真是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呢。” 诺玛于是就沉默了。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无论说什么，恐怕都毫无用处，因为卡洛琳仅仅是想这么说罢了。 诺玛双眼无神的看着远处，听着身边的嘈杂声，一声接着一声。 “我渴了。” 诺玛挥手招来水元素，汇聚成水球交给卡洛琳。 “我饿了。” 诺玛递给卡洛琳一块黑漆漆的焦炭。卡洛琳翻转了一下，以为这会是当初自己那样让人惊艳的作品。用力一捏以后，焦炭变成了黑灰，纷纷扬扬的落下，里面什么都没有。 “导师，您是从想掐死我，变成了想毒死我，对么？”卡洛琳微笑着看向了诺玛。 诺玛自知理亏，低下头：“不……我只是不太擅长。” 如果这叫不擅长，那您可真是谦虚呢。 卡洛琳的嘴角上扬得更加大了，她逐渐意识到诺玛的态度太过诚恳老实，似乎带着补偿的意图。天大的好处放在面前，卡洛琳怎么会放过：“那么，就请为我做一顿好吃的吧。” 诺玛神色难看：“我……不会。” “这个简单，您怎么煮魔药，就怎么煮食材啊。” 卡洛琳给予了友情提示，她看着诺玛的神情从不满意到最后的妥协。最后这个号称从不会在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上耗费精力的大魔导师终于认命的站起来：“我知道了。” 第32章 事实证明， 或许诺玛·希尔没有煮食物的天赋，却绝对拥有煮魔药的才能。 卡洛琳咽下嘴里奇怪的糊糊，又舔了舔嘴角， 又浓又稠，但是甜的，隐约带着奶香， 味道不错。 “如何？”诺玛问。 “唔……”卡洛琳想着夸奖的措辞， 听说有的人得到夸奖鼓舞就会更加奋进的类型， 虽然自己的导师有很大的可能性不会是人类， 但在心理层面上估计也差不多。所以卡洛琳决定要好好的换着花样的夸奖诺玛，最好以后的饭菜都由诺玛包了。 “胃有不适吗？喉咙有灼烧感吗？我放了一点变形草，我记得你喜欢甜食……”诺玛从怀里掏出一个怀表， 按下时间， 一脸严肃， “五分钟后，如果你没有变化，那就没有问题了。” 卡洛琳：“…………” 什么以后的饭菜之类的话还是都扔到深渊里吧。 所幸时间到了，卡洛琳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卡洛琳指挥着诺玛将她放在一棵树下， 她终于可以不用再遭受阳光的侵扰，得以享受树林舒适又柔和的清风。卡洛琳恰意的眯了眯眼睛，扭头看着诺玛，诺玛正专注的盯着她， 仿佛她脸上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也正是卡洛琳担忧的。 卡洛琳忍不住摸出了一面小镜子。这时候，一面水镜展现在她的面前，她惊讶的侧头，看到诺玛面无表情的脸。 “这个更清晰。”她的导师如此说。 卡洛琳笑着推开了那面过于清晰的水镜：“身为一个精致典雅又美丽的女性，怎么可以不随身携带一面镜子呢？另外”她抬高镜面， 满意的发现自己并没有额外的失礼的地方，脸庞很干净，头发也似乎被人略微的打理过，只有脖子上那个红痕有些明显。卡洛琳理了理自己的发鬓，“有时候看得太过清楚，也不是什么好事。” 诺玛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卡洛琳舒舒服服的吐出一口气，享受了一把指挥诺玛的成就后——让人惊讶的是，面对卡洛琳无伤大雅的指挥，诺玛似乎完全不生气，只是老老实实的照做了。 当然了，卡洛琳也不敢太过嚣张，当她终于停下自己的指挥后，诺玛也如卡洛琳所愿那样开口：“这里是哪里？” 一瞬间，卡洛琳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点尴尬。 众所周知……当然，我们的读者老爷们还不知道。众所周知，主物质界是一个巨大的平面，略带弧度，在它的下方，支撑它的是无尽的深渊，在它的上方则是元素之海和众神的居所。这样庞大的地面**法者们以魔力作为架构，按经纬度精准的区分开来。这就是传送门的节点。知道一个地方的坐标点，那么你就可以借助魔力的帮助，跨越空间，来到预期的坐标点。 坐标是三维的，经纬代表点，另外还有高度，以防止把自己卡在泥土、石块、树木，甚至是不知名生物的体内种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知道了这三点，原则上就可以前往主物质界的任何地方。也有的操法者会预先记住或者直接设下锚点，确认好自己的落脚点。从另一方面说，凡是潇洒的用传送魔法出现在旁人面前的操法者都是装x犯。 卡洛琳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我当时就是随随便便的找了一个坐标点……您知道的，当时实在是紧急……”说着这话，卡洛琳又看了看四周，十分荒芜的样子，她最后看向了诺玛，眨着眼睛，一脸的纯洁无辜又茫然，“您知道这是哪里吗？” “……我不知道。”诺玛回答，她看着卡洛琳，“我们离开的时候是六月，这里的气候温和，昼夜温度差距不大，树木叶面既不是热带的阔叶，也不是寒冷地区的针叶……我们大概还在同一维度上……” 卡洛琳于是满不在乎的耸肩：“那我们只好找一个有人的地方才能确定自己的位置，和将要前往的方向了。” 诺玛嗯了一声，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但很明显，她还有话要说。 卡洛琳想了想，决定放弃无形中已经被她牢牢把握的主动权，主动的询问，就如一个上位者询问自己心爱的宠臣那样：“您还有问题需要我的帮助吗？我的导师。” 诺玛抬了下眼，卡洛琳发现她的睫毛快速的颤动着，就像是一只漂亮又脆弱的蝴蝶在扇动它的翅膀。卡洛琳于是专注的欣赏了一会儿。 约莫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诺玛就恢复了镇定，她抬起头，金色的瞳孔闪烁，似乎带着一点那么不太可知的心虚来：“因为强迫使用过度的魔力……我现在的魔力很不稳定，原本的发情期本来就是刚过去，似乎因此受到了影响而延长了点……” 听起来就好像人类女性每个月必来的那个讨厌的东西，因为情绪波动、或者压力啊什么的原因而变得延长似的…… 卡洛琳漫无边际的想着一些不怎么靠谱的内容，最后把注意力重新投向诺玛。 诺玛抿着嘴，她说话罕见的停顿，甚至带着结巴，就像一个小可爱。嗯，就是一个小可爱。卡洛琳逼近诺玛。诺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卡洛琳就故作伤心：“您认为我是背叛者，伤害了我，现在还露出这样厌恶的表情。您一边想着利用我，一边又厌弃我，您真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啊……” 诺玛看着卡洛琳逼近，她强迫自己不要动，一方面又觉得自己铁石心肠说不定才是对付卡洛琳最好的手段，但另一方面……出于某种“天性”诺玛确实认为应该给予误认为破坏规则的卡洛琳一点补偿。 更何况……特殊情况下还需要她呢。 心底里某种可算得上自私的呢喃在诺玛耳边响起，几乎与卡洛琳的声音重叠。 “您的发情期还需要我呢，现在就这么无情冷酷吗？”卡洛琳已经彻底的逼近了诺玛，她试探着舔了一下诺玛的耳垂。诺玛身子僵硬，却并没有阻止。 卡洛琳就得意的笑起来：“您看，您也很想念我的，不是吗？”卡洛琳说完，往后退了退，朝着诺玛眨眼睛，“人类没有发情期，我可以随时恭候您。” “人类也有，在您月事来前12天到16天左右。”诺玛坚持了她身为科研人员的骄傲和尊严。 卡洛琳对此的回答是一点也不淑女的翻了个白眼。她勾了勾诺玛的衣领，小声的：“您似乎一点也不避讳您不是人类。” 诺玛沉默了很久，她抓住了卡洛琳的手。诺玛的掌心很烫，卡洛琳低下头，这双手，明明是如此的苍白，却又滚烫得就好像是人类心口的那点热血。卡洛琳从诺玛的沉默里察觉到了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她抬头看向了诺玛的眼睛。 诺玛有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睛，这一点卡洛琳早就知道，她一直很喜欢，无论是它展现脉脉温情的时候——尽管只能在某些特定时刻才能看见这种类似温情的假象——也无论是平淡又冷漠的时候。这双眼睛，都是美丽的，像阳光，让人向往，又怕灼伤。 但是现在，这双眼睛黯淡下来，带着寂寞的感觉。 这样的人，也会有这样的眼神吗？卡洛琳想着，伸手去轻轻的摸了摸诺玛的眼睛。诺玛顺从的闭上眼，卡洛琳有一双柔软的手掌，微微的有些凉，触碰在诺玛总是有些高的体温上，带来舒适的感觉。 闭上眼睛的世界不是完全漆黑，明亮的光线带来些微的红色，让她感觉到莫名的安心。 “不。”诺玛慢慢开口。 卡洛琳意识到诺玛这是在回答她之前那个随口的感慨。 “我是人类，只是一个不完整的人类，你可以叫我泰夫林。” 泰夫林，受到诅咒的混血。 卡洛琳的手一下子顿住。 诺玛抓住了卡洛琳的手，她的眼睛重新睁开，看着卡洛琳：“我是一个半人。我从不认为我是一个人类，同样也不会认为我是血缘的另一半生物。” 卡洛琳低声说，仿佛如同被蛊惑：“您就是您自己。” 诺玛终于笑了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卡洛琳看到诺玛的笑容。嘴角拉开，露出两排白牙，冲淡了那过于薄的嘴唇带来的刻薄感，双眼弯起来，就像是两个月牙。有点傻，却又……很快活。单纯的快乐，像孩子一样的快乐。 那一刻，就连卡洛琳都忍不住羡慕起来。 “我喜欢你的这句话。”诺玛轻声说，她凑近卡洛琳，跟对方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卡洛琳察觉到诺玛身上的某种改变，就像是她每一次发情期开始的那样，让这个女人逐渐笼罩上一点癫狂和让人欲罢不能的魅力。 “我们可以签订一个契约。我将保护你，信任你，带领你。我将满足你的野心，而你则为我所用……为我奉上你的**和……”最后那句呢喃轻微得不可思议，就好像一阵清风，勾引着卡洛琳，想要让她臣服于眼前这个女人，并且奉上对方想要的一切。 第33章 签订契约。 卡洛琳似笑非笑的推开诺玛：“我亲爱的导师， 一个操法者的血肉、发丝、甚至名字都是无比重要的，更不要说是。”契约。“了。” 诺玛顿了顿，垂下头， 露出了显而易见的不安来：“我……”她顿了顿，抿住下唇，低声解释， “我在发情期会偶尔控制不住自己……但这只是暂时的。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卡洛琳哦了一声， 托着下巴， 注视着诺玛。诺玛有些不自在， 卡洛琳看得很有趣。除了第一次发情期的早上，卡洛琳还是第一次看到诺玛这显而易见的情绪外露。偏偏两次外露都有些狼狈甚至带着娇弱的感觉，跟卡洛琳印象中的导师完全不一样。 “真是有趣。”卡洛琳轻声说。 诺玛抿着嘴， 在听到卡洛琳说的这句话后， 她似乎下意识的浑身绷紧， 这是充满了戒备和警惕的姿态。但卡洛琳只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我有点困……您没有给我喝治疗药水吗？为什么我感觉还是不太好。” “喝了，你的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脖子和困乏是因为魔力引起的，有持续灼伤效果， 普通的治疗药水效有限。”诺玛楞了楞，似乎没有想到卡洛琳就这么轻松的把话题移开。诺玛太清楚操法者了，他们理智冷静不假，但同时又总是对外保持着极端的好奇。这一点天性就如饿狼驱赶羊群一样， 驱使着他们不断的去探索、求知、以及挖掘。诺玛的身上有秘密，这是无需质疑的一件事情。但卡洛琳就是可以忍住自己那旺盛的好奇和探索欲，选择轻轻放下。 卡洛琳得到了答案，似乎也并不怎么在意，或许她根本就不在意， 只是转移一下话题。她眯着眼睛，头一点一点的：“那我先睡一会儿。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可以行走吗？导师？” 手指被冰凉的手指缠绕，诺玛看着卡洛琳迷迷瞪瞪的样子，那问话的语气都和多年前没有太大的区别。诺玛的声音下意识的放柔和了一点：“可以的。睡吧。” 风声似乎都安静下来，而阳光依然和煦得就好像一床暖洋洋的被子。卡洛琳觉得自己脖子间的那种灼烧的难受似乎被什么东西一点点的抽离，取而代之的是清凉和轻松。这样的感受太过舒适，让卡洛琳忍不住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还没有黑，卡洛琳看到诺玛手里正握着一个小小的东西，她似乎意识到了卡洛琳的目光，于是转过头，看向卡洛琳：“你醒了。” 这并不是平常的冷漠，也不是发情期的过于灼热，有些温和，让诺玛身上泛起一点身为“人”的感觉。 “啊……”卡洛琳张了张口，声音柔和，略有沙哑，只是正常的睡了一觉后的程度。卡洛琳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露出一点疑惑，再看向诺玛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之前那样带着懵懂和迷茫了。她微笑起来，“导师，谢谢您。” 显然，就算诺玛有了作为人类的某部分变化，但某些特质也不会改变的。诺玛点点头，一点也不客气的嗯了一声：“你睡得太久了。我们得继续前进。” 卡洛琳无奈的点点头，又问：“我们应该往什么方向呢？” “之前在通讯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在你睡觉的时候，我跟墨菲又通讯了一次。”诺玛神情严肃，“根据我的测算，我们通讯时出现了0.01毫秒延迟，按照这个延迟计算，我可以计算出我们距离白金之塔的大致直线长度。再根据之前的预估，我可以大概划出一个区域……” 卡洛琳：“…………” 0.01毫秒的延迟。您果然不是人类吧！这种微小的误差怎么可能感觉得到！！ 卡洛琳举起手，露出投降的姿态，生无可恋的样子：“您请说。” “据我估计，我们应该是在神圣帝国附近。”诺玛说道，“比我们预期的计划更靠近目标。所幸，我们并没有引来操法者的注意，这起码说明，附近没有成形的守备，否则我们就要面临神圣帝国和白金之塔的责难了。” 传送法阵需要魔导师及以上的操法者可使用，魔导师虽然不多，但放眼到整个大陆，也绝对不少。如果所有的魔导师都随意的传送，视国家和领土为无物，这当然不可能被接受。因此早在三百年前，大陆法就在其漫长的条款里增加了新的条例，其中详细规定了魔导师在使用传送法阵时对锚点的申请流程和条款，以及未经允许，擅自使用传送法阵到他国领土的相关惩罚。 卡洛琳拨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水元素哗哗的绕过，又迅速的挥发出去，让她的发丝看上去柔顺又光亮。她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头：“也好，这不是什么坏事。” 诺玛无法获知她说话的隐藏含义，于是说：“那我们走吧。” “等一等。”卡洛琳有些无奈的喊住了诺玛，在面对诺玛不解的眼神后，她就更加的无奈了，“我亲爱的导师啊……您是不是忘记了您还有一个团队。也许他们正在焦急的寻找着您呢。” 诺玛下意识的皱眉。卡洛琳看到诺玛的模样就知道，在诺玛的心里，这群家伙读作团队，写作麻烦了。她叹了口气：“您稍等片刻。我用通讯器跟他们说一下。”在看到诺玛的眉心并没有松开后，她又急忙补充，“很快。” 诺玛这才放松了点脸色，朝卡洛琳点点头，就自觉走在一边去等待她了。卡洛琳长长的叹口气，就算是她这样长袖善舞，并不惧怕招惹这种交际麻烦的人，也会忍不住抱怨：“到底谁才是团队的领导者呀……” 话是这么说，事还得照干。卡洛琳就好像一个被老板压榨的社畜那样，点开了通讯，再挂上职业的微笑，去面对一群仿佛被老板拖欠工资而异常暴躁的员工。 “你们到底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安诺斯城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第一个冲着卡洛琳惊声尖叫的是伊娃。 卡洛琳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她当然知道，这可是她导师的杰作。但是卡洛琳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一个人的人力是有限的，哪怕是大魔导师也是一样。哪怕当初让安诺斯城成为死城的，也不是一个人所能办到的事情。如果暴露了这点，恐怕诺玛会引来过多的关注。仅仅是白金之塔还好，如果是其他的阵营…… 卡洛琳浮起一抹冷笑，又迅速的掩藏下去。她太了解那些人的心思了，对于一个可称得上是“攻城级”的法师，大家当然不会想要她继续存在世上。 “我们中了埋伏。”卡洛琳三言两语的说了她们的遭遇，“在慌乱中我发动了传送法阵……额，现在我们被抛到了一个不知名的锚点上，具体在哪里还不太清楚。” “那你们活着可真是好运。”半人马的脸也出现在通讯的镜头里，她看着卡洛琳，认真的发出了感慨，听上去更像是一种诅咒。 “我的老友，请注意一下。”就算是伊娃也忍不住说了句，她甚至觉得自己有意识的尖酸刻薄比起自己老友的无意识黑来，简直是落入下风。 “……总而言之，你们可以继续前进。我们也会往预定的方向继续的，至于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得到有人烟的地方了，才可能会知道。”卡洛琳艰难的扯回了话题。 “我明白了。”侏儒点点头。 这时候金又出现了，他温和的蓝眼睛看向卡洛琳：“那么，那些奴隶们……” “白金之塔会接手的。”卡洛琳回答。 金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的说：“那个半精灵的父亲……并不是安诺斯城的人，他的家乡在维因河畔，晨曦之光的精灵之国……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既然也包括了西大陆。我想，我可不可以顺道护送这个孩子。” 金有一双正直而温和的眼睛，他说话有点吞吞吐吐，显然也知道自己的话是超过了他的权职，但他依然提出了他的要求。卡洛琳沉默了一瞬，她没有试图去获得自己导师的意见，因为她明白在自己导师的眼中，这些人都是麻烦。一堆麻烦和一个小麻烦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卡洛琳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阁下，但您得保证，这个孩子不会影响你们的脚步与旅程。要知道，诸位肩负着全大陆的使命，这绝不能因为别的事情而耽误。” 这句话说出口，卡洛琳看到镜中众人各异的表情。她满意的点头，随后关闭了通讯。 单方面的通讯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卡洛琳想着，带着微笑。 树林里并不适合高大的土元素，诺玛强行破开禁魔手链，终究对她也带来了影响。她们不得不相互搀扶着，往预期的方向赶去。不必担心迷路的问题，天上有星星指引方向，就算有阴云，也有指南针。 只是今夜依然不得不住宿在树林里，还好她们提前从侏儒手里获得了一个方便的小东西。 看着那个十分温馨的小屋子，卡洛琳朝诺玛挑眉，手指微微一勾。诺玛脸有些红，她上前一步，微微踮脚，含住了卡洛琳的耳垂，含含糊糊的：“你答应过我。” 卡洛琳拥住了面前的人，低声回答：“当然，我的导师。不过……请记住，我还是个伤员。” 第34章 这个森林一开始以为并不是很深入， 但实际上，用脚去丈量土地的话，就会觉得大得不可思议。而诺玛也及时的更改了自己的判断， 认为她们应该是在森林的深处。 脚步踩在积年堆积的腐叶上面，几乎要陷到里面，这并不是什么太好的感受。只是呼吸之间的空气倒是舒适又清新的。卡洛琳慢慢的吐出一口长气， 她的额头上全是汗水， 打湿了金发， 汗水把衬衫打湿得透了， 如果不是法袍自带的防尘清洁效果。卡洛琳甚至会觉得自己早就像一滩烂泥一样了。 身边伸出一只苍白的手，稳稳的扶住了卡洛琳。 “再走一会儿，到干燥的地方休息一下。”诺玛低声说， 她的手很稳， 卡洛琳扭过头， 看到诺玛额头上一点汗水都没有，平淡的就好像是她还身处在白金之塔的研究室一样。 “真是让人羡慕的体质。”卡洛琳低声说，她哎哟一声，就软倒在诺玛的肩上。尽管身高上的差异让她歪得有点不是那么舒服， 但卡洛琳还是坚强的扭动自己的四肢，让自己别扭的挂在了诺玛的身上。她的腰肢被诺玛牢牢的锁住，诺玛把她往上抬了抬，皱着眉头。 “你最近是不是长胖了？” 卡洛琳：“……” 诺玛：“你这么高， 这样倒在我身上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卡洛琳：“……” 诺玛：“……这样走太慢了，这么走上个五分钟，我看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卡洛琳：“……闭嘴，谢谢。” 诺玛：“哦……” 脚步声沙沙作响，偶尔有鸟兽的声音。卡洛琳觉得周围太过安静了， 这不是之前遇到危险时，那种鸟兽回避的安静。相反，现在的森林充满了静怡之美，小鸟发出清越的声音，偶尔甚至能看到麋鹿远远的看着她们这两个误入森林的人。而阳光从密集的树叶间洒落下来，落在两人的肩头，就好像洒下一层温暖而柔和的金粉。 但还是太安静了，咫尺之间的距离里，只有卡洛琳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诺玛的呼吸太清浅，卡洛琳几乎听不到，不止听不到，也没有说话声。如果不是对方过高的体温在一旁温暖着她，卡洛琳甚至要觉得自己是陷入了一个无边的幻境，正逐步走向绝望。 “您还是说一会儿话吧。” “哦……” 诺玛回答，然后就没有了后续。卡洛琳不得不担任起自己一向担任的那个话痨角色，开始在艰难的泥泞行走间搜肠刮肚寻找话题：“这个森林看上去很平和。” 诺玛看了卡洛琳一眼，话音里带着意味深长的感觉：“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说。” 卡洛琳起了一点不怎么好的预感，顶着诺玛天才看凡人一样让人不快的眼神，硬着头皮问：“您感觉到了什么吗？” 诺玛摇摇头：“我的魔力现在不稳定——否则你就可以不用走了。” “我还以为您是对昨晚的蓄意报复呢。”卡洛琳下意识的回答，眉飞色舞，显然这个念头足以消除她今天对于所有情况的不满了。就连诺玛扶着的，那酸软的腰肢，也随着板正了一下，充满了暗示的意味。 没错！诺玛的魔力非常不稳，导致体力和魔力上都时常会出现不稳定的状态。卡洛琳翻身农奴把歌唱了一晚上，十分满足，十分自豪，异常得意。哪怕她的喉咙还时不时的出现疼痛……但哪又有什么关系？谁会去在乎！ 诺玛：“……”她默不作声的轻轻拧了下卡洛琳的腰。卡洛琳就嗷嗷叫着软了骨头，眼泪汪汪的看着诺玛：“导师，疼……您轻点……” 诺玛：“……” 你可真是能屈能伸呢，刚才不是还很得意，自满来着吗？ 诺玛摇摇头：“如果不是有人定期清理，那么就有可能是某些特殊存在在守护森林。”诺玛解释着，手倒是放松了些，没有继续使劲了。 卡洛琳也明白了诺玛的意思。前者说明她们极有可能靠近大型的种族聚集地。如果是人类的话，多半就是神圣帝国。而神圣帝国排外是出了名的，加上传送法阵的不请自来，那她们就会有很大的麻烦。如果是别的东西在庇护，变数就更大了。也许对方是友善的，也许不是，也也许会借此要求她们做一些事。 总而言之，都是麻烦。 想明白了这点后，卡洛琳哀嚎一声：“那还不如来个魔兽让人安心呢。”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声属于剑齿虎——一种会吐出火刃的大型捕食食肉魔兽的嘶吼。 诺玛默默的看向了卡洛琳：“……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吗？” 而卡洛琳已经手脚并用的缠上了诺玛的身体，压低了声音：“导师救我！要不我就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你的身上！！” 最后这句话语气重得让诺玛有种对方已经抓住自己弱点的笃定。不过，很显然，诺玛的脸色瞬间白了白，她一把提起了卡洛琳的下肢，让她卷着双腿缠绕在自己的腰上，随后爆发出了一个法师绝对不可能拥有的力量，朝嘶吼的反方向迅速跑去。 在卡洛琳看不到地方，诺玛的脚正在发生着畸变，而卡洛琳完全没有注意。她只看到诺玛的脸色不太好，一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红色，她的体温再一次拔高，似乎正拼命的压榨着自己的全部潜力。卡洛琳注视着诺玛，看着她大口的喘息，呼吸里都仿佛染上高温，而这换来的是高速的奔跑。 也许诺玛的另一半血脉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卡洛琳若有所思。 也就是这时，隐藏在暗处的剑齿虎的声音不仅没有越来越远，反倒有靠近的趋势。这并不太出乎意料，剑齿虎作为一种超大型的捕食类生物，瞬间的爆发力极强。 卡洛琳顿时紧张起来，倒是诺玛若有所思的放慢了脚步，她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起来，甚至还有余地去拍了拍了卡洛琳的屁股，安慰一句：“不要着急，你仔细听听。” 一个普通人类的耳力有限，但卡洛琳还是借助风元素的帮助听到了越来越近的人类的喊杀声。卡洛琳皱着眉头，沉吟片刻：“是……佣兵？” “听起来是的。”诺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她刚想说点什么，但那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 一个成熟的剑齿虎的奔跑时速极高，更何况从目前看起来还是逃命的时刻。下一刻，那约莫有一个半成年男性高度的庞然大物就已经落到了两人的眼前。 而后，身后喊打喊杀的人也都冲了过来。 在那一瞬间，场景有微妙的凝固。 毕竟两个大美人光天化日之下抱在一起，其中一个的腿还盘在另一个的腰上，这也就算了，而另一个的手还贴在不可描述的位置上。在场的人都不是什么纯洁的小孩，陡然看见这种，还是有那么点震惊。 “法利恩在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有人在魔兽森林里选择野合！！” 终于有一个耿直的大叔喊出了众人的心声。 卡洛琳只来得及为她们两个施展了小小的幻术。这已经足以榨干她残存不多的魔力储备了——灼伤状态一直在缓慢的消耗她的魔力。而诺玛则沉默着避开了剑齿虎不管不顾的一击。她皱着眉头，并没有呈现出之前那种怪异的状态，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她被剑齿虎正面抓伤了手臂——不得不说，这还是对方着急逃跑，没有直接喷上一口的后果，已经是很幸运了。 这一下也总算让陷入呆滞的其他人回过神来。于是刀剑火刃都一起朝剑齿虎招呼过去。在场虽然没有看到操法者，但作为职业者，能力看上去并不低，这大概率是一支配备很不错的大型佣兵团。 诺玛顺势退下来，并且毫不犹豫给自己灌下一瓶治疗药水。而这时候负责后勤的几个人也走了上来，为首的是个面色和善的女性，她看着诺玛微微一笑，说：“你受了伤吧，我们有最好的光明牧师，可以给你看看。” “不需要，我喝了治疗药水。”诺玛说着，她抱着卡洛琳，就好像抱着一个娃娃。而卡洛琳则悄悄扯了扯诺玛的衣服，让她放自己下来。诺玛安静又顺从，在面对人群的时候，诺玛就会主动的把权利交到卡洛琳手里，而卡洛琳也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各位好，打扰了诸位狩猎的雅兴，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卡洛琳笑得温文尔雅，又低声在诺玛耳边说了句，“看周围。” 诺玛朝周围看过去。在她们的身边，好几个装作不在意的职业者悄悄的堵住了她们的退路，很明显不会轻易的放跑她们。 卡洛琳这句话太过客气，让对方下意识的跟着客气：“没有没有，是我们打扰了你们的雅兴才对。” 这句话说出来，四周再一次陷入了安静中，安静里还带着那么点尴尬。卡洛琳强迫转过了话题：“我们只是想找个安静点地方做点私人的事情，所以……” 既然大家都已经误会了，卡洛琳不介意在这误会上再增加一把火，反正……也就那样吧，达到目的就好了。卡洛琳充满了无所谓的自信！ “我明白，但是现在还是很危险，所以你们两位最好等一等我的同伴们清理了那家伙。”女人笑着回答，“我叫做丽达·加里。是新月佣兵团的副团长。我们新月佣兵团同时兼任神圣帝国南部边境防护工作。请问你们呢。” 第35章 在听到丽达说出那句话以后， 卡洛琳就知道事情不太妙了。但她依然维持着完美的笑容，随意说了两个假名。 “我叫林赛，她是乔。我们就读于白金之塔。” 感谢魔法让人缓解衰老， 否则还真是不好说出自己的年龄。卡洛琳在心里想着，心里已经大致捋好了关系。白金之塔的法师袍太有辨识度，卡洛琳也只来得及给自己和诺玛的职业位阶徽章做了幻术。白金之塔的身份已经掩饰不住， 不如承认， 然后弱化， 也总比大大咧咧的说出自己的真名来得好。 “是这样……”丽达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她信了没有。卡洛琳没有说话，而丽达也没有就这个事情继续深究。她转过头，看着一旁的伙伴：“克拉， 带这两位尊贵的魔法师大人……” “学徒。”卡洛琳提前打断了丽达的话， 她的手指着自己胸前的徽章， 露出一脸的真诚，真诚之中又带着几分羞涩，似乎很腼腆不好意思的模样，“我们还是魔法学徒， 不能叫做魔法师。” 丽达顿了顿。卡洛琳真挚的看着丽达，碧绿的眼睛无辜纯洁，就连眼角的红痣都变得楚楚可怜起来。看样子，似乎真的是一个刚出塔不久的年轻人， 甚至看不出来她有囚禁她们的意思。丽达这么想着，又看了一眼一旁的诺玛。诺玛绷着一张，面无表情。她的脸上似乎就写着正经和古板两个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呢，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干那样的事情…… 察觉到丽达打量的目光， 卡洛琳拉着诺玛的手，怯生生的看着丽达：“这是我学姐……她的脾气不太好。不过……不过她是一个很温柔，很好的人……”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卡洛琳垂下眼，声音温柔眷念，仿佛是一个堕入情网的少女，不管爱人是什么样子，都能糊上山一样厚的滤镜。 丽达不禁多看了卡洛琳几眼，再看一眼在一旁的诺玛。诺玛也正侧头看着卡洛琳，她的目光复杂，似乎没有想到卡洛琳会这样说，就连侧目的表情都似乎带上了惊讶，甚至显得有点温柔。而下一刻，诺玛就回头过来，对上了丽达的眼睛，金色的眼瞳带着冷漠和审视。 一瞬间，丽达有了一种天然的敬畏。 是的，就是那种学渣对学霸的敬畏。 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冷漠的成绩优良的少女对傻白……甜……？ 卡洛琳可不知道丽达脑补了什么，她还在矫揉造作的扭捏着，然后耳边传来了诺玛冷漠的传音：“没想到你的演技也这么优秀，真是演什么像什么。” 这声音可不想普通的时候那样举重若轻，而是一顿一顿的卡出来的。卡洛琳眼珠一转，朝诺玛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但是传音的话可一点也不客气：“我的导师，您的魔力还不稳定呢，这么费力的传话，就不怕漏出音来，被别人听到吗？” 诺玛皱了皱眉头，扭开头。而后她的手指就被卡洛琳缠上了，再转头，卡洛琳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再咬着下唇：“我亲爱的乔，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当时也不是故意发出声……吸引了这些人。我就是……我就是……太舒服了……”说话间，她的脸颊浮起两朵红晕，额头上也冒出了汗水，似乎是羞涩极了。 如果不是诺玛天生对元素充满了敏感，察觉对方是用火焰元素造成的发热，她就真的信了对方的鬼话连篇以及生理反应了。 当然了，卡洛琳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让诺玛相信。她朝诺玛眨眼，悄悄的靠在她身上，低声说：“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诺玛没有动，她已经不像最开始的那样排斥卡洛琳在非“正常”状态下的靠近了。反正最近她们已经过度接近，这种程度根本不会让诺玛动容。更何况，她看了眼旁边人的目光，各个眼睛里闪动着八卦的光芒，就连耳朵都竖了起来。 “闭嘴！”诺玛低声说。她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好像自己被放在高台上供人取乐一样。特别是取乐的价值并非来自于诺玛本身，而是一些捕风捉影且过度脑补的东西的时候。 “女孩子可不是知识，要温柔对待啊。”丽达说着，又摇了摇头，对卡洛琳说，“生活不止有爱情，女孩子要先学会爱自己。” 在语重心长的说完这些话以后，丽达就利索的让人带着她们往森林深处走了，并在言谈中告知对方是要带她们前往营地。诺玛很沉默，而卡洛琳则一副开心的样子，旁边的人看两眼，笑着跟卡洛琳套近乎。 什么白金之塔是什么样的啊？你们学的是什么啊？ 走路的时间不到十分钟，对方收获了一堆傻白甜倒追学霸，惨遭打压，历练受损跨区域私奔的假八卦。而卡洛琳则收获了新月佣兵团受雇于周边领主，负责巡视以及解决魔兽，甚至战时作战的真消息。 “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们每年在魔兽森林里捡到的冒险者，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只要乖乖听话，补齐手续，再关上十天八天的就可以了。”说话的人笑眯眯的敲打着卡洛琳，“我们不是坏人，但是职责所在……反正你们也是受到人迫害了，就当做避难吧。” 如果真是避难，待这么久当然没问题。卡洛琳扭头看诺玛，见她平静容貌下那隐藏着的不耐和烦躁的时候。卡洛琳就回过头去……好的，关键是这里还有个人形的发情期生物，关小黑屋什么的，那还是算了吧。 卡洛琳哀叹着按住了自己的额头，谁能想到呢，明明可以待几天就自由离开的简单事，却因为下半身的问题，而变得复杂起来。 哀叹归哀叹，事情还是要做的。卡洛琳不着痕迹的套着话，对方估计也是一样的目的，两个人谈得很开心。经历虽然是假的，但白金之塔的一些事情却是真的。外人对白金之塔总是充满了好奇，而神圣帝国对于白金之塔向来十分警惕，话里话外的打探也是正常。 卡洛琳恪守自己身为白金之塔魔法学徒的身份，说的话总是不脱离这个范围也就是了。渐渐的对方的神情倒是松懈下来，白金之塔的秘密当然不是一个魔法学徒应该知道的，卡洛琳说话的范围非常讨巧，对方反而更容易相信。 在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后，一行人才到了临时的落脚点。 这里暂时被铲平了，空出一块平地出来，立着十来个帐篷，空白地方还挂着晾晒的衣服，看上去已经驻扎了一段时间。还留在营地的人虽然很警惕，但看到来人后迅速放下戒备，目光清澈，姿态放松。跟路上套话的结果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出入。 卡洛琳稍微放心了点，而在空地的另一边，立着几个笼子，关着一些魔兽什么的，它们焦躁的在里面走来走去。而在这些魔兽的后面，也是笼子，但是却蒙上黑布，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看到卡洛琳打量的目光后，带路人温和的说：“这算是额外的收益之一。这种东西，死的活的，外面都有人花费不少的钱来收。我们佣兵团人很多，不努力赚钱不行。” 这是隐晦的示威啊。卡洛琳装作听不懂，笑着接受了，然后拉着诺玛亲亲热热，大无畏的走进了佣兵团为她们准备好的临时的地方。 怕什么？大不了再让导师魔力失控一下！ 抱着超级大金腿的卡洛琳舔了舔嘴角，她甚至有点怀念当时那惊鸿一眼的诺玛，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下，诺玛安静的站在那里，似乎就是最平静的深渊。而深渊之下，有大恐怖。 让人迷惑，让人沉沦。 更何况，失控后的副作用也非常的让人上瘾～～～ “你的表情太荡漾了，会被人注意到的。” 诺玛嫌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卡洛琳带着几分失望的收敛脸上的表情，坐在一边，她拧了拧身上的徽章，这才正了颜色，看向诺玛，谨慎的采取了传音：“我的导师，接下来您是怎么想的呢？” 诺玛眯着眼睛：“我的魔力不稳定……这是你知道的。我只希望能早点离开，不要搅合进任何事情中。” 闻言，卡洛琳就笑了起来：“您也发现了什么，对么？” 诺玛就不说话了。卡洛琳哀叹了一声：“我觉得他们说话怪怪的。” “他们有领主的授权，行使权力拥有正当性，但对我们太客气了。大概有什么图谋……”诺玛沉默了一瞬间，还是沉闷的回答。她知道卡洛琳不是猜不出来，而是借此勾自己说话。但……诺玛明明知道却还是上钩了，她看着卡洛琳一瞬间绽开的笑容，又觉得这件事本身好像没什么值得令人生气的了。 “看来我们两个人的旅行要维持一段时间了。” 耳边传来卡洛琳笑盈盈的声音，诺玛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两个人的旅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比起和其他人，诺玛更喜欢跟卡洛琳在一起旅行。 第36章 周围没什么人， 但偶尔有人过来端茶送水。卡洛琳在周围转了一圈，就发现了好几个隐蔽的小道具。当然了影声传送的倒是没有，那玩意儿放在白金之塔都算是高级的。这里的也就是几个偷听的东西。 卡洛琳当做自己没有看到， 挪到诺玛身边开始撒娇卖俏。诺玛一脸嫌弃的推开了她，于是卡洛琳又换了种方式，带着半是诱惑， 半是勾引的挂在诺玛的脖子上， 轻声的喊着诺玛的名字——假名：“乔， 你为什么不抱抱我呢？这里的陌生人好多， 我有点怕。你说他们会不会把我们抓起来当做奴隶啊。” 卡洛琳勾起眼角，清晰的看到自己导师那微微抽搐的眼角，她微微抬头， 其实除了在床上， 她很少以这个角度去看诺玛——身高差距在那里摆着呢， 不是简单的意愿就可以达成的条件。但当诺玛这么以居高临下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时候。卡洛琳总是能感觉到一种傲慢。来自于诺玛的眼光，她的神态，她的灵魂，它们一起组成了诺玛·希尔这个人。 这是跟平常时候那个冷漠又冷静的导师完全不同的模样。 一切都是似乎要被她所掌握。 一切都被她所掌握。 卡洛琳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沉溺进去了似的。她弯了下腰， 不出所料，后背一只手定定的撑住了她，仿佛她可以在对方的手心里任性妄为。卡洛琳笑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这种错觉， 还是因为其他。但她也很快发现了一件事情。 这么想着，卡洛琳就凑进了诺玛的耳朵，声音又细又弱：“我的导师，您是不是喜欢我这样。”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诺玛沉默着， 她的手还环在卡洛琳的后背和腰上，作为卡洛琳那些乱七八糟姿势的固定。她似乎有些茫然的样子，睁着眼睛看着卡洛琳。过了一会儿，她才仿佛回过神，扭头冷漠的回答：“胡说些什么。” 卡洛琳就看着诺玛通红的耳尖笑得十分得意。 等到丽达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卡洛琳坐在诺玛的怀里，两个人亲密又安静。丽达感慨了一声少年人果然精力旺盛后，咳嗽了一声。 卡洛琳和诺玛这才仿佛被惊醒那样，一起站起来，看向丽达，然后又一起看向了丽达身后的男人。那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左右的男性，人类，毛发茂密，个头极高，再穿上一身的铠甲，如同铁塔一样。 在看到两人的目光后，男人夹着自己的头盔，朝她们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咧开一口白牙，看上去倒好像是年轻了一点：“豪斯曼·科克，我是新月佣兵团的团长，欢迎两位年轻的法师到来。” “是魔法学徒。”诺玛认真的纠正着豪斯曼的话。 卡洛琳瞅了诺玛一眼，感觉自己的导师还蛮入戏的样子，她也笑起来：“没错，我们还不能叫做法师。我是林赛，她是乔。谢谢佣兵团的帮助，否则我们怕是出不去魔兽森林了。”说到这里，她还故作害怕的拍了拍胸口。 知道两人是无意中传送到这里的，现在似乎终于知道害怕的样子。豪斯曼和丽达也没有表达出什么太多的疑问。豪斯曼把头盔放在桌旁，又有意无意的抖落下手边阔剑上的血液，他看到卡洛琳急忙缩在诺玛的身后，诺玛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脸色苍白，眼中带着点不满，倒是很符合这两魔法学徒既没见过什么血腥，又过分对自己魔法师身份傲慢的角色。 豪斯曼的笑容就更加的真诚了一点：“不碍事。之前那只剑齿虎我们已经抓住了，今晚可以加餐。你们今晚就跟我们一起吃吧。魔兽森林里魔兽不少，两位好好的休息，不要乱跑，容易遇到危险。” 卡洛琳怯生生的探了个头，点了点，又拉一拉诺玛。 诺玛叹了口气，就真的像一个冷漠的学霸宠溺小女友那样，对豪斯曼抬起头，皱着眉头说：“科克先生，请问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就，就是啊。你们庇护了我们，我们也想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卡洛琳跟着搭腔。 豪斯曼笑容拉大，他看了看一旁的丽达。丽达上前一步，温和又热情：“这样吧，野兽的肉不太好保存。你们能不能帮我们储存一下肉类呢？” 两人没有什么犹豫就答应下来。 豪斯曼看着两个小姑娘跟着丽达一起出去，熟练的使用冰系魔法开始冻结分割好的肉类。他走到一旁，看着身边的同僚问：“怎么样？” “在附近确实有空间魔法的波动，波动混乱，不像是设定好的锚点。”那个法师皱着眉头对豪斯曼说，“也许到魔兽森林里的说法是真的。不过出现得太巧合了，你知道，最近出的这些事情……我不太确认。而且……” 豪斯曼安静的等待着法师的话，法师沉默着，似乎在感受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摇摇头：“没什么，那两人身上确实没有太多的魔法波动。” 豪斯曼点点头，又问：“她们活干得如何？” “又快又好。”法师笑了笑，“我有她们那么大的时候可不能这么熟练的使用冰系法术。不过……白金之塔出来的嘛……” 白金之塔本身就是品质的保证，就好像最好的治疗牧师总是出自于神圣帝国，最好的战士都在北国一样。 白金之塔的法师也会加入佣兵团，但他们几乎不会长久的停留，多半是学院要求的历练。这些都是短时间的，不会过度的深入停留。 “我都没见到什么操法者呀。”卡洛琳吭哧吭哧的使用魔法，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她跟诺玛两个人现在身体情况不怎么好，更何况，也不能做得太好。至于大咧咧的说出这种带着探究颜色的话，卡洛琳根本不虚，因为她现在的人设就是个傻白甜嘛。 “啊，你发现了呀。”丽达搬来一块大腿，朝卡洛琳笑笑，“我们神圣帝国可不是东部大陆那种地方。光明女神庇护着帝国，所以总是牧师比法师多……而且操法者这样的职业，随便去哪个国家都能混上一个爵位，没必要跟我们这种佣兵团吃苦啊。” “这怎么叫吃苦呢？大家的生活方式不同而已。”卡洛琳一脸正义的回答了丽达。 丽达感慨一声，笑得更加柔和了点：“话虽然这么说的……如果能生活得更轻松一点，谁会愿意受罪呢？我们佣兵团发展得算不错的了，有领主的支持，虽然干得活多一些，但是比起那些接不到生意的团队，大家还算是有个稳定又安稳的大后方。有的佣兵团就不是了，既接一些干净的活，也不介意去杀人抢劫。林赛你可要小心啊。” “这，这样的啊……”卡洛琳回答着，就没有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了。 倒是诺玛抬起头，有些不解：“既然佣兵团这么艰难，为什么不干脆找一个安稳的地方好好的种田呢？不是更加的安稳吗？” 卡洛琳默默的看着诺玛，又暗自叹了口气。倒是丽达噗的笑了出来：“先不说现在大陆的局势有多么混乱……是了，你们是白金之塔的孩子，有白金之塔的庇护，也许你们没什么察觉。但现在外面打仗已经很多了，老老实实的当个农人，也只能像田里的庄稼一样，被其他人收割。而且……风险越大，收益越大呀……” 听着丽达一个这么温柔的人说出这种话，其实感觉还挺奇怪的。但是诺玛只是低下头，皱着眉头不说话了。丽达只当自己震撼了小学霸真木头的世界观，也没有太过在意。其实她也在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这两个人。 对于突然冒出的这两个白金之塔的孩子，佣兵团当然不可能轻易相信，但他们也有其他的打算，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这两个人过来，简直就是光明女神的庇佑。 少年人或许什么都缺，却最不缺少同情和热血。 丽达观察了一会儿，听到卡洛琳天真无邪的问题，再看偶尔的，诺玛会沉默的扶一把蹦蹦跳跳的卡洛琳，防止对方摔倒的贴心模样。丽达自己都忍不住觉得甜了起来。 而一旁的豪斯观察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只有那个操法者还在一旁看着她们，也不知道是观察还是警戒。 而这一切都落入了卡洛琳展开的魔力触须之中，她已经越来越能善于使用这玩意儿来当另一种观察工具了。隐蔽、无声，还好用，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的利器。 这一切都要感谢自己的导师。卡洛琳朝诺玛眨眼。诺玛看到卡洛琳的表情，沉默一会儿：“你眼睛抽筋了吗？” 丽达噗的笑出声来：“看来林赛对你可是真爱啊。” 诺玛：？？？ 真爱？她们只是纯洁的床伴关系而已…… 到了傍晚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混乱的脚步声。丽达一下子转过身，她的表情变得坚毅起来，指挥着众人。又体贴的安排人护好卡洛琳和诺玛。 而后，被人安排在后面的两人看到营地那边走来一群血淋漓的人，他们走到门口，满脸悲愤的喊了一声：“团长！我们被发现了！！不过，我们救回来了几个。” 说话间，从他们身后走出几个面黄肌瘦，步履阑珊的人类。而后，整个营地都变得吵杂起来。 第37章 一时间， 似乎没有人来管新来营地的两个年轻的魔法学徒了。 整个营地都被调动起来，火堆燃烧，上面架上了烧着热水的锅， 正咕咚咚冒着白气。团长豪斯曼则快速的拉来了队伍里的光明牧师治疗。卡洛琳拉着诺玛，她们被挤在人群的一边，和着其他人一起张望着。这个佣兵团有完整的建制， 但操法者似乎并不算多。光明牧师也同样如此。因为一同前去的还有靠手艺和经验吃饭的医师。 烧好的水被端进帐篷里， 过了一会儿又变成一盆盆血水被倾倒出来。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的， 围观人的低语也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都是那些该死的兽人。” “女神啊……为什么要我们遇到这种事情。” 兽人？卡洛琳挑起眉， 轻轻的拉了下诺玛。诺玛朝她看过来，两人目光交汇，卡洛琳轻轻的抽泣了一声：“好可怕啊， 怎么办。” 诺玛沉默着， 觉得面前的小孩似乎有点入戏过深的样子。她的手按在卡洛琳的肩头：“那就别看了， 先回去。” 两人悄悄的离开，回到之前丽达为她们安排的“住所”。而后卡洛琳一边轻声假哭着，一边翻看诺玛的储物袋。诺玛安静的等着她，过了不少时间， 卡洛琳终于翻出一瓶品质最低的治疗药水。 “我的导师，您准备的治疗药水，数量可真是多得超乎我的想象。”微弱的传音传来，耳中还不停的响动着卡洛琳哭泣的声音。 这不止入戏深， 还十分精分。诺玛对于这种仿佛头脑不正常的行为向来没什么办法，只好继续沉默。而后她看着卡洛琳欢快的拿起药水，兑了水，又使劲的晃了晃，最后装饰得很好的样子， 然后用天真无邪的语气说：“乔，这是什么？” 诺玛看着卡洛琳拼命的朝自己打眼色，又举起手中的纸张，上面写满了字。诺玛仔细看了一眼，再看看卡洛琳期待的眼神，停顿了几秒后，终于毫无感情的当起了念词工具人：“治疗药水，这是临行前老师给我的……林赛，你这么美丽又……善良……如果这是你的愿望……” 说到最后一句话，看着上面那句“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愿意为你摘下来，更何况只是一瓶治疗药水。”诺玛闭上嘴巴，怎么也不跟说出后面的言辞，就算卡洛琳把胸前的软肉贴在她的手臂轻轻摩擦，也最多让诺玛的眼睛微微的红了一下下。 看着卡洛琳有越来越过分的趋势，诺玛突然朝卡洛琳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你忘记你脖子上的伤了吗？” 这非常有威胁感的话一出口，卡洛琳自觉的默默退开。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的伤痕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卡洛琳还记得那种灼烧的感觉，这种灼烧并不仅仅是**上的，也包括了灵魂的，这是卡洛琳魔力损伤的最本质的原因，而不仅仅是因为使用未定点坐标后带来的魔力透支。 卡洛琳似乎重新认识到了面前的导师是一个人形的暴力机器，她讨好的朝诺玛笑笑，麻利的把手里的纸张卷成一团，招来火元素吞噬了它们——这是属于0级的小把戏，卡洛琳这样的身体情况用起来也毫无负担。 在诺玛沉默的注视下，卡洛琳清清喉咙，声情并茂的继续演绎下去：“我亲爱的乔，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我们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那些正在受苦的人吧！” 说完，卡洛琳就挽着诺玛，两人一起出门，只是在出门前，卡洛琳压低了声音，问：“我表现得怎么样？” 诺玛看着卡洛琳眉飞色舞的眉眼，就连那双碧绿的眼睛都似乎在闪闪发光。诺玛也压低了声音，低声回答：“浮夸，虚伪，浮于表面。” 卡洛琳：“…………”她似乎忘记了在几分钟前诺玛带给她的威胁，前一天里身体的难受和敌对，她似乎完全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那样，亲昵的靠近着，肆无忌惮的拧了一下诺玛的手臂，看着诺玛皱起的眉头露出得意的小表情，“我可不仅仅是那样的演技。” 诺玛看了卡洛琳几秒，最后仿佛妥协那样，垂眼轻声叹息：“没错，你是个谜。” 这近乎是情话的感慨落在卡洛琳的耳朵里，让她惊奇的挑起了眉梢。而下一步，帐篷的布帘被拉开，阳光重新进入两人的视野之中，一切的低语就都隐藏起来，沉没在水面之下，变成了安静不引人注目的水下礁石。 卡洛琳带着诺玛到了伤员的帐篷前，叫出丽达给了治疗药水。丽达看着那瓶外表极其精致的治疗药水，露出惊讶的表情。卡洛琳有些羞涩的样子：“这是临行前导师给乔的。我看你们似乎有些麻烦，这药水的效果很好……” “真是太感激了……”丽达露出了感激的表情，急匆匆的就要朝帐篷里走，“我这就让他们喝下去。” “可以兑一点水，这样多几个人喝。”诺玛解释着，而卡洛琳则拉着她跟在了丽达的身后。两人终于进入了伤员的帐篷里。 帐篷里已经收拾得比较干净了，可以闻到药水苦涩的味道，这大概是药剂师们做的。而两个光明牧师面色疲惫的坐在一边小声的交谈着什么，在看到三个人进入后，也只是点了点头，表情带着倨傲。 丽达对他们的态度也十分客气，远远的弯腰行了一礼，就叫来了药剂师，把卡洛琳提供的治疗药水给他们分开发给伤员。 卡洛琳一直跟在丽达的身后，她看到在病床上的几个人，身形都很符合佣兵团的健壮，从虎口和手上的老茧也可以推断出职业。他们身上的伤口似乎也不是作假，有些地方深得可以看见骨头，空气里有药味，也有血的腥气。 如果这仅仅是一个局，那么所花费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点。看来确实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只是她们的到来让佣兵团里的看到新的转折点而已。 这么想着，卡洛琳还是一直挽着诺玛的手。她看到诺玛扫过这些人的伤口，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牧师们，最后又仔细的去看药剂师的忙活。卡洛琳不知道诺玛发现了什么，但对于自己的导师，卡洛琳还是很放心的。 大不了最后开大招，反正都毁掉一个山谷，一个城市了，再来个魔兽森林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卡洛琳毫无负担的想着，甚至还有点想笑。 而丽达正在询问伤员，这个男人受伤很重，但神智清醒，目光坚定，说话十分有条理，似乎是里面的一个小头目。 “我们查到了兽人们关押奴隶的地点，以为这次能把那些可怜人都救出来。但是我们大意了……我们落入了对方的陷阱里。”男人语气沉重的说道。他紧紧的抿着嘴，低沉着声音，“这次的兽人跟以前的很不一样。我觉得我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男人的话音还未落下，一旁的光明牧师就已经站起来，皱着眉头说：“我们先走了。” 卡洛琳看着这两个光明牧师急匆匆的离开，似乎要躲避什么一样。而那个说话的男人则哼了一声：“胆小怕事的胆小鬼！” “戈里，别说了。”丽达阻止了男人的话。于是男人就愤愤然的闭上了嘴巴。 “这件事我会和团长商量的。感谢你，戈里，你为新月佣兵团，对神圣帝国，为我们可怜的人类同胞做的这一切，你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丽达握着男人的手，轻声说。 男人的脸红了，他别开脸，低声回答：“没有的事。我只是……只是尽到了我的义务和责任。” 丽达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的话，这才转头对卡洛琳和诺玛做了个手势，带着她们出了帐篷。丽达很明显是有话想要对两人说，带的路也并不是两人的住所。卡洛琳心中一振，带着诺玛的手都紧了紧。 诺玛看了卡洛琳一眼，摇摇头，倒也没有反对。两人一起望向了丽达。 丽达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这才扭头看着两人，语气中带着歉意：“我还没有感谢你们的治疗药水。” 这仅仅只是一个说话的开头而已，大家都知道丽达的意思不是在表达感谢，但话还是得顺着说几句的。卡洛琳向来擅长这些，在说完客套话以后，她就睁着无辜的眼睛问：“我听到了兽人……神圣帝国里怎么会纵容兽人关押奴隶呢？” 丽达闻言，回答：“你知道魔兽森林在神圣帝国的哪里吗？” 作为一个博闻强记的法师，这是基本的常识，但作为一个魔法学徒，卡洛琳特别维持自己人设的看向了诺玛。诺玛抿抿嘴，自觉当起毫无感情的工具人角色：“在神圣帝国的西部，这里链接着中大陆和西大陆，往北走是矮人的黑铁帝国，而南部则是精灵的领地，晨曦之光。” “不愧是白金之塔的高材生。”丽达适时的称赞了一句，“是的，我们负责的地方就是精灵和神圣帝国交界的地方。但是这里最近出现了兽人。我们怀疑精灵和兽人之间有联系。” “这不可能。”诺玛近乎是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句话。 第38章 一提到精灵， 大家就会下意识的想到森林、美、弓箭、自然等等代名词。事实上，精灵同样信奉音乐与协调之神莫尔。这个神明通常会被描述成手握竖琴的男神，有一双尖尖的长耳， 喜欢穿着绿色的短衫，有一双爱笑而又正直的双眼。 当然了，如果仅仅是只有外表的无害， 那么莫尔也根本撑不过这么多次的神战。但这并不在目前大家所关注的范围内。 神祇是有着神性的， 这是区别于神灵、半神的核心。一个人类， 或许会根据很多事情， 经历，观念发生巨大的改变，一个老实人也许会在下一刻变成屠杀的恶魔， 施虐的野兽。但神祇不会。神祇所拥有的神性， 一旦拥有就会固化下来， 很难改变。当然，很难不是没有，在极端的利益驱使下，就算是神祇， 也很难免疫。 说远了，回到莫尔的身上。音乐与协调之神是美的化身，所以他的直系眷族精灵也都身材修长，纤细又柔美。而兽人……兽人曾经的主宰是战争与杀戮之神卡尔， 这个喜欢自己的眷族兽人用杀戮来取悦自己的神灵是个不折不扣的战争狂人。但在三百年前，他就已经陨落在了神战之中，成为本次神战第一个牺牲品。而他的眷族兽人则四散在大陆各地，成了再也聚集不起来的散沙。 虽然兽人失去了主神，他们的领地也被北部的无信者王国伦飒所占据、驱赶， 最后散落在各地。但不得不说的是，兽人强壮的身体的特性，让他们在很多时候都很受欢迎。但这并不包括莫尔的眷族精灵。 喜欢协调、自然的精灵在天性上就和充满了鲜血兽性的兽人相冲突。这也是诺玛吐口而出那句话的原因，这和已知的所有知识不相符合。 卡洛琳看了眼明显带着焦虑感的诺玛，她轻轻的捏了下诺玛的手，也是提醒着对方现在的处境。诺玛抿着嘴，终于从对知识的混乱中脱离出来。她看了一眼丽达，低声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诚恳的态度换来了丽达的笑容：“没有关系，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事实上，我们也是经历很多的猜测。但当所有的可能都被排除的时候……” “最后那个可能就算再不可能也是真相。”诺玛接下了这句话，她想了想，“那么，证据呢？” “事实上，这就是我即将说的事情。”丽达露出了一点为难的模样，她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鬓角，这显示她并不那么充满把握或者底气，需要一个仪式性的动作安抚自己的内心。 卡洛琳观察着丽达，又看着安静注视着丽达的诺玛。她不确定诺玛是否也发现了这一点，但这意味着丽达接下来所说的东西很可能带有极大的水分。卡洛琳带着几分玩味的注视着丽达。 “我们多次向负责的领主提供了这个消息……或者说猜测。一开始，对方还有反应，训斥我们异想天开。然后，到了现在，我们不仅没有等来援助，甚至连回应都没有了。”丽达叹了口气，她看着面前两个年轻人，充满了无奈的苦笑，“我们的话已经彻底传不到上面的耳朵里了。但这对我们来说是很不公平的，同时也充满了风险。毕竟，一旦有什么事发生，我们就是首先面对的是兽人和精灵的联军。” “那么，我们能帮助您什么呢？”卡洛琳询问。 丽达转向了卡洛琳，她眼底里还带着几分惊讶。原本她以为这句话应该是由诺玛说的，毕竟诺玛看起来冷静又更为强大，更像是一个团队的领导者。她重新将目光投向卡洛琳，卡洛琳挽着诺玛的手臂，笑盈盈的回望着丽达。莫名的，丽达的心底升起了一点点的敬畏，就仿佛是看到了某些大人物时才有的感觉。 职业者通常不会太看得起所谓的“贵族”，但是面对真正的贵族，也就是掌权者的时候，他们依然会感觉到敬畏。而现在，丽达就有这种感觉。 是哪一位掌权者的孩子吗？丽达忍不住想，她眨了下眼睛，隐去心里的想法和升起的那一点点不安，继续说：“是的，两位也看到了，我们的公会建制完全，但是操法者依然缺少。神圣帝国牧师身份高贵，操法者也不遑多让。能安稳的待在一个佣兵团的操法者，如果不是从小培养起来的，就是那些升职无望的人。至于像白金之塔这种高贵又严密规范的学院出来的人，几乎不可能有……” 听到丽达捧了白金之塔一句，诺玛的眼神稍微柔和了点。而丽达的话还在继续。 “你们的到来，就好像是女神的指引。”丽达夸张的说道，这样的说法倒是很容易让年轻人兴奋起来。比如说命运啊，神的指引啊之类的话，总是可以让年轻人变得热血沸腾，然后冲动的按照那些老狐狸的想法去做。 “我想拜托你们，我会给你们提供人手，你们操法者总有些非凡的手段，可以录制消息并传递出来。”丽达诚恳的说道，“这件事关系到整个神圣帝国，如果兽人真的和精灵联手了，那么大陆未来的格局都会变得不同起来。为了整个大陆的安危，为了人类整个种族的安危。我……我可以拜托你们两位的帮助吗？” 人类这个种族的安危啊……卡洛琳感慨着，重新看向了诺玛。人类如何，跟她的导师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见识过了诺玛的无情，并不会觉得诺玛肯为了这种名义上大义去做丽达想要她做的事情。 “可以的。” 随后诺玛就干脆的打了卡洛琳的脸。卡洛琳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微笑，她忍不住捏紧了诺玛的手臂。然而诺玛并没有看向她，她只是望着丽达，语气诚恳：“您的需求最好具体一点，另外，我们还需要一张魔兽森林的地图，魔兽图鉴，路线，相关的物资等等。” “等……请等一等。”丽达似乎没有想到诺玛就这么干脆而直接的答应了自己，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准备接下来的说辞，就一下子从起点跳到了终点。她轻轻的咳嗽了一下，在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后，这才说道，“我会准备好你说的一切，也会给你安排几个得力的人手。”在看到诺玛皱起的眉头后，丽达急忙补充一下的说道。 “这些人都是穿越森林的好手，保证对魔兽森林的熟悉像自己家的后院那样。另外，虽然兽人的魔力并不高，但是精灵的魔力感知却是不容小窥。如果我们的设想是真的，那么很有可能你们的敌人还有精灵。” 这个理由让诺玛舒缓了脸色，她点点头：“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这么着急的吗？丽达有些惊讶的看向诺玛，她想了想：“你们先回到帐篷等等我们，然后……我去找人手，不会太慢，我发誓。” 而后丽达就仿佛被什么追赶那样急忙去安排了。卡洛琳注视着丽达的背影，她总觉得对方似乎变得焦虑又急躁起来，这似乎是诺玛施加的某种“影响”。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导师是否有意识的发现了这一点。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旅行，似乎发现了导师隐藏着许多的秘密。卡洛琳想着，舒缓了脸色，低声说：“您为什么要答应淌这趟浑水呢？对方显然有所隐瞒。” “我们要去晨曦之国。如果精灵跟神圣帝国之间有了开战迹象……那么节点的建设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了，甚至可能会威胁到整个进度，变成双方互相争斗的其中一个点。”诺玛皱着眉头回答，“我们有必要去查证一下。更何况……”诺玛的眼中闪动着对知识的述求的光芒。 “兽人如果真的跟精灵合作，这违反了他们深植的本性，一定有什么原因扭曲了这点。我们必须要确认！！” 卡洛琳无奈的一笑，恐怕丽达永远不会想到，驱使诺玛做出这个决定的并不是正义、理念，而是知识，而是……规则…… 卡洛琳突然皱起了每天，她似乎发现了诺玛格外在意的一件事情。 规则，为什么？卡洛琳慢慢的回忆过去，似乎多次看到诺玛有意无意的提到了这一点。而此时此刻，卡洛琳再没有比平常更确实的认识到这一点，而与此同时，她心底也升起了一个怪异的想法。 只是，这怎么可能？ “你怎么了？” 肩膀突然被敲了一下，卡洛琳回过神。她看着阳光下的诺玛，对方那一丝不苟的棕发和眼镜，那充满疑惑的严肃的表情。卡洛琳深深的呼吸了一下。 是的，这不可能，这大概仅仅是卡洛琳的一个臆想。毕竟，还有很多种可能，这并不是一个最好的可能。 第39章 丽达派来的人很快就到了， 三个人，其中两个身材不高，一脸精悍， 身上挂着小匕首。一人身上穿着绿色的短衣裤，一人则习惯性的弯着腰。而另一个则是一个剑士，沉稳有力， 看上去经验丰富。 “这是哈维尔， 诺克， 芬恩。”丽达一一指着三个人， “哈维尔是剑士，也是你们这次行动的指挥者，诺克是经验丰富的盗贼， 擅长放置、接触陷阱。至于芬恩， 他有一部分精灵血统， 很少，在森林中可以说是他的主场。他是我们当中最熟悉魔兽森林的人。” 光是听这个描述的话，倒似乎是真的很重视这次行动了。卡洛琳想着，朝几人点了点头：“我是林赛， 她是乔。” “来自白金之塔的操法者。”哈维尔笑了笑，他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老成稳重，但笑起来就显得年轻很多，“欢迎你们。说实话， 我们的操法者太稀少了，你们的到来刚刚好，是女神的恩赐。” 卡洛琳笑了笑，而诺玛则不感兴趣的转头朝向丽达：“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很快。”丽达快速的回答，“你们要求的东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希望你们能尽快出发。”说到这里， 丽达停顿片刻，又说：“你们的行为关系到神圣帝国的未来，关系到这里生活的数百万民众，关系到整个人类的未来。请你们一定要完成自己的任务。” 诺玛点了点头，而卡洛琳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不管丽达是不是故意把她们拉入这场浑水里，但是听起来倒是十分的诚恳了。 新月佣兵团的效率还是挺不错的，在做出决定后，几个人小小的互相说了几句话。哈维尔指挥其他人带上行李，他和诺克背上了两个黑布箱子，就带着几人往营地的边境走去。卡洛琳好奇的看着那些被黑布蒙上的箱子说：“我早就想问了，那些是什么？” 哈维尔淡淡的扫了一眼，笑了笑：“只是一些货物……它们不能见到阳光——魔兽森林里总是包括了各种各样的危险。我们在这样的环境里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有额外的好奇心。永远。” 卡洛琳收回了手，她不顾哈维尔言语里的警告，挑起了眉，带着天真少女一般活泼的声音说道：“那可真是不巧，我们操法者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万事万物都抱有好奇和敬畏。” “……那就维持您的敬畏。”哈维尔低下声音，沉声回答。 卡洛琳朝哈维尔吐了吐舌头，挽住了诺玛的手臂，轻轻的摇了摇：“我好怕啊。” 而诺玛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略开去，她扫过那些蒙着黑布的箱子们，一言不发。而哈维尔则皱着眉头对诺玛说道：“乔小姐，我们即将做的是一件严肃又谨慎的事情。请你们一定要听从我们的话，不要有胡乱的好奇心。否则的话，我们将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 诺玛点点头：“可以。” 就如同魔药调配也需要遵循规则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一样，诺玛将两者等同，并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哈维尔显然对诺玛的配合感觉到欣慰，之前的强硬态度重新软化，他们一起走出了营地。外面并没有坐骑，对此，哈维尔解释道：“在森林之中，除了少量的坐骑，其他都并不那么适用，甚至不如人类的双腿。当然了，对此我们也是有准备的。” 话音落下，芬恩沉默着给了一人一张符咒。卡洛琳低头看了一眼，哇哦一声：“低级风行卷轴，市价30个银币。” 大陆的人类通用货币为铜币、银币、金币。一个普通城市工人的一个月薪水在2银币30铜板左右，也就是说30个银币，足够大部分人生活一整年的时间了。哈维尔抬起头，看了卡洛琳一眼，卡洛琳的自称中没有带有姓氏，说明她不是贵族，既然不是贵族，那必然会承受金钱上带来的不便，更何况她还是个法师，知道这一点也并不奇怪。 这么想着，哈维尔就重新低下头去，一边整理物资，一边说：“是的，这个东西能让我们的身体变得轻盈，速度提高，承受力虽然无法得到提升，不过你们放心，大部分的物资都由我们来承担。” 诺玛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异议。卡洛琳也耸了耸肩膀。几人撕开了卷轴，他们的出行显然是得到了新月佣兵团上层的特殊照顾，出行甚至没有得到过一个眼神。卡洛琳朝身后望了望，或许他们是在麻痹一些人，是团队里不多的操法者，还是那些光明牧师？ 想完这些有的没的的以后，卡洛琳就转过了头，她乐观的想，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不可解决的事情，导师还可以解放魔力……嗯，这会导致她的发情期延长的副作用……但，这完全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好极了！ 哈维尔几个人走在前面，两个操法者落在后面，就在卡洛琳专注赶路的时候，她的耳边突然落下了一句话：“黑布里有生命的气息，里面有活着的人形生物。” 卡洛琳眨了眨眼，想起之前自己询问哈维尔的问题。她转头看着诺玛，朝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诺玛抿了抿嘴，转头看向前方。就在此时，卡洛琳小声的说：“我的导师，今晚我们找个地方解决一下您昨晚没有解决的问题，如何？” 诺玛沉默着，看了卡洛琳一眼。她想要说一句无耻，但是又忍不住心生向往。最后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加快了脚步。而在她的身后，银铃一样的笑声落到她的耳朵里，就好像是某种野兽的追捕。 这笑声也吸引来了前方行走的佣兵们的注意。哈维尔转头看了看两个操法者，又扭开头。而诺克则皱着眉头，低声说：“为什么要找这两个新人来？我们做的事情那么危险，她们会害死我们的。” “操法者是很重要的资源。而我们都是可以替代的。”哈维尔严肃而冷酷的说出了残酷的现实。这句话让诺克沉默下来，最后哈维尔缓和下神色，笑了笑，“我们不止为了我们自己。” “为了女神。”诺克轻轻的在胸前画出一个圆形。 有了芬恩的带路，这一路都比较顺利。到了傍晚的时候，几个人来到预定的营地点，诺克和芬恩熟悉的查找着周围野兽或是人类的痕迹，而哈维尔则升起篝火，等待着两个丛林好手能顺手带点吃的。 “兽人的痕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等到终于坐定了，诺玛开始发问了。 哈维尔对此并不避讳，两个操法者虽然年轻，但是能问出问题，起码说明她们的态度是认真的。虽然哈维尔并不介意在实际的操作里给两个愣头青一点血的教训，这样她们才会认真的听从你的话。但既然有这个自觉，哈维尔也露出了笑容。 “实际什么时候出现我们并不确认。事实上，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成功抓捕过一个兽人，所有战斗中牺牲的兽人也会就地掩埋……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一个月前就已经与他们发生了数次战斗了。”哈维尔回答，“我们的人也会被抓走。你们看到的戈里，就是为了解救我们的同胞而受了严重的伤。” “抓走人做什么？”诺玛又问。 “奴隶的作用不就是那些么，幸好我们的女人很少，避免了额外的伤害。”哈维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就算是这样，但我们跟兽人们战斗虽然激烈，却没有迹象表明兽人跟精灵有勾结，或者说我们拿不出实质上的证据，无法让神圣帝国相信。” 诺玛皱了皱眉头：“兽人的主神虽然已经陨落，在创造它的眷族的兽人的特性依然会残留在他们的血脉中。比如说嗜血，喜欢杀戮，虐待奴隶，使用血祭仪式等等。这跟精灵的习性相互矛盾。精灵看到兽人会天生的感到厌恶。” 也就是说，神圣帝国不相信是非常可能的。 “除非你们有更实质的证据。” 哈维尔苦笑了一声：“是的，这就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确信两者之间一定有关系。” “为什么？”诺玛问。 “森林告诉我的。”芬恩突然出现，他的手里还捏着一只山鸡。他坐到火堆旁，熟练的拧断了山鸡的脑袋，将它扔到哈维尔的面前。在哈维尔处理后续的时候，这个据说有一定精灵血统的人类说道：“兽人出现的痕迹被很好的掩饰了，是精灵的法术。而且我们也没有发现兽人经常使用的血祭仪式，大量的坑杀痕迹，人头柱等等。如果不是我们亲身跟兽人进行过战斗，我们甚至无法确认对手的身份。” “而痕迹都是可以隐藏的。我们的操法者严重不足，对方也很明显的有意识的避开操法者。我们无法记录，无法窥探。只能描述。但神圣帝国不会相信描述。” 第40章 夜晚时分， 哈维尔富有绅士精神的让两位女士先睡，同时表示他们会守好夜，为女士们提供良好的睡眠条件。 “从明天开始， 我们就要进入到双方的交界地带，路上遇到的所有生灵，都可能是精灵们的耳目。我们不能大意。但是在此之前， 两位还可以获得一个好眠。不用太过担忧。”哈维尔带着笑容说道。他的长剑就放在自己的大腿旁， 是可以最快速捞起的位置。 而芬恩沉默着站起来， 往他们之前背着的几个黑箱子走去， 他手里拿着一碗水，看样子确实是证明了诺玛之前小声说的那些话。 这些黑箱子里面有生命的气息，大概率是活物。 卡洛琳的眼光扫过那里， 再回转过来的时候， 对上了哈维尔探究又警惕的目光。卡洛琳打了个哈欠， 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搂住了诺玛的手，轻轻的蹭了蹭：“我困了。” “那睡吧。”诺玛的声音低沉下来。 卡洛琳无声的浅笑，她的导师在说到睡觉的时候， 似乎总是有种别样的温柔。她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来得及跟自己的导师来一场小树林的幽会，于是抬起头看着诺玛小声的：“小树林……” “睡觉。”诺玛的声音更加轻柔，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卡洛琳随即笑起来：“遵从您的意志。” 卡洛琳闭上眼睛，她感受到自己导师的体温， 比正常人稍高的，温暖的温度正包裹着自己。卡洛琳突然的打了个哈欠，她感觉到睡意渐渐侵袭了她。虽然她躺在冰冷又带着湿气的地面，可是她的精神却似乎察觉不到那些令人难以忍受的事物，而变得轻松又安全起来。 直到熟悉的梦境再一次的来临。 迷惑， 狂乱。卡洛琳感觉到了身后那双熟悉的手掌，她一下子按住了它们，感受着它们手指的柔软和韧度：“这里，是哪里？” “不喜欢吗？”身后传来似乎熟悉又似乎不那么熟悉的沙哑声音，带着无可比拟的魅惑，“那我们换一个地方。” 说话间，四周风景变幻，闪过了远处巍峨的雪山，青绿的草地，闪过了豪华奢侈的房间，柔软干净的大床，闪过了草原鲁恩人的帐篷…… “喜欢哪里？”那声音问，仿佛她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小……小树林……？”卡洛琳低声说，她喉咙上下吞咽了一次，似乎对于说出这句话而难得的感觉到了羞耻 。 身后那个人只是停顿了一瞬间，随即传来了低沉的笑声。卡洛琳迷迷糊糊的想，为什么它会感觉到愉悦，是什么取悦了它？ 之后，在昏暗的小树林里，卡洛琳就再也无暇他顾，只是当浪潮席卷她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导师。” 于是整个梦境变得越发的狂乱起来，眼前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层鲜亮的颜色，它们扭曲在一起，明明是让人难受的画面，但卡洛琳却从中感觉到了某名的注视。这注视没有恶意，甚至有些温柔，它们融合在一起，包裹住了卡洛琳，让她整个人都缓慢的下沉，下沉。直到沉入最深沉的黑色，直到一切感觉褪去，最安静的平和将她包裹住。 卡洛琳睁开了眼睛，她很少感觉到自己精神这么饱满过。卡洛琳按住了自己额头，有些犹豫的猜想，也许是因为最近的几个夜晚她终于得到了充足饱满的睡眠，哪怕梦境有些小小的迷乱，但这也足以弥补之前身体上带来的困乏。卡洛琳有些不确定，她回想起梦境中的一切，最后还是忍不住有些脸红。 虽然在某些方面她足以算得上是放纵的，但是要仔细的回忆……对不起，她觉得自己可能还得要再锻炼一下才可以。 卡洛琳看着一旁睡得很熟的诺玛。就算在熟睡中，对方的手掌依然充满了占有欲一般卡在卡洛琳的腰上。卡洛琳甚至能从中感觉到一点点的灼热感觉，这也许也是她那奇怪梦境的原因之一。毕竟她的身体已经过于熟悉对方，以至于唤起某些奇怪的记忆也不奇怪。 这么想着，卡洛琳稍稍的放轻松了一点。她抬起头，对上哈维尔炯炯有神的眼睛。卡洛琳似乎楞了一下，随即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哈维尔先生。” “早上好，女士。”哈维尔笑了一声，“我可不是什么先生。你今天似乎睡得不错。” “事实上确实是非常棒。”卡洛琳回答着，“您似乎也充满了精神……您不觉得困吗？” “这是守夜人的基本素质。”哈维尔回答着，他抬起头，朝周围看了看。这时候，那一直被蒙上黑布的箱子突然动了动。卡洛琳似乎看到里面凸起了一个形状，似乎是人类的脸庞。但哈维尔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狠狠的踢了一脚。黑布里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声，然后整个不动了。 哈维尔回过身，卡洛琳，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操法者静静望向哈维尔：“里面是什么？” “没有什么，只是一个诱饵，是我们完成任务的关键所在。”哈维尔回答，他停顿了一瞬间，又仿佛是补充一样的回答，“一切都是为了神圣帝国，为了人类，为了女神。” 卡洛琳于是不再回应——因为不知什么时候诺玛已经睁开了眼睛，安静的看着他们。 “睡得好吗？”卡洛琳靠近了诺玛，带着笑容问候。 “很好。”诺玛回答，她接过了哈维尔递来的热水，礼貌道谢。早上温暖的热水让她舒缓了一点，她转头看向卡洛琳，眼神柔和，“你呢？是否拥有一个良好的睡眠。” 似乎是意有所指？卡洛琳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她注视着诺玛，诺玛只是小口的喝了一口热水，十分淡定，看不出什么。 真是怀念曾经过分青涩的导师啊…… 卡洛琳带着感慨的想着，点了点头：“非常良好的睡眠，让人精力充沛。” 于是诺玛放下了杯子，勾起浅笑。但她很快就转过头，看向了哈维尔。哈维尔见状，知道诺玛和卡洛琳之间属于两个人的谈话已经告一段落，于是接过了话题：“从现在开始，请两位一定要维持小心、谨慎、闭言。我们在路上见到的所有生灵，无论它们是凶猛的，还是可爱的，都请不要随意的靠近、注目。” 诺玛沉默了一瞬间：“非常谨慎，可以。” “我们会往前再行走一个白天，在晚上可以得到休息，但是没有篝火。所以今天我们会稍微晚一点出发，在准备好足够的水和食物以后。我会乘着这段时间，教会你们一些简单的交流手势。”哈维尔有条不紊的交代着。 诺玛嗯了一声，一点也没有表达出对于黑箱的好奇，以及对于之后的不安。这一点让哈维尔感觉到良好的纪律性和舒适感。很快，一切就绪，几人就快速出发了。随着深入森林，一路上都有一种奇怪的安静，但被注视的感觉却一直没有消散过。 卡洛琳闭了闭眼睛，她的魔力触须发展开来，眼前的森林顿时变幻起来。她“看到”层层叠叠在一起的大量色块，在此之上，浓郁的木系元素覆盖住了整个森林，让它们都镀上一层扭曲的青色。而在这其中，大量的目光隐藏在里面，有带有一定智慧的，也有普通的。卡洛琳借住魔力海洋的包裹去描绘这些生物，发现带有智慧的目光却不一定是人形或是体型大的生物——这通常是拥有智慧的两个来源。 而借住了魔力海洋，卡洛琳也清楚的感知到，确实有不明的东西附身在了这些动物身上，让它们变成自己的眼睛。但卡洛琳等人身上也有附着物，这样这些眼睛暂时失去了效果。大概这是那个拥有一定精灵血统的年轻人芬恩的作用。 这么想着，卡洛琳也没有完全收回自己的魔力触须。精灵同样是受到元素宠爱的生灵，卡洛琳不会去贸然接触这些东西，以防引来他们的注意。但是仅仅只借住魔力海洋这样小小的技巧，却属于诺玛独有的方式，不用担心被其他人感知。卡洛琳小心的收敛自己的魔力触须，仅仅只是保留了感知。她看了一眼诺玛，诺玛似乎感知到了卡洛琳这一眼的内容，比了一个手势：“小心点，不要过于感知。” 真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导师！ 卡洛琳久违的感觉到了身为诺玛学生的快乐！ 有了风行卷轴，也就是每日每人消耗30银币的帮助下，他们顺利的来到了接下来的营地。稍微有些劳累……不，其实是非常劳累，但还不至于让人当场猝死的强度。这种疲劳来自于身体，更多是来自于精神。特别是对两个年轻的操法者而言。 哈维尔看向了诺玛和卡洛琳。卡洛琳大口的呼吸着，额头上都是晶莹的汗水，非常符合他对操法者的想象，但另一个人，也就是诺玛，哈维尔惊讶的发现对方只是微微的有点喘息，她的状态甚至比盗贼诺克还要好很多。 但哈维尔只是看了一眼，就回转头，他皱着眉头，想着之后的事情，借助手势和文字：“我们已经进入了对方的注视中，今晚不生火，好好休息。明天上午，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就可以看到兽人的痕迹了。” 第41章 黑色笼罩了整个森林。 从树木延展出的枝叶的缝隙间， 隐约可以看到银月的辉光。卡洛琳仰头看着天空，她能感觉到哈维尔靠着剑正在打盹，不远处芬恩倒在地上， 睡得很沉，仿佛回到母亲的怀抱——他确实很累了，在临睡前， 他释放了一个小法术， 可以让他们在营地附近终于可以开口说话， 同时也能保持警戒。 而更远一点的地方， 诺克正把玩着手里的匕首，时不时的抬眼看着四周——现在是他守夜的时间，看样子， 他十分的尽职。 而在她的身边， 她的导师平躺在她的身边， 手指合拢，放在腹部，如果不是呼吸的起伏，卡洛琳甚至怀疑身边躺着的是一个已经安眠的人。 “据说银月女神还在的时候， 跟精灵们的主神，音乐与协调之神是好友关系。”卡洛琳谨慎的没有说出神明。神祇们拥有普通人永远不了解的能力，传说中它们可以听见有人呼喊它们的名字，从而进入它们的视线。尽管卡洛琳不认为神祇会关注到平淡无奇的自己， 但他们即将要对精灵带来不利，卡洛琳可不想让神灵发现并且给予他的眷族以任何提示。 “……那仅仅是传说。”周围安静了一会儿，随即传来了诺玛的声音，她的声音空灵而缥缈，是直接响在卡洛琳的脑海中而不是耳边。很显然， 诺玛使用了传音魔法。 “您恢复了？”卡洛琳也使用了传声魔法。 诺玛停顿了一下，随即回答：“睡了个好觉。” 卡洛琳想起那个旖旎的梦境，以及梦境过后那浑身的舒畅，体内那灼烧的魔力都近乎消散的美好的感受，于是赞同一般点了点头，回答：“确实是，一个好觉能让人恢复很多。” 于是夜空里传来了低沉的，近乎不易察觉的笑声。卡洛琳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的哪一点引发了自己导师的笑意。她只是下意识的感觉到了放松：“我的导师，看到您正逐渐恢复，这实在是太让人开心了。” “……谢谢，我也是。”诺玛回答。礼貌的，似乎又带着别的意思，可是卡洛琳无法想象。她虽然聪明，但毕竟不是全知全能，而大部分的时候，信息的不全面，不对等，足以造成足够多的误会与不解。 聪明如卡洛琳，自然能明白这个道理。她抛去盘旋在心中的想法，转而勾住了诺玛的手指。她想了想，笑起来：“说起来，导师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过资料了呢。” 诺玛的手指僵硬了一瞬间，话音里充满了意味深长的意思：“确实是。” 卡洛琳正想要继续打趣诺玛，但睡意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落入梦境中。而诺玛则朝蒙上黑布的那几个小箱子看了一眼，从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歌声，又仿佛是诅咒。诺玛安静的听了几句，就不感兴趣那样闭上了眼睛。 卡洛琳再一次沉入了梦境中，她以为这依然是那个瑰丽的，充满欢愉的梦境。但天空上凭空掉下无数资料，紧跟着，她心爱的导师的声音冷漠响起：“看完它们，计算出至少一个空间魔纹。” 卡洛琳陷入了呆滞，她看着面前约莫有自己小腿高的材料，发出了一声哀嚎。 至于什么淑女、贵族的礼仪？得了吧，在梦中谁要去在乎这些！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卡洛琳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她看了眼诺玛，诺玛带着温和的笑意：“睡得好吗？” “如果空间节点互相重叠扭曲，曲度在15度，我应该如何得出反向扭转度？考虑到现实因素的叠加，我认为现有的方法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卡洛琳精神恍惚的说出了困扰她整整一个梦境的问题。 诺玛注视着卡洛琳的眼睛，认真的听完卡洛琳的问题后，她想了想：“傍晚的时候我会给你答案的……” 话音未落，两人就听到了急促的跑步声，诺克几乎是翻滚着跑过来，他看了诺玛两人一眼，随即移开眼神，对哈维尔说：“有一个黑箱不见了。” “是里面的东西还是箱子？”哈维尔抿直唇线。 “都，都不见了。”诺克吞咽了一下，回答，“我检查了我的陷阱，没有触碰痕迹。” 不远处芬恩也逐渐靠近，他朝哈维尔摇摇头：“我的警戒也没有触碰的痕迹。我不知道是自己逃走的还是有什么在帮助他们。” 哈维尔站起身，他脸色慎重的思考了几秒，就看向诺玛：“我们先去看看痕迹。” 卡洛琳明白，这就是哈维尔期望得到诺玛的帮助，因此愿意把那个一直隐藏着的秘密摊开给她们看的提示了。卡洛琳心头盘旋着好奇的风暴，她靠近了诺玛，小声的诱惑：“我的导师曾经说过，好奇是每个操法者应有的品质。” 她的导师诺玛看了卡洛琳一眼，把她的小心思都看在眼底，她站起身，朝哈维尔点头。哈维尔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两个操法者，他快速的来到了黑布箱子面前。其中一个箱子还停留在那里，而另一个已经不见了，周围没有箱子拖动的痕迹，也没有脚印之类的痕迹。 “有没有可能是从空中？”卡洛琳比划了一下。 普通的职业者都是陆地作战，有时候会很难想象别的方式。卡洛琳说完这句话以后，哈维尔立刻看向了芬恩。芬恩摇摇头：“我没有感受到周围有植物增殖的迹象，如果是精灵们需要动用法术，我会在第一时间发现。” 当然但反过来说，如果芬恩没有在第一时间警告，那也可能是芬恩这个人本身有问题。卡洛琳这么想着，打量着芬恩。但是其他人显然对于芬恩充满了信任，他们没有再过问里面具体的细节，选择相信了芬恩的说法。 哈维尔一把旁边箱子的黑布。里面蜷着一个人形生物，只有人类儿童大小，淡绿色的头发软软的落在浅色的皮肤上，稀稀拉拉的，下面的皮肤干瘪，血管几乎都要暴露出来，内里仿佛血肉都要枯萎那样，紧紧的贴着骨头。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是长着绿色野草的骷髅。 这并不强烈的阳光让骷髅显得更加的畏缩，他努力的把自己的脑袋蜷缩在自己的胸前和腿间，喉咙里发出了呼噜一样的含混不清的声音。 “他在说什么？”哈维尔看向了芬恩。 芬恩还没有开口，但哈维尔和诺克就都听清了骷髅说出的话。 “赞美协调与音乐之神莫尔，请看顾您的眷族，诅咒这些亵渎者，杀人者。愿他们的灵魂永不安息，愿他们死后不得前往信仰神的国度，永远徘徊在深渊。” 哈维尔顿了顿，他转过头，看到卡洛琳甜甜的一笑：“不用感谢。” 哈维尔沉默着转头，然后用力的踢了一下笼子：“该下深渊的是你们！愿你们的神被永远驱逐出神临海！” 对于普遍拥有信仰的人而言，这种互相诅咒极其恶毒。不仅攻击了对方，还攻击了对方的神灵。不过神灵关系反应到现实世界，这么看起来，光明女神与协调之神的关系应该并不如何和谐。 卡洛琳胡思乱想着，发现笼子的边缘处泛起浅色的光芒，光芒下隐藏着魔文，指向囚禁和防护的意思。这是受到哈维尔的脚踢而引发的，看起来这个东西能有效隔绝精灵的法术——是的，精灵，在这个过程中，卡洛琳已经看到了精灵极具特色的耳朵，再配合对方的头发颜色，卡洛琳已经确认了，这确实是个精灵。尽管她还有些不敢置信，印象中高挑而俊美的种族居然也能被折磨成这样。 “这是个精灵吗？”卡洛琳问，她看着笼子，发出符合她目前人设的惊叹声，“你们抓取精灵，贩卖他们？” 哈维尔回过了头，阴沉的盯着卡洛琳：“操法者小姐，他们也同样抓走了我们的人。驱使他们，奴役他们。如果精灵都喜欢自然，不爱杀生，是谁为他们提供房屋，提供矿石、武器、盔甲？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卡洛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仿佛是回避那样的躲开哈维尔的视线，实则悄悄的打量着诺玛。诺玛正专注的看着那个精灵，看了一会儿后，才无动于衷的抬起眼，说道：“我有个小型魔法，可以再现夜晚的事件，你们要尝试一下吗？” 哈维尔有些惊讶于诺玛的冷血，这让他有种把握不住主动权的感觉。他停顿了片刻，这才点了点抬头。而诺玛则绕着笼子走了一圈，开始释放咒语。 其他几个人露出了如临大敌的表情，他们在担心诺玛要帮助那个精灵，但他们也没有阻止诺玛，似乎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控制住诺玛。 这可真是相当的胆大。 卡洛琳忍不住叹息。所幸诺玛并不在意，她念诵咒文，地面浮现起浅浅的白雾。这并不是森林中常见的晨雾，而是因为咒文激发出的。很快，雾气里显示出了人的影子。 “是兽人！”诺克轻声低呼。 一个穿着黑衣，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兽人，他有着冷酷的浅色瞳孔，和树木一样绿的皮肤。他站在树枝上，看着下方。下方的人都还在熟睡，没有人注意到他。卡洛琳忍不住打了寒颤，她回想起那个痛苦的梦境，由衷的感谢这个奇怪的兽人并没有在夜晚发动袭击。 死了都在做题的话，卡洛琳会觉得自己的灵魂都会因此而扭曲，无法前往神国的。 但是，新的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不袭击，还特意只偷取了一个黑箱子？ 第42章 在诺玛所召唤的迷雾景象还在继续， 兽人仍在暗处等待。显然他是一个潜入的好手，不比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人类或暗精灵盗贼差。他浅黄色的瞳孔冷漠无情，安静的等待着值夜的诺克和哈维尔交替了两次。 他选择的动手时间是后半夜， 同时，他没有使用任何魔法的迹象，没有落到地面， 也没有浮空。很显然，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也知道这个队伍的人员构成。所以他小心而谨慎， 那利落的动作说明他已经充分做好了准备。 几个人安静的看了一会儿。看到兽人麻利的落下绳索和钩子，悄无声息的吊起一个箱子，背到背上。只是在走的那一瞬间， 他似乎顿住了， 侧着耳朵， 仿佛在听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的声音。而后他扭过头，直直的看向了诺玛他们所在的方向，然后他张开口说出了一个单词。 “……贝拉……”诺玛轻声念着，她的手掌无声收紧， 眼眸下垂，遮掩了眼中一切想法。 而后，这一幕长久的停留，直到灰雾彻底消散。 如果不是知道这仅仅是时光的再现， 在场的所有人都几乎要以为兽人发现了他们。 “我们被发现了。”诺玛突然说道。 “你，你胡说什么！这不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吗？”诺克立刻跳了起来，他看着诺玛，眼底里却隐藏着害怕的感觉。 “时间是一条长河，我们都是河水里的游鱼， 我们不知道河水会流向哪里。只有偶尔的幸运儿会跳出河水，看一眼河流的走向……我们称其为，命运。”诺玛说着，她看向诺克。诺克在对方近乎无机质的眼神中败退，他眼中充满了惶恐和害怕，忍不住躲到了哈维尔的身后。 哈维尔清了清喉咙，他努力的不去回想那个兽人的眼神，诚恳的面对诺玛：“魔法的东西对于我们都过于神秘。我们不太懂。” 诺玛歪了歪头，她目光中闪过一点不耐，转头看向了卡洛琳：“你来解释。” 卡洛琳无奈的叹了口气。所幸对于诺玛隐藏着的那种坏脾气，卡洛琳已经非常习惯了，而对于随之而来的麻烦事，卡洛琳也异常熟悉。她的双手一抄，面无表情的说出了更加细节的话：“我们的普通人是无法看到过去与未来的。像我的……”卡洛琳顿了顿，把导师这个单词吞了回去，“乔施展的魔法，并不是窥探时光的魔法，而是借助周围的磁场和灵性，让它们释放了相关的记忆。但这个兽人的表现却完全不同。” “他的目光准确的盯住了我们。他看到了我们，并且做出了挑衅。” 哈维尔努力的理解了卡洛琳的话，小心翼翼的说出后面的茫然：“然，然后呢？” “时间与空间，是主大陆最高深的法术，嗯……其实也不止操法者，职业者位阶极高也可以办到，不过我们先不论述这方面问题……空间魔法需要至少魔导师才能释放，并且还需要详细的坐标锚点。而时间魔法……大概只有半神才能办到吧。”卡洛琳摊了摊手，然后在众人震惊的表情里扭头看向诺玛，朝她眨眼：“我说的对不对？快夸夸我。” “你是小孩子吗？”诺玛低声说，她想了想，又点点头，“基础很扎实。” “一切都是您的功劳。”卡洛琳顿时就笑起来，就好像曾经的时候，在冬青王国，那个受到夸奖就会开心的笑起来的孩子那样。诺玛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一点，她也跟着勾了勾唇角。 而一旁的哈维尔忍不住再一次的低咳了一声，打破了诺玛和卡洛琳之间奇异的氛围。他绷紧了脸，努力的把整个话题往回拉：“也就是说，对方有半神？” “这怎么可能！我们甚至还没有深入进去！！”诺克大声喊道，昨晚那个兽人以及肆无忌惮的来了一趟，诺克也干脆破罐子破摔了起来。他的声音都开始结巴，“半神！这可是半神！我们有什么能吸引半神注意的？！” 诺玛想了想，谨慎的选择了用词：“也许只是一个警告。”说着她看向哈维尔，“我们还要继续吗？” 卡洛琳一直默默的注视着诺玛，看到诺玛的问题后，卡洛琳暗自叹息。从这个说法来看，诺玛很明显没有放弃她的“考察”计划，她的询问不过是为了确定接下来的路是两个人还是五个人罢了。 哈维尔沉默着，他仔细的思考，盯着箱子里的那个细声诅咒的精灵。过了一会儿，哈维尔弯腰捡起落在一旁的黑布，把它蒙在箱子上，隔绝了那个看上去凄凉的精灵，也隔绝了里面传来的声音。哈维尔看着其他人：“我们必须得前行。这样一个货物”他指着黑箱，“在市场上的售价不低于1000个金币，足够普通一家三口，维持30年的中产开支。这样的生意已经维持了上百年……如果我们真的已经获得了半神的注视，就算现在退缩，你也避不开来自一位半神。” 诺克浑身颤抖，他一下子软倒在地上，低声念诵着光明女**字。 “残忍的罪犯，虔诚的教徒。”诺玛低声说。 哈维尔静默，然后又看向了芬恩：“你身体里有精灵的血统，比起我们，你更是回不去的那个。” 芬恩的呼吸加快了点，又忍耐下来，在几次呼吸过后，他控制住了自己，沉默的点头。哈维尔见状，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他拍拍手，引来大家的注目：“诸位，我们的核心目的主要是收集线索，确认猜想，将信息传递回神圣帝国，而不是，也没有必要与一位强大的半神直接对战。不要吓唬自己。想想在我们的家乡，以及家乡里的孩子、父母。再想想女神……想想金币，我们为什么当佣兵而不是农夫，为什么要拿起剑而不是锄头。” “一位合格的领导者。”卡洛琳小声的说道，她看到诺玛并不在意哈维尔说了什么，她的目光移向远处，似乎从中发现了什么。 “乔小姐。您所再现的场景，可以录制下来吗？”而此时哈维尔恭敬的问道。 “可以。”诺玛点了点头，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影石，扔给了哈维尔，“不过很多幻境也可以办到影像的再现。就算我们所有人都经历精神审核，证明我们没有说谎，但依然不能排除我们中了心理暗示的情况。” 哈维尔安静的听完，他小心的把影石放到自己的口袋里，然后露出了笑容：“我明白，所以我们才要继续前进。” 说完这些以后，几个人的情绪也稍微稳定了下来。他们手脚轻快的把一切收拾好，重新背起了那个黑箱子。卡洛琳和诺玛跟在他们的身后，她好奇的询问：“那个精灵是做什么的呢？” “纯正的精灵们都是元素和自然的宠儿，因此诞生都非常困难，每一个纯正的精灵都是需要种族的呵护的。”哈维尔解释着，他随意的拍了拍那个黑箱子，“他们会努力的救回每一个精灵，当然，只限纯正的血统。” “我们快到了，我感觉到了灵的注视。”芬恩打断了哈维尔的话。 哈维尔及时闭上了嘴巴，他朝卡洛琳歉然一笑。但是卡洛琳已经明白了他没有说完的那些话。这些精灵就是他们准备好的诱饵和保命符。原本准备好的两个，现在已经被偷走了一个。而剩下的这个就很关键了。 以此作为基础点，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除了她们两个被倒霉卷入的法师。卡洛琳已经摸清楚了前后的一切，看来新月佣兵团是把她们两个当做消耗物抛出来，为其他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卡洛琳暗自摇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心中也怀着一部分忧虑。原本她的底气之一就是诺玛的爆发，可是如果里面涉及到了一位半神，就算诺玛回复全盛时期，恐怕也无法与之抗衡。卡洛琳担忧的看了诺玛一眼，诺玛正环顾着四周，她似乎发现了什么，走到其中一个分岔口那安静的注视。 “怎么了？”哈维尔问道。 “这里有那个兽人留下来的气息。”诺玛回答。 哈维尔看向那个地方，树木横卧倒在那里，如果不注意，很难看到里面隐藏着的隐蔽的小路。地上只有两个浅浅的痕迹，甚至无法判断是动物还是兽人留下的脚印。如果绕过了树木，就可以顺着隐没在野草里的小路，通往未知的远处。 哈维尔沉默了一瞬间，随即做出了决断：“那个兽人身后有半神的影子，他不是我们的目的和目标。我们不应该过去。” 诺玛闻言，也跟着沉默起来，似乎在思考。哈维尔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个魔法学徒，他担心对方会意气用事，他曾经见过太多的年轻气盛，总觉得自己是世界主角的法师。如果她非要坚持，哈维尔只能采取非常的措施。 但诺玛只是停顿了片刻，她很快抬起头，看向了哈维尔：“继续带路吧。” 哈维尔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莫名的憋气，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像一个下位者那样，转头沉默的让其他人继续往前。 第43章 他们的行走速度明显的降低了， 有好几次在芬恩的提示下，他们改变方向，躲避着看不见的注目。就算是卡洛琳， 也忍不住被这氛围所影响，渐渐的提起了心。 诺玛一直跟在卡洛琳的身边，她的魔力似乎得到了充足的回升， 渐渐的开始稳定下来， 这从她一直能紧紧跟随他们的步伐就可以看出来。诺玛左右张望着， 她的目光纯澈， 似乎带着无尽的好奇心。卡洛琳无声的勾了下嘴角，转而去看被哈维尔背着的黑箱子。 那个精灵是不是还活着，他有什么样的心情， 似乎无人关注。卡洛琳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其他人， 再看了眼同样静默的诺玛， 传音问：“他还活着吗？” 诺玛看了眼卡洛琳，似乎有些奇怪她的好奇，在沉默了一会儿以后，她也传音回答：“活着， 不过不知道能活多久。” “真是可怜啊。”卡洛琳感慨着，在胸口画了个眼睛，这是魔法和技巧之神的标识，是操法者们通常会选择信仰的那位神祇。 诺玛想了想， 又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她并不关心这个精灵，哪怕他看上去如此悲惨。 “就是这里了。”芬恩在一个高大的树木面前停住了脚步，他左右张望了片刻，又小心的画出了一个法阵，这才转头对几人说， “这里的树木高大而健壮，应该是定期有德鲁伊培养的。我们已经彻底踏入了精灵的范围。” 卡洛琳闻言，仰着头看着这棵大树。据说精灵们的诞生都是从世界树诞生的，精灵有崇拜大树的传统，也会刻意的去培植大树，这些树木是标识，是看门者，也是精灵们的心灵港湾。卡洛琳长长的呼口气：“如果我一直在白金之塔，就不会看到这样的光景。” “是的。”诺玛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同样以仰头的姿态看着这棵大树，看着它们分开粗壮的枝丫，清空了周边的小树苗，让阳光肆无忌惮的落下，“看见、记录。” “你们过来一下。”而前方很快传来了催促声。长久跟精灵们打交道的人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景色有什么震撼，他们甚至调动起了所有的戒备，以防止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哈维尔站在最前面，快速的说出了他们接下来的安排。 “我不知道那个兽人想干什么，或者他们已经布置好了陷阱等我们进去。但这也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一来，我们就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兽人和精灵有所勾结。因此我们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哈维尔说着，他颠了颠身后的箱子，稍微的调整了一下位置。他踩过铺满树叶和草木铺就的泥土，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打开箱子。”诺玛突然说。 哈维尔奇怪的看着诺玛，下意识的摆出了警惕的姿势。而走在前面的芬恩和身后负责警戒的诺克也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急忙靠过来，一起看向了诺玛。他们的神情显而易见的流露出紧张和不安来，专注的盯着诺玛。 诺玛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看这些人，虽然她没有做出什么，但依然让其他人感觉到了被鄙视一样的挑衅。 而卡洛琳就相当直白了，她笑眯眯的说道：“我的乔从不会无的放矢，你们最好看一看自己的那个箱子。” 诺玛看了卡洛琳一眼，沉默的补充：“你的脚印比刚才沉了3公分，介于你并没额外的补水、更换装备，那么只可能是箱子的重量发生了变化。” 卡洛琳小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她从诺玛详细的解释里得知自己的导师已经发现了她也没有发现异象，因此作出详细的解释的事情。卡洛琳清清喉咙，狐假虎威的开口：“你们最好是看一眼，我知道那个黑布有隔绝追踪魔法的效果。但是这里可是精灵们的地盘，小心总是没有错的。” 哈维尔抿了下嘴，他给了诺克一个眼神，诺克立刻缩到哈维尔的身后，小心的拉开一点黑布的缝隙，而后下一刻，他发出了一声惨叫，整个人都软在了地上。 哈维尔急忙放下了箱子，他知道肯定发生了意外。而芬恩在下一刻上前挡住了哈维尔，从行动上表达出了对于两个操法者的不信任。 诺玛和卡洛琳都不太在意两个低职业者的警惕，虽然卡洛琳在别的方面不如诺玛，但为人处世，把握人心上却是绝对是强项。她看着那个害怕的盗贼，一点点皱眉：“太胆小了……” 而随着卡洛琳的低语，那个被遮盖的黑布也拉开，露出了箱子里的景色。那个备受折磨的，几乎精神混乱的精灵不见了，里面的是一个四肢被扭曲折断，强迫塞到箱子里的成年男人。 是人类。 而浓烈的血腥气味也弥漫出来，填充进每一个人的鼻尖。 滴答，滴答。 安静的森林里响起血液低落的声音，而在此之前，并没有任何人发现有血迹，有气味。 “是，是替换吗？这是那个半神干的？”诺克低声说，他开始左右张望，生怕隐没在暗处的，不知不觉替换了这具尸体的人就躲在暗处看着他们。 “也可能是幻术。”诺玛回答着，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手套，将它们戴到手上，走上前，她盯着笼子看了会儿，转头对已经惊呆了的哈维尔说，“打开它。” 哈维尔此刻已经不敢不听从诺玛的话，他手忙脚乱的打开笼子，卡洛琳看到他垂手立在一边，就好像是一个恭敬的男仆。卡洛琳一边觉得有些好笑，一边又隐约担忧，觉得自己的地位似乎遭到了些许的威胁。 而诺玛还在认真的检查着，她毫不在意对方凄惨的死状，随意的拉动对方的手和脚，翻开对方的眼睑，查看渐渐凝固的皮下痕迹。 最后她拍了拍手站起来：“死了没有太久……如果用高温保存的话，可能死亡时间会稍稍的后延一点。”随着她的说话声，火焰缠绕起来，烧掉了她手里的手套。而一旁的芬恩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的远离了一点，眼底浮现出害怕和恐惧的神色。 “他们是想要做什么！”哈维尔又是惊恐，又是疑惑的低吼出来。 “很明显，他们是在警告我们。”诺玛回答着，她再一次的看向这三个人，“你们的决定是什么，是继续，还是回去。” “继续吧。”这一次，代替已经展露出犹豫神色的哈维尔，回答的是卡洛琳。 诺玛微微拧起眉，看向卡洛琳，嗓音微沉：“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看起来，自己的信誉真的是下降了不少啊……卡洛琳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没有面对诺玛，反而是看向了哈维尔：“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事实，先生们。从昨晚开始，我们就已经进入了他们的注视里。他们分成两个部分，两次惊吓，同时并没有采取任何过激的行为……”说话间，卡洛琳看了眼那具死相扭曲的尸体，“……我是说，并没有对我们造成任何过激的伤害。这说明，要么他们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那么有底气。要么，他们也在忍耐，退让，希望我们知难而退。” “而很显然，我们的目标也并不是对抗，只要我们达到目标，立即退走，就可以安全、快速的完成任务，并且回到营地。” 而营地有光明女神的牧师，精灵们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正面与一个有官方背景的佣兵团开战。 “是……是的。”哈维尔越想越觉得卡洛琳说得十分有道理，他立刻振奋起来。而这时，芬恩突然扭头看向了树林的深处，低声说：“有什么，来了！” 声音刚落，就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飞鸟被惊奇，发出了哗啦啦的响声，一只粗大的手掌探了出来，它的上面布满厚实的树皮，不时有细小的虫子和小的啮齿类动物受到惊讶，从上面跑过。它强行拨开了前面的树木，最终露出一张苍老的树皮，上面有一个巨大的人脸，发出了怒吼声：“此地……禁止……火焰……” 所有人于是都默默的看向了诺玛。 诺玛完全无视其他人的注目，她安静了片刻，光亮从她的单片眼镜上滑过，下一刻，火焰重新升腾起来，燃烧出了熊熊的挑衅意味。 第44章 “该死的！”芬恩大喊一声， 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只来得及带着同伴们几个翻滚后，躲在了距离极远的大树下。而在芬恩一个转头间， 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卡洛琳已经蹲在了他的身边，手里还举着一个奇怪的雨伞。在察觉到芬恩的注视后，卡洛琳扭头朝芬恩笑了笑：“你也在这里， 这可真是巧啊。” 芬恩看了看远处的巨木和被火焰包裹的诺玛， 再扭头看着卡洛琳， 眼中尽是不可思议。而卡洛琳这时发出了真诚的建议：“先生们， 我有个小小的建议。趁着现在那些注视都在我的乔身上的时候，我们可以趁乱把该干的事情干了。你们觉得如何呢？” 哈维尔呼出一口气，身后的骚动已经渐渐听不到了， 但是哈维尔还是能回忆起来那令人感觉震撼的场景。如果不是卡洛琳及时叫走哈维尔， 恐怕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只能站在那里看着两个……怪物的战斗。而他们在奔逃中，把那个装着精灵的箱子丢到不知道哪里了。 “以前你们曾经见过那个……”卡洛琳皱皱眉头。 “战争古树……丛林守卫者。”芬恩低声说出了那个树人的称呼。 卡洛琳扬了扬眉梢，然后看向了哈维尔。哈维尔沉默一阵，摇了摇头。卡洛琳闻言， 环顾了一圈，看到新月佣兵团的三人那肉眼可见的沮丧，于是拍了拍手，唤起他们的注意。 “先生们， 神圣帝国还在等待你们的拯救。所以不要沮丧。我们已经距离目的地不远了是吗？”卡洛琳说完，将注意力对向了哈维尔，“现在诱饵已经没有了，你们应该有备选方案吧？” 不知不觉中，节奏和方向已经完全被卡洛琳所掌握。 哈维尔顿了顿， 抿住唇，最后沉声回答：“是的。这里本来是我们的地方，在三个月前，我们在这里发现了魔晶石的矿井，结果没想到被一群兽人抢占了。我们的矿工也沦为了对方的奴隶。”精灵的魔力感知比起人类来高很多，号称元素的宠儿，但施法也受体质影响，限制颇多，往往只专注一系，对魔晶石的需求近乎没有。 听着哈维尔的说法，卡洛琳看了眼哈维尔的表情，并没有阻止他，而是仍由他继续。 “这里是晨曦之国和神圣帝国的交界，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兽人。更何况，我们还发现了精灵在有意为兽人提供庇护。”哈维尔咬了咬牙说道，“我们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只能回去了。” 卡洛琳点点头：“先去矿井。” “那里有兽人，很，很危险。”哈维尔带着点犹豫。 “放心吧。”卡洛琳点点头，下巴轻轻的扬了扬。 也许是一个巧合，一个巨大的火球朝他们袭来，在几个佣兵睁大的眼睛中，卡洛琳举起了手里的黑伞，轻描淡写的挡住了那个足以吞没他们的庞然大物。哈维尔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他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 于是他们重新前行。这一路里，或许是诺玛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力，让别的精灵或是兽人无法顾忌到他们几个，他们走得很顺利。一直如影随形的窥视感也跟着消失不见。直到树林重新变得稀疏，远远的透出了人造的痕迹，他们才停下了脚步。而芬恩则带着他们几个人，鬼祟的弯下腰，隐藏在草丛间，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造物。 这里的建筑很粗糙，并不是维系了很久的样子，很符合哈维尔的说法。卡洛琳看到兽人们警惕的站在外围，身上披着皮甲，他们盯着的入口，一个个面无血色的人类摇摇晃晃的工作着，时不时就受到鞭子的招呼。而其中不少肌肉结实，看上去是职业者。 “就是这里了。”哈维尔低声说。 芬恩按住地面，闭上眼睛，过了几分钟，他抬头看了眼几人：“有精灵的气息，但都隐藏起来了。如果我们要抓到实质的证据，得引他们出来才行。” 哈维尔点点头，他沉吟了一下，看着卡洛琳：“我们等到晚上，然后潜入进去，多杀几个兽人也就可以了。” “不用这么麻烦。”诺玛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边响起。空气中虚影扭曲了几下，诺玛就随之出现，她看着明显受惊的几个人，朝他们点了点头，礼貌而疏离。 卡洛琳眨了眨眼，随即笑起来：“你来得好快，真是又快又准确。” “你身上有我的印记。”诺玛弯下腰轻轻的撩起卡洛琳的金发，在自己的手指上缠绕了一圈，“我很容易找到你……就好像黑夜里的火炬那样显眼。” “咳咳。”哈维尔不由的轻咳了一声，他看到诺玛朝自己看来，忍不住畏缩了一下。从那种高大的精灵守卫里逃出来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仅仅是一个魔法学徒呢？哈维尔忍不住重新摆正了自己对诺玛的态度，就连态度都显得恭敬了很多。 “阁下……请问那个古树……？” “就在后面。”诺玛施施然的回答，“它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什……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周围就是敌人，哈维尔简直就要惊声尖叫了起来，“您，您……”哈维尔甚至怀疑这两人是敌人派来的了，这是要他们死在这里吗？ “啊……绝妙的主意。”而卡洛琳只是眼珠子转了一下，就夸赞起了诺玛，“战争古树怎么了？” “仅仅有些失控。”面对智商高出一个等级的卡洛琳，诺玛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变得温和起来，她被卡洛琳夸赞，甚至还带笑，手按在腹部，对卡洛琳行了一礼，语气之中带着矜持的自傲。 这么一来一回，哈维尔似乎也琢磨出了什么，他沉默着，小心的看着诺玛和卡洛琳，悄悄的朝外移了一点。而诺克和芬恩几乎跟他是同步，他们看着彼此，都跟着沉默下来，默默的反省着自己之前的态度，有没有得罪这两个人。 诺玛则蹲在卡洛琳的身边，她看着矿井那里，低声说：“兽人……这可不是兽人的作风。” “也不是精灵的作风。”卡洛琳将自己的身体依靠在诺玛的肩膀上，亲昵的咬着耳朵。 诺玛的耳朵动了动，微微侧了侧身子，她小声而严肃的问：“发现什么了吗？” 啊……又是这种教书育人的口气。卡洛琳默默的翻了个白眼，然后低声说：“习俗会改变，语言会改变，而内在的天性会改变，那只有一个原因。” 诺玛沉默了很久，慢慢的站起来，她轻柔的揉了揉卡洛琳的头顶：“来了。” 随着这句话，大地开始震动，古树那高大得令人恐惧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众人的眼中。而这一次，古树发出的声音却跟上一次截然不同：“不洁者……” 那声音震耳欲聋，如同雷鸣闪动，滚过所有人的耳朵。矿井工作的奴隶们惊讶得抬起了头，就连一旁监督他们的兽人也吃惊的看着那颗古树。那古树现在的模样已经和最初有了变化，它的双眼彻底睁开，里面迷蒙着血色，身上多处焦黑，很显然是被火焰灼伤过。而它的大手一挥，哗啦啦的响动过后，无数的树木也随之倒下，发出了轰鸣的声音。 而诺玛则闪现到了矿井的地方，她微微仰头，看着这棵古树，似笑非笑：“自己糟蹋了森林，还要怪别人吗？” “亵渎者！”古树的手掌猛地按下，诺玛身影渐渐扭曲，又在半空中出现。这是闪现术，在法师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做出小范围的空间移动，因为有眼睛的配合，所以不必担心会一下子钻到石头或是树木里，当然，在战斗中需要一定的预判，得谨慎使用。 而卡洛琳发现，自己导师在战斗方面似乎格外的具有天赋，她预判能力一流，古树无论如何也打不到她，只惹得这庞然大物更加的狂躁，这并不符合她的导师的履历。 战斗导致矿井周围变得面目全非起来，引得兽人和奴隶们四处奔逃。最后一个兽人拿出了一个号角，那个号角光滑洁白，上面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一看就不是兽人的产物。 兽人轻轻的摩擦了一下号角，吹响了它。但是奇怪的是，号角并没有发出声音。 “精灵出现了。”芬恩突然说了一声 。 随着芬恩的话，四周出现了数个纤细修长的人影，他们都有着修长的耳朵，身上穿着绿色的衣服，一打眼甚至无法从树木中分辨出他们来。精灵们看了那个兽人一眼，他们彼此并没有太多的眼神和对话，只是互相对望了几眼。在其中一个精灵的呼哨声中，其他精灵开始行动，他们围住了诺玛的方向，隐约形成一个阵法的模样。 “你究竟是谁？”其中一个精灵高声喊道。 但诺玛没有理会他，其实她也没有空理会他，古树并起双掌，朝诺玛按压下来，与此同时，巨大的藤蔓凭空从土地伸展出来，紧紧缠绕住了诺玛。诺玛的身影渐渐扭曲了一下，但很快又回到了原点，很明显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所束缚住了。 卡洛琳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她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转头却看到了哈维尔等人后撤的身影。 “你们要干什么？”卡洛琳问。 “我们已经录下来了！”哈维尔急忙说道，“是精灵和兽人一起的样子！我们可以回去了，这次我们到来，根本就不是为了跟他们为敌的！你们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应该由你们自己负责！”说完，他们开始高声吼叫起来，企图吸引精灵和兽人的注意，看这个样子是打定主意将卡洛琳和诺玛抛弃在这里了。 卡洛琳摇了摇头，她张开手，手掌之间牢笼展现，一下子将三人困住，而后她慢慢的站起来，不顾哈维尔三人又惊又怒的表情，而是转头看着诺玛和精灵们的缠斗。诺玛很明显控制住了自己，也许是因为魔力不稳，也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诺玛并没有呈现出在安诺斯城那样恐怖的力量。但这也足以应付了，只是，稍微显得弱势了些。 卡洛琳叹了口气，张开口，她的嗓音里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但是借住魔力，借助了魔力与空气的摩擦，她的声音足以响彻周围。 “尊敬的半神，您看戏已经看够了，我带来了我的诚意，那么你们呢？” 第45章 哈维尔从喉咙里挤出不屑的液体， 然后呸了一声。很快他所处的笼子被一旁的青绿色皮肤的兽人狠狠的踢了脚。哈维尔连人带着笼子都一起晃动起来，他恶狠狠的站起身，拍打着栏杆， 朝外面高声吼叫。 “你们是人类的背叛者！！愿光明女神永不允许你们进入她的国！！！” 站在前方的诺玛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扔过来，倒是卡洛琳转过了头，露出一贯的恶劣的笑容：“这可真是抱歉了呢， 我们这些魔法学徒， 信仰的不是光明女神。死后自然也不会去到她的国。而且， 拿我们当挡箭牌自己逃命的， 不就是你们吗？” 哈维尔作为一个纯正的光明女神信徒，一个从小生活在神圣帝国的人，一时半会被卡洛琳堵得说不出话来， 只能恨恨的看着她。卡洛琳毫不在意， 她朝哈维尔抛了个媚眼， 然后诺玛扭头看了眼卡洛琳，于是卡洛琳朝自己的导师吐了吐舌头，张开手抱住了诺玛的手臂。 于是诺玛重新扭过了头，她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那个高大的半兽人身上。 凯西， 这是这位半兽人的自称，她坐在一个巨大的高背座椅面前，撑着头，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类。而这也是被卡洛琳的呼唤引来的半神级人物。无论是现在的魔力不稳定的诺玛， 还是曾经的诺玛，都不是对方的敌手。 “我很好奇。”凯西说着，她的身形健硕，如果以人类的审美来看，这并不是一个好看的女人。但在场的所有人， 没有人敢以女性的身份去看待一个半神。她眨了下自己的眼，露出一点笑容，“你们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也不担忧。” 卡洛琳看了诺玛一眼，诺玛朝她点点头，于是卡洛琳上前一步，提起自己的法袍边缘，朝凯西行了一礼：“尊敬的半神大人，请允许我们的无礼……事实上，我们只是两个误入魔兽森林的无辜者。身为一个操法者，身为来自异域他乡的外乡人，身为因斯坦的信仰者，我们无意卷入现在发生的一切。” “哪怕它与人类的前景息息相关？”凯西变换了一次身形，她的双手合拢起来，指尖顶住了自己的下巴处，这是一个感兴趣的姿势。 卡洛琳笑了笑：“人类的命运，或是别的种族的命运，掌握在神祇的手中，而不是我们的手里。”她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表情，眸光流转里，轻柔又嘲讽。 “……”凯西沉默了片刻，“你很像我曾经的一位朋友。”这位半神语气沉重，却又充满的怀念：“她是一位无信者。” 周围的人都沉默下来，带着大气都不敢出的惶恐。一位无信者，这是亵渎神灵的说法。而事实上，在这片大陆，也确实是有一个亵渎者组建的国度，一个被众人传说中的堕落的国度。而一位半神可称呼为朋友的家伙，当然不可能是一个平淡无奇，默默无闻的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卡洛琳就想到了北部的那个冰雪之国。 凯西无意对此多说什么，她只是怀念一般的说起了这句话，而后就随之沉默了下来，她挥了挥手：“我一向不太懂你们人类那复杂的心思。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筹码，以及期望的报答了。” 当然了，至于接不接受，那就不是卡洛琳说了算的事情了。 卡洛琳重新看了一眼诺玛，她不敢使用传音，在一位半神面前耍这样的心思，很容易被拦截不说，如果对方认为这是一种不敬，那么她们就没有之后的机会了。而至于说有什么筹码，她们当然有丰厚的筹码，只是能使用多少的权利却在诺玛身上，而非卡洛琳身上，这取决于诺玛想要得到什么。 诺玛上前了一步，她挡在了卡洛琳的面前，看向凯西的表情里充满了探究的意味：“原来如此，一位半兽人的半神，绝对的武力值能压制住兽人嗜血的天性，理性的另一半则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你逾越了，污秽的泰夫林。”凯西的眉头一皱。卡洛琳和诺玛的身上仿佛压上了一座大山。卡洛琳感觉到自己喉咙里升起的腥味，她皱着眉头，死死的闭住了嘴巴，目光投向了诺玛。诺玛转过头看了卡洛琳一眼，在注意到对方过于苍白的脸色后，她眉心收拢，脚下的岩石陡然崩裂，随之而来的，是那种大山一样的压迫感渐渐消失。 卡洛琳刚刚松了口气。凯西就笑了一声，随之而来的压迫更大，卡洛琳再也忍不住，喉头的血液冲破了强压的关卡，从唇边流下。诺玛急忙转身，她一手托住卡洛琳的手肘，抬眼注视着凯西，金色的瞳孔开始网内压缩，就连身边也隐隐约约的浮现出什么身影。而光是注意着这样的身影，都似乎感觉到身体的崩散。 凯西重重的哼了一声，诺玛一直挺直的背一下子就弯曲下来，她身后虚幻的身影也随之崩散开来，就好像是被什么击碎了一般。但这无疑也重击了诺玛，她支持不住自己的身体，膝盖重重的落在地上。卡洛琳见状，瞳孔微缩，努力的撑住诺玛。她太了解自己的导师了，隐藏在那具冷漠的外貌下，是极度的自傲。这样的人，怎么能让自己在他人面前跪下？ “呵，果然是很像。”凯西笑了一声。威压陡然散开来，但身为一个半神，哪怕是这样的举动，也足以让直面承受重击的诺玛受到沉重的内伤了。 “想明白说什么了吗？”凯西并不在乎诺玛的样子。 诺玛闭着眼睛，她的呼吸沉重，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一样。 而卡洛琳则抬头看着凯西：“一位半神的兽人，跟精灵混在一起……我想，你大概很需要我们的帮助……来自白金之塔的帮助。” 凯西沉默着，沉默了一会儿就挑起了眉梢。而卡洛琳觉得自己的手掌一疼，她转过头，看到诺玛正看着自己，对方的金色的眸子微微闪动，过了一会儿，才有暗哑的声音低沉传来：“白金之塔……”她的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话。 卡洛琳沉默，最后朝诺玛笑了笑，她慢慢的站起身，而诺玛就看着她，看着她走到自己的面前，挡住了她的目光，同时也挡住了凯西探究的眼神。她按住胸前的那枚徽章，当她移开手掌时，那枚学徒徽章已经变换了模样。 卡洛琳重新朝凯西行了一礼：“初次见面，白金之塔魔导师卡洛琳·马丁，带来白金之塔的诚意，我想，这个足够了。” 凯西盯着卡洛琳看了很久，才问：“你代表着谁？” 卡洛琳沉默，她的头微微偏了偏，似乎是看向诺玛。但她很快就定住了自己，声音沉稳又平静：“您一直在注视着我们。这个答案不是很明显吗？贝拉·纳尔森，我带来了她的问候。” 诺玛咬住了后槽牙，她沉默的看着卡洛琳，在简短的迷惑后，终于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落入她眼中的，卡洛琳的背影沉默又安静。诺玛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她闭上了眼睛，一片黑暗之中，她只尝到了来自自己唇舌的血腥味道。 “据我所知。贝拉·纳尔森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白金之塔了。”凯西说道，她终于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如同山羊一样的目光扫过了卡洛琳，又落在了诺玛的身上。“我以为，她才是那个可以与我沟通的人……是贝拉·纳尔森送来的那个人。” “神祇之下，魔力的高低并不代表身份的高低。”卡洛琳按住自己的腹部，朝凯西行了一礼，“工具只要顺手就可以。” “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凯西站了起来，她看了诺玛一眼，“她身上有贝拉·纳尔森那个女人的味道，还有让人厌恶的气味。” 诺玛紧紧的抿住嘴，她垂下了头，不知什么时候，编的极好的发辫散乱下来，遮掩了她的表情。而在她的耳畔，卡洛琳的声音不徐不疾：“贝拉·纳尔森是白金之塔的支柱，我想，您与她之间应是友好以及平等的。” “当然，这是我们说好的。”凯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46章 等到这位带来强大压力的半神终于离开， 卡洛琳这才缓缓的松了口气。她腿一软，跪倒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开口：“可算是把人给骗走了。” “骗？”身后传来冷漠的声音。 卡洛琳回转身， 看着诺玛的样子，露出了笑容：“是啊，我演得好不好？” 诺玛沉默着， 过了很久， 才轻声说：“贝拉·纳尔森……她打算让你做什么？” 卡洛琳眨了下眼， 她朝诺玛微笑：“我亲爱的导师， 您在说什么呢？她是白金之塔唯一的半神，我提出她的名字，这是合情合理的。” “是吗？”诺玛似乎轻声笑了一声， “你很聪明。” “你一直都很聪明。只是这一次， 过于聪明了。” 糟了！ 卡洛琳眼睛微微一缩， 她朝诺玛伸出手。而下一刻，诺玛就已经扭曲身影，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只是一个晃眼间，诺玛出现在了哈维尔的身边。她微微斜了下眼， 看着哈维尔，似乎是若有所思的模样：“还没死么？” “呸！你死了我都没死！！”哈维尔大声喊道，他看上去中气十足，只是下一刻， 就立刻捂住了胸口，发出剧烈的咳嗽声，看来之前凯西的威压虽然并没有针对他，但依然给他们这些低阶的职业者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导师！！”卡洛琳的声音陡然响起来。 而诺玛却没有抬头看向她，她的手按在了哈维尔的笼子上， 另一只手则指向了另外两个笼子。哈维尔看到诺玛的表情中带着嫌弃，哈维尔忍不住大声喊：“你要是嫌弃你就别碰啊！”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诺玛的手缩了回来。 哈维尔张了张嘴，他震惊的看着诺玛，但他随即在诺玛的唇角看到了一点奇异的笑容，就在他惊奇的时候，他的眼前只有扭曲的星空。他、他的同伴们，以及诺玛都同时消失在了卡洛琳的面前。 卡洛琳坐在地上，她的手掌缩在宽大的法师袍里，紧紧的蜷缩起来。而身后很快传来了行走时的脚步声，卡洛琳垂着眼，而凯西的声音则懒洋洋的传了过来：“你太过用力了，表演浮夸又虚伪，谁会相信你呢？” “她并不是不信任我……”而是她已经付出过了一次信任，而这次，确实是她表演得太过浮夸…… 卡洛琳摇了摇头，把那句近乎是自怜的话给吞了回去，她用力的站起来，转头看向身后的凯西，朝凯西行了一礼：“没有了最为关键的那位，恐怕纳尔森大人的嘱咐我也无能为力。那么，您现在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凯西咧开唇，两颗尖牙完全显露出来，她带着一点笑容，反问着，“她只是一个工具人，大魔导师虽然也算不错，不过也就那样吧。我可以抓她过来，打断她的手和脚……反正她只要大脑活着就可以了……” “纳尔森大人是不会同意您的做法的。”卡洛琳回答。 凯西顿时笑了起来：“你除了叫贝拉来给你撑腰，还能做出其他的什么来吗？” 卡洛琳沉默下来，凯西就笑得更加大声了：“我以为你像我的那位曾经的朋友，没想到，你比起她来，要差远了。” 卡洛琳沉默着，她扭过了头，看着诺玛消失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说：“导师很聪明，她一向都，非常，非常的聪明。” “那么我就等着她给予我的惊喜了。”凯西笑着说，“不过也许这惊喜是对着你的也说不定。” 说不定吗？卡洛琳苦笑，这怕是一定的了。她的导师异常聪明，否则她不会根本不给她说出真真假假的谎言，就直接消息不见。而未来……卡洛琳深吸了口气，她重新沉淀下来，看着凯西：“请给我提供一个可以洗漱、休息的场所。” 凯西勾了勾唇：“当然，这样才像贝拉·纳尔森的信使与使者。” “今天注意好周围的警戒！我们的人在不必要的地方折损太多了！”在新月佣兵团的营地里，丽达正指挥着周围的人群，她忧心忡忡的在周围巡视着。当她的目光看向正在跟团员们喝酒吃肉的团长豪斯曼·科克的时候，那隐藏的怒火就一下子燃烧起来。她怒气冲冲的走过来，拧住了豪斯曼的耳朵，“我刚才说的话您这个团长都扔到酒桶里了吗！你居然带着他们喝酒！！” 四周顿时传来哄笑声和打趣声。而豪斯曼则龇牙咧嘴的做着鬼脸，倒是乖乖的让丽达跟牵着一个熊孩子的那样拧着自己教训。 “我真是担心哈维尔他们……”丽达轻声说。 豪斯曼站起身来，他反手搂过丽达，于是其他人叫得更欢了。豪斯曼无奈的朝其他人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闹，然后搂着丽达朝没有人的地方走去。营地里很热闹，但是一旦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森林就变得阴沉安静起来。 丽达沉默着看着外面的景色，她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乔问过我……为什么不去当一个农夫。” 豪斯曼没有开口，他们这样的人，在当佣兵之前总有这样那样的经历。而有的事情不光是提起，就连回想都会感觉到疼痛。特别是女性。因此佣兵团里默认的规则就是不去过问同伴的过去。豪斯曼当然也一直很遵守这样的规矩。只是听到丽达的口气，竟然是另一个小姑娘让她回想起过往，这多少让豪斯曼有那么一点的吃味。 嗯，就一点点，不多。 “她们都是年轻的孩子……我有时候也在想，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丽达低声说。 “不要多想。”豪斯曼低声说，然后他突然笑了一声，“如果没有魔晶矿，没有宝藏，没有金钱。我们早就是英雄了。” “我明白。”丽达急忙回答，她看着天空，“哈维尔一向把佣兵团看得很重，就算是我，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只有一个选择，只是……大概还是有点矫情吧。那两个女孩子看上去那么年轻……” 话音刚落，他们两人的眼前一花，诺玛带着三个铁箱子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丽达：“…………” 豪斯曼：“…………” 诺玛抬眼看了他们一眼，手下一个用力，铁箱子一下子碎裂开来。哈维尔就好像委屈的孩子回到母亲怀抱那样，张开手朝丽达跑过来：“副团长！！5555555” 豪斯曼一把搂过丽达，再飞起一脚踢开了哈维尔。诺玛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而诺克小心的看了诺玛一眼，低声说：“哈维尔对丽达……感情很复杂……” 诺玛奇怪的看了盗贼一眼，似乎并不明白这个盗贼为什么要对自己示好。而诺克也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就讪讪的不再说话了。另一边的哈维尔连哭带嚎的说出了前后的原委。这话一出口，豪斯曼和丽达看向诺玛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而其余的人也围住了诺玛。 “不知道阁下是……？”豪斯曼谨慎的说。 “诺玛·希尔”诺玛朝他们点了点头，“来自白金之塔。” 说出这话的时候，诺玛的眼神突然微微晃动，似乎想起了什么来。但很快的，这点晃神就看不见了，重新变成了冷漠和理性。 “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和我的同伴隐藏了我们的等阶。”诺玛的声音平静无波，“我们无意与神圣帝国，以及诸位敌对……但可惜的是，在你们背叛我们之前，我的同伴先背弃了我们。” 所以这是……一出被爱人背叛后然后回来找之前的敌人……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戏码吗？？？ 丽达这么想着，忍不住看了一眼一旁皱着眉头充满戒备，表情严肃认真的豪斯曼。对方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想法，在察觉到心上人的注目后，豪斯曼把丽达往自己的身后拉了一下：“小心点，我们不能相信她。” 丽达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一脸沉静的诺玛：“那么，我们怎么信任您呢？” “很简单。”诺玛回答，她的表情异常的诚恳，“你们想要的，对方不愿意的，就是我想要做的。我以大魔导师的身份保证，有了我，你们就有胜利的大概率。” 看起来……真的是很生气了啊…… 新月佣兵团的几个人互看一眼，就此陷入了沉默中。 这一晚，诺玛睡在了佣兵团并不舒适的床上。 而这一晚，卡洛琳又一次陷入了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我知道大家可能有点不解，下章梦境说明～ 第47章 昏沉的， 黑暗的天空。 暗红的，干裂的土地。 卡洛琳站在这片土地上，迷茫的看着周围。她知道自己在做梦， 心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怪异，以及一点点的期待。 这种期待在身后的黑影包裹住自己的那一瞬间达到了顶点。 “导师……”卡洛琳的手抚摸上圈住她的，高温的手臂。身后的那人停顿了一瞬间， 纤细又有力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强硬的将她的头转过去， 与她接了一个强硬、冷漠又缠绵的吻。 大地在一瞬间裂开， 熔岩从干裂的土地间涌上来，它们淹没了卡洛琳，让她既痛苦又沉沦。 “贝拉·纳尔森……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背后的那人问道， 声音强势。 “每一个……每一个白金之塔的人都认识她。”卡洛琳低声回答， 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上扬， 被高高抛弃又重重落下。 背后的那人传来了低声的笑声，只是没有一点笑意：“当然。每一个人都认识她。那么你知道我吗？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真实的身份，你知道吗？” “我……”卡洛琳眯着眼睛往上看去。 昏暗的， 黑红的天空中突然睁开一只眼睛，明亮的，金色的瞳孔安静的注视着卡洛琳。 “我知道……”卡洛琳轻声回答，“我猜到了。” “乖孩子。”诺玛的声音轻柔低哑， “我很生气。” “一切……都是为了您，为了……白金之塔……” 卡洛琳闭上了眼睛，她感受到身体被什么缠绕收紧，嘴唇被粗暴的打开，肆虐， 吞咽。她整个人，整个灵魂都仿佛被咬碎，被撕裂，被吞没。 等到再一次醒来时，卡洛琳站起身，她感觉自己头晕眼花，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摇摇晃晃的又坐了回去。在下一刻，凯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我感觉到了污秽的气息……”凯西看了一眼四周，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卡洛琳的身上。她安静盯着卡洛琳看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看起来，贝拉的血脉可真是一点也不懂得节制。”说完，她朝卡洛琳扔出一个东西。 卡洛琳下意识的捞过来，这是一枚银色的指环。 “戴上吧，那个小东西就无法顺着梦境找到你了。”凯西说完，她看着卡洛琳摩擦着那枚指环，却迟迟不戴上的样子，她挥挥手，“随便你吧，你愿意把一身精血都喂给那个小东西，那也是你的事，只是得让贝拉换一个人来了。” 卡洛琳抿紧唇，她抬起头，凯西已经不在自己面前了。 “导师……”卡洛琳发出一声低吟，然后默默的把指环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丽达还在外面巡游，她的脸色带着一点疲惫，一夜的守夜刚刚结束，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周围的人嘻嘻哈哈的给丽达打招呼，丽达朝他们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点忧虑。她想起诺玛，又不禁叹了口气，不知道惹来这么一个人物，对新月佣兵团来说是福还是祸。 围着营地绕过半圈，丽达一抬头，就看到树旁站着一个洁白的身影。丽达吓得刷的一下抽出了长剑，对方一抬眼，丽达对上了她金色的眼眸。 “……醒，醒的这么早啊……啊哈哈……”丽达哈哈的笑了几声，恋恋不舍的把剑插回去。 诺玛嗯了一声，转过头看着远处：“吃撑了……所以睡不着……” 大晚上的吃什么东西，还能把自己给吃撑了……丽达在心里说，看着诺玛的表情，又干笑：“我看你脸色不错啊……嗯……那个……” “没有话说，就不必硬找话，没有必要。”诺玛低声说。 丽达：“…………”她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走到诺玛身边，吐出一口长气：“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因为你的那个小女友吗？” 诺玛看了她一眼：“她不是我的小女友。” “你们很亲密。” “假的，为了骗你们。”诺玛说。 “但是你……” “都是假的，为了骗你们。” 丽达：“……”这话还能不能再继续了？？丽达强迫自己露出一点笑容：“你是个法师，我是战士，近距离作战你是弱势，如果你不想被我揍的话，你就乖乖听我说完话，好吗？” 诺玛的唇动了动，她看了丽达好几眼，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丽达插着腰，叹了口气：“我听哈维尔说了，虽然我们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太懂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只要你是人类，你就是我们的同胞。我们是佣兵团，当然也做了很多的事情，杀人放火，贩卖奴隶……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们也是。不过我们是神圣帝国的前线，也是整个人类世界对抗外族的前线。所以，暂时欢迎你，我的同胞。” 说完这句话，丽达朝诺玛伸出了手，她的脸上显露出了身为一个佣兵的明快来。 诺玛盯着她的手，然后看向对方的脸庞，她抿着嘴，身体僵硬，过了很久，她稍稍的伸手，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丽达的手。就在丽达要拉开笑容说上几句话的时候，诺玛就已经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丽达静静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面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啊！！果然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这声音被风精灵捕捉到，送入了诺玛的耳中。诺玛摊开手看着自己的手，突然笑了一声：“人类。” 等到了下午时分，豪斯曼叫来了丽达，丽达来到帐篷里，看到诺玛端坐在那里，而哈维尔等人坐在下首。他们受的伤还没有好，脸色看上去十分苍白，除了这几人以外，还有几个牧师以及他们团里唯一的操法者。 “我们已经有完整的证据影像，说明兽人与精灵确实有联系。”豪斯曼看着几个牧师，态度十分和善。 牧师们交头接耳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给予答复。豪斯曼皱起眉头，诺玛抬起眼，声音平淡无波：“兽人与精灵一起，兽人的半神就在那驻守着，如果双方结盟，那目前没有主神的兽人应该会先付出自己的诚意。那么半神的兽人会做什么？” “魔兽森林保不住，之后的城镇都保不住，而领主大人的产业链，这些魔兽，精灵奴隶，都会随之烟消云散。” 这话实在太过直白。 牧师们一下子站起身，怒视着诺玛。诺玛却无视他们的怒气，她看了豪斯曼一眼，豪斯曼的背一下子挺直了，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子。然后豪斯曼弱弱的看向了丽达。 诺玛无声的叹息。 丽达咬牙切齿一番，堆上笑容对着几个牧师：“我们都是佣兵，说话不懂事。但事实已经摆在了面前，所以……” 几个牧师对望一眼，最后为首者站了出来，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们不是不愿意转达你们的述求。但是兽人现在毫无动静，所有的冲突都还是围绕着奴隶的归属。诸位也知道，大陆法明令禁止奴隶的使用和贩卖……” 说到这里，诺玛的目光闪动了下，但她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而牧师们的声音还在响起：“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而言，哪怕是知晓了这件事，帝国方面也不太可能会主动采取措施。另外，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元素海管道建设的事情，据说帝国方面十分重视，所有的人力物力都在准备接待使节那里。” 诺玛闻言，嘲讽似的勾起了唇角，她挥了挥手：“不管如何，上报是必须的。” 几个牧师互看一眼点了点头：“这是当然的。” 既然不需要负责，也无需别的什么承担，几个牧师立刻就答应下来，并且带着一股迫不及待的感觉。这很正常，谁都知道现在的魔兽森林充满了危险，如果半神一旦攻过来，魔兽森林里的所有人都要完蛋。所以这时候带着大义离开，那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大家沉默的看着牧师们离开。等到几个人已经离开看不到身影了，豪斯曼这才扔掉了木头酒杯，高声喊：“混蛋！一群欺软怕硬，怕死的家伙们！愿他们死后永不进入神国！” “那也是他们死后的事情了。”诺玛闲闲的说道，她坐在桌子旁，伸手轻轻的滑动过桌面，过了一会儿，她才问，“你们之前的奴隶矿井，就是后来被兽人们占领的那个，是出产大量的魔晶石吗？” 豪斯曼和丽达对望一眼，没有说话。在刚才的谈话中，他们一句都没有提起魔晶石矿井，这只说明这件事他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诺玛刚才也没有提及，豪斯曼原本松了一口气，但眼下他又不那么确定起来。 诺玛笑了一声：“我对魔晶石没什么兴趣，我来自白金之塔，也不会觊觎你们的魔晶石。” “不过是白金之塔的，看那得意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不也是被人背叛了白金之塔吗？”诺克低声说。 诺玛猛的转头，她看向了诺克，一字一顿：“没有背叛。”她闭了闭眼睛，说话的声音平静无波，但心却在慢慢下沉，“卡洛琳·马丁，没有背叛白金之塔。她背叛的是……她背叛的仅仅是……” 卡洛琳·马丁，背叛的仅仅是她这个导师，仅此而已。 然而可悲的是，诺玛·希尔，在面对白金之塔的规则时，她也只能选择遵从。 第48章 又是一个夜晚， 诺玛坐在床上，她的目光从金色慢慢的变得猩红，烛光燃烧， 映照着的诺玛身后的影子，都变得庞大而扭曲，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凶恶的大型猛兽， 正不安又欢喜的想要挣脱开外面那层薄薄的皮肉束缚。 过了一会儿， 猩红的眸光逐渐散开， 最后回归到沉寂的金色。 “无法进入……”诺玛低声说， 她眯起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看着远处， 沉声道， “是半神吗……” 远处的凯西眯起， 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随后抽眼看向了卡洛琳所在的地方。无形的注视下，所有的屏障都变得透明起来。卡洛琳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睡得很沉，在她的手指尖， 一抹银色反射着月色，在指尖跳动。凯西笑了一声：“看来不是个蠢货。” 诺玛站起身，她现在有了自己独立的帐篷。一旦确定自己不是敌人，甚至可能会带来帮助后， 新月佣兵团的诸位似乎变得热情好客起来，当然了，类似诺克那种偶尔的挑衅和嘀咕还是有的。诺玛对此很熟悉，因为当初在白金之塔也是这样的，这没有什么了不起。她掏出了资料， 借着烛火翻了翻。上面的内容已经完成了一小半，密密麻麻的都是批注。 这些批注有诺玛的笔迹，也有卡洛琳的笔迹。她还记得卡洛琳一边哀嚎着，一边又认认真真的用羽毛笔一字一顿写下文字的样子。 很乖巧，很上进，很认真。 就好像是曾经那个在她面前卖乖讨巧的小孩一样。 可同样的，她也和当初一模一样，在诺玛看不到的地方，耀武扬威着，去肆无忌惮的耍着自己的小心思。这似乎是那个孩子惯有的，与生俱来的特质。 诺玛沉默着，她翻过一页又一页，在落到空白处时，又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之前总是很有意思的问题，一瞬间都仿佛失去了它的魅力。诺玛忍不住想，比起一眼就看到底的答案，卡洛琳显然是一个无解的谜题。她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想法，看不透对方的心思，她为此而苦恼。 通讯录响起了细弱的音响，诺玛打开，墨菲的样子就一下子弹出来，他看了看周围，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这是在哪里？卡洛琳那个外来者呢？她竟然没有缠在你的身边吗？” 诺玛沉默着，最后懒洋洋的看了墨菲一眼，语音里都透出一点无聊：“有话快说。” 墨菲叹了口气，最后他找到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仿佛他就真的好像在诺玛面前那样。诺玛知道墨菲是一个向来就喜欢惺惺作态的性格，在莫名其妙的事情上，总是有他奇怪的坚持，所以并不理会。而墨菲则翘起了腿，手合拢放在腹部位置上。 “安诺斯城的调查已经有了第一批回复。调查是由沃克议长主导的，你知道他对你一向偏爱，所以不会放过那些人，也可以确保来源的可靠性——毕竟能在白金之塔与议长叫板的人早就化成灰了。”说到这里，墨菲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很高兴看到敌人触到霉头，他忍不住露出了兴致盎然的表情，“你说到底是谁想不开，而且居然这么具有自信，竟然想要杀死你？” “……白金之星……”诺玛轻声说。 “什么？”墨菲露出一点疑惑。 “白金之星有变颜色吗？”诺玛问。 墨菲立刻就发出了一声嗤笑：“怎么会变颜色呢？说到底，他们只是想杀死你，又不是想搞垮白金之塔。” “这不对……”诺玛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她额上的盘发很少见的没有系得很板正，松松垮垮的，带着一点不经意。随着诺玛的动作，发丝跟着垂落下来，落在那张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颊上，微微晃动，“人类的忠诚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各有各的立场……而且，这不是需要去研究的事情。”墨菲不在意的撇了下嘴巴，“我老早就想说了，白金之星只是一种立场，它并不能为白金之塔带来和平，和谐与友爱。我们不需要有那么多的异议者，他们只会激化白金之塔的矛盾，为白金之塔带来灾祸。” 诺玛闭上了眼睛：“是的，一种规则。而规则就是，你设立了规则，又会被钻到规则的漏洞。” 墨菲耸了耸肩，他不知道诺玛在担忧什么，兴致勃勃的拉回了话题：“我听说议长发现了一点什么。但是很快的，就连一点消息也听不到了。你认为会是谁？” 诺玛想了想，又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总是这么无趣。”墨菲摆了摆手，“猜一猜呢？” “那就看谁能获得利益了。”诺玛回答。 墨菲摸了摸下巴：“是务实派那些家伙吗？诶，你身边不是有个最大的务实派吗？她……” “她不在这里。”这是今晚诺玛第一次打断了墨菲的话。她看着身边的资料，沉默，“她……”她有贝拉·纳尔森的支持，那她本身就是赢家，当然不可能是暗杀诺玛的凶手。想到这种可能，诺玛竟然觉得心里头有种怪异的开心。诺玛想了想，最后说：“墨菲，明天中午前你把最近百年兽人的迁徙途径发我。” “什，什么？”墨菲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你要那个干什么。” “查证。”诺玛回答，她定定的看着墨菲，“不要关注谁来杀我这种小事了。只要他们有那个本事，就来杀我吧。但是我交代你的事情，请按时完成。” “不是，你真的不感兴趣吗？我是说……我听说最近塔里……”墨菲还想要再说点什么，但是诺玛已经关闭了通讯录。 诺玛把自己摔在了床上，她的手臂压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扭头，看了眼桌面上堆积的资料。她静静的盯了它们一会儿，然后抓着被子挂住了自己的头。被子里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谁需要对我的忠诚……真是，太自大了……” 晚上很快过去，丽达近乎是以惨白憔悴的模样来迎接白天的到来。在到了主议事的地方时，丽达的双肩都跟着垂了下来，她极其困难的迈动脚步往前走，跟着就看到了同样皱着眉头的豪斯曼。豪斯曼在看到丽达的那一瞬间，面上的土色都明亮了一瞬间，兴奋的跟丽达打招呼。 丽达呵呵了一声：“怎么，想到看美人，人都开心了？” 豪斯曼：“？？？不……我不是……” 丽达说完豪斯曼，顿时觉得自己精神了很多，终于也有了动力打开帐篷门。而里面一身严谨的法师就已经等待着他们了。同时还有几个正襟危坐的小兔崽子。 “NUO KA……”诺玛问，“是这样的发音吗？” “大，大概是吧……我们也记不太清楚……”一个佣兵挠了挠头。 诺玛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据说你杀过几个兽人，结果你是用肌肉力量，而没有用一点头脑吗？” 佣兵的脸顿时涨红，他挽着袖子跳起来，周围的人立刻冲上去抱住了他：“不要冲动啊！她只是一个柔弱的法师而已！！！” 下一刻，“柔弱”的法师脚下光芒闪过，椅子上顿时长满了藤蔓，把几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们紧紧的缠在了上面。他们面如土色的看着诺玛，诺玛对此无动于衷：“现在，发动一下你们的脑容量，再回忆一次，兽人们的发音。” 说着，诺玛停顿了一下，又带了点问询：“可以？” 小伙子们拼命点头，谁都不敢说一个不字。而诺玛转头，就对向了已经呆住的丽达和豪斯曼：“你们来了。” 丽达和豪斯曼呆呆点头，在诺玛重新转头之后，丽达才悄悄的压低了声音对豪斯曼说：“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我是说面对导师的时候。” 豪斯曼不敢说话，因为他也有同样的感受。 等到小伙子们面如土色的离开后，诺玛才回过头，看着新月佣兵团的两个主导者：“根据你们佣兵团成员的说法，兽人的口音在最近一个月内发生了较大的转变，由平原兽人的常用口语变成了冰原兽人的习惯语……因此我推测，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一些事，让冰原兽人替代了平原兽人。” 丽达和豪斯曼沉默了一会儿，豪斯曼在丽达的眼神示意下，坚强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 “语言不同。”诺玛的眉头皱起来，她看着豪斯曼，许久后才拧着眉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沉重的解释，“兽人分为平原兽人和冰原兽人，冰原兽人曾建立王国，也更加的受到兽神的宠爱。他们的发音带有很多赞美神灵的修饰词……这是语言学的基础。”说完诺玛加重了语气，“基础中的基础。” “对不起……”豪斯曼就那样莫名其妙的道了歉，倒完以后他还有点茫然。他是谁？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 诺玛点了点头：“我会给你几本书，记得多看看。” 豪斯曼的脸色跟着白了白。所幸诺玛并没有过多纠结，她的手指合拢在一起：“那么，让我们来考虑一下，是什么吸引来了冰原兽人……当然还有那个半神。” 感受到智商碾压的几人默默的，僵硬地摇了摇头。 第49章 诺玛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才又张开：“你们的精灵奴隶，还有吗？” 丽达和豪斯曼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点尴尬的颜色。 奴隶这事说正常也很正常， 虽然各大佣兵和国家，依然无视着大陆法案贩卖和抓捕奴隶，但这依然是一件不可宣扬的事情。但做坏事么， 大家都偷偷摸摸的， 为什么你就偏偏要这么坦荡的说出来呢？ 豪斯曼低咳一声：“是有几个， 不过他们……额……精神状态可能不太好。” 诺玛回想起之前曾经见到的那个精灵， 她眼中露出了恍然的神色，而后就变得冷漠和不在乎起来：“没有关系，我有办法。” 豪斯曼没有办法， 只好给别人使了个眼色。在下属办事的时候， 豪斯曼还是忍不住低声唠叨着：“奴隶这个事情……其实他们也抓捕我们的人的。您也看到了， 我们人类也被那些兽人折磨得很惨……” “那是你们的事情。”诺玛回答，显然她对此并不关心。 丽达忍不住看看诺玛，再看看豪斯曼，豪斯曼咬着牙， 但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诺玛才仿佛终于回过了神那般，重新对身边的人关注起来，问：“你们在生气？为什么？” “我！！”豪斯曼扭开头， 他挥挥手，“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看到你这样的态度，还是有点生气。” “奴隶们是什么样， 你们自己知道……愧疚也好，生气也好，不也照旧的去抓捕贩卖吗？为什么生气？”诺玛想了想，她眯起了眼睛，“你们期望什么？想让我带来什么改变？你们这样的态度只是伪善。” 豪斯曼张了张口，最后沉默下来。丽达摇了摇头，然后看着诺玛：“我们这是伪善。你说得没有错。我们知道那些奴隶会有什么样的生活，可是他们不是我们的同胞，所以我们可以熟视无睹。但是……” 丽达最后也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了。只是这么一来，帐篷里的气氛沉沉的，谁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或许是看过太多的热血青年，也见过太多原本善良最后漠视和沉沦的眼神。遇到诺玛这样的，天然的冷漠，就总会期望对方出现一点“人味”。然后，无论是嘲讽对方的天真善良，还是嘲笑对方身处象牙塔的自大，都会让人有种身处高处的自得。 可惜，诺玛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在乎。反倒是显得他们更加的卑劣，更加的虚伪。 在安静中，没多久，一个系着铁链的精灵就跌跌撞撞的被推进了帐篷里。这是一个男性青年，虽然身上脏乱，但是身姿挺拔，抬起头时的风采，就连一旁已经习惯的丽达都忍不住晃了下神。她随即下意识的看向诺玛，诺玛抬起眼，她夹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随着这个动作闪过一点光亮，整张脸虽然精致漂亮，却又漠然得像块冰块。 果然，是喜欢女人的人啊，对于这种美色也一点都不在意。丽达忍不住在心里想。 而下一刻，诺玛已经说出了流畅的精灵语。 那位男性精灵显然十分吃惊，他看着诺玛，长耳朵微微颤抖了一瞬间，然后他就抿住了嘴。 “兽人半神来到你们的森林，挖掘你们的土地，劈开你们的树木，你们纵容他们，甚至不惜违背自己的天性。”诺玛说道，她看着男性精灵的样子，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座椅。她认真的观察着面前的这位男性精灵沉默的脸，然后点了点头，“看来你们知道这件事情。” 这是一个肯定句。 男性精灵没有回答。 诺玛则继续说：“能让精灵违背其天性的，无非就那么几样东西……你们的神祇下的旨意？”男性精灵的背部顿时挺直，诺玛眨了下眼睛，然后叹息了一声，“原来如此，他降临神临器了吗？” 男性精灵浑身颤抖，高声喊起来：“你胡说什么！你这邪恶的……你对我施加了什么法术？”他开始挣扎起来，但很快就被其他的人类按倒在地上。 诺玛有些意兴阑珊，她挥了挥手，让人重新把这位男性精灵拖走了，随后她沉吟着，看向了一旁的人：“协调之神已经降临到神临器了，或许很快，这附近就会迎来一场神战。” “这不可能！你是怎么知道的！”豪斯曼忍不住喊了出来，他看得清清楚楚，全程这个男性精灵一句话都没有说。而诺玛只有寥寥几句，就得出了结论。而豪斯曼也并不认为，他们从外围抓来的男性精灵会知道这么敏感的事情。 诺玛叹了口气，她重新对豪斯曼和丽达等人露出了学神对学渣们的歧视与怜悯。 她抿着唇，有点不想解释，但在豪斯曼等人不依不饶的表情下，终于不甘不愿的多说了几句：“众所周知……”说到这个词的时候，她斜眼瞥了几人一眼，“精灵是由精灵之树孕育出来的。所以他们天生具有木系元素亲和力……当然，也具有一定的植物的属性。其中很重要，同时也往往被人忽略的一点就是……你们知道榕树吗？它们气根垂下到下方的泥土中，就会重新生长发芽成为新的小树。看上去它们是不同的树，但其实它们是一棵树。精灵也有同样的属性。” 丽达和豪斯曼沉默了很久。 “也就是说，所有的精灵都是一个精灵？”丽达皱着眉头问。 诺玛再一次叹了口气：“是，也不是。他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信息共享，他们是个人，也是整体，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排斥泰夫林的原因。”因为每一个混血都在破坏这种一体感，代表着其中的某一个个体出现了“独立”。 丽达和豪斯曼看着彼此：“我们……一直都不知道……” 诺玛则丝毫不顾及两人的感受，问道：“那么，轮到你们做出选择了。如果想要夺回魔晶矿井，其实并不困难，但里面牵扯到神祇……你们还打算对神圣帝国隐藏这一点吗？” 丽达和豪斯曼这一次彻底没有发声了。他们已经见识过了诺玛对那个男性精灵堪比读心术的能力，可真正轮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诺玛看到两人的样子，突然笑了笑：“其实你们觉得重要的东西，并不是那么重要。”她看到两人不以为意的样子，于是伸出了手指，“一个已经降临的神祇，一个半神，他们最想要的是什么呢？是魔晶石吗？又或是什么别的财富？不，这些都不重要。” 丽达和豪斯曼都露出了迷茫的眼神，他们是佣兵，也见过领主，看到过大祭司，但是对于神战层面上的事情，依然会迷茫，不知所措。甚至在听到半神或者神临的时候，他们都会觉得离自己太过遥远，无法产生什么真实的感受。 诺玛看着他们，然后目光重新移开，她看着远处的天边，突然问：“你们知道元素海的管道建设吗？” “知道！就是为了这么个破东西，领主根本不听我们的话！”豪斯曼终于听到了自己可以理解的事情，“愿女神保佑，让那个该死的玩意儿就这么覆灭吧！” 诺玛转头看着豪斯曼：“为什么呢？建立元素海管道，从此主大陆的操法者们将不会受到神祇们的操控，大家都可以无限度的使用法术，每一个地方，都可能会变成白金之塔那样的不夜之城。会有干净的水，灯光，食物……” “只要领主足够仁慈，我们也能有干净的水，灯光和食物。”丽达笑起来，“影响这些的，从来都不是技术。” “至于操法者，那些家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有了他们，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了吗？没有他们，我们的生活又变得更悲惨了吗？” 豪斯曼也同样的露出了笑容。他们看着诺玛，就好像在看一个无知的，充满幻想的孩子。 诺玛终于意识到，她所认为的，大家都需要的事情，或许很多人其实并不在意。她认为的，也许很重要的事，也许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 诺玛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了，那么我们就来一点实际的吧。你们的期望到底是什么？” 豪斯曼也跟着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和丽达对望一眼，深吸了口气：“这么说或许你会嘲笑我们。但这里是神圣帝国，我们虽然是佣兵，却也是神圣帝国的子民。我们虽然贪婪，逐利，但也不在意为神圣帝国抛弃性命。我们希望领主大人能重视我们的意见，如果敌人真的是那位不知名的半神或是神祇……那么我希望他们永远不要出现在神圣帝国。” “我明白了。”诺玛点点头，她伸手，空气中凭空出现了黑洞，一张散发着光华的纸出现，与之同时跳跃的还有一支羽毛笔。诺玛拿起笔和纸，扫过上面的文字，又轻轻的抹过，上面的内容就变成了豪斯曼和丽达熟悉的通用语。 “那么，请签订契约，我会完成你们的愿望。”诺玛说道，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她那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了猩红的光芒。 第50章 卡洛琳坐在矿井旁边， 她的身前放着一大张图纸，上面绘满各种魔纹，普通人哪怕只是看着都会感觉到头晕眼花。而卡洛琳则专注的盯着它们， 神情专注，只有偶尔的，当她的目光滑过手指上的那抹银光时， 才会流露出类似走神的神情。 “我们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多。”凯西的声音在卡洛琳的身后传来。 卡洛琳没有动， 只是仅仅几个呼吸之后， 她才低声回答：“这张图纸上的魔纹， 如果没有导师的帮助，我无法完成。” “但你的导师怕是不会回来了。”凯西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点的笑意，她对于无法完成魔纹这件事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您图谋了好几百年的事情也就泡汤了。”卡洛琳刷的一声合拢了图纸， 回身昂头看着凯西， 面上露出了跟凯西一般无二的， 带有嘲讽意味的笑容，“尊敬的半神大人，眼看着成功在望，我想您也不会就此放弃的是么？” 凯西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的手掌一张，那双比普通人类宽厚许多的手掌捏住了卡洛琳的脖子，她的面上还带着笑容，但眼角和唇边都带着纯粹的杀意：“区区一个人类……哪怕没有你， 贝拉·纳尔森也会再送来一个新的。” “是的，但是导师却不一定会来。”卡洛琳说着，她碧绿的眼眸光芒流转，带着浅浅的笑意，“我尊敬的半神大人， 我或许可以有无数个。但是，诺玛·希尔，却只有一个，也仅仅只有一个。” “她可是纳尔森那个女人的血脉，她不听从纳尔森，却愿意听从你？”凯西扬起了声音。 “当然不是。”卡洛琳毫不犹豫的回答，她的唇边绽放出笑容，“她无须听从，只是，她终究会回到这里。这是她自己将要选择的道路。” “那我们拭目以待。” 话音落下，诺玛的声音就随之响起来：“拭目以待什么？” 卡洛琳感觉到自己咯咯作响的喉头上的力道陡然一松。她的心也跟着松动下来，她扭头看着逆着光线站在那里的诺玛，欢欢喜喜的冲了过去，在对方那毫不掩饰的冷漠眼神里及时止步，提起自己的衣角，朝诺玛行了一礼：“欢迎回来，我的导师。” “这并不是回来。”诺玛指出卡洛琳言辞上的错误。随后她抬起头，看向带着兴味看着自己和卡洛琳的凯西。这位女兽人哼笑了一声：“你是来杀我的？” 诺玛回答：“信息的不对等会错估很多事情，我不想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更何况其中牵扯到了我的血缘母亲——所以，我稍稍的查证了一下。我认为我此前的判断有误，你们有极大的概率并不是为了与神圣帝国对立……” “导师”卡洛琳及时打断了诺玛的话，她朝诺玛笑了笑。诺玛的目光滑过她手指上的戒指，表情平淡。而卡洛琳敏锐的察觉到了诺玛的情绪，她的笑容渐渐低沉下去。但很快的，她重新扬起了笑，就好像此前每一次诺玛看到对方那样，带着一点点的调戏和妩媚。 “我亲爱的导师，我想您会对我手里的魔纹有兴趣。” 凯西啧了一声，她就是尊敬的半神大人，诺玛就是亲爱的导师。 诺玛的眼睛闪动了下，她朝卡洛琳点点头。卡洛琳急忙摊开了之前收好的魔纹图，手指有意无意的扫过诺玛的指尖。只是这一次，诺玛的耳尖没有红，脸上也没有羞恼的表情。她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的魔纹，就连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站在她身边的娇滴滴的美人，是一棵草木，是一块石头。 卡洛琳垂下眼，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就真的当自己是一个摆放图片的架子。 等到诺玛的眼神终于从图纸上抽回。她看了看卡洛琳，又看一眼凯西，于是点头：“我知道了……可是这件事，和我无关。” “当然有关系。”凯西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在做什么，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元素管道的事情，神祇们已经知道了。” “大陆上不会存在神祇们无法探知之事……”诺玛点了点头，又停顿了片刻，“但这件事，与神性，神战都没有任何关系。” “你太高看他们了。”凯西笑了一声，“你或许不会在意路边的蚂蚁，甚至偶尔会为蚂蚁们建造的庞然大物而惊叹。但如果有一天，这些蚂蚁成长到与你一样高的时候，你还会对他们视而不见吗？” 凯西的说法让诺玛有一种奇怪的感受。 她在不久前刚得知了丽达和豪斯曼这样普通人的想法，知道他们只是顾忌着眼前的利益，为当前的温饱所驱动。而她又突然知道了神祇们那些想法，知道他们一直警惕着所有的，甚至是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一点点苗头。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为丽达和豪斯曼这样的人类而感觉到不值得。丽达和豪斯曼并不高尚，他们的手里沾满鲜血，他们猎捕异族当做奴隶，他们清楚的知道这些奴隶们的悲惨生活，但他们依然会去做尽这些卑劣的事情。可另一方面，他们虔诚的信奉着神祇，甚至认为这个世间最恶毒的诅咒是不能进入神国。他们对自己的同胞们怀抱同情，会为同胞和帝国随时准备付出生命。 既是卑劣的，又是高尚的。既是可悲的，又是令人尊敬的。 可是在他们所信仰的神祇眼中，他们轻飘飘的没有一点的重量……除非他们足以威胁到神祇们的地位。 诺玛垂下眼，她点了点头：“这确实与我息息相关。但您仅仅是一个半神。” 也就是还没资格去真正参与神祇们的争斗中。 “当然，我只是一个半神。” 凯西的话里带着其他的意思，她是一个半神，那么别人呢，站在凯西身后的那些人呢？诺玛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此前她并不觉得，也没有太多感受自己参与了神祇之间的棋局。可是现在她却突然升起了明悟，隐约窥见了棋局背后的，隐藏的面目的那些“人”。 只有让局势混乱起来，她所心心念念许久的计划才有实现的可能。 “贝拉·纳尔森……”诺玛低声说道。她重新抬眼，卡洛琳仿佛被对方的眼神所灼伤那样，狼狈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随后诺玛又朝凯西点了点头，“给我安排一个房间，另外，给我十五……半个……不，一个小时的私人时间。我需要与我的学生好好的讨论一点私事。然后我们再来讨论其他事务。” 凯西耸耸肩，手一摊：“当然，如你所愿。” 而后，诺玛和卡洛琳重新回到了地下的某个房间。这里充满了魔晶石自带的柔光，四面墙壁都被魔晶石所隔断，杜绝了泥土、树根这些很可能会发生某些异变的东西。诺玛看了看四周，然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就是凯西想要得到这个地方的原因。”这也是丽达和豪斯曼不肯放弃这个地方的原因。 丽达和豪斯曼是为了魔晶石所带来的巨大的利益。而凯西，则仅仅是为了这里可以隔绝窥探，让她可以安心的计划别的事情。 诺玛抬眼看向了一眼安静站着的卡洛琳。这个在白金之塔也是说一不二的女性，此刻站在自己的面前，低垂着头。金色的头发绕过了她细长洁白的颈项，垂落到胸口的幅度上。她的手指无意识的缠绕着自己的衣角，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犯了错后，不得不站在自己面前认错或是道歉的小女孩。 “对，对不起，导师。”卡洛琳轻声说。 “……”诺玛沉默了一会儿，她此刻还有时间重现的莫名感受，就连思绪都似乎随着停顿了片刻。她摇了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我……”卡洛琳轻声说。 而诺玛上前了一步，她已经离得卡洛琳很接近了。尽管无数次的，无数次的近距离接触过。但卡洛琳还是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而诺玛的手指则指向了卡洛琳的胸口。卡洛琳感觉到一个圆形的硬物贴住了自己，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她胸的徽章。那一枚有白金之塔和一颗白色星星的徽章，是她魔法等阶的象征，也是她忠诚的证明。 “你有背叛白金之塔吗？”诺玛的声音在卡洛琳耳边响起。 “不，我当然……没有。”卡洛琳的声音急促，仿佛是在证明什么。 诺玛很快的退开，那过近距离带来的热气与温度都随之退去。卡洛琳只能深呼吸着，仿佛在企图挽回对方的一点点气味和存在。 “那你就没有对不起我。”诺玛低声笑了一声，“贝拉·纳尔森把你教导得很成功。” 这一次，卡洛琳的表情终于重新变得阴沉下来。她看着诺玛，诺玛也回望着她，突然之间，卡洛琳就仿佛回想了多年以前，她第一次来到白金之塔，重新见到了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法师，但对方看向她时的那一眼冷漠的眼神。 诺玛转过身，她感慨完了，便将这些事情都扔开，她的脑子里还满是魔纹。她一看就知道，这是贝拉·纳尔森的手笔，可是她依然无法抵抗，因为魔纹大师的手笔对于每一个操法者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但她的衣角被拉住了。 诺玛扭头，她看到卡洛琳抬头对她露出一点魅惑的笑容。 “导师。” 那双红唇里泄露出一点娇媚的气声，伴随的还有指环被脱下扔到一旁弹跳时发出的细弱的声音。 “我很想你。” “而且……我猜想，您也已经很。”饥饿。“了。” 随着话，她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比之前诺玛靠近卡洛琳时更加的接近。 第51章 等到卡洛琳扶着腰出来的时候， 她看到在门口的凯西。 “看起来，我们的小公主吃得很饱。”凯西笑了笑。 卡洛琳毫无淑女风范的翻了个白眼，带着一点虚弱， 半眯着眼睛，问：“导师呢？” 凯西耸耸肩：“她说回去了，至于魔纹她会帮忙的， 据说你们有特殊的联络方式？” 卡洛琳想到了那些旖旎的梦境， 她有些晃神， 然后沉默下来， 突然又笑了一声：“我应该庆幸我还可以活下去了？” 凯西顿时笑了起来：“当然，小姑娘。”她上前一步，重重的拍了卡洛琳的肩膀一下， “作为一个活了不少时间的老人， 我想提醒你一句， 你们的种族不同。不要带有不切实际的期望，也不要认为自己可以改变天性。” 卡洛琳扬起了头，她眼中满是不服输，就好像坠满光的宝石：“就连精灵都可以忍受与兽人待在一起， 还有什么天性不可改变呢？” 更何况，她的导师，还有一半人类的血统。 “说的很好。”凯西点头，“那么， 你可以变成神祇吗？” 卡洛琳抿住了唇。 凯西摇摇头，就离开了这里，卡洛琳走回自己的房间，她抚摸着自己的项链，最后打开了通讯录。那一头很快被接通， 伊娃那带着不耐烦的表情闪进来。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要么不见人影，要么就一个劲的找我。”她扫了一眼通讯录，陡然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靠过来，抓住了通讯录的边缘，仿佛连人都要这么挤进来似的，“斯坦因在上！你是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多魔晶石？？你发财了么？” “……我可是有一个法师塔的魔导师。”卡洛琳笑了一声。只是笑过后，她又觉得自己的身体虚弱，仿佛被掏空，卡洛琳往后靠着，嘴角处挂上甜蜜的笑容，“导师也联系你了？那么……你们现在到哪里了？” “……带着一帮拖后腿的，能走多快？”伊娃叹了口气，“我们已经进入神圣帝国了。嗯……他们很热情，东西也很好吃，护送也很尽心。” “导师选定的位置是在魔兽森林，因为魔力的原因，这里有强大的野兽，也有丰富的魔晶石矿产，当然……还有精灵，很多的精灵。”卡洛琳打断了伊娃的声音。 伊娃顿时眯起了眼睛，她从怀里掏了掏，什么都没有掏出来，倒是一旁的半人马走过来看了一眼，递给伊娃一张地图。伊娃把地图一竖，那过大的纸张顿时挡住了伊娃整个人，只有她那属于侏儒的尖细声音从地图背后传来。 “让我看看，魔兽森林……神圣帝国与晨曦之光的交界处……”伊娃把地图往下一拉，露出了那张嘲讽的脸，“很好，这很诺玛·希尔。她总是选择这么让人为难的地方，对吗？当初那些家伙一定会为了自己没有动用一票否决权而悔恨的。” 卡洛琳低着头轻笑。 伊娃把地图揉成一团，按住了额头：“那么，我亲爱的冬青公国王女殿下，您有什么打算？” “这是计算出来的节点，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卡洛琳端正自己的态度解释着，“我需要您的帮助，向神圣帝国透露一下这里的情况，问题有多大就说大。” 伊娃揉着自己的额头：“原来您也知道战争的可能性很大？我亲爱的殿下，我可没把握说动神圣帝国那些人。而且我们这里可是有精灵的混血，两个！”伊娃比了比自己的手指。 “我想您大概还不知道”卡洛琳笑了一声，“战争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上面的那一位已经降临了。” 伊娃一下子弹了起来，她注视着卡洛琳：“为什么！这不应该！” “谁知道呢？”卡洛琳耸耸肩膀，“晨曦往东是神圣帝国，往西是无尽天柱，是有翼族和半人马的方向，往北是黑铁矮人的帝国。谁能揣测神祇，谁能掌握神祇？” 伊娃的嘴唇抖动了一下，她深深的注视着卡洛琳，最后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她停顿了片刻，“如果无尽天柱因此获得了好处，我会替我的老友感谢你的。” 无尽天柱是有翼族的领地，而在无尽天柱的下方，则是半人马生息之地。神战关系重大，伊娃深知自己老友的身份，她的家族与神祇之间的关系过于紧密，这件事在尘埃落定之前，伊娃是绝对不会告知爱琳魔兽森林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卡洛琳点了点头：“那么，一切就拜托你了。”说到这里，卡洛琳又突然的顿了顿，问，“如果我没有跟你通话……那么你会怎么做？” 侏儒立刻翻了个白眼，语气轻快，表情狡黠：“当然是阳奉阴违啦，你可不知道那家伙的口气。我这里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为了你与你朋友的安全和幸福着想，请原谅我不能透露出具体的细节。你只要做到以下几点……”说到这里，侏儒立刻开始跳脚，“她以为她是谁？她以为她是我的谁？气死我了！！” 卡洛琳忍住了笑，这确实是她的导师的风格，她想了想，又问：“你们这一路如何？” 伊娃耸耸肩：“非常平静，还有余力加速前行。那些人很明显是针对你或是诺玛·希尔。” 卡洛琳点了点头，她的眼神安静：“那么，祝愿你们一路顺风。” 伊娃嘿嘿笑了一声：“也祝愿你们平安顺遂。” 平安顺遂……卡洛琳长长的，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哦，对了，当时你们跑走以后，我看到了一点有趣的事情。”伊娃突然说道。 卡洛琳挑起眉梢回望伊娃。侏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你们白金之塔的保守派人士出现在了那里。” 卡洛琳安静了一瞬：“是谁？” “你猜一猜～”伊娃笑起来。 卡洛琳也跟着笑起来，她一字一顿的回答：“我，不，猜。”说完以后，她眼疾手快的关掉了通讯录，把伊娃给阻拦在了外面。 于是周围重新安静下来。卡洛琳摸出了怀里的怀表，时间已经绕过了两圈，她这一觉睡得太沉，此前诺玛就仿佛是一个饿了很久的野兽，牢牢地卡住她这唯一的猎物，尽情的享用过了头。卡洛琳的脸上浮现出一点浅薄的笑容，但很快的，这点笑容也都消散开去。她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桌面上放着的图纸上。 图纸摊开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标注，字体沉稳庄重，是她的导师的字迹。 卡洛琳的手指抚摸过上面的字迹，文字的痕迹比平时更重一些，很显然，她的导师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并不平静。卡洛琳低头叹息，然后仔细的研究了一下魔纹的构成后，随即叫来了凯西帮忙。凯西二话不说，十分干脆。 这一干活，天光就刷刷的过去了。 到了夜晚时分，卡洛琳转动着手指上那枚银光，最后把它放在了一旁，躺在床上沉入梦乡。 一片灰蒙蒙的雾气过后，卡洛琳清晰的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她穿越过被灰雾笼罩的森林，脚下的小路冰冷异常。卡洛琳忍不住跺了跺脚，她一路往上，然后在山巅上找到了抱着双膝看着远处的诺玛。 山峰在深蓝的夜色里像是一块冰冷的黑色匕首。卡洛琳站在诺玛的身后，她顺着诺玛的眼神朝远处伸展。在遥远的地方，白色的，高大的塔身屹立云端，上面不时闪过雷点细碎的光泽，飘散在空中。在塔下，延展开来的是不夜之城，灯火日夜不歇，仅仅是看着，都仿佛能听见其中的欢声笑语。 这是一个与大陆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国度。 这是卡洛琳熟悉的地方。 这是诺玛·希尔的家乡。 “白金之塔……”卡洛琳低声说。 “白金之塔……”诺玛也轻声感慨。 随后，她的导师站起身，她转头看向卡洛琳：“你为什么还要过来，你知道我的母亲是谁……你也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你还愿意让我进入你的梦境。” “为什么呢？”卡洛琳眼神迷离，她看着远处的白金之塔。这个梦境忠实的还原了白金之塔，大概是因为这里对她的导师来说也是意义非凡的一个地方。 “贝拉·纳尔森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女士。” “当然。”诺玛点头，“她是白金之塔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半神，站在人类的巅峰。她睿智，理性，同时奇思妙想。” “但是您并不喜欢她。”卡洛琳说。 诺玛扭过了头，她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我知道的诺玛·希尔，是贝拉·纳尔森的女儿，是白金之塔的骄傲，是大魔导师，是我的导师。除此以外，我什么都不知道。”卡洛琳回答。 或者说，曾经她什么都不知道。卡洛琳在心里想。 “骗子。”诺玛低声说道，“你什么都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你早就知道了。” “那么……”卡洛琳上前了一步，她碧绿的眼眸对着诺玛金色的眼瞳，“那么，就当是因为导师的技术太好，让我食髓知味。所以我无法自控，而您也无需自责。” 第52章 “你喜欢我这个样子？” 声音落在卡洛琳的耳中， 眼前的风景变幻，远处的白金之塔化成光点渐渐飘远，近处的大地崩裂， 猩红的岩浆在地面跳跃，天空黑暗又昏沉。而身前的诺玛已经变了一个样子。 她的额头上竖起两根细而小巧的黑角，身高超过了卡洛琳， 一根黑色的， 布满鳞片的小尾巴在空气中甩动， 尾巴的顶端是一颗小小的， 可爱的黑桃，正不安的晃动着，摇摆着可爱的弧度。卡洛琳的目光慢慢的往下， 她的导师的脚下是如同山羊一样的蹄子， 支撑着的上身看上去寡淡禁欲， 但眼角处却充满春意的魅惑。 站在崩裂的地面间，站在这硝烟的气息里，就如同一个血统纯正的…… “魅魔。” 卡洛琳轻声说。出乎意料，又恍然大悟。 她看着她的导师缓缓的走近她， 畸变的下身带来摇曳的身姿，在她的身后，那根狡猾的，细长的小尾巴随着诺玛的行走而左右晃动， 甚至会调皮的打着卷，就好像在跟卡洛琳打招呼。卡洛琳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她还记得那个狡猾的小东西进入的感受，她曾与之无比亲密的接触过，感知过。 “你在想什么？”诺玛问。 这是与普通时候的导师不一样的， 更暗哑低沉的嗓音，醇厚得如同品质最好的大提琴。卡洛琳小心的咬了下自己唇内的嫩肉，疼痛唤回她那被蛊惑的神智。 “我在想您。”卡洛琳轻声回答，“你真是让我惊讶。” 诺玛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点难堪：“这不好看，我知道。” “当然不，您强大又美丽，魅力四射”卡洛琳说，她看到诺玛那张平淡的脸色，绞尽脑汁，就仿佛灵光一闪那样，说出了接下来的话，“就如同我最初看到您的那样。您一直在我的脑海里，一直一直，让人难以忘记。” 诺玛露出了浅淡的笑容：“太久了。” “并不久，仿佛就在昨天。”卡洛琳回答，她看着诺玛，然后闭上嘴，把心里的话重新吞没。 “可是这不是你向贝拉纳尔森臣服、服务的原因。”诺玛回答，她的手指轻柔的抚摸过卡洛琳的脖子，“她不是一个好人，她的心里没有人类，也没有生命。” “我知道……”卡洛琳的声音压低了，她的声带颤动，牵引着皮肤，忠实的将这点细微的变化传达到了诺玛的手心。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诺玛说着，她弯腰，嘴唇扫过卡洛琳纤细的脖子，感受着里面跳动的血脉。 “您是我的导师。”卡洛琳张开手，环住了面前这个纤细的恶魔，“有什么关系？我本来也不是个好人。” 她们两人紧紧的拥抱着彼此，诺玛品尝着怀里可爱的小甜品，耳边响起对方的喘息和声音。 “当初是我抢走了姐姐的机会，我得以接受您的教导。” “您还记得那只招您喜欢的小鸟吗？有一天它不见了，我告诉您它飞走了。其实是我打死了它。因为我嫉妒它抢走了您的注意。” “我好不容易来到白金之塔，可是您却那么冷漠。啊……我是那样痛恨着您。” 那声音颤抖起来，慢慢的，一点点的拔高，似乎是忏悔，又似乎是兴奋。在这狂乱的梦境里，似乎一切都可以放下，消散，因为这个天地里，只有她和她。这足以让人放下一切，尽情沉沦，尽情施放。 “真是可笑啊……” 卡洛琳睁开了眼前，眼前是散发着微光的魔晶石的房顶，她把手臂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然后笑了一声：“根本就不是什么发情期。” 魅魔怎么会有发情期呢？他们生长在深渊中，以人类或是其他类人生物的欲望为食。所谓的发情期，对诺玛·希尔而言，不过是一个食欲的借口罢了。是她自己撞上来，在看到诺玛那冷静自持的面具下其他的表情后，无法逃离开欲望，一股脑的冲上去，然后被吃了个彻底。 “我的导师……”卡洛琳捂住了脸，“您告诉我您的种族，这一次……是想说明什么，又是，想要做什么？” 卡洛琳慢慢站起来，她觉得自己有点腿软，在重新坐回去的时候，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么下去，怕是撑不住……”她眯起了眼睛，在安静的坐了一会儿以后，重新站起来，不管如何，她要做的事情，诺玛·希尔将要做的事情，都会继续，不会有什么变化。 诺玛睁开眼，她扭头，帐篷的布很厚，但依然可以看见阳光的痕迹。她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没有心理暗示的痕迹，不是受到操纵……自主意识？可是……为什么？”诺玛小心的将鼻尖凑到手心的位置，她似乎能从中嗅到那美妙的滋味。但她想要知道的并不是这些，她闭上眼睛，突然从唇边泄露出一声笑。 “喜欢？怎么可能？” 三天后的清晨，当诺玛重新走出帐篷的时候，门外已经满是人了。丽达咬着唇，她看向诺玛，甚至带着一点祈求：“你不能……将魔晶矿石的事情……” “这是你们的要求。”诺玛朝丽达点点头，她伸手招来了那纸契约，指着里面的某个条款，“您看，希望神圣帝国能关注魔兽森林的异变，并且击退精灵，愿意付出对应的金钱作为报答，其中不仅限于金币。” 说完，诺玛微微抬头，她金色的眼眸注视着丽达，里面清澈又坦率：“我认为，魔晶石就很好。同等的魔晶石……” “那是我们的财产！”豪斯曼愤怒的吼叫道。 诺玛挥了挥手，契约从她的手心里消失：“跟我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因为你们的魔晶石矿产足以丰厚，所以，如你们所愿，神圣帝国的人已经来了。如有不满，你们应该去跟他们说，而不是我。” 豪斯曼捏紧了拳头，他愤怒的看着诺玛，但诺玛仅仅是扬手，豪斯曼整个就被击飞开去。她看了一眼豪斯曼，随即抽离眼神，盯着丽达：“现在，听从我的指挥。这场战斗，已经避无可免。神圣帝国派来了足够的士兵，你们无需靠着这一点人手去面对精灵，兽人。你们尽到了对于帝国的责任，人民因你们而获得和平……这不是你们期待的吗？” 豪斯曼浑身颤抖。 他不止一次对诺玛，对其他人说出过诸如此类的话。可是当这些正义、公正、落到自己的头上的时候，豪斯曼才觉得心里一股子凉意升起。他曾经喊得口号喊得太多，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正义而真诚的。 “不……”他看着诺玛。 诺玛没有看他，她的前方已经整整齐齐的排列了一排的人员。纯白色的骑士装，以及同样纯白的祭祀服。而这仅仅是前哨队，后续还有很多人，正在来时的路上。 诺玛上前一步，朝对方点头示意：“诺玛·希尔，白金之塔大魔导师。” 神圣帝国的来使们脸色微变，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还是其中的为首者打了哈哈：“不知道大魔导师怎么会撇开其他人来到了这里。” “我的弟子传送法阵没有学好……”诺玛叹了口气，她说到这里，眼神微暗，然后又说，“这仅仅是个意外。” 来使们信不信，这是他们的事情。不过在证实诺玛·希尔的说辞之前，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来使看了看诺玛，和缓了下语气：“这是我们神圣帝国的内务问题……” “当然。”诺玛扬起了眉，她主动让开了路，“我不会参与的，请放心。” 这么一说的话，其他人都露出了一点尴尬来。但这也是他们的目的。所以诺玛离开，其他人脸色不好看，却都没有动。 第53章 再然后， 军队迅速聚集。和此前一直没有回应完全不同。 这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闪电战争。 神圣帝国带了足够多的操法者。来自各个学院——其中不乏白金之塔的操法者们，合力吟唱出了一个巨大的水镜。 这是跟普通操法者单人使用的水镜完全不同级别的魔法。它分为主体和数个副体，当操法者吟唱和用魔晶石固定住这个东西的时候， 使用者就可以随时监控到法术所覆盖的任何角落，主副可以随时切换，以方便使用者观察和决断。 尽管精灵们对魔兽森林施加的法术让水镜的成像受到了影响， 变得朦朦胧胧的。但对于神圣帝国而言， 这已经是足够了。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对精灵开战， 而是抓紧机会， 抢占魔晶石矿，并且在白金之塔的节点主事者来到的时候，用大义压住精灵们， 防止更大规模的战争展开的同时， 把控住元素管道的绝对控制权。 是的， 诺玛提供了第二个节点的位置，就是魔晶石矿井所在地。 当然了，这个计划如今出现了一点偏差。因为谁也没有想到诺玛·希尔竟然会先于所有人来到了魔兽森林……不过，这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诺玛·希尔并没有对神圣帝国的事情提出任何意见， 这足以说明了白金之塔的态度。 神圣帝国的领导者们理所当然的认为着。 他们站在水镜面前，踌躇满志，目光聚焦在水镜的主体——也就是新月佣兵团们发现的那个魔晶石矿井上。那里站满了兽人，当然还有人类的奴隶。过了一会儿， 从森林的深处走来一个高大的古树。如果诺玛在这里，她就可以认出来，这就是她当时对战的那棵战争古树。 战争古树的树冠被刻意的平整，树枝自动生长成为一个围栏的模样，上面站着数个精灵。为首的那个精灵手里捧着一把竖琴， 金色的长发披在肩膀上，兼具了男性的坚韧和女性的柔美，有种奇异而天生的协调感。 神圣帝国的将军们在那一瞬间有种微妙的感受，一时竟然看得呆了。 “女神在上，这可真是……”有骑士低声说道。 “比我庄园上的要漂亮很多……”也有骑士低声回应。 他们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流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财富与荣誉，都是女神的恩赐。” 四周响起低低的声音：“赞美女神。” 帐篷被征用了，当然营地也同样被征用。 新月佣兵团的人看着那些士兵随意的靠在周围，骑士们的仆人们推倒了他们常用的工具架，把他们的一切珍惜的东西都扔到一旁，清扫土地，洒上清水与花瓣。马匹们占据了佣兵团的坐骑位，将佣兵们心爱的马匹挤到一旁。这些瘦弱的马匹脏乱着身体挤在一块，温顺的大眼里满是迷茫，就和他们的主人一样。 “这些该死的正规军。”佣兵们烦躁的走来走去，发出轻轻的哼声。 佣兵是这个大陆最主要的兵力，他们通常会流浪在多个国家之间，为这些国家或者个人卖命。一般来说，除非拥有强大的财力，否则养起一支正规军对于领导者来说是一个得不偿失的负担。毕竟你需要强壮的青壮，训练他们，给予他们马匹和武器。这些哪一样不需要花钱呢？更何况，在和平的年代，你还没有足够的机会让这些青壮得到血与火的锻炼，也无法提供给他们足够的财富。 因此佣兵应运而生。 但眼前的情况还是鲜明的看出了佣兵和正规军的区别。许多佣兵的盔甲都不齐全，行走粗野。 诺玛安静看着他们，站在一旁，就好像是自己独立了一个世界。 “现在您满意了吗？”丽达慢慢的走到了诺玛的身边，她看着正规军的表情跟其他的佣兵一致，充满了警惕和不满，“这些人抢了我们的地方，还要抢走我们发现的魔晶石矿！！在发动作战的时候，我们还会被驱赶到前方为他们作战！！” “那么你们当初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的通知神圣帝国呢？”诺玛转头看着丽达。 丽达沉默了一瞬，眼睛里带着一点的光：“我到底是神圣帝国的人啊……我们生长在这里。我们希望帝国能明白事情的严重，希望领主能分摊更多的物资给我们……” “但我们是人，不是神。” 诺玛看着丽达，她真的有些不明白新月佣兵团。他们贪财，牟利，斤斤计较，用大义凌然去哄骗年轻人。可是他们又似乎矛盾的想要去为了这个国家好。诺玛摇了摇头：“你们太复杂了……我不太懂。” “你们这些操法者……”丽达靠着墙，目光放远，“我看得多了。生在象牙塔里，从来不会担忧金钱，生命……也从来没有朝不保夕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担心的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无关紧要……”诺玛抿了抿嘴，“无关紧要的东西是什么？” 丽达嗤笑了一声：“什么爸爸出轨了，妈妈不喜欢我啊。什么他们不爱我为什么还要我啊……呵，又不是小孩子，关心这种幼稚的事情。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了，那你不也要活着吗？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诺玛：“……”她最后沉默的转头，过了一会儿，她又扭头看丽达，认认真真的问，“真的很幼稚吗？我是说……你就从来不在乎吗？” “我的父母在我出生后就抛弃了我，他们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我才不在乎！”这位看上去柔和的女性说完，扬了扬她的短发，那头漂亮的栗色短发随着她的动作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我只要自己，我在乎的人活的好就可以了。别人既然不在乎我，我又为什么要在乎他们？” 诺玛张了张口，然后又紧紧的闭上了嘴巴。她看着丽达被其他佣兵叫走，看着她跟人勾肩搭背的，远处的光影之中走来了豪斯曼·科克，佣兵们用着比平常更大的声音起哄。这对青年男女彼此看了一眼，都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然后他们一起朝光亮走去，渐渐的看不见了人影。 诺玛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她感觉到了视线，知道自己正在被监视着，她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然后靠在树上，闭上了眼睛，就仿佛是睡着可一样。 但没有人知道，诺玛的魔力触须展开来。如果跟卡洛琳的比起来，这触须沉浸在魔力海洋中，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海怪那样。它们伸展着自己的肢体，在这充满了能量的海洋里肆意的甩动着，延展着，然后冲向了远方。 魔力的海洋里无需要元素的围绕与青睐，或许血统里另一半的深渊也是缺少多种元素的单一环境。诺玛的适应力十足，她的触须里迎风招摇，在魔力的海洋里乘风破浪，就好像是一个充满力量的旗鱼。 在这魔力的斑斓海洋里，诺玛“看见”了隐藏着的生物们，看到了整装待发的神圣帝国的士兵们。祭祀们念诵的祝福咒文震荡着魔力之海，让被祝福的这些士兵们身上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它可以有效的隔绝德鲁伊们的窥探，为胜利吹响号角。 然后魔力触须就越过了他们，一直往森林深处探去。曾经无形的分割线在诺玛的眼中变得有形状起来，那是一根淡绿色的，由元素组成的警戒线。诺玛的魔力触须轻轻地触碰着它们，感受着里面传来警惕的感觉。于是诺玛笑了一声，驱赶着巨大的魔兽越过这根线，将它们撞出一个个的窟窿。 在办完这些事以后，诺玛继续向前，很快，她就看到了远处的魔晶石矿，但与此同时，也另外有一股巨大的，危险的力量潜伏在周围。魔力触须们纠结地打了个结，它们一方面想要探入，可是另一方面，它们又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 这样的感受诺玛并不太陌生。她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感受过类似的感觉，只是跟眼前这位比起来，要明显弱小很多。 “是……”诺玛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很快的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她不能念诵那个名字，哪怕在心里也不行。 神祇无所不知，神祇无所不能，哪怕你的念头划过他们的名字，他们都会察觉到。 当然，在大多数的时候，神祇们并不愿意挨个去查看到底是谁在心里念叨他们。谁会在乎街边蚂蚁，耳边清风的感受呢？但是在这样敏感的时候，诺玛不能冒一丝丝的险。 诺玛决定退去。但很快的，她感觉到了一根细而坚韧的魔力触须缠绕在了她的身边，她感受着里面传来熟悉的魔力波动。她知道这是谁，诺玛仅仅是愣了一下，就仿佛被灼烧那样，迅速的退去，仿佛是退潮的海洋，只是眨眼之间，就找不到一点点的痕迹了。 第54章 “殿下， 怎么了？” 战争古树停留在原地，俊美的精灵青年抬起头，他仿佛感觉到什么似的， 迟迟不动。一旁的侍卫长等待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 “没什么，大概仅仅是我的错觉。”青年笑了一声， 他转过头， 目光柔和， 声音清澈而动听， 就仿佛是一首在唱着的歌。侍卫长的脸色微红，他弯腰朝青年行礼，沉默的退开。 青年低下头。 战争古树高大粗壮， 从这上面往下看， 这个矿产丰富的魔晶矿尽收眼底。十几个手持巨斧的兽人穿着破烂的铠甲站在一旁守卫。在面对精灵们高傲的眼神和表情， 兽人表情不改……不过对于精灵来说，兽人这种长相扭曲的种族，他们也确实分不清对方的表情是个什么意思。 只是无论是精致的精灵还是强壮的战争古树，又或是站在战争古树上， 那个浑身威压都几乎要具现的那名青年，都没有让兽人们后退一步。 “唉……”青年微微的叹息了一声。他手里的竖琴微微响起，与此同时，巨大的威压如同一个巨掌一样压下来。哪怕是此刻躲避在地底， 身处魔晶石环绕的坚固房间里的卡洛琳，也能察觉到自己身体里如同本能一样渗透出的恐惧，仿佛立刻就要腿软跪倒，心中只想称颂神祇的威名。 卡洛琳咬住了牙关。 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难受，还有心灵上。她不能去思考， 念诵那个神祇的名字。直面神祇的威严，很可能她那脆弱的精神根本无法支持自己那薄弱的意志，而转头成为那位神祇的狂信者。卡洛琳不允许自己有那样的可能。她不想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她失去了很多，不想连这一点点的骄傲都莫名其妙的丢失。 “莫尔，不要太过分。” 凯西的声音响起来，那威压一下子被冲淡，近乎于无形。 精灵青年啧了一声，他轻轻的拨动手中的竖琴，发出悦耳又动听的声音：“凯西，一个半神，一个泰夫林，你也未免太自大了。” “啧”凯西嗤笑了一声，“你虽然是神祇，但你仅仅是一个神临体。这里是主大陆，可不是你的神临海旁。还是说，你想要在这里打一架？” “你信奉的神祇都已经坠落了，但你们依然这么粗鲁。”神祇轻轻的笑着，他悠然自得的拨动琴弦，“我承认，在主大陆你或许可以跟我打一打……不过别忘了，主大陆这么长的历史里，出现的半神可不止几个人。” 但最终成就神祇之位，在神临海建立神国的，却仅仅只有那么十二个。 凯西听懂了莫尔未尽的话。但凯西的目标明确，意志坚定，当然不会为神祇的几句话而动摇。她嗤笑着，然后说：“你居然会这么快前来，是为了感谢我救了你的小宠物们吗？” “他们都是我心爱的眷族，不是小宠物。”神祇无愧协调之**号，说话时如沐春风，并不为凯西的话而感觉生气。 其他精灵顿时露出了感恩戴德的表情。莫尔环顾他们，就仿佛主人在看着对自己献媚的狗。 凯西低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她看着莫尔，眼底里没有凡人对于神祇的尊敬。半神虽然是凡人，但也是半只脚踏入了神祇的领域。但半神虽然踏入了神祇的领域，但到底也只是凡人。 莫尔挥了挥手，战争古树发出低沉的轰鸣，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喜悦。从它的额头部分，迅速生长纠结成了一根长长的木质阶梯。莫尔就着这活的**一步步往下，最后停留在了一个可以俯视凯西的高度上。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兽人的身高远远超过人类，当然也超过精灵，哪怕是女性兽人的身高，从人类和精灵男性看来，也是过于魁梧高大的。而莫尔凭依的这具躯体，显然是一个纯种的精灵男性。 凯西对于神祇的这般作态只是耸了耸肩膀。 “我听我的眷族们告诉我一个有趣的事情。操法者想要盗取元素海的元素。”莫尔说道，“他们根据那位有趣的操法者的理论，分析了可能出现的节点，再加上最近得到的一些消息。我猜想她的目的地应该是这附近……我很有兴趣。” 凯西没有说话，但莫尔倒是一副兴致不减的样子。他慢悠悠的拨动琴弦，露出了充满回忆的笑容：“你要知道，在漫长的过去里，元素潮汐总是此起彼落。而每一次元素潮汐的爆发期，也会出现很多精彩绝伦的人物，创造许多有意思的东西。我为此深深着迷。当然了，每一个操法者都想要尽可能的延续元素潮汐的时间。但他们没有一个成功的。”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们又怎么会允许呢？”凯西回答。 莫尔摇摇头，露出了长辈对待晚辈那样的宽容：“关闭元素海，不让神战波及主大陆，这是神祇的仁慈。主物质界的生灵们，都是由神祇们创造，就好像父亲怎么杀死自己的孩子呢？” 凯西低笑了一声：“行了，莫尔，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说了，我只是很有兴趣，想要看看那个有趣的操法者。”莫尔说着，“我是一个喜欢和平的神灵，和曾经你所信仰的那位不同，你不用抱有那么大的警惕。更何况，你解救了我的眷族，我还得感谢你的出手。而人类总是太过贪婪。” 凯西啧了声，她看着莫尔，放在腰间斧头上的手指轻轻的跳动了几下，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而莫尔则轻盈的跳下了战争古树的身体，他抱着竖琴在周围来回走了几圈，看着那并不高大，但搭建得坚固又简陋的矿井摇头。 “这些人类总是不明白协调的重要性，总是想要掠夺，真是让人厌恶。” “或许你可以选择与光明女神打一架。反正你们的眷族也打过不少次了。” “那个疯女人……”莫尔皱起眉头，叹了口气，“我是和平爱好者。” 这几乎就是承认他打不过光明女神了。凯西笑了笑，不置一词。她那如同山羊一样黄色的瞳孔落在莫尔的身上，完全不因对方的身份有所顾虑。而莫尔也根本不在乎，他就好像巡视自己的领地那样，绕过了矿井，好奇的看着脚下。 过了一会儿，莫尔说：“下面似乎有庞大的魔力波动。” “你大概忘记了这是一座魔晶石矿井。”凯西回答，她皱着眉头挥挥手，“看完了就赶快干你应该干的事情。” 莫尔笑了笑：“不着急，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还要商量一下。”说完，这位神祇张望着四周，终于慢慢的皱起了眉头：“这里距离人类的领地实在太近了。” 说话声落下后，四周的风一下子暂停，周围安静下来，仿佛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 就在这沉默的，令人压抑的安静里，沙沙沙的声音从远处逐渐靠近。莫尔仰起头，眯起了眼睛：“那是什么。” 在视线的尽头，有什么事物沉沉的压着树梢的顶端，它们疯狂的卷动着，带着黑暗低沉的云层，从远处朝莫尔等人席卷而来。 这速度实在是太快，莫尔的声音刚落下，那无形之物就一起朝着精灵和兽人们压下来。这是无形的威严与威压，以及有形的，万道金光。 这仿佛是夏日的太阳，每一道光线都带来灼烧一般的刺痛。但这比夏天阳光强烈得多，因为这疼痛是真实存在，穿透每一个人的毛孔，穿刺人的身体。 仅仅是一个呼吸后，莫尔等人身处的地方就已经密密麻麻的穿透了，湿润的草坪被金光翻开来，白金色的火焰跳动在其中，又被无形的事物所扑灭。但因为一个神临体和半神的存在，精灵和兽人并没有出现伤亡，就连身躯庞大的战争古树也安然的立在原地。 “光明女神。”莫尔浅浅的吸了口气，“我果然很讨厌她。” “但你可拿人家没有办法。”凯西笑了一声，“您现在是神临体，可不是真神降临。” 神祇太过强大，降临在主大陆会受到衰弱和压制。为了最大可能的发挥出自己的实力，神灵们通常会在自己的眷族里准备好神临体，方便自己的降临。尽管降临的神临体实力也会受到影响，但总归状态更为稳定，更符合这片大陆的“规则”。如果非要做一个排序的话，大概也就跟一位半神的实力差不多。 因为这个原因，在大部分的情况下，神灵并不会降临主大陆，他们宁可在神临海打得天翻地覆，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才会冒险来到主物质界。比如曾经的黑暗女神就曾经设下圈套，设计了同为神祇的鲜血与背叛之神。将对方的神性撕成好几块。 扯远了。莫尔在听到凯西的声音后，他那俊美中性的脸庞立刻就沉下来：“就算我仅仅是神临体，但区区的人类……” 话音落下，竖琴的声音响起。森林顿时开始震动，树木张开枝丫，青草疯狂生长，整座森林都在一瞬间“活”了过来。 第55章 森林中的活物注视着潜伏在森林里的异物。 是的， 异物。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这种生灵也曾经属于森林的一部分，与森林的生灵一起生活与成长。但就如孩子始终要脱离母体。当人类走出了森林， 砍伐树木，建立城市，他们就不再属于森林的一份子， 被森林所排斥。 而现在， 随着莫尔的举动， 这种排斥被放大到了极致。森林发出了咆哮与震动， 逼迫着潜藏在其中的人类现身。但神圣帝国的人早有准备，他们虽然来的并不是半神级的人物，但是对于一个出产丰富的魔晶石矿石， 他们充满了必得的野心， 因此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随着祭祀们的吟唱声， 树木肉眼可见的变得柔顺下来，它们轻轻晃动着枝叶，主动让开了道路。而在精灵和兽人的眼中，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们， 终于缓缓进入。 “哈，作为森林之王，你竟然没有发现有小老鼠在你的领地里？”凯西毫不犹豫的发出了嘲笑声。 “闭嘴！”莫尔咬牙切齿的回答，“有什么东西破坏了我的屏障……” 不过现在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机了。神祇的愤怒同时也传递给了他的眷族们。精灵们拉开长弓， 战争古树调转身体，冲着神圣帝国的人类无声咆哮。如果不提现在的情况，这副场景就如画一样美丽。 但在下一刻，鲜血就为这画面涂上了一层不详。 箭雨瀑布一般落下，箭杆和尾羽被涂成了墨绿色， 只有箭头发出白亮的光芒。远远看上去，就好像是无数道白光闪动，拖拽的轨迹如同一场浩大的流星雨。骑士们高高的举起手中白色和蓝色相间的盾牌，他们低声念诵着神名，淡金色的光华在他们的身上闪动，为他们阻挡流矢的袭击，每抵抗一次，他们身上的光芒也会随之衰退一次。 随着号角声，佣兵们站出来，他们作为炮灰需要冲到最前方，为骑士大人们遮挡危险。 “直接碾压不就行了么。”凯西啧了一声。 莫尔回头愤怒的说道：“这是我的眷族！这是我的森林！！” 一个半神的威力全开当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凯西发现当莫尔这么说的时候，其他精灵顿时露出了感激的表情。凯西啧了一声，她心里明白，莫尔这么说的真实原因是什么。他的神临体，现在还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如果别其他神祇的信徒知道了莫尔神临体的降临，很有可能神灵的战场会从神临海上转移到主大陆上，这并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而莫尔本身并不是一位很强力的神祇。 “你到下面的矿井去，这里先交给我了。”凯西站了出来。 就在莫尔想要做出反驳或是别的什么的话前，凯西已经眯起了眼睛，她盯着眼前的神祇：“你记得你还欠着我的东西。” 莫尔顿时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仿佛很痛苦那样。最后他点点头，一点神祇高傲都没有的，一头钻入了肮脏的矿井里。 其他的精灵见状，也低着头想要跟随自己的神祇。但在下一个瞬间，凯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需要这些家伙，总不能让我的子民们去独自面对神圣帝国吧。” 矿井那头略微的沉默了片刻，莫尔憋屈的声音响了起来：“留下来，帮助他们。” 对于神灵的愿望，或者说是命令，精灵们选择了沉默的听从。他们同时也展露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无需额外的命令，就自动站在了最合适的位置，为刚才神灵的术法影响下，还未完全平复的森林提供强有力的帮助。 凯西仅仅是看了一眼，她的双手已经拔出了挂在身旁的两把弯刀。这两把刀身看上去仿佛是某种大型生物的白骨，尖锐又泛着白骨的空洞，上面随意的缠绕着黑色的布条和棕色的皮带，充满了兽人式的粗犷。 凯西轻轻的转动了一下自己的刀柄，看着越来越迫近的人族们。她可以清晰的看见这些人脸上的惊异，以及在看向魔晶石矿井和精灵们后展露出的贪婪的表情。 他们大概不明白为什么兽人会和这些精灵搅和在一起，但是魔晶石和精灵们本身所代表的财富已经足以让他们失去怀疑的理智。越是这样的时候，被贪婪所驱使的战斗反而越发的冷静。 他们需要活着回去，需要带着胜利回去，他们谨慎而小心，疯狂又冷静。 祭祀们重新吟唱起古老的魔法，隐藏在他们的后方，在神圣帝国不如其他地方受重视的魔法师们也高举起了法杖。火元素在他们的法杖顶端跳跃，而禁锢魔法同样在准备当中，帮助他们能毫无损伤的抓到猎物。 在骑士们的最前方，那些见习的骑士以及披着散甲，甚至就没有散甲的奴隶和佣兵们发出咆哮声，他们都都是炮灰，但是在这场战斗如果存活下来，他们也都可以获得可观的回报。 第一批人肉冲锋已经出现，兽人们握紧手里的战斧，配合着精灵的箭雨成功将他们阻拦。神圣帝国的术法落在这些人的身上，鼓舞他们的勇气与血性，为敌人带来战意的衰退，免除他们受到伤害的疼痛感，在这样的加持下，一个普通人的战力甚至能比得上一个训练有素的兽人战士。 大家依然很克制。 大型的法术还没有出现，这会给森林带来毁灭性的灾害。而这点，无论是神圣帝国还是晨曦之光，都是不愿意看到的。 凯西冷漠的注视着面前的人肉绞肉机。 大量的残肢和鲜血飞溅起来，又重新落入土地中，血液被泥土急不可待的吸引，染红，然后散发出不详的光芒。 凯西转动了一次刀柄，她敏锐的察觉到了有目光的注视。她抬起头，越过了胶着的战场，看到后方一个中年骑士，对方的目光警惕，露出评估的眼神。 很明显，对方拥有敏锐的直觉，以及足够强大的位阶，才能察觉到凯西所表露的不同。 “看来神圣帝国对于这次行动足够重视。” 半兽人低声说，她突然裂开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观众越多，就越好。”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开场时刻！！ 骨刀在地上轻轻的点了两次。凯西昂首，张开嘴，从她的喉管里传来了轰鸣的响声。如果不是就在这里，很难有人想象到，一个人形的躯体里可以放出这么恐怖的声响，就好像雷霆近在耳边，就好像远古的猛兽从梦魇中走来。 兽人们被这声音所激发，身上泛起淡淡的血色，他们的攻击速度猛然快了一倍，身上伤痕越多，就越是勇猛，仿佛是从身体里榨取了所有的潜力，要在这一刻都激发出来似的。 “狂化。”中年骑士喃喃说道，“领主级的兽人？”他已经拔出了长剑，盾牌上泛起金光。 而此刻凯西已经冲了过来，她的速度越来越快，从她的身后，渐渐凝固出一具远古多齿猛犸象的虚影，它迈着不急不慢的步伐，每一次踏步，大地都在震动。 在它的前方，所有的人，无论是兽人还是人类，都被冲撞倒下，然后随着巨象脚步的落下，化作一捧血花爆炸开。 而后血肉重新落下，渗透进泥土里，成为了养分。 最后猛犸象终于被阻拦。中年骑士的盾牌凝固成一道柔和又坚实的光盾，稳稳的阻拦了猛犸象的前进，也同时阻拦了凯西的前进。 凯西用骨刀轻轻的敲了一下光盾，光盾发出哐哐的响声，这引来中年骑士愤怒的注目。凯西笑了一声：“坚固的乌龟壳。” 她无视身后开始重新聚集朝自己扑来，然后又被兽人和精灵们拼死拖住的敌人们。 她看着中年骑士，缓缓的举起了自己的刀。 在中年骑士嘲讽的目光中，凯西劈下第一刀。四周的空气发出悲鸣声，细碎的黑洞出现然后转瞬又消失。这是空气无法承受巨大的压力出现的空间的碎裂。 中年骑士惊讶的睁大了眼，他嘴唇微微的抖动，发出不可置信的低吟：“半神……” 但这个时候，他已经退无可退，只能高高的举起盾牌，好像一个鲜亮又愚蠢的靶子。 莫尔来到了矿井的深处。这里的空气有种奇怪的味道，通道憋屈狭小，精灵的天性让他皱起眉头，但他还是在往前走。 “阁下，午安。”随着一个女声的出现，莫尔轻轻的挑起了眉梢。 这位披着精灵俊美皮囊的神灵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金发的美貌人类，他看到对方湖绿色的眼睛微微的缩紧，略有颤抖，就知道她远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平静。 精灵故作神秘的笑了笑：“美丽的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奉命来找您，此前的仪式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这下方。凯西大人希望您尽快履行承诺。”卡洛琳垂下头，她的态度谦恭柔和又卑微。 莫尔耸耸肩，低声说了句：“真是个贪婪的家伙。” 对此卡洛琳不置可否。 随后，莫尔说道：“带路吧。” 卡洛琳的手掌交叠放在身前，躬身回答：“这边请。” 随着她的说话声，一旁坚硬的石壁散发光华，无声的展露出了一扇门扉。 莫尔感受着里面传来的，让人不快的气息，深吸了口气：“无论多少次，无论多少回，都总让人感觉不快。” 随后他踏入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第56章 “啪嗒”莫尔进入了黑暗之中。这黑暗如此的浓郁， 所有的光亮都仿佛被吞没，就连藏身在血肉之躯里的神灵都无法看穿这黑暗。 “让人不快的感受。”莫尔低声说，他皱着眉头。过于深沉的黑暗让身为协调之神的神性本身产生出不愉快。这种类似于生理的本能反应莫尔已经很少经历了。就好像是凡人天生就恐惧野兽， 而野兽恐惧火光一样。 莫尔仅仅是踌躇了一秒，就更深入了这片黑暗当中。 这明明只是一个矿井，但内里的空间似乎被无限的拉大了。莫尔安静的行走在黑暗里， 就好像鱼游动在海洋当中， 甚至连时间的流速感知都被放缓了。渐渐的， 黑暗当中浮现了法阵微亮的光芒， 莫尔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他安静的看着眼前的法阵。 整个法阵呈现出白银一样闪烁的颜色，但在上面又漂浮着一层淡淡的血色。这血色应和着法阵的光亮一弱一强，仿佛有活物在呼吸一样。法阵当中勾勒出神纹符号， 每一个端口都摆放着象征着当前十二柱神的宝石， 尽管上面已经有三块宝石已经变得黯淡。 莫尔扫过那三块宝石， 低低的叹了口气，原本的犹豫终于褪去，他踏入了法阵中。 卡洛琳一直站在门外，她靠着石壁， 双手抱胸。这不是一个有安全感的姿势，有戒备、不信任的象征，如果是平时，卡洛琳会万分注意这种细节， 绝对不会出现纰漏。可现在，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她的太阳穴附近绷起青筋，这是太过紧张，过度绷住下颚后引发的迹象。她闭上眼睛，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这作用并不太明显。 “神祇啊……” 随后，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从门的另一端传来。那声音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变得嘶哑、混沌。光是听着，都让人感觉精神眩晕，身体颤抖。卡洛琳的手收紧了些，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紧紧的捏住，心悸的感觉泛起，它抽离这具身体里的力气，让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要屈服，想要跪倒在地上，想要祈求饶恕。尽管她不知道自己的罪孽，也并不认为自己有罪。 这并不是人类的声音，是隐藏在那具男性精灵下的神祇的痛呼。卡洛琳甚至有种错觉，这声音并不属于主物质界，而是来自于神临海，来自于那个让所有操法者向往的元素海之上，只有神祇才允许被进入的地方。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足以让一个神祇发出这样痛苦而惨烈的声音。卡洛琳垂下眼睛，她撑着自己残余的不多的力气，为自己下了一个静音结界。她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她的神智甚至都开始涣散，但是在这一切的混沌的混乱之下，又仿佛有什么东西静静的立在那里。卡洛琳只要闭上眼睛，她就能看到她，对方金色的眼眸冷漠，可是在有的时候，又会燃起熊熊火焰，仿佛能灼烧卡洛琳，让卡洛琳的灵魂都会变得战栗起来。 只要她站在那里，在她的灵魂里，就是拉回她神智的支点，让她在混乱疯狂之中依然保持了一点的鲜明。 “贝拉·纳尔森……”卡洛琳低声轻语，她重新对这位白金之塔唯一的半神产生了恐惧。对方涉及了一个半神和一个真正的神祇，并且让神祇主动走进法阵中。这样的一个人……卡洛琳浅浅的喘了口气。 就在卡洛琳胡思乱想的时候，天花板上的魔晶石开始颤动。卡洛琳皱着眉头注视着上方，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岩层、石块、土壤，来到了外面的魔兽森林。 这块为了挖采魔晶石的矿井而砍伐树木，平整路面的平地上已经面目全非。黑色的土壤露出巨大而丑陋的伤痕，无数的人，有兽人、精灵和人类，横七竖八的歪倒在地面上，生死不知。淡淡的血色气息从土壤里冒出浅淡的烟尘，又仿佛被吸引那样，一丝一缕的朝站在中间的高大的女兽人身上缠绕去，她身上的血气每浓重一分，整个人的气势就拔高一分。 而落到还活着的那些人眼里，这个女兽人跟炼狱里来的高阶恶魔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作为光明女神的信徒，对于血色与黑暗，他们是如此敏感。但在这种时候，他们也只能面对惊惧的神色，倒在地上看着女兽人渐渐靠近。 “答应了那家伙不能毁坏森林，所以不太尽兴。”女兽人笑了一声，她身上有道浅浅的伤痕，这是中年骑士拼尽全力的一击，但现在已经浅淡得看不出一点血色了。 中年骑士整个人都倒在地上，他的圣盾被破坏，自己也受到了极重的伤害。血液堆满了他的喉管，几乎要堵住他的气管，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的感觉，每一次咳嗽，都伴随着腥气。他静静的看着凯西越来越近，这个强大的女兽人以不属于人类的高大充斥着他整个视野，遮挡住了阳光，让他的眼睛里都是暗沉的影子。 随后，这个强壮的暗影举起了手中的骨刀。阳光在骨刀的刀尖上聚集，反射出不属于骨刀的，更类似金属的亮色。 中年骑士脸色苍白。 一切都完了，他想着，他努力的去看自己的同伴和同胞们，终于露出了无奈又绝望的苦笑。 是他们的贪婪害了他们。 凯西有趣的注视着中年骑士，她经历了太多次生死，对于这种临死前的顿悟并不陌生。所以她很快就无趣的拉直了自己的嘴角，准备落到刀刃。 就在这个时候，风中传来细弱的呜咽声。凯西的动作一顿。 中年骑士敏锐的察觉到了凯西的心不在焉，作为一个曾多次在生死间历练的骑士，他知道现在是个机会，可是他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只能看着眼前这个女兽人的耳尖轻轻的动了动，似乎从这平淡无奇的风声里听出什么讯息。 光明女神啊…… 中年骑士在心中暗自祈祷着。 而后，也许是他的祈祷真的发生了作用，凯西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转过身，理也不理中年骑士和其他人，转头离开了。 中年骑士睁大了眼睛，他激动得热血盈眶，甚至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从死神手里回来了。他转过身，费力的抓住泥土，拼命的挪动自己的身体，想要尽快的把自己带离这片土地。他知道，他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什么魔晶石，什么精灵，都统统的去死吧。 这一切都落入了魔力触须的感知中。 诺玛睁开了眼睛，她环顾着周围，她能敏锐的感觉到周围佣兵和留守的神圣帝国的士兵们那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非常明显的打量与监视。 诺玛的身子动了动。四周的人立刻露出了如临大敌的表情。诺玛抿住嘴，她眼底闪动着不耐，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忍耐。她现在代表着白金之塔，一旦她做出什么举动，就会被立刻放大，解读，也许会为白金之塔带来麻烦。因此诺玛不得不待在这里哪里都动不了。 她紧紧的锁住眉，回想起之前在魔力海洋里感受到的一切，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该死：“那个女人……到底在哪里。” 卡洛琳模糊的感觉到面前有一个人影，她费力的抬头，但眼前被蒙上了暗影。这触感柔软温和，并不是兽人的皮糙肉厚。卡洛琳张了张口，她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好孩子，你和诺玛都做得很好。我为你们骄傲。” 在那一瞬间，巨大的恐慌抓住了她，战栗从脚底一直传到脑门，卡洛琳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下子软倒下来。她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可是她来做什么？她要对一位神祇做什么？那一刻，恐惧、无力甚至是绝望都如同海啸一样拍打着她的心灵。 卡洛琳感觉到自己的恐惧，这恐惧和面临莫尔时并没有什么差别，她甚至在以面对神灵的感官来感知这个人的吗？！ 卡洛琳软倒在地上。 她听到脚步轻柔的沙沙声，这是柔软的小鹿皮做成的鞋底摩擦着地面的声音。柔和又轻盈，却异常的坚定。它略过了卡洛琳，毫无停留的走进了那道隐藏着黑暗和一位痛苦的神祇的门扉里。 “莫尔，我来拿我要的利息了。希望你没有忘记。” 柔和的声音融进风里，落到卡洛琳的耳中。卡洛琳再一次的，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认为并不是现在，这并不是什么好时机。”黑暗中传来神祇压抑着痛苦的声音。 “恰恰相反，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间了。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不是吗？”女声依然那么轻柔缓和。 黑暗中安静了一瞬间，随后神祇暴怒的声音，伴随着巨大的，天翻地覆的炸裂声与轰鸣一起传来。 “贝拉·纳尔森！” 第57章 魔力触须在魔力之海中搅动着。这片森林在经历了半神纵情的肆虐后， 已经变得如同煮沸的水那样，到处都是魔力漩涡，元素们疯狂至极的在魔力海洋中狂欢， 带来尖锐的触感，在对接触到的一切事物都带有强烈的攻击性。 这种攻击性是单个元素的单体表现，在没有操法者引导的时候， 其实生物感觉不太出来， 只可能认为空气更加灼热， 更加让人难以忍受。但在魔力的海洋里。这些小小的元素就好像是海啸时揭起的沙石， 割裂着操法者的魔力触须。 诺玛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轻哼。 操法者一般只会锻炼魔力触须的感知和容量，并不会对耐受性多加锻炼。这造成魔力触须敏感又易碎。 诺玛也不例外。 她忍受着这种细碎的，仿佛是凌迟一样的疼痛， 张开触须， 搅动魔力海洋， 寻找着卡洛琳的踪影。 上方的战场上没有她的弟子的踪影。而下方的魔晶石矿井…… 诺玛感觉到如同深渊一样深沉的黑暗。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巨大的，潜伏着的野兽，它的目光悄然盯住了诺玛。而诺玛，甚至无力将自己的魔力触须往前展开一步。 “法阵开启了……”诺玛低声说， 她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 周围的窥探感依然如此鲜明。 大家已经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轰鸣，也感受到了森林里不安的讯息， 他们悄悄的盯着诺玛，甚至不知道自己怀抱的究竟是警戒还是期待。 诺玛直起身，其他人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诺玛的目光扫过他们，最后停留在了丽达身上。她身为新月佣兵团的一员，原本应该上战场， 作为前方冲锋的一员。但她被豪斯曼拦下来，她只能留守在这里。 此刻丽达的表情充满了焦虑，她来回行走，时不时的张望远处，好像这样就能看到远方的战场。 “帮我拦住他们一小会儿。我要去矿井。” 诺玛的声音突然响起，丽达一愣，她掉头看向诺玛的方向，却只能看到一个扭曲消失的人影。 其他一直盯梢的士兵们立刻叫喊起来。 “她跑了！那个该死的白金之塔的骗子！！” “快！快派人去追！” “我们得立刻通知帝国方面！” 丽达安静了一瞬，她咬住牙，拔出了身上的剑，高喊一声：“拦住他们！！” 其他的佣兵愣了愣，下意识的按照丽达的说话做了，他们举着刀剑挡在神圣帝国的士兵们的身前。留守在营地的这些人，身份或许尊贵，但通常不是什么能力卓越的战士或操法者，佣兵们完全有能力控制住他们。 “你们……是想要背叛帝国？”一个明显贵族出身的军士扫过佣兵们，脸上浮现出轻蔑的表情。他看不起这些佣兵，认为他们粗鲁、无礼、上不得台面。就连这种时候，说话都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藐视，“你们要多少钱？” “呵呵……”丽达低声笑了笑，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然后她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狠厉起来，“拦住他们，别让他们干多余的事情！” 凯西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这里是当初佣兵们临时开辟出来的地方，座位只是一个黑色的矮凳。当半兽人高大的身体坐在上面的时候，这个凳子就显得憋屈又难受起来。但凯西坐在上面，就仿佛坐在王座上，充满了威严。 她在把玩着手里一小块光晕。仅仅只有小小的一点，不到小拇指大，但它显得如此沉重。这种沉重并非是以生物单纯的认知大的=重的，而是一种莫名的感觉，它本身仿佛就是厚重的“概念”，只要看着它，就能感受到这种认知。 而在它的周围，空间发出小小的扭曲，它的存在似乎是连空间都无法完全承担。 在前方一点扭曲后，诺玛陡然出现在了凯西的面前。她看着周围，眼中露出一点迷茫，但当她的目光落在凯西手里的东西的时候，就露出了恍然。 “你来了？”凯西问。 “卡洛琳在哪里？”诺玛说。 凯西闻言，她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笑起来：“这么关心那个小姑娘吗？真是不知道你到底是像你双亲的哪一位。” 诺玛也仅仅的动了动眉梢，没有回应。 “放心，她还活着，很好的活着。”凯西随手指了个方向。 诺玛点点头，转头往凯西指着的方向走去。 “你就一点也好奇吗？”凯西问，“你母亲说你是一个充满了求知欲和探索欲的孩子。你拥有绝佳的魔法天赋，而现在……你可真不像你母亲说的那样。” 诺玛行走的步伐停下，她转头，目光扫过凯西手里的东西，她摇了摇头：“经验告诉我……永远不要对贝拉纳尔森感兴趣的方向好奇。而你……”诺玛抿了抿蠢，“主大陆的历史超过十万年，神祇依然只有这么几位。成为神祇的关键，从来都不是神性。” “没有关系，这值得我去冒险。”凯西的表情终于变得柔和了一点，“去吧，然后准备迎接我送你的礼物。就当是对于你们母女两的报答。” 诺玛心中升起一点不好的预感。她转过身，急急忙忙的朝通道深处走去。 凯西笑了一声，她盯着眼前的东西，然后将它一口吞了进去。 卡洛琳蜷缩在地上，她的神智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己的身边有几次人来人往。有哪些人走过，又有哪些人出来，卡洛琳一点也不清楚。她只觉得自己的神智快要迷失在混沌深处，正在一点点的消散。 很快，她感觉到了身边停驻了一个人影。然后她被轻柔的搀扶起来，嘴里灌进了某种液体。 “卡洛琳，你还好吗？” 卡洛琳晃了晃脑袋，低声说：“导师……？” “是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声音进入耳中，就好像是蒙上了一层磨砂玻璃，朦朦胧胧的听不清楚。 卡洛琳轻轻的，低声笑起来：“怎么会……好呢……你亲亲我，我说不定就会好很多了。” 她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中，而怀抱的主人沉默着。卡洛琳再心底沉沉的叹了口气。 而后，柔软的触感碰触到了她的嘴唇，清凉的液体也随之进入她的口腔里。这种清凉带来了清醒，带来了身体疼痛的缓解，周身舒坦得就好像是泡在了温泉里，懒洋洋的。 卡洛琳睁开眼睛，她对上了诺玛金色的双瞳，被对方安静的，一寸寸的扫过脸上每一处。她的导师的声音从未如此温和过：“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当然，好得她现在特别想出去跑上三圈，再大喊大叫一番。 卡洛琳浅浅的吸了口气，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疯狂的跳动，她点了点头，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臂，看着诺玛：“导师你给我喝了什么？” “生命精华。”诺玛弯了弯眼睛，“路过战争古树顺手拿的。” 嗯……顺手就把人家的小命也拿走了。 卡洛琳捏住自己的喉咙，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她摇了摇头：“贝拉……还有那一位来了。” “显而易见。”诺玛回答，她轻轻的揉了揉卡洛琳的头，“我们不要提她了……她要做什么，我们也毫无办法。不过……” 说到这里，诺玛顿了顿，就不再说话了。她扶起卡洛琳：“应该可以走的吧？” “哎呀！”卡洛琳把头一歪，窝在了诺玛的肩头，“我要导师亲亲抱抱举高高才可以走呢。” 诺玛感受着自己的锁骨和颈项处被对方的金发轻轻撩动，似乎就在撩动自己的心间那样。诺玛低声笑了一声，说道：“现在恐怕不行。” 话音落下，一道金光直接向两人冲来。诺玛抬手挡住。她看着不远处越走越近的高大身影，拦在了卡洛琳的身前：“上面的那些人就拜托你了。现在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做。” 卡洛琳探出头，看着凯西手里提着她的骨刀，双眼猩红，肌肉高高鼓起。她有些担心，但诺玛只是把她往后推去，随后朝凯西冲去。 仅仅是一瞬间，诺玛的下半身已经发生变化，火焰从地底升起，融化地面，呼啸而上，包裹住了诺玛的下半身。那畸化的，类似山羊的下半身带来了极佳的弹力和跳跃，带动着诺玛像个炮弹一样朝凯西冲去。 凯西的双手一抬，骨刃交错，拦住了诺玛的袭击。而后凯西闻到了细弱的气味，那气味轻浮，悠然，轻轻的撩动着凯西，悄无声息的弱化着凯西。 凯西哼了一声，躬身一跺脚，揭开的气浪顿时吹飞了这种奇怪的让人不快的气味。 卡洛琳仅仅是看了一眼，她立刻转身闪现出了矿井。一个大魔导师在白金之塔或许是顶层，但依然和半神具有差距，哪怕诺玛是一个深渊物种的混血也不例外。 而职业越高级，血脉带来的差异就越不明显。 卡洛琳手心里浮现出生命侦测的魔法，她快速找回还活着的那些生物，也管不了他们都是什么种族，把他们堆到了一起。 “我们要立刻离开。”卡洛琳说。 “等等，他们！！”那个还苟活着的中年骑士愤愤的指着其他的兽人和精灵，“我们神圣帝国绝不会收留他们的。” “我们也可以去晨曦之光。”卡洛琳冷漠的回答。 中年骑士不说话了。 卡洛琳回头看了一眼，皱眉开始念诵咒文。 而此时，大地轰然裂开，矿井被地底冲上来的熔岩融化消失。两个身影交错着从中跳出来，火焰的光芒和金色交错。 最后落在所有人眼中的，是那个棕发的操法者拦在所有人面前，高举着手牵引下来的流星雨。巨大的，燃烧的石块落下，精准的堆积在半神级别的半兽人身上。 而后传送阵的光芒闪动。 一切都回归了黑暗。 第58章 原本葱郁的绿色此刻早就不见踪迹， 红色的岩浆翻涌而出，带出黑色与火红的泥土。那些还残留在地上的，没了生息， 又或许还有生息，却已经失去意识的生灵们，被翻涌而起的泥浆淹没， 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 就随之滚入了热气之中， 再也看不见踪迹。 之后白光亮起， 黑色闪动。 再之后，森林的气味重新充塞在鼻尖，新鲜的， 带着潮湿气息的味道包裹住了所有人。这才让他们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回来。 只是此前那难挨的， 充满了亵渎的气息和身影依然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是恶魔吗？”人群之中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光明牧师们彼此对望着， 小声又惊恐：“深渊入侵主大陆了？” “光明女神啊……” “不是恶魔。”中年圣骑低声咳嗽了一声，说道。在他的身边，卡洛琳扫了他一眼，伸出手扶了他一把。 卡洛琳并没有用上几分力气。中年圣骑也一样， 他们的手虚虚接触，表达出的却是同盟的意思。一方伸手，而另一方默认接受。 中年圣骑站起身，他低沉的咳嗽了一声， 一旁的光明牧师念诵咒文，治疗他的身体。中年圣骑朝牧师点了点头，表情充满了威严：“不是恶魔，对方救了我们。至于魔法方面的事情……”他适时看向了一旁的卡洛琳。 卡洛琳朝他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了其他人：“诺玛希尔是我们白金之塔青年一辈的第一人。如果有人污蔑她， 那请做好与白金之塔对抗的准备。另外，介于大家对魔法的不熟悉，我需要声明一点。我的导师正在为了你们而跟一个半神级的人物对抗。如果不靠变形术增强**力量，恐怕我们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更不要说，在此时此刻，悠闲的谈论他人。” 几个说这话的牧师脸色一白，不再说话了。 中年圣骑朝卡洛琳行了一礼，沉声说：“这一次，多谢白金之塔了。” 卡洛琳摇了摇头，她脸色惨白，看上去并不好受，似乎也受到了很多折磨的样子。 “你们，有看到豪斯曼吗？”丽达的声音突然传来。 卡洛琳身子一顿，她看着丽达站在他们的身后。新月佣兵团早就不是之前的那么活力四射的样子。在那样的情况下，能活着回来的佣兵少的可怜。他们被当作消耗品，是第一批上战场的人…… 卡洛琳看着他们垂头丧气，目光里都带着惶恐不安的神情，在看向其他人的时候，又充满了愤恨和难过。她顿了顿，放柔了点声音：“也许是漏了……我的导师还在那里，也许……” 丽达惨白的脸色终于稍微好了点，她胡乱的朝卡洛琳点点头，目光盯着营地入口的地方。仿佛她只要这么看着，外面的人就可以走进来一样。 卡洛琳觉得自己的心底也浮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摇摇头，把这种想法挥去，走到一旁。 从营地这边看过去，森林的那一头燃烧着熊熊火焰，野兽们在不安的躁动着。但那火光似乎克制的限制在那里，仿佛有什么无形之物阻拦了它们肆意燃烧，让它们乖顺的待在那里。 刀光闪过，扫过诺玛的鼻尖，扫开空间，露出可怖的黑色。 诺玛的模样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她的额头上山羊角盘着，羊角漆黑无光。深色的蝙蝠翅膀轻轻的闪动了一下，带来半空中短暂的停留。她张开手，尖锐的爪子拉出四道深色的痕迹，破空朝凯西袭去。 凯西的身子在半空中翻个圈，骨刃迅速划出几道弧形，自己则趁着这反弹力回退开来。 她看着熔岩蜂拥而上，簇拥着诺玛。诺玛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手掌微微朝下。大地顿时发出轰鸣声。一具巨大的土元素拔地而起，熔岩在它的身体上缓缓流动，仿佛为它穿上一层盔甲。 凯西抿了抿唇，她握紧了骨刃，那双野兽一样的眼中终于露出了兴奋与战栗。 “真是没有想到……贝拉纳尔森到底生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绝佳的体质，以及绝佳的魔力……” 凯西低声说道，陡然放声大笑起来：“没错没错，这样才有意思！！这才是我想要的！！” 两者下一刻再次撞击到一起，冲击波散开，将地面生生的砸出了一个坑洞。土元素发出无声的怒吼，在凯西缓缓施加的压力下分崩裂析。 土元素崩散，骨刃上的压力却没有完全吸收，飙风卷开，诺玛被吹得倒飞出去。而凯西则紧紧跟上，骨刃毫不留情的敲打在诺玛的背脊上，直接将她从半空中打落到地面上。 彭的一声响后，诺玛落到地上。她睁着眼睛看着凯西缓缓落下，骨刀在地上划出嚓嚓的声音。 “就到这里吧，我消化了不少。”凯西露出一点笑。 诺玛费力的坐起身，血液从她嘴角落下，滴落到地面上，带来地面的融化。她深呼吸了一次，身上那些畸变都慢慢的变回去。她抬起头看着凯西，慢慢的整理着身上的褶皱和衣饰，低声说：“神性无法帮助你成神。” “这不是什么关键。我总不能去狩猎一个神祇来获得神格吧？”凯西蹲在诺玛的身前，手掌从额头往上，理了理头发，“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了。” 诺玛垂下了眼：“那么……贝拉纳尔森呢，她想要做什么？” 凯西笑了起来：“那就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了。她为我提供我想要的，我回报她她想要的……从今天之后，神圣帝国会感谢你为他们做出的努力……当然了，如果魔晶石矿井还留存的话，他们也许会更感激一些。” 诺玛笑了声，没有说话，她充满疑惑的，再一次问了一声：“她……从你这里拿到什么？她想要什么？” 这一次凯西没有回答她，她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混血不想要知道自己的答案。而知道答案的那个人，恐怕她也没有那个勇气去询问。 父亲、母亲、血缘、家庭，总是让每一个人都难以等闲处理。哪怕是大魔导师也不例外。 凯西站起身，转身离开。 而在她的身后，诺玛则跪坐在地上，她的身上很干净整洁，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似乎并没有发生，她就那么坐在这里，静静的坐着。 盔甲在地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竖琴在森林里发出柔和的声音，缓慢的催动着这块饱受折磨的土地一点点的平复下来。而在更远处，被深渊种族污染过的土地，恐怕只有深渊种本身的意愿才能平复了。 精灵们环绕在神祇的身边，安静得就好像是一个个人偶。 凯西慢慢的走近，她看了眼唇角带着鲜血的莫尔：“你都这样了，还要平复森林。” “这是我的森林啊，可都被你们给毁了。”莫尔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满。 “这是当初说好的，可能会带来一点麻烦。”凯西回答，她看着莫尔闭上眼睛，琴声悠扬平淡，和他现在身上的狼狈一点也不像。 “你这样……多少次了？”凯西突然问。 琴声顿时停顿，但随即又缓缓的响起，流水一般环绕着各人。 “多少次了呢……我也不记得。”莫尔回答，他仰着头，阳光从树叶之间落下，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影子，就好像是无数的时光，有的明亮有的又阴暗。 “成为神祇，其实也不是那么好的事情……不过，我也没有成为别人的口粮，被人吞没的兴致。”莫尔笑了一声，“我那么弱小，如果不想一点办法，恐怕早就成为别人的一部分了。” “你这样只会变得更加的弱小。”凯西嗤笑了一声。 而莫尔则低着头，弹琴的手指不断：“时间已经不多了。” 凯西顿了顿，她皱着眉头，抬起头看着天空，然后问：“贝拉纳尔森想要做什么？” “呵呵”神祇发出了一声轻笑，“谁知道呢？人想要的无非就是那些，不过她略有不同。” 凯西想起了她对诺玛说的话，相同的回答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不错，谁知道呢？” 第59章 新月佣兵团的营地依然是这么热闹。 那些拉着马匹的新手正费力的照顾安抚着这些明显受到惊吓的畜牲们。药师助理们端着热水跑来跑去。被密封的帐篷里偶尔闪动着金色的光亮， 然后一个个几乎被累瘫了的牧师们被扶出来，腿软得都要走不动路了。 热闹都是一样的热闹，但人却已经换了一波。 诺玛慢慢的走向营地的门口， 引来守卫的警惕。诺玛微微抬头，露出了那身极具特色的法袍，当然还有同样特色鲜明的金色眼瞳。 “是诺玛希尔！！是白金之塔的诺玛希尔！” 守卫们高声喊叫着， 空气里那烟火的气息， 沸腾的声音都似乎因此而停顿了几秒。片刻之后， 一个女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营地前方。 “诺玛希尔！你看到豪斯曼了吗？” 是丽达， 这个看上去总是稳重温柔的女性冲了过来，她抓住诺玛的手，期待的眼神朝诺玛的身后望去。诺玛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却没有甩开。她皱着眉头， 似乎是回忆了一下， 这才摇了摇头。 丽达兴奋的脸色顿时笼上一层灰败。 诺玛看了这个女人一眼，踏步从她身边走过。丽达捂住了自己的脸颊，诺玛听到有细碎的呜咽从她的手掌心里传来，是绝望而哀切的。 真是奇怪啊……尽管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但是听见欢笑却会难免感觉到高兴，听见哭声也会悲伤。看到候归人不归来，而自己却会多少庆幸。 因为她还活着。 因为她已经归来。 诺玛的脚步没有停歇，她继续往前行。她甚至加快了一点脚步， 直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导师……”浅浅的气声响起。金发的女性注视着诺玛，那双湖绿色的眼睛波光闪动。诺玛安静的站在原地，感受着对方隐晦的注视。 诺玛闭了闭眼睛，她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扫过自己的身躯，那么热烈又贪婪。 “欢迎您的归来， 我的导师。” 金发的女性恭顺的行礼，她的声音依然如此无可挑剔，而那一句我的导师里满是隐晦的眷念。 诺玛点头，她朝卡洛琳走去。 “神圣帝国军的首领，沃克爵士已经等候您多时了。他现在的情况并不好，但他还是坚持在主帐等候您的归来。” 一直到了卡洛琳的身边，卡洛琳的话终于停止，诺玛扫了卡洛琳一眼，发现对方的脸色算不上好。诺玛思考片刻就知道了原因，生命精华治疗了对方的伤势，但流失的精力却无法一时得到完全的回复。 诺玛朝卡洛琳伸出手，而这时，卡洛琳低语也传了过来：“导师真是一个冷漠的人啊。那个女人失去了自己爱人，但导师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她。” 诺玛的手收了回来。她闭了闭眼睛，随后张开，说出口的声音无比冷漠：“不是说有人要见我吗？带路吧。” 卡洛琳叹了口气，她看着诺玛，转过身。 其实无论是诺玛还是卡洛琳，都知道路，但她们偏偏要这样做。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对抗，一种奇怪的闹脾气。 白金之塔的法袍总是这样显眼、鲜明，干净。 所有的人都远远的避开，从诺玛的目光看过去，就仿佛所有人都躲避着这身白袍似的。但诺玛的心中没有什么波动，她反复的回想起卡洛琳说的那句话。 她注视着卡洛琳的背影。 她有点不高兴。 非常的 不高兴 沃克爵士一直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身边一直保持着至少一个光明牧师，以便随时疗伤，回复他已经疲惫到极点的精神气。 直到看到诺玛和卡洛琳的身影后，沃克爵士这才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而在发现诺玛略有憔悴，却依然算得上完好饱满的脸色后，沃克爵士的脸上又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早就听说过白金之塔诺玛希尔大魔导师的名声。真是没有想到……”沃克爵士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的态度更明显的恭敬了点，“不知道那位半神……” “她走了”诺玛回答，她看着沃克爵士一脸的茫然，抿了抿唇，又补充了一句，“精灵们已经撤退，森林受到极大的损伤……短时间内，依照精灵的习性，他们是不会踏入这片土地了。” 这言下之意让沃克爵士欣喜异常。 没能为帝国带回巨大的魔晶石财富以及精灵奴隶，这让沃克爵士有些惶恐，但是国土的延展就是一个意外之喜了。更何况，说不定地底还有大量的魔晶石矿石残存呢？ 更重要的是…… 沃克爵士看着诺玛，他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疑问：“那么，您所选择的节点……” “啊……”诺玛点了点头，“如果没有错的话，应该就是魔晶石矿井那里……不过我还需要做些研究和调查。” “当然！这绝对没有问题！”沃克爵士脸色发红，就算不用光明牧师的加成，都变得满脸红光，精神异常起来。他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作响，引来一旁光明牧师慌张的声音。 “大人！您的肋骨还断着呢！” “噗！”话音落下，沃克爵士就已经被自己的力道逼出了一口鲜血出来。 诺玛和卡洛琳无声的后退了一步，表现出自己的嫌弃之心。 而沃克爵士根本顾不上这些，他哈哈的笑着，血液还从嘴角往下流，但他一点也顾不上了：“没事没事，我好着呢。希尔大魔导师，您放心，您的希望就是神圣帝国的希望。您所需要的东西，我们都会尽快送来，全力配合的。” 诺玛嗯了一声，垂下眼：“我想要先休息。” “当然当然！！”沃克爵士立刻高声笑起来，“您的住所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还配备了最好的法阵，保管隔音效果一流。” 诺玛胡乱的点点头，卡洛琳适时的应了一声：“导师，我带您去休息。” 诺玛点头，跟在了卡洛琳的身后。 沃克爵士并没有撒谎，他为诺玛安排的地方远离人群，安静不吵闹，并且奢侈的布上了隔音法阵，非常到位。 卡洛琳撩开帐篷走入，她看着诺玛也跟着走进来，于是重新加固了隔绝的法阵。 诺玛安静的看着她做的一切，而后，卡洛琳一个转身，贴在了诺玛的身上：“脱吧。” 诺玛：“？” 卡洛琳皱了皱眉头：“我闻到你身上的血味了。” “你是狗鼻子吗？”诺玛回道，她顺从的脱下法袍。 卡洛琳低着头，她很少看到诺玛这样的顺从。她看着法袍从诺玛的肩头滑落，目光在注视到对方深可见骨的伤痕后终于颤动了一下。 上面已经蒙上了一层血色的晶体，封锁住伤口，里面能看到仿佛熔岩的金色和黑色红色的光亮，在柔软的皮肤下缓缓流动。这具美好的，白瓷一样的身体，现在就仿佛是布满裂纹的瓷器，轻轻一碰就要碎掉了。 卡洛琳叹了口气，凑上来。 诺玛感觉到对方柔滑的舌尖轻轻的舔过自己的伤口。引动得她腹部的肌肉微微颤动，诺玛深吸了口气，她伸手揽住卡洛琳的头，手指穿过对方金色的发丝。 “你知道怎么治疗一个魅魔？”诺玛说，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慵懒，洁白的法袍半褪，又冷清又魅惑。 “我及时的补习过相关知识。” 卡洛琳低低的笑出声来，她张开手，环抱住了诺玛，一个使劲后，诺玛倒在床上。诺玛微微昂首，看着自己上方，居高临下注视着自己的卡洛琳。 卡洛琳冲诺玛笑了笑，她的手掌抚过腰，摸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更何况，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礼物。我想它能帮到你。” 卡洛琳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手捏着瓶子，她头微微一偏，咬住瓶塞，拔出瓶塞。 浅色的，充满厚重感的光亮顿时浮现出来。 这感觉是如此熟悉…… 诺玛久久的凝视着这团光亮，过了许久，才低声说道：“神性……是那位的……？” 卡洛琳触碰着它，将它抵在诺玛的唇边。她看着诺玛抿紧的唇，一点一点的使劲，直到温暖湿润的感觉包裹住了她的手指。 卡洛琳喘息了一声：“你需要它，我的导师。贝拉纳尔森、凯西……这个主大陆所有的顶端，都是半神。” 她的指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尖锐的疼痛。 卡洛琳反而放肆的笑起来，她俯身一下子叼住了诺玛的唇。 “您的唇那么薄。我听说，薄唇的人，都非常的薄情，非常非常的薄情……” 这微弱的声音最后湮没在了诺玛的翻身里，化成了细碎的欢喜和呜咽声里。 莫尔的手指划过竖琴的琴弦，他低声吟唱着歌声，精灵们都被神祇的歌声所吸引，停下脚步侧耳聆听。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高兴的时刻，精灵们丢失了占据才二十多年的魔兽森林。他们不明白神祇为何而歌唱，但对于神祇的信任，没有人提出异议。 歌声远远的飘荡开去。 “生命的严格如同阶梯 一层有一层的标记和符号。” 第60章 因为莫名的原因， 精灵们主动放弃了魔兽森林的控制权。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神圣帝国的支援源源不断的开进了魔兽森林中，而这些来自神圣帝国中心的官员、博物学者， 又或是操法者与牧师们在看到诺玛和卡洛琳的时候都或多或少的流露出了或是不屑，或是疑惑，又或是警惕的态度。 但有介于此前谢丹利沃克爵士的回旋与帮助， 神圣帝国方面把这些情绪都隐藏下来， 甚至还有些暗自的欣喜。 毕竟诺玛-希尔已经确认了下一个节点， 在接下来的研究， 魔纹的组成等等方面，神圣帝国可以光明正大的派遣操法者一同参与其中，并且尽可能的掌握其中隐藏的秘密。 “我看看材料……”侏儒拿着图纸慢慢的看着， 看了几眼， 她就愤愤的摔了图纸， “魔晶石预估60吨你是要清空这里的魔晶石矿吗” 没错，这支很久没有再聚首的小队此刻终于可喜可贺的聚集在了一起。 刚一见面，侏儒还没有来得及表达一下自己虚伪的思念之情，就直接被诺玛-希尔抓了壮丁， 埋首在各种图纸和资料堆里待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她认识了神圣帝国官方法师组织的各大精英，和有意接触自己的各个学者们。 不得不说的是，虽然一起说“上司”——诺玛－希尔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但真正到了工作的时候，伊娃还是对愚钝的同事们表达出自己强烈的不满。她是来干活的，可不是来讨伐诺玛－希尔那个古怪的女人的。 “众所周知……”说到这里，诺玛看了眼伊娃，在伊娃即将暴怒的前一刻及时的移开了视线， “魔晶石的已知的，最能存储魔力的事物……” “啊，我知道了，你是拿这玩意儿当个缓冲器是吗？”伊娃刷刷的记录着，对于她感兴趣的事情，她总能倾注十二万分的热情。 双方的商谈非常顺畅。 最后伊娃合上本子，看着诺玛眼底淡淡的青色：“我说，你不打算回去休息一下吗？你的那个小跟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吧……” 伊娃的声音越来越低，她能感受到随着说话声，诺玛身上浮现出的，越发高涨的不高兴。伊娃皱着眉头，她挠挠后脑勺，最后依然选择了作死：“那个家伙，莫非是厌倦了你？我听说她在白金之塔的时候就有千人斩的名声……” 这一次，伊娃的话还没有说完，无形之力就已经拽起了伊娃的后颈，把她扔了出去。 在元素主人的不满下，所有的房门在一瞬间紧紧的关闭起来，里面的所有人，无论是谁，都被赶了出来。 伊娃坐在地上，她被扔出来的动作十分粗暴，整个人甚至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勉强止住——准确说，是她一个大马趴撞上了自己好友的马蹄子，这才停止了翻滚。 伊娃抬起眼睛，正对上爱琳的双眼。 半人马有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就好像是真正的马匹那样，睫毛浓密且修长。半人马盯着自己的好友，她抱着双手，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伊娃，你怎么总是学不会控制自己呢？还是说侏儒这个种族就是这样？” “好奇是每个操法者的优秀品质。”伊娃跳起来，拍拍自己的法师长袍。 “牙尖嘴利可不是。”爱琳说道，她低下头，盯着好友的眼睛，“你难道没有察觉到吗？诺玛希尔身上的气势好像更强了。也许她已经迈过了大魔导师的那道台阶。” “这不可能！”伊娃高声喊道，在注意到其他人望过来的视线后，她又急急忙忙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侏儒的手指短短的就好像人类的幼崽那样充满肉感，她做出这个动作让她显得十分可爱。但她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可爱了。 “鲁道夫那个老妖怪现在也只是在大魔导师的巅峰……白金之塔已经有贝拉－纳尔森那个半神怪物了，难道还要再多一个半神？”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人类就过于强大了，神祇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谁知道呢？”爱琳耸了耸肩，“作为一个神职者，我想再一次提醒你，我忠实的老友。不要揣测神祇的旨意，不要猜度神祇的想法。这是最安全的事情，无论是对我们，还是我们的种族。” 伊娃抿着唇，她显露出了焦躁。侏儒似乎总会体现出这样的特质，他们在面对自己在意的事情的时候，总是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偏执和不管不顾。 如果说这个世界的操法者都是魔法之神因斯坦的信仰者，那么作为他的眷族，侏儒整个种族都仿佛是站在魔法的另一面，充满了狂躁和尖酸刻薄。 事实上，据说这个种族也很少得到来自自己创造神祇的启示。他们从一出现在这个世界开始，就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就好像因斯坦本人，魔力海洋似乎从来就没有被这个叫做魔法之神的神祇所操纵过那样。 “我说……我是说如果魔力管道这件事情被神祇反对……”侏儒皱着眉头，小声的说。她左右四顾，不想让堪称狂信徒的神圣帝国的人所听到。 “……我不太清楚。”半人马也跟着皱起了眉头。身为一个种族的顶端，半人马多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元素的多少决定着操法者的多少，也决定着主大陆最顶尖的战力的多少。 而对于任何一个顶层而言……底层的战斗力都是需要控制的事情……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不应该想的东西。半人马急忙收回思绪，她有些嗔怪的看着侏儒：“你的脑袋瓜子就不能下一点正常的事情吗？” “比如呢？”侏儒耸肩，她对于老友的这种偶尔甩锅行为十分的熟悉，一点也不觉得冒犯。 “比如……”半人马看着紧闭的房门，“想办法让我们的大魔导师和她的小情人和好。否则的话，我觉得我们暂时还得继续这样下去。” 侏儒也叹了口气：“我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不明白啊……” “所以呢？”卡洛琳坐在椅子上，她的身边放着一杯红酒，她的目光从红酒上移开，又对向了面前坐着的青年。 年轻的战士被对方柔和的绿色眼眸注视着，脸色下意识变红。他垂着头回答：“既然你们暂时要待在这里。神圣帝国足以保护你们。所以……我也可以放心的辞行。说实话，如果不能趁着现在离开。我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去到晨曦之光。” “……哦，那你认为精灵和人类是一定会开战了？”卡洛琳问。 “当然不。”金急忙回答，他看着面前的女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听说我们现在待的地方，在不久之前还属于精灵。” “准确说是十天前还属于精灵。”卡洛琳补充道，她撑着下巴，“当然，你可以离开。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金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不那么好的预感，他忍不住吞咽了一次，问道：“请说。” “嗯……我跟你一起离开。” 金震惊的看着卡洛琳，心中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那……那需要跟希尔大魔导师说一声吗？”金硬着头皮问。 “随意吧……”卡洛琳挥了挥手，“你就跟她说……嗯……这里尽是无聊的老头子和无聊的老女人，我要去晨曦之光寻找年轻、英俊以及体力强劲的**了。” 金的额头顿时布满了汗水。他忍不住想其实卡洛琳并不同意自己的建议才对。否则的话，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去诺玛·希尔面前送死呢？ “我认为……那个……” 卡洛琳陡然笑起来，她挥了挥手：“开玩笑的，你自己选一个时间，我们离开，悄悄的。放心，我们只是同行小小的一段路，不会太久。” 金顿时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自己怕不是要被盛怒的大法师给剥皮抽筋。他轻咳一声，没有回话，但这也是他离开的机会，所以他只能小心的看着卡洛琳。而卡洛琳却没有理会他。 过了一会儿，金这才颓败的低下头，并且答应了下来。 卡洛琳托着下巴，看着金离开。她看着外面的景色，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那是最近丽达带领的佣兵团们发出的声音。 佣兵团死伤巨大，团长豪斯曼虽然不见尸骨，却也几乎可以肯定其绝不可能活着了。而神圣帝国却毫不在意，他们甚至驱逐了这些佣兵们。因为正规军已经入驻，并且还有很多的建筑，很多的人手都要进来。这里已经不适合让这些粗鲁无礼的佣兵们驻守了。 卡洛琳看着窗外，而外面，诺玛也正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外面。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后，诺玛就转移了脚步，朝自己的实验室走去。 “诺玛·希尔！”外面传来丽达的声音。 而诺玛没有停顿，脚步的步伐都没有丝毫的错乱。她就好像忽略路边的一只蚂蚁，一片树叶那样，充耳不闻的离开了。 这一切都落入了卡洛琳的眼中，她低低的叹息着：“真是无情啊……我的导师……” 第61章 临行时金十分的机智， 他带来了笔和纸，沉默无声的将它们交到了卡洛琳的手里。 卡洛琳沉默片刻，最后轻笑了一声， 看了金一眼后，把文字一挥而就，就这么潇潇洒洒的跟金一起离开了。那个半精灵的小孩子一直跟在金的身边， 见状他悄悄的拉了拉金的手， 低声说：“叔叔， 姐姐是不是怕了那个法师姐姐跑走啊。” 金看着卡洛琳那背影， 莫名觉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来。他拍了拍孩子的小脑袋，低声说：“不要胡说。” 第二天的时候，伊娃就带着信幸灾乐祸的找到了诺玛。 此刻诺玛正拿着测试杯， 魔晶石化为溶液在杯中， 只是之前诺玛与凯西战斗时发现的情况。魔晶石的熔点很高， 受到高温的影响会变成液体，且不易凝固和气化。更重要的是，在这种情况下的魔晶石，本身的特质并没有受到影响， 反而变得更有延展性。 当然了，这也是侏儒制造大师的不传之秘之一，他们利用这种方法保留魔晶石的特性，传导力， 制作了很多物品。 伊娃感受到熟悉的波动，抬头就看到诺玛正举着魔晶石的溶液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伊娃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她盯着诺玛：“你……你是怎么放进去的？” 魔晶石的熔点很高，在这个基础上，大部分物品都无法容纳魔晶石的液体。诺玛看了液体一眼， 面无表情：“我在上面加了层魔晶石薄片……你找我什么事？” 伊娃的肩膀顿时耸了耸，然后回答：“卡洛琳·马丁小姐临行前给了我一封信。” “临行？她要去哪里？”诺玛皱起了眉头。 “关键是信。”伊娃忍耐着回答，“我怎么知道她要去哪里，信里也许都有说明。” “哦……是的，信。”诺玛回答，她伸手一招，伊娃的口袋里就自动冒出了信封的头，雪白的信纸晃晃悠悠，探头探脑的朝诺玛飞去。 随后诺玛一把捏住了信纸，就好像是捏住天鹅的脖子。那雪白的信纸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就仿佛是哀嚎那样。诺玛抖开信纸，在伊娃愤怒的声音里低头看上面的文字。 “该死的！诺玛·希尔！你的魔法礼仪课到底是谁教的？你不知道不要随意对别人口袋里的东西使用魔法吗？放在其他地方，你这是偷窃！会被送到绞刑架上的！！” 纸上的文字轻飘飘的，就连语气也是那个女人一贯的轻浮，好像什么都不被她放在眼中。 “致我亲爱的导师： 我在此地的目的已经达成。看得出来，您对我此前的行动和礼物并不感兴趣，同时还有点生气。感谢因斯坦的庇护与仁慈，当然，还有我一点小小的努力，您成功的接受了这份礼物。而这仅仅是一份头菜，希望您能满意。接下来，我要去准备别的了。既然您已经厌倦我，那么我待在这里也就没有必要了，不是吗？ 我猜想，您一定对那位大人有一定的猜想。或许这是对的，或许这也是不正确的。但不靠近，就永远无法知道。也无法确知，这份礼物以及后续的礼物对于您，对于白金之塔而言，究竟是好的，或是坏的，不是吗？ 愿您永不逃避。您忠实的爱慕者：卡洛琳。” 诺玛看得很快，她闭了下眼睛，又重新看了一次。 这时候伊娃还在叽叽喳喳的说话：“卡洛琳跑了？她说了自己要去哪里吗？” “没有。”诺玛压抑的声音传来。 伊娃顿时撇了撇嘴：“我说啊，你们白金之星肯定有问题吧。务实派、保守派，什么议会，自己窝里斗得那么开心，白金之星怎么判断谁好谁坏。” “不管什么派系，都是为了白金之塔好。” “啊哈，一旦斗争，就会损害对方的利益。对方的利益不也是白金之塔的利益吗？”伊娃高声尖笑起来。所有的魔法师都是出色的辩论手，她立刻抓住了漏洞，放声嘲笑起来。 诺玛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伊娃顿时打了个寒颤，她看着诺玛，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你干嘛？你可别乱来啊，我告诉你，我也是正儿八经的魔导师，你是大魔导师又如何，我，我也不是不能越级抗的哦！” “不是大魔导师了。” 诺玛沉着声音说，她看着伊娃惊疑的脸，补充了一句：“不是大魔导师。” 话音落下，就如同之前时常发生的那样，伊娃被无形之手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然后被毫不留情的甩了出去。 “白金之星……”诺玛沉着声音，最后这一点话也陷入了安静中。 伊娃听到了马蹄声，她熟练万分的跳起来，看着身后的老友，微微昂头：“我这次可没有去招惹那个女人！我只是来递信而已。” “唔……”爱琳点了点头，她似乎并不太在意伊娃。 伊娃察觉到了这一点，她抬头眯着眼睛盯着爱琳，脸上浮现出一点挣扎。她们当然是好友，她们在一起度过了无知且幸福的童年与青年。但同样的，她们也是成年人了，当初的情谊依然，但却不能涉及到彼此之间的阵营和一些很实际的东西。这大概就是每个成人的悲哀，他们骨子里还向往着少年时期的纯粹，却又无法做到真正的纯粹。 沉默着安静了一会儿。伊娃岔开了可能会存在的，让两个人都感觉到不快或是敏感的话题，她轻声说：“诺玛·希尔说她已经不是大魔导师了。” 几乎是在下一个时刻，爱琳就立刻察觉到了伊娃的话里的意思。 “半神？这不可能。”爱琳轻声说，与此同时，她警惕的看着周围，在察觉到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以后。半人马低身拎起了侏儒的后领，把她甩到了自己的后背上，朝外奔跑。 伊娃：“…………” 为什么她总是被人拎来拎去的？！！ 但是半人马身上的温度还是让暴躁的侏儒安静下来，她俯身抱住了半人马的后背，把自己整个都埋进对方过高的身体里。 半人马并没有奔驰太久，她很快停下身，这里是一个平地，周围没有树木，也没有人。为了保险起见，半人马甚至又附加了一个隔绝法阵。随后她看着侏儒，低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诺玛·希尔怎么可能会突然……这说不通。” 魔法晋升是一件非常耗费时间的事情，一件事情需要很久的积累。如果诺玛·希尔毫无挣扎的成为半神，那么只可能说，她获得了某种外部的好处。 侏儒耸肩：“这是她自己说的……我猜想，她对此并不在意。” 半人马来回走了一圈，沉下声音：“她是人类！” “可她也是白金之塔。”侏儒笑了一声，“白金之塔可没有种族区别。” “人类也是白金之塔的优势种族。而现在，第二个半神也是人类……这对我们是非常不利的。” 和侏儒那松散的国家组成，过于自由散漫的民族特性来说，半人马的阶层严密，更类似游牧民族，在这方面，爱琳比侏儒敏锐很多。 “但神祇可没有说什么。” 侏儒依然是满不在乎的态度：“我不喜欢人类，可是对比起来，不得不说，如果是诺玛·希尔成为半神，总比其他人来的好。” “最好是都没有。”爱琳语气沉沉的回答。 侏儒闻言，她瞅了一眼爱琳，在片刻后，才斟酌着回答：“我认为……这不是一个特别好的主意。” “但也……不是一个坏主意。” 侏儒就彻底不出声了。 等到两人回到营地的时候，正好看到诺玛沉着脸走出了房门。营地已经彻底变样了，之前委委屈屈的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非常具有鲜明的神圣帝国特色的石制建筑。高大的砖墙结构配上蓝色或是红色的屋顶，前者象征着光明女神的辉光照耀蓝天，后者则是象征着光明女神的神威赫赫。 这种类似的象征，在单神统治的国度十分常见，比如南方的暗精灵所在的国家就喜欢用黑暗女神的象征，用大面积的黑色铺满房顶。 而在白金之塔，这些就显得丰富多彩很多。 “希尔大人在看什么呢？”一旁的助理法师轻声询问。他抱有跟诺玛·希尔打好关系的想法，尽可能的显得活跃，在最近相处的时间里，他已经了解到这位大魔导师对于问题，哪怕是不值一提的问题，都具有强烈的回答欲望。 “白金之塔很少具有这么象征意义的建筑。”诺玛回答，她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她脑子里始终回荡着侏儒的话。 “人总是有偏好，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智慧生物，受到环境和信仰的影响……”助理法师笑了笑，“我想，就算是在白金之塔，也一定是有所偏好的。” “……是吗？”诺玛回答，她的情绪似乎不佳，随后她加快了脚步，“人都到齐了吗？” “是的，当然。这件事是重中之重。”助理法师立刻回答，“导师，作为您的助理法师，我想说，希望您一切顺利。” 诺玛呵的笑了一声：“我的顺利，就不是你们的顺利了。” 助理法师一愣，随即露出了讪讪的表情。他只是随口一说，谁会当真呢。他认为诺玛是给予自己难堪，心中原本对于诺玛的崇敬也随之消散下来。 第62章 阳光和煦温暖， 现在是6月末，阳光已经带上了夏季逐渐升起的灼热。可是在这样的时间段里，森林里湿润的空气， 以及不足够高的地面温度，都赋予了此刻最为适宜的温度，让人感觉舒适。 当诺玛进入房间的时候， 就迎上这样灿烂金黄的阳光。神圣帝国信奉光明女神， 因此房间装饰多以白色和金色为主。此刻在阳光的侵染下， 整个房间都显露出了金色的辉光， 就连里面谈论的人群都仿佛是一个个浅色的剪影，充满了时光的厚重感。 房间里热火朝天的谈论在诺玛走进时停顿了片刻。随后，一个中年绅士， 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走上前来， 朝诺玛行礼：“欢迎您的到来，希尔大魔导师。我是上议员沃尔科特凯奇。初次见面，我前一天晚上才来到这里。” 诺玛并没有在意对方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她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那么此次会议的目的……” 沃尔科特还未开口， 身后就走出了一个身穿深红和黑色相间的牧师法袍的青年。他抓下头顶的牧师帽，放在胸口处，朝诺玛弯腰行礼：“愿光明女神祝福您，希尔大魔导师。我是来自神圣帝国圣琳娜教堂的主祭司尼贝尔威尔森。” 沃尔科特被这么抢先， 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起来。尽管如此，这位上议员却并没有反驳威尔森。威尔森露出了笑容，他有一头浅金色的头发，冰蓝的眼睛就好像是冬天的天空颜色。 诺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年青人。 据说这样的长相是女神钟爱的长相，这位可以是十三柱神中长期占据绝对统治地位的强势的神祇对这种长相的人总是格外偏爱。从他年纪轻轻就当上教堂主祭司就可以看出一二。 “本次的目的是为了商讨元素管道的种种事宜。我们希望能尽快开始管道建设工作， 对于您的需求，我们都可以保证最大限度的提供便利。”威尔森说道，他看了眼沃尔科特，“这是由皇帝陛下和教皇陛下共同决定的。” 诺玛嗯了一声。 一群人开始朝会议桌前进。一名与会者摇动了桌上的摇铃，于是身着黑色长裙围着白色围裙的年轻女仆们走进来。她们带着亲切柔和的笑容和轻快的步伐，为所有人补上了喝的和一些小点心。 醇香的咖啡和红茶的味道融合到了一起。咖啡是来自南大陆的特产，由商人们跨越了危险的森林，地精聚集地，最后来到暗精灵的所在，用产自中大陆的漂亮的丝绸、陶瓷去换取回来的。可以说每喝一口都在喝金子。 诺玛对这种带有苦涩的饮品并不陌生。它能很好的调动起人困乏的神智。和产自精灵的茶叶一样，这是许多操法者钟爱的饮品，提神且没有太多的副作用。 “茶？咖啡？或是果汁？”女仆礼貌的询问诺玛，她的目光中还带上了一点对于这个声名远播的操法者的好奇。 “……咖啡，谢谢。”诺玛选择了更显昂贵的饮品，这里靠近精灵的地盘，茶叶相对便宜，但考虑到自己目前并不太喜欢精灵，诺玛果断的选择了另一个选项，“请加一勺奶油，5勺糖。” 这个过于甜腻的选择让其他人侧目。而诺玛则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了已经放在上面的会议提要，目不斜视。 很快，诺玛想要的饮品就端了上来。而此刻会议已经开始进行了。 “对于我们的要求，您有什么意见吗？” “协助的法师不可能都用神圣帝国的人。魔法中区的结构图我也不可能交出来。我想你们不如换一个更现实的要求。” 诺玛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她对这种程度的拉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需要知道自己可以放宽的条件，然后就是漫长的讨价还价。因此她还有心情在桌面随意的画了画，思考今天遇到的一些问题。 “希尔大魔导师，希望我们不需要一再的提醒您，您现在是在神圣帝国的国土，您的一切行为，都需要受到帝国的允许和认可。” 威尔森说道。 诺玛终于抬起了头，她看着这个年青人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同样是金发，同样是野心勃勃，却让人感觉到厌烦和腻味。 诺玛的脸色沉下来。 在这一瞬间，空气都仿佛随之颤抖了一下，紧跟着，这虚无缥缈的空气陡然变得沉重。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肩头似乎沉甸甸的压上了什么东西。而那名叫威尔森的主祭司更是哀嚎一声，坐到地上，就算是这样，他的背也狼狈的弯下来，并且还有继续弯下的意思。 “女神保佑……NU BET”威尔森握紧了胸口的女神像。他的身上金光闪动，为他抵抗了来自诺玛的威压。威尔森大口喘息，他的汗水滴落下来，打湿了他的衣服，让他看上去狼狈不堪。 威尔森抬头，看着诺玛。 诺玛面无表情，她举起咖啡，小小的喝了一口，感受着里面的甜味正在安抚着自己不太美妙的心情，带来平和的多巴胺。 诺玛扫了一眼威尔森，在他握紧的女神像那里停留了片刻。 女神的审美看来并不怎么样。 诺玛想着，然后说：“元素管道建设，是有利于所有生物。无论他们是不是人类，无论他们身在哪里。一旦管道建设成功，他们的未来都将由他们自己决定。” 诺玛说道，她看着眼前的所有人，看着沃尔科特目光闪动。诺玛停顿了片刻，然后说道：“你们的顾虑我能明白，所以我还有另一个选择方案。” 在看到其他人心动的表情后，诺玛有些漫不经心。她或许不太懂得人类的感情，但是她总是对利益和规则了解深刻。 当你想要做成一件什么事的时候，你提出一个不可能达到的要求，然后再提出一个相对可以接受的要求。这样这个相对可接受的要求就变得合情合理起来，更容易让人接受。 道理有时候并不会说服人，理智也不行。人类总是很奇怪的生物。 管道建设成功，所有操法者获益，地面的国度的繁荣昌盛并不会受到天上神祇的影响。这个道理很美好，很吸引人。 但也过于梦幻与脆弱。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差。现在的情况大家都可以忍受，更美好的当然好，而现在也不是过不去。 更何况，大义太美，跟当前的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利益不同，利益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切切实实的好处才是大家都想要的那个。 诺玛的心中毫无波动，她对于这种逐利性并没有厌恶，只是冷漠。她的手指并拢，放在桌面上：“第一年的时间，我需要白金之塔的操法者，他们能极快的理解我想要意图，并且具有一定的创造性。” “在第一年里，你们可以派遣法师作为助理法师加入，然后我们分三年的时间，逐步替换掉白金之塔的操法者。在最大限度上保证法阵能平稳的国度，以及运行的合理。” 其他人互望一眼，对此并没有反对的声音。 “我反对！”最后还是威尔森高声说道。 沃尔科特顿时皱起了眉头，他沉声说：“威尔森主祭司，这个问题我觉得我们可以私下讨论一下。” “讨论什么？”威尔森冷笑了一声，“我们必须得保证一开始我们的操法者的介入。否则他们在里面埋了些什么东西我们都不知道！” “据我所知……”诺玛再一次喝了一口咖啡，这种争执让她感觉头疼，是无聊且没有建设性的。她觉得自己需要脂肪和糖分的双重刺激，好让她保持平静。 “神圣帝国是一个祭司多于操法者的一神教国家。”诺玛说道，“这意味着，元素管道的建设其实与你们这些信仰神祇的祭司没有太多的关系。作为国家鼎盛的一个象征之一，操法者的多寡只和地面的国家，而非神灵挂钩。” “您这样的反对，不知道是基于哪一点呢？” 等到诺玛这句话落下，会议室已经安静就好像被施加了静音法术一般。 是可怕的安静。 第63章 银月悬挂在天空， 形成一轮微弯的刀。这样的时候，紫月是看不到踪迹的。在早期的神话里，紫月是黏着姐姐的小妹妹， 只愿意在银月完全露出全貌的时候，才肯跟着出来让人们看一看她的模样。 诺玛的眼神扫过了银月那尖尖的角，随后又垂下头来。神圣帝国的国都或许是丰饶美丽， 黑夜时刻， 街面上是魔晶石的辉光。但是在这样偏远的地方， 蜡烛依然才是主流。这里也不例外， 一根上好的鲸蜡摆放在桌面上，昏黄的灯火会随着空气中细弱的气流而晃动，带来并不什么美好的感受。诺玛想了想， 从自己的衣袋里摸出一个小灯， 以魔晶石驱动提供光能。她吹灭了蜡烛， 感受着周围柔和的灯光，阴郁的心情终于稍稍的明快了几分。 在短暂的沉默后，诺玛摸出了一张纸，这纸皱皱巴巴的， 显然被人大力的握紧，然后又松开了。诺玛看着上面的文字，一点点的，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的拇指摩擦着食指， 张了张口，在她的身后，渐渐的形成虚影，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变得污秽压抑。但这一切都被牢牢的控制在房间内，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流出去。诺玛张口， 一声低沉的，仿佛不属于人类的声音响起，周围的景色都同时停顿了一下，四周开始变得扭曲，现实开始扭转，介于虚幻与现实之间。 这时候，门突然敲响，四周的扭曲停顿下来，随后逆转，重新回归到了现实。 诺玛皱起了眉头，她吐出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不满。 随后，诺玛挥挥手，门外的窗户打开，一阵大风卷过，把房间里那些暗沉的东西，那些肉眼不可见的气味、氛围都卷出去。 诺玛站起身，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沃尔科特，这个中年绅士面带犹豫，在诺玛开门的一瞬间，被门内寒冷的空气激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露出干笑：“原谅我这么晚的冒昧打扰。” 诺玛沉默着，盯着沃尔科特，那表情似乎是认可。沃尔科特顿时有些接不下话。但身为一个资深的上议员贵族，这种程度的冷场是完全打不倒沃尔科特的。他多少明白一些工匠和法师们的性子，执拗、无视人情、只能以最直接的话去说话。这大概就是技术工种和长期在人群中处关系的政客们的区别。 “关于今天的会议，我有些话想要询问阁下。不介意我们坐下谈谈吧？”沃尔科特露出了绅士的，柔和的笑容。 诺玛抬眼扫了眼沃尔科特，随后点点头，让出了通道。沃尔科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诺玛则回答：“我的周围没有人监视，他们瞒不住我。” 沃尔科特尴尬的笑笑，他顺势夸奖了一句诺玛的魔法高深，然后就在诺玛沉默的眼神里走进来房间。 房间里的光芒适度，不让人觉得炫目，也不会太过柔和，是适合阅读和工作的光明。沃尔科特的目光被桌面上的魔晶石灯吸引，忍不住感慨了一声：“离开首都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魔晶石灯光的光芒了，这真是让人怀念。” “光明适度不伤眼，任何人都应该用上。”诺玛回了一句。她走到一旁倒了杯水，里面已经冷透了，诺玛顿了顿，转身把水杯放在沃尔科特身前，此刻水杯里翻腾出热气，变得温度适中。 沃尔科特道了声谢，他显出身为客人的彬彬有礼，但柔和的笑容又不让人觉得他有贵族式的傲慢。从刚才的谈话里，他已经找到了共同的话题，并且打算以此作为开场，让双方的氛围变得热烈一些。 “皇帝陛下励精图治，经过几代人的努力，魔晶石的辉光从帝国的首都，一直延续到几个主要的大城市。但在乡下地区，蜡烛依然是主流。一些更加贫困的地区，据说连蜡烛都没有，而燃烧火把会浪费辛苦砍伐的木材。因此当地人甚至不会在夜晚点亮火光，只会早早的钻进被窝里。” 诺玛露出了专注听闻的表情，等到沃尔科特说完，诺玛点点头：“我并不太清楚，看的游记也不会特意提到这些。” “啊哈，那些游记只会对出乎大家认知的事物大加描写。比如白金之塔的不夜城，听说那里的魔晶石灯有各种颜色，有人用灯光打出招牌吸引顾客，到了夜晚，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光芒，比起白天更加绚烂。” 诺玛的表情柔和下来，她回想起白金之塔那闻名的夜景，点了点头：“是的，美丽的颜色，如同烟火，却又不像烟火那样转瞬即逝。” 沃尔科特见状，一直紧绷的心情也稍有放松：“我从没有见过，希望有一天能去白金之塔看一看这盛景。” “……只要元素管道能开启，总有一天，贵国的首府也会这样的。”诺玛真诚的回答。 一时间，沃尔科特竟不知道诺玛是借此表达她的立场，还是她就这么真心的随口一说。沃尔科特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就如同每个贵族一样，他对自己的外观向来打理得优雅细致，胡须紧密，形状丰满。这厚密的触感缓解了沃尔科特的心情，他笑了笑，决定就着诺玛的话继续往下说。 “我代表皇帝陛下真诚的向您道歉——关于白天里威尔森祭司的不当言辞。” 诺玛点头。她注视着沃尔科特。 沃尔科特被盯的有些许的紧张，随后他继续说道：“其实我有一些问题想要提问……会议上花费太长的时间在其他方面了，我不得不在这样的时刻来打扰您。” 诺玛摆出了洗耳恭听的表情。 沃尔科特想了想，随即问道：“元素管道的建设消耗巨大，光是我们这次夺取魔兽森林，就已经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其中受伤、死亡的士兵、祭司、操法者们，每一个都是帝国的巨大损失。希望您能理解。” 沃尔科特只字不提他们从这件事里夺取到的魔晶石矿，夺取到的魔兽森林的控制权，把关注的焦点放到了损失上。 诺玛脸色微沉，她点了点头。 沃尔科特则继续说道：“我们的投入巨大，且不可能无限的投入下去，威尔森主祭司的话虽然激进，却也是有这部分的原因。因此，我想请问，元素管道建设后，能维持多久，其中又需要投入多少。” “魔晶石矿具有绝佳的延展性。至于一次补能，持续多久……”诺玛的目光重新投注到了沃尔科特的身上，“起码在您的皇帝陛下在位期间，都可以一直维持。” 在这一瞬间，沃尔科特甚至认为诺玛发现了自己的意图，他下意识的冒出了冷汗，但很快的，他又强迫自己安下心来。白金之塔作为中立的操法者大型学院和城市，从不阻止其他国家的人的求学。可以说正是这种一视同仁，才让白金之塔在大陆上获得了这么高的声望。但与之相关的，就是来自各个国家的间谍都潜伏在这座巨大的魔法都市里。 每一年从白金之塔传回来的消息，可以说能垒出一个巨龙，而其中百分之四十以上的，都是关于诺玛希尔的。神圣帝国的幕僚们早就研究透了这个人，她的喜好，她的性格，她的好友、敌人，作风等等。诺玛希尔或许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但天才也有天才的通病，她不通人情世故，似乎也对此并不关心。她以白金之塔为最高准则，甚至有的幕僚曾经写道： “诺玛希尔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似乎认为自己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白金之塔。白金之塔代表绝对中立，身为保守派一员的诺玛希尔也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这种绝对中立的态度。这与保守派的理论格格不入。” 这个结论姑且不说它正确与否，但沃尔科特自认为还算了解眼前这个人。 “我们陛下是一位雄才大略的人。”沃尔科特决定试探一下。 “那么，我们就祝愿他能存活长久……”在对方并不太好看的脸色里，诺玛勉为其难的加上了下一句，“就如同查理曼六世那样——您知道，英明的国王总是早逝。” “英明的国王总是早逝……”沃尔科特低声说道，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诺玛希尔此前那句在位期间真正的含义，这并非是他的错觉。诺玛希尔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同时也察觉到了在他身后，皇帝陛下的意图。这个认识终于真正的让沃尔科特感觉到既恐惧又兴奋。 回去以后，一定要禀告陛下，让他把那群该死的幕僚都革职！每年上交的都是什么毫无价值的破烂！ 沃尔科特愤恨的想着，但对诺玛，他却露出了笑容：“您说的对，我会传达陛下您的祝福。” 诺玛点头，矜持而傲慢。 沃尔科特站起身，他提起自己的帽子，将它戴到了头上，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转头，对诺玛点头致意：“作为回报，我有个消息……虽然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白金之塔将派遣另一批使者来与我们后续的接触。” 在看到诺玛脸色微沉后，沃尔科特知道了自己的答案，他带着几分微妙的报复心理，心情愉快的，彬彬有礼的离开了。 第64章 房间里再一次恢复了安静。 诺玛沉默的坐在窗边， 她抬头，看到窗外的银月辉光，这样的夜晚里， 月色都被遮掩，仿佛世界上的光芒都要被吞没那般。 “白金之塔……”诺玛再一次低语，只是这一次， 她的声音显得格外的低沉。 之后的谈判， 有了沃尔科特从中周旋， 神圣帝国方面似乎收敛了一些。但诺玛曾经看到威尔森和沃尔科特在树下激烈的争执。威尔森的手臂高高扬起， 充满了愤怒和攻击性。而沃尔科特则如同他的年纪所展露的那样，内敛和沉默。 六月的微风传来了两人的声音。 侏儒笑眯眯的给自己施加了一个顺风耳，一点操法者的职业道德也没有， 她美滋滋的听着墙角， 而诺玛只是看了她一眼， 就沉默的转身，回到自己的研究室。 侏儒奇怪的看着诺玛的背影，觉得到耳边的八卦都不那么香了。 “发生了什么？”她的好友带着一头刚运动完的汗水跑了回来。她手里提着一把宽刃大剑，上面凹进去的小点是有翼族人射出的弓箭留下的痕迹。 侏儒看了一眼， 就沉默的远离了老友，她低咳一声，笑：“玩得挺开心？” “……还好，那家伙虽然讨厌， 不过技术不错。”半人马回答，她打了个哈欠，没有忘记自己的来意，“我刚看到你画了一个眼熟的符号。” “顺风耳。”侏儒半点没有被人抓包的愧疚，笑嘻嘻的， “听到了非常有趣的对话。” “这里可是神圣帝国。”半人马无奈的看了老友一眼，语重心长的，“这里可不是白金之塔，也不是西大陆。人类厌恶其他种族，胜过与自己勾心斗角。” “那可不一定。人类最喜欢的是利益，才无关种族。”侏儒对半人马的话毫不在意，她摆弄着手里的小机械，随后振臂一挥，那小东西就晃晃悠悠的飞起来，朝向诺玛的方向去了。 “这是什么，你又要干什么？”半人马对于老友想一出是一出的跳脱个性实在没什么办法，她看着天空的那个小黑点，突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唔……做个小小的试验而已。之前在禁地的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总是让我有点在意。”侏儒回答，她的心神链接在小飞行器上，对于不远处的争吵也没了兴致——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半人马的到来，她那过大的体型让争执中的两人及时闭上嘴巴。 飞行器晃晃悠悠的飞了一段距离，在看到诺玛的背影后，不到三秒的时间里，那玩意儿就一下子被火焰吞没了。非常规的断开精神链接让侏儒有点不太好受，她揉着自己的额头，发出低低的痛呼。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半人马抱了起来。爱琳轻松的一手环住侏儒，另一只手替她按动着额头。半人马是传统的体能生物，对力道控制十分精准。 侏儒发出了舒服的哼唧声，眯着眼睛靠着自己的老友：“诺玛希尔可能有其他的方法察觉到周围的事物，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 半人马哦了一声，对此毫不在意。 “第一个地点，是元素海到主大陆的入口之一。第二个地点，是超出正常值的魔晶石矿井，但魔兽森林本身却并没有体现出过量元素肆虐后的情况，因此，我倾向于这里是主大陆到元素海的天然出口之一。” 半人马听着侏儒的话，她们两个都是合格的操法者，真正的魔导师，在魔法的领域里沉浸了多年的真正的专家。半人马想了想：“入口和出口有了，接下来就是稳定的控制点。” “没错，有什么比四大元素君主更稳定的控制点呢？”侏儒拖长了声音。 在创世的神话传说里，创世神先创造了四大元素的君主，让它们帮助自己创世，而后才创造了十二柱神，让神祇去创造生命和规则。元素君主的神力不如神祇，但它们却是更为古老，更为久远的存在。 就算是当今存世的许多种族，也跟四大元素君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比如说有翼族，据说他们是四大元素君主里，风之芙蕾雅的眷族。因此有翼族从出生起就收到风元素的宠爱，可以自由的翱翔在天空之上。 但这对于半人马来说，就没有比这更让人难受的事情了。无尽天柱是有翼族的住所，无尽天柱下的白石荒野是半人马世世代代的遨游之所。两个种族靠得太近，争执难以避免。 有翼族宣称自己是风之芙蕾雅的眷族，半人马族就投奔向了神祇的怀抱。他们信仰大地与自然之神蒂诺，受神祇影响，他们的种族至今依然维持着相当原始的部落状态。这方便他们感受自然和原始，汲取神力。 元素君主虽然先于神祇出现，但份位却低于神祇。所以微妙的平衡持续了很多年。 而今…… 半人马抿住了唇，看向远方。魔兽森林里葱郁的绿色延展开来，在远处的尽头笼罩着一层暗云，似乎即将会迎来一场猛烈的暴风雨。 侏儒想了想，拍了拍半人马硬邦邦的手臂：“我会帮你的。”说完这句话，她沉默片刻，补充了一句，“矮人们信仰的火焰与铁锤之神，不过很奇怪，我们的组成没有矮人。” 矮人们暴躁易怒，喜欢矿石、美酒和建造。他们的元素亲和力不强，尽管战斗与锻造方面极为出色，但在法术方面就远不如人意了。在一开始的时候，矮人没有出现在这支由白金之塔发起的队伍里，似乎很正常。但现在看起来，就总一种违和的感觉了。 纯正的人类，精灵的混血，作为世仇的有翼族和半人马，还有一个同信仰的侏儒。 怎么说也是有些奇怪的组合。 这里面也许隐藏着别的什么。侏儒努力的弯了弯自己的指头：“我代表着工匠联盟，你是大地母神，卡洛琳是自由商业联盟，有翼族……唔，也许是元素君主的阵营？唔，人类，神祇，元素君主……那其他人……” 侏儒开始挠头。 最后还是半人马把侏儒的手拿开，她看着自己的老友，笑了笑：“想不通就别想了，神祇不会抛弃我们，顺其自然吧。只要走下去，就能知道道路通向的方向。” “你这个说法可一点也不操法者。”侏儒嘟囔着。 半人马好脾气的一笑：“我的姓氏可是唤雷者啊。”‘ 侏儒闻言，一下子愣住。大地与自然的神祇所钟爱的氏族，姓氏为什么却是唤雷者？这分明是一个充满了元素意味的姓氏。侏儒眨了眨眼，最后把心底深处升起的那一点畏惧与恐惧缓缓压下，把自己窝在了老友的怀中，闭上眼睛，装作自己是一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 诺玛没有等待太久，就等来了白金之塔的人。 为首者她很熟悉，墨菲一边跟其他人寒暄，一边朝诺玛风骚的眨了下眼睛。最后当墨菲来到诺玛的身边时，还刻意撩动了一下头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诺玛没有回答墨菲的话，她只是看着墨菲的眼睛。 墨菲对于诺玛完全不理会自己的行为有一点不开心，他无趣的撇了下嘴巴：“为什么不能来？你就放心把你的成果扔给其他人？” “都是白金之塔的人，扔给谁都一样。”诺玛回答，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舌尖尝到了苦涩的味道。而在她的心中，警惕一旦升起，就再也不曾放下。她甚至为自己的变化感觉到迷茫又哀伤。 这是她曾经最坚持，最信赖的白金之塔啊…… “卡洛琳马丁呢？现在务实派已经嚣张到这个份上了吗？”墨菲左右四顾，看着周围。 “她走了，有些事情，需要她先行。”诺玛朝墨菲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跟着自己走。诺玛需要向墨菲交接很多事情。 “你就这么信任一个外来者？”墨菲的眼神明显暗沉下来，话音里都带着鲜明的不满。 “她……”诺玛顿了顿，而墨菲已经不耐烦的接过了话：“我知道我知道，她接受了白金之星的测试，她忠于白金之塔。” 诺玛沉默下来，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那么确认的赞同这句话，并且理所当然的相信这一点了。 诺玛沉沉的叹了口气。 倒是墨菲自以为很了解诺玛的样子，凑了过来：“你看到那些贵族看向我的样子没？嘿，真是可笑极了，他们不满意我们，又不得不屈从我们，就如同他们在面对光明教会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你很熟悉他们面对光明教会那一套？”诺玛看了眼墨菲，对方的脸上露出一点不自知的扭曲笑容。 “当然了。”墨菲回答，带着志得意满，“我出生在神圣帝国，曾经是神圣帝国里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普通流浪汉。” “我曾虔诚的信仰光明女神，以为正义和公平迟早会到来。但后来我才发现，这些家伙，使用不属于自己的能力，利益神祇的宠爱为所欲为。他们已经不属于人类，而是该死的怪物！” 第65章 墨菲的到来， 对诺玛而言其实是一件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如果前提是她仍旧如同最初的想法那样。白金之塔无论派来的是谁，哪怕是务实派那些家伙， 诺玛也依然会毫不在意。 是谁都好，只要是白金之塔。诺玛曾经坚信着这一点，她也认为， 无论是哪一位， 身处什么位置， 但是只要有白金之星的监督， 那么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必然会为了白金之塔。 但是……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同一件事，哪怕挂上了相同名头，结果也完全不一样。诺玛看到过新月佣兵团的那些人， 他们挂上了正义的美名， 尽管行为是为了神圣帝国， 但他们也有那么多的私心。期待帝国驱赶兽人和精灵，同时也期望魔晶石的矿井牢牢的把控在自己的手中。 私欲、贪婪、大义、名望，这些东西紧紧的纠结在一起，不但诺玛不明白， 恐怕新月佣兵团的成员们也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无私的，还是自私的。 “你的法阵理论给我讲讲，还有接下来的魔纹图……”墨菲列着清单， 提着要求。他带来了白金之塔的声音，或者说是命令。 剩下的节点部分还需要诺玛的参与，而时间紧迫，必然不能让诺玛长时间的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当诺玛确认了前期工作后，接下来的后续就是白金之塔的工作了。 议会， 两派，都会派遣人来接手，同时也会与参与的国家协商之后的利益分成。 “合情合理。”诺玛回答。 墨菲满头问号的看着诺玛：“当然，你要是不说清楚，我怎么可能接手？要知道，不止你的时间紧迫，我们的时间同样紧迫。” 诺玛点头：“那剩下的事情呢？比如接下来的节点问题。” 墨菲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如果你愿意的话，能给我讲解一下是最好不过了。部分解决完以后，必然会最终联合测试。我也需要这部分资料。” 诺玛点头：“我之后会写一份材料给你。”说着，她扭头看了眼远处，微微的眯了下眼睛，“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离开。” “神祇的领地让你感觉不快了？”墨菲发出了一声嗤笑。 诺玛静静的看着墨菲：“当然不，有神灵的地方就有人类。凡是有人的地方，都让我不快。” 墨菲沉默片刻，耸了耸肩：“你这样，我会担心有朝一日你会变成巫妖——你知道的，那些家伙偏执、阴暗，还任性——某种层面跟你还挺相似的。” “偏执会影响魔法试验以及理论构建。所以你们大可放心。”诺玛回答。 “我们？”墨菲眨眼。 “口误。”在回答完这句话后，诺玛就潇洒的离开了，甚至没有回头看墨菲一眼。 墨菲眼色沉沉的看着诺玛远去，他的手指头轻轻的勾了一下口袋里的某个小物件，但最后他到底还是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只是迷惑的挠挠头，离开了。 这一幕借助魔力海洋，传达到了诺玛的脑海中。诺玛眯着眼睛看着天边，随后伸出手，轻轻的勾了勾，远处盛开的繁花仿佛被什么物品拉扯，碎成碎片，又被风元素轻柔的拧成绳索，纷纷扬扬的，归拢在诺玛伸出的手掌里。 “我应该相信，还是应该怀疑？”诺玛问。 没有人回答她。 诺玛回转身，卡洛琳就站在她身边，湖绿色的眼睛不是那么透明清澈，迷蒙之中仿佛隐藏着别样的东西。 “这当然得看您了，我的导师，您的自由意志将决定您的选择。” “……真的是自由意志吗？”诺玛问。 而后，卡洛琳的身影像泡沫一样消散开，堆积成层层叠叠的花瓣，重新回到诺玛的手中。 “我的出生被安排，我的导师被安排，我的旅行也充满了被安排的味道。甚至是你的出现……现在我所有的选择，是我的自由意志吗……？” 没有人回答她。 也许能给予她答案的那个人，也在远处，毫不留情的抛弃了她。 诺玛抿着唇，她朝前走。只是走不了多久，她就停下来，冷着声音：“出来！” 前方安静而沉默，似乎一点声音也没有。 诺玛的眼中闪过不耐烦。她的指尖燃起火焰，而数道银光疾风破空而来，这一手箭放在人类中也属于佼佼者。风声犀利，准头准确。 大风凭空而起，吹乱了箭头。这时掩藏在周围的盗贼猛地刺出小刀，匕首上绿光莹莹，显然是涂抹了毒药。 对付一个法师，这样已经是足够了。 只可惜诺玛并不仅仅是一个法师。她甚至没有躲闪，于是那柄匕首毫不留情的扎入了诺玛的身体里。 盗贼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他抬起头，看到诺玛正低着头看着自己。 “诺克，好久不见。”法师彬彬有礼的说道，她表情没有展露出其他的情绪，惊讶，痛楚，什么都没有。 她甚至还有余地跟盗贼打了招呼！ “怪……怪物！”诺克高声喊道。他不是没见过诺玛的战斗力，可那时候她并不是自己的敌人，而那时候的诺玛也会躲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哪怕毒液进入到了身体，也没有什么影响。 这不符合对战法系职业的常规操作！ 佣兵团是经历许多战斗的人，哪怕神圣帝国更倾向祭司职业，但佣兵们不同。他们也曾经一起杀死过不少的法师，对法师算得上了解，知道他们的优势，也明白他们的弱势。 但眼下的情况却完全不一样。 “退后！”丽达从前方转出来，她手持弓箭，弓箭是绿色的，上面带着魔纹的荧光，看上去是精灵的产物。也不知道是他们从精灵手上抢夺的胜利品，还是其他。 丽达的话说迟了。 诺克下意识的翻滚着往后退去，但扎在诺玛身上的匕首下一刻已经跳动出来。它发出一点滋啦的响动，顶端已经开始融化。 诺克的后背都是毛汗。 丽达再一次射出箭。 不远处的哈维尔拔出长剑，发出怒吼冲向诺玛。 无形的壁障升起，丽达和哈维尔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带来延迟的效果，一切都被拖长，减速。只有那柄匕首依然持续着它应有的速度，不急不缓的朝诺克落下。 诺克觉得自己的脑子发出了尖叫，他的求生本能想要拉扯他迟缓的身体往旁边躲开。他本来应该能躲开，那柄匕首的速度并不快，只需要轻轻的扭动身体。 但诺克却做不到，他身体迟缓得就如同最迟暮的老人。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匕首扎到他的腹部——跟诺玛受伤的部位一模一样。 灼烧的感觉从切口开始蔓延，钻入四肢百骸。诺克甚至不清楚这是伤口的疼痛还是毒药的作用。 而后，诺玛退了一步。她站在原地，时间又恢复成了正常的流速。诺克看到他的同伴们带着眼泪冲了过来，抱住他。 诺克颤抖着嘴唇：“我，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不不，别胡说！别胡说！！”丽达的眼泪流了满脸，她顾不得诺玛，她扯开诺克的腹部，为他治疗伤口，划开伤口的皮肤，想要让带着毒液的血尽快流出。而哈维尔则站在他们的身前，长剑对着诺玛。 “你们……要杀我？”诺玛问。 “你是一切的灾祸！没有你，我们新月佣兵团一直好好的，如果没有你，豪斯曼不会死，神圣帝国的士兵们不会来魔兽森林，大家，大家都不会死！！” 哈维尔咬着牙，他的剑尖对准诺玛：“一切都是因为你！你根本，就是怪物！是灾祸！” 诺玛浅浅的笑了一声：“是你们想拿我们当诱饵，让我们死去。是你们想要引来神圣帝国驱逐兽人。也是你们签订了契约，许了愿望。而让你们上战场的，是神圣帝国，不是我。甚至” 诺克那惊慌的，恐惧的声音终于安静下来，丽达的哭声响起，哈维尔的长剑开始颤抖。 “让他死亡的，也是因为你们的计划。” “闭嘴闭嘴！” 哈维尔大声吼道：“丽达，你快跑！！！” 说完这句话后，这个男人冲向了诺玛。诺玛的心中闪过一点厌烦，她厌倦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敌视，因为她仅仅是单独的，看上去比起整个帝国更好对付，所以对方将仇恨转移到自己身上。 “真是懦弱。”诺玛低声说，她皱着眉头，反思着自己，“我也是……一样……” “丽达快跑快跑！”哈维尔还在喊。 丽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朝哈维尔冲了两步，但她看到了诺玛的眼睛。 那是一双猩红的横瞳，一点也不像人类，或是别的生物。 丽达下意识的退开，她想他们或许真的招来了灾祸。 “贪婪让人无法停止，愚蠢让人分不清真假仇敌，自以为是则引人自取灭亡。”诺玛说道。 光穿透了哈维尔的身体，光是无穷无尽，光也是极速，它透过哈维尔的后背，穿过了丽达的胸膛。 “我厌恶身为人类的这一部分特质。而恶魔最喜欢玩弄人类这一点……”诺玛低声说，“啊，原来如此，我也是被玩弄的一部分。” 第66章 等到神圣帝国的卫队们赶到的时候， 他们看到了三具尸体。 两具呆呆的站立在原地，鲜血从他们的身上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 再凝固着，仿佛是两根血柱，支撑着他们不倒下。躺在地上的那个年青人， 整张脸都已经变成了青色， 显然身中剧毒。 “女神啊……”卫队有人低声喊着， 他们的目光在这些尸体上迅速掠过， 就不敢再看，翻身去注视着站在他们身边的女性。 诺玛·希尔。 如果说此前神圣帝国的卫队们还不太清楚这个深居简出的女法师，那么现在， 他们都由衷的升起了警惕和恐惧。 “额……这位， 阁下……”卫队长站出来， 他硬着头皮说，“能，能说明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很明显。”诺玛朝他点头，她脸上带上了一点点的微笑， 这跟之前卫队长偶尔看到的，那个脸无表情的女法师有所不同。 “他们似乎认为是因为我的关系，导致了新月佣兵团的覆灭。”诺玛耸肩，“所以意图报复， 只可惜并没有成功……” “愿女神仁慈，引导他们的灵魂前往神国。” 作为一个杀人者，这么说很过分啊。 卫队长忍不住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而这时候，走廊上响起了啪嗒的脚步声。卫队长抬头，看到沃尔科特， 威尔森，以及白金之塔新来的代表墨菲等都来了。他一下子松了口气。 不管是谁的错，这件事总算不用他来处理了。 卫队长心情愉快了，其他人却不那么愉快。新月佣兵团参与了与精灵的对战，死伤惨重，整个团队几乎遭到毁灭性的覆灭。神圣帝国也有按照契约进行了赔偿。但是这个团队也是不可能再建立了。 还有人记得在不久之前，丽达领着人大闹一场的场景。 当初有多厌恶冷淡，但真正看到了几人的尸体后。在场的所有人还有些后怕和说不出的奇怪感受，或许也可以称之为同情。 在场的都是大人物，这件事情很快就平息下来，甚至不被人提及，似乎被所有人遗忘。但一些事情并不会因此而遗忘，反而在暗中发酵起来。 “最近神圣帝国的态度有些不太好。”墨菲拿着资料对诺玛说道。 诺玛头也不抬：“嗯，大概是那件事的后续影响——不过没有关系，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下一个地点是？”墨菲问。 诺玛扬了扬眉，她想了想，回答：“我们会沿着泽恩河往上，穿过高岩地区，到无尽天柱。” “有翼族人的地方？”墨菲皱眉。 “是的，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诺玛重新低下头，在资料上留下一连串的墨迹。 墨菲张口，还想要说点什么，这个时候，门被敲响了。 墨菲顿时皱起眉，但是四周并没有可以供他驱使的助理和下仆。墨菲只好自己去打开门，门外是一个白金之塔的法师，随同墨菲一起来的。他看到墨菲，急忙说道：“墨菲导师，神圣帝国方面……” 声音随着关门声被隔离开来。 诺玛抬眼，她静静的看了眼紧闭的木门，随后打了个响指，光晕出现，顿时展露出了门外的场景。 这个场景有部分扭曲，诺玛皱眉，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元素们立刻乖巧又温顺的展开被墨菲扭曲的四周，让光影和声音都清晰的传到了诺玛的面前。 “祭司们说现场有污秽的痕迹。所以他们怀疑希尔导师……也许，不是……那个……人类……” 墨菲脸色一变，他的表情变换，最后扭曲着说：“那他们打算如何？逮捕诺玛·希尔吗！” 助理法师被墨菲陡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吞咽了一次，这才说道：“不不……这个，他们说，说最好是能配合一下，让，让希尔大魔导师能展露出真正的身份。这样，这样也能让大家安心下来。” 墨菲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助理法师小心的打量着墨菲，然后揣测着墨菲的想法，轻声询问：“那个……白金之塔的宗旨并不限制学生的身份……” “不限制？那为什么学院没有黑暗精灵？” “所以我想是不是通知议会……诶？” 在助理法师睁大的眼睛里，他和墨菲的话一前一后几乎是同时蹦了出来。 墨菲狠狠的瞪了助理法师一眼。而助理法师似乎发现了什么，急忙闭上了嘴巴。 似乎墨菲导师跟希尔大魔导师的关系并不如外人想的那么要好。助理法师想着，他心里有些乱，在听到墨菲接下来那句“答应他们”以及“通知白金之塔”后，似乎也没有了惊讶，反而是带着麻木的答应了下来。 看到这里，诺玛似乎也没有了什么兴致。她挥手散去了窥探，重新看向面前的资料。金色的眼眸越发低沉，黑色的迷雾似乎从那金色的眼底蔓延，缓缓的侵染着瞳色，要将它们染成猩红的颜色。 这个时候，窗户被敲了敲。 诺玛抬起头，只看到一个高高举起的小胖手。而后小胖手努力的挥手，甩出了一个小小的东西。那玩意儿钻进窗户的间隙，随后突然膨胀自己的身体，把窗户硬生生的顶开了一个可供小孩爬进的高度。 而后，侏儒就以不符合她的身高和职业的灵敏，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我听说有的侏儒是身手极好的盗贼。现在看起来也有几分道理。”诺玛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说道，她声音低沉，眼眸沉沉。 而侏儒完全没有注意到诺玛的不同，她怕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手摆了摆：“不算什么，如果配上缩小药剂，我敢说没人能定位我。” 说完以后，侏儒就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虽然你发现了我的小东西，不过我做了良好的改进……当然了，试验品并不是你。” 看到诺玛没有说话。侏儒贱兮兮的笑起来：“那么，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逃亡啊？神圣帝国那边可不安好心。反正现在你也有了替代品，不再那么唯一了。” 诺玛注视着侏儒，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想要什么？” “嘿！”侏儒叫起来，她的声音尖锐，像小孩子，其实不那么好听，只是此刻，落在诺玛的耳朵里，却是异常的动听。 “我要什么？我什么都不要。我不喜欢神圣帝国，也不喜欢那个叫墨菲的尖酸刻薄的男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且更重要的，我可不想与一位半神为敌，那可真是太愚蠢了。你说是吗？我的朋友？”侏儒朝诺玛眨眼。 诺玛停顿了片刻，这才缓缓拉出了一点笑容：“你说的对，我的朋友。” 这回轮到侏儒发了愣。她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皱眉嘟囔着：“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对我笑啊，怪恶心的。” 于是下一刻，诺玛就抿着嘴，收敛了笑容，扬了扬下巴：“带路吧。” 侏儒就欢天喜地的转过身，把窗户完全打开：“我这个小东西不错吧，触感就跟果冻一样。是我从史莱姆身上找到的灵感，无毒无公害，还可以循环使用，非常便利。当然了，吃魔力还有点多。不过方便好用嘛……” 侏儒喋喋不休，诺玛就默默的跟在侏儒的身后。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那些升腾气的黑暗渐渐的沉淀下去。 “诶？我说，这好像有点不对啊，我被你这么对待，怎么还这么开心？” “哈……”诺玛终于笑了一声。那一刻，金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发光，再也看不见一点的猩红颜色。 这一幕被光元素所捕捉，带给了远方的两个人。卡洛琳久久的看着诺玛，嘴角也带了一点笑容。 而后，光幕湮灭在一双苍白的手掌间。 “看来是不用担心了。这个孩子……似乎运气不错的样子。”温和的声音响起来。 卡洛琳弯下腰，轻声回答：“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环。” “当然，这样她的前路会更加顺遂。”女人带着虚弱的笑看了卡洛琳一眼，“不用担心。我已经无法再孕育另一个孩子……也无法将这些都放在另一个孩子身上了。” “……我相信导师是最合适的。”卡洛琳站起身，厚着脸皮回答。 “很好。那么，我们走吧，前面还有很多的事情。”贝拉·纳尔森低声咳嗽着，缓步朝前。 卡洛琳安静的跟在她的身后。 在她们的身后，精灵那葱郁的，绿色的王国终于被抛弃，岩石、荒漠、元素生命和土狼占据了这片高原地区。 这里是高岩，是岩石与沙漠的王国。 第67章 诺玛跑了。 越过了魔兽森林， 再往前行就是一旁平坦的平原。这里只有矮树林和普通的温顺的动物存在。这是神圣帝国和精灵们默认的缓冲地，在千百年里，曾被战火无数次摧毁， 也曾在精灵或是人类的手中，无数次的焕发过活力与生命。 这里不允许有过高的遮挡物，也不允许智慧生物的进驻。 行走在这里的时候， 诺玛能感觉得到若有若无的窥探感， 就好像有许多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这一行人。从行走过的沙沙的土地里， 从脚边的青草叶子里， 从偶尔抬头的啮齿动物那里。 窥探，警惕，监视。 无处不在。 不止是诺玛有这样的感觉， 距离神性更近的半人马爱琳显然更加的敏锐。 “我讨厌这里， 这里一点也不可爱， 到处都充满了做作的痕迹。”爱琳擦了擦自己的胳膊，一直嘀咕着。 天空中传来了拍打翅膀的声音，爱琳仰起头，露出了一点羡慕：“这个时候就格外羡慕这些鸟人啊……” 话音刚落， 就听到砰的一声轻响。爱琳转头，看到诺玛手中的一团焦炭升起了黑烟。爱琳皱着眉头辨认，而侏儒则一眼看出了那到底是什么，撇撇嘴问：“通讯器可不是你发泄的渠道。你把它毁了， 之后怎么办？万一需要联系白金之塔……” “这不是有你在么？”诺玛看了侏儒一眼。 侏儒立刻就跳了起来，自从她带着诺玛离开以后，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诺玛对她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这种转变并不明显，主要是体现在偶尔的毒舌以及实际情况的宽容上。但侏儒还是立刻发挥了自己的本性，得了一点颜色就阳光灿烂， 肆意张扬起来。 “我可不做白工的啊！我告诉你！机械可都是精细活儿！” 诺玛沉着脸不说话，并且朝侏儒砸了一个魔晶石。侏儒顿时笑开了花，点头哈腰宛如一个在东大陆行商的商人。 “您放心，时间就是金钱，我的朋友，节省您的时间，就是节省我们大家的金钱。” 诺玛听着侏儒的话，忍不住停顿了一两秒。她从来没有在一个魔导师身上感受过这么**的金钱观。白金之塔对操法者总有诸多优惠，诺玛的地位也不太一样，她从小在白金之塔长大，寄养在鲁道夫的名下，从没有为金钱忧愁过…… “你很缺钱？”诺玛忍不住问。 侏儒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转过身，拍着半人马的大腿：“我听到了什么？因斯坦在上！我竟然听到了我们尊敬的白金之塔大魔导师，好吧，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半神。竟然对我发出了这样的问题。嘿，伙计，难道她不应该下垂着眼，拉着嘴角说，真让我惊讶，一个合格的法师竟然会让自己陷入金钱的困扰。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话吗？” 诺玛沉默，她甚至有点脸红——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而半人马则不耐烦的用自己的腿踢了侏儒一下，侏儒以不符合法师的敏捷躲了过去。两人的动作相当熟练，看上去已经这么重复过无数次。 “闭嘴吧，你面对的可是一个半神级的操法者。你迟早要毁在自己的这张嘴上。”半人马冲着侏儒吼了一声，然后她迅速的看了诺玛一眼，在看到对方的脸上并没有带上任何恼怒后，这才低声说道：“幸好人家拿你当朋友，否则不可能嘲讽你。” 侏儒被半人马直白的话噎了一下，她讪讪的看了诺玛一眼。诺玛面无表情，如果不提她微红的耳尖的话…… 好吧，这么一看，还有点小可爱的。 侏儒撇了撇嘴，声音拉低了点：“额……法师总是在缺失金钱的。特别是我们这样的手工业者。比起操法者，我更愿意称我们为手工业者。我们需要试验，材料，理论……等等，时间与金钱，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诺玛点了点头，她想了想，又低声说：“是的，时间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嘿，嘿，是时间与金钱。”侏儒的胆子向来很大，在察觉到诺玛态度的转变后，她立刻得意了起来。 “我不缺钱。”诺玛真诚的回答她。 侏儒呆愣了一秒，顿时跳起来，大概有半人马的大腿的高度：“这个混蛋！我果然不喜欢她！可恶！！她是来讨打的吗！” 半人马顺手捞起了侏儒，把她抱在怀里熟练的顺毛：“你可打不过她。” “啊啊啊！你放开我！！” 平原上响起了侏儒尖锐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空旷的、平静的荒原上，显得格外的活泼。诺玛眯起了眼，她感觉到了难得的平静。尽管她从未觉得自己是不平静的，是暴怒的，可是眼前的一切，依然让她有种奇怪的平静感，似乎心情舒畅又愉悦，安乐又安详。 只是，还是有一点不满足。 诺玛想着，她抬起头，天空很蓝，远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这么延展开来，树冠铺开来，几乎要遮盖人的视野。诺玛想起了另一双绿色的眼睛，湖绿色的，不像眼前的绿那么深，但依然让人有看不到底的感觉。 如果卡洛琳在自己的身边。 大概会和自己联手把侏儒气得冒烟。 在这方面，卡洛琳总是善解人意，且和她配合默契的。 诺玛忍不住浮现出一点笑意。 而后她听到了侏儒的声音：“我们接下来要怎么走。” “我们去拜会一下精灵的神临器。音乐与协调之神，莫尔。” 当诺玛的声音落下，天空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奇怪的压力，似乎有什么存在将视线投向了几人所在的地方。侏儒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低声说：“……在上，我们是得到了一位神灵的注视吗？” 随后一双柔软的手掌牢牢的捂住了她的嘴巴。这是她的老友，半人马淡定的堵住了侏儒的嘴巴，而她自己则沉默的抿住嘴，尾巴在身后不安的甩动着。 过了一会儿，那种带着威压的注视终于渐渐淡去，几人都没有动。不久之后，在他们身边出现了几个精灵，他们都穿着深绿色的衣服，几乎跟周围融为一体。诺玛目光转动，她看到几人的手里都握着弓，箭头对准了他们，充满了警惕。 “尊敬的客人，我们殿下正等着几位。”为首的精灵轻声说道，态度诚恳，“请诸位跟我们来。” 诺玛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这下，其他人就算有所不满，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跨越了平原，这才真正的进入到了精灵的领地。这里被精灵们成为晨曦之国的地方，到处都是高大的，直插入云的树木。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并不是那么紧密，而精灵们似乎也没有打扫树林的意识。进入森林后，看不到小路，但地面坚实，落叶铺就在土地上，落脚时感觉到厚实绵软，就好像是走在地毯上。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气味，洗涤着众人的肺部。 阳光从顶端落下，被无数的树木分割成一缕缕的光线。远处有溪水流淌的声音，如果抬起头，就能看到有巨大而美丽鹿角的野鹿在林中警惕地看着他们。在看到来人的目光后，野鹿就会轻盈又安静地跳开，很快就看不到踪影。 “我听说这种鹿是精灵们的坐骑，有很大的杀伤力。”侏儒低声说。 “它们是我们的伙伴。忠实可靠。”有精灵回答。 虽然他们一路被弓箭指着，但似乎精灵们的态度并没有太多的敌对，甚至看向诺玛的时候，还带着隐约的亲近。 诺玛心中有了猜测，她伸手轻轻地碰触了一下自己的唇。 她还记得那个晚上，卡洛琳是怎样抵住她的唇，纠缠着她，将神性送入到她的口中。诺玛记得卡洛琳带着热气的呼吸，还有看着她的眼神。 仿佛自己是她的期望。 可是她并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期望。 诺玛放下了手。 这时候，精灵们看了看周围，为首的那个说：“我们需要在附近待上一夜，明天再继续走。几位客人不要介意。接下来的路还有不短的距离。” 侏儒眉梢扬起，她似乎要说什么，而诺玛则阻止了她。 “当然，就按照你们的安排吧。”诺玛回答。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进入梦境，去抓住某个不听话的家伙，看一看，她到底还瞒着她什么。 第68章 精灵们的所在地似乎都充满了原始的风貌， 随着精灵的吟唱声，树木生长弯曲，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木屋。 侏儒好奇的看着精灵们摆弄着， 忍不住说道：“给我的屋子旁边装上一个路灯。” 精灵们看了侏儒一眼，眉头也没抬一下，当侏儒说的话都是空气。而后， 他们招了招手， 森林里慢慢的飘荡来一串光亮， 就好像一道光河从远处流淌过来。 半人马看着这一切， 尾巴忍不住轻轻的摆动，侏儒见状，伸出爪子薅了一把那毛茸茸的长尾巴。半人马只是扬了扬尾巴， 看上去心情是真的很不错了。 光河慢悠悠的穿过了森林， 流淌到众人身前。众人这才发现这是一条长长的萤火虫之河。精灵用精灵语低声说了句什么， 光河分出了几个小光团，温顺的落到了精灵们伸出的手掌里，而这条光河则晃晃悠悠的转了个弯，朝来时的路游去。只是光点们似乎没了约束， 在不断的消散。看上去就好像是河面上多了星星点点的光点，像雾又像银河旁的小星星。 “真美。”侏儒低声说。 诺玛安静的看着，在她的身边，是一圈沉默的黑。萤火虫们似乎惧怕着这个女人， 选择远远的离开，而精灵们也若有若无的离得远一些，似乎并不愿意跟诺玛太过靠近。 这么看着，这个冷漠的法师，似乎就变得有点寂寞起来。 侏儒叹了口气：“果然在这个人身边， 还是得有那个气死人的小混账站着让人看上去舒服点。” 随后她的头就被半人马揉了揉。 侏儒生气的抬头，半人马则朝她微微一笑：“这是回礼。” 精灵们让光团进入屋中，房间里就变得微亮起来。在做完这一切后，精灵们按住自己的胸口，朝客人们行了一礼，就踩着轻盈的步伐走向了森林的深处。 “看样子他们是不打算住树屋了？”侏儒问道。半人马没有答话，她昂起头，空中传来拍打翅膀的声音。 “鸟人也不住。”最后半人马说道。 侏儒立刻就有些犹豫起来：“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诺玛走上前，拉开了木屋的大门。而后大门传来砰的一声响。光团们仿佛受到惊吓一般，从各个地方逃逸出去，晃晃悠悠的乱窜，却再不敢接近木屋。 “……好吧，我们的灯也没有了。”侏儒揉了揉头发。 而后她的头顶升起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光团。这是光明术形成的照明效果。这白色柔光被半人马捏在手里，半人马一手抱起侏儒：“睡吧，最近可都没睡好觉。” 侏儒嗯了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诺玛躺在床上。床铺就一条冰冷僵硬的木块，睡上去就连腰都不由自主的变得僵硬起来。诺玛躺下，闭上眼睛，然后又站起来，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厚厚的鸭绒被，最后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去，闭上了眼睛。 时间拖得有点久了。 诺玛穿梭在虚幻与空间之间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想着。梦境的现实之间的层叠关系是两个互相压缩、影响、折叠的呈现。梦境中的光怪陆离时不时就会从无数人的梦中探出头来，散发着美味的味道。 诺玛不会在意那些小点心，她心无旁骛的飘荡在空间的叠层里。这里的一切时而膨胀，时而又会被压缩得如同一张纸。如果没有人引领，很容易迷失其中。 但对于诺玛而言，这仿佛就是她本能的一部分。她天生就知道怎么利用、分辨这些混乱的讯息，让它带着自己前往自己想要去的道路。 而后，她听到了呼唤声。细细弱弱的，在虚无之中呼叫着她的名字。 如果是之前的诺玛，恐怕会忽略这样的声音，而现在，她敏锐的察觉到这点，并顺着梦境朝着那声音的方向一路前行，让千万里的路途在瞬间消弭。 大地上蜷缩着金发女人的身影。诺玛轻柔地绕着对方转了一圈，又抬眼看了看周围，最后潜入了对方的梦境。 梦中是白金之塔。 是冬天的白金之塔。树木光秃秃的，枝桠张牙舞爪的插向天空，显得狰狞可怕，天空阴沉沉的，乌云浓厚得就好像雪层，雪花的碎屑飞散开来。天空中时不时划过了雷神之车轰鸣的声音。只是在梦境中这细弱的鸣叫被放大，贯穿了人的耳膜，让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是被扭曲的梦境，是卡洛琳被放大过的现实。 诺玛好奇的看着周围，她没有打扰卡洛琳，也没有试图去寻找她。她有些好奇的走在自己熟悉的道路上，看着周围跟平常不一样的景色，平常淡漠的景色有的阴沉可怕，有的高大的建筑或是雕像此刻又矮小得不值一提。 天空中传来了乌鸦的声音，叽叽喳喳的，仿佛催促。 “啊……真是一个心急的家伙。”诺玛笑了一声。她行走得如此悠闲，就仿佛是行走在自家的后园中。 很快，她就看到了卡洛琳。 是比现在更年轻的卡洛琳。 她的头发没有现在那么长，只是懒洋洋的落在肩头，眉毛微微的弯起来，底下那双眼睛就仿佛是雪地里镶嵌了两汪湖水，比现在更为清澈。她裹着厚厚的羊毛围巾，大半张脸都埋在了里面，她痴痴的看着前方。 诺玛心里头有那么一点不高兴。 她在看谁，看得这么认真，这么沉迷？ 诺玛朝远处望去。 天空中透出一道光亮，静静的落在那个人的身上。她金色的眼眸朝她们看过来，安静、冷漠，仿佛神祇。诺玛甚至觉得那个人的身高都似乎被拔高了一点，如此的光明，如此的冷淡，又如此的高远。 诺玛移开了视线…… 她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微妙的不自在。就好像偷窥到了什么事实，让她感觉有点……嗯……难为情。 这种情绪对诺玛而言是极为少见的。 但她也来不及去思考回味，她只想让那个浑身闪闪发光的人影立刻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她跟自己相似，又不太相似。诺玛认真的回忆着，她虽然对卡洛琳总是态度严厉，却从不曾对她冷漠。 卡洛琳是个有天赋的孩子。 思维敏捷，逻辑慎密，她为什么要对一个有天赋的孩子这么高冷？这不是将好苗子推出白金之塔吗？诺玛认真的想着，她只是过于严厉，过于恨铁不成钢而已。 “我的导师……您喜欢吗？” 身后传来了魅惑的气息，温热的吐息落在诺玛的耳畔。是这寒冷的梦境里不多的温热。诺玛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板着脸：“不喜欢，赶紧让那个冒牌货消失掉。” 于是耳边的笑声大了一点：“嗯……可是我有点舍不得。导师。您不知道这个冒牌货伴随我度过了多少个难耐的夜晚。我向往着您，又盼望着玷污您。” 随着卡洛琳的说话声，对方那个虚幻的人影渐渐的变幻了模样。高冷添上颜色，冷淡变得灼热，严厉变得狂乱。 “看啊……这就是我想要得到的您。”身后的卡洛琳低声说话。 诺玛闭上了眼睛。 有时候，诺玛甚至觉得卡洛琳更像是一个魅魔，而不是自己这种…… 下一个瞬间，梦境崩散开去。闭上眼睛的诺玛没有看到在那个狂乱的人影身后，渐渐升起的威严的背景，无数的人匍匐在她的身下，亲吻着法师的脚背。她也没有看到，在更远处，还有强大的，黑色的阴影在扭曲。 卡洛琳抬起眼，看了眼那潜伏在自己梦境中的黑影。而后，它们就都不见了，变成了碎片。梦境颠覆，又变成了昏暗的天空，灼烧的地面。 卡洛琳笑了一声：“又是这里。导师总是喜欢这里。” 诺玛大口喘了口气。那种羞恼的心理状态还残留在她的心里，她瞪了卡洛琳一眼。这一眼的嗔怪里带着一点点的魅惑。 卡洛琳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她勾起诺玛的手指，低下头细致又亲密的亲吻着对方的指尖，抬起眼时，眼睛里都满是淡淡的粉色：“我的导师，我很想你。” “那你就不应该乱跑。”诺玛抽回了手指。她小心的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指尖，感受着上面残存的温度。 “您知道的，我从来不做没有目的的事情。”卡洛琳笑了一声。 “……”诺玛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她才说，“离开贝拉·纳尔森吧。她只会利用人，所有的人。那是一个疯子……还是说，你认同她的疯话？” 卡洛琳握住了诺玛的手，她看着诺玛的眼睛：“为什么不呢？除了白金之塔，没人可以放心掌握元素管道。那么，导师您现在依然觉得，白金之塔可以放心吗？” 诺玛沉默下来。 她想起了墨菲，想起此前听到的种种话。放心吗？在看到跟外面没有什么区别的人心后，在看到种种的贪婪算计逐渐暴露在自己的面前后。诺玛难道还会觉得白金之塔真的是她心中那个包容性极强，会为了所有的操法者思考的地方吗？ 诺玛闭上眼睛。 卡洛琳勾起一点笑容。 而下一刻，她就被抓住。那双金色的眼眸牢牢的抓住她的灵魂：“但我不会听从其他人，我要自己选择。” 卡洛琳没有开口。而后诺玛亲吻了她，含糊的声音从两人的接触间发出来：“还有，我饿了。” 卡洛琳终于笑了出来，她张手环抱住了诺玛：“谢天谢地，您的食欲并不算过分，否则我怕喂不饱您。” 第69章 第二天的清晨， 阳光缓缓升起，照亮了天边的岩石，在这片荒漠的尽头染上一层浅淡的金红的边。而在另一个方向， 高耸的黑影却阻挡了阳光，呈现出一片不详的阴影。 卡洛琳被晨光唤醒，她打了个哈欠， 伸了个懒腰。只是动作延展到一半的时候， 又可疑的顿住， 转手扶住了自己酸软的腰肢。 明明是梦境中沉沦， 也会反应到现实中吗？卡洛琳轻轻的，微不可查的动了下腿，在感觉到意料中的潮湿后， 她忍不住有些无奈。 “看样子你有一个很好的梦境。”说话声从身边传来的时候。卡洛琳的无奈就变成了羞涩与心虚。 她迅速站起身， 垂着眼， 规规矩矩的：“纳尔森大人。” 身体还残留着酸软，仿佛堆积了过多的乳酸，隐隐作痛。隐秘之处的潮湿也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但卡洛琳已经不想去这些了。她的内心充满了惶恐不安， 生怕贝拉·纳尔森看出丝毫的不对劲。 当着别人的面，睡了别人的女儿这种事……卡洛琳觉得，哪怕她自认为自己还有点用处，恐怕贝拉·纳尔森也会毫不留情的把她轰得渣都不剩。 卡洛琳悄悄的抬头看着贝拉·纳尔森。 这个白金之塔的无冕之王， 曾经唯一的半神级法师。关于她的出身，在白金之塔也是一个传奇，据说她出身并不高贵，只是一个村姑。机缘巧合走上了追寻魔法的真理之路，一路顺风到了现在。是白金之塔引以为傲的典范之一， 她无视了身份的枷锁，无视了天赋的限制，让白金之塔的学子们引以为傲，几乎是一个活着的，白金之塔精神的象征。 如果要问白金之塔的具象化是什么。 那就是贝拉·纳尔森。 现在这个传奇人物就站在卡洛琳的面前。她没有高贵的身姿，没有绝美的外貌。整个人虽然不肥胖，却也不太瘦弱。面容并不凌厉，反而带着柔和的笑容。 卡洛琳忍不住拿自己的导师跟眼前的半神做了一个对比。诺玛完美的继承了对方棕色的头发，却显得比她更为精致，这或许是来自诺玛的血缘的另一半。毕竟魅魔还是要靠脸吃饭的。 贝拉被卡洛琳注视打量着，她似乎并不生气，只是动了动鼻子，发出一声浅笑：“诺玛那孩子昨晚来过了？” 卡洛琳身子一僵，随即变得更为恭顺了些：“是的，导师来了一趟……她想要知道您的打算。” “我以为那孩子已经猜到了。”贝拉回答，她抬起头，看着天边尽头处那高耸的暗影。她眯着眼睛，“你的身体还好吗？时间紧迫，我们不会过多停留的。” 卡洛琳确认这位半神知道她的导师跟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一瞬间的羞涩，绝望，无奈之后，卡洛琳垂下头，用手捂住了发烫的脸颊，低声说：“您放心，我不会影响我们的行程的。为了导师……” “为了白金之塔。”贝拉·纳尔森严肃而认真的纠正了卡洛琳的措辞。 这一刻，卡洛琳甚至有种被导师指导的错觉。真不愧是母女吗？卡洛琳想着，她看着贝拉柔和的面孔，对方的眼角处已经出现了细纹，头发被打理得很好，一丝不苟的盘起来，是母女两如出一撤的认真。 卡洛琳勾了勾唇角，柔顺的回答：“为了白金之塔。” 贝拉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才皱着眉头说：“她没有说其他的？” 说了您是疯子，算吗？ 卡洛琳想着，只是回想起来的时候，却大部分都是颠来倒去的不可描述的情景。卡洛琳低咳了一声：“她让我不要完全信任您。” “基本的警惕心还是有。”贝拉评论着，又看一眼卡洛琳，发出了不满，“只是过于信任你了。” 卡洛琳觉得自己仿佛是夹杂在妈妈和妻子之间的可怜男人，她摸了摸鼻尖，明智的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就没有对她正在进行的事情发出一点怀疑或是疑虑吗？” 卡洛琳想了想，摇摇头。 贝拉就皱起了眉头。 卡洛琳发现她还挺眼熟这个表情。通常她的导师不太满意，却又要捏着鼻子进行某种试验时，就会流露出一模一样的反应。卡洛琳总是对她的导师过度关注，企图由此去了解自己导师细微的想法。 如今看来，也似乎可以套用在贝拉·纳尔森身上。那么贝拉在不满意诺玛的什么呢？不满她的毫不反抗和毫不怀疑？可这不正是贝拉期望的结果吗？ 女人心，海底针。半神也是女人，也让人难以捉摸。 最后贝拉摇摇头，拉了拉自己的斗篷，说了句走吧，就带着卡洛琳往荒漠的深处走去。 与此同时，诺玛也睁开了眼睛。 她睡得很好，树屋里充满了清晨森林的草木和潮湿的泥土混杂的清香味道。外面的鸟鸣也清脆悦耳，就连伸展身体时，那舒畅的感觉，以及填充在心底的，不属于食欲，却又近似于食欲的感官都充满了满当当的饱食感。 很舒畅，也很愉悦。 诺玛甚至就想这么懒洋洋的躺在鸭绒羽被里，度过一天。 当然了，一个操法者是需要有自制力的。 诺玛放纵自己贪恋了一小会儿柔软的被褥，就抱着被子坐起来。在一个短暂的发呆后，再把被子收起来，随后就着镜面术打理好自己后。出了树屋的诺玛又严肃正经得就好像神圣帝国里的修女一样了。 “嘿，我说，我要被你们白金之塔的人吵死了。”侏儒打了个哈欠，跟神清气爽的诺玛呈现出鲜明的对比，“整整一个晚上，我的通讯录要被他们打爆了。你不考虑给他们回个话吗？” “这取决于你什么时候修好通讯器。”诺玛彬彬有礼的回答。 “好吧好吧，就会跟我搞事。”侏儒嘟囔着，露出烦躁的表情。 不远处半人马和鸟人一起做好了食物，他们谁也不理谁，勉强达到了平和的状态。 在吃过早餐后，静静等待了几分钟。头天出现的几个精灵就来了。为首者对诺玛行了一礼：“我们殿下同意见您，但时间并不长，希望您能把握住机会。” “就只见诺玛·希尔吗？我们呢？”侏儒不高兴的问。 精灵表现出意外的随和，他看向侏儒：“您想要问什么？” 侏儒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转了转眼珠：“我可没听说精灵之中出现了什么神奇的人物。一个陡然出现的半神，您不应该引荐一下吗？您看看这里的人，除了那个白金之塔的操法者，其他的可都是西大陆的成员。按照非人类联盟会的宗旨。一个半神级别的对象，应向联盟会报备。” 精灵安静听完，随后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们会处理相关事物的。” 言下之意，这就跟侏儒没什么关系了。 侏儒于是撇撇嘴，不说话，反正她也就是下意识的抬下杠，其实倒也没有多想什么。反倒是不远处的半人马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诺玛等他们说完，示意精灵带路。 精灵们牵来白鹿，白鹿高大又温顺，有双柔和的蓝眼睛。在它的身上挂着雕刻精致细腻的鞍，是繁复的镂空手艺，以金银雕制。 “精灵们不事生产，他们的矿产金属又是从何而来呢？” 在那一瞬间，诺玛回想起丽达曾经说过的话。诺玛勾了勾嘴角，随后爬上了白鹿高大的背脊。 这一段路显然快速很多，白鹿轻盈的跳动着，森林逐渐消退下去，平原开始增加，河水的声音越发响亮。在最后一个跃动后，诺玛看到了宽阔的河水绕了一个大弯，最后沉静下来。 河边树立着众多的树木，有枫树，松树等。而岸边堆积着大量矿石的碎片，秘银，青金，晶石……这些碎石被河水带着，堆积在天然形成的弯道那里，铺满了整个河道。 泽恩河将高岩帝国富含矿物的岩石磨砺成细小的砂石，经过大陆最有名的尼泽尔大峡谷，最后沉积在维因河畔，这在精灵语中意为“金红”的河畔是整个大陆最具盛名的十大景色之一，每当朝阳初升时，这富含了银色的秘银，火红的金精，各色魔晶石碎片的地方，就仿佛是被一张无形之手拉开了虹色的迷雾，交织在天空中，将森林染成绚丽的色彩。 这是和北大陆的极光并称的美景。是精灵们的故乡和国土。 诺玛看着眼前的一切，久久没有动作。 “欢迎来到精灵的国度。尊敬的客人，贝拉·纳尔森之女。” 空气中传来了年轻的声音，充满了协调和音乐的韵律。 第70章 此前诺玛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传说中的神临器， 这个真正的神灵长什么模样。 神祇高高在上，神祇住在远离凡人的神临海旁，凡人不可直视神祇， 否则双眼会被神威所灼伤。 关于神祇的传说，神圣帝国是最多的。这个在主大陆少见的一神教国度里，大家对于光明女神是虔诚且恐惧的， 对应的传说也极多， 将光明女神推上了一个极高的位置。 而真正游走在主大陆的神祇却是黑暗女神。她在漫长的时光里， 待在自己的国度， 并没有前往神临海，甚至不得不因此而削弱很多。 白金之塔是求知之塔，里面的知识储备浩如烟海。诺玛早就知道神祇会陨落， 神威难测， 却也不至于看一眼就会崩散， 除非这是来自神祇本身的意愿，又或是无法自控的情况。 因为知识，诺玛对于神祇的恐惧减轻很多，就如同此刻。诺玛弯腰行礼：“尊敬的神灵， 感谢您的关注。” 她的话音平静，敬语都仿佛是社交场合里的一种措辞。 这样的不敬换来了神祇的笑声。年轻英俊，看上去又体态纤细的精灵从森林之中漫步而来。周围阳光和森林都安静下来，似乎成为了他的陪衬。精灵手中抱着竖琴， 就好像他在主大陆的画像那样，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吟游诗人的形象。 “客人来到了我的森林，我应该带你看看周围的美景。带你看一看这在主大陆也可称颂的景色。”莫尔笑眯眯的回答。随着他的说话声，周围的精灵们无声的退开，四周再一次安静下来。 诺玛看了看周围， 点了点头：“不胜荣幸。” 泽恩河的河水并不湍急，流动时缓慢而深沉的水声就仿佛是一首被人刻意拉长的大提琴曲。莫尔带着诺玛沿着河岸往上。 “沿着河水一直往上走，穿过峡谷就是高岩地区，那里有很多元素生命。四大元素君主的眷族还残留在那里。” 莫尔给诺玛指引了方向，诺玛顺着莫尔的手往前看去，但森林阻碍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看到河水清澈，两岸的森林古朴延绵。就算透过血脉带来的强大耳力，诺玛也只能听到更远处有瀑布发出的轰鸣。她看不到高岩荒漠的景象，尽管她在梦境中早已见识。 “森林其实并不欢迎你，被亵渎的血脉。你来到这里，是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莫尔问。 诺玛沉默了一瞬：“血脉并不能代表什么。最弱小的凡人都可能成为神祇，最尊贵的神祇也曾坠落在深渊，最污秽的亡灵也曾行走在大地之上。” 精灵的手指勾动琴弦，他随着诺玛的话哼唱了几句后，这才笑了笑：“越是在意才会越要解释。” 诺玛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才诚实的点头：“您说的对，我对此确实耿耿于怀……不过，我既然享受了血脉的便利，我也不应厌恶它所带来的不便。” 莫尔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法师：“比起你的母亲，显然你更让人觉得喜欢。诚实而可靠……难怪凯西那家伙对你总是手下留情。” 回想起凯西为了消化神性把自己狠揍一顿的事情，诺玛的脸色沉了沉：“那可真算不上什么美好的回忆……” 莫尔就哈哈大笑起来，他看上去确实不像是一个神祇，显得平和亲近。或许这是协调之神的天性，总是能让人不自觉的亲近起来。 诺玛感受着血脉里升起的排斥，抬起眼：“神性是您的？” “当然，除了我，还能有谁？”莫尔笑了笑，轻轻的勾动琴弦，他随之哼了几声不成调的曲子，眯起了眼睛。 “您这么做了多少次？” “嗯哼……大概我也记不清了……5，6次？或者更多？你要知道，就算这片大陆历史以万年计，而真正的神战也并不算太多。而真正能想到一些值得神灵关注的点子，以及实现出的人，也并不是那么多。” 莫尔看了看周围：“我觉得你大概要长篇大论了，或许我们可以找个地方。” 最后诺玛面无表情的坐在树下，看着莫尔微笑着打开野餐布铺在大树下，再打了个响指。于是缠绕在树上的藤蔓拉伸了自己，在他们的头顶上形成一个凉棚，而另一些藤蔓则伸过来，迅速开花结果，垂落的紫色浆果就像是最好的老农伺弄了一年的紫葡萄，鼓胀饱满。 “请随意，这些果实味道不错。幸好你遇到了我，否则就得等到秋天才可以尝到了。” 在莫尔的鼓励下，诺玛冷漠的摘下一颗放进嘴里。然后果汁在嘴间迸发，带来香甜的滋味。确实很美味，但诺玛只是尝了一口就住嘴了。 “年纪轻轻的就要享受啊，美食，美酒，喝醉到天亮。”莫尔还絮絮叨叨的，就好像是个老头子教训自己的子孙。 “对我而言，美味是另一种。”诺玛回答，她眯起眼睛，露出一点回味，“而且我刚享受过了。” 莫尔沉默下来，他注视着诺玛，然后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污秽的魅魔，你该不会在肖想一个神祇的**吧！” 诺玛：“……”她强忍住了揍人的想法，主要是打不过。 最后莫尔哈哈大笑起来：“开玩笑，开玩笑，放轻松点。我们现在还不是敌人。准确说，是你还没有成为我敌人的资格。” “……那么，你为什么会愿意回答我的问题？”诺玛问。 “当然是为了给我当下的敌人们制造一点困境。关于这点，我还是很乐意的。”莫尔朝诺玛眨眼。 周围很安静，充满了静逸的美感，在这片神祇刻意营造出来的美好之中，诺玛依然坐得很端正，没有一点的放松。 莫尔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法师，对方垂着眼沉默，他的脸上带着微笑，似乎在等待法师的开口。似乎就真的像一个平易近人的老人那样，愿意回答年青人的任何问题。 可莫尔是神祇，他的生命无休无止。他不会像将死的年老体衰的那些人，巴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都传承下去。 因为死亡，人们才会乐于分享。因为生命短暂，终有结束，所以才会费尽心力的照顾幼小，让他们承担种族与文明之火的延续。 但神祇却不同。 诺玛抬起了眼：“在过去无数的时间与历史中，我相信并不只有白金之塔尝试建造元素管道，对吗？” 莫尔拉出了笑容：“当然，人类……并不只是人类，智慧生物的大脑都差不多，你能想到的，迟早别人也能想到。或多与或少。智慧生物总是对自己没有的，无法掌握的东西充满焦虑，对它们充满野心与掌控欲。” “但他们都失败了。是吗？”诺玛没有被莫尔话中的那些道理所干扰，问出自己关心的重点。 “当然，你看，现在还有元素管道存在的痕迹吗？没有，一点也没有。” 诺玛点了点头：“元素管道需要全大陆的一起努力。制定节点并不存在什么问题，但之后却需要大家的合作。无论是战争的爆发，或是一国的私心，都无法成型。” 莫尔没有说诺玛说的对还是错，他只是微笑。 “……贝拉·纳尔森，是在走一条很多人曾经走过的老路吗？” “我无法确知你说的哪个层面。如果仅仅是成神，那已经有无数人走过。或是失败，或是成功。”莫尔回答，“但是贝拉·纳尔森这个人……是漫长时光里出现的，少数几个比较有意思的人。有脑子，且有行动力。” 诺玛重新点头，她抬头看着天空，突然问：“您曾想过死亡吗？” “你可真是个天马行空的家伙。”莫尔有些无奈，他顿了顿，“当然，我既然期待死亡，又害怕死亡。” “……人之常情。”诺玛回答。 这一次，莫尔既没有笑，也没有说话，他静静的盯着诺玛。 诺玛则微微笑了笑：“我想这种事，无数次，经历多了，就算是神祇也会有些厌倦的。” “最后一个问题，您的神性分离出来，2次。那么，您眼下是否虚弱得我可以杀掉您？” “年轻人，你想要尝试一下吗？”莫尔笑起来，他很快就看到诺玛跃跃欲试的双眼。而后，神祇的威压裹挟着怒气，把诺玛压趴在地上差点起不来。 莫尔摇了摇头，他弹奏起了竖琴，琴声飘扬在森林里，周围静逸安详。诺玛则缓慢的重新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法袍。最后，神祇悠悠的说道：“你问完了吗？” 诺玛点头。 莫尔便看了诺玛一眼：“希望我们能在神临海再见。”留下这句话后，精灵就消失在了诺玛的眼前，就好像是一个美好的幻影。 诺玛垂下头，她拿起一根树枝，在尚且湿润的泥土上勾画出一个法阵的雏形。如果卡洛琳在这里，她就会明白这正是元素管道的基本法阵图纹。 “一次又一次，无数次。”诺玛低声说。她很快抹去了这个图纹，看向了天空。 “神祇，凡人。神性的分离很快就能恢复……神性代表着什么？”风声悠扬，似乎传来了嘲讽的声音。诺玛安静的看着地面，又低声念叨了一次：“凡人，神祇。” 这一次，就连风都静止下来。 最后诺玛站起身，沉默的看向了泽恩河来时的方向。那也是她打算前往的方向，是卡洛琳所在的方向。她想，自己终究是要前行，失败总是会孕育出成功。而无数次的失败，也终会引来终结。 第71章 神祇飘然而退， 他没有必要，也不愿朝旁人道别。诺玛醒来时，便看到天地间安静又冷漠， 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诺玛轻轻的搓揉了一下她的拇指。指尖弥漫着水汽与滑腻的触感，就好像是那个女人还在自己的身边，在清晨时分睁开眼时， 再来了一出荒唐迷幻的梦境。 诺玛忍不住微笑起来， 只是笑过后， 她的脸色重新沉下来。 卡洛琳对她别有所图， 诺玛是一直清楚这件事的。这个世上对她别有所图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也不介意放纵这个看得还顺眼的小姑娘从她身上获取一点什么。毕竟她也从对方身上收获了愉悦。但是这份别有所图如果掺杂进了她的母亲，就会让诺玛感觉厌恶、难受， 甚至是恶心。 诺玛向来不避讳这样的情绪， 这会让她感觉自己更像一个人类， 而不是那个她从未见过，也不想去见的血亲的另一半。 只是现在…… 诺玛无声叹息，看着远方。 而后不久，踢踏的声音响动起来， 打破了森林的安静。 “瞧瞧看啊！我发现了谁！”侏儒的声音大呼小叫的，由远及近非常的迅速。 诺玛抬起眼，看到侏儒正坐在半人马的后背上，甩动着自己的胳膊， 发出了兴奋的声音：“哇哦～～～～” 在她的身下，半人马露出了一脸的生无可恋，任由好友抓着自己的头发，骑在自己的后背上。诺玛的眼神扫过这两人，再往后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穿着一身极具精灵色彩的浅绿色衣服，金色的头发软软的落在额头上，眉毛下是一双坚毅的眼睛。 金，当初跟着卡洛琳一起离开的剑士。 诺玛忍不住皱眉，那一瞬间，金下意识的按住了身侧的长剑，警惕的看诺玛。诺玛轻哼了一声，金就啪的趴到到了地上，就好像他的神祇对待自己那样。那张算得上俊俏的脸蛋被按在了泥土里，狠狠的碾压了一遍，这才松开来。 金闷哼一声，默不作声的站起来，低着头拍打自己身上的尘土。诺玛听到四周传来嘻嘻索索的声响，里面带着一些不满，诺玛转头看向金：“你似乎在这里过得还不错。” 金一愣，他的耳朵动了动。他虽然没有精灵那标志性的，长长的耳朵，但是耳力似乎也并没有降低多少。在听到声音后，金那张有些郁闷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一点笑容：“还算不错……虽然精灵们真正的内部，我融不进去。但是比起人类世界……已经是好很多了。” 诺玛点点头，又问：“卡洛琳……” “马丁大人是跟我在这片森林分开的。”金急忙说道，他似乎明白过来为什么一见面自己就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原因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诺玛。诺玛回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一点不明意义的冷光。 金急忙转开头，低声说：“我们没有共行太久。而且马丁大人……似乎跟那一位有联系。”这句那一位说得含含糊糊的。但诺玛知道是谁。 这并不意外。 诺玛想着。 卡洛琳·马丁，似乎总是认识很多人。她认识兽人族的凯西，认识协调之神，哦，还认识白金之塔的骄傲和象征贝拉·纳尔森。 接下来呢？ 诺玛垂下眼，也许她还会跟许许多多的人打交道。 但诺玛并不喜欢这样。 在偶尔的时候，诺玛不喜欢卡洛琳光芒四射的样子，尽管那个时候的卡洛琳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可是诺玛又想把这样的卡洛琳藏起来，就好像这是她所珍藏的食物，不愿意让其他人来分享。 是了，卡洛琳·马丁，还是她这个人类和恶魔的混血种的食物。 诺玛的心就慢慢的沉稳了下来。她不愿意和其他人分享她，因为她是自己目前为止唯一的，也是最满意的食物。她满足着诺玛的食欲、爱欲，她会这么认为她独享着卡洛琳，那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 诺玛的心情莫名的松快了一点。她重新看向金：“那么，其他人呢？” “啊……啊！”金想了想，说道，“是的，那一位的身边有一个女性，挺普通的……有一头棕色的头发。” 诺玛的心头陡然一跳，她抿着了唇，想着果然如此。 “他们似乎都认识。于是马丁大人就跟着那个女性一起离开了。”金说道。 诺玛点了点头。她扭头去看河水的尽头，穿过大峡谷，就会来到高岩高原。而她的卡洛琳就在那里，与她的母亲一起。诺玛皱起了眉头，她按住自己的眉心，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诺玛看到金还站在那里，眉头皱起：“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个……”金有些不好意思，他搓了搓手，“那个，我是想来说明下，之后的旅程我就不会再跟随您了。精灵们已经接纳了我们……这里是我母亲的故乡，我，我也不太想要离开了。” 诺玛哦了一声，朝金伸出手：“你的佣兵契约呢？” 金楞了一下，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佣兵在接任务的时候会跟主顾签订契约，以防中途反悔，甚至反过来当强盗去祸害主顾。完成任务后，主顾会解开契约，而没有完成任务，佣兵很可能之后也无法再接到任务，不被佣兵工会所承认。 尽管金已经决定待在这里，也许之后都不会再有机会接触佣兵工会。可世上的事情哪有说得清的，身为一个佣兵，金再明白不过这个道理了。 金急忙掏出了自己的契约书。 诺玛拿起看了一眼，上面的雇主是白金之塔，落款的名字是鲁道夫·沃克。诺玛垂下眼，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契约书光芒闪动过后，化成碎光消散。 “现在我们互不相欠了。愿……日后不见。”诺玛说道。 金用力的点了点头：“谢谢您。” 诺玛摇摇头，她转身离开，朝向了河流的方向。 在她的身后，侏儒和半人马都很快的跟来，在半人马的唿哨声中，有翼族展开了自己的翅膀，朝天空飞去。 半人马轻快的蹄声在诺玛的身边响起，而侏儒晃动着她那粉红色的头发乐呵呵的说：“欢迎来到西大陆，亲爱的操法者。这里是非人的集聚之地，这里是非人的天堂。” 是天堂吗？ 阳光落下，河边升起七彩的虹光，笼罩着她们，仿佛进入了一个梦幻之地。 诺玛看了一会儿，就扭开头去，轻轻的点了点自己衣袖上的白金之星。下一刻，鲁道夫·沃克那标志性的白发就出现在了诺玛的眼前。 “……这家伙除了干活就没有别的想法了吗？”伊娃下意识的躲了躲，不让鲁道夫看到自己。 但鲁道夫已经转过了头，他看了眼周围，目光落到伊娃身上，又看了眼她坐着的半人马，朝两人点头：“伊娃·赛恩斯，爱琳·唤雷者，两位早上好。” “也祝您好，沃克老师。” 侏儒和半人马异口同声的回答，她们的脸色绷紧，露出了紧张。看到诺玛看过来的表情，鲁道夫笑了笑：“当初我是负责她们奥术对战课程的导师。” 听到这门课程的名字的时候，侏儒和半人马都忍不住抖了抖，表情更加的一言难尽。 而这一头鲁道夫已经一脸和蔼的跟诺玛说起话来。 “我听说你最近有些不负责任。” 诺玛一脸的冷漠，她伸手招来自己的坐骑，就是那张奇怪的浮空的椅子，她施施然的走上去坐下，随后看向了鲁道夫：“我认为，您在派遣墨菲来到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这一点。” 鲁道夫露出纵容的笑容，就好像在看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白金之塔不是我一个人的。诺玛，它不属于我。” “那它属于贝拉·纳尔森吗？”诺玛问。 剩下的两个人做出一脸巴不得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的表情，耳朵高高的竖起来。 “当然也不属于贝拉。”在诺玛的面前，鲁道夫从不掩饰自己与贝拉·纳尔森之前的亲密。 曾经有一段时间，诺玛还认真的想过鲁道夫也许是自己的血缘父亲这件事。想到这里，诺玛的表情有几分恍惚。 “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鲁道夫的声音又轻又柔，“我想你应该明白，我是多么的爱你。我把你当做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看待。” 当然了。 诺玛怎么会不明白呢？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鲁道夫都是诺玛眼中最佳的父亲。他博学，理智，又不缺幽默。他放任诺玛，却从不纵容她。一直到诺玛察觉到自己真正的血脉为止，在此之前，鲁道夫·沃克的重要性超过了很多人，包括她的母亲贝拉·纳尔森。 “我希望你强大又理性。一直以来你也做到了。可是这一次……”鲁道夫话音一转，“这一次你的不告而别，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实在是让人失望。” 诺玛沉默着，她的目光移动，看到伊娃悄悄的撇了下嘴巴，她突然的笑了笑。 鲁道夫似乎有些惊讶，他注视着诺玛，而诺玛则回望着鲁道夫，她的目光平静：“我一向都很负责，我的成就，我的所有都说明了这件事。导师。” 鲁道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他注视着诺玛。诺玛也回望着他：“墨菲说了什么，您真的不知道吗？为了白金之塔，我的离开是合情合理的。为了白金之塔。” 为了白金之塔。 诺玛和鲁道夫心里都默念了一次这句话。 这句无数次出现他们的聊天，从诺玛很小的时候开始，鲁道夫就一再强调着这一点。 为了白金之塔。 只是这一次，他们终于有了分歧。 第72章 这是第一次， 诺玛和鲁道夫之间不欢而散。诺玛看着鲁道夫消失在自己面前，她知道有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但奇怪的是，诺玛的心中却并没有太多的不适， 相反，她感觉到了一点轻松。似乎一直压在自己心口的那块大石被撬动了几分，自由的空气从外界流动， 带来了生的气息。 诺玛按住了自己心口。 她皱着眉头， 她原本以为一直以来自己的压力来自于她的血缘母亲， 而现在， 她也突然明白过来，这份压力之中，也有一部分来自她曾经信赖和敬重的鲁道夫。 曾经信赖…… 诺玛垂下眼， 突然感觉到了几分讽刺。 可与之同时存在的， 还有另一种感受。她想要让元素管道立在这片大地上， 永永远远的，再不被其他人操控。 这其他人里，包含了太多。 “可算是走了，导师他还是这么吓人。”伊娃探出头看到诺玛身前已经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我们走吧。”诺玛说。 伊娃急忙拍了拍自己的老友。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侏儒的无礼，这一次半人马也没有发出其他什么动静，只是安静的踩着步子不紧不慢的朝诺玛走来。 “听说你是由导师养大的？” 好奇的侏儒看了看诺玛，忍不住问。她问出口， 却并没有想过得到什么回答，毕竟她总是这样，对很多事情充满了热情和好奇。而诺玛那个狗脾气么，伊娃自觉自己还是早就看透了。 “并不只有他……我的母亲生下我以后，就把我扔给了导师。我的童年和青年时期都是由导师和……很多其他的导师共同扶养的。” 诺玛的声音传来。 伊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她看着诺玛的眼中浮现出一点波动。诺玛浑然不觉，她继续说道：“他们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教会我严谨的对待万事万物，遵守白金之塔的规则……因为他们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伊娃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那令人不安的内容，她张了张口。而这时，半人马突然开口：“只要长大，只要拥有力量，就好了。曾经的很多东西，都没有必要放在心上。你越是重要，越是不可或缺，那么大家就都会让着你，捧着你。” 诺玛看了眼半人马，她点点头，语气依然那么的沉稳而平静：“你说的对。” 只是，或许是属于人类那一半的血脉影响，偶尔诺玛也会期望一些单纯的情绪。为什么书籍里说父母是最无私的人，她却无法获得来自母亲的疼爱呢？据说养个宠物很多年，都会养出感情，但诺玛却从来不曾感觉到呢？ 那些炙热的，在书籍中被人传颂与歌唱的情感，诺玛一直都很缺失。这并不是生命中的必需品，诺玛也一直很明白这件事。 可是就算是作为一个奢侈品，那也未免太奢侈了。 诺玛闭上了眼睛，她能回想起的，灼热的温度，似乎只有卡洛琳。那个女人才会用那样热烈的纯粹的眼神去看着自己，去接近自己。 只有自己。而不是她身上很多的东西。 就算为了那样的眼神，诺玛也会一再对卡洛琳退让。她按住了自己的额头，突然感觉到了一点不那么熟悉，却不也那么陌生的情绪。 这个情绪，名为想念。 远处的风沙渐渐变得浓烈起来，整个视线都充满了昏黄的颜色。卡洛琳停下了脚步。在她的身前，贝拉·纳尔森回过头，她有一张平淡无奇的脸蛋，比起女儿的高傲，贝拉·纳尔森显得要平易近人得多。 特别是在平常的时候。 就比如现在。 “发生了什么事吗？”女人的声音宽和仁慈。卡洛琳甚至觉得这份音调如果贝拉·纳尔森愿意去当神圣帝国的修女，恐怕现在也至少是主教的职务。 “没什么，只是……也许是错觉。”卡洛琳摇了摇头。 “你已经是一个魔导师了，应该相信自己身为一个魔导师的直觉和灵性。”贝拉说道，和导师那过分理性不同，贝拉在教导的时候总是充满了循循善诱的气息。 “也许你应该再感受一次，你的灵性不会欺骗你，它来自你的灵魂。”说到这里，贝拉突然笑了笑，“万事万物最终都来自于创世神——虽然我们并不知道他究竟是沉睡了，又或是死去。但这一部分，确实是来自他。它赋予我们灵魂，无论是至高如神祇，卑微如凡人都拥有。它是所有有生生物成神的道标之一。” 卡洛琳慢慢的睁大了眼。 凡人成神，这是不被神祇们所允许的，同样，所有相关的内容也被严格把控，根本不可能泄露一丝一毫。 但凡人确实可以成神，远的不说，最近的那一位，至今仍活跃在暗精灵的国度里，是所有人敬畏的对象。 而此刻，这样的辛秘被贝拉随口说出来，就仿佛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般。 这就是半神吗？ 卡洛琳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更是充满了向往。 “年青人的眼神，真是让人喜欢。”贝拉说道，她拿起水袋，慢悠悠的给自己灌了一口，目光中充满了欣赏，“我喜欢你这样的眼神，心性也很好……跟我的女儿完全不同。” 提到诺玛，卡洛琳忍不住抿住唇，少见的表现出了一点羞涩。没办法，当初在梦中缠绵一夜后，诺玛拍拍屁股就跑了，但是卡洛琳一睁眼就被贝拉逮了个正着。 虽然贝拉并没有说什么，但对于卡洛琳来说……就算是她，也有点过于超乎底线了。想到这里，卡洛琳忍住了想捂脸的冲动。 “所有的生灵都可以成神。”卡洛琳说着，话音里带上了试探。 贝拉看了卡洛琳一眼，笑了笑，对于卡洛琳表现出来的野心勃勃，她似乎尤其宽容：“所有的生物都可以成神，人类的天赋也并不算弱，可是人类实在太多变，生命也太短暂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个在白金之塔里名声广为流传的女人也带上了一点感慨：“或许造物主在创造人类的时候就一定考虑过类似的问题。我们是依靠族群繁衍，强大的生物，而并不是靠单个的个体。” 卡洛琳安静的听着贝拉的话，她的目光有些飘忽。人类善变、多疑，寿命短暂。和长生种比起来，天赋也有所欠缺，但人类依然屹立在这块土地上，并且占据了上风。 因为这并不仅仅是一两个英雄做的事情，而是由千百万个普通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卡洛琳沉沉的叹了口气：“但是那也不够的。蚂蚁的巢穴再复杂，再让人惊叹，那也终究是蚂蚁。” “……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聪明，却不自以为是。”贝拉的目光停留在卡洛琳的身上，她带着一点微笑。 这里已经很靠近无尽天柱了，无数跟巨大的石柱从大地拔起，冲向天空，就好像是无数刺向高空的利剑。这样特殊的地貌让这里的风都变得狂乱起来，时不时就能听到可怕的呜咽声。 大风卷起了贝拉的衣袖，卡洛琳看到对方的身上那萎缩的，干枯的肌肉。卡洛琳眼睛一缩，失声喊起来：“纳尔森大人！您的身体！！” 贝拉转头看了卡洛琳一眼，她勾起手指，把衣服往上扯了扯，表情并没有什么改变：“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这就是我的代价之一。” “可是……可是……”卡洛琳语无伦次的张了几次口以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导师知道吗？” “……她知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吗？”贝拉面无表情的反问了一句。她裹紧自己的身体，看着远处，“抓紧时间吧。我们很快就要到了。如果有一天我……” “什么？”卡洛琳抬起了头，而贝拉则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第73章 荒凉， 贫瘠，草皮紧紧的贴着地面，东倒西歪的， 半是干枯，半是惨绿，风沙干涩的味道环绕在鼻尖， 这就是高岩高原的景象。 “啊～～～！！！！” 半人马踢踏着步伐， 撒欢一样的在荒漠上奔跑着， 带来一阵阵风沙， 尽情的感受久违的，奔跑的快乐。远处有土狼的鸣叫声，目光的尽头， 时不时会有羚羊群奔跑的身影。 “你小心点！不要引到元素生物了！”侏儒举起手在嘴边大喊了一声。 远远的传来了半人马欢快的回答：“我才不会！” 侏儒摇摇头， 她扭头看向诺玛。现在她终于顶掉卡洛琳上位， 登上了诺玛舒适的座椅。当然，与此同时，原本属于卡洛琳的很多工作，也同样堆积在了她的面前。 不过对于元素管道的种种设想和方法， 侏儒是相当感兴趣的。她美滋滋的想着，自己现在得到了一位半神的友谊小手手不说，还能接触到元素管道这样核心的数据，简直可以让所有的操法者都羡慕嫉妒到死。 桌面被敲动了两次， 发出咄咄的声音。伊娃一抬头，就看到一张严肃的，充满了不赞同的脸——是诺玛正看着她。 诺玛张了张口，还没等她说出什么来，伊娃就举起了手， 高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卡洛琳一定不会这样——我敢说她只是表面认真而已——不要瞪我！接下来我一定专心致志。” 诺玛闭上嘴巴，看了眼侏儒，眼中带着一点点的不满和委屈。她还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侏儒提到了那个女人，这让她突然想起了卡洛琳，那个女人虽然总是做出一副狡黠的反叛姿态，但却从不会抢诺玛的话。 每一次的教训，她都会等到诺玛说完才会用那种狡猾的语气，说出并不让人反感的反驳来。 诺玛意识到这一点，又突然有点愣神，仿佛她是对方所宠爱的，愿意迁就的孩子。在她所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对方纵容而迁就的对待自己…… 诺玛的脸色突然微微的红了红，她轻轻的搓了下自己的拇指，眯起了眼睛。 但很快的，诺玛就抬起了头，看向远处。 在无尽的荒漠的尽头，有一片延绵的阴影，高耸入云。有人会以为那是一片高耸的城市，也会以为那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只有熟悉高岩地区的商人，以及学识丰富的人才知道那里是半人马和有翼族的故乡。 白石荒原的无尽天柱。 这么行走几天，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色，诺玛不为所动，而侏儒则渐渐开始暴躁起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突然间，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伸出手指：“下泥点了？” “有飓风！飓风快来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有翼族，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弓箭手像一抹黑影一样从空中俯冲下来。他的声音又急又大，头发都乱糟糟的立起来。 空气中的风元素呈现出了明显的**，哪怕是号称风之宠儿的有翼族都有些无力起来。 “这个季节为什么会有飓风？”半人马急忙跑过来，她左右看了看，还没有开口，就听到头顶的有翼族的声音。 “跟我来，这边这边，我来带路！” 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高岩地区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它本身带有众多的元素晶石，浓度高到甚至会自行诞生元素生物。 而飓风起的时候，这无异堪比一次元素暴动。诺玛站起身，她看到在自己的前方乌云涌动，浓黑如墨，迅速的连成一大片。远处犹如道标的无尽天柱已经被黑沉的雾气所吞没。风声震动，荒原上所有的一切都似乎身不由己的朝那个方向卷去。雷声连成一片，偶尔一个刹那，白亮的光线兹拉的连成一片，照亮远处那片沉沉的暗影。 “你不是有翼族吗？为什么没有发现！” 一行人狼狈的朝着里克带领的方向逃窜。半人马一边奔跑，一边大声的用风元素扩大自己的音量，好让自己的骂声能让有翼族清楚明白的听到。 “我怎么知道！风元素突然暴动了！这不是普通的飓风！！”里克不甘示弱，同样用风元素回答。 一鸟一马保持着高速的进行速度，一边互相指责。 诺玛皱了皱眉，低声说：“好吵。” 侏儒打了个呵欠：“习惯就好了。这才是有翼族和半人马之间的常态。” 诺玛看了眼一鸟一马。风元素肆虐，卷起沙尘和其他莫名其妙的地方，诺玛都不得不在自己的座椅上加了好几个防护罩。而两个人则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他们互相指责着，甚至还有余力给对方来几发风刃。 和在中大陆和东大陆的谨慎不同。来到西大陆后，几个非人类都呈现出了肉眼可见的放松来。或许是因为回到了家乡。 但一说到家乡，诺玛就忍不住想起了白金之塔。 白金之塔对诺玛而言意味着什么呢？是眷念吗？还是唯一的栖身之所呢？ 这样的想法只是动了动，就很快的被按了下来。而前行的目的地也不远了。 这是一块巨大的石块，能很好的规避风沙，只是这里已经有了一些人。 诺玛扫了一眼他们，这里的成员混杂，骡马和人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一种并不怎么好闻的气味。诺玛忍不住皱了皱眉，而正在偷偷打量着他们的那些陌生人见状，畏惧的往里缩了缩，大家都很沉默。 很显然，这里的地方并不足够大，但没人打算让出自己的位置。 里克拍动着翅膀落下来，他看了眼这里的人，又扭头去看外面。这时候的风沙已经越来越大了，如果不是有翼族人的眼睛极好，以人类的目力，恐怕不看到一百米以外的距离。而这距离也在极速的缩短。这个时候再冒险出去找其他的地方也不现实了。 “你是怎么找的地方。”爱琳忍不住皱眉。 到了西大陆，很明显就是非人的地盘，就算是半人马也露出了几分或许原本就有的羁傲不逊来。 “那个……尊敬的大人们……”这个时候有声音响起来。 诺玛转头看过去，这时候出来的是一个穿着朴素，头顶小锥帽的中年男人。他搓了搓手，露出一点笑容，带着谦卑与讨好：“我们可以让出一点地方，但是你们看，我们也有这么多人，之后需要一点保障。” 侏儒一下子探出头，笑嘻嘻的问：“你想要什么？” “我们是商人。”那个中年男人小心的说道，“你们一个半人马一个有翼族，想来目的地也是无尽天柱——那里正好是我们的目的地。高岩地区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如果你们能保障我们一直平安的到达目的地，我们会让出地方。” 诺玛的眼中晃过一点不耐，说道：“闪开！” 话音落下，一只巨大的岩石组成的大手伸了出来，从大地上扒拉开一个巨大的石坑。其他人立刻低呼一声，惊疑不定的看着诺玛。石元素开辟了一块地下通道后，融化在大地上。诺玛看了眼半人马。 半人马少见的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踩着步伐往里走。而其他人也跟着沉默的往里走。诺玛有些疑惑，她想了想，才低声问伊娃：“为什么你们都不说话。” 伊娃想了想，这才回答：“其实答应才是常态，这是荒漠里的默认的规则，帮助有困难的人，荒漠不同于东大陆和中大陆。这里充满了危险，风沙、飓风、魔兽、元素生物……所以只有守望互助，才可能更好的活下去。” 诺玛沉默了，过了很久，她才低声说：“啊……是这样啊……” 人类总是这样难以理解的事情，对于诺玛而言。她在白金之塔里待得久了，行走在中大陆时，也依然采用她那套利益至上的想法。如果利益谈不拢，那就直接亮出你的肌肉，让其他人屈服。 可是原来也有这样的地方，和这样的人。原来还可以无条件的去帮助一些人。 诺玛少见的有那么点局促。她回头去看那群商人。有人正好奇的看向了诺玛，在对上诺玛的视线后，对方又急忙的转过头，仿佛诺玛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其实这样的视线，以及视线背后潜藏的意味，诺玛很熟悉。 但是在这一刻，诺玛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 如果可以和平共处，谁想要被人冷漠敌视呢？ 诺玛总是羡慕那些长袖善舞的人的。 就比如…… 比如卡洛琳。 诺玛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她意识到自己最近想起那个女人的次数大大的增加了。这意味着什么？诺玛不想去深想。但卡洛琳在她身边时候，她总是处在一种极为舒适的氛围里的，卡洛琳在她身边时，诺玛并没有这种感觉。 但一旦离开，这样的差别就突显出来，让诺玛感觉想念，以及那么一点点的不快。 离开自己，那么决绝的离开自己的卡洛琳，真的实在是太冷漠无情了些。 第74章 风声越来越大了。 几人都显露出了明显的坐立难安的神态来， 频繁的看着外面。诺玛安静的注视着他们，真是很奇怪，明明在东大陆的时候， 他们都更加的冷漠。为什么到了这里，反而会表现出这样的态度呢？ 诺玛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果然是看不明白这些人的。 “阁下， 外面的风太大了。”半人马首先开口。 “这不是简单的飓风。”里克突然开口。 两人的目光对视了一瞬。这一瞬间， 半人马到底还是展露出了她姓氏所代表着的地位。她沉下脸来：“不管如何， 先安置平民， 然后……我们要去看一看。风元素太过暴动了，有些不对。” “是的，我听到了元素的哀嚎声。”里克皱着眉头说， 他的表情忧郁， 抬了抬头。诺玛注意到那是无尽天柱的方向。 无尽天柱上有什么…… 一刹那间， 诺玛想到了卡洛琳，想到了那个让她厌恶的，她血缘的母亲。是她们吗？诺玛拢起眉头。她看着半人马：“我没有意见。” 半人马立刻表现出喜悦，她马蹄刨了几次， 弯腰朝诺玛行了一礼，就立刻的掉转头冲了出去。 这个土坑的外围并没有并没有设立门之类的东西，风声和人群发出的低声的祈祷都一起席卷进来。跟着半人马高声的呼喊着，然后大家就一起行动起来。和中大陆与东大陆那种就算是平民也随时保持对同类的警惕不同。这些人在经历过初期的慌乱之后， 就立刻选择了毫无保留的相信。 大家彼此帮助着，在首领和半人马的帮助下，保持着顺序进到了地洞了。诺玛看到他们手里都牵着一根粗大的绳索。每个人都牵着那个绳子，它维系着自己，同时也牵连着其他人。 他们聚拢在一起， 有的胆大的已经左右张望，在对上诺玛的时候，又惊惶的离开。而半人马和首领一起清点了人数后，她扭头看向了诺玛：“大人，我恐怕得去看一看。这个飓风……” “现在可不是起飓风的季节啊……” “也许是神祇发怒了……” “神祇为什么发怒？”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都是凡人对于神祇的畏惧。 诺玛点点头，半人马就抱起了侏儒，郑重的将其放到了诺玛的怀里：“我这个老友很喜欢乱跑，请一定要看住她。”随后她又塞了一张地图到诺玛的怀里，“还有这个，这是无尽天柱的周边地形图。如果……我想您能用得上。” 诺玛有些手足无措的接下了小孩一样的侏儒。侏儒抬起眼睛，跟她大眼对小眼了一下。两人的脸上都满是尴尬，谁想要跟这么个东西抱着对视！谁想！！ 但是半人马的过分郑重让两人暂时说不出话来。 而这时，里克擦了擦自己的弓箭：“我跟你一起去。” “这么大的风，你怕是飞都飞不起来。”半人马嘲笑了一声。 “这是风元素的暴动，我到底也是风元素的宠儿。和你这种投靠自然之神的不一样。” 诺玛的耳朵动了动，她看了眼针锋相对的两人，又低下头，看到手里同样兴致勃勃的侏儒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两人。于是诺玛静默了一瞬，就把侏儒扔到了一旁。半人马立刻回头，转头拎起侏儒，重新放到诺玛手里：“请一定要看好她。” 随后半人马也不理会其他人，就这么冲了出去。 诺玛听见了空气中元素的震动。大概半人马是在自己的身上施加了什么术法来抵抗风沙。而很快的，里克也跟着跑了出去。 只留下满脸沉思和抗拒的诺玛，和一脸蠢蠢欲动的侏儒，以及一群不明所以的路人。 “你怎么想？”诺玛双手架着侏儒的腋下，将她举起来。 侏儒被迫以这么个方式跟诺玛平视，她沉着脸，在心里默念了三次：你打不过她，你打不过她，你打不过她…… 终于顺了口气后，侏儒这才说道：“我有理由怀疑无尽天柱上隐藏着什么。根据那只鸟人的说法……半人马……” 半人马跟鸟人的居住地这么接近，又这样的势同水火，一定不仅仅是地缘的原因。或许从很早以前开始，他们就曾经是守望互助的关系，甚至于侍奉着同一位主君。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半人马投向了神祇的怀抱，并且得到了神祇的恩宠。 不过神祇的恩宠也许是针对那位元素主君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诺玛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她晃了晃手里的侏儒：“你知道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侏儒大声叫起来，“她都把我扔给你了，就明显是不让我知道什么啊！” 这声音委屈得就好像是被什么人渣抛弃了似的。诺玛脸上顿时显露出几分嫌弃。她把侏儒扔到一旁，坐到一边。 时间过得很慢，诺玛有些心神不灵，她需要做一点什么。她刚拿起元素管道的法阵图，但看了眼周围乱糟糟的人，就又放了下来。这么乱不适合看法阵图。无聊之下，诺玛只好拿起了地图低头看起来。 侏儒停顿了一会儿，看到诺玛没有理会自己，也跟着凑了过来，看着地图：“啊，这是无尽天柱啊，可真是详细，看来爱琳很信任你嘛。” “是吗？”诺玛随意的应了一声，她低头看着地图，“上面的笔迹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这是很多代不停添加的结果啦。”侏儒笑了声，“大地山川又不是一层不变的。所以一代代的添加和更改，也就这样了。这可是她的珍藏，别弄坏了。” 诺玛嗯了一声，她看着那墨线，除了山川之外，更改的还有……天柱。这种自然的伟力可不是随意就可以改变的……诺玛细细的看过去，一点点的从相近的墨迹中寻找出最初的形状。 她的心神慢慢的沉浸了进去，心底却越来越沉。 这个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表情顿时一变。她把侏儒夹起来，快步走了几步，又陡然停下脚步，把她扔到一旁：“你在这里看着，很快。” “怎么……” 侏儒的话音还没落下，就看到诺玛的身后浮现了黑色的，扭曲的阴影。侏儒的声音就仿佛卡在喉咙里，她的本能厌恶着这种感受，身体却仿佛被什么大型的肉食动物盯着那样，一点也无法动弹，只能站在那里，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而这大型的猛兽仅仅是随意的看了她一眼，就化作了一阵青烟消失在她的面前。侏儒悄悄的松了口气。 “这家伙的血缘另一半……怕不是那么简单。”侏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转头去看身后。 果然那些普通人都不约而同的受到了污染的感觉，变得嗜睡或是迷离。侏儒叹了口气，认命的去解决诺玛留下的麻烦。 “希望……一切顺利吧。” 诺玛不知道侏儒的想法，她的速度很快。在梦境和现实的层叠之间，她的速度比一般的物种快上很多。她曾经跟卡洛琳寻欢多次，早就已经在对方的灵魂里留下了自己的印记。或许这也是种本能，她笨拙的想要借此警告其他“人”，这是她的猎物，不允许旁人染指。 而这一点的链接现在出现了动摇和震荡，甚至在极具的衰减，这正是她着急忙慌的赶来的原因。 是谁？要动她的猎物？是谁？敢动她的猎物？ 半神级怒气不是谁都能承受的，周围一切有灵性的东西都惊慌失措的躲避着。诺玛只觉得自己被那无形之物带领着，不停的往高处升去，朝远处飘去。她眯着眼睛，感受着周围。这里是梦境与现实的叠加空间。既是现实又不是现实，风元素虽然突破不了现实的壁障，但那些嚎叫声却一并传进了诺玛的耳中。 诺玛动了动耳朵，她听见空气中传来无数的回响，是风元素们统一的呐喊，它们喊着。 “芙蕾雅，芙蕾雅。” “我们的君主。” “赞美造物主，赞美风之芙蕾雅。” 诺玛感觉到了灵魂一阵震荡，她抬起头，被她所支配的梦境被撕裂开了一条细缝，而后这细缝越来越大，很快就如蛛丝布满了梦境，让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支离破碎起来。现实的天空强硬的挤进了这片虚幻的梦境中，呈现出了它青蓝的颜色，一碧如洗，好像依然是平和又安静的，但这仅仅是一个错觉。 越是宁静，就越是疯狂。 诺玛意识到，那青蓝的天空也不是现实，而是某个存在开辟出来的小空间，就如诺玛现在身处的地方一样。 风开始卷动起来，它们撕裂着一片空间，而天空依然是沉默的青蓝色。 这是巨大的龙卷风的中心，是无风又有风的核心地带。 天空中陡然睁开了一双银白色的眼睛：“魅魔？你不在深渊，为什么在这里？” 话音落下，诺玛藏身的梦境完全撕裂开来，她从中跌落下来，以一种狼狈的姿态落在了地上。 “导师……？”卡洛琳的声音从诺玛背后响起，充满迟疑。 第75章 “……不要看我。”诺玛扭过头， 不去看卡洛琳的表情。 其实她并不是第一次以魅魔的样子出现在卡洛琳的面前。但那是梦境，梦境是诺玛操控的地方，她可以让自己变得更讨人喜欢一点——是那种大众所喜欢的外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身上覆盖着毛发，头发如同火焰那样散乱，盘在额头上的角都带着攻击性。诺玛轻轻的扇动了一下自己的翅膀， 想用它遮盖自己的身体。 但很快的她的理智就回归来， 现在不是做这样的事情的时候。 诺玛快速的打量了一下周围。这里跟她的梦境世界有几分相似， 是这位风之君主开辟出的小空间。诺玛也恍然大悟， 她此前感受到的卡洛琳身上的印记变得微弱的原因。而她自己从梦境的通道进入了风之君主的地盘，被虚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也是来应约的人？”风之君主芙蕾雅，它虽然有一个女性化的名字， 但它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风元素的模样， 它的整个身体都是元素， 额头上突起高大的金色的王冠，象征着它君主的身份。它的身体快速的旋转着，风元素摩擦的声音就是它的话语，“未免太多了点。” “或许是？”诺玛说道， 她这才回头看了眼卡洛琳——她认为自己终于做好了准备。 一转头就对上了那双毫不掩饰的担忧眼神，这多少抚慰了诺玛的心绪，而在卡洛琳的身边，贝拉·纳尔森正抱着手看着自己。对方的肩头有血迹， 看上去受了点伤。诺玛的心里微微一沉，能让贝拉受伤，是那位风之君主做的吗？ “我可真是厌恶你这个样子。”女人拉开了唇，吐出让人不快的话语。 “彼此彼此。”诺玛回答，她的心情很平静， 或许她已经过了已经让一个孩子伤心绝望的年龄了。诺玛想着，她重新看了眼卡洛琳。卡洛琳朝她悄悄的摇了摇头，诺玛的心情就莫名的上扬了几分。 看啊，她虽然被生母所厌弃，可到底还是有人看着自己的，不是吗？ “废话还没有说完吗？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吧，应约者。” 随着风之君主的声音，巨大风压朝诺玛袭来，铺天盖地，这原本宁静的暴风眼陡然卷起了狂风。 诺玛也不多说话，身子直接闪过了芙蕾雅的袭击。她之前在梦境中被芙蕾雅抓出来，虽然看着狼狈，但也有一方面是轻敌大意的原因。 风之君主虽然出现的时间极其长久，但是位阶却在神祇之下。而诺玛现在已经进入了半神的领域，如果从位阶上而言，两边的相差并不大。一想到这点，诺玛心中就似乎燃烧起了火焰。 这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某种欲望。 战斗，撕碎，破坏，放纵。 诺玛的眸光闪动着猩红的光芒。她一向冷静而自持，但或许是目前非人的状态带来了更偏向非人一方的感受，诺玛感觉那一直以来为自己设下的那些界限开始渐渐模糊起来。魅魔本来就是擅长变幻诱惑的物种，随着她的心绪的改变，这原本还称得上妖娆的身形也开始无形的变幻。 变得更加的强壮、暴力。 贝拉在诺玛的身后看着，她的眉头渐渐的皱起来，扭头看向了卡洛琳：“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对象，不是吗？如果不在她的脖子上套上枷锁，她会变成什么模样？” “这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卡洛琳低声说，“更何况……我相信她。” 贝拉发出轻轻的嗤笑：“你是被她的种族迷惑了吗？如果你还这么执迷不悟，我恐怕就要选择其他的继任者了。” 卡洛琳沉默下来，她的眼中闪过不悦，但她终究忍耐下来，就在卡洛琳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她整个人被厚实的毛发所包裹住。她闻到熟悉的味道，这气味又比记忆中的更加的激烈，牢牢的包裹住她，让她几乎就要丧失理智般的沉迷进去。 卡洛琳用力的咬了一次自己的舌尖。 带着腥味的疼痛让她回过神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们处境很危险，而且在她的身边，还有贝拉·纳尔森正看着她们。要忍耐，就好像过去的无数次，无数年那样，安静的忍耐下来，把这份情绪掩藏，隐瞒，静待发酵。 她抬起头，对上诺玛的双瞳。诺玛仅仅是看了她一眼，就扭过头，她的身形变得庞大，足以遮挡住一切。芙蕾雅掀起的狂风，甚至还没有到卡洛琳的面前，就被尽数遮挡，变成了柔和的春风。 卡洛琳扭头看一眼贝拉，发现她的头发快要被暴风吹得立起了。卡洛琳装作没有也没有看到的那样扭过了头，嘴角边带着一点点的笑意。这个人啊，就是这样，无声无息的，却又无处不在。 诺玛只是为卡洛琳遮挡了芙蕾雅无意间的袭击，她扭头，重新朝芙蕾雅扑去。这里是风之君主的地盘。就如国王对他的领土有着绝对的掌控权，芙蕾雅也同样。在最开始的暴动后，诺玛也终于冷静了些，也或许是因为卡洛琳的原因。 诺玛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身形，让它变得更加的符合人体的审美一些。而人形似乎又让她感受到了理智的回归。 芙蕾雅似乎没有一举杀灭她们的想法。就如同它之前所说的那样，这更像是一个考验，否则的话，以风之君主的掌控力，直接抽走空气……等等！ 诺玛眯起了眼睛，她陷入了一个法师的迷思之中。 元素生物跟人类到底是不一样的，它们依存着这片空间，又独立于这片空间。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风刃受到君主的驱使，紧紧的咬住了诺玛。诺玛就算速度极快，但风元素无处不在，她很快就受了伤。 “你就这样的能力吗？”芙蕾雅高声嘲笑着，“就这样的能力，谁会信任你们？我承认你们的头脑不错。可是这个世界，力量也同样重要！” 风之君主的信任…… 诺玛隐约的感受到了什么，她的心下微微一沉，但却控制着自己没有朝贝拉的方向看一眼。她的身形已经越来越像个人类，娇小的身形可以有效的躲避风刃，同时也避免了头脑发热，诺玛甚至可以在间隙之间钻入梦境和现实的空间里。 尽管在下一瞬间她又会重新被风之君主拉出来。 但这已经足够了——特别是对于一个精于计算的法师而言。 “她在梦境和现实的夹层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贝拉低声说着，“看来她已经有了想法。” “不愧是您的女儿，这样强大的计算能力和冷静的态度，哪怕是她血脉的另一半也无法驱散。”卡洛琳回答。 “不用奉承我。”贝拉回答，但她的嘴角到底还是拉出了一丝满意的幅度。 卡洛琳小心的打量着贝拉，看到对方的反应后，她心里也慢慢的，悄悄的松了口气。作为整套计划最为关键的两个环节，贝拉和诺玛之间，可以有冲突和嫌隙。但这绝不能扩大到一个无可挽回的地步。 无论对谁来说，这都不是他们所期望看到的。 卡洛琳目光沉沉的打量着诺玛，眼神又慢慢的变得柔软起来。这个人从来就没有让她失望过。今后，当然也不会。 随着时间的延长，芙蕾雅也发现了，它卷动着元素组成的身体，里面放出轰鸣的声音，就好像在尖声嚎叫：“你在玩抓迷藏吗？愚蠢的凡人！” 诺玛沉默无声，她潜行在梦境和现实的夹层里四处游走，躲避着无孔不入的风元素的割裂，小心的计算着。 在最后一个闪身后，她终于摸清楚了这处空间的大小、体积和密度，她缓缓的出现在芙蕾雅的身前。风之君主在诺玛出现的一瞬间就已经察觉到了对方，无数的风压席卷而来，而诺玛只是冲它笑了笑，伸出手指。 那确实不是一双人类的手指，指尖纤长有力，细长的黑色的指甲延展出来，黑亮极了。她轻轻的戳了一下一旁的空气，朝芙蕾雅咧开唇，露出一个魅惑又带着恶意的笑容，仿佛是孩童在恶作剧。 这是来源于本能的欢喜，是看到对方吃瘪时，无法控制的恶意。 空气如同泡沫一样裂开一个小孔，就如同风暴之眼是风之君主的领域一样，梦境的夹层也是诺玛的领域，她可以创造出幻境，当然也可以创造出其他的东西。 仿佛是气球被戳破了表皮，大量的空气呼号着，几乎不受控制的朝那个洞口钻去。强烈的震荡让卡洛琳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只是在下一刻，她就被扶住了，诺玛牢牢的把住了她的腰，让她站稳自己。 卡洛琳抬起头，她看到诺玛没有看她，只是全神贯注的注意着风之君主。她转头，看到贝拉摇摇欲坠的模样。于是卡洛琳伸手拉住了贝拉的手。 对方的手掌隐藏在衣袖下，握在手心里的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肌肉了，只剩下松垮垮的皮肤贴着骨头，这不是什么很好的感受，而卡洛琳还记得当时贝拉蒙住自己眼睛的场景，她还记得那柔软的触感。 如果当时不是贝拉故意制造的幻觉，那么，就是贝拉身体的恶化在极速的增加，中间是发生了什么？这么想着的时候，卡洛琳就回忆起贝拉单独和莫尔见面的场景。当时的卡洛琳自顾不暇，不清楚贝拉到底做了什么。 也许是因为…… 卡洛琳想到曾经递到自己手里的那份神性，突然觉得沉甸甸的，就好像她此刻的心情。她看着诺玛，诺玛仅仅是扫了眼她拉住贝拉的手，就收了回来。卡洛琳悄悄的松了口气，她并不希望诺玛知道贝拉的情况，尽管贝拉很可能也同样这么期望着。 贝拉则冷漠着表情，却也没有拒绝卡洛琳的好意。 这两个人，真是意外的相似啊…… 卡洛琳吐出一口气，这么想着。 狂风被尽数吸走，芙蕾雅发出了尖叫声。诺玛安静的看着，这是两个微型世界的碰撞，在诺玛的那个领域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空气。它们席卷着陡然注入的空气，连带着其中的一切，包括了那些自由狂放的风元素。 “你这……个……狡猾的……” 芙蕾雅疯狂的怒吼着，它要控制着自己的同族不被吸走，又要分神来对抗诺玛。而诺玛则站在那里，默默的开启了一个防护罩。 对战一个元素主君，或许有些困难。但是要防御一个元素主君，以半神的实力，足以做到像乌龟缩进自己的壳里那样，撑个十天半月绝对没有问题。诺玛游刃有余，她看着越发愤怒的芙蕾雅，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又慢吞吞的说道。 “知识就是力量。” 既然是个充满了智慧的法师，为什么要用身体那么野蛮的方式打打杀杀。虽然**会感觉到愉悦，但身为法师的自尊，让诺玛更加满意现在的处境。 是嘛，立上防护罩，你戳我我戳你，这才是正统法师的作战方式嘛。 暴风之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陷入了溃散。几个呼吸之后，芙蕾雅不得不收拢了自己，因为它的身形都开始变得散乱起来。作为纯粹的元素生物，它或许可以指挥风元素如同呼吸，但同样的，在防御方面，它就做不到了。 暴风之眼开始龟裂起来。纯澈的天空如同玻璃一般碎裂开来，重新展露出了真正的，现实的天空。 只是这天空充满了乌黑的阴云，狂风滚动着，闪电在其中穿梭。芙蕾雅盯着天空，它的身形已经开始不稳定。 诺玛看了眼周围，她们身处在一个宽大的圆形石柱上，这石柱宽大得过分，足以让人在上面建造出宽阔的庭院和高大的石柱。这是风之芙蕾雅的神殿，是有翼族人伺奉他们君主的地方。 而此刻，闪电雷鸣，在这无尽天柱的上方，站立着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爱琳·唤雷者，她立在高空中，双瞳闪动着银光，她的手指指向了芙蕾雅，呼唤着自己神祇：“以大地与自然之**义，降服它！” 第76章 如果时间是一条长河， 所有的生灵就是这条河流中只会往前的游鱼。偶尔有一些鱼会跳出水面，看到前方的滚滚长流。而另一些生物，则一直悬停在这河流的上方， 注视着河流前进的方向。 如果河水的流向并不让它们满意，它们就会从这河流中选择出其中特别强壮的，又或是特别狡猾的一部分， 给予他们利益， 利用他们的欲望， 让他们前往另一条方向， 一条符合它们期望的方向。 它们，是神祇，是悬停在时间长河上的永生者。 半人马的面容肃穆， 是诺玛从未见过的模样。诺玛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澎湃的神力， 充满了自然的力量。可是就在这份力量之中， 还是有什么在隐隐的吸引着自己。诺玛的喉咙吞咽了一次，她感受到饥渴，这种饥渴她并不陌生，在她血缘的另一半的天性感受饥饿的时候， 就跟这种十分的类似。 不是来源于身体，而是灵魂的渴望，她甚至能感觉到有什么从她的灵魂之中散发出来，想要吞掉对方那股神性。 是神性。 诺玛仅仅吞噬了那么一点神性， 就给她造成了这样大的影响，那其他人呢？那真正的神祇们呢？ 诺玛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可是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芙蕾雅刚刚跟诺玛战斗了一场，两人虽然并没有尽到全力，但不代表就没有损伤。诺玛大量精密的计算，在芙蕾雅的空间之中开启一个纯粹真空的小世界， 这些所耗费的魔力和精力都非常大。 而芙蕾雅被诺玛摆了一道，消散的风元素和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还没有完全回归，可以说眼下正是虚弱的时候。 爱琳这个时间点选得太准太巧，有如神助。 不，或许神祇在接受半人马投诚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看到了现在，就是为了现在！ 可风之君主不是神祇，是元素的君主，神祇要针对它，为什么？ 诺玛心头的念头不停闪动，但她的动作却没有半点的延误。她召唤屏障，目光却看向了贝拉·纳尔森。 这也是纳尔森预料到的场景吗？ 神祇想要什么？ 纳尔森呢？她又在其中偏向了哪一方。 “背契者！”风之君主发出怒吼声，它企图卷起狂风，但是风元素回应的寥寥无几。它愤怒的看向了诺玛，这个可恶的混血半神将它的眷族都卷走了。 诺玛默默的摸了下自己的鼻尖，她花了很多力气来做的局，现在要她一下子打开，让风元素们再度回归。就算是她……她也没有办法啊。诺玛轻咳了一声，转头看着贝拉·纳尔森。 纳尔森勾了勾唇角：“怎么，你造成的局面，现在还要甩给你的母亲给你擦屁股吗？诺玛，你可不是刚出生的小宝宝了。” 诺玛愤恨的转头，她隐约听见了一声低笑声，那是卡洛琳传来的。诺玛心里头升起了一点无奈，但纳尔森的态度也说明了一件事。在这件事里，她还是有一定选择权的。至于她选择的那条道路，是否是纳尔森所期望的那样…… 诺玛眼光一沉，拒绝再细想下去。 她看着半人马仅仅是一个停顿后，就重新举起了手。这真是无愧于她唤雷者的名号，云层积压之下，闪电轰鸣，不时有电光闪动，仿佛是神灵在酝酿着什么一样。如果那电光落下，诺玛并不觉得自己可以挡住来自神灵的袭击，而身边的元素君主也同样不能。 她抿住嘴。她还有一个办法，她朝芙蕾雅看去，张口说出了一个带有魔法的字符。芙蕾雅一顿，回了个单词，同样是一个魔法文字。 卡洛琳认真的听着，似乎是契约的意思，但是魔法文字的种类十分繁杂，古龙，精灵，元素都有属于自己的魔法文字。而诺玛说出的是元素类的，这是诺玛极其擅长的方面，她对待元素生物时，总与其他人不同。但这恰好是卡洛琳不擅长的方面。 卡洛琳抿着唇，悄悄的去看贝拉。贝拉似乎有些惊讶，这在她身上是极少出现的。卡洛琳意识到，或许这其中出现了什么贝拉没有想到的。 诺玛的身形重新变得庞大，那畸形的，不属于人类的部分越发的突显出来。她开始吐息，吐出的文字却不再是人类的语言。 语言是神祇的范围，所有的语言都有其力量在里面。一些特殊种族的语言，天生就带着神秘的力量，或是调动元素，或是压迫元素。当诺玛重新开口说话的时候，卡洛琳感受到了耳朵上毛茸茸的触感，那是诺玛捂住了她的耳朵。 一个高阶的，半神级的恶魔说出话语，天生就带着引人堕落的力量。她开口，声音划破了空间，那一瞬间，卡洛琳看到诺玛脚下的地面开始融化，大地开始颤抖，似乎有什么正喷涌而出。 卡洛琳回想起曾经诺玛在梦境里最喜欢的场景，那里昏天暗地，地面流动着无尽的熔岩…… 等等，熔岩？ 卡洛琳一下子看向了诺玛。 诺玛则裂开嘴，低声说：“风之君主，您不召唤您的同伴么？” 芙蕾雅哼了一声。这个时候，雷声开始发动袭击，打击着摇摇欲坠的防护罩。 芙蕾雅也不敢再随意耽误下去，它开了口，这是在场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话语。但是诺玛却看到天空闪动的那些乌云、闪电都随之停顿了一下。 难怪了…… 诺玛心里想着，她看着爱琳的脸上浮现出一点恐慌，又强自冷静的模样。诺玛抿住唇。大地与自然之神，没有元素君主的伺奉，又怎么能真正的叫一声自然之神。那一位隐藏在半人马的身后的神祇的想法，诺玛猜了个七七八八。 空气中的温度越来越灼热，地面裂开，热气冲破了大地的限制，一直往上，蔓延了整个无尽天柱。在无形的力量影响下，一些石柱溃散，而另一些石柱并没有因此而崩溃，反而稳稳的屹立在那里，上面的岩石布满了红色的熔岩，看上去无比妖异。 乌云阴沉，几乎是要实质性的压下来。防护罩已经开始碎裂，天空中的威压针对着风之君主，芙蕾雅的身形开始渐渐的不稳定。它狂怒的卷动着自己的身躯，期望以这种方式唤起自己更多的眷族。 风元素疯狂的搅动起来，四周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撕裂着四周的一切。没有有翼族可以平安的待在这个空间里了。他们开始撤退，半人马的身体上也渐渐的出现了血液。她身上的防护符文接连碎掉，每碎一个，她的身上的血液就会更多一些。但她还是坚定的站在那里，作为自己神祇施展威压的通道和途径，牢牢的压制着风之君主。 诺玛小心的收拢了自己的防护罩，这已经不是她能插足的战斗了。 自然之神想要收服元素君主，成为真正的，当之无愧的自然之神。这样级别的战斗，并不是她可以直面的。但是……她的目光投向了爱琳，如果仅仅是那个还不到大魔导师的半人马…… 她的目光微微闪动。 卡洛琳知道她在犹豫。她扭头看着贝拉，贝拉的眼中重新浮现出了那种带着审视和不满的神情。这说明这样的情况是贝拉·纳尔森不希望看到的场景。诺玛没有坚定而理智的杀死她的同伴。 卡洛琳垂下眼，她悄悄的勾起了一点笑容。 诺玛还在犹豫，她的手指微微的曲起，又伸展开来。而这时，风之君主发出一声尖啸，它的身体渐渐的崩散，而在地底，那熔岩才刚刚形成了一个手臂！ 诺玛脸色一沉，她刚要动，只见云层之中闪动一道黑影，就好像是一个黑鹰一般，那人穿过闪电与云层，狂风将他的身影吹得歪斜，可他依然目标明确，行动敏捷。他举起弓箭，对准了半人马的后背。 诺玛脸色微变，一瞬间，她的脸上露出了犹豫和为难。理智告诉她，只要不阻止里克，这件事的结果是最好的。可是如果半人马死去，那么身为她的朋友的伊娃，或者，也是身为她朋友的自己…… 是救还是不救？ 就在这为难之间，空间之中发出了细微的震动，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半人马的身后。 里克正正好松开弦。 银光随着电光一起没入了那个小小的身影里。 爱琳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什么软软的，小小的东西碰了一下。她扭过头，眼睛一下子睁大，那一瞬间，她坚持着的手印都跟着散开。 天空轰鸣震动。 大地哀嚎喷涌。 红色的熔岩中猛然拔起一个巨人，巨人发出了隆隆的声响，就好像是火山的咆哮。 “主大陆！这是自由的气味。”巨人转过身，它的身体就是流动的熔岩，整个下身都融化在熔岩之中。热气翻涌上来，一丝丝的拉扯着上方的云层，就连压低的乌云都似乎跟着退避三尺，隐隐的拉高了一点。 “芙蕾雅！是你把我从深渊召唤出来吗”巨人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天空，“那个老妖婆还在打我们的主意吗？” 天空传来隆隆的声音仿佛是震怒。 但没有了祭祀的支撑，这样的神力也无能为力，穿透空间的壁障，抵达这片大陆的阻力一下子变得很大。而神灵钟爱的祭祀，则用力的抱住了好友小小的身躯，一动不动。 第77章 火焰元素的君主。 火之夏尔。 这位元素主君和它的同伴不太一样， 它天性热烈，喜欢暴虐的，纯粹的环境。如果不是风之主君的呼唤， 夏尔根本不可能回应一个深渊恶魔的杂血后代。它的到来很明显扭转了战局，天空中破开光亮，就仿佛什么在隐约呼应一样。 或许是那位审美不太好的光明女神…… 诺玛这么想着， 她的手扶住卡洛琳的腰， 轻轻的把她往前推了推。 卡洛琳眼前一花， 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半人马的身边。卡洛琳稳住自己的身形， 不让自己立刻就摔下半空中。看到半人马悲痛的表情，卡洛琳抿抿唇，她抬头看向了导师的方向。而她的导师已经完全没有看她， 只是关注着看着天空， 那徒劳无功的落下的闪电正和夏尔纠缠在一起， 闪电缠绕在夏尔满是熔岩的躯体上，不时炸裂开。 夏尔完全没有丝毫畏惧，它发出隆隆的声响，很开心的样子。在它的周围， 得到喘息的风之君主卷起大风，助长了火势，战到一起。而诺玛在这大自然的伟岸之下，立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就好像是蝼蚁一样。 但她的导师，又怎么会是蝼蚁。 卡洛琳转过视线，她扫了眼胸口还有轻微起伏的侏儒，低声说：“她还活着，我们先去给她找个好的医师吧。离开这里。” 半人马陡然抬头， 她的目光闪动，既是期望，又是警惕，还有犹豫。 “现在最好的时机已经过了。”卡洛琳循循善诱，努力的完成诺玛交给自己的任务，“留在这里没有作用了。想想你的朋友，爱琳，她的生命可都在你的手上。” 卡洛琳看到半人马陡然看向自己，她微笑着，带着几分残忍的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帮助她的。能帮她的只有你，只有你。” 半人马的眼中闪动着惶恐。 卡洛琳抄着手默默的等待着。这里距离战场并不远，三个庞然大物的战斗当然会波及到这里。卡洛琳心中有些许的焦虑，但她面上一点也不显。她扭头看向诺玛，诺玛想要帮助这两个人，卡洛琳心中清楚，同时又有那么一点点的酸。 这么短的时间里，自己的导师似乎就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可以让她付出信任和援手。而自己，却处心积虑，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付出了那么多的东西…… 当然了，卡洛琳默默的想，她想要的，和这些人完全不一样。如果能完完全全的得到导师，那多付出一点是应该的。 但是，果然还是有点不爽。 卡洛琳皱了皱自己的鼻尖：“还不决定吗？神灵可没空来管你这个棋子。” “你这个……”爱琳抬头想要说什么。 但侏儒突然震动了下身体，开始吐出大口的鲜血。爱琳急忙收紧了手，却对侏儒的伤口束手无策。如果要拔出箭头，侏儒很可能现在就会死去。而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这流不尽的鲜血也会很快取走她的性命。 卡洛琳看着爱琳，她垂了眼睛，对上爱琳惶恐的双眼：“所谓的命运，就是无数的道路，无数条长河。凡人看到无数可能，会迷失。而神灵……则会砍掉其他的可能，让它变成一种可能。” “你……这是，什么……意思？” 爱琳咬着牙关问。 卡洛琳突然笑了一下。和面对导师时的温婉柔和不同，这个笑容狡猾，又充满了恶意，就好像是一个真正的恶魔那样。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神祇砍断了你们种族其他的可能性，只让留下了让你们服从的一种可能？” 半人马的历史跟有翼族的历史是纠缠在一起的。 他们曾经信奉着同一个存在，他们一个高居在无尽天柱之上，一个在天柱下的白石荒野中奔跑。如果说有翼族伺奉着风之君主，是它的近身之臣。那么半人马就是维护他们的第一道防线，是忠诚的守卫。 唤雷者 雷电虽然看上去是火元素，但没有风云，怎么会有唤雷者的存在。 这个姓氏，原本就是元素的主君对自己眷族的赠与。 恩宠至此，那么背叛就显得尤其的深刻。这种深刻的伤痕不仅留存在有翼族人的心里，也存在于半人马的心中。 爱琳·唤雷者。她虽然是一个法师，但身为神眷者，又同时是操法者，这本身就足够说明了半人马的不凡。她目光闪动，一瞬间升起了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如果当初半人马的背叛不是偶然呢？ 如果当初半人马其实有无数种选择，但神祇为了自己想要的那个未来，砍断了其他的可能，迫使半人马种族不得不选择神祇呢？ 这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皮肤的战栗，电流从末梢一直窜到了天灵盖上。凭什么呢？就因为他们只是凡人，只是一群朝生暮死的凡人，所以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就可以任意的斩断他们前进的方向，站在高空中，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入神祇早就挖好的陷阱里，满意的微笑吗？ 就好像人类的顽童对待蚂蚁那样，带着恶意，带着微笑？ “伊娃的伤势不能等下去了。” 卡洛琳说着，若无其事的加上了最后一重砝码。爱琳沉默的看了她一眼：“她现在经不起传送。” “咳”卡洛琳装模作样的低咳一声，“我这里刚好有一个光明卷轴。大光明术，缓解伤势是足够了。” 爱琳一手抓住了卡洛琳，低声道：“多谢了。” 卡洛琳反手握住了爱琳，带着笑：“不要客气，你应该感谢的不是我。” 爱琳微微抬头，她也看到了在自然和神灵伟力下坚持的站着的诺玛。同样的渺小，同样的不起眼。可是这种不起眼里，又带着爱琳从未见过的淡定与一种奇怪的坚持。爱琳转过眼神，她朝卡洛琳点头：“我会记住诺玛·希尔的恩情的。” 她没有提白金之塔，她早就发现了，卡洛琳对待白金之塔的态度和诺玛差异十分明显。在面对卡洛琳的时候，她自然要说卡洛琳喜欢的话。 卡洛琳的眼底里闪过笑意，她反手抓住了爱琳。大光明术的金光闪过后，她和爱琳都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哈哈哈，疯婆子，你的祭祀都跑走了，你还在坚持什么？” 夏尔发出了隆隆的笑声。 天空里卷过雷声，就仿佛是对方震怒的回答。 无尽天柱已经看不到往日的繁华了。神祇和元素君主的肆虐磨平了无尽天柱的最高层，有翼族人们远远的跑开，他们只看到主石柱依然那么高大，火光照亮天空，跟游龙一样的闪电分庭抗礼。 “真是无聊。”贝拉·纳尔森低声说道，她甚至打了个哈欠，扭头看着自己的女儿。 诺玛抬头看着天空的战局。她看得很转眼，金色的眼睛里满是认真。贝拉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但这并不影响贝拉开口嘲讽：“你这么看着有意思吗？” 诺玛没有理会贝拉。 贝拉有些无趣。 天空开始震动，风卷着火柱往上飘荡着，诺玛甚至要怀疑这无边无际的火柱就要这么一头扎进神临海中，从那厚重的元素组成的海洋里穿透出去，与神祇直接面对面。 当然，这仅仅是一个错觉。仅仅是两个元素主君，还不能直接跨越那道壁障面对神祇。它们将战场放在主大陆上，更像是一种情绪的发泄以及对信仰的争夺。如果元素主君落败，那么有翼族就算信仰再坚定，也会随之失落。更何况，元素主君身上还有神祇想要得到的掌管元素之力的权柄。 这份心思，其实跟凡人并没有什么差别。 诺玛低声念诵着，她的目光逐渐闪烁起来，应和着她的咒语声。 贝拉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她感知着周围魔力的流动，小心的观察着。 随着咒文的唤起，脚下的熔岩逐渐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符文。这些符文从这颗融化着的石柱上钻出来，再一点点的刻入了元素君主的体内。 “这，这是……”贝拉睁大了眼睛。 诺玛没有回答，她的咒文越来越快，随着她的声音，天空的争斗已经逐渐快要到了尾声。诺玛伸出手，于是熔岩石柱中猛然升腾起一双大手，血红的熔岩不时从那双手里落下，落入下方的石柱里。可是石柱依然没有崩溃，它就好像突然有了生命，伸展着从自己身体里生长出的石壁，托举着诺玛一直往上。 风元素在诺玛的身边呼啸盘旋。诺玛张开背后的翅膀，她的身形暴涨，几乎已经看不见人形，神性在她的体内疯狂运转，她感受到了元素。她的咒文已经到了尾声，元素君主们朝她低下头，它们额头的王冠上落下一颗纯粹由元素形成的珠宝，落到了诺玛的额头。 于是诺玛的额头上也随之出现了一顶小小的王冠，王冠上有四颗凹槽，现在上面已经有了两颗璀璨的宝石。 “契约·成立。” 随着诺玛的咒文的最后一句话。 天空都似乎安静了一瞬间，芙蕾雅和夏尔环绕在诺玛的身边，仿佛她的利剑，在那一瞬间，诺玛挤压出自己的神性，朝天空中那道无形的壁垒劈出了手中的剑。 刹那间，乌云退散，晴空万里，只有视野的尽头，还隐约可以看见一圈黑色的云层。 这样壮观的奇景，落入整个高岩高原上关注着这里的人的眼中。 第78章 卡洛琳站在白石荒原上， 这是一个半人马的聚落，兽皮和木头搭建出了简陋的窝棚，外面立着高大的火堆。部落的老祭祀和医者们来回进出， 不时有咒文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 卡洛琳仰头看着天空。 苍穹之上一点阴云都没有，乌云早就远远的躲开，而天空之上， 确实有什么在变动。卡洛琳感受到了空气中元素的浓度在活跃。高岩地区的元素浓度一直高于其他地区， 所以才能孕育出许多操法者天赋绝佳的种族。而现在， 这浓度又往上跳了跳。 卡洛琳甚至亲眼看到了一个元素生物就在不远处直接诞生。所幸被半人马们及时发现并且驱赶， 没有让新生的元素生物肆虐。 卡洛琳闭上眼睛，她展开了自己的魔力触须。 空气中的元素厚重，让卡洛琳觉得自己就仿佛是一个深海生物， 每往上升一点， 都要感受到压力的不同带来的变化。这种变化作用到魔力触须之上， 让魔力触须的延展都变得艰难起来，需要花费更多的力气。 但，这样的感觉也有某种熟悉感…… 卡洛琳眯着眼睛，她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来源。是他们第一次前往的节点， 那个元素的通道……卡洛琳回忆着，魔力触须一直往上延展。但人类的触感到底是有限的，她很快就感觉到力不从心。 魔力的触须无力的往上扬了扬，似乎有回缩的趋势。 下一个瞬间， 一股强大的，带着勃勃生机的某种“东西”抓住了她。她感受到里面传来的善意和喜悦，直白的几乎要冲进她的大脑中大声宣告。 卡洛琳小心翼翼的点了点那个东西。于是它猛地伸展开来，卷起了卡洛琳，带着她一直往上。她从这熟悉的带动中察觉到了这是谁， 坚定的，严厉的，又偶尔的会有种引领和带动的感觉。就如同此前的每一次教学那样。 是导师啊…… 卡洛琳想着，她心中有点窃喜，似乎她的导师并不知道自己的情感会通过了魔力触须传到自己那里。卡洛琳为知道诺玛的心情而感到开心。只是这种开心仅仅持续了数秒，这种情感的碰触就如潮水一般褪去了。 卡洛琳心里空落落的，她知道一定是诺玛察觉到了自己的感受。她的导师那么聪明，当然也可以想到自己的情感也一并传递给了卡洛琳。这种单方面的屏蔽让卡洛琳隐约的有些不快。 而后，小小的情感再一次的通过了触手传达到了卡洛琳。 不要生气…… 只是因为有点羞涩…… 触手传达出了这样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并不熟悉这样的表达，这种意义表现出来简直就是稚嫩得可爱。卡洛琳的心都仿佛要融化了。感受到对方有退缩的意思，卡洛琳不管不顾的卷着对方的魔力触须，拼命的传达出“好喜欢好喜欢”的意思。 于是那个强大的触须就安静的不动了，只是拉扯着她往上升。 在初时的惊喜过后，卡洛琳也终于有了点空闲来“看着”周围。元素的海洋在剧烈的波动着，无数的元素从天空的高处往下倾倒。渐渐的，这种倾倒也开始有了一点倾向性，元素们按照自己的属性开始区分出来，规规矩矩的是火与风，而水与土则往其他方向卷去，就仿佛是远处有什么在呼唤着它们似的。 这是元素主君在呼唤它们。 卡洛琳的脑海里刚浮现出了这种想法。诺玛那边就传来了赞赏的情绪。 魔力触须的视角是不同的，直接感受到元素，是一片黑白。可当诺玛带领着卡洛琳上升到极处的时候，卡洛琳却看到了颜色。火红的是夏尔，火焰的君主，青色是芙蕾雅，风元素的君主。而站在它们中间的，那团混合着红与青的色彩，已经看不清人形的事物…… “导师……”卡洛琳轻声的喊道。 那团奇怪的色团似乎朝卡洛琳的方向看了一眼，担忧、些微的畏惧，奇奇怪怪的感受都传递了过来。酸酸的，涩涩的，一起堵在了卡洛琳的心头。 原来自己的导师也是有这样的想法的，她原以为自己的导师永无畏惧，永远强大，让人膜拜……卡洛琳及时打住了自己的那种想法。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不管她的导师是什么模样，卡洛琳早就已经一头栽了进去，她不曾后悔，也没有必要去回忆起，这份感情在最初的最初，是因为诺玛的强大而灌溉出的那丝幼苗。 她因为诺玛的强大，无意间展露出的魅惑而喜欢这个女人。但这仅仅是开始，对卡洛琳来说，看到不一样的诺玛，感受到她真正的内心，没有比这更让人感觉到开心和放松的事情了。 因为那代表着她真正的走进了她的导师。 诺玛似乎楞了一下，就很快的收回了魔力触须。卡洛琳靠着自己摇摆了一下。在高浓度的元素海洋里，她也能感觉的自己的触须在慢慢变得强大。她的导师，现在是打算做什么呢？ 卡洛琳想着，左右环顾。 很快，她就发现了异常，元素的移动带着规律。她扬起了自己已经变形的“身体”，开始感知周围。 巨大的无尽天柱，屹立在这块大地上无数年，几乎占据了整个白石荒原。随着夏尔和神祇的对战，除了点亮的最中心，很多石柱都倒塌下去，但还是有一些奇怪的坚持了下来。而现在，这些石柱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如此庞大，如此震撼，让卡洛琳甚至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来。 “白金之塔不是第一个操法者建立的巨大法师塔。” 诺玛的声音响起来。 这声音同时穿透了现实世界以及元素之海，让无数的生灵都为之仰视和颤抖。 “元素管道，也并不是现在我一个人的想法。” “在过去漫长的时间里” “在过去湮没的历史里” “无数的生灵曾为之努力过” 诺玛抬起手，一瞬间，元素们开始旋转舞动，一幅幅巨大的画面在天空中闪过。精灵、矮人、侏儒、半人马、有翼族，还有人类，他们推动石柱，建成这巨大的天柱。元素在周围狂欢，风之主君甚至因此停留。 可是他们都失败了。 卡洛琳心里想。 可是他们都失败了……诺玛的目光朝向远方。一代又一代，满怀希望，充满算计，最终的走向都慢慢走向了命运的支线，最后枯萎。 这一次会成功吗？诺玛听到了卡洛琳的声音。 谁知道呢？诺玛在心中默默的回答。 “可是有的事情，总是需要人去做的。”诺玛的声音低沉，回荡在空中。 一直面无表情的贝拉·纳尔森听到了这声音，原本一直显得无聊的表情终于变了变，她眯着眼睛，仰着头。苍穹之上，她的女儿站在高处，却看着更高的地方。她是她的女儿，可是现在又不太像她的女儿，她生长出的翅膀不是一个人类拥有的，额头漆黑的双角强壮有力，衬托得那顶王冠都充满了威严。 签订契约后的元素主君站在诺玛的身边，就像是拱卫王者的侍卫。但贝拉知道这并不是侍从，元素生物的契约一直是平等契约，只是人类利用了规则，产生奴役的效果。而诺玛向来不屑于这种“奴役”。 这一点，从诺玛很小的时候，第一次召唤出元素生物的时候，贝拉就知道了。当初的鲁道夫曾写信告知贝拉。 “她没有身为她父亲血缘的本能，狡猾多变，喜欢钻漏洞。这是好事，同时也是件坏事。” 贝拉想，或许这也是一种天赋。如果诺玛不是一直以来的表现，她不会得到元素君主的认同，甚至无法签订契约。这个孩子……贝拉想着，她眯起了眼睛。 诺玛张开手，随着她的动作，元素的张力越来越迅速，它们在她的身体周围旋转呼啸。诺玛感受着元素的河流，它们贯穿了上方的元素之海，法阵运转，源源不断的吸引着元素的海洋倾倒而下。 诺玛看了眼芙蕾雅。 这位风之君主绕着无尽天柱盘旋，它的声音随着狂乱的风元素环绕，缠过所有的人的耳际，有有翼族，也有半人马。 “长达三个纪年，如今我将要完成我对你们祖辈定下的契约。此地，将为风元素的王座，成为永恒的磐石。” 随着声音，无数人身上慢慢升起点点星光。 许多人都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身上的那一点点光。半人马们尤其恐慌，他们本就因为爱琳的叛神之举而惊惶，而现在身上产生了异变，就更加的慌乱。爱琳到底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操法者，她镇定下来，仔细的看了一眼那金光，发出不确定的声音：“是……契约？” 一个一个，细小的契约，是曾经无数时光前，他们的先祖和元素主君签下的约定。 他们的祖先……爱琳的眼眶慢慢的红了，他们已经忘记了过去，忘记了契约，可是风之君主还记得，它宣告周围，告诉着他们这些早就已经遗忘的人。 它还在，它来了，它来履行契约了。 第79章 元素的海浪拍打着石柱， 而石柱链接着上方的元素之海，穿透着无形的壁障，传达着风之君主的意志。 诺玛仰着头， 她默默的看了一会儿，这才重新的低下头来，扇动翅膀往下落。随着她的动作， 她的身形在极速缩小， 很快就变得跟常人没什么两样。她的目光扫过主石柱， 那里还立着一个， 也是唯一一个生命体。 她的血缘母亲，贝拉·纳尔森。 对方在看到诺玛落下后，鼓起了掌。 诺玛身子微微僵硬， 又很快的舒展开来， 她安静的看着贝拉。贝拉鼓了几下手掌， 干瘪无力的声响。随后她的声音响了起来，是诺玛所熟悉的那种，带着一点傲慢和冷静的语调。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顺利。”贝拉看着诺玛身后跟随的沉默的火之君主。这个时候，已经签订了契约的火之君主没有像之前那样暴躁且躁动， 安静得就像是操法者所熟知的那种不会说话的元素生物——它们通常代表着好用，不要钱的奴隶和苦力。 可是这是元素的君主！ 就算是贝拉，这个已经踏入半神领域的女人，在看到夏尔那燃烧的身躯时， 都忍不住流露出了一点羡慕。 但诺玛却没有。她仅仅是看着贝拉，她现在的身形跟普通人类差不多了，只是依然还留着那顶皇冠和那对黑角。母女两看着彼此，都没有说话。 但贝拉到底比诺玛多活了很多年，很快她就笑了一声：“你是怎么发现的， 无尽天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 诺玛抬了抬眼睛：“我以为你早就发现了。” 贝拉摇摇头：“我是有所感觉，但是天柱实在太多了，无法确认有效的位置。” 如果不是当初爱琳给她的地图，诺玛恐怕也跟贝拉一样，无法确认。可是……诺玛皱起眉头，似乎有种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实在不是什么好的感受，让诺玛有种天然性的抗拒。 诺玛深吸了口气，她有点不想理会贝拉，但她的理智却告诉她，应该继续说下去。作为这个大陆之上最顶尖的人之一，贝拉·纳尔森的价值可不仅仅只有她的血缘的母亲。 诺玛皱着眉头克制着自己心底燃烧起来的不屑与骄傲，快速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贝拉很安静的听着女儿的话，她和诺玛还是第一次这样的心平气和。在过去的时光里，在过去为数不多的，她们之间有所交流的时光里，贝拉看向诺玛的眼神大多像一个纯正的操法者——就是那种在实验室里看自己的试验品，评估对方的数据的那种表情。 而诺玛呢，在最开始的时候，在她还是一个天然的寻求着血亲庇护的幼小的幼崽的时候，她对贝拉是曾经怀抱过期望，静养，向往的。 随后这种感情就被贝拉冷漠的眼神消弭殆尽。 在经历了许多事情后，诺玛甚至会觉得自己曾经对贝拉的那种情绪是可笑的。她们终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她凭什么要求贝拉对她怀抱爱意呢。 爱意。 这是多么奢侈的词啊。 “很有趣。这样的手笔，很难不让人想到神祇。”贝拉对诺玛的话显然提起了兴趣，“真是想不到，我们如今做的，早就已经落入他们的眼中了吗？会是哪一位呢？” “我也不确定。” 说的是不确定，而不是不知道。贝拉勾了勾唇：“我也不确定。” 诺玛扭头看了眼一旁的夏尔，夏尔朝诺玛做了个鬼脸。那熔岩堆积在它的“脸”的位置上，然后砰的一下炸裂开来。 诺玛：“……”为什么一个元素生物要这么调皮，你就不能学学你的其他同族吗？ “嗨，我说，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应该去下一个地方了。”显然夏尔没有理解到诺玛的点，而夏尔没有理会贝拉，元素生物的理解跟人类是不一样的。 诺玛想了想：“你很着急吗？” 贝拉：“……”或许她的女儿也跟人类的理解是不一样的。 “有一点点吧。但毕竟我已经等待了这么久，也不太在意再消耗一点时间——不过或许你的时间并不多——我是说，人类这种东西，总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就死去不知道多少年了。” 夏尔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长生种对时间的流逝的感受跟人类差别很大，所以它们对时间的表述也不太一样。 “等了很久啊……”诺玛轻声说道，她心中打定主意，“我要先跟她说几句。” “好吧好吧。”夏尔说着，卷起身子去找芙蕾雅，芙蕾雅蹲在自己的祭坛上，盘旋一个小小的旋风，显得十分可爱。夏尔戳了戳同伴，于是芙蕾雅就暴涨起身体，卷住了夏尔。夏尔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诺玛的目光扫了眼自己的契约生物们，然后转头：“我不太懂它们的想法。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说话。”说完，诺玛深吸了口气，“您知道多少，我是说……您把我吸引过来，不就是为了现在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贝拉回答，在察觉到诺玛沉下的脸后，她笑了笑，却少见的带了点疲惫，“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 “……这是我的事情。”诺玛硬邦邦的说道。 “……总之，我又不会害你。你越走越好，越来越强大，这有什么不好。”贝拉笑起来，“你只要按照现在一直往前，一路向前，就够了。” “可是这是我的事情！！”诺玛强调着，她的胸口燃烧着愤怒，这愤怒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燃烧，到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出口，“我不是棋子，我也不是你手里的工具。如果你们想要，你们应该自己去做。元素管道的构思……”她闭上眼睛，终于问了一直横亘在心里的，早就浮现出疑问。 “真的是我的构思吗？” 贝拉挑了眉梢，她想了想，这才问：“如果不是你的构思呢？” 这仅仅是一个假设。诺玛知道，是合理的提出的假设。但她依然感觉到了来自自尊和自信被打击的痛苦。她冷笑了一声：“那就给你们，你们自己去做。” “……哪怕未来是成神？”贝拉问。 “我不需要。” 贝拉于是笑了笑，带着说教般的高高在上：“所有的人都把你捧到制高点，这可不是你说不要，就可以不要的。” 诺玛沉默着，她的表情带着决绝的颜色。贝拉低声笑了一声：“你看，你还是个孩子呢。如果是我……” “我不是你。” 诺玛压低了声音，她转过身，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最后才说：“滚开！” 贝拉哈哈的笑起来，她一点不因为女儿的愤怒而生气，这个笑声很快就消散开来，诺玛没有回过。只是过了很久后，夏尔才凑过：“那个女人消失了。” 诺玛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她的脸型重新发生变化，棕色的发色柔顺的盘在额头，过了片刻，她金色的双瞳注视着夏尔：“我们还有些话要说，关于元素管道，关于你们的契约的事情。” “当然。”夏尔懒洋洋的吐出一口火焰。在面对一个深渊的血脉的时候，火之君主并不担心自己那精纯的火元素会把对方烤焦。这大概是它觉得十分快乐的事情，它脸上的位置咧开一个大的弧形空洞，熔岩从上方滴落下来落到下面，仿佛是在笑，“我们可以慢慢的谈，但是既然这个阵法已经开启，那么就没有停下的可能。我们之间有契约明确规定了这一点。” 诺玛的脸色稍微沉了沉，她点点头：“我记得，在第二十七条上有标注。” “你们这些深渊种族，总是爱好钻些漏洞。”夏尔得意的笑了笑，“所以我特意拉了一个深渊种，把它封在熔岩洞里，让它改了两百年的条例——确保每一个条例都十分精准。” “……”诺玛沉默了一会儿，她有些无语，同时也想到了更多。 两百年的时间，是谁发起的，谁在坚持，那个人还活着吗？ 诺玛甚至觉得有些窒息。 她想了想，回答：“那走吧。” 夏尔欢呼一声，朝芙蕾雅招了招手，芙蕾雅分出一小撮钻到了诺玛的头发里，卷一个小小的旋风。只是下一刻，这个小小的芙蕾雅就被诺玛抓到了手里，她冷眼看着芙蕾雅，芙蕾雅委屈巴巴的不动了。 诺玛把芙蕾雅扔到夏尔那里，她往前迈了一步，跨越了空间，来到石柱的边缘。她仰头看着天空，虽然无法察觉到周围的环境，但元素却无时无刻不朝诺玛告知着这里的环境已经逐渐被改变。 周围已经没有了其他生灵，他们大多都在下方。时隔很多年，有翼族人和半人马再次混杂在了一起。诺玛落到地上，她看了眼看着她的那些人，皱皱眉：“这里环境已经改变了，你们最好找到其他的栖息地。” 她说完，看着那些人默然无语的表情，顿了顿，自觉自己已经说完了想要说的话，因此打算转身离开。这个时候，卡洛琳的声音突然传来：“导师，伊娃已经醒来了。您不打算看看她吗？” 诺玛回头看着卡洛琳，她有些惊讶，她以为对方已经跟她的母亲离开了，就好像之前那样，默然无声的，静悄悄的抛下了自己。 但卡洛琳只是笑眯眯的，当众朝诺玛抛了个媚眼。 诺玛：“……” 她突然有点生气。 第80章 白石荒原已经是一片狼藉。 充当法阵的那些石柱还屹立在原地， 而其他的地方都已经崩溃下来，在地上砸出了大块的岩浆池。 半人马的聚落向来不会太过靠近无尽天柱，以避免跟有翼族人发生正面冲突。而现在反倒是保存得最为完好。半人马们跟有翼族人分成阵营鲜明的两列， 因为之前从他们体内冒出了带有金光的契约的关系，让这身为世仇的两个种族一时间失去了仇恨的支柱。 但多年里的敌对，依然存在， 也就造就了现在的情况。 卡洛琳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一样， 她牵着诺玛的手指尖， 带着她往伊娃所在的帐篷里走去。诺玛看了眼明显还有些呆愣的两族人， 又低头去看卡洛琳和她牵起的手。卡洛琳的体温当然不如深渊血统的诺玛高，贴在指尖上，冰冰凉凉的， 仿佛下一刻就要化掉了。 诺玛想着， 手指忍不住收紧了点。卡洛琳脚步一顿， 她回过头，朝诺玛笑了笑，压低声音：“我就在这里。” 哪里也不会去。 诺玛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明白卡洛琳的言下之意，她的手指确实又放松了点。但下一刻就被卡洛琳握紧了。 “导师知道两族契约的事情吗？”卡洛琳问。 诺玛摇了摇头， 她轻轻的伸出手，在虚空中点了一下。一个散发着幽光的魔法符文凭空浮现，下一刻，缩小了很多的芙蕾雅就出现了。元素君主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平和， 朝诺玛点头致意。 “契约是怎么回事？”诺玛问，她顿了顿，又问，“可以回答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芙蕾雅笑出声，它是由风元素组成的集合体， 声音几乎瞬间就通过空气传到了在场的所有人耳朵里。 诺玛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属于半人马的马蹄声。诺玛闭上嘴巴，朝来人看过去。来的是爱琳·唤雷者。这个一向显得生机勃勃的女半人马此刻明显显得憔悴又疲惫。她看到诺玛的眼神，又将复杂的眼神投向了诺玛身边的风之君主。 仅仅是几个呼吸后，半人马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她弯腰朝诺玛行了一礼，这才直起身：“阁下，请等我将人聚齐再来说一说这段历史吧。” “我们也需要知道。”说话的人是里克·鹰眼。这个有翼族人第一时间脱离了此前那种家园被毁的呆愣状态，也第一时间抛开了跟半人马之间仇恨站了出来。只是在面对爱琳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愧疚，低声说道，“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伊娃……” “……这是我的过错。”爱琳并没有因此而责怪里克。她身为半人马族群中的唤雷者，身份地位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尽管她做出了背弃神灵的事情，但众人体内的契约实在太让人震惊，一时之间，大家竟没有发出任何的质疑声。 “先去看看伊娃吧，然后我需要召集族人。请……”爱琳将目光对准风之君主，她的表情复杂，嘴里也苦涩难言，最后她还是低下头，“请您一定要将真相告诉我们。” “我也去召集族人。”里克说完，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而爱琳则让出了通道，她看着肩并肩的卡洛琳和诺玛，垂下眼，扭头朝着自己族人的方向走去。 背弃了一直信奉的神祇，半人马一定会遭到神祇的厌弃。而为了对抗这种厌弃，是要投靠新的神祇，还是去走其他的道路，爱琳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是她的族人比她更为迷茫，她不能就此停下。 两人很快就离开了。卡洛琳扭头看着诺玛：“导师有什么想法呢？关于他们。” “这是他们的事情，不应该由我来讨论。”诺玛依然是之前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卡洛琳叹了口气，她看着诺玛：“您已经是个半神了。而现在两位元素君主都在您的身边，未来，也几乎是可以想象到。您就没有任何打算吗？神国需要基石，神性需要道标。” “那也不应该是由我来决定的。”诺玛的回答依然是硬邦邦的，带着一点的执拗，“我是一个凡人，是母亲为了一定目的制造出的生命。他们却不是这样，他们是自由的。他们的未来，应该由他们来决定。” 这句话……真是太过心酸了。 卡洛琳想着，她看着诺玛，诺玛没有什么表情，她一贯都是这样，说出这样的话，也仿佛是在陈诉一个什么事实。 卡洛琳上前一步，紧紧的抱紧了诺玛，她在诺玛的耳边低声轻语：“不，您是自由的……请相信我。” 诺玛摇摇头，她的手指抚过卡洛琳的背脊。女人的脊背挺直却柔顺，顺着滑下来的时候能摸到一根根的脊骨。瘦了……比起在白金之塔的时候……诺玛的思绪发散开去，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亲近的拥抱过卡洛琳，是真实的，而非从虚幻的梦境中去感受对方的身躯和温度。 而真实的，总比虚幻来得更温暖，也更让人不敢正视。 “我并不自由，你们所有人都想要我前往一个方向。” “……您希望自己更强大。”卡洛琳抬头看向诺玛的眼睛，“我仅仅希望您照着自己的期望往前，您想要操法者长盛不衰，您想要变得强大，您想要摆脱白金之塔。” “我没有想要摆脱白金之塔。”诺玛回答。 而后，她在卡洛琳清澈的眼睛里败下阵来，低声说：“好吧，我只是想要自由。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喜欢白金之塔。” “当然。”卡洛琳忍住了笑，“它是你的家。” 诺玛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最后不情不愿的点头：“我知道有很多人的家庭不会很幸福，会出现各种问题，但家依然是家——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它确实是我的家。” 卡洛琳笑起来，她拉了拉诺玛的手：“那我们去看看伊娃吧——她是您不多的朋友。我们应该去看看她。” 诺玛没有反对。她知道侏儒已经脱离了危险，这代表着她可以不用再在这个问题上去浪费时间。她的时间很宝贵，从半人马的表现以及此前莫尔所透露出的情况来看，神祇对待元素管道的态度并不一致，很有可能前方还有更大的危机在等着她。 建立元素管道需要得到元素主君的认可，这样无穷的元素在主大陆流通的时候，元素主君会起到平衡元素的作用。而大地和自然之神却想要获得元素君主的权柄。也就是说，从当前看来，她的直接敌人就是一个真正的神祇。 而她自己，则是个好运拿了一点神性，迈入半神领域还不到三个月的杂血法师。 那种紧迫感和压力一直沉甸甸的压在诺玛的心头上。但于此同时存在的，还有一种不服输的冲劲。 只是现在，她被卡洛琳牵引着，体内燃烧的火焰以及烧到尾巴的危机感，都仿佛被一个温热的东西隔离开来。她看着卡洛琳，第一次这么鲜明的感觉到。 她想要待在这个女人身边，不离开。 为什么？ 诺玛想。 是因为对方说她的目的是为了完成“诺玛·希尔”想要完成的愿望吗？ 诺玛的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 侏儒躺在床上，她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快要不到。但她还活着，身上也没有伤口。 “用了大光明术，伤口是愈合了。但是有翼族人的箭附带元素伤害，她会这样难受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体内造成伤害的元素淡化，又或者她能更上一步，直接压制元素。”卡洛琳解释着侏儒的伤势。 但昏迷中的侏儒是不可能更上一步的，换句话说，如果放任侏儒的伤势下去，很可能她会面临跌阶或是身体受到永久的损伤了。 诺玛低头看了看侏儒，手指轻轻的点了点侏儒的身体。卡洛琳感觉到了魔力触须的舞动，诺玛探出了触须，感受了下侏儒身体里的元素，她驱使着芙蕾雅把风元素赶出来。 “我可是元素主君，是飓风，是利刃，是狂怒！我不是有分担给你权柄吗！你不会自己做吗！”芙蕾雅絮絮叨叨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诺玛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下来。她的额头上重新浮现出了那顶王冠，风元素的青色在王冠上闪闪发亮，在芙蕾雅的指挥下，诺玛小心翼翼的把风元素从侏儒的体内驱赶出去。 卡洛琳在一旁看着诺玛，风之君主的权柄落在诺玛的身上，这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个真正的神祇。看到诺玛收了手，卡洛琳笑着问：“感觉如何？” “和操法者的感受完全不同。”诺玛回答，她低头，张开手，于是风元素们卷动自己的身体，往诺玛的手上凑过来，诺玛一边感受着，一边说，“如同我的身体，如同我的眼睛。我们仿佛是一体。” 这样说着话的诺玛，她头顶那个在现实与虚幻之间的王冠变得更加的真实起来，象征风元素的青色宝石越来越亮，也让诺玛眼底的青色越来越亮，甚至要超过她本身的金色眼瞳。 卡洛琳心里浮现出了一点不妙的预感，她一下子抓紧了诺玛，声音都带着恐慌：“导师！” 诺玛就仿佛突然被惊醒了一样，略带迷茫的看了眼卡洛琳。她轻轻的拍了拍卡洛琳的后背，也回过神：“我不会迷失的。” 卡洛琳嗯了一声，她想诺玛还是需要道标，能不让她迷失在元素里，最终被元素所同化。她目光里闪过暗芒，很多事情，诺玛可以不亲自做，她可以。 第81章 伊娃的情况得到了稳定， 呼吸平稳的躺在那里，一直发白的脸庞也有了些许红润，似乎很快就可以醒来。 诺玛坐在伊娃的床边， 她静静的看了会儿这个一直精力充沛的好友，看着她躺在床上安静得像个娃娃。最后她抬起头看向了卡洛琳：“她会好起来的，对吗？” “当然。”卡洛琳弯腰捏住了诺玛的手指尖， 她盯着诺玛的双瞳， “如果是我， 导师会因此而伤心吗？……就好像对待她一样。” 最后一句话是迟疑着说出来的， 卡洛琳有些七上八下，她太清楚诺玛对于情感的迟钝和不敏感。她的行事准则似乎另有一套逻辑，过分遵守规则， 又过分的忠于自我。矛盾却莫名的有种怪异的准则在里面。既不像人类， 又不像恶魔。 卡洛琳不得不将自己和伊娃做一个类比。 这让她有种莫名的憋屈的感觉。 诺玛愣了下， 之后她摇摇头：“你们不一样。而且，你不会这样的，我不会让你这样的。” 自己导师，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就说出让人难以抵抗的话。 卡洛琳露出了一脸的满足， 站在诺玛的身边，她舔舔嘴角，轻声说：“我可真想亲吻您，我的导师。” 诺玛于是朝她侧过脸颊， 两人交换了一个足以让人脸红气喘的亲吻—很明显，是人类的那个脸红气喘。 爱琳撩开帐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下意识想要退出去，但是两人就已经快速的分开了。 诺玛扭头朝爱琳看过来，模样冷清， 而卡洛琳的整个脸都是红的，她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开口都带着醉人的沙哑。于是卡洛琳闭上嘴巴，诺玛站起来，挡住了卡洛琳：“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爱琳急忙回答，她侧头看了下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伊娃，突然升起了对老友的同情。虽然昏迷了，但一旁的两个人做这种事，也太不友好了！ 想想看，自己的老友足足一百多年没有恋爱过了，就，更不友好了。 诺玛似乎误会了爱琳的意思，她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下：“她没事，体内的风元素已经被驱逐了。” 爱琳的目光一下子朝诺玛看过来，她抿了抿唇，半晌才带着点眼泪的朝诺玛点头：“您的恩情，我记下了。” 诺玛摇摇头，而爱琳已经转身：“走吧，他们都在外面。” 走出帐篷，没有多远就听到了半人马们高声争论的声音。 “爱琳·唤雷者背弃了神祇，我们不应该再听从她的话。如果现在把那个操法者绑起来祭神，我们说不定还能重新得到神祇的信任，免除我们的灾祸。” “可是……之前的契约的事情……”其他半人马们都犹豫着。 在这里聚集的可不是普通的，什么都不懂的半人马，来的大多都是自己部落里的首领。唤雷者的姓氏凌驾于部落之上，这是他们肯响应爱琳，来到这里的原因。可同时，他们的心中也充满了恐惧。 他们已经背弃了一次信仰，现在还要再背弃一次吗？ 吵吵嚷嚷的声音响个不停。直到爱琳的脚步传来，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了一样，又都安静下来，沉默的看着爱琳。这个女人曾经在一出生的时候就被神祇赐予了恩宠，她不仅是个神眷者，同时本身也具备了极高的元素感知。所以族人们曾以她为骄傲，顺从她的想法，送她去白金之塔。 他们曾担心过爱琳会因此失去神祇的恩宠，但并没有。所以大家都放心下来，对待爱琳更加的尽心。他们相信爱琳会获得神恩，带着族人朝着更好的方向。 而不是现在。 而不是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一时间，大家看着爱琳的目光都充满了警惕和陌生。 爱琳的脚步也因此而停顿了几分。但很快的，她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侧过身让出了身后的诺玛和卡洛琳。 这两人的身影就更加让人觉得复杂起来。诺玛却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这种难堪和沉默着的不欢迎，她左右看了下，确认有翼族和半人马都在。于是她张开手，手掌间升起了芙蕾雅的身姿。半人马齐齐的后退了一步，充满警惕，甚至有不少人一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武器。 但下一刻，元素君主那属于半神的压力就沉沉的压到了他们的身上。众人脸色惨白又绝望，有人颤抖着唇说：“你，你想要强迫我们更改信仰？” 芙蕾雅理也不理他们，它身上那象征眼睛的两个亮点直接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对准诺玛：“你赶紧办完事。” 诺玛：“……”她扭头看着卡洛琳。 卡洛琳微妙的从中读出了那么一点委屈，她低咳一声，说道：“来龙去脉还是要说一说的，否则的话，有翼族人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家园，我想风之君主也不会眼看着一直支持自己的眷族混得还不如另一族吧。” “狡辩之徒。”芙蕾雅愤愤的对卡洛琳说道。 看起来芙蕾雅似乎曾经领略过卡洛琳的口才。诺玛沉默着，而芙蕾雅则屈服下来，它重新对准了那些此前正眼也不瞧的半人马们，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你们祖祖辈辈血液里都有我们的契约，你们以为，在你们死后，还能去往的你们信仰的那个疯婆子的神国吗？” 半人马们先是一愣，紧跟着就喧哗起来。 神国对于主大陆的每一个信仰者来说都是重要的。生前他们竭尽所能的去伺奉自己的神祇，在死后，他们的灵魂则会被自己信仰的神祇接往神国，或是在那里得到永生，又或是重新投往主大陆，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虽然凡人们不能像神祇那样永生，但凭借这种方式，他们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称作“永生”。 主大陆上不是没有无信者，但这些人否认神祇，没有信仰，在死后当然也失去接往神国的资格，换句说，也就永远的死去，沉沦于虚无之中，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这是多么可怕，多么痛苦的事情！！ 凡人的寿命并不长，人类不到百年，而像半人马这样的种族，在魔导师之下的都仅仅只能叫做凡人，寿命不到两百年，除非等阶往上提升。可是这样的人，放眼整个大陆又能有多少呢？就算提升了，也终究会有死去的那天。 为了短短的百年光阴，就让自己的灵魂永远沉沦在虚无，对于有信仰的人来说，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也无法理解的事情。 而现在，风之君主的话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锤子砸下来，砸得半人马一族头昏脑涨，甚至一旁的爱琳的脸色都惨白起来。 不远处响起了拍打翅膀的声音，这是有翼族人也来了。 而风之君主并没有调整自己的音量：“三个纪年之前，曾有位伟大的法师提出了他的理论，即神性存在于所有人身上。虽然一个人无法与神祇匹敌，但是一百个人呢？一千个人呢？千千万万个人呢？所以他认为凡人也应该跟神祇一样，有选择道路的权利。这第一步就是，凡人应该强大起来。” “这是无尽天柱的开始。当然，他是一个人类，而且失败了。之后的不断的有人提起，又不断的有人失败，有的是人类，有的是侏儒，当然也有半人马和有翼族。有的得到了先辈的蛛丝马迹，有的是重新构思。无尽天柱的法阵不断被发现，又不断被完善，有时被摧毁，有时又会继续……” 众人安静的听着。 “终于有一次，一位操法者召唤了元素君主，为了能让后代牢记，并且不再像之前那样法阵湮没于历史中，他以种族为名召唤元素君主，并签订了契约。” “他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 芙蕾雅说到这里也停下来，就算是生命漫长的元素生物，这件事似乎也让它记忆尤深，并且感到感慨。 “只是无论是他们还是我们都没有想到，有的时候，凡人如此执着又坚持，而有的时候，他们也同样善忘并且善变。” 在说完这句话以后，风之君主旋转着身躯，渐渐消失了。而其他人则静默着，半人马们的脸色都露出了一点难堪来。他们一直保持着原始的部落生活，对自己的传承和历史充满了自豪，他们因此看不起渐渐受到人类影响的老邻居有翼族，认为他们辜负了自己的传统和文化。而今这自豪和骄傲被摧毁得一点不剩。 诺玛见风之君主也没有出来的意思，于是扭头看看爱琳，她拉着卡洛琳的手，对爱琳说了句：“走了。” 两人就瞬间消失了。 而她们走以后，爱琳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自己的族人：“我不认为现在还投向那一位是正确的。” “可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另一个首领说道。 “不，有的。”爱琳的声音陡然坚定起来，“诺玛·希尔已经是一位半神了，她还获得了两位元素君主的支持。我们体内有先祖的契约，她是最佳的选择。” 大家面面相窥，充满了迟疑：“可是，她如果失败了……” “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爱琳回答。 “但是那个人的样子……” 怎么看也不像是要接受他们投诚的模样。 “她或许可以不需要，可是白金之塔呢？”爱琳的目光沉下来，带着坚定。 于是所有人都再一次的沉默了。 第82章 诺玛并不知晓半人马和有翼族人的打算。她也丝毫不关心， 此刻她正带着卡洛琳滑翔。 是的，滑翔。 在风之主君交付了一定的权柄到诺玛手中后，风元素变得温和可亲又万分顺从起来。此前的诺玛使用元素是非常顺手的， 这是来源于她血脉的另一半，来自于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恐吓和压迫。就算是施展术法，元素们也一边讨好一边厌恶。 而现在， 这种隔离完全消失了， 风元素就好像是诺玛的手臂， 诺玛意志的衍生。只需要一个心意， 风元素们就会欢呼着带着诺玛四处游玩，将它们喜欢的，开心的东西都讨好一般的带给诺玛看。 当然了， 还是不能太过分。诺玛看了眼身边好奇的卡洛琳， 默默的想， 不能太过分。否则高亢的风元素会给身边的这个血肉之躯带来伤害。 诺玛不希望卡洛琳受到伤害。 因为元素主君的这个想法，风元素们在对待卡洛琳时，也带上了小心翼翼和讨好来。卡洛琳甚至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明明风元素们要托起两个人类需要花费极大的力量，而现在， 她们浮在空中却如同站在了云端。 这跟使用了法术的还有些不同，更类似童年时期的一种幻想。 “哈。”卡洛琳笑了一声。 诺玛看了她一眼。 笑声是经过了压抑的，但那闪闪发亮的眸子，那带着喜欢的唇角弧度却没有。短暂的沉默过后， 风元素们开始激动起来，带着两人转了好几个圈。 她们从极高的悬崖落下，从不安的驼铃头顶滑过，从那些懵懂的元素生物间穿行。大地在眼底铺展延绵，地平线在视野的尽头形成巨大的弧度。 卡洛琳感到久违的兴奋， 就像是第一次学会法术，第一次浮空那样。 最后两人停在了一处光秃秃的悬崖顶上，这种悬崖在西大陆的荒原上十分常见，一时之间卡洛琳也无法辨认出自己的位置。诺玛迎着风，扭头看向卡洛琳：“你为什么不离开？” “我为什么要离开？”卡洛琳把话抛给了诺玛。 诺玛沉默了一会儿，她上前一步，盯着卡洛琳：“你总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诺玛在说一段事实，可是卡洛琳却似乎能从中听出那么一点的难过和委屈。卡洛琳的心肠都跟着柔软起来，她柔和了面容和声音：“不是的，只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那是谁的未来呢？”诺玛问，她垂下眼，手指轻轻的勾着卡洛琳的袖子，“你也跟我的母亲一样，认为某一样东西是对我好的，所以不顾我的意愿，也要硬塞给我吗？” 卡洛琳张了张嘴，她想要说，您值得最好的，但很明显，她的导师现在并不想听这种话。她固执的问她，就仿佛是让卡洛琳在她和贝拉之间做一个抉择。卡洛琳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她一把抱住了诺玛，声音柔和：“我说过了，我永远都是站在您这边的。” 她吞下了自己的野心，欲望，以及纷杂的想法。她总是这样的卑劣，说着诺玛最喜欢的话。这一点从很久以前，到现在，都从来没有改变过。 “……你是一个小骗子。”诺玛垂眼，她人类的身体不如卡洛琳那么高大，整个人被卡洛琳抱在怀里，鼻尖满满的都是熟悉的味道。 “我就是呀。”卡洛琳笑嘻嘻的拉开了点距离，她注视着诺玛，“您在冬青公国待的那几年里，我买通了您身边所有的助理和仆从，天天琢磨着怎么说话讨你喜欢。” “您不喜欢说话。可是对于会讨你喜欢的人，您又总是很纵容。” “比起努力踏实，您更喜欢有天赋和悟性的孩子。我猜想您本身就是一个有天赋和悟性的人。” 诺玛看了卡洛琳一眼。 卡洛琳笑起来：“是不是想说，会说我就多说点。” 诺玛原本抿着的唇线忍不住向上微微的勾了勾：“你确实很会说话。” “这并非天赋。是我日复一日的看着您，揣摩您啊。我的导师。”卡洛琳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诺玛。而诺玛的眼中并没有厌弃和不喜欢。这让卡洛琳感到高兴起来，自己的讨好是诺玛所喜欢的那样，自己的小心思也同样，她抱住了诺玛的手臂，轻微的摇晃着撒娇：“您不让我跟着纳尔森大人，那我就不跟着了，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因为你的事情都办完了？”诺玛问。 卡洛琳吐了吐舌头，笑道：“您得到了神性，得到了元素君主的承认和牵引。元素管道的事情就已经完成了大部分。不是吗？” 这个意思就是卡洛琳承认她发挥的作用已经完成了。 诺玛吐出了一口长气：“那么，你要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召唤出元素君主的。” 如果当初芙蕾雅没有出现，那么诺玛也不可能成功的借住芙蕾雅召出夏尔。而风之君主……它不待在元素的深渊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无尽天柱。哪怕无尽天柱的有翼族是元素君主所宠爱的眷族，它也不会放任自己待在那里，这并不是让元素主君感到舒适的环境。 更不用说诺玛本身是感觉到卡洛琳与她的链接有问题，这才急忙赶过来的。 这一环扣一环，如此的严丝合缝。如果说这不是刻意的，不是人为引发的，那简直是在侮辱诺玛的智商了。 卡洛琳眼珠刚一转，诺玛就举手阻止了卡洛琳，她召唤出芙蕾雅，低声询问了几句。空气中的元素就开始震动起来，很快一幅幅的画面出现在了卡洛琳的面前。卡洛琳只好遗憾的闭上嘴巴，看着诺玛操纵元素回溯之前的景色。 无尽天柱是之前的模样，但比起诺玛到时看到的残垣断壁，建筑完整干净，宽大又宏亮。看得出有翼族人精心的对待着这座神庙。因为刻意的设计，风声在这里被刻意加大了，风元素在这里欢快的跳动着，畅通无阻。 而后，空旷的神殿里响起了脚步声。贝拉那特有的，带着温和的冷漠的声音慢慢响起来，是每个法师都熟悉的那种说教的口吻：“这里是风之神殿。早在三个世纪之前，那时候的有翼族人还不在这里繁衍生息，生灵们开始建造无尽天柱。是的，这里并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为了伺奉风之君主刻意建造的。” “无尽天柱经历了多次扩建，才有现在的规模。但是他们的核心从来没有变过。”贝拉说着，她的目光扫过左右，放肆的打量着这座神殿，仿佛身在自己的家中，而不是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大人”卡洛琳的声音响起来。和面对诺玛时的那种活泼俏皮不同，卡洛琳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讨好和恭顺，“为什么要在这里建造无尽天柱呢？” “我猜想，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天然的节点。” 当贝拉的声音穿透了元素的屏障传进未来的两人耳中时，卡洛琳悄悄的看了眼诺玛，诺玛的脸色果不其然的沉了沉。 “您也熟知导师的法阵图？”卡洛琳似乎楞了一下，很快就问道。 贝拉回头看了卡洛琳一眼，似笑非笑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聪明的孩子总是容易想太多。元素管道不是我的构思……但是这确实是一个天才的想法。我仔细的研究过那孩子的设计，发现了很有意思的情况。” 卡洛琳默默的竖起了耳朵。 “你有没有想过，当你想一个东西的时候，其他人也在思考你想的呢？我记得在百年前曾经出了一个事情，有两位大魔导师同时宣布自己发现了一个理论知识，并都对此做出了分析说明。他们互相指责对方抄袭，最终闹到议院审判。最后你猜怎么样？” 贝拉的声音露出了兴致勃勃的情绪。 卡洛琳摇摇头，显然其实她并不太关心这种事情。 “议会经过了长期的，多方面的考查，证明他们是分开发现该理论，并几乎同时开始验证的。换句话说，他们并没有抄袭。”贝拉的声音拉长了，“所以，那么有没有可能，在过去的三个世纪里，也曾经有人有过跟那孩子同样的想法，并且同样付诸现实了呢？” 时光这头的诺玛一下子咬住了下唇。她回想起自己之前对贝拉的质疑，对方并没有像对待卡洛琳那样循循善诱，而是充满了误会和诱导，仿佛那就是她的目的。贝拉·纳尔森，她为什么不对自己明说呢？诺玛感觉到从小的时候就时常感觉到困惑，茫然，又充满了莫名的一点点的期待。 “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卡洛琳问道。 “很早。”贝拉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为什么三个世纪以来，他们都失败了，他们为何而失败？” 说完这句话以后，贝拉看向了风之神殿那巨大的祭坛，朝着那里走去：“现在，就让我们来印证第二个可能性。” 话音落下，风之祭坛上卷起了暴风，很快的，芙蕾雅的咆哮声响起来：“是谁？不顾契约唤醒了我” “是你吗？你是继任者，还是破坏者？”旋风似的身体变得修长，长长的风卷朝着贝拉弯下腰来。 贝拉似乎想了想，回答：“继任者。” “那么，接受考验吧。继任者。” 随着风之君主说的这句话，元素轰然散开，所有画面都消失了。 第83章 看完这出场景后， 诺玛一时有些无语。 从画面来看，贝拉似乎也是一边行动，一边猜测。这让诺玛有种挫败感， 她以为自己一路行来，是依靠着自己。却没想到，母兽早就把前路铺平， 只留下了她认为幼兽可接受的危险。 这让诺玛十分的不舒服， 好像有有口气被憋在气管里， 上不去下不来， 无处发泄。 最后诺玛就坐在了一旁，看着远处的山石不说话了。 倒是卡洛琳走到诺玛身边，她蹲下身， 轻轻摇了摇自己导师的手臂， 声音柔和又娇媚的：“怎么了？不高兴吗？” “……”诺玛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她才压低了声音回答，“没什么。” 诺玛并不是平常那样的冷静，说话时带着那么一点点的刻意。卡洛琳是冬青公国的第三位王女， 她有姐姐，也有妹妹，正因为此，她熟悉这种语气。是那种拉不下脸， 却又盼望着亲近的人哄一哄的小别扭。 真可爱啊…… 卡洛琳压抑着心头涌起的火热，按住诺玛的手，轻声细语的哄着她。她看着诺玛的脸色渐渐变得松动，心头浮起成就感。男人们似乎总是喜欢依赖自己和向自己撒娇的女性。在这一瞬间，卡洛琳完全明白了为什么。 这样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变得柔和甚至温顺起来， 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卡洛琳甚至想大喊几声我可以！ 撒娇什么的，请尽管来吧！有多少来多少！ 正想得荡漾，嘴巴突然被捏住，卡洛琳顿时回过神来。她委屈巴巴的抬了眼，正正好对上诺玛浅色的瞳孔。 西大陆最不缺阳光的照耀，可是诺玛的眼中就仿佛是沉淀了冬日阳光那样，比西大陆那过于灿烂的阳光比起来，显得冷清又悠远。 “你总是嘴上说的好听。”诺玛说。 卡洛琳眉毛一扬一扼，露出一点委屈。而诺玛则无意识的扁了扁嘴：“你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卡洛琳轻咳，嘴唇动了动，只可惜被诺玛捏住了，也说不了话。她眨巴眨巴眼睛，示意诺玛放手。 “不放手，你总是这样，说得我高兴了，然后下一刻又骗人。” 导师这么可爱……卡洛琳脸上一红，紧跟着诺玛就感觉到手指上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滴落下来。诺玛震惊的看着手背上的那点殷红，迅速的缩回手，充满嫌弃的往后退了几步。 “导，导师……你听我解释……”卡洛琳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朝诺玛伸过去。 但诺玛坚定又冷漠的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她的手。那一瞬间，卡洛琳露出了生不如死的表情，一脸的控诉。大概觉得自己的嫌弃实在太过明显又显眼，诺玛咳了一声，转过身背着手：“你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我要好好的想想。” “导师……”卡洛琳低低的喊了一声。 诺玛没有回头，卡洛琳别无他法，只好摸出自己的手绢，再伸手招了一面水镜，对着把自己的仪容整理好。正在整理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诺玛那边传来一个极低的笑声，只一声，很快就忍住了，没有再发出声音来。 “导师……”卡洛琳这次是真的喊了出来。 诺玛转过头，她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笑容浮现，就像是雪山融化。这和幻境中看到的魅魔的姿态不同。诺玛的人形形态，很少有这样忍俊不禁，放肆微笑的样子。卡洛琳觉得自己就像是供国王欢乐的弄臣，对方掌握着她的生，她的死，而她唯一的作用，就是让自己的王欢乐起来。 卡洛琳不管不顾的凑了过去。 诺玛没有阻拦。 她金色的瞳孔带着一点点的笑意，看着卡洛琳越凑越近。卡洛琳甚至从中看到自己脸颊潮红，呼吸紧促的模样。自己的欲望，在诺玛的眼中，是这样的鲜明又浓重，就像年轻的少年人，根本不懂掩饰。 可是诺玛却在放纵着她，她朝卡洛琳凑近了点，把原本就很近的距离，靠得更近。 “你喜欢我？多喜欢？”诺玛问。 卡洛琳的脸更红了一些。她们之间的关系，明明是那样的亲密无间过，但几乎不会提到感情。卡洛琳回想过去，她或是真，或是假的朝诺玛表白。而诺玛却似乎总是无所谓的态度，卡洛琳曾经不无沮丧的想过，自己对于诺玛这种深渊魅魔来说，或许食物的意义大于其他。 所幸她的导师有些挑食，而且食量也并不大。卡洛琳才欢天喜地的占据了这唯一的一个食谱。 做食物做到这份上，也不知道该夸自己一句觉悟高，还是其他了。 这是第一次，诺玛主动问这个问题。卡洛琳有些呆愣，她张了张口：“我……” 唇上竖起了一根手指，诺玛看着她：“不，我现在不想听。” “为什么？” 卡洛琳问，她心里有些着急，又忍不住暗自埋怨自己说话就像个愣头青。 诺玛看了卡洛琳一眼：“因为你是个小骗子。” 这一眼风情流转，让卡洛琳抓心挠肝。而诺玛则松开手，站到一旁。一直过了很久，卡洛琳才站到了诺玛的身边，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导师，您对我使用了魅惑？” “警觉太低了。”诺玛回答。 卡洛琳抿了抿唇，她心里爱慕着身边的女人，才会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中了招。如果不是那些情绪太过起伏不定，终于让卡洛琳察觉到了不对劲，恐怕卡洛琳已经跪在诺玛的脚边唱了贵族之间流行的爱情小调，承诺自己永远不会背弃诺玛，永远不会离她而去。 还好自己还是有理智的。 卡洛琳悄悄的松口气，小心的想。她咬咬牙，说：“导师不要对其他人施展魅惑。” 诺玛歪了下头，回答：“不会。” 卡洛琳顿时开心起来，靠着诺玛：“导师真好。” “我不好。”诺玛说着话，又看了看前方，“知道我们下一步要去哪里吗？” 这是在考验自己了？卡洛琳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地图，这是一个全景地图，出自白金之塔，可靠安全且详尽。卡洛琳轻轻的抖了抖地图，地图上就出现了魔法阵，持续转动着，分布在地图上。 诺玛看了一眼，这正是诺玛之前已经安置好的节点位置。 “还没有建好。”诺玛说道。 “迟早会建好的。”卡洛琳回答，她抬头冲诺玛一笑，“我就提前了一点。” 诺玛凑过去，她的法袍扫过卡洛琳的脚本，虽然没有实际接触到，但卡洛琳依然觉出了一点痒，忍不住蜷起了自己的脚趾，轻轻的抓了抓。 难道现在的导师也释放了魅惑吗？ 卡洛琳想着，又悄悄的看了眼诺玛。她的鼻间扫过一点浅淡的香气，初闻是淡淡的香，到后面又显得浓烈又艳丽起来。就好像诺玛本身，这个魅魔和人类的混血一样，矛盾，又充满了诱人的香甜。 卡洛琳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悄悄的吸了一大口气。 耳边诺玛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来：“这里的法阵落后了，前两天我更新了一次，你不在。” 这话里话外的埋怨之意让卡洛琳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嘿嘿的傻笑了一声：“我之后会联系塔里更新的。” 诺玛嗯了一声后，就不说话了。卡洛琳急忙回答：“夏尔虽然应约出现，但考虑到风之祭坛，火之君主也应该有一个祭坛。就不知道是前人留下来的，还是导师自己……” “都可以……”诺玛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带着几分不快的回答，“如果前人做到了这种程度，那当然是采用他们的更方便。” 卡洛琳察觉到了这点怨气，又忍不住想得更为深远了一点。如果说一路行来，前人真的一步步都已经做到。那么，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让这些努力最后化为乌有了呢？如果提前知道，是不是就可以提前避开？ 想到这里，卡洛琳只恨自己知道这些事情知道得太晚，否则就可以借助贝拉·纳尔森的名头撬开精灵的神祇莫尔的嘴巴了。那个不停割裂自己的神性，在漫长的时光中寻求凡人的帮助的家伙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只可惜机会已经错过了。 卡洛琳默默的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很快她的指尖就被诺玛扯了出来，诺玛看着卡洛琳：“你在想什么？” 卡洛琳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猜测跟诺玛说了。 诺玛认真的倾听着，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音乐与协调之神的眷族是精灵，而精灵是自然的宠儿。这有点不太对。” 卡洛琳想了想，脑子转了几个弯，终于想通，自然之神想要夺取元素的权柄，而号称自然宠儿的精灵，神祇不是自然之神却是协调之神，这实在有些“专业不对口”。只是因为一直以来，精灵就宣称着自己的神灵，同时也对音乐充满了热爱。大家习以为常，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过这个细小的不协调的点。 “我们之后会再见到他的。”诺玛说道，她轻轻的笑了声，“到时候让你问个痛快。” 第84章 卡洛琳看了眼自己更新过的地图盘， 上面印着她和导师的行走的轨迹。 她们一直在朝着高岩帝国——矮人的国度走。 因为火之君主夏尔的缘故，在此前震荡元素海的那一场战斗中，诺玛感应到了火元素汇聚的方向， 因此她前进的道路完全没有丝毫的犹豫。但这也仅限火之元素，当初召唤出火之君主，可说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诺玛并不认为自己在高岩帝国还有同样的运气可以召唤出对应的大地和水之君主来。 “导师。”卡洛琳呼唤着自己的导师。 诺玛转过头。 她们的手还牵在一起。 在这段时间里， 她们的手一直都牵在一起， 偶尔分开做点别的， 但一旦得了空闲， 就总是默契悄然的握在了一起。 卡洛琳笑起来，诺玛安静的看着她，她此刻的笑容不像白金之塔时那样刻意， 也不像幼年时期带着讨好， 而是更为纯粹和欢乐的。 “为什么矮人所在地是火焰元素聚集地呢， 他们善于建筑、挖掘和锻造，不是应该是大地元素的吗？”卡洛琳的声音缓缓传来，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导师正盯着自己，目光似乎……在发神？ “导师？”卡洛琳问， 手小小的摇了摇。 这个类似撒娇的动作引来了诺玛的笑：“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啊？”卡洛琳被这个直球打得有点懵。 诺玛嗯了一声，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转过话题，带着学校老师的那股子劲：“矮人信仰的神祇是？” “火焰与铁锤之神——亚图姆。”卡洛琳张口而出， 基本没有多想。神谱是每个上层贵族以及操法者的必修课。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卡洛琳都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出错。但她很快就眨了眨眼，“火焰与铁锤……？” 诺玛笑了一声。 “不会又跟半人马似的吧。”卡洛琳的脸色都变了。她动了动手指头，目光里闪动着暗光，“半人马可难搞定了。” 她从很早开始就在跟爱琳暗示， 一点点的，一直到伊娃受伤，才终于将这个念头直接植入到了爱琳的心中，成功的争取到了半人马的倒戈。如果再来这么一出，她可没有把握说服一群矮人——要知道，矮人的固执、守旧，坚固得好像石头一样的性格可是整个大陆都出名的。 “当然不。”诺玛轻轻的敲了下卡洛琳的头，她看着卡洛琳望着自己那眼巴巴的，又充满好奇的眼神，心中充满了为人师的自豪来，“十三主神的权柄或多或少都跟元素君主有所重叠——那些没有重叠的，也都是我们所熟知的实力最强的神祇。这说明在一开始，就有神祇分摊走了元素君主的部分权柄，当然，这也造成了他们的实力相对较弱的原因。” “矮人信奉火焰与铁锤，他们虽然居住在地下，但火焰才是他们最为倚重的一部分。”说着话，诺玛喊了一声，“夏尔。” 两人的身边顿时升腾起火焰，而后夏尔出现在其中，它朝周围转了转自己的脑袋——就是最上部分那块总在变幻形态的火焰。随后夏尔发出了感慨声：“我感觉到了我的族人们，在这周围，在这地底。真是令人舒适。” “祭坛在哪里。”诺玛问。 “在哪呢？”夏尔冲诺玛做了个鬼脸，并不正面应答。 诺玛沉默片刻，她回想起贝拉曾经经历的那一切，于是叹了口气：“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 “当然，否则我为什么要帮助你。你已经很作弊了，小恶魔。”夏尔对诺玛说。 诺玛想了想，没有说话，当做是默认。 这时候卡洛琳突然探出头：“亚图姆跟您是什么关系呢？” “亚图姆？”夏尔笑起来，“真是个勇敢的人类幼崽，你竟然直呼了神祇的名字，就不怕它睁开眼睛注视着你吗？” 卡洛琳娇媚的笑一笑，笑容乖巧柔和，还带上一点不好意思，不过她的话可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已经被好几个神祇注视过了……再多一个，也不是什么太难以承担的事情。” “现在的人类幼崽都这么狂了吗？”夏尔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诺玛轻咳一声，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她是特别的。” “我猜也是。”夏尔回答。 而卡洛琳则扭过头，目光闪闪发亮的看着诺玛。诺玛被她注视着，神情不变，手上的力气却悄然加重了点。卡洛琳的笑容就更加的灿烂了。 诺玛知道夏尔不会给出确切的答复后，就毫不留情的挥挥手让夏尔回去了。对此火元素君主表达了相当程度上的不满来，再不满意，在没有外力支持的情况下，纯粹的元素生物依然不得不回到自己应该待的地方。对此诺玛完全没有任何的愧疚，她抬头看着前方：“再往前走不了多久，就是矮人帝国了。你怕不怕？” “当然。”卡洛琳贴近了诺玛的手臂，两个人靠得很近，她轻轻的蹭了蹭诺玛，刻意的压低了声音，“我很怕，可是导师在身边就不怕了呢。” 诺玛扫了卡洛琳一眼，目光转过对方饱满的额头，修整得规整的眉，垂落脸颊上的金发，最后落在了她的红唇上。卡洛琳察觉到了诺玛的目光，往前凑了凑。诺玛轻轻的笑了声：“这可不是人类的幼崽……” 随后这声音就被卡洛琳凑过来的红唇堵上了。 从曾经的无尽天柱往西北走，是一片高原，这片高原和此前两人走过的比起来还要荒芜。整体的山势渐渐往下，但抬起头时却可以看到远处的皑皑雪山。这雪山终年不化，即使是这样热烈的阳光下，也依然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这里虽然已经极大的深入了西大陆的腹地，但是人类的商队依然可见，并且逐渐变得常见起来。矮人虽然固执，却又同样的贪婪。他们喜爱金钱，这点牢牢的联系了他们和人类。长久以来，矮人和人类的关系都算得上不错。 矮人帝国盛产魔晶石，秘银石和精金。它们富含元素之力，并且被矮人们——这些喜欢钻洞，善于锻造的智慧生物在高岩地区的地下开辟了庞大的地下帝国以及复杂的迷宫——所牢牢掌控。 矮人们用锻造精良的装备与人类商人换取大麦酒，同时，也乘坐着人类的商队，去往世界各地，将他们的富有名声的商铺开遍整个世界。 这些精巧的手艺人们的建筑天赋不仅仅体现在地下，随着东部自由商业联盟的兴起，商业的生命——道路，同样也遍布在矮人的帝国里。 诺玛她们追随着火元素的浓度，一路往高岩帝国的腹心走去。她们经常能遇到驱赶着高原山羊的矮人货车，通常货车上堆满了充满酒香的大麦酒。她们也时常能看到一队队牵着骆驼或是牛车的商队，这些商队通常都有完整的佣兵或保镖配置，在注意到诺玛和卡洛琳的视线后，他们也通常都充满了警惕的回望。 非常专业，一看就是专业的跑商队伍。 “他们背后通常都是东大陆各个公国支持的。”卡洛琳如此对诺玛解释着。诺玛常年待在白金之塔，对于东大陆复杂的国与国的关系和理解，比起卡洛琳来要差很多。卡洛琳旁敲侧击的，尽可能告知自己导师这些知识。 或许在未来的什么时候，总能用到的。 “东大陆的崛起在于很久以前佣兵之王的崛起。”卡洛琳说道，“小公国的建立，国与国之间的摩擦，佣兵与佣兵，佣兵与魔兽。这些看上去不过是一场场的争斗，但是背后都是金钱和利益。看得见的，看不见的。” “中央的神圣帝国庞大，统一，保守。它对东大陆的所有国家都是一种威胁。侏儒虽然技艺也非常精巧，但是比起矮人来说……现在的大家更倾向优化自己的武器。” “文明总是过于脆弱，容易毁于野蛮。”诺玛说道。 这更像是一句总结，卡洛琳对此不置可否：“所以我们能不惹他们，就尽量不要惹他们。” 诺玛嗯了一声，她的目光往前，突然凝住了。卡洛琳毕竟只是一个脆弱的人类，并不知道诺玛视线的极处是什么。 但很快的，她也终于发现了诺玛停顿的原因。那支远处渐渐奔过来的车队，旗帜张扬，上面飘荡的是冬青树——这是冬青公国的标识。 只是看上去，这支挂着冬青公国旗帜的商队十分狼狈。 第85章 那一瞬间， 卡洛琳感觉到了一点微妙的尴尬。她把手一抄，下巴微扬，斜看着前方的车队：“我已经是白金之塔的人了， 那些世俗的事情，跟我没多大的关系。” 诺玛哦了一声，她盯着前方， 用人类绝对不会达到的视力默默的估算了一下， 默默的说：“他们好像被打劫了， 正在逃命。” 卡洛琳的眼角抽动了下， 她抿了抿嘴，一副想要说什么，又实在是说不出口的样子。诺玛伸手在卡洛琳的后背上轻轻一推：“你不去帮忙吗？让我看看扛过了元素风暴的洗涤， 你进步有多大。” 当然很大， 对元素更为敏感， 再加上或者风之君主部分权柄的诺玛的青睐，卡洛琳对风元素的亲和力也加大了。卡洛琳叹了口气，她上前一步：“您好好的看着吧。” 闪现，冰环， 顺带一个暴风雪，荒原上就留下了一群群长大嘴巴，手持斧头，封在冰块里的兽人来。 卡洛琳慢悠悠的走近，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到诺玛喊了一声：“小心！” 下一刻狂风拔地而起，将那些从冰块里挣脱的兽人们卷起来，再一个个的从半空中摔落，跌在一起， 摔得七晕八素。 卡洛琳心道一声不好，回头期期艾艾的看了诺玛一眼。诺玛面色严肃，问道：“兽人的特性是什么？” 果然！卡洛琳捂住了脸，顶着一圈想要上前道谢，却又被这现场教学的严肃劲头给弄得摸不着头脑的国民们的眼光，垂下肩膀，低声背诵：“荒漠兽人善于挖掘地穴，捕捉隐藏在荒漠下的地鼠维持生命。常年的荒漠生活使他们不需要耗费太多的水，就能在荒漠生活下去。由于荒漠中的生存环境虽然比冰原恶劣，荒漠兽人往往会抢夺过往的商队……他们的魔抗力和体能力都很强——因此，他们也是最常出现狂战士的种族——但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的元素亲近力，操法师的出现等于零。” “既然如此，你身为一个操法者，为什么要接近？”诺玛冷淡着脸问。 “主神陨落，兽人，无论是冰原兽人还是荒漠兽人，已经数百年没有出现过狂战士了……”卡洛琳低声解释着，以她魔导师的身份，对抗一群没有狂战士出现的兽人，哪怕对方是以魔抗闻名的，也绰绰有余。 操法者是出名的脆皮职业，因此多半都会比较谨慎。但兽人已经失去神祇庇护多时，他们的地位一降再降，也许没有多久甚至会被逐出《大陆智慧生物保护法》的范畴。而在面对这样一个种族的时候，操法者的警惕也一再降低。 卡洛琳也是一样，她并没对诺玛表达出任何的不服气的情绪，此前如果不是诺玛的提醒和及时出现，她就已经被挣脱冰冻的兽人袭击了。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这么差…… 不，在经历了此前那么多事件后，如果凡事都归咎于运气，那卡洛琳也没有资格站在诺玛的身边了。 卡洛琳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甚至让她的身体都为之战栗起来。她转过头，看着一旁还没有离开的商队，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后，问道：“最近兽人劫掠的事件多吗？” 商队的人愣了下，他们先是按住胸口，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表达了谢意，这才说道：“是，是的，最近劫掠事件确实增加了……” “是那位半神的影响吗……”卡洛琳低喃着，脸色顿时沉下来，“那你们怎么不带上足够的护卫就在外行走？”她天然的就带着上位者的气度，这让见多识广的商队负责人知晓这个女人绝不是自己可以违背的。虽然他们挂着冬青公国的旗帜，但他们也不过是普通的商人，更何况……商队负责人扫过了卡洛琳胸口的白金之塔的标识。 “您说的是……其实我们也有难言之隐，不瞒两位，我们三王女也在白金之塔，王女如今是白金之塔的一把手，卡洛琳·马丁。看在同为白金之塔的份上，可否护送我们到下一个城镇。” “不护送。”如果说之前卡洛琳还有一部分心思想要给同国这些人面子，现在她就完全、彻底，一点也不想了。什么白金之塔的一把手，这话说出去，她还能见人吗！她微微侧头，看到诺玛忍俊不禁的表情——当然外人很难从诺玛那张冷漠的脸上分辨出这种细微的表现的——卡洛琳就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好了。 “您帮我们，冬青公国……我们的三王女殿下必有重谢！！”商队的负责人显然也有些着急了，他微微喘息着，“我们这次的货物非常重要，请一定要帮助我们。” 卡洛琳扬了扬眉梢，她勾了勾唇角：“据我所知，那位三王女曾宣称过自己已经脱离了冬青公国。国王陛下也亲自证实了这一点。” “血浓于水嘛。父女两一时的气话怎么能当真呢？”商队负责人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热的，“这么多年来，冬青公国送往白金之塔的资源从没有减少过，由此可以看出父女两只是在生气而已。再说了，王女殿下天资聪颖不假，但是她能登上如今的位置，冬青公国必然也有使力。” 这一次卡洛琳没有说话了。她确实无法否认这一点。作为改革派的头目之一，她再清楚不过所谓的改革派到底是什么。这些对于白金之塔来说的“外来者”，他们必须得团结起来，为自己，为自己身后的国家和势力获得话语权。 因此，成员的出身成了一个很重要的衡量标准。 卡洛琳能一步步扶摇直上，她的身份确实给她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而卡洛琳本身在资源利用上从不矫情，她总是利用身边可利用的一切，包括她并不太认可的冬青公国的王女身份。 只是卡洛琳从没有想过，她竟然有一天会为之所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的嘴角抽了抽，最后深吸了口气，说道：“可以，但是你要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这当然没有问题。”商队负责人立刻高兴的说道。 卡洛琳叹了口气，她磨蹭到诺玛身边，带着委屈的解释：“导师，您可千万别相信别人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我对白金之塔，我对您可是一心一意的。” “哦，是吗？”诺玛想了想，开始念，“第十七次开放会议，关于白金之塔的定位问题第三次会议，第三十届晋升大会，关于亡灵地位的重新定义……” 每念一个，卡洛琳的脸色就白一点，看着诺玛的眼神就更幽怨一点。最后诺玛的声音平缓响起：“第2719号会议，关于元素海管道的建立与普及的国家名单……” 卡洛琳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抹了把脸，勉强的笑了笑：“我的……心……是真的。”她没有想到自己导师看起来人模人样，万事不放心上，但实际这么的……记忆卓越，将她每一次顶撞反对的会议都记下来了。 有些卡洛琳自己都不记得！只能说，这大概就是种族……那个……差异……吧……卡洛琳生无可恋的看了眼天上。 “嗯哼。”诺玛勾了下嘴角，拍拍卡洛琳的肩膀，“我会记得你说过的话的。” 那一瞬间，卡洛琳觉得冷汗都爬上了自己的后背。仔细想想，可不都全部记得吗？从今以后，一定要更加的慎言慎行！！ 最后两人一起上了冬青公国的车队。交谈中卡洛琳才知道，其实他们并不是没有护卫，只是他们这一只护卫被围剿了。他们都是突围逃出来的。没错，这次他们一起出发的并不是只有他们这一支商队，而是好几支一起。 “为什么？你们都是前往矮人帝国，想要做什么？”卡洛琳托腮问，她看到商队负责人眼珠一转，于是笑盈盈的释放点威压压迫着商队负责人弯下腰，“不要敷衍我，我的脾气并不算好。” “是，是……”商队负责人擦了擦汗，他低声说，“国王的生辰快到了，我们都是为了给国王带回他感兴趣的礼物……这一次，大王子也来了，为了不让其他敌人知道大王子的行踪，我们分成了好几支队伍……” 卡洛琳听着，突然她后背触上了一个温暖的事物，是诺玛的额头。卡洛琳的身子一僵，直挺挺的立着，而后诺玛的声音悄然传入卡洛琳的脑海里。 “他在撒谎，事实只有其中一部分。” 第86章 高原上的夜晚天幕极近， 天空中的星辰布满，站在高台上，可以听到远处细碎的声响， 激烈的音乐配合鼓点响起，演奏着人类贵族社会永远不可能出现的激昂乐曲。卡洛琳眯着眼睛，轻轻的跟着矮人特有的乐器风琴哼了几声后， 又看着火把下的歪歪斜斜行走的矮人们醉酒的身形笑。 这里是矮人们所在的城市， 充满了矮人的特色。比如巨大的石头建筑， 充斥在鼻尖的大麦酒的香气， 还有叮叮当当从不灭绝的敲击铁锤的声音。 他们居住这个旅店已经塞满了人，他们是最后一批，大部分都是商人。矮人的房间适用于他们的身高， 通常比较矮小， 诺玛的个人刚刚好， 卡洛琳也勉勉强强的，但如果换成一个稍微魁梧一点的成年男人，就很不友好了。 卡洛琳看着楼下，不时有人族进来又出去， 冬青王国的商队们倒是安安稳稳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这里并不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还要更深入矮人帝国…… 卡洛琳一边沉思着，一边从露台往回走。灯火下， 诺玛正在沉思，很难得，她并没有沉浸在自己那枯燥的理论工作中，而是注视着灯火。在听到卡洛琳的脚步声后，诺玛朝卡洛琳看过来。 “来。”她朝卡洛琳招手， 神态似乎有些懒意，唤人的模样就像是招只小猫。 可卡洛琳偏就愿意当这么一只小猫，她笑盈盈的，踩着猫步往前行，半蹲在诺玛的手臂边，抬起眼，看着诺玛，轻轻的脸颊蹭了下她的手掌心。 如果再配合的喵一声，那就更像是一只猫了。一只可爱的，黏人的，有点小脾气，却在主人生气的那一瞬间，又凑过来讨好，能一下子消灭主人怒火的狡猾小猫。 诺玛眯起了眼，带着一点愉悦：“回去以后养一只小猫吧？” “什么？”卡洛琳顿时直起背，睁着一双眼看着诺玛。 诺玛笑着，她现在心情很好，莫名其妙的，但心情好能带来愉悦感，因此诺玛并不在意原因。她看着卡洛琳一副炸毛的样子，好心情的慢慢的说话：“养一只猫，小猫，会炸毛，会撒娇的那种。” “猫毛会污染您的实验室！它们的作息还一点都不规律，会打破您的习惯！”卡洛琳立刻回复，说话又快又急。 诺玛注视着卡洛琳，就仿佛是在认真的听她说话那样。 这总是让人感到受尊重，被爱护。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卡洛琳就发现了，这个新来的导师，总是很认真的听每一个人说话。虽然上位者会恼怒诺玛的不识趣或是太过直白，但下位者却都出乎意料的喜欢诺玛。 当时的卡洛琳也喜欢诺玛，作为国王的第三个女儿，卡洛琳身份尊贵，却并不足够受到重视，她的说话也从来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只有诺玛不同，哪怕是对待一个孩子，她也相当的具备耐心，以及专注。 她曾疯狂的迷恋于诺玛带给她的平等感受，那是她很难拥有的尊重，平等。 卡洛琳眨了下眼睛，从过去的时光中回过神来。她看着诺玛，说：“你要是实在想养点什么，可以养我呀。我听话，可以暖床，从不乱掉头发，还能帮你做实验。”卡洛琳越说就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她的目光都跟着闪闪发亮起来，细数自己的好处，都带上了自豪，“不养我是你的损失哦！” 诺玛笑，她勾起卡洛琳的发丝，将它拨到卡洛琳的耳后。随后，她倾身去亲吻了下卡洛琳的额头：“是的，是我的损失。所以我会好好考虑的。” 就算说着这种调情一样的话语，依然是直白又认真的。卡洛琳的脸颊微微一红，她侧头，扬了扬下巴，诺玛的唇就落在她的唇上。 唇齿相交，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诺玛才抽离出来，她微微喘息着，金色的瞳中水光盈盈。她看到卡洛琳不自觉的还在往前凑，于是竖起一根指头抵住了卡洛琳的额头，阻止了她的前进：“不是现在，我们出去逛一逛。” “逛一逛？”卡洛琳重复了一次诺玛的话，看着诺玛的表情都有点不对。诺玛是能宅就宅的典范，就跟每一个宅家里蹲着做实验的老牌法师一样。能用传送的，诺玛是绝对不会想用自己的脚去丈量。日常的衣服，白金之塔的就足够了，而且上面的法阵非常实用，防火防水，自带清洁效果。简直是每个家里蹲法师梦寐以求的物品。 诺玛见状，忍不住解释了一句：“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什么？”卡洛琳竖起耳朵，她有些好奇。自己的导师在好奇什么呢，是因为矮人帝国有什么让导师在意的东西吗？ 想到这个，卡洛琳就忍不住想起这趟旅行一路走来…………他们活像一个拆地傀儡一样到一个地方拆一个地方，没有哪里没发生战斗。无尽天柱就更不用说了，整个半人马和有翼族人的家园都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卡洛琳莫名的升起了对矮人帝国的同情。 按照导师越来越夸张的手笔和实力，这一次，不会是要把矮人帝国都一起塞到深渊下喂火之君主夏尔吧？ 仔细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呢！ 诺玛不知道卡洛琳的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如果她知道的话，恐怕就没有这么平和了。 “我从没有在任何外交或是大陆上其他地方见过女性矮人。”诺玛说道，“事实上，这次进城，我也刻意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女性矮人。” 卡洛琳顿时露出了呆滞的表情。她跟着诺玛一直走出了门，这才小声的说道：“导师，带我们进房间的那个小个子，就是个女性矮人。” “什么？”诺玛回头，她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可是他……她，好吧，也许是她。她有胡子。” “只有几根而已……”卡洛琳压低了声音，露出一脸的难以言喻，“矮人的女性也有，不过比起男性会少很多……而且他们都很矮，个头非常健壮……力气也比普通的人类男性大很多。” 诺玛深呼吸了次：“可是她们有胡子？” “是的，胡子。”卡洛琳闷笑了一声，“你没发现她的胸部很大吗？” “我以为那是胸肌……”诺玛喃喃的说道。神游一样的往下走。 卡洛琳很少看见这样的导师，可爱又有点有趣，所以她没有打断诺玛，跟在诺玛的身后，看着她坐在了酒桌上。 “嘿，客人，大麦酒，蜂蜜果酒，火焰啤酒，您要哪样。”一个小个子矮人立刻就蹿了出出来，她系着长长的围裙，健硕的胸脯几乎就要鼓出来。 诺玛看了眼她的胸脯，又看了眼她嘴边稀疏的胡须，低声说：“我要一杯白水。” “矮人的地盘，可没有那玩意儿！”这个女性矮人豪迈的一挥手。随后，她听到前方的吵杂声，眉头一立，从一旁人的酒桌上抄起一个黄铜酒杯，朝前方扔过去，将那个正发酒疯的矮人直接敲下了桌面。 那个有着一个大大的红色酒糟鼻的矮人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发出了一声：“哈！我看到了我的神祇！”然后他就倒地了，不一会儿，鼾声就响彻在整个酒馆里。 但大家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根本没有人看倒在地上的那个倒霉蛋一眼。 “大麦酒？蜂蜜果酒？火焰啤酒？”而后，女矮人重新看向了诺玛。 诺玛动了动唇，她目光转移，看到正在闷笑的卡洛琳，于是不说话了。最后还是卡洛琳拉住了日渐暴躁的女矮人：“蜂蜜果酒，谢谢。” 女矮人一边嘀咕着一点也不干脆的人类，一边利落转身。 酒上得很快，当然了，上酒的动作也非常的直接而暴躁。哐当的一声，黄铜酒杯里的酒水就摇晃走了三分之一。 诺玛看一眼那个大概足可以塞下她两个拳头的酒杯不说话。 倒是卡洛琳把酒往诺玛的方向送了一下：“矮人酿酒的手艺和他们锻造的手艺刚好相反。大量的酒水都是从人类的国度里换来的。但有趣的是，由于运送的路程太过漫长，反而让酒类经过了更长时间的发酵，产出的口味十分的独特。导师您也可以尝尝。” 在说到吃喝玩乐的时候，卡洛琳总是拥有足够的发言权。 诺玛嗯了一声，她端起酒杯，蜂蜜果酒呈现出浓烈的红色，闻着有一股香甜的味道。诺玛不喜欢喝酒，任何一个法师都不喜欢酒精，它会麻痹清醒的头脑，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但是这一次，诺玛仿佛是被蛊惑了一般，她轻轻的往前凑了一下，轻轻的抿了一口果酒。 发酵后的酸涩充斥在了舌尖，滚过喉头以后，就是浓烈的香气，以及一点淡淡的甜味。诺玛回味着这味道，又低头再尝试一口。 卡洛琳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导师像个小猫一样尝着酒精。 耳边的声音随着深夜的到来越来越嘈杂，音乐声响起，有矮人跳上桌面，跳起矮人们最喜欢的踢踏舞。 哒哒哒，哒哒哒。 这节奏感极强的声音响在房间里。大家笑着闹着，有人高声说道：“今年真是个丰收年，人类们源源不断送来了他们的美酒和金钱。” “敬金币！” “敬美酒！” “敬高岩帝国！” 第87章 彻夜的狂欢持续了很久。 卡洛琳和诺玛一直安静的坐在角落里。 女矮人走过来转了半圈， 看见两个喝酒跟喝药一样慢吞吞的家伙，她撇了撇嘴巴，转头离开。 矮人们开心， 不多时也陆陆续续的有人类商人来一起喝酒。卡洛琳看着周围，判断着他们的衣着打扮和语言，悄声跟诺玛说话。 “看到那个露着上半身的人了吗？他是印加帝国的， 他们国家虽然号称帝国， 其实面积很小， 而且靠着南方， 受暗精灵的影响，所以衣着相当暴露。” “唔……那个裹着头巾的是穆国的，嗯， 你看他腰上的弯刀， 是矮人工匠的产物……”说到这里， 卡洛琳微微拧眉，她扫了眼四周。而诺玛好奇的看着卡洛琳。诺玛身为操法者，当然也同样敏锐和细心，只是她一向更多是作为一个武力威慑出现， 而非智囊。对于这种风俗人情，诺玛从书上看过不少，但应用到现实很明显是不如从小身为贵族，受到良好世家教育的卡洛琳了。 “你看他们的身材和腰上的武器。应该都具备一定武技的。” “这有什么问题吗？”诺玛问， “商路并不平和，更何况最近兽人的劫掠也增加了。” “不，不一样。”卡洛琳冷静的说，她湖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火下闪闪发光，让她看上去充满了一种睿智的魅力——这是诺玛最喜欢的一个特质， 诺玛忍不住盯住卡洛琳，目不转睛，她突然觉得有点饿，于是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而卡洛琳没有发现这一点，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推理和想法。她端起蜜酒，喝了一口，对接下来的解释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我出身的冬青公国，隶属于东大陆自由商业联盟。商业是我国的经济基础，上层者需要跟大商人打好关系，甚至联姻——如果不是遇到导师，大概在好多年前，我就得嫁人了。作为国王并不太宠爱的王女，我多半是会嫁给长久以来跟我们保持良好关系的几个大家族中的其中一个。”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但诺玛依然捏碎了自己铜酒杯的把手。 “嘿！这里可不许使用暴力！”女矮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对着诺玛吹胡子瞪眼。诺玛看了眼女矮人气得飘起来的胡须，弹出了一个金币。 “金币！闪亮亮的金币！”女矮人眼疾手快的接过，放在嘴里咬了下，随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端来了三个空酒杯，豪气冲天的对诺玛说，“都给你了，请不要客气，只是从第四个开始，我们还要收钱。” 诺玛的眼角抽了下，她绷紧表情，朝女矮人沉默注视。女矮人一点也不在乎一个半神级操法者的冷漠，笑嘻嘻的离开了，远远的传来矮人的歌声：“啊，巨龙，贪婪的巨龙，爱金币的巨龙。如果你要问巨龙到底多爱金币，我会告诉你，就像矮人那样爱金币。” 诺玛摇了摇头，转过脸看着卡洛琳。卡洛琳朝诺玛笑了笑：“吃醋？” 诺玛举起酒杯，朝卡洛琳示意，看到卡洛琳目光看来，她的手掌呈现出一瞬间的涨大兽化，下一刻酒杯就被她捏成了碎片。诺玛擦了擦手，冷静的说道：“我并不是纯粹的人类，偶尔也会控制不了自己的力气。” 卡洛琳扫了眼一片狼藉的桌面：“……像这样？” 诺玛点头：“像这样。” 卡洛琳耸耸肩，试探着问了句：“那我继续说了？” 诺玛想了想，点头：“可以不要说无关紧要的。” 卡洛琳知道她还是有些在意，于是闷笑了一声，声音都带着哄小孩的柔软：“好好好，我不说。”可惜诺玛并没有在自己的童年被人柔软的哄过，并不知道可恶的成年人的伎俩，她自觉得到了卡洛琳的承诺，不怎么愉快的心情也被安抚，于是矜持的点头，示意卡洛琳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基于这种长久以来的灌输，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对自由联盟里数得上号的商人都做了一部分了解。”卡洛琳对此并没有避讳，她的命运在一个不可思议的时刻，不可思议的转了一个弯。但无论是现在的卡洛琳，还是小时候的卡洛琳，都是现实主义者。如果现实无法改变，那就接受，并积极的让自己过的更好。 这种特质，曾让卡洛琳在诺玛面前自惭形秽，也小心翼翼。但诺玛之前曾说过的那些话还留在她的心底，她已经对诺玛暴露出了自己那不好的心思，那些孩童时就耍过的肮脏的手段。 现在再说起这些的时候，卡洛琳竟有种莫名的坦然。仿佛总有个人会不动声色的接纳所有的她，不止外表这具光鲜的皮囊，连带内在那些丑陋的伤疤也一起接受。 “商人其实很辛苦，当然也有会勤练武技的。但是对他们来说，找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才是最正确的事。他们的优势在头脑，就不会费尽心思在身体上。”卡洛琳笑了笑，终于说到了正题，“跟这里的人完全不一样。” 诺玛也顺着卡洛琳的声音看着周围，那些肌肉鼓起的人，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感。而诺玛的目光稍微多停留几秒，就立刻有人警惕的回望过来，很明显警惕性都相当的高。诺玛确认了这一点后，转首看着卡洛琳：“都是职业军人？” “导师真是聪明，其实根本不需要我来讲解，自己就可以看出来了。” 诺玛摇摇头，真心实意的说道：“你说的很有帮助，很厉害。” 卡洛琳顿时捂住自己的脸，露出一脸的娇羞来：“导师真讨厌，说的话总是让人那么开心。” 诺玛有些楞，而卡洛琳则伸出手，轻轻的勾了勾诺玛的手掌：“上去？” 诺玛看到卡洛琳脸上流露出的那一点魅色，她觉得饥饿灼烧着自己的食管，之前那刚刚升起，又很快被压下的饥饿感陡然升起，让她觉得自己可以吃下……吃下一整个人。 诺玛站起身，她不动声色，维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朝卡洛琳微微弯腰。卡洛琳笑盈盈的看着她，看着对方金色的瞳孔微微的缩起，仿佛是野兽盯着她的猎物。卡洛琳站起身，朝诺玛提裙行了一礼，随即勾住了诺玛的臂弯。 两人一起往楼上走去。 这夜色越来越深，狂欢的人彻夜狂欢，一直到阳光透入纱窗，这座矮人的城市才终于又恢复了宁静。 诺玛遵循着自己的习惯，早早的来到楼下。夜晚里的欢闹都消失里，就连浓郁的酒精气味也消失了，诺玛竖起手指，风元素在她的指尖绕了一圈，她感受到风元素的走向，抬头朝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了眼。那里有个伪装的很好的排气装置在努力的转动着，如果不刻意注意，几乎看不出来那里还有个小道具。 矮人的技巧虽然以锻造武器和装备闻名，但在这方面似乎也一点不比侏儒差。 诺玛在心中暗自做了一个判断，她走到吧台旁，轻轻敲了敲桌面：“一篮白面包……”她想起夜晚时嘴里一直围绕着的带着蜜的甜，顿了顿，又说，“再来一瓶蜜酒。” “一瓶蜜酒怎么够，好女人至少得一桶。”女矮人抬起睡眼惺忪的眼，低声嘀咕着，但这抱怨的话很快消失在闪亮亮的银币里，她欢天喜地的钻进了厨房。 诺玛安静的等待着，没有多久，楼上传来了行走的脚步声，跟着一个男人抱怨的声音响起来：“噢！我的头！这些该死的矮人怎么就不知道把屋顶修高一点。” 如果作为一个长期跑商的人，理应习惯这样的事才对。 诺玛在心中评估着。而来人也看到了诺玛，朝诺玛笑着打了个招呼：“尊敬的法师大人，就您一个人吗？那一位呢？” “在楼上。”诺玛简洁的回答。 商队负责人哦了一声，他搓了搓手掌，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呢？我是说，我们最好尽早走。要知道，我们办的事情很重要。如果能完成的话，我相信三王女不会亏待你们的。” 诺玛没有回答，她看向了一旁矮人的窗户。矮人喜欢圆圆的房顶和圆圆的窗户。这其实要求较高的锻造技术，但矮人乐于如此，一方面是因为喜欢，另一方面则是有炫耀技术的感觉。 诺玛的不理会，让商队负责人有些坐立不安，他皱着眉头说：“您不要忘了，您曾作出了承诺……” “闭嘴，坐下。”诺玛转过眼。 一瞬间，商队负责人仿佛被什么难以形容的恐怖注视，他头脑发白，等到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原地坐了很久，而诺玛则早就提着面包篮子离开了。 第88章 天已经大亮了， 现在已是接近中午的时分。看到两人结伴而下的身影，商队的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说出什么话来，他们还需要两人的关照， 维持下面的道路。 告别了喧嚣的矮人城市，告别了美酒佳肴，他们重新踏上了道路。 “昨晚很热闹， 酒很好喝， 人也很有趣”卡洛琳问着商队负责人。 负责人笑了一声， 有些漫不经心：“我们不能待上太久， 养精蓄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很有趣，我以为一个商人，会想要到处走一走， 看看周围有什么商品才对。”卡洛琳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脸的惊讶。 商队负责人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躬身， 显露出身为一个商人的卑微：“矮人的城市不那么安全，他们脾气暴躁，爱喝酒闹事，所以一般我们都不会太过和他们深入交流。” “是吗？我昨天晚上可见到了不少人类。”卡罗琳若有所思的说道。 商队负责人似乎完全没有发觉卡洛琳的想法， 他笑呵呵的说：“大概都是一些新手，没有吃过矮人的亏，当然也会向往新奇的风俗习惯。” “相当有道理，非常具备借鉴性。”卡罗琳鼓了鼓掌， 同时对身边的导师使了一个眼色。 诺玛一直安静的听着，在小狐狸面对她的国人的时候，依然毫不犹豫的撒了谎这一点。诺玛维持了平常的心态，他甚至带着一点纵容。 接下来的道路，并没有发生太多的意外。矮人建造了相当平坦的道路， 它们纵横交错在一起，每一个分岔口都树立了道牌。这可一点也不像一个非人的聚集地，充满了鲜明的人类特色。 就连道路上遇到的人也是如此。随着商队的深入，路上的人类越来越多。如果没有人刻意提起，恍惚就觉得自己走在人类的帝国。 卡罗琳认真的看着街边的人群，她时不时的会用手指点点诺玛的肩膀，示意她看向那些与周边格格不入的商队们。 之前在酒馆看到的情景似乎并不是一种意外。纯粹的商队已经在减少，而带着军人气息的商队却在增加。大陆上也许发生了什么事情，诺玛想着，她随即又有些焦虑，因为她没有从白金之塔获得更多的信息。 是刻意的蒙蔽，又或者连白金之塔也不知道？前者让人失望，而后者则让人担心。无论是哪一个似乎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逃避了数日后，诺玛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跟白金之塔主动的联系了。 鲁道夫还在生自己的气吗？诺玛有些忐忑不安，她很少面临现在的状态。情绪的不稳定，又或者是更微妙的一些心理感受。都是诺玛不熟悉的情绪。她甚至产生了鸵鸟一样的想法，认为随着时间的过去或许大家就会忘记，而自己也不需要再提起。 但是很显然，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像她所想的那样，平安的过度了。 就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中，卡洛琳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子。这样的行为真的很像一只小猫，诺玛想着，她转头看着自己的小猫，她现在正在想什么呢？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我的想法和沮丧？或者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她在默不作声的安慰着自己。 “我亲爱的导师。你应该更多的想一想现在，而不是将来，也不是过去。”卡罗琳向诺玛眨了眨眼睛，带着那么一点点勾引的神色。诺玛恍惚间觉得，这个现在是特指的卡洛琳自己，而不是别的事物。 只是很快的，诺玛就回过神来，她冷静的看着卡洛琳：“你有什么意见，或者是见解？” “wow～～意见？见解？”卡罗琳夸张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笑容盈盈，充满了欢愉，“这可不是经常听到的夸奖。简直就是赞赏，我敢说整个白金之塔没有人再受到过您这样的称赞了。我现在可以申请一块留影石吗？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敢打赌，这个剧这段话至少可以值500个金币！不！1000个！” 诺玛回以冷漠的脸。 而卡洛琳则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的氛围似乎也让商队的人感觉到了几分的轻松。就连商队的负责人也似乎对两位法师也放下了一些戒备和警惕。 诺玛一直小心而谨慎的看着她的小猫。她的小猫优雅可爱，没有人不会喜欢她，特别是当她刻意的去接近一个人的时候。很快商队负责人就对她放下了所有的戒心。甚至将之前的一些不友好和抵触都归结于操法者本身古怪的脾气。 商队负责人虽然有点小秘密，但看得出是个纯粹的商人，和之前卡罗琳对诺玛说的那些并不一样。商人圆滑有成熟，在刻意的讨好下，两人说得十分投契。但诺玛依然从卡罗琳温和微笑的眼神中发现了一点点不耐烦以及烦躁的情绪。 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明明不是什么好事，但诺玛就是有那么一点想笑。 为了憋住笑，我们只能扭头去看远方的景色。矮人帝国的地域辽阔，但人烟稀少。在过去久远的曾经的历史中，兽人是这里主要的掠夺者，兽人们会用鲜血与战争来取悦自己的神灵。而这一切都随着兽人的主神陨落而消失。现在半神的崛起，夺得了神性的半神似乎已经在通往神祇的道路上踏出了最为关键的一步，这似乎为兽人带来了新生。那么是对这片大陆也产生了影响吗？ 诺玛按自己的额头。同样获得了神性，甚至获得了两位元素君主的认可。但诺玛只想安安心心的建好元素管道。对比之下她似乎太没有上进心了一点。如果那位半神是贝拉的孩子，或许贝拉会更觉得安慰一些吧。 她们跟随商队一起行走了三天。其中有两天都跟兽人产生了交战，战斗平息得相当快捷，而商队也终于发现了两个操法者深不可测的实力。他们对待两位超凡者的态度在无声无息的转变着。卡罗琳也因此探听到了更多的事情。 大陆的格局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动。但对于白金之塔这样的体积来说，这种变动似乎不值得重视。这片大陆总是充满了磨难，战乱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几个国家的覆灭，几个佣兵团的覆灭，几个地区被夷为平地，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大人物们去注意的事情。哪怕对于冬青公国的商人们来说，他们现在最为关心的依然是国主的生辰。 “我们很快就会到达目的地了。感谢两位操法者的护送，感谢白金之塔的友情。”商队负责人报以了夸张的言辞，他把手按在胸口，对两位策划者行了一礼，“我会告知我们的第三王女，让她为您转达冬青公国的谢意。” “当然。”作为第三皇女的卡罗琳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商队负责人的话，她面带微笑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希望能见一见你们的大皇子。” 负责人露出了一点点的为难，但他知道以他们的实力实在是无法阻止两位操法者。 “事实上我们这支队伍仅仅是作为替身之一而被派出来的。当然了，我们也是商人，也得到了冬青公国对矮人王国商业的福利，同时可以享受冬青公国的护送，尽管他们都已经死了。”说到这里商队负责人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和无奈。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子，他绝对不会沾染上两个操法者，要知道她们只要挥挥手，自己在这支商队就完了。 “我知道你们没有话语权，但这不是问题。你们只需向大皇子转达我的要求就可以了。”卡洛琳说话声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于是商队负责人答应下来。这两位操法者深不可测，大皇子不可能放过这个招揽的机会。他们约定好联络的方式，随后这支队伍就仿佛是逃避一样的，迅速离开了两位操法者的视线。 卡洛琳拍拍手回转身来看着自己的导师：“您就不好奇我想对我的哥哥做些什么吗？” “这是你的私事。”诺玛回答着。 他们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矮人城镇登兰德。这里是矮人王都的卫星城市，距离王都仅仅只有不到半天的时间。他们需要在这里休整，查探，以应备接下来的事情。当然了，卡罗琳还需要额外的见一见她的兄弟。 “如果可能的话，”卡罗琳这么对自己的导师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见一见他的，要知道我们足足有30年没有见过了。我很期待他看到我的模样。” 这么说着的卡洛琳轻轻地抚摸过自己，依然年轻而漂亮的脸庞。她微微的笑了起来：“我简直是太期待了。” 第89章 这座城市名叫登兰德， 矮人的城市大多以字母D为开头。作为矮人王城，都灵的卫星城市之一，这里的繁华远超过卡洛琳和诺玛一路行来所见到的任何矮人城市。当之无愧为西大陆第一， 当然了，据说矮人王城都灵更为繁荣，比起东大陆和中大陆的人类王国也不遑多让。 这个城市通体呈现一种土黄色， 建城所用的原材料都来自于整座城市背靠着的巨大的山崖， 远远看上去， 高低错落有致， 再加上矮人粗中带细的建筑风格，非常具有观赏性。 卡洛琳和诺玛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发现路边的酒馆和铁匠铺一样多。卡洛琳绕着主要街道转了一圈， 最后终于选定了一个铁匠铺。诺玛一直跟在卡洛琳身后， 在卡洛琳走进铁匠铺的时候， 她微微抬起头，看到铁匠铺挂着的一块歪歪斜斜的板子，铁做的，在风里摇摇晃晃， 似乎很有些年头了。铁板上写着铜须铁匠铺，一个典型的矮人的名字，看不出跟街面上其他的铁匠铺有什么区别。 是白金之塔在这里安放的眼线，还是说是冬青公国在这里安插的内线呢？ 诺玛一边思索， 就那么跟在卡洛琳的身后一起走进了铜须铁匠铺。 这铁匠铺和别的地方铁匠铺比起来，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区别。两个光着膀子的矮人学徒正用力的捶打着铁砧上的铁块。而一个大胡子矮人，则一边用力拉着风箱，一边吼着自己的两个学徒，在察觉到门铃声响后， 那个大胡子矮人回转了头。 “嘿！客人，欢迎光……”最后一声响，矮人吞进了嘴里。他不耐烦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类，用矮人特有的大嗓门高声说道：“没有兵器，没有防具，都被人订光了！你们来迟了，我们的订单已经排在两年后了。” 卡洛琳闻言笑了笑，她本就是一个典型的美人，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会看着这张皮相，给予她一定好处。 但矮人仅仅是看了她一眼，随即皱起了眉头：“笑什么？脸上连根胡子都没有，难看死了！” 卡洛琳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她还第一次在外貌上吃瘪。她突然想到什么，立即转过了头，果然看到自己的导师脸上还未来得及退却的笑容。 “……”年轻女性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满了幽怨，好像在看着一个负心人。 诺玛用力的憋住自己的笑容，轻轻的拉拉她的衣袖，就好像卡洛琳时常对自己做的那样。卡洛琳被这样子的行为所安抚，转头过去重新看向矮人。 “我有些消息要问你们。” 在发现矮人那一瞬间浮现的不耐烦后，一个闪着光亮的魔晶石跳了出来，于是矮人的脸色立即变化。 他笑容满面的放下自己的手，那双手上充满了油污，他毫不在意的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于是那本就乌黑的围裙上又多了两个黑幽幽的手掌印。 诺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而卡洛琳还立在那里，就仿佛没有看到矮人这样的行为。诺玛看到矮人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一些，她想了想，又上前一步回到了自己刚才站的位置。 “什么事你问，先说好，我这里可不是打探消息的地方，有些问题我不知道答案，但我也不会还给你魔晶石的。” “当然。”卡洛琳耸耸肩，“这是规矩，我明白。” 矮人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的五官被挤在胡子里看的并不分明，反倒是有些狰狞。 “像你这样规模的铁匠铺有多少个？” “你是问登兰德？我这样规模的属于小型，大约有500个，中等规模的100个，至于大型超过20人团队的，拥有大师级锻造师，整个登兰德也就仅仅只有三个。” “那产量呢？”卡洛琳露出了一脸若有所思，紧接着抛出了第2个问题。 这一次矮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她，他看着卡洛琳，沉默了片刻说道：“这属于矮人帝国的机密，我本来不应该说的……” 这句话的话音还未落下，一整袋的火晶石就被卡洛琳抛给了矮人。矮人以不符合他身高的灵敏和矫捷的身手接了过来，他拉开系口的皮带，就着火光往里看了一眼。 “这可真是大手笔……”矮人喃喃的说了两句，她抬起头看着卡洛琳，“你也得像你信仰的神祇发誓，我所说的一切将来都不会用于有损矮人帝国利益的事物上。” “如你所愿。”卡洛琳立刻回答，示意矮人可以继续。 “我简直怀疑你是个无信者。”矮人一边嘀咕着，一边干脆利落的收好了那个小皮带，将它牢牢的挂在自己的腰带上，又伸手心满意足的拍了拍。确认这笔财富不是一个幻觉后，矮人这才摸着自己的大胡子继续说道。 “一个成熟的工匠，做一把制式的武器，一天就可以做三十把。不过受限于运输力和熔炼铁矿的技术。一个月，一个月可以交货的武器不到300把。” “大师级也是这样？”卡洛琳显然并不满意，爱人这个回答，显得有些敷衍。 “嘿，年轻人，所谓的大师，是在制作高端的，难得一见的武器防具上，具备极佳的天赋，而不是像这种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东西。它没有灵魂，你懂吗？灵魂！” 卡洛琳耸耸肩膀，对于这种脾气固执的人物，她总是带着一种政客式的敬谢不敏，无论是对矮人的工匠，又或者王室的艺术家。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卡洛琳顿了顿，她环顾着这间简陋的铁匠铺。发现周围装了好几个大箱子，箱子上钉满了木板，显然已经装货了。而最近的一个箱子里则稀稀拉拉的放着几柄制式长剑，它们大大咧咧的敞开放在那里，似乎并不引人注意。 “矮人擅长的武器是铁锤，狼牙棒。并不是这种。”诺玛的声音温和又坚定的传进卡洛琳的脑海里。显然她已经明了自己的小徒弟究竟想要问什么，又究竟想要了解什么。 卡洛琳终于露出了进铁匠铺以来最为真诚的笑容，她没有转身，也没有从脑海里发出传音，只是手悄悄地往后伸了伸，手心朝上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就如她所期待的那样，下一个瞬间，一只同样温暖的手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啊……我的导师。 卡洛琳珉起嘴，悄悄的笑了起来。她低下头，看到矮人正疑惑的看着她，脑袋转了转，似乎是想看她身后到底有什么。 “这可不是你该看的，请回答我的问题。”卡洛琳占有欲颇强的，把诺玛挡了挡，声音也沉了下来，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矮人莫名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才开始说话：“小姑娘，这个问题我可不能回答你，这事关商家的秘密，我只能说最近一段时间，整个登兰德，不，是整个高岩帝国的生意都非常好，足可以排到三年后。” 卡洛琳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她只是略加思索，随即礼貌而疏离的感谢了矮人。矮人对这种贵族式礼貌并不感冒，他挥挥手，又掂了掂腰带上的小皮带：“我们两清。” 两人离开了矮人的铁匠铺，这一次矮人终于看到了卡洛琳身后的那个女人。这是一个很平凡的身影，没有什么值得让人挂记的东西，于是不感兴趣的扭过了头，将这一笔小生意抛在了脑后。 美酒火焰铁锤，才是他们极致的追求。至于其他，谁在乎？谁去管？ 两人重新走在登兰德的街道上，只是之前的闲适，已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压在心头上的，这是一种沉甸甸的沉重。 就这么走了几分钟后，诺玛拉住了卡洛琳的手。卡洛琳松了松自己不自觉拧紧的眉头，转头看向自己的导师，语音柔和：“怎么了？” “不要想太多了，一会儿先去看一看你的王兄。如果特别烦恼，你可以揍他一顿解解压。” 这样理所当然的话从诺玛的嘴里说出来，让卡洛琳有些呆滞。她随即带着几分失笑，看向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老法师，语音里带着恍然大悟的刻意：“原来您还记得，记得我跟他们的关系都不怎么样。” 诺玛别过了头，没有说话。她其实已经记不清冬青公国具体是什么样子，也不太记得卡洛琳的兄长长什么模样。只是在回忆里，她还能想得起卡洛琳，是幼年时期的卡洛琳。 一只人类的小崽子。 第90章 诺玛第1次看到卡洛琳的时候， 其实不算年轻了。 当时的诺玛，超过百岁，具体多少， 那就是属于女人惯常的秘密，不能轻易说出来的那种。当然了，就深渊魔族的而言， 她还是个幼崽， 但对于人类来说， 这样的时间长度足以让她声名远播整个大陆。 作为白金之塔， 一直以来占据大陆榜首的天才人物，每年有大量的国家和名人邀请她，毫不夸张的说， 每年寄送过来的名帖， 光是靠刮掉上面的金箔去卖， 都是诺玛助理一笔不小的外快。有时候白金之塔也会给她配置这样的任务，出差到各国，虽然操法者远离于世俗，但他们的吃喝拉撒， 所有的研究经费依然不得不依靠世俗的力量在运转着。 诺玛不善人事，有时候鲁道夫会刻意的为她安排这样的行为，以帮助她融入人类的世界。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诺玛来到了冬青公国。 那是一个春天， 或许是夏天，诺玛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只记得，当时的冬青公国郁郁葱葱，充满了绿色。白色长廊上是国主和她的亲属们，大量的贵族堆积在她们的后面， 小心翼翼的看着诺玛，看着她如石雕一样冷漠的脸庞。 幼小的卡洛琳，就在国主的子女之中。当时的国主已经年近30，年纪不大，子女还不算太多。作为中间出生的那个女儿，卡洛琳算不上受宠。在诺玛的回忆里，她甚至记不清卡洛琳当时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又有什么的样的表情，只记得那小小的一团窝在一边。带着一点好奇与敬畏，探头探脑的看着她。 跟其他人如出一辙的表情。只是诺玛多看了她一眼，因为她的裙角有块黑泥，诺玛有些轻微的洁癖，于是记忆比较深刻——印象不好的那种。 “我是今年白金之塔派遣来的操法者诺玛·希尔。在未来的三年里，我会负责教导你们操法者的基本知识。如果有杰出的人选，我有一个推荐名额可以向白金之塔推荐你们。” 诺玛例行公事的说出这句话，而国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孩子们被纷纷的推到了诺玛的面前，他们会统一受到诺玛的教导，直到有人主动退出，又或者是诺玛有能看中的对象，从而攀上白金之塔这棵大树。 诺玛不在意国主推到自己面前的是谁，这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为期三年的任务，只要完成，她就甩手走了，她以后不会见到这些孩子，也不会成为他的导师，她拒绝成为任何人的导师，她只想待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实验。 第一次的见面，诺玛没有对卡洛琳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她一如既往的教育着这群孩子，也丝毫不在意这些孩子为了那个可能存在的推荐名额，在自己的眼皮下暗暗较劲。她总是板正着脸过来进行最基础的教导，再在事后毫无留恋的离开，从不跟人做任何交流。 而对卡洛琳的印象加深，是在一个午后天气很好的晴天。这个小猫一样的孩子，被按在了淤泥里，成了一只肮脏的小猫。 孩子有时候很天真，有时候又很残忍，或许正因为天真这种残忍才显得尤其纯粹。对于当时的卡洛琳而言，就是这样。 诺玛远远的看着这群孩子，从争吵到推搡最后，把卡洛琳按在了淤泥里。她安静而沉默的看着，直到看到这个小孩猛的跳起来，将按住自己的那个男孩，一脚踹进了淤泥里，同时跳到他的身上，抓住了他的头发，然后把他死死的按在淤泥里。 卡洛琳的凶狠惊呆了其他人，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喊，一群孩子就跑得影都看不见了。 审时夺度，凶狠，冷静。这是诺玛对于卡洛琳的第一认知。在卡洛琳狠狠的教育了她的仇敌后，诺玛这才施施然的说：“住手。” 这个女孩猛地抬起了头，那双湖绿色的眼睛远远的看向了诺玛所在的方向。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卡洛琳凶狠的朝着诺玛吼道，她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的脸颊，那里有一点点鲜血，沾满淤泥，看上去并不好看。 “不，你做的很好，对待敌人的时候就要不留情面。”诺玛回答，声音认真有严肃，仿佛在做一个什么严肃的汇报。她拍了下手，卡洛琳就不由自主的松开手，而后那个已经几乎陷入昏迷的男孩就送到了一旁，浑身的肮脏都消失，连个伤痕也看不到。 “但如果不能一招毙命，就最好学会忍耐。否则只会打草惊蛇。”诺玛顺手再点了点卡洛琳，卡洛琳的身上也跟着变得光鲜亮丽起来。 卡洛琳楞了一下，她的眼睛陡然发出了光亮，就在这个孩子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诺玛就已经不感兴趣的转过头，离开了。 后来卡洛琳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她身边最常出现的那个人？诺玛已经回想不起来了，只知道，不知不觉之间，那些受她教导的孩子们，就一个接一个已经消失在了她的周围，取而代之的是卡洛琳。 只有卡洛琳。 诺玛不在意孩子变成了几个，她只是每天上课、下课，沉默的考量，只是有时候，她也觉得有些烦恼。 这个孩子叽叽喳喳总是从不停止，诺玛有时候会嫌她烦，但总在爆发的前一刻，这孩子就立刻闭上了嘴巴，于是诺玛只能将自己的情绪不甘不愿的压下。 这个孩子会送她很多东西，有的她不喜欢，有的她只是看几眼就抛开，而偶尔也有她多看几眼的东西。她不喜欢的再也没有出现在她周围，多看几眼的很快也就消失，只有那些可有可无的还在。 当初的诺玛不明白为什么，后来她知道了原因，却又轻而易举的原谅了卡洛琳，因为那些都是不重要的。 她曾经安慰自己，只要过了这三年，就再也看不见这孩子了。三年过去她把白金之塔的名额交给了这个孩子。当时她很松了口气，只是没有想到，过了很多年之后，她在白金字塔看到了这个女孩，女孩已经长大成人，带着青春洋溢的笑容冲她咧嘴一笑说道：“我的导师，我来了。” “我的导师，您在想什么？” 卡洛琳的声音俏皮又可爱，她的头微微一歪，突然探到诺玛的眼前，手指顺势抓紧了诺玛的手，强硬的将自己的手指挤进她的指缝间，两人紧紧的交握在一起。 诺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卡洛琳一下收紧了自己的手指，将诺玛的手紧紧的抓住。于是诺玛不再动弹，视若无睹。 “你的哥哥……”诺玛沉默了一瞬间，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在不久之前她还曾经说过这是卡洛琳的私事，她不应该多问。这违背了她的本性，也违背了人类世界约定俗成的规矩。 诺玛为难的皱起了眉头。 “您放心，他不会影响我们的旅行，这仅仅是一个小插曲，一个小乐子。”卡洛琳说的，她笑了笑，笑容既天真又纯粹，像一个孩子，带着纯粹的恶意。 “您还记得，后来看到我的时候吗？那个被我按在泥里的那个？” 诺玛费力的回忆了一下，但她只记得，被安在泥里的小猫，和那双陡然放亮，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 诺玛摇了摇头。 “没关系，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卡洛琳无所谓的回答，她耸了耸肩膀，，似乎对于即将到来的兄妹见面毫不关注。 但诺玛知道卡洛琳绝不仅仅如此，卡洛琳是一个理智而冷静的人，她既然这么做了，就一定会有它的道理，或许是仇恨，又或许是别的，但总之不是兄妹之间的亲情。 卡洛琳作势想要往前，，但她的手微微一摆，就被紧紧的抓住了。卡洛琳有些吃惊的回转头，她对上了诺玛金色的眼睛，这双曾经非人一样冷漠的双眼里，现在盛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诺玛一字一顿，说得格外艰难，又充满了迷茫：“我有点……担心，对，是的，担心。” 卡洛琳一顿，随即拉开了嘴，笑得灿烂：“你有什么好担心我的呢？我可是白金之塔的魔导师。我可是您这个半神的学生啊。” 诺玛并没有被卡洛琳的话语所迷惑，她认真的看着卡洛琳的样子，坚定的说道：“我在你的身边。” 说完这句话之后，诺玛仿佛觉得自己心中那被提起的石块终于放下，稳稳的落下，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她露出了一点轻松的笑容。那卡洛琳，则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看着自己导师的微笑，很久之后，她也勾起了唇，走进自己的导师，张开双手，用力的将导师拥尽自己的怀里。 卡洛琳的力气有些大，她用力的把诺玛按在自己的怀里紧密贴合，这样的行为让诺玛有些不自在。但诺玛没有反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反抗，或许是因为两个人拥抱的时候，那种感觉，安稳又美好，好像可以无限延长。 “我的导师……”卡洛琳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她最终将这句话吞咽在了自己的喉头。很快她就抬起头。冲着诺玛微笑，又是平常那样没心没肺的样子，“走吧，事隔这么多年，我也很久没有看到他了。我可是一个报复心很强的女人呢。” 这么看来两人之间还是有很深的仇恨，诺玛恩了一声，跟在卡洛琳的身后，如果自己的小猫想要揍冬青公国第一继承人，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别把人打死就行了。诺玛慢悠悠的想着，反正一切都有她呢。 第91章 在办完了想要做的事情之后， 卡洛琳正巧接到了商队负责人的传话。就如卡洛琳所预料的那样，她的王兄皮特曼·马丁，是绝不会放过一个可以笼络魔导师级别的操法者的机会的。 现在天还有些亮， 时间很充足，两人慢悠悠的顺着街道往前走，这座城市四处可以见到矮人， 人类以及其他的稀有种族， 在一个回身之间， 诺玛甚至看到了一个暗精灵急匆匆的从路边走过。 “老师， 您在想什么呢？” 卡洛琳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这里有些像白金之塔，可是，又不那么像。”诺玛斟酌着言辞， 她环顾着四周， 一路行来， 她看到了许多的城市，也看到种族与种族之间的隔阂。而类似于白金之塔那种奇妙融合的氛围的却屈指可数。诺玛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以固执闻名的矮人城市看到这种神奇的现象。 卡洛琳看了看周围，露出了了然的笑容：“氛围是有些不一样， 不过傲慢与偏见哪里都有。” 诺玛其实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但她很快就想起来，哪怕是白金之塔，关于保守派和改革派之间的纠纷也一直牵扯不断。而这两者的纠纷归根结底也是傲慢与偏见的产物。 诺玛若有所思， 沉默不语。她早就已经察觉到卡洛琳在某些时候是在扮演引导者的角色。或许是贝拉的要求，也或许是卡洛琳自己的意愿。原本诺玛并不在意，她从不关心这种无用的事情。可是现在她却逐渐的意识到，如果要完成她心中所想要的愿望，或许卡洛琳是必不可缺的那一块。 诺玛正想着， 卡洛琳突然停住了脚步，朝诺玛勾了勾手指。诺玛没有动，只是歪了下脑袋。卡洛琳笑起来，那笑容中带宠溺。 “我王兄向来只以人的衣着看人。”卡洛琳一边解释着，一边从身上掏出了白金之塔的标识。她朝诺玛走过来，低头将标识别在诺玛的胸口处。 尽管两人曾经无限的接近过，但诺玛依然会为卡洛琳亲密的举动，感到一点点的不自在。她的身子，下意识的往后倾了一下，又随即稳住，只是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卡洛琳低头时，那又长又密的睫毛。 柔顺，美丽，狡猾，又思虑缜密。这样的人怎么不讨人喜欢，无论是贝拉，还是她自己。想到自己的母亲对于卡洛琳的纵容，诺玛忍不住咬了咬自己口腔里的软肉。 卡洛琳的手脚轻快，她很快就把标识别在诺玛的胸口。随后她戳了戳诺玛鼓起来的脸颊：“在想什么呢？”说着她又掏出来另一个标识贴在自己的胸口，然后朝诺玛挑了挑眉，笑道：“走吧，我的导师。” 皮特曼所居住的地方是一个哪怕以矮人的建筑风格来说，也相当奢华的旅馆。两个巨大的金狮子摆在旅馆的门口，白银建造的喷水池哗啦啦的喷出宝贵清凉的水柱。水资源在矮人帝国属于稀缺资源，像这样拿来作为景观，是一件相当奢靡的事情。 门口一个身穿人类贵族礼服的小童立在那里，静静等待。在看到两人那具备鲜明特色的白金之塔的标识后。小童快步走上来，带着几分礼貌，以及贵族式的高傲：“皮特曼殿下正等着两位，请随我来。” 操法者的数量在整个大陆并不算多，但作为一国的继承者，所见到的数量就远远多于其他人。小童的神情轻快，并没有平常人见到操法者时显露出的紧张，看样子并没有少接触法师这一职业。 卡洛琳轻轻的挑了挑眉梢，她小心的朝诺玛传音：“有些不对。” “怎么了？”传音那头传来诺玛沉稳的声音。 “身为我王兄身边的人物，怎么能不熟悉各个贵族和势力的重要人物呢？”卡洛琳回答。 诺玛闻言，她牵起卡洛琳的手。卡洛琳感觉到自己的手掌里挤进了什么东西，她低下头，是一块符咒。卡洛琳勾了勾唇角，她把符咒放进怀里，然后抓住诺玛的手，没有松开。而诺玛也仍由着卡洛琳的举动，两人的手掌轻轻的甩动了一下，不约而同的都露出了点浅浅的笑容。 大殿也是一副金碧辉煌的样子。过高的穹顶是矮人擅长的风格，在转过了两个回廊之后，一个独立的小院出现在两人的面前。小童整了整自己的领结，又朝门口守候的侍卫们露出了微笑。 侍卫们推开了门扉，音乐声响坐起来，看样子皮特曼为这次见面很花了一点心思。卡洛琳饶有兴致的看看四周，迈着闲散的步伐，走入了门扉。 “欢迎光临。” 一个声音缓缓响起，如果不提那过于苍老的声线，勉强还是充满了威严。 卡洛琳扭过头，她面带微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目光从他苍老的脸庞，微弯的后背，以及对方苍白的头发上。 皮特曼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身为冬青公国第一继承人，被妹妹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愤怒被升起的耻辱所覆盖。但皮特曼依然站立在那里，就像一个僵硬的石像。 “真是好久不见，王兄。看一看您现在的样子，如果别人看到了我们俩，会不会以为您是我的爷爷？” 这是耻辱！皮特曼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努力的挺直了自己那因苍老而不得不弯下的腰。 “这些年白金之塔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你的名声，你的放浪，让我们整个冬青公国成为了笑谈！”皮特曼厉声说道。 “先不论这个。”卡洛琳快速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诺玛。在察觉到诺玛对皮特曼说的话没有什么反应之后，卡洛琳立刻松了口气，语气扬了起来，带着洋洋得意的口吻，“这是你一个普通人对待一个魔导师的态度吗？” 普通人和操法者当然地位不同，而一个国家的继承者，哪怕是普通人，也与操法者是对等的。只是因为操法者那不属于人间的力量，所以大家默认了对于其的尊重，甚至制定了一系列的法律来维护这种尊敬。 这并不平等，但对于很多低阶层的平民而言，这是他们上升的一个通道。奥法的天赋并不因为阶层而固定，它们会随机的出现在任何人的身上，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公平呢？ 皮特曼冷着脸，他停顿了许久之后，突然打了一个手势。大门啪的一声被关上。卡洛琳听到了沉闷的脚步声，这是穿着全身铠甲的骑士发出来的声音。。 卡洛琳的脸色渐渐的阴沉下来。而皮特曼则露出了笑容：“冬青公国的耻辱，还有白金之塔的怪物。真好啊，就一起在这里解决吧。” 卡洛琳慢慢的眯起了眼睛：“你要对白金之塔的诺玛·希尔动手？” “白金之塔可不是她诺玛希尔一言之堂。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她死吗，而你这个背叛者，你曾经承诺过的，要在这次旅途中带回她的人头。”皮特曼的声音沙哑，是那种老人的沙哑，让人听着就感觉阴沉寒冷，仿佛临近死亡。 他的目光从卡洛琳的脸上，再移到诺玛的脸上，突然之间他嘿嘿的笑了两声：“听说你是个荤素不忌的家伙，难道你爬上了诺玛·希尔的床？” 卡洛琳的脸色终于彻底阴沉起来。她朝诺玛笑了笑：“不好意思了，我的导师，我恐怕得先解决解决家事。”说完她的指尖猛的窜起了火焰。 诺玛的目光从皮特曼的脸上扫过，又认真的打量着卡洛琳：“他看上去又老又丑，可一点也不像你的兄长。” 这句完全不在状态的话，让卡洛琳微微一愣，同时让对面的皮特曼暴跳如雷：“该死的，你在说什么！你这可恶的无礼的怪物！你以为白金之塔会庇佑你吗？白金之塔早就想要你死了。” 诺玛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她曾被很多人骂过怪物，这个名词从她出生起，一直到现在就没有断过。所以哪怕此刻听到她也依然无动于衷。 而卡洛琳猛的回过身，手用力的一拍，皮特曼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所击中，整个，往后倒下。但下一刻他的身体被接住了，一个骑士出现在她身后。骑士抬起了眼，那是一双久经战场的双眼里面充满了杀意和犹如实质的威压。 操法者一方面依赖于知识，而另一方面依靠天赋，但战士都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当武技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就算是操法者，也难以正面匹敌。曾经那位半兽人的半神凯西就是个例子。 虽然这个骑士没有半神位阶那么高，但跟一个魔导士相比，也足以正面对抗。 冬青公国虽然不大，但倒也是个公国，拥有一定的底牌。 诺玛往前踏了一步，卡洛琳拉住了她的手：“让我来。这是冬青公国内部的事情，与白金之塔无关。”顿了顿，卡洛琳又满怀担忧，“小心些。” 诺玛沉默着，顺着卡洛琳的力气往后退，她看着周围，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刹那间，一个无色而透明的护罩就罩住了整个旅馆。外面的声音，一点也听不见，而里边的声音，估计也传不到外面。 皮特曼扶着自己的腰站起来，恶狠狠的看着卡洛琳。 “看样子，你们是有备而来。”卡洛琳还是维持着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多年不见，你的本事长进了不少啊。” “就是不知道以你这普通人的身体还能撑多久，也许等到你死了，父王还活着？” “闭嘴！”皮特曼恶狠狠的吼道，他的脸色变得苍白，随后又浮现出一抹激动的红，“死在这里吧，你的死是大家都期望的事情。为了冬青公国，为了人类联盟。” 话音落下，那个一直沉默的骑士猛然冲过来，他手握双手大剑，剑身上燃烧起红色的怒焰，往前冲向卡洛琳。 第92章 这是一个早已准备好诱敌深入的圈套。作为猎物， 卡洛琳表现出了出乎皮特曼意料之外的沉静。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一切皮特曼想从卡洛琳脸上看到的情绪， 都没有。 皮特曼被自己的仆人搀扶着退到一边，周围立刻涌上来一群人牢牢的护卫住他。皮特曼阴沉着脸，远远的看着卡洛琳和诺玛。 卡洛琳已经和那位骑士交上了手， 元素与武技在空气中迸发出绚烂的火光。高温与寒霜的温度交替着， 让皮特曼这样的普通人感受到了不适。 皮特曼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两位魔导师级别的战士和法师的激战， 这是很多平民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事。皮特曼也不例外， 他虽然是冬青公国的第一继承人。但他终究是一个凡人，或许他曾经有望走向操法者的道路，但这条道路被卡洛琳用奸计给斩断了。 一想到这件事情， 他就忍不住看向了远处的诺玛。诺玛安静的站在那里， 遗世独立的样子， 就好像他第一次看到诺玛的时候。那么高高在上，那么年轻，貌美，强大。皮特曼曾经用自己所知道的最美好的词汇去描绘过诺玛。但那个女人从来没有低头看过他一眼。 从以前到现在。 “白金之塔蒙养的怪物……”皮特曼低声说道。 诺玛似乎察觉到什么， 她的目光朝皮特曼瞥过来。皮特曼的脖子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就好像他曾经欺负卡洛琳的时候，当诺玛看过来的那一刻，他所做的那样。 向往与畏惧， 这就是他对于诺玛的所有感情。 皮特曼后退了一步，他朝周围使了一个眼色，一旁立刻有人小心的凑过来低声说：“殿下，已经准备好了。” 诺玛仰头看着天空。 白金之塔想要杀她，冬青公国想杀卡洛琳。而她们曾经都是冬青公国和白金之塔各自的骄傲， 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 诺玛的目光微微的转动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上去就好像一个精致的傀儡。据说侏儒特别擅长雕制这种傀儡，他们没有什么作用，仅仅是看着好看。 金色的瞳孔，带着无机质的冷漠缓缓扫过了整个院子。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声音，于是朝皮特曼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皮特曼以不属于老人的敏锐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刚刚张开嘴巴，诺玛一个闪现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皮特曼的周围立刻骚乱起来。但诺玛已经按住了皮特曼的脖子。而他的身边的人则直接倒下，连生死都不知。 皮特曼感觉到了被灼伤的疼痛，灼热紧紧的按在自己的后脖上。似乎一条火龙喷着火气，钉在他的脖子那儿，让他随时随地的感觉到死亡的威胁。 “你……你想干什么？”皮特曼颤抖着声音问。 “不要说话，也不要做多余的动作。”诺玛冷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精致的下巴往前扬了扬，“看那里，你的妹妹现在很耀眼，不是吗？” 确实很耀眼，以一个操法者的身份，在没有其他辅助的情况下，竟然能与一个大剑师打的旗鼓相当。 剑气一次又一次的突破卡洛琳设下的屏障。但在接近卡洛琳的那一瞬间，总是会被她巧之又巧的设下屏障。小院在诺玛所设下的防护罩内，外墙并没有受到什么冲击，但整个土地都已经裂开。泥土和石块被翻上来，此前的奢侈已经看不见丝毫踪影。 诺玛注意到在大剑师接近卡洛琳的时候，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停顿几秒。看来卡洛琳是释放了有效的精神魔法。以诺玛毒辣的目光的目光来看，卡洛琳不仅仅是防御，空气中已经悄然设下三个以上的法阵，随时等候着它主人的召唤，给予大剑师最后一击。 回去之后，经过测试的卡洛琳应该可以达到大魔导师的位阶了。诺玛想着，心中充满了骄傲，但她随即想到了白金之塔的事情，心又渐渐的沉了下来。 “在你背后的人是谁？白金之塔，那个想杀我的人。”诺玛问。 皮特曼嘿嘿的笑了两声。他很怕死，这没错，可是在这种时候，他突然的想要刺伤这个在他回忆里，一直高高在上的女人。 “多的是，你知道你当多少人的道路？白金之塔的，自由商业联盟的，神祇的，人类的，你的敌人数不胜数，每一个都想让你死。” “所以他们把你扔出来当这个弃子？”诺玛问，她听到喳喳的声音。诺玛转过头，发现墙壁上已经列满了一排排的**，淡蓝色的微光闪烁，一个个小型的法阵汇聚在箭头上，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地摊货，而是经由矮人建造的，出品精良的杀伤性武器。 “弃子？你在什么？你们今天都会死在这里。”皮特曼笑一声。他的眼里尽是疯狂，“你们可以求一求我，也许我心情好，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你也会死在这里。”卡洛琳说着话，缓缓走近。不知什么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因为骑士倒在地上生死不明，但他身下的鲜血，已经昭示了他最后的命运。卡洛琳也受了点伤，她满不在乎的用袖子擦了擦。 诺玛朝她扔来一个治疗药水，卡洛琳就皱着眉头灌了下去。 “你什么时候……”看着卡洛琳的样子，皮特曼有些气短，甚至带着一点畏惧。 “一个大剑师，或许可以战胜一个魔导师，却绝对无法战胜一个大魔导师。”诺玛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浅浅的愉悦，如果不细听，绝对听不出来，那愉悦中的小骄傲。 卡洛琳忍住自己想要微笑的冲动，去看诺玛。而她的导师，金色的目光闪亮亮的，就好像得到什么玩具的孩子。 她仰头看了一下周围的**，然后对上了皮特曼的眼睛：“你站在这里，就意味着你已经是个弃子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公国的第一继承人。”卡尔大声说道，“现在是你们求我。” “我们可以试一试。”卡洛琳说道，她朝诺玛伸出了手，“不用管这个蠢货了，我们走吧。” 下一刻，机械声就喳喳的响起来，毫不留情的对准了他们。 “该死的！我还在这里，不要开枪！”皮特曼失声惊叫，他转头对上了卡洛琳若有所思的笑容。 “我想，我们大概会有很多话可以聊一聊，我的王兄。”皮特曼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对方显然带着十分的不情愿，于是卡洛琳想了想，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你的性命现在在我的手里。是你在求我了。” “我……”皮特曼张了张口。 卡洛琳于是带着微笑的回了一句。：“怎么，我的王兄，您连怎么求人都不知道了吗？” 皮特曼的口张开，然后又合上，这时他听到了**的转向声。于是他着急的高声喊道：“我求你，我求你还不行吗？快带我一起走。” “看，这就是求人的态度。您可要好好记住呀，我的王兄。”卡洛琳话音刚落，机扩声响起，无数利箭朝三人飞来，一点也没有在意在这里的所有人。 皮特曼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卡洛琳抬手升起屏障，那些弓箭在碰触到屏障的一瞬间散发出光亮，穿透了屏障，速度一点也没有减少。皮特曼见状发出了惊声尖叫，卡洛琳闻到了骚臭味，带着几分不满的看了眼自己的王兄。风声卷起，将射过来的**以及皮特曼身上的骚臭味一起卷没了。 “这可真是……”卡洛琳无奈的看着诺玛。 诺玛则眯起眼睛：“如果是白金之塔想杀我，这一点东西可不够。” 而他们已经失败过一次，不太可能会犯同样的错误。 卡洛琳皱眉，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而诺玛拧着皮特曼的衣领，将他往卡洛琳的身上一甩。卡洛琳急忙避开，施展魔法，让皮特曼浮在空中，不让他接触到自己。 诺玛轻轻地整了整自己洁白的法袍，她往前踏了一步，整个人，踏着空气，慢慢朝上。与那些掌握着魔法**的人们面面相窥。 这些人拥有坚毅的面孔，身上有着肃杀的气息，哪怕是看到诺玛的样子，他们依然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看起来是一支久经沙场的正规军队。 仅仅是东青公国吗？？诺玛扫过这些人，又默默的摇了摇头，她打出一个响指。啪的一声响后，空气中卷起了狂风。军人们冷静的再发射一波**。箭头的微光成功的冲破了第1场狂风，然后是第2层，第3层……随后它们逐渐失去了威力，在风中散乱的舞动。 军人们对望一眼，果断的放弃了**，开始后撤。 诺玛看着他们后撤的方向，往前走了一步。 “导师！”身后传来了卡洛琳的呼唤声。 诺玛往回看了一眼：“干你自己的事情，然后等我回来。” 话音落下，诺玛的人已经不见了。卡洛琳咬住自己的下唇，她还是太弱了…… 卡洛琳的捏紧了皮特曼的衣领：“你对付我的后手应该不止这一个吧，还有谁？” 皮特曼哆哆嗦嗦的抖了一下唇，手指往某一个方向指了指。不知在什么时候那里悄悄地站了一个黑衣人。 卡洛琳冷笑了一声：“以为我没有了导师，就不行吗？”她看着皮特曼，皮特曼不说话。 “那就来吧。”她眯起了眼睛。 第93章 皮特曼完全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是这样。他忌惮诺玛， 所以专门配置了两个人，一明一暗。结果没有想到在明处的那个很快就被卡洛琳干掉，而暗处的那个还未出现， 诺玛就已经被引走了。 但是没有关系，如果能杀死卡洛琳，皮特曼觉得自己赚到了。 “两个人， 我倒是小看你了， 我的王兄。”卡洛琳抬手将皮特曼囚禁在结界里， 她的双眼微眯， 手掌间泛起红光，眼神充满了警惕。尽管如此，她依旧带着一点嘲讽的笑容， 对皮特曼说道：“以你弃子的身份， 还能调动两个大剑师级以上的人物， 你不觉得有些蹊跷吗？” 皮特曼心里掩藏的兴奋，此刻像是被泼了一瓢冷水一样，顿时冷却下来。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卡洛琳，又看着不远处那个朝着他们逐渐走过来的男人。 突然之间他仿佛意识到什么， 冲着那个男人喊道：“滚开！我命令你。” 而男人没有理会皮特曼的话，他依然一步一步的朝着两人走来。 “看来您还不算蠢，王兄。”卡洛琳悠闲的看着这出闹剧，慢悠悠的说道。在对上皮特曼那灰白的脸色之后， 卡洛琳终于抛出了她早就准备好的诱饵，“我有一笔生意想要跟你谈一谈，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我也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皮特曼的脸色变幻，过了一会儿， 他才沉下声来：“那你得先解决掉现在的问题。” 对于皮特曼的敷衍，卡洛琳并没有在意，如果皮特曼太过着急的答应了，卡洛琳反而要怀疑自己是否选择了一个不恰当的合作对象。一个人可以蠢，但绝不能太蠢。 “当然。”卡洛琳勾起了嘴角，“我办好我的事，你也办好你的事。” 皮特曼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他已经别无选择，他甚至不知道，抛弃自己的是冬青公国，还是那几个潜在的竞争者。如果是后者，他还可以挣扎出一定的局面，如果是前者…… 成为第二个卡洛琳吗？他觉得自己办不到。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冬青公国的现任国主，是一个魔法学徒。低阶的魔力不能带给他数百年的生命，却依然可以延续他的精力。和自己的父亲比起来，身为普通人的皮特曼，或许更像是一个老人。 但人类的野心与欲望从来不会因为年纪而消退，它们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沉淀而积攒到达一个可怕的贪婪的程度。 卡洛琳可没有心情去管自己的王兄到底在想什么，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这个缓步而来的黑衣人身上。 这可不是她之前应对的大剑师，很显然在暗中操纵这一切的那帮家伙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卡洛琳握住之前诺玛交给她的符文。 就是不知道这是对付她，还是对付诺玛的后手了。诺玛已晋升为半神的消息似乎还没有传开，而这个人也是此前身为魔导师的卡洛琳绝对无法匹敌的敌人，当然了，还不足以对抗一个半神。 卡洛琳看着自己的敌人，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这个人走到导师的面前，而她也要让导师知道，自己是可以帮助她，起码不能扯后腿才行。 诺玛被一直牵引到了城外。高岩帝国虽然繁华，但地势广袤，城外就显得十分荒芜。城外环境如何似乎都与城内的矮人们搭不上任何的关系，也或许是有人与城主达成了某种协议。 但总而言之，这是可以放肆对战的地方。 诺玛金色的目光变得虚幻起来，她的头顶浮现出了介于现实和虚幻之间的王冠。青色的宝石闪动了一瞬间，而后周围的空气突然震动起来，元素们疯狂的卷动着，仿佛逃离一样的往四处飘散。 一只小兔站起了身体，它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后呼吸的急促让它忍不住浑身抽搐起来倒在地上。 隐匿在周围的人，终于出现了。有人举起了手，元素开始颤动起来，仿佛被压在了两个巨人中间。但到底是元素君主的权柄更胜一筹，元素们失声尖叫着，划开了一道道的裂缝，遵从自己君王的意志，将周围的空气不断的抽走。 而这一幕仅仅维持了数分钟。一个平和的声音响起：“此地归属大地。以大地女神之名，将平和还给此地。” 崩裂的元素仿佛受到安抚，渐渐的缓和下来，趋向平静，空气重新流动，抽搐倒地的兔子，细细的哀鸣了几声，站立起来，它左右张望，快速的刨了一个坑，急忙躲藏起来。 紧跟着另一道声音响起来：“光明无处不在，光明乃人之所向。光明所行之地，便是我主的领域。” 天空中的光芒陡然发亮发烫，似乎有无形的东西笼罩在这块地界上。诺玛头顶王冠显得更加虚幻了一些，借由与元素之间无形的连接，诺玛感觉到，周围的元素活性在大大的降低，每一次调动都仿佛从泥塘里挥动手臂。 能让身为半神的诺玛感觉到如此鲜明效果的，也只有与她对等的人：“两个半神？” 隐藏身形的两个人终于出现在了罗马的面前。他们一人身穿青色的长袍，头顶着一顶桂冠，这是大地母神的信徒，而另一人则穿着金色与白色相间的长袍，金色的头发发型严整，目光坚定。这是光明神教的信徒。 淡淡的威压从他们俩的身上流露出来，一起压向诺玛。 这确实是两个半神级的人物，哪怕是诺玛，也曾经听闻过他们的大名，如雷贯耳。 “大地神殿与光明神殿，想请您前往做客。”光明大祭师抬了抬眼，沉声说道。 “我的时间宝贵。”诺玛回答，“你们的理由并不合理，也不符合逻辑。” “神殿传来谕旨，半人马一族已经背弃了神灵。我想你需要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跟我没有关系。”诺玛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她只是有一些奇怪，半人马怎么干脆利落的背弃自己信奉许久的神灵，那么他们究竟要往何处去呢。但这些跟诺玛本人没有任何关系，诺玛也并不认为自己应该承担这些职责。 “敬酒不吃吃罚酒。”大地神殿的那位大祭司，显然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人物，他的浓眉一挑，“你这弃神者，束手就擒吧。” “弃神者？”诺玛闻言，细细的品尝了一下这个词语隐藏的意思，她扫过两位大机师，金色瞳孔中闪着跃跃欲试的红光，“那就来吧。” 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后。卡洛琳终于成功的将那位暗杀者击倒在地。她缓缓走向了她的兄长，而这一次皮特曼再没有任何言辞，只能颓唐的看着卡洛琳越走越近。 就在卡洛琳缓缓的拉开一个笑容后，皮特曼突然叫起来：“你就不担心你的导师吗？那些人有后手。” 卡洛琳的笑容顿时有些扭曲：“我相信她。”女人低声的说着。她的目光闪动，过了一会儿，又强调似的在说了一句，“我相信她。” “这可是两个神殿的联合行动……”皮特曼咬着牙，他知道的显然不少。卡洛琳站在原地安静的听着皮特曼的诅咒和说明，仿佛在下一刻他就要跟卡洛琳一起完蛋了似的。 “白金之塔是不会让我的导师有事的。中间的磨难可以接受，但导师的生命，白金之塔一定会牢牢护住。就算是两大神殿一起施压，也不会有例外。”卡洛琳的目光闪动，她的声音坚定，似乎就在说着一个事实。。 至于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卡洛琳也仅仅是根据自己的推论而定，计划已经执行了一半，无论如何，贝拉都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在这样的节点失去性命，白金之塔一定有他的后手。 “白金之塔？”皮特曼哈哈大笑起来，“你竟然相信白金之塔。身为改革派的你，应该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诺玛·希尔的命。” 卡洛琳闻言，她的脸色一沉，手掌按在了皮特曼的后肩上：“现在可不是说我的导师事情的时候。你的后手是神殿派来的？他们是从什么时候接触你的。相信我，如果你还想要冬青公国的话——神殿不会在意世俗国家的掌控者，就算诺玛·希尔死了，我也能扶持你登上国王的位置。” 这个时候的卡洛琳仿佛变了一个人，诺玛的生死似乎已经不被她放在心里。皮特曼看着自己的妹妹，突然低声说：“比起诺玛·希尔，你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这来源于你们的教导。”卡洛琳冷漠的回答，她的目光扫过周围坚固的屏幕。潜藏的焦虑终于渐渐安定下来，现在她不能受到任何人的挑拨和迷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得在导师回来之前，把这些事情都办好。 第94章 卡洛琳擦了擦自己脸上流下的鲜血， 她伸手用不多的魔力召来水镜，细细的看着自己脸上的那道伤疤。一旁的皮特曼忍不住嘲讽了几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盯着自己的脸。你们女人就是上不得台面……” “闭嘴！”卡洛琳皱眉回答， 她的手指抚过伤痕，疼痛从上面传来。卡洛琳皱着眉头，捞出一瓶高级治疗药水， 看着瓶口那精致的天使头像， 又叹了口气， 低声嘀咕着：“这可是导师送我的呢……” 话音里带着不舍， 动作倒是十分干脆利落的敲掉了天使的脖子。卡洛琳仰头一口将治疗药水喝下，看着自己脸上的伤痕渐渐愈合。治疗药水能治疗伤口，却不能弥补失去的血气， 所以她看上去脸色苍白， 倒去了平常的明艳， 多了点楚楚可怜的意味。 卡洛琳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回头看着自己的兄长：“你说我的导师会因此而怜惜我一点吗？” 皮特曼先是不屑，紧跟着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卡洛琳：“你……你……你们真的有一腿？” 卡洛琳叹了口气， 她拍拍手，皮特曼就不由自主的漂浮起来，随着卡洛琳的步伐一起往前。皮特曼被这屈辱的姿势搞得怒火攻心，他大声喊道：“你放开我！你这是在羞辱我！羞辱冬青公国！” “难道要我搀扶着你往前吗？”卡洛琳长长的叹息， 她瞥着皮特曼，“你的年纪可真是白长了，看来我们的父亲只是给了你一个名头而已……我可不想当那个尊老爱幼的人。你有多重，多老，多丑， 你自己就没有点自知之明吗？” 皮特曼的脸色扭曲，他朝卡洛琳呸了一声：“你也是六十多岁的老女人了！”他按住胸口，这个女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刺痛他的心。 “可是我看上去很年轻……”卡洛琳说道，她顿了顿，又笑了起来，“和导师比起来，我也还年轻。” “……”皮特曼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他漂浮着，最后落座在了一个看上去还比较完整的椅子上。这是这里唯一一把还完整的椅子了。皮特曼挑眉看向卡洛琳，他可不认为卡洛琳会委屈自己。 卡洛琳显然跟皮特曼一个想法，她轻轻打了个响指：“我许愿有桌椅和吃喝。” 虚空一阵扭曲后，一把铸铁花园椅出现在她身后，紧跟着就是配套的桌子、红酒，酒杯，还有一碟小点心。这个法术名叫许愿术，许愿术是一种很奇特的术法，任何人都可以许愿，但愿望越大，扭曲度就越高，相反许愿吃喝一般都不会产生扭曲，曾被誉为奥术史上“最没用的魔法”。 皮特曼看着这一切，又看着卡洛琳悠闲的为自己倒上一杯，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要说点什么才好。 “看样子还刚熟，不用客气。你随便，我们来好好谈谈。”卡洛琳朝皮特曼伸手示意。 皮特曼赌气的拿过红酒瓶，但很快他就手臂颤抖的放下了。卡洛琳拍拍手，红酒自己跳起来，倒入酒杯，卡洛琳把酒杯往皮特曼的方向推了下：“你要清楚你的年纪。这么多年，连一点长进都没有吗？” “……看到你，我还以为我是个青年。”皮特曼沉闷的回答。 卡洛琳看了眼皮特曼那带着颓唐的眼神，她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就这个事情发表什么看法，只是转过了话题：“谁让你来的，谁给了你人……我记得你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我吧？” “当然不是。”皮特曼翻了个白眼，说起来又有些咬牙切齿，“如果不是因为事发突然，我怎么会上当。” “嗯哼。”卡洛琳笑了一声，她把酒杯放下，“那么你，你们来高岩帝国究竟是为了什么？” “战争要开始了。”皮特曼搓了下手，“你应该已经发现了。” “嗯……但是还是有些不对劲。”卡洛琳托着下巴，她眉头紧皱，“这些人，来高岩帝国的人都太和平了。” “我听说联盟要搞一次大动作。不过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我确实是为了父亲的生日而来。他虽然是个魔法学徒，天赋不高，但却十分沉迷魔法。”皮特曼冷哼了一声，“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在当初贴着白金之塔，让他们送来诺玛·希尔教导我们了。” 提到父亲这让卡洛琳有些不适的拧了下眉，她揉揉自己的眉间：“所以你就投其所好了？” “要不然呢？学你在白金之塔那么肆意浪荡吗？”皮特曼没好气的顶了一句。 而卡洛琳轻笑一声，露出了回味的表情：“确实很肆意浪荡。” 皮特曼用力的敲了敲桌面，唤回卡洛琳的神智：“我一开始确实是抱着招揽的想法。但是就在之前不久，神殿的人突然找到了我，告知了你们的身份——并且说可以帮我干掉你。要知道我确实早就想你死了。”皮特曼一点不客气的说道。 卡洛琳嗯哼了一声：“达不成你的愿望，这可真是不好意思了。” 皮特曼直接翻了个白眼：“你要怎么帮我？” “我可以借给你人。” 皮特曼哼笑了一声：“借人？” “白金之塔、半人马还有有翼族。”卡洛琳缓缓说道。 皮特曼拧起眉头：“你在开玩笑？” “没有。”卡洛琳吐出一口长气，“我可以保证，青壮的战士在一千名以上，具有魔导师资格的法师不低于10名。” 皮特曼顿时倒吸了一口气：“你这是要打仗吗？是要我推翻我的父亲？？” 卡洛琳笑了笑，不说话，那副样子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是要看你的想法。”皮特曼惊疑不定的看着卡洛琳，过了一会儿，他才犹豫着说道：“别的暂且不论。白金之塔的势力……复杂……你拿出这么多人，就应该知道，你很可能会压制不住那些人……你现在投靠了诺玛，那么其他人……？” “我要的就是压制不住。”卡洛琳的眼神锐利起来，“他们在想什么，我大概已经猜到了。只是在这里面蹚浑水的，绝不仅仅只有这些人。” “那还有什么？”皮特曼疑惑的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这就不是王兄你该关心的事情了。”卡洛琳敲了敲桌面，“我已经付出了我可提供的东西，那么王兄你呢？” 皮特曼犹豫了会儿，这才回答：“我可以保证之后不与你，或者白金之塔为敌。” “你觉得我会满意吗？”卡洛琳笑起来，“这个承诺，可太轻易了些。” 皮特曼知道自己逃不过，他也没有露出失望，只是说道：“我明白了，从此以后，只要我在位，冬青公国就任白金之塔……”他对上卡洛琳似笑非笑的面容，于是无奈的加了句，“任由白金之塔的诺玛·希尔所差遣。” “还有自由联盟，想办法拿到自由联盟的主席位。这就是我的条件。”卡洛琳看到皮特曼张口要说话，“我会派一个魔导师待在你身边当保镖。而你就乖乖的当好你的国王就可以了。” “我会被那些人杀死的！”皮特曼失声喊起来。 “你放心，最后的结果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卡洛琳回答着，她忧心忡忡的看着远方。 仿佛是在回应她的呼唤那样，远处突然闪过一道极其亮的光芒。这瞬间，天空之上的太阳都仿佛被这光芒所湮没，只剩下远处的那一点亮。 卡洛琳唰的站起身。皮特曼还捂住自己的眼睛，等他终于揉着眼睛睁开，嘀咕着：“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卡洛琳已经不见踪影。 “这家伙……该不会是在骗我吧……”皮特曼低声说道，很快，他身边一阵扭曲后，一个有着海藻般茂密头发的半人马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半人马用冷漠的眼神扫过皮特曼的身体，说道：“卡洛琳·马丁让我来盯着你。” “盯着我？？”皮特曼高声喊，他声音里充满了不满。 “哦，保护你。”半人马从善如流的回答道，她往周围看了几眼，“这些痕迹是谁干的？” “除了卡洛琳·马丁，还能有谁？”皮特曼回答，他十分不满，但他从半人马身上感觉到了那种属于强者的重压，因此也不得不回答。 “她晋升大魔导师了？”半人马皱了皱了眉，但又很快的舒展开来，“算了，她实力上升对我们也是个好事情。” “大魔导师？谁？卡洛琳？”皮特曼吃惊的问，看着半人马点点头，他一下子颓然的坐回自己的座椅上。 那个曾经任由他欺负的小女孩早就远远的走在了他的前头。她早就已经看不上他对自己的那些敌意，所以她才能迅速的放下曾经的恩怨，以更为理智，也更为冷漠的方式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笑的是，他还在原地，想着从对方脸上看到曾经的愤怒。但对方的眼中早就没有了自己，没有他和他的父亲，也没有了冬青公国。她远远的走开，走到了他们永不可及的地方。 第95章 卡洛琳的心中隐藏着不安。 诺玛是半神不假， 这个世界的半神数量不多，也是不假。但整个大陆那么大，国家那么多， 而神祇与宗教也那么多，哪个神祇不会在自己的人间代言人里养几个半神呢？诺玛获得莫尔的一点神性就晋升到半神的位阶。其他人呢？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殊荣？ 街面上的矮人们惊惶的看着闪光处，低声商谈。卡洛琳接连数个闪现， 一直往前。 整个城外都变了模样。 此前铺在荒芜大地上的道路都已经看不见踪影， 整个大地仿佛被巨龙肆虐过。地面上熔岩、带着青绿的大地以及光秃秃的石块纵横交杂在一起。卡洛琳感觉到空气中元素杂乱的交融在一起， 谁也不服谁。熔岩不停的吞没着周围， 而青绿色的大地又默不作声的扩大自己地盘，交织在一起。 这样显然不是正常的，而是经过大量元素碰撞、战斗后的结果。 卡洛琳前进的步伐被拦在了这片非人的战斗之外。更重要的是， 这里已经满是人了。想来也是， 这样大规模的战斗， 不可能不引起高岩帝国的注意。 “你是谁？这里不允许人来。”随着别扭的通用语口音，是典型的矮人腔调。 面前的矮人骑着高角羚羊，羚羊因为这种环境的影响，本就暴躁的脾气显得更加焦躁不安。矮人手持火枪筒， 对准了卡洛琳。卡洛琳抬眼，看到在他的身后，密密麻麻的矮人军团，以及几个站立的， 显然不是矮人的高挑身影。 卡洛琳强忍着心中的焦急，微微挺胸，露出胸前挂着的白金之塔的标识，沉声说道：“我是白金之塔的魔导师，元素冲击这么激烈， 我来看看。” 矮人警惕的看着卡洛琳，对准卡洛琳的火枪并没有移开，他摸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汇报着。而卡洛琳则焦虑的看着前方，她看不到自己导师的身影，而前方的过分安静让她心中的不安更盛。 但她还是得忍耐下来，因为她现在是代表了白金之塔…… 就在此时，前方突然传来了元素的炸裂声，本就破碎的地面再一次的开始变动。卡洛琳看着青绿色在不停的增大面积，心里咔噔一下，再也想不到其他，下意识的就往里冲。 “你干什么！”矮人顿时警惕起来，举起了火枪筒，“停下！再往前我就要开枪了！” 但卡洛琳毫不理会，她的眼中只有那不停扩大的青绿色。这不是她的导师掌控的元素的体现，她的导师现在一定是被什么所压制。一个元素君主都不能突破的事情，对手是谁？为什么会如此强势？ 至于什么代表白金之塔，那可去他的吧！ 卡洛琳身影闪动，矮人也立刻毫不留情的扣响扳机。砰砰砰的声响过后，这些子弹无一例外的落到卡洛琳的身前就被升起的防护罩所挡住。 这里的战斗也立刻引来了其他的注意。矮人们纷纷将武器对准了卡洛琳。这种普通的士兵卡洛琳一点也不在意，她执意往里走。这时从中走出一个男人。对方的目光扫过卡洛琳的脸庞，沉吟了几分钟后，才说道：“卡洛琳·马丁阁下，白金之塔改革派的魔导师，初次见面，愿大地母亲赐福于你。” “大地母神？”卡洛琳终于停下了脚步。 作为曾直面过大地母神威压的人，卡洛琳敏感的神经终于跳动起来，她停下脚步，惊疑不定的看着来人。 来人朝卡洛琳笑了笑：“我等奉神命清缴诺玛·希尔。” “诺玛·希尔是白金之塔的人。”卡洛琳沉声说，她搬出了白金之塔的名声，但心里却没什么底，神祇之命，这不是区区世俗的势力可以阻拦的。就算是矮人，信奉着其他神祇的矮人，也会为此而让路。他们的神祇之间还没有发生战斗，在这种问题上，矮人宁可放弃一些自己的利益。 甚至如果诺玛死在这里，大地神殿以神名作为借口，白金之塔恐怕也不会多说什么。神祇不可直视，不可敌对。 “前方是战场，但这些与白金之塔无关。”男人缓和着声音说道，他已经摆明了自己的立场，说明此事只与诺玛·希尔有关。如果卡洛琳仅仅是白金之塔改革派的那个卡洛琳，她就应该站在旁边做壁上观，因为这件事与白金之塔无关，同时又有利于改革派进一步扩张自己的权利。 但卡洛琳只是冷笑一声：“神祇的命令可不是那么好下的。我怎么知道不是你们假传神名，要削弱白金之塔呢？”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他刚要说点什么，但下一刻，卡洛琳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眼前。男的的瞳孔猛然一缩，空气中传来震荡感，卡洛琳出现在他的身边，一个手肘朝他击来。 男人狼狈的躲开，他躲过了针对眼睛的肘击，但脸上却狠狠的被来了一下。男人的脸色阴沉，手往前一伸，一本巨大的图书出现，书页无声翻动，男人沉声道：“神说，此地禁止元素通行。” 卡洛琳感觉到元素的感知迅速消散下去，她下意识的探出自己的魔力触须，空气中依然充满了元素，但她却好像被隔绝在了元素之外，她的呼喊得不到元素的回应。卡洛琳拧着眉，往后戒备的退了一步。 男人的手指微动，书页哗啦啦的翻动着，停止在了某一页上。男人垂眸，他的眼中显露出怜悯，就如神祇怜悯世人。 “神说，愚昧人不喜欢明哲。” 卡洛琳觉得自己眼前陡然一暗，周围昏暗黑沉，看不见任何东西，如果不是她早就释放出了魔力触须感知周围，让她及时的躲过长剑的袭击，恐怕此刻她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大地女神的信徒在这片大陆上一直都受人尊敬，他们行走在这片土地上，是最虔诚的苦修者，他们让荒芜的大地上生长出绿色，帮助农夫开垦庄稼，收获果实。哪怕是山贼，也往往会对大地女神的信徒们网开一面。 大家都知道大地女神的信徒善于开垦，却从不知道这些法术放在作战上，也具有如此强烈的攻击力。 卡洛琳心生戒备，此前她喉咙被诺玛灼伤，就已经把魔力触须运用得炉火纯青，而现在，似乎是一个极好的学习运用机会。 男人数次的打击，都被卡洛琳避开，数次的近身，卡洛琳身姿看上去富贵娇弱，实际上灵活如蛇，总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躲开。男人沉默片刻，终于站定，捏住了拳头，低声说道：“神说……” “旋风术，沼泽术！”空气中陡然响起了震动。 第一声是呼唤风元素，风元素们早就知道了卡洛琳，它们积极的响应着卡洛琳的呼唤，尖声叫着呼朋唤友。这个旋风术可比其他的术法显得更加的壮大。 男人看着左右，他不知道是谁在释放，手指紧紧的握紧了书页。但这里没有其他人，就在他心有余悸的后退时，沼泽术发挥了它的作用，大地变得犹如泥潭，拖住了男人的脚步。 “是谁！这里正执行大地女神的神谕，无关者迅速离开！”男人高声的喊道。 空气中没有回话，过了一会儿，无数的笑声响起来，有男人的，女人的，还有尖锐刺耳，低柔和缓的，那些声音交杂在一起，震荡着人的耳朵，带来烦躁与恶心的感觉。男人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他拧着眉，他还没有见过这种奇怪的攻击。 而他真正的敌人，卡洛琳还站在原地，她的身体姿态足以表明她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这些声音……难道她也不知道吗？ 男人皱眉，最后他往后退了一步，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矮人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遵从男人的想法，纷纷抬起了火枪筒。 卡洛琳已经借住魔力触须感受到了这一切，她转动着魔力触须，想要为自己制造出一个防护罩。但很快的，她就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魔力触须高高的扬起，就很快落下。她慢慢的勾起了唇角，而对面的矮人们则端起火枪筒对准卡洛琳，这一幕简直美得就像是一幅画。 扳机扣响，子弹闪动着法阵的光芒朝卡洛琳激射而来。 卡洛琳仰头，她微微侧头，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下一刻，大风凭空卷起，半神的威压死死的压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诺玛出现在卡洛琳的身边，她扭头，抓住了卡洛琳的衣领，将她往下拉到自己的高度。她扫过卡洛琳无神的双眼，目光闪动着熊熊怒气：“你故意的，你不要命了吗？如果我来晚了点……” “没有如果。”卡洛琳微微笑着，她的双眼无神，可里面依然似乎闪动着无数星光，“没有如果，我的导师，您不是已经来了吗？” 诺玛沉默，又恶狠狠的看向了前方：“这些人……” 卡洛琳拉住诺玛的手，悄声说道：“矮人不能杀。” 诺玛哼了一声，揽过卡洛琳的腰，让她往自己的身后靠了靠，这才将目光对向了前方的所有人。而那个大地女神的信徒，已经是脸色苍白。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此刻诺玛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第96章 诺玛的出现让整个局势呈现一面倒的情况。 战斗结束得非常迅速， 在卡洛琳魔力触须的感知中，诺玛对于元素的控制力已经远远超越了普通的操法者。这或许是元素王冠，元素君主带来的好处。卡洛琳甚至无法想象， 如果凑齐了四个元素君主，诺玛又会站在什么样的高度。 卡洛琳深深吸了口气，诺玛按住了卡洛琳的肩膀， 她扫过现场。大地女神的祭司倒在地上， 矮人们一个都没受伤， 但他们手里紧紧握住火枪筒， 看着诺玛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你没事吧？”诺玛的手掌按住卡洛琳的眼睛。卡洛琳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属于她认知范围内的某种特性被诺玛抽走。 “是神性？”卡洛琳问，她压低了声音， 不让其他人听到。 “很少， 几乎不存在。”诺玛回答， 她的手指动了动，那丝神性绕过诺玛的体内，进入了卡洛琳的身体里。 卡洛琳感觉到她和诺玛之间产生了一种奇特的链接。仿佛是母亲和子女，带有天然性的亲和。 “感受到了吗？”诺玛的声音从卡洛琳的心底浮现。这和平常的爱慕， 欲望完全不同，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威严与慈悲。 卡洛琳眨了个眼睛，她很快从这奇异的感受里挣脱出来。如果不是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对诺玛那浓重的占有欲和欲望，她恐怕已经成为了诺玛的信徒。 “这就是神祇的手段吗？”卡洛琳好奇的看着诺玛。 那丝神性很快就被诺玛抽走：“一些小手段， 这里掺杂了很多东西，跟纯粹的神性是不一样的。” 卡洛琳回过神来，诺玛曾吞食过莫尔的神性，如果神祇的神性都有这种功效的话，那此时此刻的诺玛早就成为了莫尔的狂信者了。 想到这里， 卡洛琳忍不住叹气：“我们这是惹上了一位神祇啊……” “我还以为你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诺玛看了卡洛琳一眼，她没有告诉她，这件事里还有另一位神祇的身影。 诺玛的表情实在是过于平静了，卡洛琳暗自想着，这个觉悟，诺玛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呢？ 但现在可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卡洛琳看着面前如临大敌的矮人们，清了清喉咙。只是她刚起个头，矮人们就纷纷举起枪瞄准她们。 卡洛琳：“……你们真的觉得这个可以干掉我们？” 矮人们面面相窥，不说话。 卡洛琳无奈：“出来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我们对高岩帝国没有恶意。” 矮人们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如潮水一般分开，出来一个大胡子矮人。当然了，矮人都是大胡子，但这一位尤其不同，他的胡须拖到了胸口，被编成一个大麻花，尾部坠了个金色的铁锤。 “我叫金锤。”矮人的声音就像是打雷一样，轰鸣有力，“我也是登兰德的城主。” “城主大人，幸会。”卡洛琳说着，带着笑容。 “我想问一下。”矮人没有看卡洛琳，他的目光一直牢牢的盯在诺玛的身上，“那两位……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这虽然是个问句，却并没有疑问的语气，很显然，这位城主只是在做最后的确认罢了。 “我既然活着，他们就不可能还活着。”诺玛回答。 城主停顿片刻，点了点头：“您现在的位阶……？” “半神。”诺玛的语气平淡。 半神在大陆已经是战力的顶峰，可是，还不足以动摇代表神祇的神殿的力量。但诺玛的战力，也很明显是站在巅峰的。 城主抓着自己的胡须发愁，看着一旁已经完全破坏的地形叹气。 诺玛见状，虚幻的王冠从她头顶浮现，紧跟着，夏尔的身形展露，它钻进泥土里，大地的温度开始冷却，熔岩倒流回到地底，就像是大地吸走多余的水分。 很快地面的变得干净起来，只是还坑坑洼洼的，并不平整。诺玛看着城主，带着几分歉意：“抱歉，我的能力现在只能这样……” “火之君主……”城主睁大了眼睛。矮人长期跟火焰打交道，火元素爆裂难驯，而且在需要高温熔炼金属的地方，也是火焰元素们的聚集地。对于火元素的熟悉，这个大陆上，除了深渊种以外，就属矮人最了解了。 “你竟然得到了火之君主的承认！！”城主大声说道。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沉思了一小会儿，就以矮人那天生的一根筋直接吼道：“我可以原谅你们对登兰德做的无礼行为，也可以为你们跟神殿做掩护和交涉。但你们要答应我们一件事。” 卡洛琳跟诺玛交换了个眼色。既然跟火之君主有关，那么，也就是极大的可能性跟夏尔语焉不详的“考验”有关了。 卡洛琳不顾城主的无视，顿时拉开了一个外交笑容：“不胜荣幸，但是这里……” “小事一桩。”城主不耐烦的挥挥手，在他的示意下，立刻有矮人冲了过来，他们操纵着巨大的，大约有古代巨人那么庞大的傀儡，开始迅速的平整地面，修复道路。 城主坐在自己的高原羚羊上，带着骄傲的说道：“每一个傀儡都有魔导师的实力，日常作战和工作都很得用。” “幸好刚才战斗的时候没有用这个……”卡洛琳忍不住低声说。 城主看了卡洛琳一眼，笑呵呵的：“我们信仰的神祇又不一样。给神殿一个面子而已，难不成还真要我们的人帮他们出头吗？来来，我们边走边说。” 都说矮人贪婪，小气，固执，这么看起来，倒也是有好处的。卡洛琳有些后怕的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诺玛则盯着看了会儿那个傀儡，她拍击了下地面，大地顿时隆起一个土元素。她拍拍卡洛琳的肩膀，卡洛琳看了几眼土元素。跟矮人的傀儡们比起来，土元素显得灵动很多，当然不是普通傀儡可以比拟的。 但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莫名其妙的有胜负欲的导师实在是太可爱了些。卡洛琳忍不住笑，勾住诺玛的脖子，在她耳边轻轻吐息：“导师实在是太可爱了，真是让人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诺玛严正神情，只是微红的耳朵泄露了她并不是外表那么的严肃认真什么都不知道。 “导师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卡洛琳的唇几乎就贴在诺玛的耳边，诺玛甚至感觉到自己整个都被卡洛琳的香气体味所包围，偏偏这个人还故意的勾引，“导师说我忍不住什么？” 诺玛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着，变得越来越快。她眨了下眼睛，表面一点也不露怯的问：“今晚，约吗？” 卡洛琳盯着诺玛的耳廊，心里简直要笑出声来，但她绷住了自己的表情，把自己更加的贴近了诺玛：“当然，等你，不见不散。” 矮人们可不知道两人蹲在土元素上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只是看到两人亲密无间的神色，深感传闻的不可靠。不是说好了保守派对改革派恨之入骨，一直敲打吗？ 看来是传言。传言不可信。 城主一边想着，一边带人往前行：“我们今天现在城里休息一天，明天前往王城，详细情况，明天我会在路上为两位说明。” 两人自然答应下来。城主也十分开心，为两人准备得极其周到。不仅一路护送，还让两人直接住在城主府，并且享用了极佳的吃食和矮人出名的大麦酒。 酒饱饭足后，城主也没有啰嗦，就让人带着两人去休息了，非常的干脆利索。 一下子变成了矮人帝国的座上客，卡洛琳也忍不住感慨：“这可是这次旅行以来第一次不需要打架就变成贵客的经历呢。太不容易了。” 诺玛忍不住勾了下唇角，有卡洛琳在她的身边，喜悦似乎总是来得十分容易。而卡洛琳赖在诺玛身边，眯起了眼，模样十足闲散，但说的话就不是这样了：“白金之塔的事情你想好了吗？是哪些人，该怎么处理。” 诺玛停顿了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 卡洛琳有些欲言又止。 如果是卡洛琳自己，是一定要把种种情况都把握在手里的。但就算卡洛琳，也面临多个势力之间的交锋和平衡，一言堂是建立在绝对的力量上，卡洛琳还做不到。 而诺玛自己…… 卡洛琳握住了诺玛的手：“如果导师不知道怎么办，就先提升自己吧。” 变得比所有人都强大，变得比所有人都更厉害。虽说蚁多咬死象，可是有她在呢，不怕导师被其他的阴谋诡计骗到。 “我已经很强了，你才要努力学习。”诺玛认真的回答卡洛琳。 这种被学霸鄙视学渣的感受是怎么回事？ 卡洛琳不满了：“导师，我可是个年轻人！比你年轻很多岁！你不能以你的年纪来判断我的能力好嘛！” “你觉得我老？”诺玛顿时皱起了眉，她莫名的对这个十分在意，她的眉头紧锁，显得十分严肃。 “没有呀？”卡洛琳下意识的回答，转念间她就想到了什么，身子软软的往床榻上一倒，冲着诺玛抛媚眼：“老不老，不如亲自让我试试。” “……”诺玛沉默片刻，她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再抬眼时，金色的眸子光芒闪动，“这可是你自找的。” 房间里顿时响起了女人快活的笑声，笑着笑着又变成了呜咽，但总而言之，都很快活就是了。 第97章 第二天诺玛神采奕奕的等待城主， 卡洛琳跟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一个接一个的打哈欠。 诺玛扶住卡洛琳的腰，将她往上提了一下， 又一本正经的对刚到的城主说：“让您见笑了。” “没睡好？是哪里招待不周吗？”城主大手一挥，又带了几分好奇。 “没有的事。”诺玛回答，她想了想， 又舔了舔嘴角， 露出一点笑， “您准备得非常美味好吃。” 这个动作带着一点不应该在这个人类身上出现的魅惑， 这种魅惑甚至超越了种族，让城主都看得呆愣了一下。卡洛琳看到了，轻轻的拧了下诺玛的腰。诺玛眉梢一扬， 表情立刻严肃下来。那沉甸甸的威压顿时盖过了魅惑， 显出了身为半神级的威严。 城主当然不敢再想其他， 他问候过两人，就转身准备行程了。矮人向来神经大条，不拘小节。他当然没有发现诺玛跟卡洛琳之间的猫腻。卡洛琳也觉得轻松，就靠着自己的导师听故事。 “我们高岩帝国的都城都灵， 是整个帝国唯一能熔炼和出产高岩金晶石的地方。”城主说道，这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矮人的锻造技术之所以闻名海外，也是因为有一手很好的将武器锻造成可传导魔法的手艺。而其中传导性绝佳的矿物，就是生产在高岩帝国的高岩金晶石。 “高岩金晶石的熔点很高， 我们都灵建国为什么要建立在这里，是因为在都灵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死火山。” 这句话一说，诺玛这才恍然，为什么当初夏尔会觉得这里充满了火元素的气息。而卡洛琳则想的是其他事，她们这一路行来， 走哪毁哪，现在都灵下面是一座死火山……有夏尔在，死的怕也要变成活的。 卡洛琳忍不住抖了一下。诺玛的手一直按在卡洛琳的腰上，立时就察觉到了卡洛琳的异样，她侧头看了眼卡洛琳。卡洛琳趴在诺玛的耳边，小声说：“我亲爱的导师，您可得悠着点，别把都灵也跟着点着了。” 诺玛脸色一僵，很显然她也想到曾经的“壮举”，她垂下眼，觉得自己也不能保证，所以只好无辜的朝卡洛琳望去。 卡洛琳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击中那样，酥酥麻麻的，只想大声叫一句“我可以！我还可以！！”但很快她腰上的酸痛就告诉了她残酷的现实。 “不，你不可以。”所谓的可以，都是幻觉。 卡洛琳努力的挺了挺腰，哼唧一声。诺玛的眼中浮现出一点疑惑，卡洛琳就气哼哼的传音：“我要是有一天成了半神，一定要把导师按到这样那样一整天……不！三天三夜才行！！” 诺玛的眼中浮现出笑意。跟魅魔比在床上的体力，这简直是自取其辱。诺玛传音回得很快，就算传音会模糊口舌带来的丰沛的感情，但卡洛琳依然听出了里面带着的浓厚的笑意。 “我等着你。” 这一路的甜甜蜜蜜，矮人们是不知道的。金锤城主还在唉声叹气的说着他们矮人一族的事情：“产量其实可以再扩大的，但是这里面隐藏着众多的火元素生物。简直就像是到深渊地带一样。就算我们组织人手清缴一批，但是很快就又会再生产出新的火元素生物。我们也想过很多其他的办法……” 看得出矮人真的是很对这个事情伤脑筋了。金锤的话题一转：“你既然得到了火元素君主夏尔的认可，想来应该有办法解决这种事情。” “我们导师可不做白工。”卡洛琳探出了个脑袋说道。 金锤笑了一声，带着矮人式的狡猾：“那您就得跟我们的王来谈一谈了。要知道，也不是所有的白金之塔的法师都可以见到我们的王的。哪怕是半神，也是需要一件趁手的兵器的，不是吗？” 卡洛琳若有所思，她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诺玛，传音：“似乎矮人们的那一位并不在意您的事情。” 否则的话，眼下就不是这样和乐融融的局面了。 不过神祇的事情一向虚无缥缈，如果不是因为在无尽天柱的时候，诺玛直接从大地女神的手中抢夺走了元素君主的权柄，恐怕那一位也不会直接下神谕来要诺玛的性命。半神，半神，半步的神祇，却终究也不是神祇，只要还在这个大陆上，那就始终是蝼蚁。 “不要乱想，只要走下去，命运始终会给予你答案。”诺玛曲起手指，轻轻的弹了下卡洛琳的额头。 卡洛琳叹了口气：“您倒是越来越有神祇的样子了，说话虚无缥缈的，让人听也听不懂。” “神祇什么的……”诺玛的目光闪动，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卡洛琳却敏锐的察觉到诺玛似乎对神祇有着什么想法。隐藏在导师心中的，对神祇的看法究竟是怎样的呢？那一瞬间卡洛琳好奇起来，但她很快就按捺住了这种情绪。 昨天那一场大战似乎没有对这个城市产生任何变动。面对卡洛琳惊奇的目光，金锤笑着摸了摸自己浓密的胡须：“小事情小事情。我们总要考虑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武神啊，法师啊，祭祀们的战斗力不是。” 说得这些人好像定时来的虫灾一样…… 卡洛琳无力吐槽，又开始动脑筋。 半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都灵出现在一行人的眼前。跟依山建立的登兰德不同，都灵是一个巨大的漏斗形状。穿过高大的城门后，就一层一层的绕着往下走。这个坑道大概就是之前金锤说的死火山的火山口。卡洛琳刻意观察了下都灵的岩壁，是黑色的黑曜石，上面雕刻着无数的法阵，仔细看的话，还能透过黑色的黑曜石看到里面偶尔流动过的深红色。 诺玛瞅了一眼，对卡洛琳说道：“是熔岩。” “不愧是白金之塔出来的半神，知识渊博。”金锤见状，笑得更开心，“这是从火山底部抽上来的熔岩，供应给各个铁匠铺。当然了，越往下，火力就越足，炼制的效果也就越好。” 卡洛琳忍不住咋舌：“你们可真是……” “不要命吗？”金锤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很满意自己带来的客人有这样的反应。看得出来，他也不止接待过一次像两人这样“无知”的客人了。这已经成为本地人戏弄外地人的一种小乐趣了。 “不要担心。我们在这里安居乐业已经数个世纪了，怎么可能会有事？” 卡洛琳闻言，又忍不住朝诺玛看了一眼。毕竟她的导师刚把有翼族人生活了三个世纪的无尽天柱给点燃成了一片熔岩。诺玛察觉到了卡洛琳的目光，她轻轻的弹了下卡洛琳的脑门，清了清喉咙：“那只是个意外。” “什么意外？”金锤好奇的问。 两人急忙摇头。金锤也就不再问了，他带着两人往位于最底部的王城走去，一边看着周围：“今天的人类也很多……看来是要有战争发生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吗？”卡洛琳心中一动，问道。 金锤看了卡洛琳一眼，笑道：“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个远离人类聚集地的矮人。” 这就是拒绝回答的事情了。卡洛琳笑了笑，识趣的不再追问。只是她更加仔细的观察起了街道上的人物，一直持续到王城。 王城的人显然早就得到了消息。如今矮人王葛罗音·雷锤在位已有两百年，对于一个矮人来说，这个年纪也比较大了。葛罗音的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奕奕，肌肉有力，他跟金锤先是拥抱了一下，这才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客人们。 “来自白金之塔的诺玛·希尔，以及卡洛琳·马丁。我还以为你们应该是仇敌。”葛罗音跟金锤一样，有着一副大嗓门，在近距离下听他说话，就好像周围响起雷鸣一样。 “都是白金之塔的学生，怎么能是仇敌呢？”卡洛琳熟练的甩出外交词汇，“而且我的魔法之路是导师启蒙的，再怎么样，也不会敌对。” “希望事实就如同你所说的那样。”葛罗音笑道，“否则的话我还得想办法把你们分开才行。要知道，我们脚下可是个活着的死火山，万一发生点什么不愉快的战斗，我可不想让所有的矮人都跟着你们陪葬。” 卡洛琳：“……”您说话也太过直白了点吧。 卡洛琳按住了自己的额头：“既然这么危险，我想你们应该有点诚意才对。”她算是明白了，对待这些人就应该有话直说才行。 “放心，我们有一个关于白金之塔的消息。另外，我还可以提供我的私人宝库，让两位挑选一件武器。” 矮人王的宝库！这可是排在各大盗贼最想盗取的宝库前一名的位置！ 卡洛琳眼睛一亮，看向了自己的导师。诺玛扫了眼卡洛琳，她朝葛罗音点点头：“这笔委托我接了。” 卡洛琳看着诺玛沉静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明明就是非去不可的事情，被这么一说，反倒是像矮人们求着自己似的了。 这样耍一点小心机的导师实在是太可爱了。 第98章 都灵王城的地底， 如果没有人带领，任谁也无法想象这里的景色竟然是这样的。 绕过了几个巨大的空洞后，空气中的灼烧感已经越来越强。尽管法袍自带清洁， 且防火防水，卡洛琳的额头上依然布满了汗水。她扭头去看诺玛，诺玛平静无波， 甚至带着点舒适的眯起眼睛。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更何况是人比深渊种呢？ 卡洛琳摇摇头， 一旁带路的矮人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说道：“接下来的道路，我们就要接近火山口了。” 在推开三道厚实的黄铜门后，气温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卡洛琳看到带路的矮人的胡须都冒出了烟。看到卡洛琳惊诧的眼神， 矮人摇摇头， 示意自己没事：“我们的胡须可是能经受上千度的高温的！” “这可……真是了不起啊……”卡洛琳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获得了什么没有用的奇怪知识。 接下来的道路则需要换成火蜥蜴继续前行。半冷却的大地铺上防止高温的黑曜石地板，但在道路的两边依然可以看到融化的岩浆的痕迹，排水沟的位置流动的熔岩， 无数沟渠里汇拢的熔岩又朝着更深的地方流动，最后落下巨大的，灼热的，冒着热气和气泡的熔岩之海里。 “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色。”卡洛琳低声说道， 她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广袤的空间里回响，带着沉闷的回音。 “据说这是最像深渊的地方。”矮人擦了擦汗水，他驱使着身下的火蜥蜴。火蜥蜴的性格暴躁，身上的皮肤晶莹火红， 就好像是一块块漂亮的红宝石。火蜥蜴不耐烦的甩甩头，差点把矮人摔下去。矮人费力的夹紧腿，控制住这焦躁不安的畜牲，“我可不敢想象深渊里的那些玩意儿是个什么样子的。让我待个三天，我大概就要疯了。” 卡洛琳默不作声的看看诺玛。诺玛轻轻的拍了拍火蜥蜴的脑袋。火蜥蜴温顺的跟在矮人身后，诺玛看着周围，躁动的火元素几乎实质化了。 “我们要做什么呢？” “安抚火元素，探索洞穴深处，让我们的采矿地和炉石往前再延展。”矮人回答着，他抬眼看了看，手指前方，“看，那就是我们曾经能到达的最远的地方。” 黑曜石往前延生的道路已经越来越狭窄，最后终于断开，只有粗大的黑铁链子悬挂在熔岩和熔岩之间，小心翼翼的开拓出一个个相对冷却的位置。 远远的可以看到一片相对稳定的土地，铁砧，锤子，矿车还有矿石杂乱的散落在各处。只是里面没有矮人，而全是火元素凝聚的元素生物在四处走动。 “精神鞭挞可以冲击元素生物，元素放逐可以将元素生物进行放逐。”卡洛琳说道。 矮人苦笑一声：“如果有那么简单的话就好了，问题在于这些元素生物总是源源不断的出现……我们甚至不知道它们来自哪里……所以我们希望你们能更深入一些，找到源头，解决源头。” “源头……”卡洛琳咀嚼这这个单词。她似乎从中察觉到什么，朝诺玛看去。 诺玛从容不迫的从火蜥蜴身上下来，她环顾四周，手指轻轻动了动，空气中的火元素就仿佛受到什么召唤一样的朝诺玛靠拢而来。 除了矿场中那些四处游荡的火元素生物们。它们看向了诺玛，一动不动，似乎在打量观望着他们这一行人。 “它们已经有了初级的灵智，我怀疑里面有它们的统领级人物。” “统领级！愿铁锤和火焰保佑！”矮人立刻驱赶着火蜥蜴离得远了点，“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如果你们需要什么，就给我个信息，我们会准备好的。” 诺玛点点头：“里面的地图。” “这个……”矮人顿时露出了难看的笑容，“里面很大，我们也没有探索完，就那个没有……” 诺玛沉默：“……”过了一会儿，她才点头叫卡洛琳：“走吧。” 卡洛琳已经被热气熏的有点晕了，但她还是坚持着抓住了诺玛的手。 “嘿，带上这个！”矮人朝卡洛琳扔来两个面罩，“往里深入就不适合大地的种族了，空气里的毒素也很多，带上吧！” 诺玛原本有些不满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她示意卡洛琳戴上，就在卡洛琳朝她比划的时候，她摆摆手，潇洒的往前走。 卡洛琳见状，叹了口气，她要往前走，又想到什么，扭头问矮人：“你们的防护罩挺坚固的吧……如果我们要在里面战斗的话……” “你放心，绝对经得起一头火龙的折腾！”矮人拍着胸脯回答。 卡洛琳总觉得这种情况仿佛在下一刻就会迎来一句“真香”，但她坚强的忍住了这种奇怪的想法，又看了眼矮人，这才跟着诺玛往前走。 只有诺玛跟卡洛琳两个人，但周围却一点也不安静，脚下的熔岩池里咕咚咚的冒着泡。远处的火元素时不时发出了声响。远处的矿场看着不远，走起来倒是绕过了好几个大圈。铁链晃晃悠悠的，将土地拉扯在熔岩之上。不知从哪里来的热风一吹，铁链被带的晃动起来，带着浮岛也跟着晃动起来。 “这可真是……” 就算看过了有翼族的无尽天柱，精灵们的巨木森林，眼前的景象依然足以人感觉到震撼。卡洛琳环顾周围，四周没有灯光，但熔岩里自带的火焰就足以照亮这个宽广而宏大的空间。卡洛琳看到头顶上倒吊着的黑色的尖石，就好像钟乳石块一样垂落在穹顶。那是熔岩喷发后留下的痕迹。 随着靠近，火元素们也渐渐的汇聚而来，它们对外来者显然不够友好，而要克制火元素……卡洛琳尝试调动了一下空气中的水元素。很明显，这样的环境里，可调用的水元素寥寥无几，就算回应都带着一股有气无力。 在利用震荡类的法术直接冲击散掉几波火元素后，前方的道路依然没有半点变化。平日少见的元素生物，在这里简直就是源源不断。卡洛琳甚至怀疑这里是不是直接通向了元素之海，如果下一秒就在卡洛琳眼前就这么生成一个火元素，她觉得自己也丝毫不会感觉到惊讶。 “不要恋战，往前走。”这里的火元素并不受诺玛的操控，诺玛在尝试了几次后，立刻果断的转变了策略。 她直接释放出属于半神的威压，压住了火元素们前进的步伐，利用这个短短的空隙，她抓住卡洛琳，接连数个闪现，就这么一路以碾压的姿态往前行。 前方渐渐已经看不到矿场的痕迹了。矮人们还没有深入这样深的腹地，但道路依然若有似无的存在着。卡洛琳打量着这条路，有些疑惑：“似乎有人工的痕迹。” “不用管它，直接打过去就是了。” 诺玛回答，话音强横，卡洛琳只好保持沉默，只是依然带着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就这么一路往前，不知行走了多久，道路的尽头终于出现在两人面前，这是一个巨大的熔岩池。池的最中心树立着一块石碑，一个火焰晶石。 曾经在风之神殿看过类似东西的卡洛琳立刻反应过来：“是祭坛，就是那里了。” 她看了看周围。周围虽然早就被熔岩腐蚀得不成样子，但依然能看得出这里曾经屹立着的石柱和座台的痕迹。卡洛琳恍然大悟：“这里也是一个神殿啊，火之神殿吗？” “火之神殿吗……？” 周围回荡起卡洛琳的声音，这里空旷，没有人烟，就连火元素也看不到。只是静静的等待了一会儿后，前方的熔岩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火焰组成的头，这灼烧的气息吸引着周围的火元素朝它靠拢，它一边前行，身体也渐渐成型。它似乎没有发现诺玛和卡洛琳只是往前行走。两人侧身避开了这个火元素，看着它渐渐膨胀起身体，四肢，等到走出这个巨大的洞穴之后，火元素就已经完全成型了。 “……这里的火元素……都是这么来的？”卡洛琳惊疑的说道。 “……还不够。”诺玛回答。 “怎么了？”卡洛琳问。 “仅仅以这样火元素的等级，是不足以让矮人停下他们探索的脚步的。一定有其他什么……” 话音落下，卡洛琳突然看见前方石壁上睁开了一双眼睛，金色的竖瞳，长吻利齿。卡洛琳经不住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抓住了诺玛。诺玛回握住了卡洛琳，看着石壁上那个生物终于露出了全貌。它的尖爪勾在上方的尖石上，细长的翅膀收拢在两侧，那支长长的尾巴在熔岩中搅动着，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底部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在闪光。 但现在两人都已经注意不到它了。因为在她们面前的，是一头龙，一头真正的火龙。 “这么多年了，终于有点看上去不一样的食物过来了。”红龙哼出一口气，火焰从它的鼻孔喷出来。红龙拉开自己的长吻，露出交错的利齿，它的翅膀展开足有整个洞穴那么大，带动着它庞大的身体，以不属于它体重的敏捷，朝两人冲了过来。 第99章 龙族是号称神祇之下的第一种族， 传说中创世神先是创造了四大元素君主，让它们帮助自己创世。后来又创造了第一代的神祇们，让他们自由自在的在这片大陆上添加生灵。 而第一个生灵， 则是由创世神亲自创造的，强大，美丽， 神秘， 它们天生就拥有强大的魔力， 无与伦比的强壮体魄和极高的魔抗。 这就是龙族。 如果要排个序列， 那龙族就是当之无愧的众神之下最强的种族。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种族的繁衍太难，恐怕这片大陆上根本不会存在第二个智慧种族。 火龙行走于高温灼烧而后结成晶石的岩壁上，如履平地， 仿佛蛇一样的滑动开来。卡洛琳以人类的目光， 根本跟踪不到对手的踪迹。卡洛琳刚展开魔力触须， 诺玛就将她拉了回去：“你站在这里，不要动。” 诺玛的声音十分平静，似乎就要去买个橘子那么简单。 但卡洛琳的心还是提起来，她张张口， 又有些颓败的咬住了下唇。现在不是她任性的时候，她现在做不到像贝拉·纳尔森那么强大，可以跟诺玛并肩作战，但她还有头脑， 一定会给导师带来帮助的。卡洛琳深吸了口气，往后退去。 诺玛虽然说的很轻巧，但不敢丝毫大意，她头顶已经浮现出介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王冠。这片空间陡然震动了一下，红龙转动了一下竖瞳， 紧紧的盯着诺玛，空气中传来了震动声：“元素君主？” 诺玛不做声，她感受到空气中的火元素受到君主权柄的召唤正朝她缓慢倾斜。而这时红龙突然笑了一声：“你该不会是夏尔的血脉吧？” 下一刻，火元素开始震动起来，这是红龙在跟她强夺元素的控制权！诺玛神色微变。她曾听说龙族本身的语言就自带魔法，因此调动元素对龙族而言就像是说话那么简单。 诺玛原本以为这种说法夸大了，就算是深渊魔族也需要一定的转化，龙族直接说话就可以，也未免太过得神祇偏爱了。 然而很明显，传言并没有夸大。 诺玛额头的皇冠出现得更接近现实了些。红龙好奇的看着她：“我在你身上闻到了硝烟的气息……嗯，还有股我不太喜欢的香味。你不是元素君主的血脉？你来自哪里？深渊？火焰之海？” 随着红龙的说话声，大地开始震荡，第一个词吐露，诺玛下意识的察觉到不对，一个极速闪现离开原地。下一个瞬间那里已经被熔岩腐蚀，冒出了黑色烟雾。 而后元素们被红龙吸引，发出咆哮，紧跟着精神鞭挞，空间内凭空出现陨石，划破空间，尖啸着朝诺玛砸过来。 “这种攻击方式也太变态了……”卡洛琳在一旁观察着，忍不住咋舌。 红龙待在那里甚至没怎么动弹，就已经逼迫诺玛连续使用了好几个法术进行规避。如果要跟这头红龙战斗，只有堵住它的嘴巴才行！ 卡洛琳既然能想到这点，那诺玛自然也能想到。她在躲开红龙有一次的嘴炮攻击后，手指间光芒闪动，诺玛低声念动咒语：“禁言术。” 然而光芒闪动过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红龙放声大笑起来：“有趣的小家伙，你对我施法？” 随着笑声，空气里再次开始震荡。卡洛琳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企图躲过这一波的精神攻击。然而这声音却径直穿透了她的耳膜。卡洛琳咬住牙，强忍头痛，为自己的耳边施加了一个静音术这才得以缓解。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 此刻的红龙似乎已经厌倦了嘴炮，它张开翅膀，尾巴一个强健有力的摆动，带来的动力让它极速的逼近了诺玛。最后它长吻张开，露出里面交错的两排利齿，朝诺玛快准狠的咬下。 此时的诺玛正好躲避在半空中，毫无退路。 一阵让人牙酸的咬合声后，诺玛险而又险的从红龙口中躲开。红龙尾巴一甩，准确的甩中了诺玛闪现后的落脚点。 诺玛经不起一头成年龙族的力道，直接被抽到对面的晶壁上，发出一声巨响。那坚硬的晶壁从诺玛身后龟裂出蛛丝的形状，牢牢的将诺玛镶嵌在晶壁里。诺玛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不动了。 卡洛琳紧紧的捏住自己的手腕，她的手腕被自己无意识的力气捏得发青。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正在疯狂的跳动，在不顾一切的叫喊着她要到诺玛的身边去。 但是，不可以。 要冷静。 几次急促的呼吸后，卡洛琳的传音在诺玛的耳边响起，带着颤抖：“导师，声音的传播方式，您教过我的。还有。我发现了几个疑点……” 诺玛没有出声，她的头低垂着，仿佛失去了意识。 红龙先是警惕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似乎放松下来，左右甩动着尾巴，最后它将目光定在了卡洛琳的身上。 “看看，这里还有个小不点。”红龙慢悠悠的走过来，它的声音充满了人类的戏耍，但那双竖瞳却冷漠得就像没有生命的无机质物体，“来，小不点，你来陪我玩玩。” 卡洛琳屏住呼吸，她站直身体，手腕翻出一柄魔杖，如临大敌的看着红龙。红龙发出一声嗤笑，抬起爪子，朝卡洛琳挥来。卡洛琳浑身的直觉都在发出尖叫，她几乎是立刻的就朝一旁一滚。她身边立刻出现了三道深深的爪痕。 “直觉敏锐，有意思！”红龙高兴的喊了一声，朝卡洛琳冲撞过来。 卡洛琳咬牙躲闪，她虽然已经成功晋级，但毕竟是一个人类。面对龙族可说是一点优势也没有。如果不是她在一开始就把魔力触须全开，此刻根本不可能支撑超过1分钟。 尽管如此，卡洛琳依然十分狼狈，她的浑身上下尽是汗水，空气中的火元素灼热难当，让她整个人仿佛都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法袍撑不过龙族的戏弄，破碎成好几块，已经失去了防火的功效。卡洛琳感觉到皮肤上的灼烧感，她已经是一个大魔导师了，身体的强度和耐受力都和普通人有了显著的区别。但她依然感觉到滚烫，这是因为这里极端不正常的火元素造成的。 诺玛还在墙壁那里，她的手腕轻轻的动了动，微微抬起的头，发丝下方那双红瞳闪亮，就好像一团火焰。 “躲来躲去的，像个小老鼠。”红龙说着，抬起手掌，它已经厌倦了猫爪老鼠的游戏，有些无聊的挥动爪子，给面前这个没有趣味的小东西最后一击。 龙爪落下，却寂静无声。红龙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它扭转身，尾巴如犁耙一样在地面划开深深的痕迹，但这一切依然是没有声息的。红龙的脖子转了转，它看到诺玛已经不在晶壁上了，它忍不住笑了声，开口。 只是长吻张合，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用了什么法术吗？红龙提起了兴趣，它不想跟小老鼠玩了，立刻转头兴致勃勃的开始寻找诺玛的踪迹。虽然不知道原因的，它不能再说话，但身为龙族，它的嗅觉也同样敏锐。只是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红龙就从熔岩那干燥的气味里寻找到了让它不喜欢的那种香味。 是在 自己的头顶！ 红龙的竖瞳微微一立，闪过不快，头下意识的扭开。而诺玛已经站在了它的头顶，她的瞳孔已经变成了彻底的红色，手臂高高举起，迅速的扭曲变幻。诺玛的红瞳对上红龙的竖瞳，而后，她的手臂插向红龙的头顶。 哪怕是以深渊恶魔的身体强度，也仅仅是在红龙的头顶鳞片划开了一道白色的痕迹。但这已经足以激怒这头自傲的龙族。 红龙愤怒的狂吼了一声。那自带着魔法的声音冲破了诺玛设下的屏障，带动着风在整个空间回荡：“我的鳞片！我的鳞片！我要杀了你！！” 诺玛一个闪身出现在卡洛琳的身边，她一手揽过卡洛琳的腰，在几次闪现过后，出现在祭坛附近。红龙愤怒的出现诺玛的身后，它修长的脖子微微朝后，这是酝酿龙息的信号。 卡洛琳微微的喘了一声：“就是现在。” 她仰头，而诺玛正看着她。 “别怕。” 她似乎看到诺玛的嘴唇微动，说出这样的字样。但她并不确定。因为她们被红龙的龙炎所包围。龙炎漫过她们，也漫过祭坛上的宝珠。而后，两人身影一闪，同时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红龙愤怒的吼叫声。 第100章 昏沉的天空是深深浅浅的红色， 也不知道是天穹就是这样的颜色，还是受那垂在天际的时候沉重的云层的影响。 大片的阴云积压下来，深深浅浅的红色大块的堆积在一起。让人有种压抑到极点的感觉， 天空中的云层仿佛刚刚吸满了鲜血，浓厚得随时会下一场血雨。 风，刮起来了。 硝烟的气息， 高速旋转的风刃呼啸， 顿时把本就荒芜的地面刮出道道沟壑。 “我们……这是在哪里？”卡洛琳看着天空， 觉得既熟悉， 又陌生。她的腰被诺玛牢牢的稳住，拖住她随时摇摇欲坠的身体。诺玛抽出一件长袍，包裹住卡洛琳的身子。 风声在两人身边发出呜呜的尖锐声响， 但在接近诺玛的身边时， 又神奇的温柔下来。诺玛头上那顶虚幻的王冠一直没有隐去， 元素君主的权威一直在影响着周围的元素。 “风元素们很暴躁。”诺玛回答，她伸出手指，她的指尖立刻绕来轻风，风元素们讨好的环绕诺玛， 告诉她自己的感受。 “它们被压迫，奴役，随时随地都在表达自己的愤怒。”诺玛感受了一下，她松开手， 风元素们温柔的绕过她们，重新回到同伴中。 “这里的元素比主大陆更好沟通。”诺玛说道。 “主大陆……？”卡洛琳听着自己的导师说话，她突然有了一个不怎么美妙的猜测。 而她的导师则很快的肯定了她的想法：“这里是深渊界。” “深渊……”卡洛琳喃喃自语，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环顾四周，周围的景色荒芜又压抑， 层层叠叠的红色果然让她感觉到了一丝熟悉——做为梦境中最常出现的，她跟导师荒唐事的场景之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梦境是梦境，卡洛琳绝不会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有一天会亲自踏入这个位面……当然了，或许还是会有那么一天，但不是现在。 “我们，我们怎么出去？”卡洛琳眼巴巴的看着诺玛。 诺玛沉默片刻，回答：“我们先找到冥河。” 据说深渊界的形状就如同一个倒扣的斗笠，共二十层。每一层都比上一层更为狭窄，因此生物的竞争力更强横，资源更是稀缺。这是深渊生物的攻击性、战力远超主大陆的原因。 永不停息的冥河从第一层不停流淌，一直到深渊界的最底层。低阶的无意识的亡者们，以及低等的地龙四处游荡，它们占据了深渊界的前三层，当然，偶尔也会有怀有特殊目的，及迷途的高阶亡灵们游荡在这里。它们是亡灵法师们最期望召唤到的种类。前三层通常是黑暗法术及亡魂法师们可以召唤的位面，而三层以后，每往下一层，召唤所需要的法阵复杂度，以及对施法者的魔力要求都会呈几何级数增加。 而从第四层开始，有智慧生物开始逐渐出现，深渊者，恶魔，火焰巨人，魔龙……每一层都有其唯一的统治者。但是它们统一称呼自己为深渊恶魔。 “我们得先确定是第几层。”诺玛说道，她的表情平静，低头看着卡洛琳略微苍白的脸色，又想了想，从脑海里翻出了一句皱皱巴巴的安慰之词，“往好的地方想一想——起码我们对这里都不陌生，而且还很熟不是吗？” 我怀疑你在开车，并且掌握了充足的证据。卡洛琳面无表情的想，咬牙切齿的回答：“我一点也不希望这样的熟悉。” “哦……”诺玛回答着，她扫了眼卡洛琳眼角的绯红，举步往前。在狂风之中，她们的周围始终保持着如沐春风一样的温和，舒适得不像是在深渊。卡洛琳的心情刚刚松懈了几分，就听到诺玛在她耳边的轻声低语，“你不喜欢这里的环境？我记得那几次，你很开心，特别是周围还有……” 她未完的话被卡洛琳的手给捂了回去。诺玛眨了眨她金色的眼睛，那双一向冷冰冰的瞳孔里似乎带着无辜的天真。但卡洛琳已经不会被这样的表情所欺骗了，她知道自己一旦松开手，对方就会坦然的说出让她巴不得用脚趾抓出一个白金之塔那么大的，令人羞耻的话来。 “导师，我求求你了，不要说了。”卡洛琳看着诺玛，她的耳边发烫，眼角也有些发烫，生怕诺玛再说出一点让她又羞又恼的话来。 诺玛眨眨眼，卡洛琳试探着松了松手，诺玛轻咳一声：“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些话……”说着，她拧眉，重新的，斩钉截铁的重复了一遍，“不，根据我过往的经验，你确实很喜欢这些话。” “那是在床上！”卡洛琳的声音往上扬起，带着恼羞成怒。 “……偶尔几次也不是在床上。”诺玛认认真真的摆出事实，企图讲道理。 卡洛琳捂住了脸：“那……那不一样，总之不一样。” “那时候周围也没有人，而现在也没有。”诺玛的认真众所周知，她对于学术的专注和偏执也众所周知，对于真理的追求，更是无人能出其右：“所以我认为，是一样的。” 卡洛琳张了张口，把身子往诺玛的身上一靠，闭上了眼睛，企图转移话题：“我们是在第几层，导师可以跨越晶壁回到主大陆吗？” “需要定位魔法……唔，我记得几个坐标点，就我一个人的话，应该可以。”诺玛回答着，她左右看了看，认认真真的回答卡洛琳的每一个问题：“我不知道这是第几层，以目前来看，周围没有智慧生物的痕迹，或许我们在前四层。” “这是一个好消息。”卡洛琳悄悄的松了口气，重新露出了笑容。随后她一抬头，就对上了诺玛若有所思的眼神。 “我觉得你在转移话题。” “不，我没有！我不是！不要乱说！”卡洛琳顿时弹直身体，往后退一步，但仅仅只是一步，诺玛就把着卡洛琳的腰，重新将她拉回了自己的怀里。 “不要离我太远，这里的风元素很暴躁，会撕裂你的。” 卡洛琳哦了一声，乖乖的把身体大部分重量靠在了诺玛的身上。诺玛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说：“虽然我还是觉得你的想法有些奇怪，但我们暂且先停止那个话题吧。” 所以到底是谁在一直提起？ 卡洛琳僵了僵笑容：“当然，我很愿意，我的导师。”她看着诺玛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中分明带着一点意犹未尽和遗憾。 但诺玛很快的移开了视线：“这里的元素君主的权柄比起主大陆更加的……完整。我可以听到极远处风元素的声音。” 说到正事，卡洛琳也终于恢复了她的理智和冷静，她沉思了一下，询问道：“那么火元素的权柄呢？” “并不完整。”诺玛闭眼感受了一下，回答。 “那说明考验并没有完成。”卡洛琳皱起眉头，她环顾四周，“还是说这里是幻境？” “不是幻境。这里是实实在在的深渊。”诺玛回答的很快，她勾起唇角——这是一个属于魅魔的笑容，带着迷离的梦幻和勾引人心，“我听到了我血脉的呼唤，是对于这片土地的呼唤。这里是深渊，真正的深渊。” 卡洛琳没有说话，她看着诺玛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在失去自己应有节拍。但她很快就从这魅魔自然散发的魅力里清醒过来。她对诺玛带有偏执的占有欲，明明身为人类或是魅魔的诺玛是同一个人，但卡洛琳却似乎总能清楚的分辨出来，她想要占有的那个，是带着理智和冷漠审视的诺玛。 她想看着神从高处陨落，看到白莲染上黑色，想自己亲手涂抹的白纸，而不是迷恋，诱惑，或是其他因为某些原因，一瞬间升腾的欲望。那欲望实在是太浅薄了，就像个肥皂泡沫，一戳就破。而她的执念早就深沉得形成了看不见底的沟壑，难以填平。 卡洛琳垂眸，她想了想，说道：“也就是说，我们还得先找到哪个考验？”她皱眉，“也不知道那个考验在深渊的第几层，我们要怎么下到下一级深渊？” “先找到送你回去的方法。”诺玛沉稳的回答，她表情没什么变化，“找不到找得到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深渊不适合人类。” 自己的导师总是能说出奇奇怪怪，却又打动人心的情话，卡洛琳无声叹息。她无意跟诺玛争论这件事。无论是寻找回去的方法，又或是寻找到夏尔说的“考验”，现在都还没有半点线索，谁先谁后都可以。她看着周围一片红色有些犯难：“我们往哪里走？” 诺玛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她指向一个方向：“风元素告诉我，往那里走，有活着的东西。” 第101章 深渊界荒芜而野蛮， 远远看过去，根本没有一点活物的迹象。 卡洛琳跟在诺玛的身边，她还带着此前矮人给她的面罩。这东西虽然丑了点， 却能有效的隔离深渊里那不适宜人类呼吸的空气以及毒气，十分好用。其实以卡洛琳的身体素质，她已经可以暴露在这样的空气下， 而不至于像普通人类那样， 只需要几分钟， 整个身体就会溃烂掉。 但诺玛依然还是强硬的要求卡洛琳戴上矮人的面罩。 这种少有强硬， 卡洛琳觉得……还挺带感的。于是她笑眯眯的接受了诺玛的意愿，把自己重新包裹起来。 只是这样的地方，真的会有活物吗？ 卡洛琳有些怀疑。 很快的， 这种怀疑就被打破了。前方有了骚乱的迹象， 在如刀割一样的狂风中， 一个身影正拼命的在前面奔跑，而在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蹦蹦跳跳的小恶魔，它们尖尖的耳朵耸拉着， 头几乎有身体那么长，光秃秃的没有一丝毛发，细手细脚，以出乎畸形身体的敏捷往前奔跑。 恶魔学不是正统的白金之塔的教授课程。高阶的恶魔都极其善于勾动人心， 引发人心中潜藏的野心和欲望。因此白金之塔明令禁止学院学习恶魔相关课程，只有相关的图册会标注种类以及应对方式。但因为这种资料不会计入学分，因此大部分白金之塔的学生不会刻意去关注相关的常识——他们的时间用来应付大量的学分相关课程就已经很不够用了。 卡洛琳也是普通的学生之一。因此她勉强辨认出这恶魔的种类，就眼前一抹黑了。倒是诺玛用她一贯沉静的声音在卡洛琳耳边详尽的科普：“常见于上四层的小体型恶魔，智力不高， 大概和主大陆半身人差不多……它们是群居生物，虽然单体能力很弱，但是天生的火焰术带有持续的灼烧效果。如果没有做好准备，很容易打了一个引来一群，而导致身死……唔，就好像前面那个暗精灵一样。” “暗精灵？”卡洛琳的目光从那群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丑陋小怪兽身上移开，移到前面敏捷而狼狈奔跑的那个身影身上。 对方穿着一件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斗篷，遮挡了身材，也遮挡了脸。暗精灵的身高通常比人类更为高挑，因此在最初的时候，卡洛琳以为对方是一个成年男性。但是现在看起来，如果对方是暗精灵的话，这应该是个女性才对。 卡洛琳正想着，就看到那个暗精灵目标明确的朝她们冲了过来。 “嗨！好心人，看在同为主大陆的生灵的份上，帮我一把好吗？”暗精灵一把拉下自己的面罩，露出了那比普通人类更深色一点的肤色，她银色的头发冒出几根，在那张明艳魅惑的脸蛋上扫过，笑得十分动人。 卡洛琳眼睛一眯，下意识的挽住了诺玛的手臂。 而不等两人回答。暗精灵手一扬，一个什么东西就朝两人扔了过来。诺玛反手接过，低头看了一眼，这是个圆滚滚的，带着银光的东西，摸上去光滑润泽。而小恶魔们停顿了一下，顿时叽叽喳喳朝诺玛两人冲了过来。 暗精灵哈哈的笑了几声，朝诺玛飞了个飞吻：“好心人，我会记住你们两的牺牲的！”她长腿一张，整个人飞跃而起，就要从诺玛和卡洛琳身边冲过来。 但前方的空气中竖起了无形的壁障。暗精灵砰的一声撞了上去，她完全没有料到有这么一出，整个人撞得头昏眼花。而后她后颈一紧，整个人就被什么无形之物拎起来，她不得不被迫转了一百八十度，被放在了卡洛琳和诺玛的面前，正对着那群小恶魔。 暗精灵浑身冷汗直冒，她已经看到了小恶魔们尖利牙齿上的发光了。她的双腿徒劳无功的蹬了蹬，高声喊：“放我走放我走！！” 诺玛没有理会暗精灵。她低头把玩着暗精灵扔过来的东西，然后放到卡洛琳的手里：“给你玩。” “？？什么东西？”卡洛琳问。 “小恶魔的蛋，孵出来可以做契约战斗兽之类的。”诺玛想了想，“虽然很容易死，但攻击力还可以。” 卡洛琳摸了摸蛋身光滑的表面，又看了眼诺玛，把东西扔进了口袋里。她指了指暗精灵，诺玛扫了眼那个叫喳喳的暗精灵，拧起眉：“她好吵，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喂喂！你们！你们刚用的魔法是人类魔法？你们是误入深渊的？我可以带你们出去！快快！快救我啊啊啊啊！！！” 最后几声已经变成了尖叫，暗精灵头一偏，险之又险的闪过一根火箭，又以超强的腹肌力量蜷起身体，躲过另一根火箭。而小恶魔们见状则放弃了远程搓火箭投掷的方式，直接冲了过来，几乎跟暗精灵面对面。 只是下一瞬间，小恶魔们就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气息，它们停顿下来，警惕的盯着诺玛。诺玛也看着它们，她的瞳中闪过一点红色：“滚！” 小恶魔们立刻跳起来，急急忙忙的撤退了。卡洛琳看着眼前这一幕，露出一点疑惑，而诺玛的传音在她耳边响起：“恶魔的等阶非常鲜明，上位者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这么说来的话，诺玛血脉的另一半……卡洛琳若有所思，她看着诺玛，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点什么意图和情绪，但她什么也没有看到。诺玛的眸光很清澈，没有一丝疑惑。对方对恶魔学非常熟悉，也许很久以前，在卡洛琳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导师…… 想到这里，卡洛琳忍不住拉住了诺玛的手。 “怎么了？”诺玛问，她的语音低柔，跟平常一模一样。 卡洛琳摇摇头，她假意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 “之前那场战斗是有点累了。”诺玛想了想，转头看向了暗精灵。暗精灵还沉浸在震惊中，如果诺玛是靠战斗逼退了这群小恶魔，暗精灵并不会吃惊，但现在……这不魔法！ 看到诺玛看向自己，暗精灵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又清清喉咙：“这位……”她想了想，措辞在脑海里晃了好几个，最后选了个中规中矩的，“大人，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很荣幸。” 很识时务，又没有说出自己的来历。 诺玛扭头看向卡洛琳，话音里带着一点赞赏：“她很像你。” 谁要像她。 她哪里像我！ 卡洛琳跟暗精灵不约而同的，脑中划过不高兴，互相瞪了对方一眼，都没有说话。 诺玛因为暗精灵的感觉让她想起卡洛琳，对暗精灵的态度稍稍和缓了些：“这里是深渊第几层，我们要怎么出去？” “导师。”卡洛琳见诺玛完全不问考验的事情，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袖子。 诺玛回转头，低声说：“乖。” 乖……乖什么啊！ 卡洛琳不合时宜的，脸上红了红，幸好矮人的面罩足够厚，挡住了她心底涌上的羞涩和喜悦。她咬咬牙，看着暗精灵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请您说正事。” “出去就是正事。不着急的。”诺玛回答着，她的目光扫向暗精灵。暗精灵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一点冷意，哆嗦了下，说道：“我明白我明白，你们是师徒恋被人追杀对不对？人类的恋爱观很奇怪的，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你们可以考虑来我们那伦比亚，爱怎么谈情说爱就怎么谈情说爱。” 卡洛琳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向诺玛：“导师您真的要问她吗？我感觉这人有点不靠谱。” 诺玛按住了额头，她认同的点点头：“把这家伙杀了，然后我们继续走吧。”诺玛的眸光闪动冷意，她可没忘记这个暗精灵此前故意把小恶魔引向自己的事情。她不会被此刻这种傻白甜的话语所欺骗。 “不要呀！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会乖乖听话，我知道的都说都说！！” 暗精灵腿一软就要冲过来抱诺玛的大腿。诺玛嫌弃的让开几步，随后看向了卡洛琳。她眼中有些茫然和困惑。这个暗精灵的态度跟诺玛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同，过于厚脸皮，远远超过了自己的经验范围。诺玛下意识的看向卡洛琳，这是一种不自觉的求助态度，她认为卡洛琳是值得信任，同时可以帮助自己的。 卡洛琳被诺玛潜意识的行为所取悦，她勾起笑容，看向暗精灵，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对方过于明艳的脸庞，哼了一声：“导师，把她的脸挡住。” 长这么好看，万一勾引了自己导师怎么办！哼！ 暗精灵一愣，顿时跳起来，做出戒备的姿势，手掌悄悄的摸向自己的腰带，：“你不会想搞花我的脸吧，我跟你说，头可断，血可流我的脸是绝对不会…！” 然后她就被诺玛召唤出的藤蔓捆了个结结实实。 暗精灵摸了摸捆住自己的黑色藤蔓，脸色却陡然放松下来：“黑暗魔法？我感觉到了深渊的气息，你们也是黑暗学院的人？早说嘛，自己人自己人。” 第102章 诺玛曾经召唤出过同样的藤蔓， 当初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木系的变种。卡洛琳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在此前从未怀疑过诺玛的种族。 虽然后来在得知诺玛的真实身份后，卡洛琳也有过疑惑， 众所周知，隶属于土系的木系跟深渊种天然不融洽。只是当时的疑惑一闪而过，现在被暗精灵叫破， 卡洛琳才知道自己的导师用的到底是什么。 “这里是深渊第四层， 人类可不多见。”黑暗精灵娜伦德奎雯说道， 这是她自我介绍的名字。 此刻她们在一个背风的巨石后面暂时扎了营地。娜伦德熟练的升起篝火， 又架起了烤肉架，摸出肉架在上面，一边热情洋溢的介绍， “这是咕噜兽， 深渊特产， 看上去丑了点，但味道相当棒，肉质细嫩。” 诺玛扫过那个肉块，嗯了一声。她保持着一贯的高冷， 没有怎么说话，倒是卡洛琳和娜伦德一副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在娜伦德表明黑暗学院身份的那瞬间，卡洛琳就打量过了她跟诺玛身上的装饰，确认两人没有携带白金之塔的标识后。卡洛琳就半真半假的开始编出了一个可信赖的身份。 黑暗学院当然是不可能的。 黑暗学院做为跟白金之塔并列的， 主大陆的两个顶级魔法学院之一。跟白金之塔不同，黑暗学院向来以血腥，黑暗，以及神秘著称。贸然说自己是黑暗学院的人，风险太大。 对方可不是什么傻白甜的人物， 每一个能在黑暗学院存活下来的，都不可能是傻白甜。 在得知两人并不是黑暗学院人物，只是学了一些黑暗魔法，娜伦德笑了笑，非常和善又友好的拍着自己的胸口：“没有关系，你们就跟着我走吧。等出了深渊，我还可以给你们学院的推荐。” 卡洛琳自然表达感谢。 “黑暗学院经常会来深渊吗？” 不一会儿，咕噜兽的肉就烤好了，娜伦德慷慨的分了一半给两人。诺玛接了过来，她先吃了一口，又分了一些给卡洛琳，不多。 卡洛琳的目光闪了闪，规规矩矩的接过来。诺玛的血脉让她有极强的抗毒性，但卡洛琳却是正常的普通人类。卡洛琳深知这一点，她抬眼看了眼娜伦德。 黑暗精灵也正看着两人，在注意到卡洛琳的视线后，对方咧嘴朝她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就正正常常的扭开脸，开开心心的回答起诺玛的话来。 “我们的法术是黑暗魔法嘛。跟深渊恶魔签订契约是最快速提升自己，以及最快捷的方式。” 娜伦德说着，又眨了眨眼睛，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来：“你们没有签订过恶魔吗？” “中大陆和东大陆都明令禁止黑暗魔法，对外销售的魔法材料也都被严格管控着。”诺玛回答，身在她的位置，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她说话语速不急不慢，语音沉稳，看上去也充满了信服力。 “那你们可真是够倒霉的。”娜伦德说着，咬了口手里的咕噜肉，笑起来，“深渊前四层，我们黑暗学院有相对完整的地图。深渊的城镇也可以买到，标注很全面的。反正你们已经来这里了，不如找个恶魔签订契约好了。我们可以结伴，这也是我来到深渊的目的。” 诺玛看了看卡洛琳，她略一沉吟，摇摇头：“不行，我的弟子只是个普通人，不能一直待在深渊。得先把她送出去。” 有诺玛的庇护，卡洛琳一次也没展现过她身为大魔导师的能力，再加上戴着的面具似乎也说明她的体质并不强横。娜伦德倒是轻而易举的相信了诺玛的话。 “可以先让她待在城里，我们再出门。”娜伦德笑眯眯的回答。 “可以！”卡洛琳不等诺玛回答，立刻接口。她看到诺玛露出的那点不满的眸光，拉着诺玛的袖子，讨好似的摇了摇。诺玛拧着眉，最后无奈的点头。 卡洛琳顿时开心起来，转头看着娜伦德，却对上她意味深长的眼神。卡洛琳心头一跳，听见娜伦德毫无顾虑的声音。 “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娜伦德哈哈笑着，“师生背德，有我们黑暗学派的风格。别看年纪小，小狼狗才有野性对不对？” 卡洛琳：“……不，那个……”她觉得自己可以再挽回一下。 “哦！我知道了，你是下面那个对不对？也挺好，年长者经验比较足。我导师的技术就很不错，如果不是快毕业了，我真不想从她床上下来。” 卡洛琳：“………”你们黑暗精灵都这么豪放，毫无师生伦理的吗！！不，这么说的话，她自己也…… 卡洛琳按住了自己的额头，把自己已经陷进去的想法艰难的拔出来，艰辛的换话题：“你来深渊想契约个什么种族？” “你问得好！”娜伦德一拍大腿，朝卡洛琳扔了个飞吻，“我要找一个魅魔，在家可以暖床，出外还可以打怪。是不是超级棒？” 卡洛琳抓住诺玛的手臂，默默的坐远了点，她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深渊也有城市？” “当然，不过这里的居民嘛……更迭很快，毕竟没人在深渊待太久，这里的空气实在太过糟糕了。”娜伦德语气轻快的回答。 酒饱饭足后，在娜伦德的带领下，三人重新踏上了路程，和之前的迷茫不同，这一次的目标就很明确了。 娜伦德没有把地图交给诺玛和卡洛琳看。这是谨慎，同时也是防备。诺玛对自身有强大的自信，并不在意娜伦德的小心思。 虽然同行，但到底跟爱琳和伊娃他们一起旅行时的感受不同。 看得出来娜伦德对深渊很熟悉，这种熟悉并非来自于地形，而是其他方面。防止大风的一次性防护罩，观察熔岩生物的防灼烧面具和眼镜，火抗药剂。 短短的路程，她们遭遇了熔岩沼泽，捅了个火蜥蜴窝，顺道干掉了一波龙人——这个物种虽然号称龙人，但其实更类似蜥蜴人，跟龙族并没有什么关系。 “啊！发了发了发了！”娜伦德一边点着手里的龙人鳞片一边开心的喊。 “下次还要去哪个魔兽的洞穴？”卡洛琳在一旁轻柔的问道。对娜伦德名义上带路，实际把她们往危险地方的行径做出了敲打。 这一路卡洛琳也没有少出力——这可是难得的实践机会。娜伦德看在眼里，对卡洛琳的态度也跟之前有了变化。她笑眯眯的把鳞片往自己的皮包里一塞：“怎么可能，我找的可都是捷径呢，绝对不骗你们。你看，这不就到了么。” 说话间，前面憋屈的山道豁然开朗，露出了山下那种红色的城市。 这座城市名为禁语之城。这个名字有些奇怪，卡洛琳眯了眯眼：“这座城市有什么忌讳？” 被一语道破隐藏的信息，娜伦德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朝卡洛琳比了个大拇指：“真是瞒不过你，敏锐心细。” 卡洛琳一边暗自感慨暗精灵果然都是一肚子坏水，一边默默的提高警惕。 娜伦德带着两人往前行，一边走一边回答：“此地禁语，就是禁止魔法使用的意思，看到那个防护罩了吗？我们进入后，不得使用任何魔法，如果使用的话，相信我，你不会希望看到那个结果的。当然了，一切魔法也会在里面失去效用。” 说着，娜伦德朝两人眨眼睛：“如果你们用了什么幻术或是障眼法，也会同样失效。不如先给我们看看真面目，我跟城卫很熟，可以帮你们美言几句哦。” 两人一笑，不搭话。 卡洛琳毫不怀疑，如果真的由娜伦德来说，恐怕她们直接就会被关押起来，然后身上的物品都会被抢劫一空。 诺玛细细的观察了一会儿防护罩上若隐若现的法阵，突然开口：“这样的城镇，在这里有多少个。” 娜伦德耸耸肩：“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只是一个学院生——当然会选择最安全的地方了。” 说话间，她们离城镇已经非常接近了。这个城镇跟主大陆还不太一样。在主大陆，再荒芜的城镇，都有货车和商人经过。但这里不是，城市孤零零的立着，没有道路，偶尔进入的几个黑影都裹得很严实。 卡洛琳拉了下诺玛，给她使了个眼色。诺玛眨了下眼睛，然后卡洛琳就干脆的掏出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把诺玛严密的裹了起来。 干完这些后，她转头看向娜伦德，正好看到对方毫不掩饰的可惜表情。 就知道这个家伙说话永远都留了一半！！ 卡洛琳深吸了口气，额头青筋乱跳，她心中闪过一点杀机，比起陌生人，随时随地会捅你一刀的同伴更让人难以招架。既然她们已经顺利抵达了城市，那么这个暗精灵也就没有什么作用了。 暗精灵对敌意和杀意都非常敏锐，娜伦德立刻后退一步，举手说道：“进城以后你们还用得上我，相信我。” 卡洛琳眯眼，而诺玛则伸手按住了卡洛琳的肩膀，她的声音冷漠，却带着一槌定音的笃定：“带路。” 卡洛琳不敢置信的回望她的导师。她的导师该不会被这个一心想要找魅魔的暗精灵迷惑了吧！！ 第103章 禁语之城的看守十分的随便， 面对三个包裹得跟从地里刚挖出来的木乃伊的三个人，看守只是随意的看了她们一眼，留下一句：“此地禁止法术， 如有违背，后果自负。”就挥挥手让她们通过了。 卡洛琳感受了下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侦查术， 窥探术的痕迹。她看看城市， 作死的心蠢蠢欲动， 刚一兴起， 肩膀就被人按住了。卡洛琳回头，看到诺玛不赞同的朝她摇了摇头。 既然她的导师都这么守规矩，卡洛琳顿时乖顺起来， 把所有的想法都收拢， 这时候， 她的手被诺玛牵起来。 卡洛琳一顿，感受到诺玛的指尖在她的掌心轻轻敲打出有节奏的点。卡洛琳心神荡漾了一下，又回过神来，这是曾经的密码学的一部分。因为单词太过庞杂， 要画的话很麻烦，所以用不同的节奏代替字母，方便传话。 卡洛琳凝神判断了下。 “魔力触须可用。” 卡洛琳忍不住看了眼一本正经的诺玛。虽然没有释放魔法，但她的导师到底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 怎么可能会那么听话呢？ 有了半神作为底气，卡洛琳心里也不虚了，腰板也直了，魔力触须刷的抖落开来，耀武扬威的在空气中四处挥洒。很快她就触碰到了身边那个人的， 卡洛琳眨眨眼，魔力触须立刻卷了上去，带着亲亲热热的亲密劲儿。 而诺玛任由着卡洛琳缠着她，把她往高空里带了带。 魔力触须展示的世界跟肉眼看到的完全不一样。魔力的屏障无声的覆盖住了这个城市，卡洛琳在里面“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网状丝线，而诺玛就灵活的带着她穿越着这些丝线，不让它们触碰到她们两。 或许这就是这个城市能够“禁语”的原因。 卡洛琳心中想着，可是哪一个存在能支持这么大的网状丝线呢？她的疑惑刚刚升起，诺玛就拉着她往某个地方飘了飘。 卡洛琳看到城市的中心，潜伏着一个巨大的阴影。它庞大、阴暗，充满无可名状的恶意。卡洛琳的心底忍不住颤动，而后她看到那个庞然大物似乎发现了什么，朝她转过身子。卡洛琳急忙收敛了自己的魔力触须，身为人类的感官重新回到她的身上，于是天亮了，恶意不见了，就连这充满硝烟的烟火气息，也跟着变得清新了几分。 嗯……有矮人的面罩，不清新那也必须得清新啊。 卡洛琳看着诺玛，诺玛的手还放在她的肩膀上，她没有看卡洛琳，只是眯着眼睛望着那个巨大黑影的方向。而娜伦德则一手一根烤串，吃得满嘴油光，眉飞色舞。看到卡洛琳看过来的目光，娜伦德把手一举，咧嘴出一排闪闪发亮的白牙齿：“吃吗？禁语之城的特产，熔岩烤地龙。” 卡洛琳想了想这个搭配，深渊熔岩，火毒伤害持续，附带灼烧效果；地龙，皮坚肉糙，有毒囊，可以喷出火毒。 卡洛琳默默摇头，她只是一个可怜弱小无助的大魔导师，还是人类的水平。 倒是诺玛回过头看了一会儿娜伦德手里的烤串，伸出了手：“给我来一串。” 娜伦德眼中闪过精光，跟着咧开大大的笑容，把手里的一把烤串都交给诺玛：“你吃你吃，那边还有好多卖的。” 诺玛嗯了一声，接了过来。卡洛琳看着诺玛毫不在意的模样，双眼一直瞪着诺玛。 导师！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可爱了！ 导师！你是不是想去做这个可恶的暗精灵的魅魔了？ 导师！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现在在这个地方，卡洛琳不能使用魔法传音，只好拼命的朝诺玛使眼神示意。诺玛似乎也接受到了卡洛琳的眼神，她顺着卡洛琳的目光看向手里的烤串，仔细的思考了很久，才对卡洛琳说：“你吃这个不好，不要馋。” 谁特么要馋这个东西啊！摔！！ 卡洛琳深吸一口气，勉强的维持住了笑容，最后还是没崩住，扭过了头。 生气！ 只是下一刻，一根散发着香气的烤串就递到了卡洛琳的嘴边，诺玛低缓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还带着一点无奈：“吃这个吧，只能一点点，否则肠胃受不了。” 那副模样，活像卡洛琳是一只要不到吃食的小猫在生气，而身为主人的诺玛无奈又宠溺的答应给小猫一点吃的。 卡洛琳瞪了诺玛一眼，哼哼唧唧两声，还是低下头就着诺玛的手咬了一口。一边吃，她一边看着娜伦德。娜伦德正在旁边边吃边看戏。卡洛琳眯起了眼睛，而娜伦德陡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她打了个抖，左右看了看，只看到两人腻腻歪歪的样子。 错觉？ 娜伦德想着，挠挠头，把这种感觉抛开，然后朝两人笑了笑：“看呀，都这么晚了，不如跟我去找个住宿的地方。我想你们也需要舒服床单，适合人类的食物，当然，还有地图和回去的方法，不是吗？” 这话一出，卡洛琳和诺玛的目光才重新放在娜伦德的身上。她说的确实有道理，这些都是她们现在急需要的。而且卡洛琳还是有些担心，从跟红龙战斗后到现在，诺玛一直都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不知道会不会对诺玛造成什么影响。 只是……卡洛琳的目光在娜伦德身上绕了一圈，对方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放松。卡洛琳在心里笑了一声，握住了自家导师的手，矜持的抬了抬下巴：“你带路。” 卡洛琳一直蒙着脸，娜伦德是看不见对方到底什么样的，只能从那个傻乎乎的面具看到那张唇形极好的唇和精致的下巴。此刻她看到卡洛琳的下巴朝自己扬起，傲慢至极。娜伦德也慢慢的眯起了眼睛，她又隐晦的看了眼旁边一直不说话的诺玛，眼中闪过一点忌讳，就跟着从心的侧过身，带着笑容：“请跟我来。让我来带你们参观一下，全深渊四层最安全的城市。” 禁语之城不愧于禁语之名，这里没有漫天飞行的法师和武士。大家都脚踏实地的往前走，彼此之间有着良好的社交距离，稍微靠近一点就会引发人下意识的握住武器。像诺玛这种一行三人的十分少见。 卡洛琳张望着周围，发现不止有烤串卖，还有衣服、武器、杂物，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很像仿造了一个主大陆，但又不完全像主大陆，卡洛琳看到一个酒店门口插着一根长矛，长矛上插着一个头颅，血淋淋的。 卡洛琳刚一皱眉，就看到远处来了一个扛着狼牙棒，浑身赤红的双角恶魔。他大步朝前，走到酒店门口，用狼牙棒锤地：“管事的呢！你的招牌超过范围了！不许摆摊到街面上！！” 酒店里立刻跑出来一个小恶魔，他朝双角恶魔点头哈腰：“知道了城管大人，我这就移开，我这就移开！” 说完小恶魔委委屈屈的把头颅放到一旁，露出那个被遮挡的，写的歪歪曲曲深渊文字“血腥玛丽，好喝有劲！” 卡洛琳的目光忍不住移向那个血淋淋的头颅，还真的是……血腥玛丽啊…… 暗精灵对此视若无睹，她的双腿轻盈，如同跳舞，走在前面，一副尽心尽力的样子，介绍着这里的各个设施。卡洛琳发现这里不止有恶魔和暗精灵，也有人类。只是人类大多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都不露出来。 而后，路线就越来越偏僻了。 卡洛琳看看身后，再看看身前。嗯，越来越狭窄了，周围的房子也越来越憋屈，房檐紧紧的靠在一起，都快要遮盖住天空。 “你想要带我们去哪？”卡洛琳低咳一声说。如果还默不作声的跟着走，显得太傻白甜了点，卡洛琳觉得自己应该再增加一点演技。 “你们不是要地图和回去的方法吗？”娜伦德回头笑眯眯的，“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满大街都有卖呢？我带你们去找工会买，放心，我对这里超级熟的！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 卡洛琳唔了一声，带着一点怜悯看着蠢蠢欲动的娜伦德。看来她们即将打劫的不是一个暗精灵，而是一个窝点。她看看诺玛，诺玛察觉到她的眼神，于是也回望着她，想了想：“放心，有我。” 卡洛琳就更加放心的跟在了导师的身后。 娜伦德还在喋喋不休：“这个城市不能使用魔法，城主可是魔王级别的人物。我听说曾经还有半神在这里用过魔法，然后被城主挫骨扬灰了呢！” 卡洛琳听着娜伦德喋喋不休，于是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个微笑：“我们当然不会违背规则……” 娜伦德于是放下心，推开门，大大咧咧的走了进去：“我带货来啦！这次可都是极品。” 黑暗的屋子里一下子灯光大亮，露出了里面的强壮的恶魔、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类，还有好几个性感妖娆的暗精灵。他们盯着卡洛琳和诺玛，就好像盯着一群猎物，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卡洛琳也看着他们，发出了嘿嘿嘿的笑声。 第104章 “救命啊！” “饶命啊！！” 凄惨的叫声回荡在屋子里， 卡洛琳默默的坐在一边喝茶。茶叶是某个颤颤巍巍的暗精灵提供的，她倒完茶就立刻缩到一旁，看着场地中一群东倒西歪， 鼻青脸肿，保证连自己妈都认不出自己的同伴们，心有余悸的发抖。 谁知道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 个子还不怎么高——在深渊恶魔和暗精灵看来， 诺玛的身高非常娇小——的人类法师， 居然这么暴力？ 她的肌肉力量为什么这么大？暗精灵捂住自己断了的肋骨发呆。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自己就已经被击倒，骨裂的声音刚刚响起，叫声都没冲出喉咙， 她的身边就倒下了三个同伴。 要知道，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跟人类通常那种养在象牙塔的培养方式不同， 暗精灵和深渊恶魔可是从一出生就开始战斗，谁没有好几百场的战斗经验，虽然不一定位阶提高到什么程度，但是很明显的一个就是， 抗打能力，那一定是不错的。但诺玛在眨眼之间就能干掉三个！！！ “这……绝对不是人类……”暗精灵喃喃说道。 卡洛琳看了暗精灵一眼，就撇开眼去，现在暗精灵的脸上着实不好看。诺玛也很显然知道这群家伙跟主大陆的人类不同， 下手都是怎么重怎么来的，反正耐打么，只要不死，就可以了。 在飞快的干掉所有人以后，诺玛朝卡洛琳走来。卡洛琳看到诺玛眼中微妙的嫌弃， 于是摸出手帕递给了诺玛。 “谢谢。”诺玛礼貌的道谢，仔仔细细的把每一根手指间都擦了一遍，又端起了茶杯。暗精灵狗腿至极的忍耐着骨裂的疼痛蹿上来给诺玛倒上水，言语中都是谄媚。 “尊敬的大人，您想要什么，请尽管开口，我们的东西都是您的。” 诺玛闻言，微微抬眼，扫了眼暗精灵，但她很快的移开眼。暗精灵眼尖的发现诺玛眼中那鲜明的嫌弃，她忍住了自己勃发的怒气。她变得这么鼻青脸肿怪谁啊！怪谁啊！现在还要被始作俑者嫌弃自己丑。 打人不打脸！不懂吗！就算不为别的，之后看着也寒碜啊！！ 暗精灵深吸口气，把这种想法压到心里，更加谄媚了一点：“大人您看，这是地图。”身为一个合格的失败者，就要清楚的知道上位者的心思和想法。这个她很熟悉，她很快的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并且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自己的同伴：“这些人，需要下属将他们扔出门吗？这里虽然偏远了点，但是设施很齐全，非常适合隐藏。而且我猜想他们也很乐意为大人们分忧。” 诺玛接过娜伦德给的地图，又忍不住抬起头看了娜伦德那张现在实在不怎么好看的脸。她顿了顿，最后还是把眼光移开了：“你这样的……唔……很少见……”这么厚脸皮和不要脸，诺玛曾经以为卡洛琳就已经很厚脸皮了，现在看起来，跟娜伦德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娜伦德闻言，立刻骄傲的挺了挺胸脯：“这是下属的荣幸。” “……你这点可真是比不过她。”诺玛转头对卡洛琳说。 卡洛琳：“……？？？”她为什么要比得过娜伦德！厚脸皮吗！！她的导师到底在心中把她定位在了什么位置上！ 诺玛没有理会卡洛琳幽怨的眼神。她低头看着娜伦德献上来的地图。地图并不小，标注的是整个第四层深渊的地形图和位置。上面用各种颜色标注出了名字和注意事项，可以说非常详细了。 诺玛看了眼乱七八糟的桌面，卡洛琳刚想动，娜伦德就已经抢先一步东西都扫到地上了。诺玛有些意外娜伦德的贴心，于是朝娜伦德点点头。娜伦德顿时骄傲的挺起胸，并且隐晦的看了卡洛琳一眼。 卡洛琳：“……”好气，但是她还是要保持微笑…………更气了！！ 诺玛把地图铺在桌面上，朝卡洛琳招了招手，又顺口说：“把地面上的垃圾们都扔出去。” 娜伦德立刻欢欢喜喜的回答了一句：“如您所愿，我的大人。”听听这话，尊敬中带着礼貌，不是毫无理由的跪舔，同时又极其的贴心——地面上的垃圾们除了刚才扫落的东西，还有她曾经的同伴们。娜伦德一视同仁的，把他们都往外拎了出去。 “导师就这么相信她？”看着娜伦德拐出门，卡洛琳幽怨的声音这才响起来。 “没有相信她。”诺玛回答着，她顿了顿，又看向卡洛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仔细想了想，抛弃平常忽略的态度，问，“你不高兴？为什么？” 卡洛琳皱皱眉头。娜伦德既然把两人往这么偏远的地方带，就足以说明她在禁语之城的势力并不大，看这个规模，充其量也就是比混混高一点点而已。想必对方也不止一次利用禁语的规则坑其他人了。这次踢到铁板，态度转变的这么快，当然也许不止第一次，但总归没有什么危险性。 卡洛琳深吸了口气：“您为什么总是拿我跟她比较呢？我以为我在导师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诺玛闻言，她心中升起一种淡淡的喜悦。明明卡洛琳的语气是不快的，但是诺玛就是有种诡异而隐秘的喜欢，同时，还有种莫名其妙的，看着卡洛琳耍小脾气也觉得很可爱的感觉。自己的心态变得这么奇怪，是因为受到深渊的影响吗？诺玛压下心中诡异的情绪：“你当然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诺玛想，又升起某种莫名的明悟，阻止了自己说出后半句话。 而后她就看到卡洛琳的双眼亮晶晶的看向自己——对方已经取下了面罩，整个人都显得这么闪亮又好看。诺玛忍不住这样的诱惑，又或者是周围这样的环境，让她血脉中偏向深渊恶魔的那一部分渐渐的占了上风。她凑过去，试探的碰了碰卡洛琳的双唇，察觉对方没有抵抗，甚至带着纵容的情绪后。诺玛就彻底的纠缠住了卡洛琳。 小屋的门开了一条小缝。娜伦德探出个头，然后她就对上了诺玛看向自己的冷漠的双眼，那双眼睛里只有一个字“滚！” 好的大人。 遵命大人。 娜伦德在心中回应着，贴心无比的合上门，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作为天生更适合盗贼，杀手之类职业的种族，娜伦德可以保证，她绝对不会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我似乎……”卡洛琳刚刚动了动。她的后颈就被诺玛按住了。 “别说话。” 当娜伦德为自己处理好了伤势，再次得到屋主的同意踏入房间后，诺玛跟卡洛琳都已经开始正常的讨论。 娜伦德默默的竖起了耳朵，她的被动技能发动，自动隐匿在阴影之中。随后她就被诺玛看了一眼，吓得她顿时从阴影里冒出来。 但很显然诺玛此刻并不需要娜伦德，她只是点点头，还是坚持了最初的意见：“地图很完备，省下我们不少功夫，不过现在我们先想想怎么回去。” 卡洛琳顿时皱起眉头，她抓住诺玛的手：“导师，这个事情不着急，我没有那么脆弱——您看我现在也可以呼吸，出了禁语之城，我也可以使用魔法，我们还可以做好周全的准备。请让我跟您在一起。” 诺玛沉默着，她低头看着卡洛琳握住自己的手。对方的手一直都很白皙又细腻。但是在深渊的这几天里，因为无法及时的护理，还因为深渊干燥又灼热的气候，让卡洛琳的手的触感都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诺玛眉头紧紧的皱起来，她还是想让卡洛琳回去，但她同时也清楚卡洛琳的性格，对方想要做什么，就一定会去做。哪怕外力阻止，她也一定会假装顺从，但是暗地里从不妥协。 这样一想，就想把这孩子按腿上揍一顿什么的…… 诺玛拧紧眉头，转头看向娜伦德：“你怎么回主大陆。” 娜伦德见枪口突然转向自己，一个激灵，急忙说道：“通道都是由深渊领主把控的。我们通常会上缴足够的，领主认可的价值，然后换取回去的机会。” “领主？”卡洛琳的眉头顿时拧起来了。深渊领主可不是小鱼小虾，每一层的领主都是这个层级的主宰者，是这一层深渊的实力最高者。如果对方确实有通道的权柄，那估计也应该是半神的力量了。 “啊，是了，你们是偷渡者——”看到两人有些不善的眼光，娜伦德急忙露出了笑容，“——我们会把你们这样因为各种各样奇怪事情卷入深渊的人称作偷渡者。不过也不用担心，领主们通常不会管这样的事情，只要你们保证缴纳出足够多的东西就可以。” 诺玛提取了下信息，做出了结论：“也就是说，我们要回去，就得先去找领主。” “尊敬的大人，您的智慧直达神临海。”娜伦德弯腰，熟练的拍出了一句马屁。 卡洛琳：“……”莫名其妙有种输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第105章 确认好回去的事宜， 在卡洛琳的目光逼迫下，诺玛暂时按捺住想要直接去寻这一层领主的想法，转而重新看向了地图。 娜伦德在一边乖乖的站着， 或许是被打服气了，她表现得极为谦卑，就听着诺玛和卡洛琳低声讨论。 虽然话不多， 但娜伦德也意识到两人似乎在寻找什么的样子。 “法阵不可能没有目的的传送， 东西基本可以确定是在这一层。” “第四层的面积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 也很符合。” “只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确认了。” 娜伦德悄悄垫脚，还没等她看出个什么来，就对上了卡洛琳和诺玛同时转头的眼神。娜伦德嘿嘿笑了两声， 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两位大人想要寻宝的话， 我可以带路啊。” 卡洛琳眯了眯眼， 娜伦德看到卡洛琳这表情就觉得身体痛，她笑着低头：“我也是真心想要一个魅魔的，两位大人在有空之余帮我一点小忙就行，这是在下的一点私心。” 如果完全无私， 对方反而不会信任你。加上点私心，这份理由就会一下子变得可信很多。 娜伦德太懂得这些上位者是怎么想的了，她说完，又眼巴巴的看着卡洛琳。卡洛琳虽然能力不如诺玛， 但是在很多事情上，是可以决定诺玛的决定的。娜伦德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后，对卡洛琳的态度也在转变。 不能谄媚超过诺玛，因为诺玛才是真正的强者。而说话也要更加斟酌，因为次一级的强者往往很在意细节。 如果卡洛琳知道娜伦德是怎么想的， 恐怕早就让诺玛一拳打死她了。但是现在她只是沉默的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可以。” 诺玛奇怪的看了眼卡洛琳，她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而卡洛琳则问起了其他事情，跟负责输出的诺玛比起来，卡洛琳显然思考得更加深入。从屋子到整个城市，卡洛琳都详详细细的询问。 娜伦德注意到卡洛琳在自己一些不详细的问题上反复问起，甚至会杀个回马枪，心里顿时打起十分的精神和警惕，生怕上了卡洛琳的口头陷阱。所幸之后卡洛琳似乎也没有再设这种陷阱，娜伦德一边悄悄松口气，一边小心的看着卡洛琳。卡洛琳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她虽然看上去没多大，但毕竟那么多年的年纪在那，更何况她负责的是改革派的具体事务，中间的人事复杂，又是在权利的最中心。 只要卡洛琳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别人就无法从她这里探知。 卡洛琳安排了娜伦德一堆事务，娜伦德苦着脸走了。等到门一关，诺玛这才皱着眉头说：“这个暗精灵不可信。” “没事，她被您打怕了，起码在这个城市里，我们受到限制，她也同样。暂时是不敢做出其他事情的。”卡洛琳回答着，她敲了敲桌面，“她是土著，我们要做一些事情需要她出面。我们两个人的样子，虽然在底层操法者那里不太出名，但如果要见到领主……我也就算了，导师您怕是榜上有名的。” 诺玛点了点头，认可了卡洛琳的说法，也就没有继续纠缠在这些事务上。她想了想：“我觉得夏尔不应该只有一个传送阵。” “谁知道呢？我们总该做好万全的准备。”说到这里，卡洛琳又忍不住皱眉，“难怪夏尔主君喜欢深渊。” 这种一声不吭的挖坑的个性，跟恶劣的深渊种族有种迷之重合啊。 禁语之城是一个你只要遵守规则，就会很舒服的城市。城市中一切设备都非常完备，甚至有一个建制完善的法庭。卡洛琳就看到过好几次人高马大的深渊种压着各种各样的人去法庭，周边也尽是幸灾乐祸的声音。 “外地来的吧？” “我们这可是法治城市！野蛮的外乡人！” 卡洛琳：“……” 在经常性的无语中，她们也准备好了出发。娜伦德确实很管用，她虽然战斗力不强，但是心思十分灵活，善于钻规则的漏洞，在这种地方过得如鱼得水。卡洛琳要求的东西，没有多久就准备好了，当然了这跟卡洛琳和诺玛出手很大方也有关系。 如果有什么是一箱金币办不到的，那就两箱好了。 “我已经在问询大厅询问过了，第四层的火元素最高的地方是领主山谷，次级的地方是火山坑道。”娜伦德抖开地图，她说着又忍不住看了看两人，“我们真的不先去领主山谷吗？” “为什么要先去领主山谷？”卡洛琳问。 娜伦德顿时激动的双眼发光，手舞足蹈：“那里是魅魔之城啊！有很多恶魔，也有很多你们平常根本看不到的花样。是整个第四层最繁华，最奢靡的地方。这可是整个黑暗世界最让人向往的所在！” 卡洛琳：“……”她按住了额头，“我都不知道恶魔居然还乐意建造这种城市的。” 娜伦德嘿嘿笑了两声：“那是因为领主就是一个魅魔啊。他也是要吃饭的，当然会倾向打造这种城市了。” 卡洛琳闻言，顿了顿，慢慢转头看向了诺玛。诺玛在这一瞬间，非常有灵性的接收到了卡洛琳的意思，她慎重的回答：“我不会的。” “大人又不是魅魔，当然不会啦。”娜伦德说着，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我可是一直想去看看呢，只是我的钱还不够。去那里恐怕底裤都会扒光当在那里，我可不想当货物，我是要当消费者的！” 卡洛琳对这个暗精灵的雄心壮志已经彻底无语了。她抖了抖缰绳，她们现在已经在娜伦德的安排下配置了全套的装备，包括三只变种火蜥蜴。 变种火蜥蜴跟主大陆的不太一样，更加高大，奔跑的时候是直立后腿奔跑的，不跑的时候会趴在地上休息。 当火蜥蜴以一种畸形的状态往前奔跑，非常的颠簸。 她们先往前奔跑了一段路程，诺玛就朝卡洛琳点点头：“火元素在往那里聚集。很远，但那里确实有什么在吸引火元素。” 这种吸引因为距离的关系显得十分微弱，在一开始的时候，诺玛甚至没有察觉，毕竟空气是流动的，元素也会随之运动。但心中有了整个第四层的地图后，这种细节也就被察觉了。 或许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 卡洛琳皱了下眉头，只是仔细思考的话，这并不符合元素君主的秉性。 不过已经到了这里，就算是龙潭虎穴，那也必须一路往前，闯一闯了。 多想无用，尽快获得火元素的权柄，以及尽快回到主大陆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卡洛琳没有忘记当初矮人王曾经语焉不详的说出的事情，能让一个种族的王者重视的消息绝对不是什么无用的消息。 卡洛琳心中有一点不安的预感。她离开白金之塔太久，而改革派也不是一个铁桶，无数的人，无数的势力都掺合在里面，她也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 而离开得越久，她的掌控力也就越弱。特别是她多次跟诺玛并肩作战的消息传到白金之塔后，恐怕会引发她政敌们的狂欢，并借此围剿她的势力…… 只是这些隐患都一直隐藏在卡洛琳的心中，她的导师从不在意人事，关注的方向也从来与其他人无关。但卡洛琳不行，她按住额头，手指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锁骨方向，随后她放下手，转头对上了诺玛的目光。 “你在想什么？”诺玛问。 “没什么。”卡洛琳回答，“只是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回去。” “你想要回去吗？”诺玛注视着卡洛琳。 “您不想吗？”卡洛琳微笑着反问，“我还想看一看，那个伟大的计划达成的那一天呢。” 提到这个，诺玛那带着探究的眼神淡了下来，她带着淡淡的微笑，和意气风发的，给了卡洛琳一个承诺。 “不会太久，我保证。” 第106章 地图是由深渊语写的， 卡洛琳对深渊语和恶魔语仅仅处于知道的范围，但诺玛就完全不同，是精通级别的。 好几次娜伦德有意的试探， 卡洛琳都察觉到，但并没有阻止，她也想要知道诺玛对深渊究竟了解多少。很明显， 她的了解并不少， 她对深渊的种族如数家珍， 观看文字也毫无问题。甚至能指出娜伦德的几个语法错误。 深渊种族数量不少， 知识传承不可能面面俱到。这只说明诺玛刻意的了解过深渊的相关知识。卡洛琳忍不住回想起在最初的时候，诺玛使用出的那个黑暗魔法，当时没有一个人认出来， 说明诺玛有意识的做出过调整。 卡洛琳的想法先不论， 娜伦德似乎因此越法认为诺玛是黑暗阵营的人， 对待诺玛的时候也越发的谨慎和顺从。跟中立和光明阵营不同，黑暗世界的人大多没什么道德感，做事全凭喜好，很难判断逻辑性。 为了自己小命着想， 娜伦德也收起了自己吊儿郎当的态度，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也会主动出击，而不是引过来让卡洛琳和诺玛干活。 “一个，两个， 三个！哇！发了发了发了！”夜晚，娜伦德一边数着今天的战利品，一边露出了享受到销魂的表情。 深渊的夜晚天空是更深沉的暗红色，云层积压着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那样。卡洛琳正在看手里的地图，每天晚上诺玛都会抽出一段时间教导她恶魔语， 以及一些黑暗魔法。 一开始娜伦德还兴致勃勃的听上一点。随着课程的深入，她很快就带着学渣特有的懵逼，满脸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的人生三连套餐缩到一旁去怀疑人生了。 “深渊火元素浓密，很适合锻炼火焰元素能力。不过也不是不能存在其他元素，按照元素相生理论，我想了个法阵……” 诺玛凑过来，她的脸上难得的带着轻松的笑意，把手里的纸一摊，对卡洛琳说。卡洛琳看着诺玛的眼睛闪亮亮的，显示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十分得意。 卡洛琳的心里突然跳了下，她低下头看着诺玛的笔记，虽然文字划痕明显带着时间的紧迫，但文字却依然充满了严密的结构和美感。 “有哪里不明白的吗？”耳边响起了诺玛的声音，平和安定。 “就是……觉得导师似乎还挺高兴的，灵感，也似乎来得很快呢。” 卡洛琳的手指抚摸过诺玛的文字，低声说。 “嗯……因为到了新世界吧。”诺玛有些遗憾的把目光从卡洛琳手里的图纸收回来。她虽然遗憾于卡洛琳没有心思跟她讨论自己的新想法，但回答的时候依然也正经又严肃的。 “这里不是主大陆，好像白金之塔，元素管道都离我很远了。所以……”诺玛想了想，突然笑了声，“很轻松。” “白金之塔让导师感觉沉重吗？”卡洛琳问，她的表情很认真，诺玛很少在卡洛琳脸上看到这么认真。她总是一副操纵在手里的感觉，就好像一个缩小版的贝拉纳尔森。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却会为诺玛而露出这样认真的表情。 诺玛突然觉得心里某个隐秘之地在欢欣鼓舞的呐喊。她喜欢这种感觉，她想着，面前这个人总是会带给她惊喜。尽管很多时候并不是以她所期望的方式。 诺玛的身子立得很直，她的眸光在卡洛琳的脸上移动，似乎是野兽打量着自己的猎物，似乎在考虑从哪里下嘴比较好。卡洛琳已经很熟悉，甚至是习惯诺玛的这种眼光，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烫。 “欲戴王冠。没有白金之塔，对我而言或许也不是件坏事，可是，同样的，我也没有系统的器材，专业的人才，我总不能一边接受它的赠予，又一边拒绝它的责任。” “原来如此。”卡洛琳松了口气，看着诺玛，又重新露出了那种松快的，尽在掌握的笑容，“我刚才还在想，如果导师不喜欢白金之塔，那我就要花上不少功夫。” “嗯？你打算做什么？”诺玛抬手，手指在卡洛琳的耳垂轻轻的捏了下。 卡洛琳按住了诺玛：“当然是让导师自由，不受它的控制。” 诺玛有一瞬间的停顿。她重新的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卡洛琳，突然之间，她勾唇露出了个柔和的笑容。 卡洛琳看着诺玛，有些摸不准诺玛的想法，她朝诺玛凑过来，皱着眉头想要再解释几句。但诺玛已经按住了卡洛琳的后颈，擒住了卡洛琳的唇。 娜伦德感受到了魔法的波动，她抬头，果然已经看不见诺玛和卡洛琳所在方向的景色了。娜伦德哼哼几声：“两个狗女女。” 她已经很习惯这种情况，挪着身体背对这两个总是发情的狗女女，重新埋头在自己的收获上，发出嘿嘿嘿的笑声：“这没多久就可以去找个魅魔了呀！好开心！” 一行人的目标是火山群，有了诺玛，原本应该是艰难的旅程都变得简单起来。但卡洛琳还是不放心。如果是元素君主的考验，不会太简单才对。难道她们走错了方向？ 这个想法让卡洛琳隐隐的焦虑。她们在深渊待的越久，就跟外界隔离得越久，信息的屏蔽也就越久。这件事，对于每一个上位者都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但此时除了前进，已别无他法。 娜伦德也是来过这里的，毕竟这里物资丰盛，是大家来赚钱的好地方。但要说深入，娜伦德也是没有过的，她身为黑暗学院的学生，虽然快毕业了，那也是低阶职业者，可不敢深入。 在听到两人要深入的话后，娜伦德明显表现出了抗拒。诺玛见状，也就无所谓的样子，但卡洛琳却一把抓住了娜伦德：“可以探路用。” 娜伦德震惊的看着卡洛琳，你是恶魔吗！！ 大恶魔朝娜伦德笑了笑，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绳子绑住了娜伦德：“乖乖听话，如果活着出来的话，有你的好处。” 然后三人一个不少的深入了火山群。 这里的生物种群十分的丰富，到处都是生命的痕迹。诺玛判断了下火元素的分布和流动，再对着地图看了下，就判断了方向，朝预计的方向前进。 这里的环境并不比其他地方好，甚至更加的恶劣，火元素的肆虐让这里经常会刮起龙卷风，而这风是纯粹的热力，几处会摧毁周围的一切。但这里也是众多生物的避难所，飓风带来的热力，带来周边生物的血肉养育了它们。 “听说深入会有体型巨大的魔兽，虽然没有智慧，但是个体力量堪比半龙。”娜伦德忧心忡忡的说。 “放心吧。”毕竟也是正面过龙族的女人了。卡洛琳表示自己相当淡定。 这里的空气不太好，天空中无时无刻不飘着灰黑色的灰烬，它阻挡了视线，也让呼吸变得艰难。幸好准备还是比较充分的，卡洛琳重新戴上矮人面罩，其他两人则蒙住了头脸。 脚印印在灰上露出浅浅的印记，然后又很快的被覆盖，明明的深渊底层，却似乎走在了北境的雪地里。 她们走了三天，足够深入，也足够获得让娜伦德激动到发抖的收获。因为三天的毫无危险，让娜伦德变得十分主动，她甚至主动承担了诱饵的职责。 “这里需要我吗？”在遇到一群新的猎物后，娜伦德摩拳擦掌的说。 卡洛琳看向了诺玛。诺玛闭上眼，过了一会，这才缓慢的点头。这意味着这群猎物就在她们前进的方向上，必须得干掉。 卡洛琳皱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好几次，如果继续这么下去的话，就太消耗诺玛的实力了。卡洛琳想了想，站了出来：“我跟你一起，别在这里，我们找个地方。” 诺玛没有开口，这对卡洛琳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试炼机会，除非遇到生命危险，否则诺玛是不会主动参与两人之间的战斗的。 两人很快找到一个类似口袋的地形，这种地方适合把猎物驱赶进去，然后堵门杀怪，十分好用。略微商量后，娜伦德就奔奔跳跳的跑出去了。有法师压阵就是开心，别的全不用想！ 卡洛琳挨着铺上法阵，她安静的等待着，不一会儿，娜伦德的身影就出现了，只是这次，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在娜伦德的身后，在她不自觉的时候，跟上了一个庞然大物。 第107章 卡洛琳悄悄的隐没了自己。 娜伦德仍旧一无所知的模样。暗精灵天赋就是隐没在阴影中， 感知向来敏锐，哪怕本身位阶并不高级的情况下，依然可以作为诱饵去引来比她更高阶的猎物。只是出于暗精灵混乱黑暗的本性…… 卡洛琳并不清楚娜伦德是真的还是假装的。 娜伦德身后跟随的是一群小黑龙。虽然叫做龙， 但它们龙族没什么血缘关系。或许是因为深渊环境的影响，很多生物都带有龙类生物的特征。甚至有的生物由于会喷出火息，被人误认为是龙类。也有人笑称深渊是龙类的后花园。 娜伦德引着它们， 时不时的补上一刀， 激怒它们的怒气。 一直冲到预定的地方， 娜伦德就像游鱼一样蹿了进去， 身后的小黑龙也跟着冲了过去。娜伦德走了几步，并没有发现陷阱，她面色一僵， 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但小黑龙们已经冲了过来， 娜伦德不得不继续往里退。但每一步都没有陷阱出现。 “可恶！！！”娜伦德大骂一声， 她下意识的发动了隐身，想绕过黑龙出去。 但是刚一往回，娜伦德就感觉到了一阵腥风。 “趴下。”卡洛琳的声音响起来。娜伦德下意识的趴倒。跟着带着腥臭气息的风声从她的头顶划过。 从微微抬起的头上，娜伦德看到一条荆棘火蛇。这种生物直立起来约有两个成年人那么高， 它的后背满是倒刺，上面沾有剧毒，只要被碰上一下，不出三十秒就会直接倒地。更为关键是， 它不仅只有物理攻击，魔法攻击力也并不弱。 怎么会惹上这么个东西？ 娜伦德心里暗暗叫苦，这个时候一道风刃直从娜伦德头顶划过，一下扎破了荆棘火蛇的眼睛。 这准头很准不假，但是也直接惹怒荆棘火蛇。荆棘火蛇顿时发出一声怒吼， 声音震荡空气，首当其冲的就是娜伦德。她强忍着眩晕的感觉，往旁边一滚，正好避开了荆棘火蛇的甩尾。 娜伦德暗自庆幸，左右一看，看到卡洛琳隐约出现的身形，她想也不想，立刻就往卡洛琳的方向冲去。与此同时，荆棘火蛇也跟着甩动着尾巴冲了过来。卡洛琳眼神一凛，发动了陷阱。 “我xxxx你xxxxx！！！”娜伦德破口大骂。她以非比寻常的敏捷躲过了连续三次爆炸，再加上一次冰环。 娜伦德一边骂，一边往前冲，她甚至不敢看身后的荆棘火蛇到底到了什么地方。这里可是活火山群的深处，随便来一个什么东西，都可以直接掀翻她。她看着卡洛琳越来越近，然后卡洛琳竖起了手指头，看起来又像是要引爆什么一样。 “混蛋！！”娜伦德忍不住高声骂起来，她察觉到其实卡洛琳并不把她的性命放得多高，如果情况危急的话，卡洛琳不介意把她跟其他的猎物一起干掉。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娜伦德恶向胆边生。 她紧紧的盯着卡洛琳，卡洛琳的手指刚动，娜伦德就冲了上来，她一把抱住卡洛琳，恶狠狠的喊：“你要我的命，你也跑不了！” 于此同时，早就安排好的法阵轰然炸裂开来。 谁也没看到，在她们的脚下一道裂缝正迅速的拉开。 卡洛琳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她看了娜伦德一眼，看到荆棘火蛇的头微微扬起，显然在开始蓄力。卡洛琳立刻一个闪现移开，娜伦德也跟着扑了过去，她感觉到背后一阵炎热的感触，于是反手挥动匕首给荆棘火蛇来了一下，自己则遁入了卡洛琳的阴影里。 卡洛琳暗骂一声，连接几个闪现。但荆棘火蛇在卡洛琳的第三个闪现就已经吃透了这个魔法的规律，它转过身体，尾巴上的荆棘已经对准了卡洛琳。卡洛琳急忙给自己套了一个护盾。 “掩护我！我要准备魔法！”卡洛琳狼狈躲过，一边高声喊着娜伦德。 娜伦德缩在卡洛琳的阴影中回答：“你当我是白痴吗？你刚才就想杀死我！” 卡洛琳咬牙，她忍不住对自己释放了一个光明术，光明普照之处，没有一丝阴影。娜伦德不得不从阴影当中滚出来，她看见荆棘火蛇那无机质的目光转动了一下，就定定的对准了自己。娜伦德咬牙切齿，连滚带爬的重新往卡洛琳那跑。但卡洛琳怎么可能让她跑过来，她的面容冷凝，在传音中拒绝了诺玛的帮助后，毫不犹豫的打开了早就准备的爆炸。 大地震荡，此前细碎的裂痕一下崩散开来，露出一条极深的沟壑。卡洛琳微微一惊，她看到娜伦德往下坠落，她也来不及多想，闪现发动，只想离开。 但在虚空之中，娜伦德突然出现，抓住了卡洛琳的脚踝，大声喊道：“你跟我一起下来吧！” “你果然隐藏了东西！”卡洛琳忍不住挣扎起来。但一个人类的身躯跟暗精灵比起来实在是太不值一提，娜伦德牢牢的抓住了她，朝她突的一笑，将她一起拽入深渊中。 诺玛后知后觉的出现，她朝坑中伸出手掌，空气中的风元素凝聚起一只青色的大掌，朝深渊落下，只是下落一段距离后，风元素陡然崩溃掉。诺玛沉着，重新试了一下，在同样的距离，她听到了风元素被无声的排斥，最后崩散。 “……纯粹的火元素……”诺玛低声说道，她的目光闪了闪，然后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卡洛琳是被热醒的。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火红的光亮，她扭过头，她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块熔岩池的的边缘，地上的热气腾腾，让她穿着的防火法袍都隐隐的散发着热气。不远处的荆棘火蛇运气不怎么好的落在了熔岩里，现在只剩下半截身子。而暗精灵则整个人都趴在离她不远的地面上，看上去似乎是昏迷了。 卡洛琳张开魔力触须，她感受到周围纯粹的火元素。这火元素甚至比她们此前在矮人的地方看到的还要浓烈。只是没有火元素生物出现，这是因为矮人那里有火元素君主的神殿的影响吗？ 卡洛琳一边猜测着，一边站起身。她摸出了怀里的小刀，缓缓朝暗精灵走去。这个人是个大麻烦，最好是不要留着她了。这么想着，刚走了两步，卡洛琳就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小刀开始软化，最后成为了液体滴落下来。 看来还是太低估这里的温度了。 卡洛琳皱着眉头想，她勾动火元素，想要给暗精灵来上一下。但火元素一下子暴动起来，受到她召唤的火元素开始源源不断的汇聚在一起，她警惕的后退了两步。而此时娜伦德也正好清醒，她晃动着脑袋，惊讶的看着周围，最后盯在了火元素汇聚的中心。 没错，这已经脱离了元素的范围，火元素聚集起来，渐渐的出现了人形。 “黑暗女神在上！”娜伦德忍不住喊了一声，“我看到了一个元素生物的诞生吗！” “这不是。”卡洛琳忍不住回答，她皱着眉头，“这不是。” 卡洛琳见到过元素生物的诞生，跟此时的感觉完全不同。卡洛琳甚至从中感觉到了恶意，她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手按住了锁骨的地方。 那个无名的生物正逐渐成形，显示拥有两只长角的头，宽阔的胸膛，长长的尾巴，以及反向弯曲的蹄子。 卡洛琳倒抽一口气：“恶魔……” 火焰还在燃烧，为恶魔身上穿上深红色的西服，以及一定高高的高礼帽。恶魔咧开嘴，露出口里尖锐的牙齿：“诸位，晚上好。欢迎来到热火深渊。你们……是继任者，还是破坏者” 卡洛琳的心脏砰砰的跳动起来，她知道，自己已经来对了地方。而娜伦德跳了起来，她皱着眉头，警惕的看着恶魔。恶魔彬彬有礼的朝两人举帽弯腰：“你们还有十秒的回答时间。” “我们还有个人。”卡洛琳冷静的回答，她看着恶魔，“你应该知道。” “真是不好意思呢，在我的面前只有你们两。”恶魔笑眯眯的回答，他戴上自己的帽子，“还有5秒。” “5” “4” “3” “2” 卡洛琳深吸了一口气，她看了娜伦德一眼，娜伦德也知道现在不是敌对的时候，冲她点了点头。 “继任者。” 卡洛琳说道。 与此同时，在她们的头顶上空，突然爆发出一声清脆碎裂声，诺玛从天而降。而恶魔则咧开嘴，高声尖笑起来：“真是不好意思了，这位新来的客人。她们已经选择了答案。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等到你看见她们尸体的时候，我们再来选择吧。” 话音落下，卡洛琳和娜伦德就消失在了诺玛的面前。 诺玛的脸色顿时沉郁下来。 第108章 娜伦德看着火焰包裹住了周围， 这仿佛就是一片火海，纯粹的火元素四处跳跃，娜伦德甚至觉得自己每一次的呼吸都仿佛是吸入了无数的火元素。它们灼烧着她的四肢百骸， 也灼烧着她的灵魂。 如果在这个地方待的太久，娜伦德毫不怀疑自己会被烧得连一点灵魂渣都不剩。这可不行，她还想死后回到女神的怀抱， 怎么能死在这里！ 娜伦德急忙转头看向卡洛琳。 卡洛琳左右四顾， 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道路， 闭上眼睛展开魔力触须。娜伦德一直静静的等待着她。最后卡洛琳睁开了眼睛：“这里是火之君主的试炼之地， 我试过了，只有火元素。我们没有在一开始就没烧死，看来运气还算不错。” 娜伦德的眼神闪了闪， 她重新环顾了四周， 低声说：“火之君主……？女神在上！我这是要做吟游诗人的主角了么？” 卡洛琳有些哭笑不得。 吟游诗人会将出名的人物或是故事编成诗歌传唱， 普通的民众借此记住历史，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被吟游诗人传唱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了。只是卡洛琳没有想到，这个暗精灵竟然也有这样的“向往”。 “前提是我们要活下去。”卡洛琳说道， 她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娜伦德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前方是一片火海，哪怕以暗精灵那远超人类的卓越视野，也什么也看不清。 “你在看什么？”娜伦德忍不住好奇的问。 “……没什么。”卡洛琳漫不经心的回答。她的魔力触须感觉到了前方有一个巨大的，沉寂的东西， 充满了危险的感觉。以前卡洛琳能无所畏惧，那时候的她有诺玛作为最后的手段，起码能保证自己的安危，就算诺玛不在的时候，也有贝拉在， 她总归是安全的。 只是这一次，她得独自面对，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不知善恶的暗精灵。她转头看着娜伦德：“这条路可不好走，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危，我们最好先一致对外。你觉得呢？” “这是当然的。”娜伦德摊了摊手，“我可是一直很信守承诺的人。当时要不是你，我也不会翻脸嘛。”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来签订一份契约吧。”卡洛琳回答。 娜伦德勾起了唇角，笑眯眯的：“当然可以了。” 契约之中有太多的漏洞可钻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制度，有规则就会有漏洞。娜伦德混迹在深渊中，她虽然职业位阶不算高，但恶魔也见过不少。狡诈的，残忍的，喜欢玩弄人心的，她在这里一直过得很愉快，如鱼得水，这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卡洛琳点点头，拉出了契约。 这一次，如鱼得水的娜伦德也出现了一丝崩溃：“怎么这么长！！！” 卡洛琳低头把落到地上，被火元素舔舐而开始燃烧的部分去掉，然后抬头看向娜伦德：“当然了，既然是契约，就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事情……我们称之为严谨。时间很充足，你可以慢慢看。”说着，她悄悄的看了眼在逐渐靠近的黑影，“你还有……很多的时间，不着急。” 诺玛盯着面前的恶魔。 “把通道打开。” “这可不行。”恶魔彬彬有礼的摇了摇手指头，“我可是一个信守承诺的恶魔。我签订了契约，当然要维护契约。”说话间，恶魔又露出了一点仿佛是恶作剧那样的笑容：“当然了，漫长的时光里，我偶尔也要给自己找一点小小的乐子。一切符合规则，一切都符合契约。” 诺玛沉默，她尝试召唤了一下夏尔。但夏尔一点回应都没有给。很显然，他知道现在的情况，选择躲避起来。诺玛对元素生物从不强迫，或许是因为这一点，也极少有元素生物不回应她。只是她也没有想到，第一次拒绝居然是来自夏尔，对方甚至曾把自己的权柄分了一部分给自己。 诺玛的眸光沉沉，她的额头上重新浮现出了王冠。 恶魔仿佛是受到惊吓那样，猛然往后退去，惊声尖叫起来：“元素君主的权柄！你这该死的……” 但王冠上散发出的气息很快让恶魔察觉到不对，他的话音立刻转变，发出了尖利的笑声：“不完整的权柄，你可以做什么？你还没得到全部权柄，你无法命令我。” “完整的权柄就可以命令你吗？”诺玛低声说道。 恶魔察觉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但他想了想，又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甚至朝诺玛凑过来，放声的嘲讽起来：“没错。可是你现在什么也做不到。” 诺玛眸光闪动，手掌快若闪电，以根本不属于一个孱弱的人类法师的**的速度，掐住了恶魔的颈。 恶魔嘎嘎的笑着，他的脖子粗壮而有力，被诺玛的柔嫩的手掐住，更像是抚摸一样。 “人类，你以为你可以……” 这句话并没有说完，恶魔瞪大了眼睛，他感觉到那双柔嫩的小手施加了足够大的压力，牢牢的把控住他的脖子，让他的喉骨都因为不堪承受这样的压力而发出了喀喀喀的声响。 在一声让人牙酸的“嚓”的声响过后，恶魔化作青烟出现了在离诺玛不远的地方。他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又左右晃动了一下，看着诺玛。而诺玛则盯着自己的手不语。 “你这家伙，不是人类吧，你到底是……” 这句话依然没有说完，诺玛重新抬起了头。恶魔只觉得对方的脸变得妩媚多情起来，这种感觉勾动起他天生存在于天性中的掠夺和霸道。他想要占有眼前这个女人，想让对方永远属于他。对此他甚至可以被对方所操纵，完成对方所说的任何事情。 “将她们放出来。” 诺玛的声音传来，仿佛极近，又仿佛极远。 “当然……”恶魔说道，只是他刚起了一个念头，体内的契约就开始发烫，灼烧着他的灵魂。这种痛感唤醒了他的神智。他顿时清醒过来，在庆幸的同时破口大骂：“你这可恶的，卑劣的魅魔！你这低等的混血！你居然对我使用魅惑。” “这也不行吗？”诺玛皱起了眉头。她有点想要干掉这个恶魔了，但是她又不确认对方死了，卡洛琳被困在那种奇怪的地方能不能出来。空间是一门非常复杂的法术，空间脆弱又深奥，如果被卷入空间乱流，就算诺玛跟卡洛琳之间有着潜藏的联系，她也不能确保能找到卡洛琳，并将对方带出来。 而用此前的办法，恶魔在这里，万一耍点花招，诺玛甚至也许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诺玛叹了口气，低声说：“先打服再说吧。” 恶魔突然打了个寒颤，他隐隐约约的有什么不妙的预感，只是现在还无法确知……然后眼前黑影一晃，诺玛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起手就是一个龙息术的大招。 “混蛋啊！！！文明人懂不懂！！”恶魔急忙闪身，大喊起来。 先不提诺玛跟恶魔之间的战斗，这一边的娜伦德一边死命狂奔跑，一边转头朝卡洛琳吼：“你骗我！你又骗我！！” “签契约的事情，怎么能说骗呢？”卡洛琳老神在在的回答，“我又不是暗精灵，怎么可能知道有东西靠近，正好在你看契约的时候冲过来呢？你看，我不也在跟你一起逃命吗？” 娜伦德说不过卡洛琳，但她以女**义发誓，这中间绝对有问题。她当初正在认认真真的看契约条文，前面都很正常，谁知道突然冲过来的怪物打断了她的思考。她也来不及想太多，决定先保命要紧，急急忙忙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命。等到契约生效，她下意识的想推卡洛琳去喂怪物的时候，发现自己动不了，还差点被对方咬上一口，这才明白自己上了当。 “你这个人类坏的很！！” 娜伦德高声喊。 “只是一点点的自保手段罢了。”卡洛琳轻飘飘的回答，反手就把娜伦德往怪物那一推，“你扛着点，我看看对方的手段，好布置陷阱。” 娜伦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倒向对方张大的嘴巴，她控诉的看着卡洛琳，以超乎人类的柔韧度，伸手抱住怪物张大的尖牙，然后往上一翻，跳到怪物的头上。 只是刚一上头，怪物就立刻察觉到，发出了一声尖叫。这叫声耳朵听不到，但周围的火焰都跟着晃动起来，娜伦德也站立不住，落到地上。她看到怪物抬起腿朝自己落下，心中一片绝望，看来自己是要死在这里了。 但下一个，几个连环爆炸就在怪物脚下接连爆开来。娜伦德抓住时机，顿时一个翻身就远远的跑了开去。她扭头看着卡洛琳严肃的看着怪物，她咬咬牙，转过身，往其他地方跑。 打不过，她还不能跑吗？？ “你给我回来！” 卡洛琳的声音响起来。娜伦德发现自己的身体在不由自主的往回，朝卡洛琳的方向跑去，她啊啊的尖叫起来：“你这个该死的人类！！” 第109章 这大概是卡洛琳有生以来经历的最艰难的一次战斗。 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敌人， 以及一个随时随地都想要翻脸的同盟。这些都让卡洛琳感觉到憋屈。但是将自己的潜力榨尽，算尽一切的点，这又让卡洛琳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或许真的如同她的导师曾经所说的那样， 她还需要锻炼。 “我们现在怎么办？”娜伦德被迫签订了契约，在几次反水结果差点把自己折进去后，彻底没了脾气。她们潜藏在火元素中间， 卡洛琳利用自己的魔力触须营造了一个假象， 让她们有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法师……除了像我导师那样的， 正常情况下， 遭遇战的胜率并不高。但一旦变成滞后作战，胜率就可以提高到八成。”卡洛琳说道。 “说这些有什么用！”娜伦德不满的说道，她看到卡洛琳轻飘飘的看过来的眼神， 心中忍不住畏惧了一下， 但她很快的就挺起胸膛， 毫不示弱的看了回去。 不许人跑，还不许人说啦？现在唯一可以扳回一局的就只有这张嘴，暗精灵，绝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在给自己鼓劲完毕后， 娜伦德重新精神抖擞。 卡洛琳低声说：“听我说。” 这句话无形中带着的压迫感和上位者的气息让娜伦德重新的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卡洛琳也不多说什么，她快速的安排好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娜伦德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她要做的虽然危险，但还没有到死地，而要出去， 那必然不可能安全。 “记住，一个位置都不能错，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卡洛琳最后说道。 “知道了。”娜伦德知道这关系到她的生命，也变得严肃起来， 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路线，这才点点头，示意自己可以了。 卡洛琳和娜伦德在小世界里的战斗并没有传达都诺玛那里。只是凭借着双方微弱的感应，诺玛知道卡洛琳现在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让她多多少少的松了口气的感觉。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下手变得更加凶残起来。追得恶魔左右逃窜，按理说，夏尔放在这里，看守小世界试炼的人选，怎么也该有半神的位阶，对上诺玛其实并不应该处于弱势。 但是…… “风卷术” “融地术” …… “混账！”恶魔狼狈的从一长串的魔法中突围出来。正常人类也好，恶魔也好，都是根据自己的正面呈180度的扇面往前延展施法。 理论上来说，魔法是一个很精细的东西，眼睛是微调的手段，所以后背一直是魔法师的一个弱点。 但这个弱点在诺玛这里就完全不适用了。恶魔发现无论自己在哪个方向，甚至不在诺玛的视野里，对方都可以毫无顾虑的实现精准的释放，把恶魔逼迫得到处逃窜。 就算好不容易躲过，诺玛也会凭借自己强横的**，直接拖着恶魔进行肉搏战，再出其不意的从完全没有想到的方向给恶魔来一下魔法。 仿佛对方有无数只眼睛和嘴巴。 难道这家伙并不是魅魔的混血？而是多眼巨人和双头怪的血脉？ 恶魔忍不住怀疑。 他现在还能喘口气，并不是因为他的能力很强，而纯粹是因为他必须活着，以保证小世界里那两个人的安全，否则的话，恶魔觉得自己恐怕现在早就消散了。 但恶魔想要拖时间的意图也很快的被诺玛察觉到了。对方下手在逐渐加重。在最近一击中，恶魔分明看到自己的躯体崩裂了一块。 这说明诺玛正在试探，看恶魔最终承受的极限。一旦她摸到了底，那迎接恶魔的也就只有生不如死。 想通这一点，恶魔立刻跳了出来。他举起双手：“等一等！我觉得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 诺玛停住脚步，双手拢在袖子里，金色的瞳孔死死的盯住恶魔：“哦……你说说看。” 话音落下，恶魔及时偏头，躲过了擦过他耳边的一道风刃。 恶魔：“……”这家伙比他这个纯血恶魔还要过分！ 诺玛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样，一击不中也没有继续，只是若无其事的继续问：“你有契约在，不可能违背基础原则。” 否则的话当初恶魔不会着急把卡洛琳和娜伦德骗进去，看着人从希望到绝望是恶魔天然具备的劣根性。诺玛深知这一点。 “当然。”恶魔笑了声，他举起头上的帽子，朝诺玛致意，“不过我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一年，两年，一个千年，一个万年。所以我想了又想，终于让我钻到了一点漏洞。” 诺玛挑了挑眉毛。 “小世界针对的是还未到达半神的人物，又要可以做到越阶挑战，但为了防止作弊，因此设定的遇强则越强。我们无法进入小世界，却可以场外指导。” 恶魔说完，拍了拍手，展现出了一出火焰的画卷。而卡洛琳和娜伦德的身影就在里面，她们虽然看着狼狈，但进退有度，看上去支撑得还不错。 “真是令人惊讶，说不定能过这个试炼呢。”恶魔笑起来，“前方有可以对抗这个敌人的东西，需要我传达么？”说着恶魔贴心的把东西展示出来，以表明自己说的的正确性。 如果要让恶魔转达，那恶魔就可以在话里增加诱导，让她们试炼失败。 给予人希望，再看到人绝望，这是来自恶魔天性的一部分。 就算签订不杀害对方的协议，恶魔也一点都不担心，钻漏洞可是恶魔的另一大天性。 想到这里，恶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就等着诺玛上钩了。 “不用了。” 诺玛回答。 随后恶魔就看到画面中的卡洛琳突然顿了顿，随即流露出欢喜的表情，往此前恶魔所说的东西方向前行。 恶魔：“……”说好的传达呢？你一个恶魔的混血居然跟人类有灵魂上的勾连，不嫌丢人吗！ 恶魔深呼吸：“真是没有想到……”他开始想要不要在别的地方动手脚，比如说模仿诺玛的声音，让卡洛琳陷入迷惑状态，不再相信诺玛的指引。 “原来如此……你无法更改小世界里的情况是吗？” 诺玛突然说道。 恶魔：“！！！” 他立刻升起了戒备心，但接下来他就遭遇到了来自诺玛的狂风暴雨一般的打击，最后只能无助的坐在地上，生无可恋那般，按照诺玛的要求打开小世界的全景，寻找各种有利的东西。 小世界基本为火元素，里面长点火之结晶之类的很容易。诺玛眼睛又尖，博学多才，什么东西都能翻出来。 本来恶魔还很沮丧，但看到这挖地三尺的劲头，也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哈哈哈！真想让那个该死的夏尔看看！我被这破契约定在这里这么久，可算是看到让我开心的事……情………了…………” 恶魔的声音逐渐变弱，因为在他的身边，被他嘲笑的夏尔逐步显示出自己的身躯。 恶魔嗖的一下蹿出去很远，但他的身体被无形之力抓住，被迫重新回到夏尔的面前。 元素君主朝恶魔露出个笑容：“好久不见，老伙计，你这一万年睡得好吗？” “好个屁！你这该死的元素，快解开我的契约！”恶魔拼命的挣扎。夏尔只是毫不在意的用火焰封住了恶魔的嘴巴，把他往旁边一扔，接手了小世界的展示。 元素君主和诺玛凑到一起，看着小世界的画面。 “这样子试炼就没有作用了啊。”夏尔有些苦恼的挠头，“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我的收藏都要被你的弟子挖空了。” “通过试炼才能出来，这是你定好的规则。”诺玛回答，扫了眼小世界，然后在主大陆价值顶级的火元素晶石就顿时又少了三颗。 夏尔的整个五官都因此倒转了个180度，表达出极其的肉痛。 “好了好了，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来指路，让她把东西拿出来，就完成了。这样你也可以拿到权柄了。” 诺玛听到夏尔的话，她眼神动了动，问：“你其实可以直接给予我权柄的，既然签订了契约，又为什么非要我来这里呢？” 夏尔的脸一下子转过来，对上诺玛，他发出了低沉的笑声：“签订契约是因为我认可你有这个潜力。而且我也不想等下去了。不过，你的性格有点问题，你要知道你面对的敌人是什么。” “弱小就是原罪，而一旦你往上走出那最为关键的一步，那些早就饥饿难耐的野狼就会冲上来将你分食。那时候，你可以抵挡得住吗？” “我可不想刚看到希望，就迎来绝望。唔，这也是你们恶魔所擅长的事情之一。” 诺玛闻言，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做好准备的。” 夏尔嗤笑一声：“希望如此。其实我更看好你的小徒弟的。狡猾，又够狠，目的明确，一往无前。如果可能，我倒希望我的契约者是她。” 夏尔说着话，他觉得诺玛的性格太直，不够狡猾，也不够明确，说出这话甚至带着一点点的恶意和挑拨。 但诺玛的眉眼陡然柔和起来：“是吗？她确实是值得的。” 第110章 夏尔看到卡洛琳完成任务的那瞬间， 就面无表情的放出了两个人。反正他是元素生物，没人看得懂他有什么表情。他只庆幸自己的收藏品都保住了。 卡洛琳出现的时候身上的法袍因为在小世界待的太久而有些融化，可以说十分的狼狈。她低头整理着自己， 生怕自己的导师会因此而露出一点的不满。只是她刚刚拉好自己的衣摆，一个黑影就大步走上来，将她一把抱进了怀里。 “导师……”卡洛琳嗅着诺玛身上的气味， 诺玛身上总是有一股好闻的气味。在白金之塔的时候， 这个气味有时会被试验的味道所掩盖。但卡洛琳依然能闻到掩藏在下面的， 这股奇特的气息。就好像是一个标记， 又或是别的什么，告诉着卡洛琳，这就是她， 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现在， 她就在自己的怀中， 不顾平时稍显洁癖的那些习惯，紧紧的拥抱住了卡洛琳。 光是想到这点，都足够让卡洛琳感觉到心绪澎湃、激动，甚至是难以抑制。当然了， 她也不愿意抑制。她的导师都这么做了，早就心心念念的卡洛琳，又怎么可能忍耐？ 卡洛琳一把拥住了诺玛，她的手正大光明的环在对方的腰肢上， 收得很紧。她歪着头，靠着诺玛的耳朵，轻声说：“您是在担心我吗？您是在想念我吗？” “是的。”诺玛稍稍后退了半步，她看着卡洛琳，眉眼都是温柔， “欢迎你回来。回到这个无聊的地方。”这个有她所在的地方。 卡洛琳忍不住轻笑，她双手捧着诺玛的脸，用力的亲了上去。诺玛只是微微一愣，就回过神来，付之同样的热情。 “狗女女……”娜伦德忍不住低声说。 她说完，就感觉到灼热的视线，抬起头，看到不远处那个鼻青脸肿的恶魔。对方不顾被封住的嘴巴，瘫在地上，依然颤颤巍巍的举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的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MDZZ！ 娜伦德冷漠的脸想。而元素君主夏尔也凑了过来，他火焰组成的双臂交握在自己的胸口：“小家伙的胆子很大。” 娜伦德显然被夏尔吓了一跳，她盯着夏尔，从对方额头上的荆棘王冠，再到那过于智慧的眼神和表情。最后，她颤抖着声音问：“元素……君主……？”她的后背已经拱起，看样子稍有不对，就会立刻弹出去逃窜逃命。 “对，我是夏尔。”夏尔回答，他打量着娜伦德，那张火焰组成的脸上，熔岩流动，变成一个巨大的扭曲的笑脸。如果娜伦德不是长期混迹在深渊，跟无数长得就很审美扭曲的深渊生物面对面过，以暗精灵那精灵族如出一辙的变态审美，估计当场就能吓哭出来。 娜伦德崩住了表情，朝夏尔谄媚的说了两句话。 夏尔很显然被愉悦了：“你是个胆大的暗精灵，既然从我的试炼里出来了，那我应该也给你点奖励。你想要什么？法术？战技？还是其他？” 娜伦德强忍住自己的激动，低声说：“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夏尔回答。 “就算我签订了契约？”娜伦德又问。 “当然。” 娜伦德顿时捏起了拳头：“那我要立刻传送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不要求任何东西，没有被那些东西所迷惑。目标很明确，头脑也很清晰。夏尔判断着，又有些可惜，这样的人也不错的样子。但为什么风之君主那家伙偏偏看上了诺玛呢？他当时被召唤出来，也没有仔细的思考，凭借着对于大地母神的愤怒，就脑子一热的跟诺玛签订了契约。 夏尔有些遗憾的想着，他刚想答应，但一旁沉浸在甜蜜恋爱氛围的卡洛琳突然回头：“把你偷走的东西留下，你自己可以走了。” “什，什么！”娜伦德捂住了自己的口袋，“盗贼职业本能的事，怎么叫作偷呢！这是职业原因！” “我管你什么原因。”卡洛琳回过头，她的脸上还带着一点妩媚和情动后的绯红。她一转过身，破损的法袍就露出了些许皮肤。诺玛皱着眉头拉出一件新的法袍给卡洛琳披上，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卡洛琳有些无奈，也站在那里不动，任由诺玛给自己披上。 而娜伦德则慌张的扭头看着夏尔：“您答应过我的，我现在……” “闭上嘴巴，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说话。”卡洛琳淡淡的开口。 由于契约的影响，娜伦德的嘴巴自动闭上，无奈的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暗精灵的惨状，让同为人为闭嘴的恶魔嘎嘎嘎的笑出来，他嘴巴被封住，但依然想办法发出了声音，不放过一丝一毫可以嘲笑别人的机会。 卡洛琳走过来，朝娜伦德伸伸手，娜伦德悲愤的别开脸，但在契约的作用下，她不得不乖乖的掏出了口袋里的东西。一颗流光溢彩的宝石，里面似乎在流淌着什么，仔细一看，仿佛是一个火元素的样子。卡洛琳捏着那宝石，看了夏尔一眼，夏尔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在自己的脸上故意用熔岩凸出了一块。 而后就是别的，其中包括了一本战技书，各种晶石。在那种环境下的晶石，都是经过了火焰无数次的锤炼，拿出去，随便掰下一小块——如果有办法掰下一小块的话——都是非常值钱的东西。 “真是不少拿啊。”哪怕是夏尔也叹为观止，他不禁为暗精灵鼓了个掌。暗精灵得意的挺挺胸，又随即垮下了肩膀，这些都不是她的了，都不是她的了…… 一想到这里，娜伦德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卡洛琳搜刮了一遍，发现没有东西了，这才解开娜伦德的禁制：“你可以走了。” “我不走！”娜伦德大声说，她指着卡洛琳，眼泪涕流，“你，你这个可恶的人类，把我的东西都拿走了！我不走我不走！我走了还有什么意思啊！之前说好的战利品你也拿了！你不要脸！你这个该死的人类。” 大家默默的看向了卡洛琳。卡洛琳一脸正义：“没错，我都拿了，你还能打回来？” 娜伦德犹如晴天霹雳，看着卡洛琳，突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在场的其他人都心有戚戚。无论是元素生物，还是恶魔，都习惯于签订契约，寻求漏洞，而不是抢劫。卡洛琳的做法太过直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仿佛受到了三观的冲击。 “啊啊，这就是人类，不将规则的野蛮人！”一旁的恶魔甚至分出一个小恶魔高声的用咏叹调说道。 卡洛琳转头，看着同样陷入吃惊的诺玛，诺玛在注意到卡洛琳的视线后，微妙的停顿了几秒：“没关系。抢就抢了。” 卡洛琳松了口气，她也无意跟其他人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她拿出了那块宝石，看向夏尔：“这就是权柄吧？该怎么做？” 夏尔接过了那块宝石，它在火之君主的手心里依然散发着动人的光泽。夏尔看向了诺玛，声音逐渐变得严肃又宏亮：“我的继任者。” 诺玛心有所感，她的额头上逐渐浮现出了王冠，王冠上两颗宝石正发着光亮，如果仔细看就可以看出来，属于火之元素的那颗宝石并不凝结，仿佛随时都会散去。夏尔朝诺玛低下头，他摊开手，手心的宝石仿佛被什么所吸引那般，缓缓升起，最后落在诺玛的王冠之上，和那个虚影重合在了一起。 四周的火元素开始欢腾起来，无数细弱的声音响起，一起奏成了这华丽的乐章，以庆祝这新的元素君主的诞生。 火焰如同幕布那样徐徐展开，诺玛和卡洛琳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生物，各种的深渊生物，也有暗精灵和人类，他们站在一起，仿佛曾是最为亲密的战友。他们在一起建造，雕刻巨大的宫殿和祭坛。而这些又在时间的长河中渐渐远去，消散，湮灭。 “他们说：“来吧，我们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顶通天，为要传扬我们的名，免得我们分散在地上。” 由于大家语言相通，同心协力，建成的城市繁华而美丽，高塔直插云霄，似乎要与天公一比高低。 神祇看到人们这样齐心协力，统一强大，想：如果他们真的完成了自己的想法，那以后还有什么事干不成呢？一定得想办法阻止他们。 于是神祇悄悄地来到人间，改变并区别开了各个种族的语言，使他们因为语言不通而分散在各处，那座塔于是半途而废了。” 时间过去，大家都遗忘了过去的历史。忘记了自己曾经想要跟神祇一比高低，忘记了自己甚至曾被神祇所害怕过，忘记了自己也曾可能什么事都可以办到的雄心壮志。 只有永恒的，漂浮在世间的元素还记得一切。而现在，在场的人也得以看到了曾经的历史，看到过往的一段剪影。哪怕只是看着，也能感觉到曾有过的激动和热血，或者这一点一直就隐藏在所有人的心里的，静悄悄的蛰伏着。 娜伦德不知何时也止住了哭泣，惊讶的抬头看着眼前的一起。 第111章 一行人骑着那让人感受十分不快的火蜥蜴往前。卡洛琳低头看着手里的地图， 不时在上面勾勾画画，而娜伦德则一副依然魂游天外的模样，她还没有从此前看到时间长河里的那些景象的震撼里抽离出来， 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其实也不怪她。暗精灵比起普通人类来说已经算得上是长生种，但跟元素生物、巨龙、甚至某些深渊物种来说，就要显得短命很多。而这些景象， 就连普通的深渊物种都毫无记忆， 更不要说是暗精灵了。 跟人类一起并肩作战？ 这对暗精灵来说， 比跟深渊物种联盟要让人难以接受得多的事情。 娜伦德实在无法想象。 那么一切都是神祇的错吗？这对于娜伦德而言， 同样是难以想象。 “你为什么还跟着我们？”卡洛琳对于娜伦德十分不喜，她们已经完成了双方需要对方完成的事宜，再在一起， 简直就让卡洛琳难以忍受了。 “啊……”娜伦德回过神来， 她看着卡洛琳， 张了张嘴，最后又有点委屈，“你们不是要回去了，我也要回去的呀。而且……你们不是答应过我， 要帮我搞定一只魅魔的么？” 卡洛琳啧了一声，娜伦德的目的的确十分的明确，遇到这么多的事情，哪怕三观受到巨大的冲击， 似乎也没有让她因此而有所退缩和忘却。卡洛琳悄悄的扫了眼一旁还在习惯自己新能力的诺玛，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把导师的魅魔身份捂得严严实实的才好。否则的话，以娜伦德对于魅魔的狂热程度来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疯， 纠缠上自己的导师了。 卡洛琳打定了主意，决定把娜伦德赶跑，但诺玛突然转头看向了娜伦德。 “那就一起走吧。” 卡洛琳气成了河豚，鼓着腮帮愤怒的看着诺玛。 诺玛很快的说出了第二句话：“我听说黑暗女神是唯一一个长时间停留在主大陆的神祇。你曾经见过她吗？她是什么样子的？” 娜伦德愣了一下，很快就笑出来：“就算女神大人停留在主大陆，我不过是一个黑暗学院的学生……” “我感受到了你身上有黑暗的气息。”诺玛冷静的回答她。她额头上的荆棘王冠散发着微光，她的双瞳似乎比平常更为冷淡，落在娜伦德的身上，娜伦德有种自己仿佛被看透的奇怪错觉。而这种感觉，娜伦德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诺玛当然比不过那一位存在的深厚，但两者的感觉已经无限的靠近了。 称为半神的人类，就已经逐渐的脱离的凡人的范畴，而逐渐的，往另一个层面靠近。 娜伦德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什么压制，升不起一丝反抗的意图。 神祇不可直视，神祇不可冒犯。 莫名的，娜伦德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这句话。真是奇怪啊……明明之前的诺玛并没有给娜伦德这样的感受。是因为火之君主的权限完善了吗？娜伦德有些惊疑不定，她斟酌着想法，并没有开口。 而卡洛琳则敏锐的感受到了诺玛展露出的这一点特质，她伸手过去，用力的抓住了诺玛。诺玛似乎从此前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她扭头看着卡洛琳那难得的，不安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问道：“想要我抱着你吗？” 卡洛琳：“……” 谁想让你抱？不过卡洛琳是不会说的，诺玛也就默认了卡洛琳的想法，她伸出手，一个用力，卡洛琳就被举起，落到诺玛的身前，全程脾气暴躁的火蜥蜴都仿佛被什么绝世凶兽盯着那样，显得十分的乖巧，动都不敢动一下。而卡洛琳本来身高比诺玛还要高一点，但有火蜥蜴的体型作底，被诺玛一抬，仿佛就像是个小孩那样，被轻轻巧巧的落在了诺玛的怀里。 诺玛的气息一下子包裹住了卡洛琳，这让她感受到了安心。卡洛琳背靠着诺玛的胸脯，她有些不满自己的身高了，如果诺玛是魅魔的身高的话，那么此刻的卡洛琳应该可以舒舒服服的靠着诺玛的绵软才对。不得不说，很多时候，魅魔状态下的诺玛，带给卡洛琳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她这么想着，又看了眼一旁的娜伦德。 算了，有这么个家伙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的导师显露出魅魔的一丝一毫。 等到诺玛做完这样的动作，卡洛琳得到很好的安抚后。诺玛重新看向了娜伦德：“你考虑的如何了？”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的漫不经心，手掌卡在卡洛琳的腰际上，无意识的那般上下，让卡洛琳有些微的痒意，伸手按住了诺玛的手。于是诺玛不动了，卡洛琳感受到诺玛的手掌有些微的颤动。 很紧张啊，自己的导师。 卡洛琳这么想着，侧头轻轻的触碰了下诺玛的唇，带着安抚。诺玛的手便稳定下来，她很认真的回应着卡洛琳，暂时不会想到其他东西。 等做好准备的娜伦德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她无奈又熟悉的朝布满红云的天空翻了个白眼。为什么她总要经受这种不应她这个年纪承担的压力？她此刻无比想要拥有一个魅魔。 “我说你们啊……你们不是人类吗？就不能有点廉耻心吗？”娜伦德忍不住碎碎念，她觉得自己年轻的心灵都变得沧桑了。 “你可是暗精灵，干点暗精灵应该做的事情。”卡洛琳回话。 娜伦德撩了撩自己银色的头发，露出痞笑：“暗精灵应该干的？是加入你们？”随后她就对上了诺玛冷漠看过来的眼神，于是立刻从心的补充道，“我可是一个有道德的暗精灵，谢谢。” 说完不着调的，娜伦德咳嗽了两声：“女神大人不常出现在我们面前，只有盛大的庆典才能有幸看到她，不过也越来越少了。”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所有人都知道黑暗女神因为长时间的停留在主大陆，能力并不如神临海上的各位。就算如此，她也干掉了一个主神，这让所有的神祇和凡人都为此忌惮，也让黑暗阵营的势力在最近的几百年里，扩展到了一个很大的地步。 “她是我们的主神，是我们死后都会回归的怀抱。”娜伦德说着，她的声音坚定又崇敬，跟平常那种不着调完全不一样，“我们会拼死捍卫神祇的尊严。” “……哪怕你曾经看过那样的场景？”这一次问话的不是诺玛，而是卡洛琳，她已经隐约的知道了诺玛的想法。黑暗女神是历史上为数不多的，以凡人之躯登顶的神祇。而诺玛正走在这条道路上，但这条道路，也并不是诺玛一开始选择的，她是被推上了这条道路，她当然也有迷茫，黑暗女神似乎能为之提供一个很好的参考点。 “但那时的神祇并不是女神大人。”娜伦德想了想，说道，“暗精灵是一个磨难多于快乐的种族。但在当前，我们的一切尊严和地位都是女神大人给予的。她赐予我们，我们信仰于她，取悦她。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诺玛静静的听着，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幸福的奴隶和苦难的自由人，你选择哪样呢？” “如果知道自己也有可能登上高位，你还会选择信仰吗？” 这一次娜伦德沉默了很久。这一路上也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 她们的道路还在继续，她们一直在往回走，按照娜伦德的说法，前往这一层领主的城池，那里有链接主大陆的传送阵，可以让她们离开深渊。诺玛没有得到答案，她似乎一时间也不太在乎获得答案了，她专注的熟悉自己的权柄，偶尔也会召唤出夏尔和芙蕾雅问询。 一开始娜伦德还会很惊讶，甚至带着看到传说人物的惶恐。但渐渐的，看的次数多了，她也就失去了敬畏心，可以以一般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些元素君主了。 如果神祇靠自己近了，近到可以时时看着，那么她是不是也会是去对于神祇的敬畏呢？娜伦德忍不住问自己，她长久的陷入了思考中，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这就是黑暗女神赐予她的磨炼，让她在怀疑和迷茫之中坚定自己的信仰，踩着一条荆棘的道路缓缓前行。 这么前行着，等到那座迷失之城终于出现在三人的面前，娜伦德知道她们之间的旅途也终于到了结尾的时候。 “我依然会选择女神大人。”娜伦德终于对诺玛说道，“我只是一个凡人，我们需要信仰，需要一个可以带领我们往前的目标。对我们来说，那个目标就是女神大人。” 娜伦德没有回答诺玛关于自由和奴隶的问题，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可是如果能在这个世界上幸福快乐的活着，做一个捂住眼睛的盲人，和一个捂住耳朵的聋子，也没有什么不好。她仁慈的主人还可以活很久很久，比她的生命还久，比她的孩子的孩子还要久。那么她选择顺从现在仁慈的主人比反抗更轻松。 可是，似乎心底还有那么一点的不甘心…… 娜伦德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有些动摇起来，她急忙控制住自己的想法，对诺玛说：“我永远信仰女神。” 第112章 在说完这些话以后， 娜伦德就再也不跟诺玛说话了。不仅如此，她还尽可能的离诺玛很远，就仿佛一跟她说话， 就会动摇自己信仰似的。 但诺玛不在意这些，卡洛琳当然也不在意。如果不是有些在意娜伦德身上那据说有黑暗女神波动，卡洛琳恐怕早就找一个机会把娜伦德干掉了。娜伦德看到了太多诺玛的秘密， 回到主大陆以后， 这些东西都是不应该让人或是神知道的。卡洛琳眯着眼睛想， 她总得要想办法让娜伦德对此守口如瓶才行。 娜伦德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陡然升起一股凉意， 她惊疑不定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只是警戒了很久很没有发现什么，只好当自己太过敏感了。 而她们的目的地， 迷失之城已经达到了。 “恶魔起名字倒是很有意思。”卡洛琳站在城门口， 看着这座比起主大陆一流城市也完全不逊色的城市说道。城市名字似乎就为这块土地奠定了一个基石， 很有趣。 人流当然是比不上主大陆的人流如织，但依然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种族。黑暗阵营里可以数得上号的智慧生物都在这里，跟高岩帝国矮人同宗同源的分支黑铁矮人，脸色苍白的亡魂法师， 裹着黑袍，就好像不能见人的黑暗法师，以及暗精灵。 还有长长的奴隶队伍。 “在这里，奴隶是合法的存在。”娜伦德注意到诺玛的目光扫向那群衣不蔽体的奴隶们， 于是开口介绍。说完她就有些懊恼起来，自己已经打定注意跟这两个坏得很的人类保持距离了，但却下意识的介绍起这里的风俗习惯起来。果然是之前长时间当导游养成了坏习惯么。 “主大陆……也是。”诺玛回答。 “名义上并不是。”卡洛琳补充着。 “你们人类就爱搞一些言不由衷的名头。”娜伦德嗤笑了声。 她们混在长长的队伍里，正准备排队进入迷失之城。这座城池跟诺玛她们之前看到的深渊城市不太一样，采用的石料并不是深渊里常见的红色巨岩， 而是纯白的大理石。娜伦德带着几分向往的说道：“大理石并不坚固，但领主大人让黑铁矮人们在上面布满了强化的法阵，比本地岩石可坚固多了。” 这座突兀的白色城池高大俊美，城门呈现拱形，可以容纳一个深渊恶魔现出原形走进去。比起人类的城池，这里显得一切都过度的美化，甚至有一种梦幻一样的感觉。 在深渊长久的红色暗云之下，城池始终弥漫着薄薄的淡雾，这雾气五彩纷呈，围绕在人们的脚下，身上，让人忍不住精神放松，表情都跟着惬意起来。 诺玛皱起眉头，她扭头看着卡洛琳，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快：“带上面罩，不要呼吸这里的空气，一股魅魔捕食的味道。” 卡洛琳点头，而娜伦德则毫不在意的笑了起来：“这里的领主大人是魅魔啊，当然有一股魅魔捕食的味道。这里与其说是城池，不如说是领主和他手下魅魔们的狩猎场。” “那你们……”卡洛琳顿时皱起眉头。这座城市就好像是一座张开嘴的野兽，但依然有那么多人义无反顾的闯进来。 “又不一定会死，对吧。”娜伦德朝卡洛琳眨眼，表情都跟着荡漾起来，“更何况，魅魔呀，比起极致的享受，被吸点精气算什么。那根本就不算什么！！”说道这里，娜伦德还有点碎碎念的不满，捧着自己的脸蛋，“为什么就没有魅魔看上我呢？明明暗精灵也是主大陆出名的可爱又迷人的种族啊！这一点也不魔法！！” 而卡洛琳则默默的看向了自己的导师，她回想了一下，又忍不住舔舔自己的唇角，低声说：“是挺极致的享受的……” 然后她就对上了诺玛看过来的眼神。对方的眼神里似乎有那么一点的警惕，随后诺玛的声音就在卡洛琳的耳边响起来：“就算有别的魅魔来，你也不许跟他们搭话，在梦境遇到的话，就大声喊我的名字。” 卡洛琳听着，忍不住笑起来。诺玛的脸色就更加不善了，她皱着眉头，强调：“听到了吗？” “当然，我亲爱的导师。”卡洛琳的这句话说得十分暧昧，带着十足的缠绵意味，“我不会让您吃醋的。” “……没有吃醋，只是怕你死了。”诺玛不自在的扭头。 “嗯哼，我现在已经是大魔导师了，不会那么容易死了呢。”卡洛琳笑着回答，“您应该对我有点信心……或者您也可以检验一下。” 诺玛：“……”她怀疑这个小家伙在勾引自己。诺玛眯着眼睛，轻轻的捏了一把卡洛琳的腰，卡洛琳就娇笑着往诺玛的身上靠过去。两个人黏黏糊糊的在一块，周围都快要冒起完全不属于深渊的粉红气息的。 娜伦德一转头就看到这么辣眼睛的一幕，她牙酸的别过眼，觉得自己不仅牙酸，还心酸。她也想搂一个漂漂亮亮的魅魔的。但现在她只配在这对狗女女的身后被迫吃粮，实在太让人心酸了。 进城的队伍很快。诺玛注意到那群奴隶被押往了另一道小门，那里是供走兽之类的东西进出的地方，看样子，这些奴隶的地位也跟走兽和货物一样，完全没有被当做一个自由人。卡洛琳注意到了诺玛的目光，她小声的问道：“导师很在意？” “嗯？”诺玛回了一声，她摇摇头，“不，我并没有同情或是怜悯。只是在想，这座城市需要这么多的奴隶吗？这一点也不像是深渊。” “无知的主大陆人。”前面一个排队的恶魔回过头，他头顶的双角黝黑发亮，他看着诺玛三个人，说话的声音沉闷，“第一次来深渊吗？这里可是迷失之城，需要大量的血肉的地方。纵欲和享乐，血肉和盛宴都需要生人。”说着，他上下看着诺玛和卡洛琳，还有娜伦德，轻蔑的笑了一声，“你们的品质看上去还不错，不如卖给我，我会在这座城市里庇护你们的。” 诺玛扫了眼恶魔，她手指着不远处城墙上的文字，说道：“此处禁止主动争斗。我想你不会想要跟我打一场，破坏规则。” 恶魔沉下脸，规则对恶魔而言是另一种限制。遵守规则，破坏规则是恶魔的本能。就好像挂在城墙上的规则，也可以有多种解读的方式。这就是领主留下来的乐子，看着众人钻漏洞，在规则下如鱼得水，又或是被规则所害。本来恶魔是想激怒三人，让三人跟他打斗起来，这样就会引来城防，按照规则的规定，他是优势方，可以获得部分的战利品。 只是没有想到，诺玛发现了这个漏洞，并没有主动挑起争斗。 娜伦德在后面看着，她惊讶张大嘴巴：“看不出来啊，您还是个钻漏洞的老手。” 但是诺玛没有理会这个原本应该发现并且提醒自己的“同伴”。她一手按住卡洛琳的腰，跟卡洛琳一起走到城防的面前。城防是两个恶魔，一个是常见的，肌肉结实，裸露上身，头上有角的恶魔，而另一个，她尾巴的小桃心尾巴左右晃动，盘起的山羊角纹路清晰，一张脸浓艳脱俗，她的唇丰腴又红润，衣服也少得可怜。很显然，这是一只魅魔。 “叫什么名字，是要干什么的？”男性恶魔问。 “芬妮和黛西，是打算回到主大陆。”诺玛回答，她随意起了个名字。 “名字很好听，是你们的真名吗？”魅魔在一旁笑眯眯的问。 卡洛琳感觉耳边的声音细腻又温柔，迷迷糊糊间，这声音仿佛跟诺玛的声音重叠起来。卡洛琳刚想开口，但腰就被用力捏了下，她痛得眼泪汪汪，转头注视着一旁的始作俑者。 诺玛瘫着一张脸，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冷漠两个字：“当然是真名。” “是吗？”魅魔笑了声，让开身子，“迷失之城欢迎几位到来。” 而娜伦德则冲上来，对魅魔说：“姐姐姐姐，你看看我，我叫做娜伦德·奎雯，是活泼可爱技术好的暗精灵。你有没有意思……” “小家伙。”魅魔的手滑过娜伦德的脸，把娜伦德魂都要摸飞了，然后魅魔把娜伦德往城里一推，“赶紧进城吧，别耽误姐姐干活。” 娜伦德只好念念不舍的离开了。而魅魔则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不说话。 “怎么了？那几个人有什么问题？”恶魔问。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那个法师，唔……似乎有同族的味道。”魅魔摇摇头，“不过也说不好，毕竟我们这个种族特性嘛……有时候流落几个血脉在外面也是有可能的。也许是来寻亲的也说不定呢。” 寻一个魅魔的血亲？恶魔想起之前诺玛人类的样子，摇了摇头，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接受魅魔的生存方式。他这位同僚怕不是脑袋进熔岩了。 第113章 “你们打算怎么办？”在热热闹闹的大街上， 娜伦德问诺玛两人。 这座领主城市是一个充满了快活气息的地方。妖娆的魅魔们站在街道两旁对过往的人群抛媚眼。有的人可以顺利的进去，而有的人则会被推出来。但被推出来的人也生气，只会转头去另一家。 除了明显的魅魔以外， 还有很多的商店，卖武器的，卖杂货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根本无法想象， 在深渊的伸出， 竟然会隐藏着这么一个地方。 主要的街道是可供10匹马并驾齐驱的宽敞大街， 分成了车马、行人两个部分，中间种植上了整齐的红柳。这种红柳也是深渊生物，似乎有一定的智能， 卡洛琳看到它趁着其他人不注意， 卷住了一个瘦弱的男人。对方刚一挣扎， 就被结结实实的捆绑起来。它相当的敏感，具有一定的智能，起码在诺玛的身边，这些红柳都安安静静的， 连枝条的飘动都带着小心翼翼。 卡洛琳环顾四周，这才回答：“我们要去办回去的流程。是去领主府吗？” “是的，在领主府告知来历，会被领到专门的办理大厅。”娜伦德回答。 专门办理传送回去的大厅……卡洛琳被噎了一下， 这种彬彬有礼，充满秩序的感觉，可一点也不深渊。不过……除了黑暗阵营的那些人以外，怕也没有人关心和知道真正的深渊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想到这里，卡洛琳又按下了自己的想法。倒是娜伦德有点闷闷不乐的控诉：“你们答应过我的， 让我拥有一只魅魔。” 卡洛琳撇了撇嘴，她对于誓言也好，契约也好，总有种身为人类本能一样的背弃感，并不会过度放在心上。但她的老师不同。 诺玛转头看了眼娜伦德：“这个城市是魅魔之都，有规则覆盖住这个城市，你有办法避免吗？” 这言下之意就是有打算帮忙的意思了。卡洛琳暗自叹气，而娜伦德则开心起来，她咧开嘴，搓着手：“您放心。深渊恶魔虽然有同族意识，但并不会过度保护同族。只要征得对方的同意，就可以完成契约。领主不会干扰的。” 诺玛点点头，把下巴往上扬了下：“带路。” 卡洛琳有些无奈，她靠在诺玛的身边，诺玛牵过她的手，手掌卡在卡洛琳的腰上。卡洛琳觉得有什么东西环绕住了自己，她轻轻的动了动鼻子，但呼吸的时候，全是矮人面罩过滤的清新空气，她什么也闻不到。她扭头看着诺玛面无表情的脸，想了想，还是把问题埋在了心里。她的导师总归是不会害她的，那么她的一些小任性，卡洛琳就很愿意接受了。 娜伦德得了准信，十分的快乐，在前面带路。她对这个城市的魅魔如数家珍，看样子，确实没少做功课。只是在走近魅魔的时候，她就会被魅魔们拒绝并且嘲笑：“嘿，我喜欢强壮的雄性，想要魅魔？你就不能找个雄性魅魔吗？” “不！”娜伦德很坚持，“我不喜欢雄性！” “那就没办法了。”魅魔们笑着回答她，“那可不好找，我们魅魔都是异性恋。跟你们主大陆那种混乱的关系不太一样。” 说着这句话，魅魔还充满鄙夷的看了眼诺玛和卡洛琳。在主大陆都没有受到性向歧视的卡洛琳：“……” 有点生气，想要掀桌子。 娜伦德就更生气了，她拍着自己的胸脯：“我这么好看帅气，腰细腿长屁股大，你们就一点也不心动吗？我可比男人好多了。” 卡洛琳：“……”她偏过头，低声在诺玛耳边说，“感觉好丢脸，要不我们就这么扔下她吧？” 诺玛垂眸，想了想，然后问：“我是不是很不魅魔？”被嘲笑总让她有种跟这些种族格格不入的感觉，而身为人类时，她也同样有这样的感觉。 “您在想什么啊，您可是我的导师，不是什么其他东西。”卡洛琳用肩膀撞了诺玛一下。诺玛觉得心头那一点的不快都被卡洛琳撞碎了，她的唇边浮现出了浅浅的笑意。随后她抬起头，看着魅魔：“肯定有适合她的魅魔吧？在哪里？” 魅魔忍不住退后了一步，她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诺玛，看了一会儿又露出几分恍然来，带着暧昧的表情从诺玛身上移到了卡洛琳的身上。魅魔身后的桃心小尾巴摇了摇：“主大陆来的？emmm，你身上一股人类的臭味。果然爱好跟我们这些纯血不一样。你们往那边小巷子走。那里都是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店铺，或许能找到你们想要的。但是小心，可别被骗了，连脑髓都被吸走呢。” 脑髓？？ 卡洛琳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诺玛朝娜伦德使了个眼神，娜伦德就急忙跑到前面了。而几人走出去好几步远，那个刚才笑得很开心，说的也很开心的魅魔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捂住自己的脖子，嘎嘎了几声，一下子昏迷过去。 这时，笼罩在整座城市之上的规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带着一股奇特的气息在这里盘旋了一阵，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最后，这气息里发出一句低沉的声音“奇怪”后，就消失了。 娜伦德还在前面带路，她看上去有点伤心的样子：“我是不是找不到魅魔了啊。” “干嘛对魅魔这么在意啊？恶魔种族那么多，魅魔又不是战斗力最高的那个。”卡洛琳忍不住说。 “打打杀杀是野蛮人才用的。”娜伦德很伤感的回答，“我们暗精灵喜欢阴谋多过打打杀杀。” 卡洛琳：“……” 恕她不懂暗精灵了。黑暗阵营的人都是一群神经病！ 魅魔指路的是一个小巷子，巷子很深，之前那如梦如幻的城市氛围散开，逐渐变得阴沉起来。围绕在三人周围的薄雾颜色也渐渐浓烈，染上了深渊最常见的深红色。这红色的雾气随着人走动，被搅动起来，张牙舞爪的就好像是要把人包裹进去，然后吞噬干净那样。 “这里真的有我想要的魅魔吗？”娜伦德皱起眉头。 诺玛的声音平静的传来：“也许有，也许没有，这要你做选择。” 娜伦德看着这个逐渐显露出狰狞的小巷，突然笑了一声：“我早就看着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有些不舒服了。鲜血、阴暗才是暗精灵的归属。”说完，她就大步往里走去，没有一点之前展现出的犹豫。 她们选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店面走进去。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上面写着“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门铃晃动了一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原本吵杂的店内顿时安静了一瞬，各个种族都停下手中的事，扭头看着三个人。有人轻笑：“三个女人。” 卡洛琳看到前方的台子上立着一个半身**的女性，从对方金色头发和尖尖的耳朵来看，这是一个精灵。这里原来是一个拍卖行。她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一旁有温柔的女声传过来：“三位客人是第一次来？请我来登记一下。” 娜伦德耸耸肩，在这种地方，她总是表现出非一般的融合。由此可见，暗精灵的地盘到底是怎么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说话的当然也是个魅魔，在这个城市里，魅魔总是很多。在扔出一个火源结晶后，她们得到了贵宾待遇。 “你们想要什么呢？” “我要魅魔，一个可以接受女性的，女性魅魔。”娜伦德回答，她看着魅魔，笑了声，“有吗？” “当然。”即使是听到贩卖同族，魅魔也依然没有半点反应，“我们的名字就是我们的保证。您是想要野生的魅魔，还是已经**好的。” 娜伦德想了想：“野生的吧，我很穷。” 魅魔于是弯腰致意：“今晚的第十三个货物就是您想要的，希望您能如愿。” 她们聊得很愉快，而卡洛琳则感受到一旁的诺玛潜藏的不快，她握住诺玛的手，悄悄传音：“您不高兴？”如果诺玛说自己不高兴的话，卡洛琳也不知道自己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了。毕竟从血缘关系来看的话，诺玛应该更靠近黑暗和混乱才对。卡洛琳暗自考虑，如果诺玛表现不快的话，自己是不是应该也要表达一定的正义感才能迎合自己导师的喜好…… “没什么，就是想到过去。”诺玛安静的回话。 卡洛琳于是沉默下来，她握住诺玛的手，一直很紧，没有放开。她朝窗外看过去，她们在二层，可以清晰的看到楼下拍卖场的一场场买卖。 有的是物品，有的是人。 但他们都是货物。 而诺玛的过去，又是什么？ 第114章 卡洛琳跟贝拉·纳尔森接触过很多次， 这种接触比诺玛想象的还要深刻得多。在卡洛琳的面前，贝拉是一个拥有极大能量，同时又能保持幽默风趣的人。 卡洛琳不是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人， 在她的周围，大部分功成名就的人都拥有同样的特质。过往的经历带给了他们强大的自信和气场。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长久的高位， 会消磨人的志气和初心。卡洛琳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 他们依然保持着让人折服的魅力， 但双眼已经蒙上了灰尘， 眼睛里全是利益。 但贝拉不是。 贝拉有一双异常明亮和坚定的双眼，她的目光永远都在高处。从第一次接触，卡洛琳就知道， 贝拉·纳尔森是一个有着无与伦比野心的人。 崇高的理想让贝拉有种悲天悯人的奇特氛围， 而崇高的理想， 同样也让贝拉有种远离人群的冷漠。 卡洛琳曾经感受过贝拉的悲天悯人，那么，诺玛是否也曾经承担过贝拉那极致的冷漠呢？ “13号！13号出来了！” 娜伦德的声音唤回了卡洛琳的思绪，她朝楼下看过去， 几个恶魔推出了一个年轻的魅魔，她有一头茂密的紫色头发，目光野性难驯，身体既柔韧， 又带着小肌肉的那种结实感。卡洛琳毫不怀疑，如果撩起对方的衣服，一定可以看到蜜色的腹肌。 卡洛琳朝娜伦德看过去，果不其然，娜伦德双手扒在窗榄上， 探头看着下面，口水都要淌下来了。 出息！ 卡洛琳无言的扭头，看着自己的导师。 诺玛已经收敛了之前展露出的那一点点情绪，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下方的魅魔咬着腮帮子，冷漠的注视着所有人。突然之间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朝诺玛的方向看过来。 “女神在上！她在看我！我的心都要醉了。你看她红色的眼睛，真好看！”娜伦德捂住自己的心脏，脸颊泛红，一脸的荡漾。 卡洛琳一巴掌就朝娜伦德的后脑勺拍了下去：“你注意着出钱，不要花痴了。” “对对对。”娜伦德急忙坐直了，她手里捧着拍卖的按铃，务求在喊价的那一瞬间就把这个尤物拍下来。 下面的恶魔还在做介绍：“这个魅魔是野生魅魔，并没有经过培训。来源我们不能说，但保证一定符合规则。她的爱好偏向女性，如果是男性想要拍卖的话，请注意，不要让她把自己吸干了。” 这句话一出，下面就传来了下流的哄笑声。虽然如此，但不少男性把手从拍卖铃上移开了。魅魔这种东西，就算有契约的控制，如果对方魅惑了自己，让自己心甘情愿下令，就可以规避规则。所以对待的时候得十分的小心而慎重，如果对方并不喜欢男性，说不定还会把对方激怒，让自己丧命。 “她跟我就是天生的一对。”娜伦德看到这个情况，忍不住露出了一脸的陶醉来，“我可真是太喜欢这里了。” 卡洛琳哼笑了一声：“那是因为你不是站在台下的那个人。” “当然，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这就是世界的本质。” 娜伦德说出了冷漠无情的话语，又激动的搓手，盯住恶魔喊出了开始以后，立刻眼疾手快的按下了拍卖。但拍卖场当然也不可能只有娜伦德一个人。就算是雄性，也有很多自信可以征服这么一个尤物。 这确实是一个尤物，哪怕是以魅魔来看，也绝对是其中顶尖的佼佼者。她身上充斥着一种上位者的气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的境地。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让她的迷人程度增加了数倍，足以让很多人不顾自己的生命问题，铤而走险。 魅魔注视着这个混乱的场景，她的唇微微勾起，显得漫不经心又迷人。虽然她以奴隶的身份站在这里，却依然像是所有人的女王。 “这就是我想象中的魅魔，是我的女王！”娜伦德激动不已，她铆足劲跟人开始竞价。 卡洛琳看着娜伦德掏出了她一直很宝贝的小兜兜，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又一个火焰结晶。此前有多小气，现在就有多大方。这种差距让卡洛琳都有些忍不住咋舌，她扭头对诺玛说：“这不会是个抖M吧。”以那个魅魔展露出的气质，卡洛琳已经可以想象娜伦德跪在对方脚下亲吻对方脚背的模样了。 “……什么是M？”诺玛好奇的问。 于是卡洛琳就扭过头不说话了，她的导师这么纯洁，还是不要带坏小孩子的比较好。毕竟带坏了，承受的人可是她。她可一点也不想尝试这方面的新花样！ 竞价十分激烈，迷失之城不愧是四层深渊的领主之城，哪怕是这么一个拍卖行，里面的人都非常有钱。在不停的抬价的情况下，娜伦德居然发现自己出生入死攒下来的钱居然不够了！她咬咬牙，扭头对卡洛琳说：“借我钱！” “嚯！跟我借钱呢？你还得起吗？你不是一个黑暗学院的穷学生吗？” 卡洛琳开始嘲讽起来。而娜伦德的迟迟不报价，也引来了主持人的关注，他开始喊起倒数。娜伦德急了，她急急忙忙的说道：“那伦比亚的第一家族，一定可以还你钱，我以女**义发誓！！” “你们暗精灵的誓言嘛……”卡洛琳吞吞吐吐的回答。 娜伦德急切的扭头，再扭头回来，抓住了卡洛琳的手：“我们签契约！” 卡洛琳笑起来，她拿出了自己的空间袋：“当然，客人，你需要多少钱。” 这该死的，乘火打劫的混蛋！ 娜伦德知道自己又上了卡洛琳的当，她含着眼泪瞪了卡洛琳一眼，抓过空间袋，重新按下竞价键。而这一次，她成功的压制了对方。 当拍卖行的人收到钱后，就派人把魅魔送了上来。 “客人，这是您的控制环。如果对方有杀意，您可以用这个控制她。请注意，如果您中了她的魅惑，从而解开控制环，我们是不负责的。”拍卖行的人态度极好，解说也很到位，恭恭敬敬的把控制环交到了娜伦德的手中。 娜伦德的手指都在抖，她喜笑颜开的挥手，给了拍卖行的人一个碎晶，反正她已经债多不压身了，更何况花的是卡洛琳的钱，她一点也不心痛！！ 拍卖行的人顿时也跟着笑，朝几人行礼后离开，还体贴的带上了门。 娜伦德看着面前这个挺直腰肢的魅魔，她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对魅魔说道：“我叫做娜伦德，你叫做什么？” 魅魔瞥了她一眼，目光高傲，就如同在看一只地上爬行的蚂蚁，这种目光让娜伦德头皮发麻，浑身战栗。但魅魔很快就略过了她，转头看向诺玛。 诺玛并不喜欢魅魔看向自己的眼神，她眼睛眯了眯，下意识的释放了一点威压。但碍于这座城市的规则，她还是有所收敛，但这足以表明她的态度：她不是好惹的，以及，没事别惹自己！ 魅魔感受到了这一点，她看向诺玛的眼神十分奇特，但还是往后退了一步，这是一个退让的姿势，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在看到诺玛的神情稍微缓和后，魅魔说话了：“我的姓氏是菲尔德罗。” 诺玛有些不解，基于礼貌的回答：“诺玛。诺玛希尔。” 在说出这个名字后，卡洛琳和娜伦德都睁大了眼睛。卡洛琳是疑惑于自己导师突然的坦诚。而娜伦德显然是另一个层面。做为跟白金之塔并驾齐驱的魔法学院，娜伦德虽然没有见过诺玛的画像，但对诺玛天才之名是非常熟悉的。 当然了，对她目前的重心也非常熟悉。但，这个人不应该在主大陆吗？为什么会跑来深渊？ “哦……”但身处深渊的魅魔并不清楚诺玛的大名，她干巴巴的哦了一声，就跟诺玛大眼瞪小眼起来。 就在卡洛琳有些不耐，想要插话的时候，魅魔说出了第二句话：“你不清楚这个姓？你也不清楚你的血缘父亲是谁了。那么，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的血缘妹妹。” 这话说出口，不止卡洛琳，娜伦德，就连诺玛也呈现出了一瞬间的呆滞。 血缘的父亲，姓菲尔德罗的深渊恶魔？谁？ 第115章 现场陷入了一片尴尬而安静的沉默。 娜伦德就不说了， 她不止沉默还十分震惊。魅魔？谁？她前不久刚知道了一直旅行的对象居然有两个元素君主的契约对象，很可能前方的道路直指神祇。这种虽然是秘闻，那也是极其高端的秘闻， 主要是离她太远，她没啥真实感，仿佛在酒馆里听吟游诗人在瞎唱歌。跟着就是同伴竟然是诺玛·希尔！那个白金之塔大名鼎鼎的诺玛·希尔！然后没几秒钟…… 诺玛·希尔竟然是半人半魅魔！她为什么要在白金之塔， 她应该天生就属于黑暗阵营！黑暗女神会欢迎她！夜之帝国也会欢迎她的！ 娜伦德暗戳戳的欢欣鼓舞， 又有点担心的看了卡洛琳一眼。她没有忘记， 比起诺玛·希尔， 这个女人更像是一个土生土长，心狠手辣的黑暗阵营的人。 而卡洛琳就显得平静很多，看上去是已经知道这件事很久了。娜伦德砸吧了下嘴， 想起之前腻腻歪歪的两人， 由衷的感觉到了羡慕。 诺玛是魅魔， 那她们岂不是平常腻腻歪歪，说不定在梦境里也是一样腻腻歪歪，真是……太让暗精灵羡慕了！ 卡洛琳看着诺玛，她摸不准诺玛的想法。从之前的行为来看， 诺玛曾经也许是对自己的血缘父亲是有着一部分向往的，否则无法解释她对深渊的熟悉。但她为什么没有继续追查下去，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而至于现在，诺玛还有没有这份心思， 卡洛琳也不清楚。 因为她的导师啊……始终是一个对自己的身份耿耿于怀的人。 诺玛迟缓的眨了下眼睛，她的胸脯不明显的起伏了一次——或许是因为她的胸并不大，卡洛琳走神一般的想着，又急忙按下这种浮动的心思，关注着自己的导师。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诺玛回答， 她的声音有点慢，比平常更慢一点，但话音里的那种冷漠依然跟平常一样，“我也不关心我的血缘父亲是谁。我来到这里，是为了离开。” “哦？”魅魔说着，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被束缚的绳索。这玩意儿施加了魔法，她无法自行挣脱。她扭过头，对娜伦德说，“过来，给我解开。” 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甚至没有施加魅惑。 这可真是自大。卡洛琳想着。 然后她就看见娜伦德屁颠颠的上来给魅魔解开了绳索，并且讨好的说道：“这位姐姐，我现在是你的人，考虑跟我签一个契约吗？” 魅魔揉着自己的手腕，她的目光扫过了娜伦德的脸庞。虽然本文此前并没有详细的描述过娜伦德的长相，但娜伦德毕竟是一个暗精灵，精灵一族向来在主大陆都处于颜值的顶端的存在，无论是普通的精灵，还是暗精灵。比起平和的精灵，暗精灵身材矫健，眼眸深红，更是多了几分邪魅，在主大陆向来是受人追捧的存在。在黑市里，一个暗精灵奴隶的价格甚至远超过普通的精灵。 魅魔并没有被暗精灵的样貌迷惑，她带着点挑剔的目光看着娜伦德，皱眉头：“你可不是我喜欢的长相。我更喜欢……”说着，她深红的眼眸扫过了卡洛琳，最后落到诺玛身上，她勾起红唇，“像这样的，越是正经严肃，越是端庄圣洁，就越想撕开她的衣服看看里面的真实。” 卡洛琳强忍着自己想要点头的欲望，脸露不快：“阁下，请慎重。” 而娜伦德则一副天打雷劈的样子：“您不是说你们是姐妹吗？” “想想我们的种族，亲爱的暗精灵小姑娘。”魅魔摸着自己的红唇，朝娜伦德飞出一个吻，娜伦德就满脸通红的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随后魅魔看了眼卡洛琳，笑了：“你全身上下都是我这个血缘姐妹的气味。”说着，她重新看向了诺玛，“你就这么一个食物？这么珍惜，这么舍不得？你已经……饿了很久了吧？” “我有人类的血统。”诺玛皱起眉头回答，“还有，她不是我的食物。她是我……” 说着这样的话，诺玛转头看向了卡洛琳。卡洛琳也正看着她。 是什么呢？卡洛琳的心中有些期待，她已经不祈求从诺玛的口中听到她想要的那个答案了。但是没有想到，诺玛竟然还有一天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卡洛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跳动，在祈求，在盼望。 这份期翼落入了诺玛的眼中，她罕见的沉默了很久。没有说出原本想要说出的学生，而是转成了一个更为中性和暧昧的字眼。 “对我很重要的人。” 魅魔带着笑容——这个种族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微笑着，除了诺玛——看了看自己的血缘姐妹，又看了看卡洛琳。这个人类忍耐着，收敛着脸上的情绪。但魅魔听到了卡洛琳鼓动的心跳，闻到了熟悉的食物的香气。沾染了爱情的气息，比普通的欲望会强烈很多，而魅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品尝过这种极品的滋味了。 要一个人对自己死心塌地很容易，只要魅惑就可以了。但如果这份喜爱是发自灵魂，发自内心，就需要漫长的时间、极佳的耐性，以及一点点运气。这样的食物在魅魔当中是极致的美味，向来让魅魔们羡慕以及向往。 但大部分魅魔不会花时间那么去做，除了少数追求极致感受的同族。 那么，诺玛是哪一种呢？ 魅魔念头转了转，就笑了起来，说道：“看来你真的很人类。看在你们买下我的份上，看在我们血缘姐妹的份上。我不会对你看上的人出手。而且我会给予你们一个解答的机会，你们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你是我买的……”娜伦德不甘愿的在一旁碎碎念。 而诺玛则摇头：“没有，我们在这里只是一个意外。你们请随意。”说完这句话以后，诺玛看向了娜伦德：“我们的约定已经完成了。你自由了，记得出去以后把欠的钱还清。” 娜伦德僵了僵脸，但是自由两个字还是让她开心起来，她激动的朝诺玛挥手：“好的，你们就在主大陆等我的好消息吧。” 卡洛琳按住娜伦德重新签了一份契约，让娜伦德不得泄露在深渊中跟两人相关的任何事情。在绝对的武力威胁下，娜伦德不得不答应下来。 魅魔一直充满了好奇的看着她们的举动，就在诺玛拉开大门，准备走出去的那一瞬间，魅魔终于开口了：“你们要回到主大陆？从这里？” 诺玛没有理会魅魔，她扭动了门把手。而卡洛琳则有些不愉快的瞪了眼魅魔，意思很明显，这跟她无关，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魅魔则面带微笑的说出了下一句话。 “我恐怕要很遗憾的告诉你们不行。因为你一定会被领主，也就是我们共同的父亲注意到的。” 哐的一声响后，打开的门被狂风重新带上。诺玛扭过身，盯住了魅魔，尽管受到了这样大的冲击，但诺玛依然没有主动的发出攻击。她只是盯着魅魔。 魅魔探了探手：“看来你不知道？四层深渊的领主，一个从奴隶出来的男性魅魔，菲尔德罗，也就是你和我的血缘父亲。他不喜欢女性魅魔，尤其是，他的血亲。你如果遇到了他，基本可以肯定，你会死在他的手中。” 话音落下，风刃无差别的刮起，旋风划过了魅魔的脸庞，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紫色的鲜血落下，滴滴答答的。而娜伦德由于趴的够快，只被削掉了一搓头发。她抱着脑袋惊疑不定的看过去。 “真是抱歉呢？我只是心里有点不满，想要发一发脾气。”卡洛琳说道，她摊了摊手，旋风还残留在她的指尖，她毫不避讳的看着魅魔。 这并不是主动攻击，只是无意识的擦过了魅魔的脸罢了。 会利用规则的，当然也不止恶魔。 人类这个足够混乱的阵营的种族，也向来是钻漏洞和规则的好手。 卡洛琳微笑着看着魅魔：“您想要打我吗？可惜好像不行，你没有主动攻击，没有主动的违背规则。既然你不能，那么我是否可以怀疑你无法战胜你的血缘父亲。所以。”她扬了扬下巴，“现在是你在找盟友，你在寻求帮助。请有一个寻求帮助者该有的态度。” 第116章 最后几人重新找了一个地方。 临走的时候， 魅魔让娜伦德重新把自己捆了起来。娜伦德在举动的时候，浑身都在抖，卡洛琳无语极了。倒是魅魔看着娜伦德， 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看来在某方面我们还是很合拍的。” 卡洛琳：“……”她转头捂住了自己导师的耳朵。 诺玛回以她纯洁无辜的眼神，卡洛琳觉得自己的心灵连带着灵魂都仿佛被洗涤了一番一样，带着老母亲似的眼泪， 对诺玛说：“我们赶快把事情办完就离开吧。”什么黑暗阵营， 什么深渊， 什么暗精灵， 她这辈子都不想要去涉足了。自家的导师就这样是最好的了，可千万不要沾染上不应该的颜色！！！ 不得不说，在某一方面， 卡洛琳对自己的导师还是相当的了解的。在听到这句话以后， 魅魔抬起了眼， 看着诺玛：“我的血缘姐妹，你想要跟你的小宠物玩点新花样吗？我可以教你不少。” 卡洛琳在看到自家导师眼中一瞬间闪过的好奇以后，果断的捂住了诺玛的眼睛，在她的耳边恶狠狠的威胁：“那些东西我不喜欢！” 诺玛便老老实实的点头， 看向了魅魔：“她不喜欢。” 意思就是，没有必要了解了。 魅魔笑了声，没有说话。 她们一起走出了这家店，这个小巷。恶魔们用带有恶意的目光盯着她们， 如果不是因为规则，恐怕她们在刚走出大门的时候，就会爆发战斗。但因为规则的影响，也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大家都保持了可贵的理智， 只是看着几人走开。 如果换做一个能力不足，或是心理不怎么样的人，恐怕会在这种应激状态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卡洛琳也毫不怀疑，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就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在路上的时候，魅魔告知了几人自己的名字。 “莎曼。我的名字。”介于恶魔的名字总是带有契约的效果，这个名字多半也是假名而不是真名。但是众人也不太在意，她们已经被魅魔话中的世界所吸引。莎曼详细的介绍了魅魔的世界。 在众人的认知之中，魅魔总是以女性的身份出现，她们在梦中勾引男性，比起恶魔们的玩弄人心，她们似乎更喜欢用这样的方式猎取食物。但是魅魔也并非没有男性，只是在魅魔的世界中，男性的地位很低。如果女性魅魔的梦境是春色无边，那么男性魅魔制造的梦境就是传统的梦魇，是噩梦。 “这实在是太没有美感了。”莎曼皱着眉头说道，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对于男性魅魔的鄙夷。很明显，她深受传统的魅魔的观念影响着。 可是现在的深渊四层的老大却是一个男性魅魔。 大家这么想着，彼此看了几眼，没有说话。但莎曼倒是无所谓：“我知道你们想要说什么。是的，菲尔德罗是一个意外。他是一个少见的男性魅魔。他登上四层深渊的顶端，其实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们的世界很封闭，菲尔德罗已经走出去了。” 她们找到了一个旅馆。 旅馆的人看到几人和一个捆绑起来的魅魔以后，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各位，祝你们玩的愉快。”他对诺玛等人说道。 “魅魔，祝你吃得开心。”他这么对莎曼说。 卡洛琳：“……”她已经受够深渊生物对于这种事情的开放了。 一进入房间，诺玛抬手就设下了一个防止人窃听的结界。莎曼刚想要嘲讽，但看到这圆融完美的禁制又闭上嘴巴，只是看向诺玛的眼神更加深邃几分：“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我的血缘姐妹。” 卡洛琳的脸上一黑：“她有一半是人类，我们人类不跟血缘姐妹乱搞。” “这可不一定。”莎曼说着，坐在宽背艳红的椅子上，朝娜伦德抬了抬下巴。娜伦德就自觉主动的为她解开了手绳。莎曼揉了揉手腕，她勾起娜伦德的下巴，印上一个香吻，“小暗精灵，你要学的东西可多得是呢。” 卡洛琳脸上更黑，但她的眼前一黑，诺玛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卡洛琳听着诺玛冷静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沙沙的：“有话快说，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听你胡说八道。” “好吧好吧。”莎曼叹了口气，她有些遗憾的看着诺玛，话音里都是埋怨，“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饿，在被菲尔德罗送到那个该死的拍卖行之前，我已经饿了很多年了。” “你是被菲尔德罗送过来的？”卡洛琳一下子拉下了诺玛的手。诺玛有些不满的看了眼卡洛琳，但她的目光停留在卡洛琳握紧的她的手上，又柔和下目光，没有说话。 莎曼拢了拢头发，打发娜伦德为她服务。娜伦德显然被眼前的魅魔所迷惑，带着一脸荡漾的春色为她们端上了酒水。莎曼喝了一口，吐出一口长气：“是的，我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差点干掉他的女性魅魔，所以嘛……” “他为什么不干脆杀死你？”卡洛琳问。 莎曼笑了一声：“他的个体虽然强大，却不能抗衡整个种族的习俗。男性魅魔，在战争时期，是要献祭给女性魅魔的，是女性魅魔的口粮和魔力储备。他们天生就是种族的最底层，我们现在虽然接受他的统治，但这是建立在四层深渊的领主上，而不是男性魅魔对女性魅魔的统治上。” 简单的说来，就是，你要当领主可以，但你要是想当女性魅魔的头，就要做好跟全部魅魔所抗衡的准备。 卡洛琳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她觉得自己还是不太理解深渊物种的。 “你想要我们帮你？”诺玛问，她权衡了下利弊，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有利于她的地方还不足够。 “当然。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具有强大魔力的家伙。虽然是个混血……但感谢魔神，你是一个女性。我们天然就是共同体。”莎曼朝诺玛笑了声，“更何况，我们还是血缘姐妹。” “如果我拒绝呢？” 莎曼耸肩：“我当然无权干涉你的任何举动……但就如我之前说的那样，你走到领主府的瞬间，就会被菲尔德罗察觉，并且被杀死，他对于自己的血脉可没有那么友好——特别是在我出现之后。”莎曼吃吃的笑了起来，对于自己之前的夺权行动对诺玛等人造成的不便一点也没有愧疚，反而像看好戏那样的样子。 “你可以去试一试。”莎曼怂恿着，“这当然也可以，我很好奇，你跟菲尔德罗争斗到底谁会赢。你放心，如果是菲尔德罗，我会替你补上一刀的。” 诺玛想了想，她看着卡洛琳，卡洛琳叹气，为她倒上了一杯清泉——在动脑的时候，她的导师向来不喜欢大陆上当水一样喝的酒精。 “就这么点了，省一省。”卡洛琳小声说。 诺玛嗯了一声，她还没有得到水元素君主的权柄，不可能在这深渊中凭空变出水元素。她小心的喝着水，想了会儿，才说道：“你说的并不足以打动我。我有八成的把握，菲尔德罗不会对我动手。”他跟贝拉生下的诺玛，对菲尔德罗而言一定有目的，不管是出于看人类挣扎的好戏，又或是更深一层的企图。这都决定了他不会对诺玛下手，但至于会不会采取其他的动作，那诺玛就不太清楚了。 但她已经尝试过了贝拉对自己的无形控制。此刻再有一个菲尔德罗，诺玛潜意识的就感觉到不喜和抗拒。如果能把这个隐患提早干掉，诺玛并不介意。但这不是她一定要动手的理由。 莎曼听到诺玛的话以后，目光闪动。过了很久之后，她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菲尔德罗特意去主大陆制造出来的那个孩子。那个充满了野心的女人的女儿。” 诺玛抬起了眼，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着莎曼，打量着对方紫色的头发和红唇，看着对方美艳的脸庞，以及那双几乎跟她一模一样的羊角。她们之间有血缘关系，这件事，哪怕不用莎曼刻意说出来，诺玛也清楚。 “你跟菲尔德罗曾经很亲密。”诺玛说道。 莎曼笑起来：“不愧是那个人的女儿，真聪明。是的，我曾经是菲尔德罗最信任的女儿，最有力的打手。不过”她抬起了手，“现在不是追究我跟菲尔德罗的过往的时候，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动你了。我亲爱的血缘姐妹。” 莎曼的双手交拢，下巴搁在上面，她一直在笑，只是此刻的笑容充满了把握：“帮我，然后我会告诉你，菲尔德罗想要利用你做什么，他有些东西留在了你的身体里。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愿意的，不是吗？” 说着话，莎曼抬起手，魔法的契约在空气中渐渐成型：“我们可以签订一个契约，以保证我说话的真实性，以及之后后续的完成情况。请相信我。我真的，非常的有诚意。” 诺玛眯起了眼睛，点点头：“成交。” 第117章 要扳倒一个深渊领主，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在确认契约之后，莎曼立刻就动了起来。而诺玛则跟卡洛琳一起喝茶。至于娜伦德， 则被安排出去作为跑腿了。暗精灵在这座城市并不少见，她出去也不会受人怀疑。 倒是卡洛琳一边喝着茶，一边轻声说：“这里的暗精灵为什么这么多？” “都是黑暗阵营，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莎曼懒洋洋的抬了下眼睛。她的目光鲜红犹如熔岩， 沉着的是如同野兽那样冷漠无情的眸光。 卡洛琳笑了一声：“哪怕是白金之塔， 也没有那么多的异族……更何况， 你们还是黑暗阵营的。” 信任、友好、团结，对于黑暗阵营的人来说，都是利益之下无可奈何的选择而已。 卡洛琳看了诺玛一眼， 诺玛回了她一个全然信任的眼神。于是卡洛琳就放下心来， 继续说道：“导师说那个暗精灵身上有黑暗女神的气息。” 凡说神名， 神祇就会察觉到。卡洛琳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未尝不是存了点试探的心情。莎曼慢慢的坐直了身体，她的目光注视着诺玛：“你可以察觉到神祇的气息……？” 诺玛扭头看着莎曼：“一个深渊领主，应该也可以。” 这属于半神的领域。她能感知到莎曼的位阶， 已经很接近半神了，但她毕竟还不是一个半神。 莎曼沉默了片刻，就陡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这才是命运终究把你送到我面前的原因。我的第一次行动一定会失败， 正因为如此，你才能来到我的面前，成为我们复兴的光环。” “……”诺玛沉默了，她想着在背后安排的可不是命运，而一定是那位提供了莎曼帮助的神祇。诺玛的这一行旅行， 就仿佛是被人算计了那样。在这命运之河中，诺玛无形中按照某个神祇的想法往前，而这条支流的终点会通向哪里，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结局，诺玛也不清楚。 而她只能尽力的去争夺主动权。 “那一位给了我一把武器。如果我能成功的将它捅进菲尔德罗的心脏，那么就是我胜利了。”莎曼托着下巴说道，“可惜的是，我失败了。” “为什么他不杀了你。”卡洛琳皱起眉头。 “因为比起生死，生不如死才最有趣啊。”莎曼笑着，“他把我送到拍卖行，想要我受尽低等恶魔的折磨，真是有趣，有时候，我的这位血缘父亲的情绪总是太人类化了。” 卡洛琳想了想：“那么我敢肯定，我们已经进入对方的视线了。” 莎曼点头，摊手：“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么，怎么办呢？”她兴致勃勃的注视着卡洛琳，这个魅魔的样子在某方面跟诺玛魅魔的形态很有几分相似。卡洛琳竟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都在加快。她捂住自己的心脏处，皱着眉头看着莎曼，然后转头理所当然的对诺玛告状。 “导师，她魅惑我。” 下一刻，莎曼昂起的头就被迫低了下来。一个半神级的威压直接压在了她的脖子上，让她不得不收敛起来。 “啊……你们这种混血真是最讨厌了……”莎曼哼了一声，举起手，用力的把自己的头颅往上一扬。在一阵牙酸的声音里，莎曼依然昂着头，“你应该要学会我们魅魔的生活方式。” “我生活在主大陆。”言下之意就是没兴趣跟莎曼讨论一个魅魔的生活方式了。 莎曼用力的揉着自己的后颈。如果不是因为仗着深渊魔族的皮糙肉厚，她的颈骨恐怕现在就已经折断了。但是她现在看上去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卡洛琳冷静的看着莎曼，在心中进行着估算和判断。而莎曼则扭头看着卡洛琳：“人类，你的分析还没有说完。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卡洛琳笑了一声，她的仪态优雅，只是整个身体却歪歪斜斜的朝诺玛靠去。诺玛伸手接过卡洛琳，将她拢到自己的身前。诺玛的目光微微闪动着，优雅的女人以这样的姿态依偎向自己，无异于倔强变得脆弱，独立变成依附，圣洁染上欲色，都让人感觉到格外的心动。 而卡洛琳则在诺玛的身上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您都不担心，那我们担心什么呢？”她说着这话，又抱住了诺玛。 莎曼笑了声，也跟着不说话了，她翘腿坐在座椅上，桃心似的尾巴惬意的左右摇摆。她的手指尖拢在一起，就仿佛在等着什么。 很久之后，卡洛琳的呼吸都变得平稳起来后，房间里才响起了诺玛平静的声音。 “投向另一个神祇，扳倒现有的规则，或许不是一件好事。” “你真的是被人类影响得太久了。”莎曼闭上眼睛回答，她没有隐瞒诺玛的意思，“我们是黑暗阵营的生物，混乱天生就在我们的体内。更何况，那一位神祇……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也许会发生我们都觉得有趣的结局呢？” “但那并不在你的把握中。”诺玛的手轻轻抚摸过卡洛琳的头发，她的动作很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珍惜，似乎害怕自己的手稍微重一点，就会把卡洛琳从睡梦中吵醒，“你只是个棋子，不是下棋人。” 那么，诺玛·希尔想成为下棋手吗？ 莎曼睁开眼，她安静的注视着诺玛的动作：“魅魔都不喜欢投入感情在这样的游戏里。极致的美味虽然好吃，却也容易养刁自己的胃口，这样对你不是什么好事。” “无所谓，反正我只有一半的魅魔血统。”诺玛回答，她甚至是难得的笑了一声，“你说的对，我已经被养刁了胃口。” 就连当初使用本能在夏尔的试炼里引诱那个恶魔，都让她感觉恶心。 莎曼哼了一声，说不清那声音里到底是不屑还是羡慕。两个恶魔都不说话了，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深红色的墙壁偶尔如鲜血一般的流动，营造出一种随时仿佛被人注视的奇特光景。 等到卡洛琳美美的睡了一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娜伦德已经回来了。她背着一个口袋，身后大约有4，5个魅魔，都是一等一的身材，她们站在一起，仿佛就是魅惑的本身。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口干舌燥，心脏鼓动了。 莎曼对她们都很熟悉，她们拥抱，交谈，表情里都充满了庆幸。在交流过后，莎曼将她们牵引到诺玛她们的面前，为她们引荐。深渊恶魔们的态度向来是暧昧的，这一点在交流中表现得淋漓尽致，相比之下，莎曼就显得直爽得多。 诺玛对于扳倒菲尔德罗之后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哪怕四层深渊就此混乱，她也觉得无所谓。她拉了拉卡洛琳的手，露出了一点困倦来。 “既然你们都已经见面了，那你们谈，我们就先去休息了。等你们商量好了通知我们就行。” 魅魔们听见，脸上闪过不快和警惕，一个魅魔沉默的站在了门口，看上去似乎有点堵门的样子。卡洛琳嗤笑了一声，环着手看着她们。卡洛琳或许打不过莎曼，但这几个魅魔还是不成问题的。而莎曼则开口：“她们是我们重要的客人，不许无礼。” 对于莎曼一开始并不阻止的动作，卡洛琳没有心思点明对方的小心思。她一手拉着诺玛，一边转头看向一边乖乖坐着的娜伦德。 娜伦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朝卡洛琳看过来。在对上卡洛琳那双带着笑的眼睛后，娜伦德一个激灵，后背起了一层毛汗。 “走吧。”卡洛琳朝娜伦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娜伦德身子一抖，朝莎曼喊：“姐姐快救救我！这个人类坏的很！” “那你好好陪她们玩玩。玩的好，姐姐另有奖励呢。”莎曼朝娜伦德飞了个飞吻，娜伦德就苦着脸被抓了出去。 卡洛琳瞅着发抖的娜伦德，哼了一声：“跟我装什么？女神的使者。” 娜伦德嘿嘿的笑，装傻：“什么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每个人都是女神的信徒，所有的暗精灵都是。” “那就合作取消吧，反正没你们我们也可以回到主大陆。”诺玛闲闲的抬眼，以一副困顿到生无可恋的表情说出了致命的话。 娜伦德的表情就一下垮了下去，她抓住了卡洛琳的袖子——她可不敢抓一个半神的袖子：“你们完成了任务，女神会给予你们满意的报酬。请相信女神……如果神祇之中，你们还要选择一位可以信任的话。” 卡洛琳跟诺玛对望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以及意料之中的恍然。 在莎曼这一块拼图终于出现的时候，她们就已经确定了。这是有冥冥之中的高位者参与的一出棋局，目的是什么尚未可知，但可以想见的是，她们终于有资格走出棋盘，跟神祇对面了。只是面对面后，是操棋手还是继续是一个棋子，那是之后的事情。 至于现在，机会已经摆在了她们的面前。 第118章 “你只要出现， 菲尔德罗一定会见你。”莎曼这么对诺玛说道，她看着诺玛带着一些迷惑的双眼，勾起唇角， 笑了一声，“我的血缘姐妹，请相信我。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可以在你的灵魂里催生发芽的机会。” 诺玛原本迷惑的目光顿时凛然：“你的意思是。” “没错， 你早就被种下了’种子‘。” 这句话一直让卡洛琳深感不安， 也让诺玛沉默了很久。她微微抬眼， 对上莎曼势在必得的眼神：“那么， 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这个给你。”莎曼小心翼翼的递给诺玛一个黑色的盒子。诺玛打开，华光闪动过后，又被死死的掩藏下来。诺玛看到一柄黑色的短剑静静的躺在盒子中。它看上去朴实无华， 上面还缠绕着深红色的锈斑， 遮盖了短剑本身的花纹。 如果长久的盯着它， 就能从中感受到锋锐的杀意，仿佛有尖锐的东西抵住自己的脖子，下一刻就能划过脆弱的脖子，流淌出鲜血来。而这柄短剑本身， 也在喧嚣渴望着鲜血的涂抹，极端的邪恶，极端的不驯。诺玛的神情不变，她静静的盯住它， 过了一会儿，才朝它伸出手去。 莎曼脸上的神情变了变，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她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想法，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诺玛， 一点也没有提醒的意思，静静的看着诺玛仿佛是蛊惑一般的拿起了短剑。 短剑发出一声急促的铮鸣，仿佛是恶魔的微笑和蛊惑。但下一刻，它的身上就燃烧起了火焰。哪怕是生长于深渊中的莎曼，也感觉到了这灼热的温度，有些不适的后退了一步。短剑短促的发出一声响，它身上的火焰一点点的舔舐过剑身。短剑开始急促的颤动，仿佛是一个有意志的人想要逃离。但它却被诺玛牢牢的握在手中，白金色的火焰舔舐过诺玛的手指，讨好一般的在她指尖绕动，又毫不留情的吞没短剑。 剑身上鲜红的铁锈被一点点的吞没，露出了原本镂刻的花纹。空气中漂浮着血腥的气息，过了一会儿，火焰猛的加大，把空气中的味道都烧了个一干二净。短剑也终于不再跳动，乖顺的躺在诺玛的手中，黑色的剑锋锋利依旧，却没有了之前那种邪恶嗜血的感觉。 莎曼将一切收入眼中，最后缓缓的吐出了一口长气：“果然，这把剑其实是为你准备的。”说到这里，她的目光下垂，充满对于神祇的畏惧。 莎曼是一个自信且自傲的女人，在她的种族里，女性地位极高，这也养成了她高傲的性格。她不会相信这柄短剑是为另一个人准备，她必然会亲自去尝试。然后在被迫跟现实低下头的时候，她才会考虑跟其他人结盟的问题。这一切都被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祇预料到了。但对方什么也没有说，看着她一步步挣扎，最后走在了神祇预想的道路上。 那一刹那间，莎曼甚至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在神祇的预料之中，脚下的道路永远有，且只有一条，无论如何挣扎，她始终是往自己既定的命运走去。 诺玛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的短剑，最后朝莎曼点头：“我只要用它插入菲尔德罗的身体？” 莎曼笑了一声：“你虽然有魅魔的血统，却什么都不懂呢。”她说着，指了指短剑，“魅魔有两个心脏，一个在心脏，一个在肚脐下。拥有充足的供血系统，才能保证超强的体力，支撑我们的食欲。” 这话说的有点委婉，诺玛只是皱了皱眉，就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她微微侧头，看着一旁一直很专注的卡洛琳。卡洛琳眨了下眼睛，她在某方面的常识远超过身为魅魔血统的导师，因此很快就回过神来，嘴唇先是不适的抿起，但在看到诺玛看向自己的表情时，又忍不住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朝诺玛眨了下眼睛。 于是这个拥有火之君主权柄的老法师，顿时像是被什么所灼伤那样，扭过头去，只给卡洛琳留下一个绯红的耳尖。 诺玛咳嗽一声，绷紧脸，说道：“我知道了，我要同时攻击这两个地方，他才会死去。”话虽然这样说，但诺玛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方是深渊领主级别的角色，她一旦得手，只要一下，对方就会立刻反应过来，并且反击。到那个时候，她还有没有第二次机会，就是一件很渺茫的事情了。 “你有信心吗？”莎曼问。 诺玛抬眼，她看着莎曼，突然笑了一声：“既然神祇将短剑递交到我的手中，那么她必然预料到了最终的结果。” 莎曼的眼神阴沉下来，过了很久，她才说道：“你说的对，无论如何，我们都没有别的选择。” “那倒也不一定。”诺玛说道，她站起身来，随手把短剑塞进了自己的腰带上，“我要先去休息了。你们做好善后工作吧……两个半神级人物的争斗，会把这个城市毁灭的。” 这关他们什么事呢？莎曼想着，但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她拍拍诺玛的肩头：“去吧，我可以起誓，完成任务后，你会获得魅魔一族的友谊。” 黑暗阵营的友谊吗？卡洛琳想着，她转头看向娜伦德。娜伦德原本痴迷的看着莎曼，她身子一抖，回头看到了卡洛琳，她眨巴眨巴眼睛，以纯真无辜的眼神和语气说道：“我之前承诺过的也一样。” 卡洛琳哼笑了一声，她转身，快步上前几步，挽住了诺玛的手臂，在诺玛耳边悄声说：“不用做什么准备吗？” “你见过不做准备的法师？”诺玛的声音里难得的浮上了笑意，以及战意。 卡洛琳顿时舒了一口气，她安下心来：“那就好。是什么新的花样吗？导师也教教我啊？” 在一个深渊领主的眼皮底下做小动作，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卡洛琳想自己的导师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办法。她总是那么的聪慧，夹着小小的狡猾。她坚信自己的导师。 诺玛想了想，说道：“是了，莎曼是教了我一点新的花样。唔……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也是可以试试的。”说到这里，诺玛腼腆一笑，“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因此一直没有跟你提过。” 卡洛琳：“……？？？” “我觉得您误会了什么……”卡洛琳艰难的发出异议。 诺玛顿时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卡洛琳，眼睛里都是失望：“我误会了什么？你不愿意？” 卡洛琳的喉头艰难的滚过，她盯住诺玛失望的眼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回答：“不……也不……我也……可以尝试……” 诺玛的眼中顿时爆发出了光亮：“莎曼教的果然不错。那我们走吧。” 卡洛琳：“……？？？” 该死的魅魔，快把她纯（好）洁（骗）的导师还来啊啊啊！！！ 她们在这里待了好几天，日子过得十分的滋润糜烂，等到莎曼终于敲开诺玛的大门，看到穿得整整齐齐，精神抖擞的诺玛的时候。莎曼露出一点笑容。 “已经准备好了？”诺玛问，她的身子转了转，挡住莎曼探寻的视线。 “当然。”莎曼回答。 没有多久，诺玛跟卡洛琳就下来了。娜伦德老远的捂住鼻子坐在一边，露出又是羡慕，又是愤恨的表情：“你身上全是魅魔的味道！全是！” 卡洛琳当然感觉不到什么，她只是听从诺玛的话，现在可以把面具取下来而已。她疑惑的看向诺玛，诺玛还在摆弄自己的衣服和口袋，回答她疑问的是莎曼。 “你现在看上去每一寸皮肤都涂满了某个魅魔的味道。这种情况下，我们是不会对你下手的——随想在别人的嘴巴里抠食物呢？” 卡洛琳就面无表情的转过头。行吧，她知道了，自己导师为了不让她被其他魅魔看中，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呢！ 娜伦德走在前面带路，她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我先离开，会在传送门的另一头等你们。当然了，如果你们死了，我也就不会管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原谅，我们暗精灵是不会卷入深渊恶魔的斗争中的。” 诺玛听闻，眼中露出一点明悟，而莎曼则一手搭在了诺玛的肩膀：“当然。不过你身为我的’主人‘，我会跟你一起离开。” 娜伦德短促的笑了声，表示了赞同。她们一起来到领主府，娜伦德朝几人挥了挥手：“那么，希望我们在主大陆再会吧。” 而诺玛则眯着眼看着领主府，这里笼罩了一层淡青色的结界，每一个走入其中的人都会被抽走一点的精神气，这既是分析，也是防备，甚至是补给。 “走吧。”诺玛说道，她踏入结界中，感受到结界和自己那种既亲近又疏远的感受。布置结界的人，跟她流有相同的血脉，这一瞬间，诺玛就已经感受到了。 而下一刻，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了诺玛的面前。男人温柔的，充满男性魅力的嗓音在诺玛的耳边响起。 “我的血脉。我的女儿。” 第119章 诺玛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一下子被什么抓紧了的感觉。 她抬起眼， 面前站着一个男性魅魔。男性魅魔在深渊中是比较少见的存在，哪怕是这个谜失之城中，也仅仅在少量且特定的地方， 才可以看到男性魅魔。而菲尔德罗，这个以男性的身份登上四层深渊顶端的魅魔，他身体高大， 面容俊朗。和女性魅魔那盘起来的可爱的黑角不同， 他的黑角像鹿角一样张扬， 充满了力量的美感。在他身后， 蝙蝠一般的黑色翅膀收拢起来，几乎覆盖了他整个后背。这既是一种博得女性好感的外观，又是一种防御。 他看向诺玛。 只是这一眼， 双方就足以从对方散发出的气味中辨认出血脉的关系。 这就是她的父亲， 她血脉的另一半。 这一刹那， 诺玛从心底深处发出了叹息声。她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跟对方相见。她甚至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灵魂深处上涌的依恋…… ……不，这并不正常。 诺玛垂眼， 她眼中闪动着警惕。如果是一百年前，又或是更早一点的时候，她还会被这种情绪所迷惑。可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她的父母各有各的打算， 又做好了心理准备，又怎么会轻易的动摇？她是个半神，已经逐渐的脱离了凡人的禁锢。力量的强大，同时也带来了心理上的坚如磐石。她不相信，自己会轻易的动摇。 诺玛想起了莎曼的话， 对方或许有其他的隐瞒，但起码这一点是没有骗她的。她的这个血脉父亲，确实曾经在她的灵魂里下过什么暗手。才让她在见面的第一眼就对菲尔德罗升起了认同。 “我是来要通行证，离开这里的。”诺玛抬起头，她平息了心中的情绪，看着菲尔德罗。 菲尔德罗看着诺玛，露出了宠溺的笑容：“不愧是我的女儿，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不过……多年不见，我们应该聊一聊。让我看一看，我的血脉已经走到了哪一步。” 诺玛偏了下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的样子。她在勾引菲尔德罗，勾引他说出一些其他事情，能满足诺玛好奇心的那些筹码。 果不其然，菲尔德罗只是停顿了片刻，就开口：“你就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生吗？我猜想，你的母亲并不会对你说出这些。但是我不同，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菲尔德罗的声音越来越温柔低沉，似乎引起了诺玛灵魂之中的一种共鸣。在那一瞬间，诺玛甚至感觉到了神智的恍惚，下意识的就要答应。但灵魂之中，元素王冠陡然灼烧起来，痛感唤醒了诺玛的神智。诺玛眼中闪过惊喜，她没有想到元素王冠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不过想来也是。深渊魅魔们诱惑灵魂，污染灵魂，而元素王冠怎么会容忍自己的主人受到灵魂的污染。 如果诺玛真的受到了不可避免的污染，诺玛相信，也许元素王冠甚至会自焚，带着它和诺玛一起燃烧殆尽，连一捧灰都不会留下。 这些念头看起来长，但其实只在一瞬间。诺玛垂下眼，将计就计，低声回答：“是的，我有很多问题，很多很多问题要问你。” 看着菲尔德罗展露出笑容，他的面容年轻俊朗，刻意露出这样慈父的笑来，显得十分怪异。诺玛垂眸想着，她回头看了眼卡洛琳，菲尔德罗就笑笑：“这是你的朋友？我会安排好她的，先让这位年轻貌美的小姐等一等吧。”他说着，打量的目光扫过了卡洛琳，又看了眼诺玛，笑笑找来一个恶魔吩咐了几句。做完这些，他才朝诺玛招了招手。 诺玛一直没有说话，安静跟在了菲尔德罗的后面。 卡洛琳注视着诺玛离开。一旁的恶魔非常的有礼，简直不像是传统中的深渊恶魔的形象似的。他带着卡洛琳来到一个会客厅，低声说道：“这位小姐，请您先在这里休息。” 卡洛琳点头，她站起身看着窗外，双手交握在身前，看上去优雅得就像那些足不出户的大小姐。而那恶魔则转身离开，两声沉重的脚步声后，身体软倒的碰的一声响就传来。跟着就是轻快的步伐。卡洛琳没有回头，看着外面。窗外的景色非常好，可以将整个迷失之城的景色都收入眼中。 “你打倒他，就不怕引人注意？”卡洛琳说道。 “相信我，一个低级恶魔的去世，不会引来任何人的注意。”莎曼的声音响起来，沙沙哑哑的，带着一点暧昧，“我一会儿就要去到我父亲那里了，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卡洛琳回转身，她注视着莎曼：“收回你的小心思，我不介意在这里跟你撕破脸皮。” 莎曼发出了笑声，她纤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很有趣，你跟我的姐妹比起来，更像是一个恶魔。” 卡洛琳皮笑肉不笑的勾了下唇，毫不犹豫的赶客：“你就这么闲吗？你的父亲可是不会等人的。” “总要给他们一点父女相认的温馨时间。”莎曼朝卡洛琳眨眼。 卡洛琳想了想，问：“你知道多少。” 这句话并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莎曼扬起了眉，缓缓的勾出笑：“很有趣，你很聪明，敏锐且心狠。我越来越喜欢你了，难怪我的姐妹被你吸引。”在看到卡洛琳不耐的眼神后，莎曼这才转过了话题，“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当时就在父亲的身边。” ====================== 黑暗的暗室里是一个巨大的法阵，阵纹被鲜血填充，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鲜血并没有丝毫凝固的迹象，反而像是有生命一样沿着阵纹在缓慢的流动着。每流过一次，阵纹旁的恶魔文字就会亮起一份，而一直响彻在暗室里的咒语声也会响动得更快。 细碎的，恶意的。 语言带有魔力，哪怕是人类的语言也不例外。如果是龙语是直接沟通元素，那么恶魔语就是调动人内心最为恶意的那一部分。如果是普通人，光是看着就会让性格发生扭曲。但暗室里的女人念诵咒语时，依然十分的淡然，她的目光中闪动的光芒，足以掩盖内心的恶意。 “不过，这也许也是一种扭曲，谁知道呢？”莎曼朝安静听故事的卡洛琳说道。 卡洛琳给了她一个白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莎曼耸耸肩，并没有反驳，只是整理了下思绪，重新回忆起了被召唤的那一个晚上。 “女人，你想要什么？” 菲尔德罗是带着莎曼一起出现的，两个深渊恶魔的出现大量抽调了召唤者的魔力。这是一种很有趣的小技巧，在一些召唤词语并不十分严谨的情况下，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比如说召唤词对应的是菲尔德罗，而不是深渊四层领主，那么，两个菲尔德罗就都可以出现。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维持召唤法阵的施法者直接被抽取魔力而死，对于恶魔而言也是一种有趣的尝试——他们既可以不用履行约定，又可以欣赏召唤者绝望的表情。 但这一次，召唤者坚强的维持了自己的魔力供给。这也是很少见的情况。菲尔德罗终于升起了一点兴趣，开口。 “我要一个孩子。一个可以容纳巨大的魔力，拥有人类的无限潜力，又可以拥有漫长时间的孩子。”召唤者取下自己的兜帽，她那棕色的头发在阴沉的烛火之下都似乎在散发着光华，“这就是我召唤你的目的。” 菲尔德罗笑了起来：“愚蠢的人类，你要知道，你在要求一个深渊领主跟你生下孩子。这可是很困难的事情。”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贝拉伸出手，她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颗青色的果实。 “……世界树的果实……”菲尔德罗低声轻语。他重新的打量着贝纳·纳尔森：“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认为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贝拉回答，她的拇指下意识的摩擦着果实光滑的表面，“这足以回答你问我的问题。” 世界树的果实可不仅仅是跟精灵挂钩，最大的可能性是跟精灵背后的那一位上位者……菲尔德罗沉默了一瞬间就哈哈大笑起来：“是了，现在是元素潮汐期，每到这时候，就总有野心家出现。你就是这一代的野心家吗？” 贝拉抬眼看着菲尔德罗大笑的样子，她的神情十分冷静，甚至是冷漠：“我只是一个践行着，这份野心真正的实现者，是我，和你，的孩子。” 这句话显然愉悦了菲尔德罗，他朝贝拉伸出了手，露出了充满男性魅力的笑容：“有趣的女人，过来。” ===================== “你是我期望中的孩子。”菲尔德罗温情脉脉的对诺玛说道。 却不是你们爱着的孩子。诺玛在心中想着。 “我终于看到你了，我已经想念你很久很久了。”菲尔德罗走近，他张开手拥抱住自己的女儿。 下一刻，黑色的短剑贯穿了菲尔德罗的心脏。 第120章 “然后呢？” 卡洛琳问， 她听得很有意思，并且在脑中开始回忆过往。贝拉·纳尔森主动召唤，从一开始就出现的世界树的果实， 这里面，贝拉是什么样的角色，棋子？ 不， 不。她回忆起曾经贝拉和神祇见面的情况， 那可不是主人与奴仆的关系， 他们显然认识， 关系似远似近，难道是同伴吗？一个神祇和一个凡人？这可能吗？ “然后……”莎曼拖长了声音，突然之间， 她神情一顿， 露出了微妙的情绪， “菲尔德罗受伤了。” 随着这句话，爆裂声响起，前方领主府一下子爆裂开来。菲尔德罗双翅张开，疾冲上空， 他的翅膀强而有力的扇动着，胸口的那个大洞清晰可见，心脏却已经不见了。在他的下腹部有一道伤痕，只可惜还不够深， 从那长长的痕迹可以看出来，菲尔德罗是险之又险的避开了。 “哇哦……”莎曼忍不住感慨，她扭头看向了卡洛琳，“你的这个导师可真够心狠的，把心脏都挖出来了。只可惜。”莎曼摇了摇头， “她只成功了一颗心脏。” “你既然选择了她，就要相信她。”卡洛琳说道，她看着从各个地方涌上来的魔兵，“该我们了。” “等等。”莎曼按住了卡洛琳，她朝前方努了努嘴，“你还忘记了’规则‘。” 卡洛琳心头一紧，她急忙回头，看到诺玛站在废墟之中，她的身体依然挺直，风带动起她的衣摆，让她看上去挺直又坚韧。可是她的额头上却布满了汗水，似乎有种神秘的东西压在了她的身上，逼迫着她低头。 这个城市的规则，是不能主动攻击。而诺玛的行动违背了规则，她当然要受到规则的限制。莎曼远远的看着诺玛，声音里充满了怜悯：“规则对于恶魔的作用是你们人类无法想象的。这更类似一种本能。” 但是你并没有告知她这一点！！！卡洛琳愤怒的看着莎曼，突然之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语速极快：“你怎么干掉那个低级恶魔的？” 莎曼扬了扬眉梢，露出一点笑容：“我是一个高位的恶魔，对我而言，无法致死的力量，只是一场玩闹，对他们而言，却能死亡。” 禁锢于规则，却又玩弄规则。 卡洛琳咬牙，按照莎曼的说法，除非诺玛能碾压菲尔德罗，否则她就会受到规则的压制。卡洛琳想了想，她走到那个倒地死去的恶魔身边，用漂浮术飘起了他。 “你想干什么……” 莎曼的声音还没有落下。那具毫无生息的尸体就直接加速度撞破了窗户，落到外面，引来魔兵们的注意。 莎曼：“……” 如果魔兵们认为这个人是卡洛琳杀死的，他们就会主动攻击过来，达成不能主动攻击的条件，方便卡洛琳反击。如果他们更加谨慎，那么他们就会按兵不动，卡洛琳也会毫无畏惧。 莎曼：“……你真适合当一个恶魔。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闭嘴吧！”卡洛琳冲她说道，“你想要菲尔德罗死，那就做出点贡献，而不是在这里胡说八道。” 莎曼：“……”好吧，她确实无法反驳这句话。 卡洛琳直接就跳了出去，恶魔们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彼此对望一眼后，就立刻朝卡洛琳围了上来。卡洛琳冷笑了一声，她缓缓漂浮起来，手掌间缠绕上了火焰。莎曼慢悠悠的跟在卡洛琳的身后，盯着卡洛琳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发出了一声感慨：“大魔导师？这可真是没有想到啊。” 一个大魔导师，她还以为卡洛琳应该很弱……就这么想着，卡洛琳突然转头，朝她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莎曼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给自己展示自己的力量，告诉莎曼她可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用来威胁自己导师的软柿子。 “心眼可真多。”莎曼笑了起来，她抬头看着天空。 元素君主的气息已经发散出来，它们环绕着诺玛，诺玛的身体已经介于虚幻与现实之间，之前那种被规则压制的虚弱感立刻消失不见。一个闪现后，她和菲尔德罗已经在上空中交战了数次。菲尔德罗的目光扫过诺玛额头上的元素王冠，目光闪动，露出贪婪的神色。 诺玛的手抚摸过自己的额头，她金色的眼眸闪动：“你想要这个？” 菲尔德罗不说话。诺玛突然笑了起来：“你在想屁吃。” 这句话落到其他人耳朵里，大家都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卡洛琳百忙之中抬头，高声朝诺玛喊了一声：“导师骂得好！” 菲尔德罗的角又往上长了几寸，卡洛琳嗤笑：“你的父亲就好像充气一样。你们魅魔的角都是这样吗？生气了就会充气起来，莎曼。” 这句话又大声又刻意，引来了菲尔德罗的注意。莎曼叹了口气，往前迈出一步，跟诺玛并肩站立着，看着菲尔德罗：“我的父亲，我们可好久没见了。” 菲尔德罗的目光终于从诺玛的身上移开，看向了莎曼：“原来如此。那么你们今天就都死在这里吧！”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再度庞大。诺玛安静的看着这一幕，莎曼有些好奇的问自己的血缘姐妹：“你不阻止他？要知道他变大以后力量和敏捷都会往上提升。” 诺玛皱眉，看着自己这个话多的姐妹。莎曼有些不爽的，直觉的感受到对方的视线里充满了怜悯：“变大的身体需要更大的心脏提供血液供给。但是他的一个心脏，在我这里。”她说着，摊开手，菲尔德罗的心脏就在她的手心里，恶魔的生命力极强，这颗心脏还保持着活性，正在跳动着。 诺玛手一晃，把心脏收起来：“所以等他变身完毕，他的心脏无法负荷他的身体，就会……爆血。” 话音落下，菲尔德罗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嚎叫，血液从他的四肢百骸迸出，他极为狼狈的缩回原本的大小，喘着粗气盯着面前两个无所事事的女儿。诺玛转头，看向莎曼，手指着菲尔德罗：“你看，就是这样，有时候用脑比动手方便多了吧。” 莎曼：“……”她扯了扯嘴角，她现在真的什么也不想说，反而难得的想要跟自己父亲并肩，把这个感觉一直在鄙视自己智商的妹妹揍一顿。 菲尔德罗恶狠狠的盯着莎曼，他咧开嘴，他已经失去了平常那种英俊的样貌，浑身的血液滴滴答答的，但当他微笑的时候，依然有无语伦比的魅力散发出来。他朝莎曼轻柔低语：“过来，我的女儿。” 诺玛挑了下眉，随后她就看到莎曼一阵恍惚，只是恍惚过后，莎曼就陡然哈哈大笑起来：“我的父亲，你简直又蠢又坏，你忘了么，我喜欢的女性，可不受你的控制。” 菲尔德罗脸色铁青，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诺玛。诺玛叹了口气：“我也喜欢女的。”不知为何，诺玛竟然觉得菲尔德罗有那么点可怜。 莎曼哈哈的大笑起来，她勾住了诺玛的脖子：“我们不愧是姐妹！杀了他！这个魅魔一族的耻辱！” 话音落下，菲尔德罗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他朝诺玛冲了过，手一翻，看样子竟是以纯粹的肉体力量开始攻击。诺玛闪烁躲过，莎曼乐得在一旁看笑话，只是突然之间，她下意识的感觉到了危机感，身影急急后退，但菲尔德罗的手臂已经划过了她的肩膀，将她的整个左臂划开。 莎曼一把抓住了菲尔德罗的手，她的身形陡然暴涨，死死的抓住了菲尔德罗，冲着菲尔德罗一笑：“规则，我的父亲，您忘记了吗？” 不可主动攻击，这一次，不是莎曼主动，而是菲尔德罗。菲尔德罗的瞳孔放大，他似乎感觉到了规则无形的压制，跟诺玛那种规避规则的方法不同，这一次是菲尔德罗怒急攻心下的举动，他开始挣扎，只是已经迟了。黑色的短信从他的后方刺入，透出他的腹部，他身子抖动着，回头看了眼诺玛。 诺玛面无表情，冷漠的注视着自己血缘的父亲。 这双金色的眼睛就好像爬行动物那样，就像……一个纯正的恶魔那样。 混沌与黑暗席卷了菲尔德罗。 诺玛拔出剑，和莎曼一起落到地上。地面上的女性朝她张开双臂，就像是拥抱自己的神，自己的光。诺玛冷静的神情缓缓敛去，终于流露出了属于人性的温柔。她任由自己堕落，落入了卡洛琳的怀中，听到卡洛琳轻声低语：“欢迎回来，我的导师。” 诺玛用力的回抱了卡洛琳：“我回来了。” 第121章 四层深渊领主易主这个事情一时之间轰动了整个四层深渊。迷失之城城市依然屹立， 但规则却随着主人的死亡而消失。迷失之城里的恶魔们战战兢兢，不知道新上位的领主会下什么样的规则。而在另一方面，早就被菲尔德罗压制的其他恶魔， 在听说新的领主并不是靠着自己的实力登位的时候，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要不你来当领主算了。”莎曼靠在王座上咸鱼瘫，她的手臂已经被修复了， 现在脸上都是愁容， “以你的能力， 压制这些恶魔不是什么难事。” “没兴趣。”诺玛回答， 她扬眉，“那一位就没有给你什么好处吗？” 莎曼低笑了声：“当然。”说完这句话，她张开手， 手上黑色的木盒翻开， 上面浮现出一点黑色的荧光。仅仅那么一点， 就仿佛承载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诺玛闭上眼睛，挥去心底深处浮现出的渴望。她低声道：“神性……”她回想起此前为了提取音乐与协调之神的神性时，所描绘的繁复的法阵，眉心微微皱起来。提取神性的复杂以及对神祇自身造成的伤害还历历在目。但除此之外， 她又已经看到过两起神祇赐予的神性了。一次是现在，而另一次则是大地母神给予信徒。 如果分离神性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那么莫尔为什么这么痛苦？ 不，或许， 她想的正相反。 思及此，诺玛抬头，正好对上了莎曼凑过来的，试探的眼神。 “我的血缘妹妹，你在想什么？”莎曼问。 诺玛偏偏头， 回答：“我建议你不要使用它，我觉得……它可能会带来不好的变化。” “什么变化？”莎曼把玩着手里的木盒，“是变成黑暗女神的狂信者吗？” 诺玛就说话了，她只是看着莎曼。莎曼的语气确定，很显然，她知道会发生什么。莎曼笑了一声，这笑容里多少带着一点苦涩和无奈：“这个木盒和短剑是一开始的时候，黑暗女神的使者送给我的。我已经尝试过了，不借助外力，也不想使用神性。甚至去借助你的帮助。但是……如果我想要把控四层深渊，那么我就必须使用神性。神祇啊……” 神祇都是走一步，想十步的怪物们。在他们伸出手的时候，你就只有一个选择，唯一的那一个选择。 诺玛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声说：“你也可以选择不当深渊领主。” “哈哈哈哈！”莎曼陡然大笑起来，她本来就是个十分明艳的女人，笑起来的时候就显得张扬又狂妄，“这可是深渊，我的妹妹。这是深渊。如果你输了，你的族人就会受到奴役。魅魔可不是什么天生能力很强的种族，在菲尔德罗上台前，我们就曾受到过很多很多的奴役了。” “为了族群，我不可退去。”莎曼说道，她盯住手里的盒子，“我总不能比菲尔德**得更坏吧？” 诺玛对她血脉的两个族群都有些隔阂，怪物一词甚至伴随了她的整个童年。因此她无法对莎曼的话感同身受，只是，这并不影响她理解莎曼的决定。 “在成为狂信者之前，我还是要以我的自由意志告知你一件事。”莎曼说着，朝诺玛眨眨眼，“有没有很感动？我的血缘姐妹？” 诺玛垂眼，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要牢记你恶魔的血统，你既被规则所束缚，又藐视着规则。”莎曼那尖锐的指尖轻轻的点了点诺玛的心脏位置，“你这里被种下了一个契约。是在你出生之时，由你的父亲和母亲共同拟定的。你只要静下心来，安静的思索，就可以找到端倪。” 莎曼看到诺玛不说话，甚至不显得吃惊，无奈的笑了一声：“看来你早就知道了？真伤脑筋，这样会显得我给予的消息很没有价值也。那我再赠送你一个消息吧。” “不……我只是……”猜测……诺玛想着，但是莎曼却摇了摇手，说出了第二句话。 “恶魔之间是可以彼此吞噬的，如果当初菲尔德罗吞噬了你，就可以获得你所有的能力。”莎曼轻声说道，“所以，日后无论如何，请都不要相信一个身为狂信者的恶魔。” 诺玛看着莎曼，她顿了片刻，才低声说了句谢谢。她的手指拧在一起，有些发白，就如她此刻苍白的脸色。 莎曼嘿笑了一声，推了诺玛一下：“得了，滚吧，我的血缘姐妹。希望我们日后永不相见。” 诺玛沉默着，以她半神的身份和能力，其实不会轻易被莎曼推动的，但她依然往后退了一步。她看着莎曼，其实她还是有些不明白，还是有些心有不甘的想要莎曼更改主意。 族群真的那么重要，值得她放弃自己的自由意志吗？ 诺玛颓丧的想着，她想起选择自己而抛弃国家的卡洛琳，想起选择族群又抛弃自己的莎曼。一时间，她的神志都有些恍惚起来，迷迷茫茫的走出了房间。 莎曼看着诺玛走出房间，她沉默了一会儿，又哼笑了一声，张口把神性吞入口中。 “导师。”庭院中卡洛琳的声音传来，诺玛闻声抬头，表情中带着迷茫。卡洛琳急忙的走过来，一脸忧虑的拉住了诺玛的手，“您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是莎曼欺负你了？” 诺玛反手握住了卡洛琳的手，卡洛琳惊讶的发现诺玛的手竟然有些凉。要知道因为诺玛深渊恶魔的血统，她的手向来比普通人类更高一些。 卡洛琳心头吃惊，又带着忧虑。诺玛张口，刚想开口，这个时候，一阵能量突然爆发。卡洛琳和诺玛同时看向了能量爆发的地方，那是莎曼所在的方向。 “导师？”卡洛琳轻声问。 诺玛沉着脸：“是神性”她深吸了口气，“莎曼选择成为黑暗女神的狂信者，以此获得神祇的庇护。” 卡洛琳也跟着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说：“莎曼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朋友了。” 朋友？诺玛在心中暗自咀嚼着这个词语。她见到了幼年时期一直心心念念的父亲，但她的父亲只想吞噬她，她无意中遇到了她的血缘姐妹，在她终于意识到姐妹两个字的含义后，她又失去了她。 这让诺玛感觉很不好，她从不认为自己有除了白金之塔以外的责任，但现在，她想要的更多了。 诺玛想，但是首先，她自身的问题还是需要得到解答。她眸光闪动，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能量的波动从震荡缓缓消失，莎曼终于走了出来。她看了眼庭院中的诺玛和卡洛琳，笑起来：“你们在等我？是在担心我吗？真是令人感动的姐妹情。” 卡洛琳笑一声：“你知道就好。” 莎曼走上前来，她用肩膀轻轻的撞了下诺玛：“我当然知道了，对不对？” 诺玛看着她别无二致的红色的眼瞳，噎下心中的话，点头：“对。”她想要顺着这个姐妹，尽管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算作是自己的姐妹了。 莎曼又笑，手点了点诺玛：“你们这两天先别走，其他恶魔挑战帮我守一下，以防万一。” 诺玛点点头，她还记得莎曼曾经说过，她希望她们两人永不相见。 这个姐妹，或许真的已经消失了。 诺玛和卡洛琳在迷失之城待了两天。她们看到莎曼强力压制了其他恶魔，终于一举奠定了四层深渊新领主的地位。 最后莎曼将两人亲自送到了传送门。 “这里通往的是那伦比亚，黑暗学院。不过有娜伦德在，你们应该不会受到黑暗学院的围攻。出了黑暗学院，你们就可以随便去哪了。” 莎曼说道。 诺玛牵着卡洛琳的手，朝莎曼点点头，她的目光依然那么冷漠，安静的扫过莎曼的脸。莎曼朝她笑了笑，意味深长的。 “替我向那一位问好。” 诺玛心头一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脸还是紧绷着。卡洛琳感受到诺玛的手一下子僵硬了，她是那么聪敏的人，顿时也想到了莎曼的意思，看向莎曼的表情也变了。 莎曼一笑，让开了步子。露出散发着荧光的法阵。 诺玛抬脚迈了进去。 在熟悉的眩晕感后，深红的天空已经变了模样，深沉的黑色笼罩在周围，天空中闪动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就仿佛是星星那样。但是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其实并不是星星。 卡洛琳转头，看到视线的极远处屹立着一个巨大的钟楼，上面有幽光闪动的魔晶石。 窥探的视线从周围传来，卡洛琳身子一顿，下意识的为自己和导师套上了一层防护罩。 “你们不是黑暗学院的人？你们是谁，来自哪里。” 不属于黑暗魔法的波动引来了更多人的目光。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银光闪烁的发丝飘洋，她目光锐利，盯着诺玛和卡洛琳。 “她们是吾主的客人。” 娜伦德的声音传来。原本出现的那个黑暗精灵转过头，看向娜伦德的方向，声音里带着忌惮。 娜伦德慢慢出现，朝诺玛微笑：“欢迎来到黑暗王国，我们的女神正在等着你们。” 第122章 诺玛没有说话， 卡洛琳紧皱眉头。 到目前为止她们的旅途，不是没有出现神祇的身影，她们甚至两次与神祇正面相对。但莫尔是借助了神临体， 说是神祇，不如说是神祇在主大陆的代言人。至于大地母神的那一次，追究起来其实是大地母神跟元素君主争夺元素的权柄， 她们只是顺带而言。 换句话说， 就是所有的神祇都有意识的不让自己的名头出现在主大陆， 尽可能的避免直接出现。 但现在却不是这样。黑暗女**号被娜伦德堂而皇之的搬出来， 看上去就像是个……陷阱。 娜伦德的眼睛闪动了下，随即露出了在深渊时的那种表情：“你们在怀疑我？怀疑我这个跟你们一起经历苦难和折磨的同伴？” 卡洛琳发现旁边的暗精灵按住自己的额头，露出一脸“又来了”的表情。她拉了拉诺玛的手， 在诺玛看过来的时候， 朝对方点了点头。 诺玛眸光闪动， 正要说话，娜伦德就说出了第二句：“对了，您体内的契约，吾主说可以将其取出。” 卡洛琳顿时看向了诺玛。诺玛的神情微变， 但这并不是吃惊的表情，说明诺玛是知道这件事的。卡洛琳的心情顿时有些不快，她酸溜溜的想，自己的导师竟然有事情瞒着自己了。 只是诺玛除此以外并没有太多的表示。娜伦德反而有些担忧起来， 她一向对诺玛有些犯怵，卡洛琳是个典型的利益至上的人类，娜伦德多少可以猜测对方的想法。 但诺玛简直就是无欲无求，或许诺玛也有所求，但是娜伦德表示自己完全不能理解。 “走吧， 难得的机会。”诺玛终于开口说话。 “好嘞！”娜伦德喜气洋洋的顺口接道。说完后她才察觉有些不对，脸上一黑，重新端正了态度，在前面带路。 卡洛琳轻笑一声，又透吗过传音对诺玛说道：“导师是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诺玛老老实实的回答，“面对一个真正的神祇，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徒劳，我只是不想让娜伦德好受罢了。” 这么一听，导师似乎对娜伦德很多意见似的。卡洛琳若有所思，诺玛联系到诺玛此前对娜伦德并没有太在意的态度。卡洛琳猜测这也许跟莎曼有关。 “你在想什么？”诺玛的传音传来。 “只是有些奇怪……”卡洛琳回答。 “那就问。”诺玛回答，她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平稳的声音才继续响在卡洛琳的心底，“你只要问，我就会回答你。” 卡洛琳心中趟过暖流，握紧了诺玛的手。 那伦比亚常年阴暗，但石壁和苍穹总有光亮照到脚下的道路。只是在光亮照不到的所在地，偶尔会有银光闪过，如果你仔细去看，就能看到冷漠的，带着杀意的红色眼眸。 这座暗精灵的都市里，随着商业的发展，早就不是只有暗精灵了。大量的，奇形怪状的混血们浪迹在这个城市中，除此以外，还可以看到人类的商队，他们的货物上通常立着某个暗精灵家族的旗帜，象征他们受到该家族的庇护。 受到主神的影响，暗精灵是母系社会，守备和高阶将领都是女性，而黑暗女神的祭司，更是无一例外的，全是女性。 道路上，这些女性穿着装饰奢华的轻甲，手持两头有刃的弯刀来回巡逻。她们目光警惕，长长的银发大多被高高的束起来，显得英姿飒爽。 卡洛琳的目光从这些女性侍卫们的身上晃过，直到一只手绕过了她的肩膀，蒙住了她的视线。 卡洛琳扭头，听到诺玛不满的声音：“你不要乱看。” 卡洛琳无声的笑：“遵循您的意愿，我的导师。” 我的恋人。 娜伦德或许是有意带着两人参观那伦比亚，她们走过那伦比亚最繁华的地方，看到人声鼎沸的角斗场，深入暗精灵城市的拍卖行。 “世界是连在一起的，没有光明就没有黑暗，没有黑暗也不会有光明。” 来到位于整个那伦比亚最中心的神殿，诺玛仰头看着女神的武装侍从们立在周围，神殿没有像其他地方那样点燃光亮，而是融入了周围深沉的黑色之中。尽管如此，神殿本身的存在又突显出来，仿佛在人黑色的视野里点亮了一个灯塔。 除了神迹，诺玛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因为神殿本身就是给予人一种存在的感觉，影响着凡人的感知。 “神殿往往并不会建立在国家的中心位。因为世俗与宗教需要分开。只有一神教的国家才会这么修建神殿，因为它们的世俗和宗教是融为一体的。”卡洛琳以为诺玛不太清楚，因此作出了贴心的解释。 诺玛点头，侍从们列队让开，庄重又神圣。这跟其他的神殿别无二致。尽管黑暗女神是众神之中唯一停留在主大陆的神祇，但她的神秘性绝对是众神之中数一数二的。普通的人类并不喜欢跟黑暗阵营的人打交道，上位者喜欢暗精灵们的战力，喜欢暗精灵漂亮的容貌，也喜欢暗精灵们精美的货物，但是更深入的层面，就算是他们想，暗精灵们依然保持着自己的神秘，不会让他们深入。 有人曾说暗精灵们每一个都是女神狂信者，正是因为如此，人类无法渗透进这个自成一格的社会。尽管他们一边依赖着对方提供的种种，一边又鄙夷着他们的风俗习惯，认为这是野蛮而血腥，放浪和**的。 诺玛看到穿着稀少的暗精灵们，有人偷偷的朝她们抛了个媚眼，诺玛皱紧眉头别开头。她听到了吃吃的笑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个暗精灵在笑自己。 长廊上虽然很多人，却十分安静，就连靴子落在地上的声音都一清二楚。地上铺就的地毯是来自高岩帝国的金羊毛，造价昂贵，且从高岩帝国运过来，运费也非常可观。哪怕是诺玛自己，也是舍不得在这里花费的。 大殿打开，人影终于消失不见。诺玛和卡洛琳并肩站立着，诺玛牢牢的握住了卡洛琳的手掌。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卡洛琳恐怕会因为承受不住神祇的压力而跪倒了。这并非来自信仰，如果非要追究的话，或许说是来自恐惧更为准确一些。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怎么见过我眷族以外的人了。”王座的上方传来女性的声音。 诺玛抬头，女人并没有像其他神祇那样只朦朦胧胧的不可窥见，而是坦荡的露出了她的相貌。她有一张相当精致的人类面孔，这大概是因为这个女人是以人类的身份成神，就算可以改变自己的形貌，也不愿意变成暗精灵的样子。她懒洋洋的用手撑着自己的头看向诺玛和卡洛琳，她的手上戴着两个指环，指环上雕有两个不同的女性形象，一个宁静而安详，一个狰狞而扭曲。 “我们也并不想见到您。”诺玛回答，硬邦邦的。 位于上首的女神停顿了片刻，这才重新说道：“我也很久没有看到你这么大胆而狂妄的人类了。”说到这里，女神顿了顿，叹息着，“算了，谁让我每次看中的对象都是这么狂妄又无礼的家伙呢？” “这是我的荣幸。”诺玛微微欠身。 卡洛琳忍不住被诺玛的这副表态吸引，没有其他原因，而是她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思索过后，她终于恍然大悟，这就是在白金之塔的时候，卡洛琳通常面对诺玛时，所采取的挑衅的姿态。显然诺玛将过往的经验完美的复刻了下来，并且熟练的运用。 ……导师，可真是太坏了。 女神笑了一声，她没有理会诺玛这种程度的挑衅。她笑眯眯的：“我的时间很紧迫，所以有一个交易，我帮你成神，你接受还是不接受？” 诺玛沉着脸，她之前的挑衅无非是想看女神对她容忍的底线，但女神这么一说，就几乎将她的打算打乱了。她屏住了呼吸：“如果我不接受。” “我为什么要帮助一个注定会成为我对手的呢？让她早早的湮灭不好吗？”女神托着下巴回答。 诺玛抿着唇，她的神情严肃：“我不可能答应你——我也绝不会背叛白金之塔。” “哦？白金之塔？”女神闻言，露出了一点有趣的表情来。她的目光看向卡洛琳，又看向诺玛，“如果你体内的契约取出来，你依然这么认为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的。” 什么意思？ 诺玛心中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她的契约关于白金之塔？她突然的不想要知道自己一出生就背负的那个契约究竟是什么，这让她心中既惶恐又迷茫。 而此时，女神突然一拍掌：“这样吧，我做个好人，帮你取出契约。” “我不……”诺玛张口想要拒绝，而她身上都发发出光华，女神朝她伸出了手指。 诺玛感觉自己的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拖拽脱离。诺玛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她低吼一声，想要抓住那个不受控制，逐渐远离她灵魂的事物。而女神则虚虚往上一提，将那个东西提了出来。 诺玛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响起了什么低沉的响声，无数的记忆从意识海的深处浮现出来。那是她最初的记忆，那是她遗忘的，出生时的场景。 第123章 羊水是稍显混沌的透明， 猩红的眼睛在迷茫中睁开，好奇的看着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她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小角，还未出生的小恶魔， 头顶的角软软的，是粉嫩的白色，摸上去有点痒， 她把自己逗笑了。 外面的声音从周围潮湿而温暖的环境里传进来， 是女人带着痛苦的闷哼声， 是模模糊糊的念诵声。念诵的咒文渐渐的压过了其他， 她感觉到一点不快，这是催促的声音，迫使她离开这让她留恋的温暖的母体。她觉得有些不高兴， 张口发出愤怒的声音。咒文沉默片刻， 随后又再响起， 死死的压迫住了这个还未出生的，脆弱的小恶魔。 她不情不愿的离开母体，满心都是委屈。 渐渐的，痛苦的闷哼声越来越清晰， 咒文声也越来越清晰。她顺着羊水推出，被一双手接过。 她睁开眼睛，看到对面那双冷漠的双眼，对方安静的注视了她一会儿， 突然笑了一声：“我的女儿。” 她歪着头，张口，结果吐出了一个小小的泡泡。她想讨好这个跟她有一样气味的女人，朝她靠过来，想要展示她新学会的， 吹泡泡的技能。 女人稳稳的托住她，让她不要乱动，她眨着无辜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结结巴巴的吐出一个字：“妈……啪……妈……” 女人于是又垂眼，她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的贴在脸颊上，她重新抬眼：“我不是你的母亲，我只是你出生的容器。” “贝拉……”一旁有声音传来。 女人转头，看着来人，她沉默了一会儿，就用坚定的语气说道：“你也看到了，这个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开始吧，我们好不容易得到了她。不能放任她。越是强大的野兽，就越是要从小就打上烙印，锁链，和驯化。” 穿着长袍的男人沉默着，这才伸出双手，将她捧起来。她好奇的睁眼，看着兜帽下面那双蓝色的眼睛，整齐的鬓角。她朝他笑，吐一个泡泡。男人下意识的想要回一个笑，又硬生生的忍住。他抬高双手，高声念动着咒语。她突然觉得这咒语的声音很耳熟，就是那个让她提前离开了母体的声音！ 她很生气，嗷嗷的叫了一声，周围卷起了元素的狂潮。男人的声音再一次的加快，握住她的手掌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有点痛。她眼泪汪汪，又不明所以。她费力的转头，想看那个孕育了自己的女人，她是她的孩子，她应该 空中卷起了黑色漩涡，锁链从里面伸出来，层层叠叠的将她捆在里面。 “今天，我以你我的血脉签订契约。” “永不可背叛白金之塔。” “永远守护白金之塔。” “这份契约将烙印你的灵魂，你永不可违背，永不会怀疑，永不会背叛。” 她感觉到有什么规则跟自己的灵魂相连，她下意识的不喜欢，想要挥手放弃。但无形的力量按住了她自己，她觉得她的意志，她的灵魂，她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到深深的疲惫，她沉入睡眠，耳边传来女人最后的，疲惫的声音。 “忘记今天的事情吧。” 诺玛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她们已经不在神殿了，而是在一间典型的，暗精灵装饰风格的房间。幽深而魅惑的香味在鼻尖沉淀，躁动又艳丽。 她整个人都躺在卡洛琳的怀里，她的手被卡洛琳握住，而卡洛琳的另一只手则抚在她的额头上。在看到诺玛睁眼后，卡洛琳低下头，面带忧虑的喊了一声：“导师……” “我的记忆并不是那里……”诺玛低声说道。她的记忆是从无边无际的培育液中开始的，她从一开始，并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父亲谁是自己的母亲。她一开始也不在乎，可是她学到了很多感情的词语，亲情，爱情，友情。她不懂，于是开始渴望，总是反复的想。 看到贝拉·纳尔森的一瞬间，她就凭借着血脉的感应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带她来到世界那个人。 “你是我的妈妈吗？”她仰头问。 “你记得？”贝拉问。 当初的诺玛并不知道贝拉说这句话隐藏的意思。她只是有点兴奋，原来她的妈妈知道她的，她是一个有母亲的孩子，而不是被制造出来的某个东西。现在诺玛终于知道了这句话的原因，她伸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按在了卡洛琳的手上，低声说：“我好痛啊……” 契约烙印在灵魂里，很痛。 从一出生就被当做一个工具和容器，很痛。 她是什么样的，其实并不重要。她会成长成一个什么人，其实也不重要。她从一出生就系上镣铐，她以为的对白金之塔的责任和归属，其实都是被人所添加，被人硬生生的刻在了她的灵魂里的东西。 她真的喜欢白金之塔吗？愿意将白金之塔当做自己一生的使命和荣光吗？ 曾经诺玛可以毫不犹豫的说是。 而现在，她犹豫了。 她的感情是被人刻画的，她的喜好呢？她的责任呢？她的一切呢？ “导师，导师……”卡洛琳轻轻的摇动着诺玛的脸，她担忧的摸了摸诺玛的额头，捧起诺玛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亲吻，“您感觉怎么样？” 诺玛盯着卡洛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垂下眼，缓缓的摇头。 “导师。您有什么话一定要告诉我。”卡洛琳捧着诺玛的脸。 诺玛沉默，慢慢的把眼睛移开。卡洛琳皱起眉头，她的眼中闪过暗光，用力的给了诺玛一个头槌。碰的一声响后，她们的脑门儿撞在了一起。 诺玛睁大眼睛盯着卡洛琳，因为疼痛，她的眼眶都有些红，被撞的脑门更是红成一片，她愣愣的看着卡洛琳，眼里都是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些控诉的感觉，仿佛在问卡洛琳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很可爱，想欺负…… 卡洛琳轻咳一声，挥去这不合时宜的想法，严肃表情：“你在撒谎。导师，我说过，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不论你想做什么，你站在哪个阵营。” 诺玛心中刚升起一点柔软，又很快变得冷硬起来，她抿着嘴：“如果我要站在白金之塔的对立面呢？你也要站在我的身边吗？甚至不惜跟贝拉·纳尔森作对？” 卡洛琳顿时笑起来：“贝拉·纳尔森？嗯，我不否认她对我的重要性。”诺玛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卡洛琳继续说道，“她是我在追寻你的道路上的助力。我清楚的知道谁才是我的目的。我遇到这么多人，走过这么多路，是因为的谁。我是为了你，是为了来到你的身边。” 卡洛琳的手指一点点的挤进了诺玛的手掌间，她们手指交缠在一起，这样动作，又温柔，同时又带着强硬的侵占。诺玛垂着眼，听着卡洛琳的声音缓缓响起来。 “你愿意待在白金之塔，那么白金之塔就是我的盟友。你愿意跟白金之塔作对，白金之塔就是我的敌人……我以为你早就知道这一点了，我的导师。我背弃了我的国家，家人，改革派的同僚，因为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我的方向。” 诺玛的心头震动起来。 她听到过卡洛琳或是暗示，或是明示的说过很多次表白。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触动她的心灵。她知道这个大陆族群和阵营对于每一个普通人的重要性。她这一路的旅程，见过那么多那么多为了族群，不惜牺牲自己的例子。她也曾为这样的感情而感动，可是她自己，诺玛·希尔，既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恶魔，现在，连白金之塔也不属于了。 她仅仅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谁会愿意抛弃所有，只投奔向自己呢？ 谁会愿意背弃所有，只站在自己身边呢？ 只有卡洛琳，这个从来狡猾的，冷血的女人，告诉她：“卡洛琳·马丁，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诺玛·希尔。” 那一刹那，心里升起的黑暗，那些让人愤怒的情绪，那些想要复仇的意愿，都消散开去。诺玛安静的盯着卡洛琳，她扁了扁嘴，低声说：“我有点，想哭。” 卡洛琳松了口气，她用力的抱住诺玛：“只要您不嫌弃我的肩膀太瘦，请尽管哭泣吧。” 下一刻，诺玛就抱住了她。诺玛哭得很安静，卡洛琳只感觉到自己的肩头渐渐的湿润，她心里升起了柔情，轻轻的拍打着诺玛的后背，像是在哄一个婴儿。 “真是可惜……”黑暗中传来了黑暗女神不满的声音，“我原本以为能把她拖入黑暗。” “那你就应该杀死她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另一个女声响起，带着点笑和满意。 “没办法，看到她，就会想起过往的曾经……”女神的声音渐渐低下来，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扬了起来，“虽然没有了一个好用的武器，但，未来神祇的排位里多一个盟友，也不是什么坏事，对吧？我亲爱的，您还满意我的处理吗？” 另一个女声哼了一声，带上了笑意。 第124章 卡洛琳和诺玛对黑暗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她们互相偎依， 互相安慰着，或者说，是诺玛单方面的全心的索取着对方， 而卡洛琳则是全力的满足。 除了食欲的时候以外，诺玛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卡洛琳有这么深的渴望。她甚至想要要将卡洛琳撕裂生吞下去， 让两个人融为一个人， 彻彻底底的变成同一个灵魂， 她才会放心和安心那样。但诺玛知道， 这仅仅是她的妄想。如果她真的顺从了这一份黑暗的心理，那么她就会失去这个世界上唯一将她视作唯一的人。 或许那伦比亚这个暗精灵的城市带来的放纵感，也或许是黑暗的环境本来就会纵容人的欲望， 她们沉沦在黑暗中， 分不清天光和时日。 等到她们终于从那种失控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时间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打开门的时候，外面的暗精灵平静的告诉她们，黑暗女神正在等待她们的时候，卡洛琳敏锐的察觉到了暗精灵话中略带的不满， 仿佛在指责她们因为这种事情，而让自己的神祇等候了那么久。 卡洛琳脸上一红，而诺玛则淡定的握住了她。 卡洛琳侧头去看诺玛，其实那个契约到底是怎么回事， 诺玛并没有细说，卡洛琳隐隐的有所猜测，也没有细问。她们并肩重新走在去往见女神的路上。过了很久，诺玛才问：“你知道契约的事吗？” 卡洛琳摇摇头，又斟酌着措辞：“我只是有点猜测……贝拉·纳尔森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您的血缘父亲……是她精心挑选的， 这一定是有原因的。”而在跟着诺玛她们去了一趟深渊后，在看到契约对于深渊恶魔那种奇特的约束和对抗后，卡洛琳对于这种猜测越来越明确。 “啊……”诺玛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你可真了解她。” 这句话里包含的感情十分复杂，卡洛琳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假装没有发现，只是笑：“导师这是吃醋了么？” 诺玛顿了顿，她瞥了卡洛琳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也……有点吧。” 卡洛琳回以夸张的笑声。 诺玛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手握得更紧了一点。因为契约的事情，原本就一直存在孤独感现在越来越深，现在更是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步。诺玛不想把卡洛琳让给任何人，她的周围仿佛都是深渊，只有卡洛琳在她的身边，诺玛觉得自己现在对卡洛琳的在意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偏执的地步。 但诺玛并不想改变，她终究不是一个独来独往的恶魔，她身体里流淌着渴望与其他亲近的，群居的人类的血液。可她也不是一个期望跟很多人建立关系的人类，她同样冷淡又疏离的面对所有的社交关系。卡洛琳对她而言，是唯一的，是恰到好处的。 黑暗女神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只是这一次，她身边站了一个暗精灵，离她非常近。这个暗精灵跟其他人并不太一样，没有暗精灵那种张扬又嗜血的感觉，反而是带着柔和温柔，就好像……就好像一个光明祭祀那样。 “欢迎回来，看来你们度过了一个非常充实又愉快的一天。”女神笑了一声，“真是的，神祇就算是永生不灭，时间也非常宝贵的啊。” 这句带着打趣的话让卡洛琳忍不住红了红脸，不过诺玛倒是上前一步，把卡洛琳护在了身后。她看着黑暗女神似乎是轻笑了一声，饶有兴趣的样子。诺玛停顿片刻，这才说道：“感谢您的帮助——不论您因为什么原因，但对于深渊恶魔而言，没有契约这总是好的。” “哇哦。”女神轻笑着。 她跟卡洛琳同时重新的打量着诺玛。这个女人把自己定位归在了深渊恶魔吗？这是否意味着她要放弃自己人类的身份了呢？对于又强势血脉的混血而言，这种操作虽然不容易，却也不是太过困难的，只是很多时候，混血本身就代表了混乱与迷茫，他们特殊的身份让他们很难完全的认清自己，无法选择一个种族彻底的融入。 “您想太多了，我并没有放弃人类的身份。”或许是女神跟卡洛琳的目光让诺玛感觉到不适，她皱了下眉头，说道。 “好吧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人类总是在背弃，确实对契约没有那么在意。”女神摊了摊手，叹了口气，十分遗憾的样子。 “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诺玛问，她的眉头同时锁紧，“您要知道，您这是强买强卖的，所以，我不一定会答应您的要求。”意思就是不要信口开河，坐地起价。 女神难得的沉默了片刻，她很快扭过头，看着身旁的暗精灵，赌气的说道：“我这都是什么运气啊？这些家伙为什么一个比一个硬气，罗伦那个大笨龙也这样，现在这个深渊恶魔也这样？？不是说深渊恶魔都是狡猾且口蜜腹剑的家伙吗？为什么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暗精灵露出了实在不符合她种族的柔和微笑，安抚道：“她也不算是一个纯粹的深渊恶魔，不是吗？如果你实在不满意，可以让莎曼吞噬她……” 这句话一出，卡洛琳就要冲到诺玛的面前，而诺玛则做好了备战的警惕表情。黑暗女神的眼睛都亮了。随后说出这种残忍的话的暗精灵只是微笑的说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黑暗女神发亮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她挥了挥手，大殿中的场景顿时变幻成了整座大陆的地图，图上标注了颜色和棋子。黑暗女神说道：“我们都是棋局的人，而你，现在还差最后一步，就可以跟我同一盘棋了。” “但是最后一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迈上的。我是诸神之中唯一一个人类成神的。” “我可以帮你。” “我们是天然的盟友。” 诺玛冷静的应对：“需要我们签订一个契约吗？” 女神笑了起来：“现在可以不用，但是在成神那一刻，我们需要一个，合约。” 诺玛也跟着笑起来，她是个严肃而冷冽的性格，并不喜欢笑，此刻笑起来，却仿佛有一种温柔的感觉：“您怎么知道我就想要成神呢？这条路，是贝拉·纳尔森给我规划的道路，是白金之塔给我规划的道路。现在已经没有契约的约束，你怎么确认我就会沿着这条道路一直往前呢？” 女神闻言，她深深的看了眼诺玛，而诺玛则毫不退却，直视着对方。女神又笑了一声，她似乎总是在笑，不管什么样的情绪，都是用笑来表达，就好像现在这样，当她一笑，整个空间就变得冷冽起来，黑暗似乎在一瞬间就变得浓重而黏稠。人类对于黑暗的，天生的恐惧就在这一刻窜出来，死死的压在了两个凡人的身上。 卡洛琳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以威压压倒了，她抬眼看着诺玛，心中翻涌，但她很快就感觉到了一股窥探感，于是她费力的抬眼，看着上方露出一脸兴致的黑暗女神。 “你……似乎也很有潜质。”黑暗女神说道，只是下一刻，她的视线就被挡住了。诺玛对着她，表情凶狠得就好像是一个被夺食的小白兔。 “好了，都闹什么。” 暗精灵柔柔弱弱的开了口，一个白色的光球陡然跳动出来，驱散满屋的黑暗，以及从黑暗女神身上蔓延开来的，沉甸甸的神威。黑暗女神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什么，在暗精灵看过来的眼神下默默的闭上嘴巴。而诺玛和卡洛琳则看向了暗精灵，她们的眼中盛满惊讶，似乎在重新判断这个暗精灵的地位。 但暗精灵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她看了眼黑暗女神。黑暗女神耸耸肩膀，伸手拉住她，用力一拽，把她拽到了自己的怀里，随后她用同款的护食眼神看向诺玛和卡洛琳：“看什么看！她是我的！” 于是诺玛和卡洛琳移开眼神。诺玛看了眼卡洛琳，眼中的关怀浓郁，卡洛琳对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黑暗女神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你想怎么样？不成神？也不打算保住白金之塔？” “保住白金之塔……？”卡洛琳抓住了她说话的重点，“您的意思是？” 黑暗女神挑了下眉梢，她思考了片刻，就陡然笑起来：“是了，你们还不知道。东部大陆联合光明帝国，要覆灭白金之塔。大概现在行军到一半了。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合作呢？” “要知道，越是艰难的时候，就越是收获信仰的时刻。” 黑暗女神看着神情凝重的两人，又托着下巴笑：“对了，你们还有两个元素君主，这个我也可以帮你们。毕竟要抄那家伙的底，我还是很乐意的。” 卡洛琳眸光一闪，她很快想到某个女神：“您是说……” “嘘”黑暗女神树起一根指头，“神名不可被说出，会被她发现的。” 第125章 双方迅速的确认了合作的意向。 在回到暂住地点后， 卡洛琳沉着脸，拉开了通讯器，和诺玛不同， 诺玛已经不再相信白金之塔的同僚们。但卡洛琳不同，她从很早以前就牢牢的在这个地方扎下了根。尽管顶层有议院的控制，以她的能力和地位还无法渗透， 但她已经牵起一只只听从她的队伍了。 诺玛坐在一边， 她时不时的转头去看卡洛琳， 看着朦胧的荧光落在卡洛琳的脸上。卡洛琳的表情沉静又专注， 偶尔勾起的唇角显得冷漠勾人。这是在白金之塔的时候的卡洛琳，强大、冷静、自信。诺玛回想这一路的旅程，她们遇到的敌人都太过强大， 卡洛琳总是被迫隐藏在她的光芒下， 受到她的保护。可是当这一切武力上压制都消失的时候， 卡洛琳就变得比任何人都耀眼。 心里头升起了淡淡的不安感觉。如果这样的卡洛琳被其他人看到吸引，她要靠什么来获得卡洛琳的欢心呢？她既不会说很漂亮的话，也不会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就连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她也经常性的被卡洛琳牵引着带走。 诺玛深吸了口气， 她压下心里那些不安和忐忑。她抿着唇，随后打开了自己的通讯器。 那一头出现的是矮人王葛罗音。 葛罗音在看到诺玛的时候显然吃了一惊，他瞪圆了本来就圆滚滚的眼睛，随后那如同爆炸一样的声音响起来：“感谢火焰与铁锤之神的庇护， 你竟然活着。” 诺玛皱着眉头看了下自己设下的静音结界，发现葛罗音的声音没有震破结界后，才冷静的回答：“你王城地底的火元素应该都清理了吧？” 葛罗音耸耸肩：“是……但是里面居然有一头火龙，我的天啊！你敢相信？”在察觉到诺玛凉凉的眼神后，葛罗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好吧，你们似乎曾经打过一架，那头火龙现在要挟我们，用我们的熔炼池当它的澡堂！！还偷我们的矿石和宝藏！！这该死的龙族！” “你答应过的东西。”诺玛才不想管矮人们和火龙的爱恨情仇，她只是说道。 葛罗音沉默了片刻：“我们的已经为火龙付出太多的代价了，我们现在很穷。” 诺玛想了想，冷漠的回答：“我也可以让火元素们全部回来，这样你们就可以不为火龙而烦恼了。” 葛罗音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起来，他抖动着嘴唇，连带着整个大胡子都在颤抖：“不行！您可不能这么做！！”在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就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变得萎靡起来，“好的，我知道了，你可以来一趟我的宝库……还有一个消息……” 诺玛挑了挑眉头。 “在你们还没有消失前，我的消息是有不明势力针对白金之塔，可能会发生大规模的战斗。而现在。”矮人看着诺玛，他重新变得威严而深沉，就如同一个合格的国王，“而现在，联军的消息我估计你也已经知道了。” 诺玛点了点头，她面容沉静，似乎这个消息对她而言算不了什么。她因为什么而这么自信呢？矮人沉思着，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诺玛。过了一会儿，诺玛才回答：“我需要与你们的主祭祀见一面，谈一谈神谕的事情。” “什么？”葛罗音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和光明帝国这种一神教的国家不太一样，高岩王国虽然同样是有主要信仰的神祇，但宗教的力量并没有完全控制王权，矮人的宗教在平常的时候甚至根本就不明显，尽管每个矮人都虔诚的信仰着他们的神祇，但他们却并不会费力的去修建大量的祭神的神殿。 矮人们相信，和矮人本身表露的特性一样，他们信仰的火焰与铁锤之神虽然是个巨人的形象，但关注点更多的是在建造、熔炼，以及宝石与金钱身上。只有努力的赚取这些，才是真正的取悦神灵。 但这并不代表矮人中没有祭祀这种专门为取悦神灵而准备的职业。 葛罗音眯起了眼睛，而诺玛则露出了自己额头的王冠，她轻轻的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说道：“我相信，很快神谕就会下来了。” 话音落下，很快就听到了矮人那特有的高声：“陛下，神谕！居然有神谕下来了！！” 诺玛忍不住勾了勾笑容。火焰与铁锤之神亚图姆不愧是矮人的神灵，性子如出一辙的急躁，而且似乎也不怎么讲究那些乱七八糟的礼。 葛罗音警惕的看了眼诺玛，跟神祇牵连，就是另一个层面的事情了，就算白金之塔覆灭，诺玛·希尔，以后也不仅仅是白金之塔的诺玛·希尔。他朝诺玛慎重的点头，说道：“希望您不要介意，我需要去确认一下神谕的事情。待会儿……”他沉默了一下，“我会亲自联络您。” 看着葛罗音一下子改变的态度，诺玛抿着唇点头。她一直以来都站在高位，但是当她踏上旅途的时候，当她面对神祇的时候，一切就开始改变。然而当她逐步接近神祇的时候，此前的一切又渐渐的回到了她熟悉的位置上…… 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一双手按住了她的肩头，卡洛琳的声音响起：“导师。” “你谈完了？”诺玛反手握住了卡洛琳，她沉吟着，但她到底不是那种不敢面对的性格，因此她还是抬头看向卡洛琳的眼睛，“白金之塔现在的情况如何？” 卡洛琳勾起唇：“还能怎么样呢？一直在抗议。”她说着，低头去亲吻诺玛的唇角，“务实派里全是各个国家和阵营的势力，他们在游说高层。保守派则一味的反对所有人。白金之塔不可能只有白金之塔的原住民，这些年里，这么多的人，从各个地方来到白金之塔，他们也有兄弟姐妹，有好友家人，怎么会赞同保守派的主张呢？” 诺玛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卡洛琳又轻柔的问：“导师，以你的性格，为什么会加入保守派？” 诺玛闭上了眼睛。 她一直是一个孤独的孩子，在十岁前，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法师袍的大魔导师们，他们教导诺玛，同时监控着她，防止她出现异常，比如过多的展示属于恶魔那一面的特质。十岁以后她被允许跟同伴一起玩耍，这些成员后来逐渐变成了保守派的一部分。 他们是白金之塔最忠心的成员，同时他们也是白金之塔最偏执的一员。 “诺玛，你看看他们，他们以后会成为你最忠实的下属，成为白金之塔的一员。”鲁道夫的手掌按在诺玛的肩膀上，“只要你成全白金之塔，白金之塔也会成全你。拼尽全力，拼尽一切。” 诺玛慢慢的，将自己埋入了手掌间：“我知道了……” 她曾经并不懂。 “白金之塔，是他们为我准备的神国。” 而保守派就是就是他们预留给诺玛的信徒，只是当诺玛终于表现出了不受控的一面，这些保守派也同样的反噬给了诺玛。 “是这样啊……” 卡洛琳轻声回答，她低头去亲吻诺玛的耳廊，灼热的气息落在了诺玛的耳边：“那我一定是您最狂热的信徒。” 诺玛握住卡洛琳的手陡然收紧。 “原来如此，这是一场圣/战啊。”卡洛琳的声音依然那么低沉，她近乎是爱怜一般，用手指轻柔的梳理着诺玛的发丝，“那么，我的导师，这一条成神之路，您是怎么打算的呢？” 诺玛回转头，这一刻，她的眸光中，没有迷茫：“我会走下去，但不是为了贝拉·纳尔森，不是为了白金之塔，而是我自己。” 第126章 卡洛琳欣慰的笑一笑， 两人在交换了一个深入的亲吻后，就再次分开干自己的事。 诺玛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卡洛琳专注的样子，又得到了来自葛罗音的准信后， 诺玛这才悄悄起身，往外走去。 门外没有侍从，也没有灯光。诺玛安静的立在黑暗中， 呼唤了一声神祇的名字：“玛修。” “你可真是不客气， 你还没有成神呢。”黑暗中传来不耐烦的嗤笑声， 黑暗就好像被什么陡然收紧了一样， 聚拢在一起，形成一个人形，露出散发着白光的走廊。 黑暗女神朝诺玛翻了个白眼：“还有， 在我的地方念诵其他神祇的名字， 是谁给了你权力？当着我的面跟其他神祇交易， 是谁给了你胆量？” 玛修每说一句话，周围就似乎在震动一次，黑暗如同獠牙，张牙舞爪的向诺玛示威。诺玛感觉到了死亡， 绝望，等等负面情绪的上涌。诺玛垂下眼，她的额头王冠开始浮现，元素艰难的顺从自己君主的命令， 挤进了黑暗的领悟。 玛修咦了一声，她算的上是一个老牌的神灵了，尽管她是最年轻的神祇。但她的经验绝不是诺玛这样年纪的混血可以比拟的。按理说，哪怕是到了半神的阶段，得到元素君主授予的权限， 诺玛也不可能将元素的力量送到自己的身边。 诺玛之所以可以做到，是因为她身为魅魔的天性，她把元素从梦境中偷渡了过来！ 这倒是很有意思了，比起一潭死水，显然诺玛这样有自己主意和想法的人更有意思。 玛修的眸光闪亮，闪完以后她又有些无语，每次都找这种人，不省心啊！ 最后玛修往后退去：“下次我们换个地方玩玩。这里要是塌了……”她想起了帕蒂亚，于是按住额头。 诺玛也点点头：“卡洛琳会生气的。” 这一刹那，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名为“妻奴”的惺惺相惜。 有的时候感情就是这么拉进了。 “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却没有阻止，那就是认可。”诺玛说道。 玛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诺玛说的是之前她质问的话。玛修笑了一声，摇摇头：“你这个性格……是得要那个狡猾的小姑娘在你身边。” “她叫卡洛琳。”诺玛一本正经的回答，嘴角蕴了朵笑，“她很好。” 玛修啧了一声：“我警告你啊，不要在我面前秀恩爱，当谁不会秀是吗？”做为一对分散千年，又好不容易重聚的情侣，她可是有很强的秀恩爱的心的，秀起来那就不是人的范畴！ 这种玩闹的闲话说说也就算了。玛修朝诺玛勾勾手指，两人沿着长廊往前行。 “你找那家伙也可以，他性格比较直，以你的智商不会吃亏，但以你的情商，你们可能以后会有冲突。”说道这里，玛修眯着眼睛舔了舔自己的唇角，“记得到时候叫上我，你一个人可吃不下。” 诺玛表情不变的点头：“我知道。” 玛修意义不明的笑一声：“那你现在的打算……？” 诺玛奇怪的看了玛修一眼：“您不是说要帮助我的吗？” 玛修被诺玛的话噎住，半天才咬牙切齿的回答：“虽然我答应了…！”但这么理所当然的被当做工具人，是个人都不会开心的好么！ 但玛修也知道，诺玛这样的人的性格，是不太可能会甜言蜜语的。她捏着鼻子也只能认，还得告诉自己，这是自己选的，怨不了别人……个屁啊！ 好生气！！ “那你就放任你的小情人？让她一个人去处理白金之塔的事情？” “当然，为什么不？”诺玛的脸上浮起了笑容，她语带骄傲的回答，“只要没有绝对力量的制衡，那么卡洛琳就会办到一切事情。” 玛修闻言，她行走在前方的步伐陡然一顿，回转头，皱紧眉看着诺玛：“你的想法很危险。这个世界上，如果想要没有绝对的力量，只有一种办法。” 诺玛张张口。但玛修竖起指头制止了她：“不可以说出来，否则会断绝你的道路。” 这是诺玛没有接触到的层面。她犹豫了一下，阻止了自己的好奇心，点点头。 “乖孩子。”玛修低声笑了一下，“神祇既是一种力量，也是一种信仰。如果你想要达到极致，就要先相信这种信仰。你需要正视它，面对它，同时又不能偏信它和无信它。” 说到这里，诺玛心中想起了一个群体：“无信者……” “神祇相信信仰才可背负信仰，感受信仰。这是宿命，也是责任。”玛修的眼中冷冰冰的，又充满了温情，“它是我们能够感受人间的桥梁，是我们的能力得以人格化的媒介。否则我们就都是死物。” 诺玛若有所思。玛修看着她，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诺玛才轻声说：“你为什么不动了？” “……”玛修觉得自己要被这个小崽子气死了，她猛地转头，气哼哼的说，“我看你既不担心白金之塔，也不关心你的小情人。” “行军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们还有时间。至于卡洛琳，她都知道，不用担心。” 诺玛的声音从玛修的背后传来，低柔平缓，隐含笑意。如果不说，谁知道这是一个恶魔的混血呢？玛修想着，又低声说：“我猜你的母亲应该是把白金之塔当做你的神国，强制给你们扯上联系。你现在没有契约的影响，但是要记住守护的感觉，那是成神的关键。” “原来你也知道我的母亲。”诺玛小声的回答。 “她可是最有可能以凡人之身登上神祇之位的人选之一。不止我，所有的老家伙们都会注意到她。” 玛修哼笑着。 “是吗？”诺玛回答着，她停顿片刻，“她想要守护的就是白金之塔吧？” “你以后可以问她，你们还会见面的，在白金之塔。”眸光扫过漫长命运之河的神祇回答她。 “我将拭目以待。” 诺玛回答。 贝拉纳尔森，将她最爱的地方，最信仰她的人留给她的女儿，她从没考虑过她的女儿是否愿意接受这份礼物。可是诺玛在此时此刻也不禁有些感激，她将她带到这个世界，让她看到许多的东西，认识了让她想要守护的人。 如果有机会，诺玛想，她虽然不会和贝拉和解，但她也愿意不那么针对她。 但是在此之前，提升自己的实力，是更为重要的事情。 诺玛跟着玛修的脚步，周围的空间渐渐扭曲，她们一起前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卡洛琳一直在处理白金之塔的事务，联军的消息传来以后，务实派的内部出现了两种消息的划分，一方面很多人认为既然在白金之塔也受到猜忌，不如返回去拥抱自己原本的利益团体。另一方面则觉得可以利用他们的身份为白金之塔争夺时间和生存空间，从而提高在白金之塔的话语权。 至于保守派，在失去了诺玛希尔之后，由墨菲掌控的保守派则呈现出完全的攻击性，叫嚣着要把所有的非白金之塔的人给赶走。如果不是还有议会在上面压着，白金之塔早就乱了套了。 卡洛琳处理完公事，又跟葛罗音聊了一会儿，她需要理通诺玛留下来的那些东西。 一直到深夜，她才缓缓的吐出一口长气，拉开了门。 门外早有一个暗精灵在等着她了。 “虽然不是初次见面，但一直没有介绍我自己，我叫做帕蒂亚，是……”她顿了下，暗红色的眸子带着笑，“玛修的狂信者。” “如果直呼神祇的名字也能称作狂信者，那我也是诺玛的狂信者。”卡洛琳回答，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头，缓解因过度用脑导致的头痛，“她们已经出发了吗？” “嗯哼，你真的很聪明。”帕蒂亚回答，“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助吗？” 卡洛琳缓缓直起了身子，她打量着帕蒂亚，许久才露出一个满是自信的笑容：“当然，在这种时刻，所有的帮助都是我所需要的。我想要尽快掌握白金之塔，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够愉快。” “没问题，但是你要知道，我们的帮助不能以那伦比亚以及黑暗女**号。”帕蒂亚注视着卡洛琳，声音柔和。 “当然，这是理所应当，且最好不过。”卡洛琳搓了搓手，眼中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敬请期待吧。对了，请转告我的导师，让她不必担心，她应该在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登场。” 第127章 这是一片广袤的大地， 脚丫踩在上面的时候会感觉到土地的湿润和温暖。 是的，温暖。 卡洛琳俯身，她伸手摸了摸地面。黑色的泥土那带着特有的大地的清新气息传入鼻间， 卡洛琳的手指几乎要陷入到了泥土之中，她下意识的伸手，然后握住了泥土。泥土并不泥泞， 没有沾染到卡洛琳的身上， 反而像水流一样的从她的手中落下， 重新融入了这片大地之中。 卡洛琳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转了个圈，却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那个人。她试探的，在这空荡荡的大地上喊了一声：“导师？” 导师…… 导师…… 回音响在大地上， 孤零零的。 导师， 导师…… 远处传来阵阵的回音， 大地都似乎震动了一下。 风声从极远处传来，卷起层层云层，那些云朵仿佛是从地面升起，一开始是深沉的黑， 再往上就越来越白，层层叠叠的积压在一起，又被风推动着，朝卡洛琳的方向前行。 这是自然的伟力， 任何人站在它的面前，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卡洛琳没有动，她听到风声的呼啸，感觉到水珠落在自己的脸上。这样壮丽的风景，当它们靠近卡洛琳的时候， 又都变成了轻柔的安抚，就好像是那个人带给她的感受那样。卡洛琳听见了自己心脏的鼓动，她深深的呼吸，又缓缓的吐息。 “导师，是你吗？”卡洛琳轻声说，她张开手，想要去拥抱这风，这云，这水。 “我快回来了。”在云层来到卡洛琳的身边，将她包围后。云层收拢融化，露出了诺玛的样子。她的额头上依然有那顶虚幻的王冠，四颗闪闪发亮的宝石镶嵌在上面，元素们欢呼簇拥着自己的君主。诺玛扬起下巴，张手抱住了卡洛琳。 “你想要什么样的神国？”诺玛轻声问。 卡洛琳摇了摇头。 诺玛眨着眼，大地变幻着景色，是记忆中的冬青公国，是她们曾经纵欲欢乐的矮人国度，是如梦如幻的精灵王国，是血脉相连，又骤然陌生的深渊之城。 “你都记得……”卡洛琳按住诺玛的手臂。这是属于一个操法者的手臂，纤细而没有力道。但卡洛琳是记得的，记得这双手臂曾经的力量，也记得它们带给自己的欢乐。她低头，宛如虔诚的信徒一样亲吻着诺玛的手臂，“那是您的神国，是您心中最期望的地方。是您将要守护，将要保护的唯一的乐园。” 诺玛低低的呼吸着，她捧起卡洛琳的脸，急切的寻求着卡洛琳的亲吻和抚慰。卡洛琳按住诺玛的后脑勺，亲吻密布在她的唇角和眼角：“您无需害怕，也不必在意。这没有什么大不了。” 亲吻之中，卡洛琳微微侧头，她看到了远处荒芜的大地上闪动起点点的光亮，黑夜低垂下，这座城市就仿佛是不夜城，被魔晶石的灯光所照亮。远远高大的塔影若影若现，雷神之车绕塔轰鸣，散落出点点的电光，落在城市的上空，就仿佛是不经意间落下的烟火。 这是白金之塔，是元素潮汐时代，所有操法者都向往的操法者之城，无数流离失所之人的庇护之城。她的导师在这里度过孤单的童年，迷惑又不安的少年，怨恨的青年。可最终依然心心念念，牵挂的地方。卡洛琳无声的搂紧了诺玛，她的头抵在对方的肩头，话音里带着哽咽：“导师，对不起……白金之塔……” “再坚持一下。”诺玛拍了拍卡洛琳的后背，她的声音就如同卡洛琳从小时候就熟悉的那种，平稳又安定，冷淡中总是带着沉稳的力量。 “再坚持一下，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梦境戛然而止。 卡洛琳睁开了眼睛。 感应到主人的清醒，房间里亮起了柔和的白光，与此同时，带有光明元素魔法的治愈术滋养着她的身躯，让她感到身体里的痒意。那是新生的肌肉生长时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受，但卡洛琳已经习以为常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缠绕得很紧的绷带，手指一划，绷带被割裂开来，一圈圈的落下，露出了里面颜色斑驳的躯体。偏深的是完好的皮肤，浅色的是已经新生的，刚愈合的伤口。 卡洛琳站起身，她走到窗户前。外面的细雨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透明的玻璃上留下长长的水迹，蜿蜒下落。 远处传来了雷神之车轰鸣的响声，电光碎屑在雨中飞舞。卡洛琳的脸色沉凝下来，雷神之车已经停用很久了，如果不是紧急情况，不会启用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 卡洛琳扭过脸，她摸上手腕上的联络器，正在操作间，大门就已经被敲响。 “进来。”卡洛琳说道，与此同时，通讯器的那头出现了安娜·乔伊斯的面孔。 对方的模样非常严肃，眼底挂着两个黑眼圈，显然是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她穿着一身深黑色的军服，扁平的帽子被她放在一边，她看向卡洛琳，嘴角终于闪过一点笑容：“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我以为你会昏迷更长的时间。” “大概是因为我已经习惯这样的程度了？看来下次我可以透支得更多一点。”卡洛琳笑了声，回了一句玩笑话。她坐在沙发上，微微抬头，门口站着粉色头发的小侏儒，对方抿着嘴巴，正看着卡洛琳。卡洛琳指了指一旁的酒柜，侏儒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跑到一旁，跳起来打开了酒柜，用漂浮术操作酒瓶和酒杯，为自己和卡洛琳都倒上了一杯。 “谢谢你，伊娃。”卡洛琳朝侏儒点头，低头喝了一口红酒，酒气滋润着她的身体，让她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点红晕，看上去健康很多。卡洛琳闭了闭眼，随后睁开，目光从刚苏醒时的柔和，重新变得锐利起来，“我亲爱的安娜，谁启动了雷神战车？” 安娜的表情动了动，有点不情愿的样子：“联军派了代表过来谈判，就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 “嗯……”卡洛琳点头，将酒杯放到了桌旁，“主和派的那些人答应了？” “当然，他们可真是迫不及待，甚至开启了雷神之车。要知道我们现在的能源可是供应不足！为了这个破车，我们的战士们都只能忍受这种阴雨，不能得到有效的供暖！！”安娜忍不住捶了一下桌面。 “淡定一点，我这里还有一些份额，可以提供给你。”卡洛琳回答，她眯起了眼睛，“把参会者的名单拟一份给我。” “很快。”安娜点头，她关闭了通讯器。 想起曾经她喋喋不休的说话的样子，跟现在的果断大相径庭。卡洛琳忍不住有些唏嘘。她深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吐出，看着面前捧着红酒一点点品尝，就好像一个孩子那样的侏儒。粉色的头发或许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疏于打理，显得有点干燥，有点失去光泽。 卡洛琳散漫的想着，然后举起了杯子：“找我做什么？” “诺玛·希尔什么时候回来。”伊娃把杯子放在桌面上，她盯住卡洛琳，她向来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性格，此刻也不例外，“你要知道，我们所有人都不是无偿帮助你们的。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诺玛·希尔平安回来，成为……”她停顿片刻，到底没有说出那个禁忌的字眼，而生硬的转过了话题，“我们已经努力过了，付出了我们曾经承诺的。而你们呢？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兑现你们的承诺？” 卡洛琳笑了声：“她会回来的。” “每一次，每一次，你都用同样的话来回答我们。”侏儒一下子跳起来，站在椅子上插着腰，愤怒的看着卡洛琳，她高声说道，“我们身后也有我们的族群，我们需要为他们负责。你们白金之塔还记得吗？记得每一个为你们牺牲的种族，牺牲的人吗？那些都是我们的人！” “也有我们的人！”卡洛琳抬起了眼，她的眼底血红，她站起来，“我当然记得！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她的动作太快，带动酒杯倒在地上。酒香一下子漫溢开来，血红的酒水蜿蜒，就好像鲜血一样。 伊娃盯着卡洛琳，过了很久以后，她才低声说：“可是我们已经坚持三年了。这三年里，诺玛·希尔一次都没有露面，你告诉我，她真的还活着吗？她真的……可以登上那个位置吗？” “当然可以。”卡洛琳斩钉截铁的回答，她握住了手，“她很快就会回来了。” 伊娃的眼睛一下亮起来：“她给你讯息了？她还活着？这可真是太好了！” 卡洛琳勉强的笑了笑，她的愤怒渐渐退去，苍白的颜色重新爬上她的脸：“是的，很快，不会等待太久。” 伊娃搓了搓手，就跳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嗯……我为刚才的态度跟你道个歉。” “没什么，你能让我好好休息，我就很感激了。” 伊娃顿时笑起来：“好的好的，那我就先走了。” 侏儒迅速的离开。卡洛琳放任自己瘫在沙发上，过了很久，她才低低的叹了口气。她不知道此前的梦境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假，因为她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境了。只是她不得不努力的支撑着自己，支撑着别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白金之塔。 而这座操法者的王国，已经摇摇欲坠了。 第128章 没有多久， 安娜整理的传单就被助理法师送到了卡洛琳的案头。 “辛苦了。”卡洛琳朝对方点头致意。 “不，不辛苦！”助理法师一脸的激动，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大声说道。他看到卡洛琳朝自己微笑，激动得满脸通红，转头打开大门准备走出去的那瞬间， 他又回转身， 朝卡洛琳大声喊道， “大人！谢谢您为白金之塔所做的一切！” 卡洛琳一愣， 随即笑了笑，她朝助理法师点头：“也很感谢你们一直在。正是因为你们，而不是我， 才有现在还在坚持的白金之塔。” 助理法师用力的点头， 他握紧拳头用力的叩击着自己的胸口， 朝卡洛琳弯腰，随后带上了大门。 卡洛琳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助理法师的法袍紧身，窄短，一切以轻便为主， 再也不是很多年前那种宽袍长袖的法师袍了。这是数年里，接连不断的战争中得到的灵感，一切都要更加的简单，方便活动。卡洛琳按住自己的鼻梁， 轻轻的揉动，过了一会儿，才低头看着手中长长的名单。 安娜是跟随她多年，得到她信赖的副手和好友，此刻也一样， 上面贴心的标注了各个人名背后所代表的阵营和势力，方便卡洛琳快速的理清他们的关系。这些名字里，有的卡洛琳很熟悉，有的卡洛琳就没那么熟悉了。说明了这些阵营对待这次会谈的态度也是不统一的。 三年的战斗，无论是对白金之塔，还是对联盟来说，都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争如同绞肉机一样，将各国和白金之塔培养的年青血液们一股脑的投入进去，去填满一个似乎永远也填满不了的沟壑。这个沟壑的名字叫做欲望…… 卡洛琳有些出神的想着。她手腕上的通讯器开始滴滴作响，卡洛琳低头看了一眼名字，随后抿了抿唇，点开。 光幕的那头出现一个打理得很严肃的男人，他看着卡洛琳，严正的表情里展露出一点微笑：“看来你恢复得不错，执行官。” 卡洛琳沉着脸回望：“议长大人，有什么事么？” 鲁道夫沉吟着，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战争的时间已经拖得太久了，议会答应跟联盟谈一谈。你作为战时执行官，应该出席。今天是第一天，你可以休息一下，明天，需要你出席一个会议。” 卡洛琳忍不住浮现出一点嘲讽的笑意来：“我以为你们还记得当初联盟提出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要求……现在你们已经打算屈服了吗？拱手将元素管道让给联盟，每年支付巨额的维护费用，并且将所有的图纸资料公开……您不如将白金之塔让给他们好了。” “卡洛琳·马丁！”鲁道夫皱起了眉，“请收敛一下你的脾气。” “我的脾气！”卡洛琳一下子站起来，座椅在地上剐蹭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但是谁都没有在意这点声响。卡洛琳如同困兽一样，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最后看向了鲁道夫，“当初是谁告诉我们，绝不可能？当初是谁说要维护白金之塔的尊严？这是您的决定还是整个议会的决定？” 鲁道夫一直看着卡洛琳，他蓝色的眼睛里带着卡洛琳不懂的光芒。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贝拉·纳尔森，已经三年没有回到白金之塔了。诺玛·希尔，也已经三年没有回到白金之塔了。” 卡洛琳拧着眉头，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发出了一声嘲讽的笑容：“这又如何？你们就失望了？就退缩了？这才三年。神临海的神祇们有多少年没有出现在信徒面前，又有多少年没有降下过一点神谕？他们的信徒呢？依然在这大地上念诵他们的名号，传颂他们的神迹。” 鲁道夫死死的抿住了嘴巴。 “而你们这样的，却还想着创造神祇，想要成为神祇的信徒？” “住口！”鲁道夫的声音一下子加大，他一向沉静的目光中甚至透露出一点惊恐，“这是你应该说出的话吗？如果被人知道了……” 卡洛琳安静的看着鲁道夫，最后笑了笑：“你以为还有谁不知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鲁道夫的嘴唇颤抖，眼珠都在发颤。卡洛琳看着一滴冷汗顺着鲁道夫的额头缓缓落下，她心中却异常的平静。她终于明白，在对方看似强大冷静的野心之下，是一颗胆怯的心，就好像是小偷在偷盗，一旦被人发现，他就无所躲避，只想着逃跑。 卡洛琳沉默着，不多时，她才沉声说道：“我会来参加会议。不过，希望你也可以明白，这场博弈早就开始了，并不是你想收手，就可以收手的。” 过了好一会儿，鲁道夫才回答：“你这是在逼我……是在逼白金之塔。” 卡洛琳笑起来：“从你们开始计划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这个答案，想到今天的情况。你们还活着，而不是从三年前就一败涂地，这其中的原因也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诺玛·希尔。” “你是个疯子。” “狂信者都是疯子。”卡洛琳拍拍自己的衣袖，她整理自己的领口，重新恢复了一个贵族式的礼貌，对鲁道夫点头，“就这样吧，把会议的地点和时间发给我，我会准时前往的。” 于是光幕那头的人影就此消失了。 卡洛琳看着周围，最后又翻了翻名单，确认上面的文字都已经记在脑中后，就将它烧成灰烬，随后她整理了下自己，踏出门。 外面的天空布满阴云，雨水倒是已经停了，但云层没有散去，事实上，这样的天气因为受到大地祭祀们的“祝福”，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如果站在白金之塔的外围，就可以看到不远处阳光灿烂，跟白金之塔的沉郁比起来，就仿佛是天国和地狱。 白金之塔曾有研究表明，阳光能让人心情愉悦，乐观向上。这样的场景也是战争的一部分，可以起到瓦解情绪的作用。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去研究这种细枝末节的玩意儿了。战争把所有的人都拖下水，大家都在思考如何能更快速，更高效的杀死敌人，而不是去研究更多，更广阔，能让更多人变得更好的东西。 卡洛琳胡思乱想着，一边往前走。 道路上跑过半人马，他们看到卡洛琳以后，停下来朝卡洛琳行礼。卡洛琳也回礼，半人马们就憨笑着说：“那我继续去巡逻啦。” 卡洛琳点点头，她刚要走，又停下喊住了那个半人马：“神殿那里还有人吗？” “有，您也知道的，那里总是有人，不过现在战斗暂时停止了，应该会少一点吧。”半人马回答。 卡洛琳于是嗯了一声，这才跟半人马道别。 半人马于是欢快的跑走了。天空中响起一声呼哨声，有翼人振翅高飞起来，这样没有下雨的季节，是他们喜欢的时候。有翼人的箭阵非常有名，在战争的初期，为白金之塔争取不少胜利，但自从阴云笼罩在天空后，有翼族的优势就大大的降低了。 卡洛琳一边回想着，一边缓缓往前走。白金之塔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都市，它一层层的往上，站在边缘处可以看到塔下巨大的都市，不夜的城市。但是如今站在边缘，只能看到断壁残垣，城市里的人有的已经远离，而有的被接到塔中，日复一日跟联军战斗。卡洛琳不知道这些人里有多少会后悔，但是他们也没有机会后悔了。卡洛琳的目光越过了残缺的城市，一直到前方。如果这么看过去，整个白金之塔都似乎被人海所包围，那是联军，以光明帝国为首，几乎牵扯了整个中部和东部大陆的人类国家。 卡洛琳沉默的站着，她的军服被风拉扯的呼啦作响，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转头走向神殿。 这座神殿是从战争开始兴起的地方，神殿里总是充满了浓郁的自然元素。人处在里面会感觉到心情平静，因此这是白金之塔的普通人最喜欢前往的地方。虽然半人马告诉卡洛琳神殿现在人并不多，但卡洛琳依然看到数十人，各种种族都窝在神殿的各处，低头朝向同一个地方。 卡洛琳朝那个方向看过去，那里立着一个巨大的雕像，是卡洛琳熟悉的身姿，但人脸的部分却是一片光滑。没有特定的面容，有助于信徒们的想象。 “希望战争赶快结束。” “希望我们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我们才是正义的一方，希望那些该死的联军都去死吧。” “希望我们的家园能重新回来。” 卡洛琳听到周围传来低低的声音，这些细碎的声音融合起来，仿佛一个个光点，融入了那座石像中。卡洛琳也低下头，双手合拢，低声祈祷。 “希望导师能快一点回来。能快点出现在我的面前。” 第129章 中午十二点， 卡洛琳出现在军营。 经过三年的发展，当初清一色的法师团队已经演变成了富有特色的各个团队配合。从半人马组成的战士队伍，混杂暗精灵的暗杀队、有翼族的弓箭队， 以及远程法术和侏儒们参与的爆破队，再加上普通人的后补，整个军团非常完备。 长期的消耗， 让植物法术得到长足的进展， 可以在短时间内催生出丰富的物产。当然了， 后作用也很大， 土壤会面临不可避免的沙化。但这些举措供养了整个为白金之塔献出血肉的战士们。 接待卡洛琳的是安娜。作为卡洛琳忠实的友人，这位同样抛弃了自己的国家，毅然决然的加入了白金之塔的第一军团执行官此刻正阴沉着脸。 “我觉得我们的心血都白费了。”安娜愤愤不平的说道，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愤怒让她一把扯下头上的帽子， 在手里揉成了一团，“你都不知道我看到墨菲那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后的感受。卑鄙！无耻！” 卡洛琳拍了拍安娜的后背：“他只是嫉妒。” “我可不想看到他。”安娜皱起了眉头。 卡洛琳笑起来：“虽然他总是在你面前晃悠，但是你要相信我，他最想找的是导师， 他最嫉妒，最愤恨，最害怕的，也是我的导师。”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 卡洛琳已经忍不住露出了一脸骄傲来。仿佛能让敌人感到不安和恐慌，就让卡洛琳感觉到足够的骄傲来。 “你够了啊。”安娜无奈的推了卡洛琳一把，又把本来就很低的声音再一次压低了些，“她……真的会回来吗？” 这个她指的是谁，卡洛琳当然清楚。卡洛琳压下了心中的不安， 确认的点头：“当然会。” “……行吧。”安娜仔细的打量着卡洛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她们一起前往食堂，跟士兵们一起将就着吃了一顿。在这没有战事的时刻，大家都显得很放松。可是放松之余，又带着几分迷茫和惶恐。太久没有悠闲的日子，让陡然松快下来的士兵们有种做梦一样的感觉，但是他们的心底又带着疑惑。 “议会真的会答应联军吗？” 有人低低的问道。 “那我们这三年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死了……那么多的人啊……” “可是终于不用打仗了吧？” 卡洛琳皱起了眉头，她看着安娜：“现在军营里都传这种话？” 安娜摊了摊手：“其实不止他们，我们心里也没底。议会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知道吗？”她看到卡洛琳渐渐阴沉的脸色，叹了口气，“我现在立刻让人去办，这种话确实不能传播开。”无论如何，士气不能再降低了，否则的话，这仗必输无疑。 卡洛琳想了想，又说：“去查一下传话的人是谁。” 安娜答应下来。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某一样东西飞了出去，准确的砸在了一个士兵的头顶上。这个士兵先是一愣，随后用手一摸，摸到了满头的汤水，他顿时站起来，脸上是绷不住的愤怒。 “是谁！” “是我。”施施然站起来的是一个暗精灵，卡洛琳一看，还是个熟人，当初跟她们一起在深渊四层死去活来的，痴迷魅魔的暗精灵娜伦德。 诺玛跟黑暗女神达成协议后，黑暗女神以佣兵的形式送来了一批暗精灵做为武力支援。这些人人数不多，但无一不是精锐，尽管在三年绞肉机一般的战场里，折损了不少，但正因为如此，能活下来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了。不少人甚至有职务带领队伍。 但暗精灵的世界观跟普通人类差距极大，哪怕是号称兼容并蓄的白金之塔也有很多人无法接受暗精灵的观念。 有人认为暗精灵淫乱又堕落，天性浪荡，嗜血狡猾。如果不是战争，根本不会有人类将之当成朋友。 “暗精灵？”士兵笑起来，“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们需要鲜血和战争取悦你们的神灵，我们可不需要！没有战争，这是大家都期望的事情！” “哦？”娜伦德甩了甩手，微微抬眼，暗精灵的容貌本来就在类人物种中极为出色，收到女神宠爱的娜伦德也是一样。她一抬眼，眼底里流转出的媚色，让周围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发出低低的赞叹声。 娜伦德一步步往前，站在士兵的面前。以暗精灵高挑的身形，她几乎跟这个高壮的士兵平视：“你忘记了那些保护你而死的同袍了？你忘记一起战斗的兄弟了？你忘记加入战争的初衷了？放弃战争？你不过是怕死，懦夫！！” 安娜眯起了眼睛，笑：“小聪明。” 没人会期待战争，三年的对抗也让大家都很疲惫，这是事实。娜伦德绕开了这点，以道德和感情来压人，平白给人拷上枷锁，十分的聪明和不要脸。 安娜向来欣赏这种不要脸的人。 卡洛琳也跟着眯起眼睛，娜伦德挑起的战斗开始升级了。对方恼羞成怒的挥动拳头，在不可避免的被打倒后，这出好戏转变成了种族和种族之间的对骂。 暗精灵们从来都不是安静的性格。更何况她们也为白金之塔付出良多。 眼看人群渐渐聚集。 一大堆冰柱拔地而起，所有身处其中开始动武的人，无论什么种族，什么职位，都被冻在里面，原本有些燥热的食堂顿时冷得像是在冬天。 “你们既然不能冷静，那就手动冷静一下吧。等冰化以后，按军规处理。” 就在人们惶惶不安中，冷冽的声音响起。大家忍不住抬头，看到了站起来的女人。明明是一头灿烂的金发，但此刻看上去却如此的冷。 “是卡洛琳马丁……是战争执行官大人。” 声音低低的响起来，充满了畏惧。远处有人盯着这一切，男人穿着整洁，高大英俊，他盯着卡洛琳，许久后小声问：“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怕她？” “因为她一个人撑起了这场战斗。”有人小声的回答，“是她最先主张迎战而不是谈判，她的演讲鼓舞了整个白金之塔及其附属城市，让他们抛下家园自愿参与后勤部队。是她的拉来了半人马，侏儒和有翼族人的支持。据说她还跟高岩帝国有勾连，拿了不少矮人武器。” “啊……”男人笑了起来，“是她。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真人。真是名副其实的美人。希望在下午的会议能就近看到她。” 一旁的人不自在的笑笑，没有开口。 卡洛琳还不知道远处发生了什么，她严肃的看着周围，四周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不敢对上卡洛琳的眼睛。而安娜则出来打圆场，笑眯眯的：“好了好了，都是小孩子闹着玩呢。”她推着卡洛琳离开，目光闲闲的看着下方，“如果不是闹着玩，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下本来低着头的人头更低了。比起不讲情面的卡洛琳，笑面狐狸安娜乔伊斯显然更加难缠。 “快走吧，你不是马上要会议了吗？”安娜说道。在对上卡洛琳不满的眼神后，她又笑，“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最好是。”卡洛琳嘀咕了一声，向外走。 在看到她离开的身影后，几个男人也立刻跟着离开了。 安娜眯着眼睛将一切收入眼中，转过头来，表情温柔，但话音却极冷：“不相关的人都走了。我们也该好好整顿一下了。封锁这里，一个人也不许走！” 随着第一军团执行官的声音，大门封锁，有的人惊惶，有的人迷茫，有的人则默默的握紧了贴身的武器。 “一切就绪。” 卡洛琳看着通讯器的那头传来的，来自安娜的消息，她哼笑了一声。想要从她手里夺取白金之塔的所有权，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第130章 “第……11741号会议……” 大会议室里坐满了人。爱琳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她的马屁股， 搂紧被自己抱在怀中的侏儒，小声的说：“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侏儒眯起了眼睛，她扫过白金之塔那富有特色的大会议室， 主持人虽然不是当初那个苍老的老头子，却也是一个老头子。对方穿着白色的，没过脚背的长袍， 这在现在的白金之塔已经很少见了。侏儒哼了一声：“看来是一个鸽派。” 鸽派， 是从战争一开始就出现的派别。他们主张要谈判， 要和平， 不要战争。一开始的时候，鸽派并不占优，而随着战争的胶着， 死伤越来越多， 他们的人数也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不明显主张， 到现在明目张胆的穿着象征“和平”的长袍。 “今天是一场硬战。”侏儒小声说。 半人马嗯了一声，她把怀里的侏儒往上提了一下。她的目光扫过会议室的大部分人，就如同以前的任何一次会议那样，越靠近最下方， 最里层的，就越是重要人物。现在这其中的很明显分成两个阵营，但在这其中，又细分成了好几派。联盟军的暂时不提， 白金之塔这边，就很明显了，穿着白色长袍的鸽派和穿着简洁军服的鹰派。坐在他们中间的是议会长鲁道夫。 这个曾经在白金之塔一手遮天的男人，曾经坚决的站在了卡洛琳的身边，几乎让所有人大跌眼睛。但经过了三年之后， 大家都感受到了变化。他已经开始动摇，并且一天比一天还要明显。 随着主持人重重的敲击了木锤，会议正式开始。 “卡洛琳·马丁还没有来。”有声音小声的说着。 侏儒撇撇嘴，悄声对自己的老友说：“我敢说她一定是故意的，就跟三年前一样。” 爱琳摸了摸侏儒粉红色的头发，笑了笑，没有说话。那时候她们还不是跟卡洛琳一个阵营，但不得不说，卡洛琳出场时，依然让人印象深刻。当然了，也许对方只想让自己的导师印象深刻才对。 这么一想，不过短短的三年时光，就仿佛已经过了很久那样。她们，无论是她和伊娃，还是卡洛琳，都已经改变了很多。至于那个女人，半人马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她又会改变多少呢？在成为神祇的道路上，她是越来越淡漠，高高在上，还是别的原因？ 神祇这个字对于半人马而言实在是太过遥远了。她微微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祭祀服的男人正看着她。对方的腰上缠着四色的丝带，腰边挂着一根木杖，木杖上生长着绿色的枝丫，一点也没有枯萎。这是大地女神的象征，四色的丝带象征着四季，木杖象征生命。 半人马的心提起来，她缓缓眯起眼。作为曾经大地女神的宠儿，如今的背神者，半人马太清楚这些狂信者的想法了。她咬了咬下唇，一想到曾经被蒙蔽了数个世纪的族人，想到曾经遗忘的那些契约，半人马的心中依然充满了愤怒和悲伤。 背神算什么？ 半人马咬着牙想，谁来为她的那些死去的族人负责呢？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神祇和凡人，她想，自己总要选一个坦坦荡荡的神祇。她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什么软软的小东西碰了碰，她低下头，看到老友充满担忧的眼神。爱琳朝侏儒笑了笑：“我没事。” “……反正我会陪着你的，放心吧。”侏儒小声说道。 半人马的心柔软了一些，她低低的嗯了一声。 周围的声音渐渐沉静下来，大家似乎都认为卡洛琳不会再来了。老法师抬眼看了眼鲁道夫，鲁道夫朝他点点头。老法师发出了一声叹息声，手往大门的方向一扇，大门发出沉闷的声音缓缓合拢。 “啪”的一声响动后，一只细白的手掌按在了门扉上。 “我没有来晚吧？”带着笑声的女性声音传来。 大门重新被打开。皮靴落在地上敲出了有节奏的声响，卡洛琳大步走进来。在场的很多人都曾经参与过三年前的那场旷日持久的会议，很多人都记得卡洛琳的样子。而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充满婀娜的女性魅力，而是带着飒爽的英姿。她一边往前，一边低头看了眼时间，抬眼时，那双湖绿色的眼睛状似无意的扫过所有人。 “来的很齐，也很眼熟啊。” 那标志性的笑声回响在整个会议室里。她一路往下，走到鲁道夫的面前，笑眯眯的：“还有三分钟。议长大人，您太着急了。要知道，很多时候，一点点的不同就在最后几分钟里，关键看你能不能坚持。” “有时候定局是早就注定了的。”鲁道夫回答，两人一来一回，就仿佛在打什么哑谜那样。 卡洛琳冷笑一声，落座一旁，抱着双臂，眼睛眯成一条缝：“干什么不说话，不是着急开会吗？” 老法师干咳一声，这才缓缓的，用死气沉沉的声音说道：“本次会议，主要是商讨，关于白金之塔与联盟的停战协议……” 说到这里，老法师一顿，看了眼卡洛琳。卡洛琳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察觉到老法师的视线后，她微微抬头，冷笑：“看我干什么，是想让我说反对吗？” 老法师急忙扭开脸，他实在太老了，这个动作做的太快，差点没把自己的脖子扭了。 卡洛琳又笑了一声，这笑里怎么听怎么一股的不屑和嘲讽夹杂。 老法师敢怒不敢言，只好憋着气继续说：“在此我们先来看看联盟提出的诉求。我们提倡一切都是以和平为基础的前提进行……” 联盟的诉求很简单，要求平分元素管道所有权，共享管道制造图纸。 “这是双方共赢，互利互惠的事情。握在一方手中，这本来就不利于整个大陆的团结和发展！”代表们振振有词，高声说道，“只有公开技术，大家才能和谐发展，这符合全人类的利益！” 鲁道夫沉着脸，在他身后，白金之塔的法师们讨论不休。议会的议员们都是白金之塔的老牌法师了，即使是在战争时期，他们也不会参与战斗。因此在三年的时光里，他们逐渐被边缘化，取而代之的是新起的，更有活力，年轻，有军功的年轻人们。 卡洛琳一直沉默的看着，她知道，这个屹立了千年的法师塔，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内部矛盾的激化。这座巨大都市的未来，是一口气甩掉腐肉和脓疮，还是被同化，继续回到曾经那个垂垂老矣的状态，这一切，就全看他们之间的博弈了。 争论声依然在继续。 就算是一心想要平稳度过，不期望局势恶化的老法师们，也知道在这种时候不能一味的让步，否则只会被对方骑到自己头来。他们也大声的提出了自己的呼吁，期望能挽回一些利益和损失。 “拒绝共享，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我们可有的是人和物，我们完全可以熬下去，看看是谁能熬得过谁？”有代表说上了头，大声说道。 “哦？一个魔导师？要比一比谁熬得过谁吗？”伊娃大声说道。 会议室里立刻传来了闷笑声。 说话的代表脸涨的通红，他愤怒到了极点，却又哑口无言，最后指了指伊娃，一副“我记住你了”的表情。 但侏儒向来是不会就这么停止自己的嘴的：“要记住我？真是抱歉啊，怕是你死了我还活着呢。” 会议室的笑声更大了，毕竟联军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些有矛盾的人笑得甚至比法师们还大声。 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站了起来，他清清喉咙，拉高了一点声音：“诸位，这可不是菜市场。适当的幽默可以，过头的幽默就是低俗了。” 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 卡洛琳微微拧起眉，伊娃小声的问爱琳：“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是谁？” “戈德温，来自神圣帝国。” 背靠大树，伊娃懂了，于是哦了一声。 见到自己说话带来了效果，戈德温笑笑：“我刚才在白金之塔逛了会，白金之塔无愧它的名号，非常具有人文特色。我在吃饭的时候听到不少普通人的想法。他们已经厌倦战争，不再想要持续的战火，现在我们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不是吗？” 卡洛琳沉默的看着他，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卡洛琳的笑容，对她回了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我们怀抱诚意而来，我也相信暗中肯定有人会不满，会出现有破损这份诚意的行动，我想大家都应该清楚，现在，和平才是最重要的。” 这句话完美的堵住了卡洛琳接下来的行动，她缓缓的坐直身体，陷入了沉思。 总要有个名正言顺的方法才行。至于和平？卡洛琳一个字都不信，那么，联军突然停止战斗要求，背后真实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第131章 等到了夜幕低垂的时候， 这出会议才算是到了结束。白金之塔的法师们开始准备着接下来的宴席。卡洛琳站起身，往外走，其他人小心的看了她一眼， 没有人阻拦。 很快，她身后就呼啦啦的跟了一批人，个个都年轻力壮的样子。鲁道夫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戈德温低笑了一声：“阁下不喊马丁阁下吗？要知道， 这场宴会， 没了这颗白金之塔的明珠， 会失色很多。” 鲁道夫收回了眼神，他冷淡的注视着戈德温，过了一会儿， 才说道：“没所谓， 白金之塔的决定， 不是看卡洛琳·马丁的意愿。” 戈德温露出了点笑容来：“当然，联盟相信白金之塔的诚意。” 卡洛琳大步踏出了会议室，外面飘起了细雨，落到卡洛琳的脸上。卡洛琳脚步不停，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前方有人撑起雨伞，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卡洛琳抬了抬眼，是安娜。安娜从卡洛琳微微笑了一下：“怎么， 看样子没什么收获。” “我们的计划被人堵了，看来你在食堂的行为已经被人看到了，并且做了补救措施。无论审讯出什么来，他们都有足够的理由来狡辩。”卡洛琳阴沉着脸回答，“那些老家伙， 真是一刻都不想打下去了。” “那么我们怎么办？”安娜耸耸肩膀，她的眼中闪动着一点冷光，又很快的隐没，“需要我们先让那些老家伙们说不出话么？” 卡洛琳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安娜很了解卡洛琳，她看到对方眼中划过了一点遗憾。 “不行，内乱会让联盟渔人得利。除非我们在极短时间里获得绝对的胜利……但这不可能，那些老家伙里大魔导师不少，他们在也是一个威慑力。你知道的……我们经不起任何一个魔导师级别的损失了。” 安娜低低的叹了口气。 一行人沉默着往前走，天已经黑了，行走在路上却并不觉得黑暗，这是因为身后的那座巨大的建筑的灯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卡洛琳停住脚步，回头看过去，整栋楼的灯火通明，透过那些造价高昂的侏儒们制作的玻璃制品，毫无顾忌的将光明撒向了其他地方。 “真是好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色了。”安娜轻声说道。 战争发生三年，在联盟的封锁下，物资逐渐紧缺，再也没有额外的能源来支撑这样的场景。这种繁华，已经三年不见，每一个白金之塔出身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忍不住心生感慨。卡洛琳的目光扫过了她周围的人，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的回忆，失落…… “……你们会后悔吗？”卡洛琳问，她是坚决的主战派，因为她心中一直有一股火焰在燃烧，那一点灯火足够她迎接和正面现在满目疮痍的白金之塔，足以让她度过无数的黑暗，哪怕看不到白金之塔曾经被人盛赞的夜景，哪怕最终这一切都会回到废墟，再也不复存在。 但是其他人不是这样的。 他们见证过白金之塔的繁荣，他们愿意为了白金之塔而战，而不是希望让白金之塔变成废墟。 曾经卡洛琳并不在乎他们。可是他们一起战斗过，一起为了一个目标共同奋斗了三年的时光，卡洛琳已经做不到可以无视他们。 过了一会儿，安娜的目光重新移回来，她看向卡洛琳，目光清澈：“我们跟随你，愿意为了白金之塔而战斗。是因为这里承载着我们的梦想，不是为了你，你啊，可不要那么自恋好吗？” 安娜的手掌按在卡洛琳的肩头：“我们成就你，你也成就我们所有人。” “就像元素管道对所有人的意义。” “是的。”安娜重重的点头，“所以，我不能认同他们的理念。” 卡洛琳低笑了一声，她看到其他人，他们的面容不一样，种族也或许不一样，但是同样年轻的眼睛里燃烧着同样的火焰，他们不认可现在白金之塔已经老朽的思想，也不认为旧有的观念可以让所有人受益。因此哪怕燃烧自己，哪怕要让自己血肉涂地，他们也要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开创一个新世界。 “我的导师。”卡洛琳微微扬起了声音，“她在大家不知道的地方，为白金之塔的未来战斗着。她一定会回来，带来一个新的白金之塔。请相信我，请相信她。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牺牲，那也一定是要先踏过我的尸体。我永不会退缩，我发誓，我将为我的导师，为白金之塔，为诸君的理想而战，流尽最后一滴血。” 大家发出了沉闷的笑声。 过了一会儿，有人低低的说道：“为了白金之塔。” “为了诺玛·希尔。” “为了卡洛琳·马丁。” “为了我们自己。” 无数声音应和起来。卡洛琳见状，又看向了安娜：“联盟绝对不会想要和平，他们肯定计划着别的事情。我需要一个完整的报告。” 安娜沉思片刻，点点头：“交给我。” 卡洛琳嗯声，思考了很久，她眯着眼睛去看不远处的大楼，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回去？”安娜有些惊讶，“你不想知道我们审问出什么了吗？就如你此前预料的那样，食堂里确实是有人煽动，我怀疑他们已经有一部分人安插到军队中了……这些需要你来定夺，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我相信你。”卡洛琳朝安娜点头，“我要回去等待客人，而这部分事情，我相信你可以完成。” “你每次都这么说，然后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扔给我！”安娜气鼓鼓的抱怨，她愤怒的眼神只换来了卡洛琳抱歉的笑容，就是那种没什么实质作用，下次还这么干的那种笑。 安娜简直都要气笑了：“好吧好吧，你可想好了，以我的暴脾气，指不定下一步我就要直接开战了。” 卡洛琳笑着点头：“作为战争执行官，我给予你这个权利。”她说完，又朝自己的同僚们挥了挥手，说道，“诸位，希望我们下一次，战场见。” 其他人都笑着跟卡洛琳打了招呼。 卡洛琳一个人慢悠悠的往回走，门口立着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中年男人。对方看上去带着犹豫的颜色。卡洛琳敲了敲墙壁，对方很明显吓了一跳，几乎当场就要跳起来。在看到卡洛琳后，对方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公主殿下，晚上好。” “晚上好，阁下。”卡洛琳扫过对方胸口的冬青树，笑着，“您有什么事吗？我记得我与我的父兄们都已经断绝关系了。” 这句话似乎带给了中年男人莫大的勇气，他的目光闪烁，额头上虽然冒着汗珠，但说话却并不结巴：“您的兄长已经接任了国主的位置。您身为国主的妹妹，我奉国主的命令，带来新任国主的祝福。” “嗯哼。”卡洛琳微微垂下眼帘来，她似乎在沉思着，实际上魔力触须展开来。她发现了周围有好几波人在暗中注意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卡洛琳没有开门的意思，只是依着墙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中年男人鼓足了勇气，说道：“国主说，无论您是否愿意，您都是他的亲妹妹。他无法看着您这么错下去，因此，如果您有任何悔改的意图，冬青公国都愿意为您提供庇护。前提是您放弃白金之塔的一切职务与主张。” “我明白了。”卡洛琳点头，礼貌性的说道，“您可以走了……我是不会放弃的。” 中年男人眼中浮现出愤怒，最后还是转头离开了。 随着中年男人的离开，周围隐藏的人也走了大半。卡洛琳安静的待了一会儿，灯火明明灭灭，她的容貌隐藏在半明半暗之间，似乎是在沉思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站直身子，打开了门。 门里有灯火，一个白袍男人坐在里面。他微微抬眼，看到卡洛琳面无表情的关门，随手扯开自己的外套，将它挂在一旁的衣帽架上的样子。男人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看样子您并不意外。” “今天是一个很好的见面机会。沃尔科特·凯奇先生。”卡洛琳朝对方点头回礼。 “您可真是……”男人摇了摇头，又充满了好奇，“您的兄长带来了什么消息。” 卡洛琳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不过是一些无聊的话题罢了。您有兴趣？” “这倒不是，不过如果不是因为他，恐怕我已经被别人发现了。”沃尔科特耸了耸肩，这个中年的光明帝国的贵族礼节周到，且充满了幽默感。 “那么他的作用就达到了。”卡洛琳点头回答，随后她坐下来，双手合拢，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我以为你们已经被光明教会彻底控制了。” 沃尔科特笑了一声：“神祇不可直呼，我们是光明的信徒，无论何时何地。合作并不代表我们违背自己的信仰。” 这么说，那一位就没有参与这场战斗的意思了。卡洛琳的眉心一跳，她点点头，坐姿似乎松动了点。 “那么，凯奇先生，您带来了什么样的讯息呢？” 第132章 房间中两个人静默的看着彼此， 过了一会儿，沃尔科特才笑了一声：“首先，我们需要一点小保证。” 卡洛琳垂下了眼， 她知道对方想要说的是什么。她心中也没有确切的答复，她曲起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 发出嗑嗑的声响， 衬托得卡洛琳的声音也带着不紧不慢的节奏：“我想凯奇先生可能没有完全理解你在这里的原因。” 沃尔科特挪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他的表情变得好奇起来， 嘴角也勾起了笑容：“我曾经听说您的名号，比起您的战斗力，您的口才才是众人传颂赞叹的重点。您总能说服对方， 无论身处什么样的情况。” 卡洛琳笑了起来， 她是个美人， 笑起来确实很好看，而她也一向知道自己的优势。因此在她微笑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微妙的情绪，似乎是温和的卸下人心防的抚慰。沃尔科特警觉到了这一点， 他下意识的为自己套了一个侦测魔法。 “请放心，我可不会为你用上魅惑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卡洛琳发现了沃尔科特的想法，她说道。 “您的魅力无人可挡。”沃尔科特回答，他似乎有些尴尬，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您既然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说明您的态度，或者说是你们背后那一位的态度”卡洛琳的眼睛纯粹，显得非常真诚，“因此， 我觉得有些话也需要对您明言，以打消您的疑问。” 沃尔科特沉默半天，他知道此时听从卡洛琳的任何话都是危险的。对方的口才的难缠已经被很多人通过很多事传到了他的耳中。但他此时此刻，依然觉得，自己应该听下去。卡洛琳·马丁，这一位已经宣称抛弃了家族，彻底投身于白金之塔，并且成为白金之塔主战派的，一位实力晋升为半神级的重要人物。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沃尔科特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听下去。 虽然现在联军对白金之塔已经占据了优势，但谁都知道，白金之塔里还有两个重要人物从来没有出现过。 贝拉·纳尔森 诺玛·希尔 无数人都在寻找这两个人的踪影。无数的间谍，安插了许多年的暗桩都行动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找到过她们的身影。有人说她们已经死了，这才是联盟最近真正嚣张起来的真实原因和依仗。在这种情况下，沃尔科特接到自己陛下命令时，心情也才格外的复杂。 “难道您就不奇怪吗？在这种情况下，您却与我接触。”卡洛琳低低的笑了一声，她双手合十，手指尖抵住自己的下巴，这让她看上去甚至有种少女的娇憨，“诺玛·希尔到底在哪里，什么时候会出现？贝拉·纳尔森有没有去世，她曾经的追随者鲁道夫，为什么突然倒向了鸽派，极力促成和平会谈的进行。” 沃尔科特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做了个深呼吸后，这才带着几分苦笑对卡洛琳说道：“阁下，请不要再戏耍我了。说实话，我已经被陛下的命令逼疯了。”他甚至怀疑这是他的陛下对他的一个考验，考验他的忠心，或许也可能是投诚，象征着他的陛下打算抛弃他忠心的臣子们，彻底投入教廷的怀抱。无论是哪样，沃尔科特都觉得自己接受不了，他甚至已经暗自做好自己成为一个弃子的准备。 “您应该相信您的忠实，同时也相信您的陛下。”卡洛琳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随后她说道，“这很简单。你们的信仰不可置疑，而此时您的陛下派遣您来，就已经足以说明了另一个问题。” 说着，她手指指了指上面。 沃尔科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迷惑，这只是维持了短短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很快发生了变化，就连坐姿都跟着改变了。 “您是说！！！”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激动。卡洛琳竖起手指，沃尔科特急忙点头，做了数次深呼吸。卡洛琳安静的看着沃尔科特，这样的事情，事关神祇，会让任何一个普通的信徒都感觉到激动。卡洛琳很理解，她的目光往窗外移动了一下。 窗户那里挂着厚重的帘幕，用以遮挡住来客，也遮挡住了卡洛琳的目光。她回想起曾经她的导师就站在这扇窗户前，带着一整晚的慵懒，看着窗外，用那种平常不会听到的，懒洋洋的语气，带着几分轻松的问：“下雨了吗？” “下雨了吗？”卡洛琳问。 沃尔科特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顺着卡洛琳的目光看向窗户——当然了，他什么也看不到。他停顿了片刻，自以为了解的回答：“我听到的消息，或许还要下几天，得维持到会议结束为止。” 卡洛琳回过神来，她似乎有些迷茫，只是短暂的一个间隙后，她点头：“我明白了。”说着，她当着沃尔科特的面拨通了侏儒的通讯器。 很快，侏儒那头具有鲜明特色的粉色头发就出现在了卡洛琳的面前。 “嗨！有什么事吗？我亲爱的执行官大人。”侏儒发出了尖细的声音，“你一定有事情要我做，你从来都是这样，只有有事情才会找到我。这么冷淡，还不如诺玛·希尔呢！” 提到导师的名字，让卡洛琳忍不住轻笑了声。随后很快的，半人马的脸就出现了，她一把把侏儒抱在怀里，带着几分歉意：“抱歉，今天她多喝了点。我们都很信赖你，也很依赖你。卡洛琳，你是现在我们的支柱。” 卡洛琳摆了摆手：“我确实是有事情找她。她的那个很有趣的侦查器，你还记得吗？足够隐蔽的那个，不借助精神力和魔力。最近雨水会一直持续，我需要它来为我们做点小事情。” 爱琳点点头：“当然，我记得。”她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看到卡洛琳的样子和坐姿后，半人马笑了笑，“你有客人？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我会马上安排去做的，很快。” 卡洛琳点点头。于是通话就此结束了，她抬眼看着沃尔科特，微笑：“您的消息实在太过及时了，所以我忍不住。您知道的，战场上，任何的消息都具备时效性，这很重要。” 沃尔科特点头，尴尬的笑了声，也不去细思卡洛琳这样的行为究竟是真的着急，还是一次新的试探。他动了下身子，又思考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我们是光明的信徒，希望阁下明白。” “只要你们把握住机会就可以了。”卡洛琳的话音一顿，语气柔和得就仿佛是在蛊惑那样，“女神是站在你们身边的。” 这句话显然鼓舞了沃尔科特，他点头，这才站起身来，一手按住了自己的帽子：“那么，我就此告退了。希望我们的合作能一直持续下去。” “当然，也希望您的陛下能长命百岁。”卡洛琳回答。 沃尔科特笑起来：“谢谢您的祝福，也祝愿白金之塔长久永存。” 很快，房间里就没有其他人了。卡洛琳长吁口气，她一件件的脱去身上的衣服，那些华贵的礼服散落在地上，堆积起来，柔软的丝绸，浓烈的颜色，就仿佛是一出油画，所有的色彩都是搭配，只留下了最美的那具洁白的胴体。卡洛琳点起香，她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在心脏处，有一个小小的桃心印记，那里是她的导师临行前留下的，是她和自己无形的牵引。 沃尔科特确实带来了卡洛琳最期待的那个答案。 卡洛琳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一下，用召唤神祇的方式。 她坚信这个世界没有巧合，既然沃尔科特在这个时候，这个时间为她带来这个消息，一定是在无形之中遵循着那一位神祇的意图。 那一位神祇到底在想什么呢？ 卡洛琳无法判断一位神祇的意图，但她只需要顺着对方给予的提示走下去，而她只要确保，这条道路是通往自己导师的方向，这就足够了。 熏香的气息缠绕在整个房间，符文开始闪动，卡洛琳低声念诵着指引向那一位还未有神名的新生的神祇的名字。卡洛琳链接着诺玛，同时，她也链接着白金之塔战争派们的信仰。随着她的声音，在她身上浮现出许多的光点，它们闪动起来，簇拥着卡洛琳，往不可知的方向前行。 “信仰之力有动静了。” 在白金之塔的某个地方，穿着大地女神法袍的神官低声说：“跟着它，找到她，然后……杀死她！” 第133章 神思与灵魂都被无形之物所牵引。 卡洛琳努力的睁开“眼睛”。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第一次使用魔力触须那样， 整个人都仿佛被重塑，无论是形态还是器官，她需要重新“想象”出这样的感觉， 才能一步步的变成她记忆中的自己。 等到她终于可以“看清”周围，她才发现自己行走在一个光柱中，周围都是温暖的银白色， 就仿佛身处母体那样， 让人觉得舒适又温暖。卡洛琳身处手， 银色的光芒跳动起来， 落在她的手上。或许是因为卡洛琳本身还没有形体的关系，这些光点穿透了她的身体，纷纷扬扬的飘荡起来， 继续往前， 延展出一个肉眼可见的通道。 在那一瞬间， 卡洛琳听到了脑海中传来陌生的人声。 “希望战争能结束。” “希望我的孩子们能继续生活在我们记忆中的那个白金之塔，而不是外面那些国家。” “白金之塔必胜！” 卡洛琳好奇的点了点光点，感受着新一波的声音，终于确认下来， 这些都是信仰之力。每一个声音，都是来自普通人的心愿和期待。 而在这通道外，是冷冰冰的黑暗。卡洛琳试探着将手臂伸出去。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被撕裂， 割伤，从她的灵魂脱离，就仿佛是被什么所吞噬了那样。卡洛琳吃惊的收回手，那些银白色的光点被吸引，落在卡洛琳的身上。卡洛琳重新感觉到了柔和与温暖， 她缺失的部分被光点补齐，与此同时，她也被光点拉伸着，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前行。 原本迷蒙的记忆同时回归，卡洛琳想起来自己到底是谁，又为何行走在这里。 “这是，成功了吗？”卡洛琳张开口，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无法引发周围的响动，或许这里根本就不存在空气，所以才一点声音也没有。 卡洛琳往前看去，在远处，光亮仿佛有自己的呼吸那样轻微的颤动着，就仿佛是一种引诱。如果她之前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那么，这里或许正是引导着她前往她导师的方向。 一想到这个可能，卡洛琳就忍不住自己的呼吸的频率，她加快了脚步。光点也似乎察觉到卡洛琳的想法，变得更加活跃起来。 最后她钻出了光点，就仿佛是昆虫钻出茧，她看到了新世界。 这个世界跟她最近的一个梦境十分相似，又截然不同。 这里宏大而宽敞，黑夜与白昼同时存在在天穹的两端，阳光和星子都挂在天穹的上空，地面是青色的平原，有柔和的风吹过，大地上就摇晃出一大片青色的浪涛。卡洛琳听见了远处有奶牛的鸣叫声，她抬起头，在视野的尽头，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巨大的，屹立不倒的魔法通天塔。 空中响起雷电的声音，银紫色的列车轰鸣绕着塔身往上前行，星光一样的碎屑散落开来，就仿佛是为一副画卷添加了生动活泼的动态效果。 卡洛琳按住了自己的心脏，低声说道：“白金之塔……” “你怎么会来这里？” 空气中传来声音，是从卡洛琳的背后传来的。而卡洛琳确认自己的身后没有其他人，她一下子转过身，但身后依然没有人。之后那声音又从卡洛琳的身后传来。 “你在找我？” 那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卡洛琳深吸了口气，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体并不是纯粹的“人类”，于是她的身体只是轻轻的晃动了一下，整个人就如同融化一般，再瞬间扭转过来。 在她面前，站着一个少女，个子只到她的肩头，棕色的烫头发垂下来，落到瘦削的肩头，她背着双手，眯着一双金色的眼睛看着卡洛琳，蜜色的唇嘟起来，显得气鼓鼓的，像一个可爱的小河豚。 “你耍赖！” 被那双金色的眼瞳注视着，卡洛琳感觉到了久违的眩晕，是来自心底的窃喜，是来自过于的惊吓。 “导，导师？”卡洛琳低声说。 “当然是我，你以为是谁？”少女有些不高兴，她抿着唇，注视着卡洛琳，又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她的肩头就被卡洛琳按住了。诺玛抬头，看着卡洛琳红红的脸蛋，她突然有了不怎么好的预感，“你在想什么？我警告你……” 随后她就被卡洛琳按在了胸口。卡洛琳的声音低低的在她耳边响起：“您怎么变得这么可爱了……让人好像抱着亲一口”诺玛的脸色一变，就要挣扎，跟着卡洛琳的感慨声再次响起，“您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想得我都心疼了。” 诺玛的脸红红的，她垂下手，不挣扎了，过了一会儿，又别别扭扭的张开手抱住了卡洛琳的腰：“我这个样子……还是暂时不要见比较好吧。” 她说完这句话，就不说话了，两个人安静的拥抱着，有淡淡的温馨流淌在她们周围。过了好一会儿，诺玛终于忍不住了，她拍开卡洛琳的手，气得脸都红了：“你这个家伙！到底在摸哪里？？” 卡洛琳若无其事的缩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她也知道自己刚才是有点太变态了，但是一想到面前的是自己的导师，是她亲密的爱人，她就有些忍不住……她的目光扫过了诺玛现在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胸脯，叹了口气，她真的是太变态了，她承认，但不太想悔过。 “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夺得了水和土元素君主的权柄，现在基本算是整个身体重塑。”诺玛回答，她看着周围，又对卡洛琳微笑，“欢迎来到我的神国，我的，第一个信徒。” 卡洛琳也跟着笑起来，她的目光看向远处的白金之塔，低声说道：“白金之塔啊……” “不喜欢吗？”诺玛歪着头看向卡洛琳，“我以为你会喜欢——我之前问过你。” “您什么时候……啊！！那个梦境！！！”卡洛琳的眼睛都亮起来，“那真的是您！不是我在做梦！” “你以为在做梦？”诺玛也笑了，不过那笑容明晃晃的告诉卡洛琳，她有点生气。卡洛琳讪讪的回笑了一声，她看着诺玛按住自己的腰，“现在是不是也以为在做梦？” 卡洛琳小心的吞咽了一次，她开始感觉到燥热，熟悉的燥热。 也就在这时，诺玛突然皱起了眉头，她抬头看着天空，金色的眼瞳中闪动光芒：“有客人来了。真是让人扫兴，在这种时候……” 卡洛琳抓住了诺玛的手，她感觉到诺玛抽离的想法，立刻按住了诺玛，她对上诺玛的眼：“带我去。” “有危险。”诺玛的目光安静的落在卡洛琳的身上，“你待在这里。” 卡洛琳笑了一声，她的声音又低又柔，带着她整个身子靠近，落在诺玛的耳边：“我深爱的导师，我亲爱的神祇，没有神祇冲在信徒的前面。您是我的信仰，请让我为您而战。” 诺玛久违的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她的身躯已经渐渐的脱离血肉，受到元素君主权柄的影响，她不止身体在逐步转变，就连心神和灵魂也在改变。渐渐的脱离了人类或是所有有血有肉的生灵应有的那些情绪，变得波澜不惊起来，可同时，心底的那些偏执的念头，过于浓烈的爱与恨又都变得格外突出。这让她感觉到不安，甚至不敢过多的去找卡洛琳。 如果她发现自己的转变怎么办？ 如果自己忍不住，把她圈禁起来，又要怎么办？ 诺玛不敢想象自己在卡洛琳的心中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现在，听到卡洛琳这么说话的时候，她又仿佛重新拥有了血肉之躯，满心只想着要将这个女人占用。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而这个不是时候，则是由一群不长眼的家伙带来的。 一想到这点，诺玛心中就浮现了怒意。这是神祇对于凡人的打扰，天然的愤怒。诺玛还不太理解这种奇特的感受，在她的一生里，大多数时候，对很多事情都秉持着无所谓的态度，但如今，她却有种奇特的恼怒。 不过，她也没有打算放弃这种愤怒就是了。她反手握住了卡洛琳的手，看着她：“好，那就一起。” 只是她忘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她这样一副少女的模样，偏用成熟的大人的态度说出这句话。卡洛琳的眼睛弯了弯，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诺玛：“……”她觉得比起其他凡人的挑衅，这个当着她面嗤笑出声的，号称自己狂信徒的家伙更让她这个准神祇感觉到恼怒。 只是现在还不是“制服”她的时候，诺玛转过头，白皙的年轻的脸蛋上满是凝重：“我们走。” 卡洛琳看着自家的导师，越看越可爱，越看越心痒，柔软的应道：“好。” 第134章 原本呈现完美的天空中被划出一道难看的裂缝， 外面的罡风从裂缝中刮进来，一点点的蚕食这个小世界，与此同时， 不速之客呈现出巨大的身体，它粗壮的手指牢牢的卡住裂缝，阻止小世界的自我修复。 诺玛抿着嘴看着这一切， 距离裂缝最近的天穹已经呈现出了破碎的纹路。而卡洛琳则有些担心的看着诺玛， 这是诺玛神国的雏形， 如果神国受到了打击， 对诺玛这个无限靠近神祇，却终究不是一个真正神祇的人来说，应该也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诺玛朝巨人伸出手指， 她的指尖凝结成光亮， 卡洛琳甚至感觉到了刺目的疼痛， 眼泪几乎就要生理性的涌出来。她当机立断的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又在心底重新暗示自己。她已经不是人体的形态了，这种下意识的生理反应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 光亮朝巨人激射过去。 巨人发出了一声嚎叫，他的手指快速的往回收缩， 于此同时，他又抡起手臂，重重的击打在苍穹上。天空发出了嘎啦嘎啦的声音，坚强的承受住了这一次打击。但此前被拉开的裂缝变得更大了些， 从上空里落下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就像是放大很多倍的蝗虫，它们一进到小世界就开始啃食这个世界的一切，树木，草地，沙土， 一样都不放过，就好像是真正的蝗虫那样。 卡洛琳皱眉，她上前去。但她的手臂一下子被拉住，她转头，看到自己导师担忧的眼神。 “放心。”卡洛琳低声说，“三年里我也不是没有长进的。” 诺玛沉默了片刻，最终朝卡洛琳点点头，她踮起脚，微凉的吻落在卡洛琳的唇间：“不要死。” “我怎么会死呢？”卡洛琳摸了摸自己的唇，扬起笑容，“哪怕是为了这少女一吻，我也不会。” 她说得好像是贵族少女们最喜欢的那种骑士小说里，骑士们说出的轻佻话。诺玛只是白了卡洛琳一眼：“闭嘴。” 卡洛琳哈哈笑起来，她心情确实很愉快，尽管眼前的一切都显得很艰难，尽管卡洛琳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此死在这里，但是这确实是这三年里，她最开心愉快的时候了。 她挥了挥手，身上就披上了作战时期的军服，矫健而简练，但上面布满了魔法纹路，这些足以保护她。她开始升空，看着周围蝗虫施虐，释放了第一个法术。 这个还很稚嫩的神国，元素之力充沛得可怕，卡洛琳感觉到每一次施法都仿佛是由无数的元素蜂拥着自动生成那样，只要她一开口，元素们就会欢喜得合奏出她想要的法术，毫无阻碍，就仿佛是一个最佳的导体。卡洛琳深吸了口气，她甚至怀疑自己进入了元素之海里。 卡洛琳甚至相信，假如真的有这么个地方，就算是最最没有法术天赋的种族，也会适应生出一定的魔法天赋。 这就是她的导师的神国，这就是她的导师想要的理想国。 卡洛琳的精神振作，她挥动魔法，灼烧着虫子们。那些怪物们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了卡洛琳的存在，它们发出嗡嗡的声音，逐渐朝卡洛琳靠拢，并且企图包围她，攻击她。 卡洛琳分神看了眼诺玛，那个少女一样的身影依然如同她成年人那样，挺得笔直，她站在那个巨人的身前，就仿佛是蝼蚁看着人类。但巨人却一点也不敢大意，他那巨大的独眼转动一分，随后爆发出了光亮，竟然错过了诺玛，直接落在了天穹上。 “这是要先灭神国。” 这一刹那，卡洛琳和诺玛的脑海中都转过了这个念头。卡洛琳不知道神国对于神祇的重要性，也不清楚诺玛对此的感受和打算，但是她只知道一件事，敌人不想要的，就要尽力的阻止，那一定是有益于己方的。她回转头，在这充沛的元素之力加持下，她浑身都是舒畅，导师给她提供这样的好处，她不好好利用就太过分了。 等到一切结束，这个世界仿佛经历了一场打乱，远处的白金之塔还是屹立着，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但是大地满目疮痍，早就没有了之前的舒适宁静。天穹之上更是破破烂烂的一片混乱，星子们散乱且有气无力的发散着光芒，虚弱得就好像现在倒在自己身上的导师。 卡洛琳轻柔的用手勾了勾诺玛的发丝，又顺手摸了把那含着浓浓胶原蛋白的脸蛋。诺玛闭着眼睛，按住了卡洛琳的手，低声说：“不要乱动。” 卡洛琳就笑了一声，又带着关心和疼惜：“您没有事吧？” “死不了……”诺玛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卡洛琳，目光中带着一点犹豫，“不过回去的时间得长一点了。” “没关系。”卡洛琳抵住诺玛的额头，在她的鼻尖亲吻了下，“我会为您守住白金之塔的，只要您能活着。” 诺玛笑了一声：“不要担心，我不是因为我自己。”她看着自己的神国，眼中闪过厉色，“这是我精心为你打造的地方。被这些家伙这么折腾，我可不是那种默不作声的人！” 不，您其实就是。 卡洛琳默默的在心中回道，她开始察觉到了诺玛性情上某些转变，但她将这一切都掩藏起来，只是凑过去，无限的贴近着诺玛：“我爱你，我的导师。” 诺玛深深的回望着卡洛琳，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吐出卡洛琳期望的回答，她只是紧紧的拥抱住卡洛琳。卡洛琳叹了口气，回抱着她。因为体型的关系，卡洛琳可以把诺玛整个环抱住，让对方可以偎依在自己的胸膛，倾听她的心跳。过了一会儿，诺玛才在卡洛琳的怀里低声问：“你喜欢这里吗？” “当然。”卡洛琳轻声笑起来。 “以后，这里会慢慢的有人烟，会有法师们在白金之塔常驻，他们会自由的呼吸，不用担心元素潮汐。他们可以自在的研究，也不必担心国界和人种。或许也有一天，他们会拥有野心，想要成为神祇……”诺玛闭上眼睛，“就好像我的母亲那样，去寻找成为神祇的方法。” “您会消灭他们吗？”卡洛琳问，就好像所有的神祇那样，将成神的方法死死的掩藏起来，又不停的用这个目标去诱惑更多的野心家。 “不会，他们有能力成神，就去当吧。”诺玛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阻止他们？我成神的原因，是为了控制他们的思想，是为了让他们按照我想要的方向前进吗？” 这些话，是卡洛琳以前没有听过的。她现在就在诺玛的神国里，作为这个准神第一个信徒，倾听着她的神祇内心深处最最真实的话语。 “贝拉·纳尔森想要我成为神祇，我的导师，甚至是你，我的伴侣，都想要我成为神祇。” 卡洛琳在诺玛金色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忍不住羞愧的别开了头。她曾坚信自己的导师成为神祇，才是对她最好的道路，她看到了自己导师在面对自己母亲时的迷茫和无力，看到了白金之塔对诺玛的束缚。她期望自己导师变得无比强大，强大到任何契约，任何约束都无法束缚她。她期望诺玛可以成为自己。 但这仅仅是卡洛琳自己的期望罢了。 她甚至从来没有问过诺玛。 “您想成为神祇吗？” “您想要获得永生且无聊的生命，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顶端，永远的看着无聊且短暂的其他生命吗？” 不，她没有问过。她一厢情愿的认为这就是诺玛最好的道路，最好的选择。这跟贝拉·纳尔森没有任何区别，或许她们的出发点不一样，但对于诺玛来说，这都是一样的，都是从未旁人的考量而对她施加的束缚。哪怕这份束缚最是诺玛获得了好处，但依然是束缚。就好像一个奴隶，可以站着，穿着很好的衣服，甚至过得比许多自由民都舒服，但他依然是一个奴隶，他的一切都是其他人给予，而非自己选择的。 “我想要一个选择的权利。”诺玛静静的看着卡洛琳，“我也想给予所有人一个自由选择的权利。” “我想要当上神祇，不是因为贝拉，不是因为鲁道夫，不是因为白金之塔，也不是世局的逼迫。”诺玛的声音低沉而安稳，但她说到这里的时候，依然停顿了片刻，变得柔软起来，“甚至不是因为你，我的卡洛琳。” 真的很温柔的语调，但提到卡洛琳的时候，她的心又被提起来，仿佛是有什么在拉扯着她，让她觉得有点难过。她忍不住回望诺玛，看着对方眼中自己的影子。听着那张粉色的唇，用少女一样清澈的声音说出残忍的话语。 “不是你们的期待。成为神祇，是我自己的意愿，是我自己的期待，是我自己的选择。” 崩裂的天空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快速的弥补这个受到伤害的世界。世界的基石变得稳固起来，空中隆隆的响起少女坚定清冽的嗓音，纯洁得就像是一首圣曲。 “给予所有人平等的选择权，决定选择。这就是我想要做到的事情，这就是，我的理想国。” 第135章 卡洛琳重新睁开眼睛， 她感觉到自己心脏的鼓动，身体里有某种情绪在欢呼，血液激动的流淌， 带动着太阳穴跳动。 如果可能的话，她甚至想像一个真正的狂信徒那样大喊大叫，去赞美自己的神祇。 嗯， 一个真正的狂信徒那样。 卡洛琳无声的笑了一声。三年了， 她的心从没有如此刻这样安心平稳， 同时又激动难忍。她的导师已经有了神祇的雏形， 这个新生的准神就如她的面貌那样，稚嫩可爱。 当然了，味道也是鲜嫩甘美又多汁的。 卡洛琳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唇上， 发出了无声的笑声。 这时， 通讯器突然打开， 安娜的面容跳了出来。安娜用的是战时配置通道，无需通过主人的同意。 “执行官大人，我有重要的情报………”严肃而正经的语言突然被拦腰截断。安娜沉默了一瞬，“发生了什么事？你看起来………嗯， 很荡漾。” 何止荡漾，简直是中年油腻男人占了小姑娘便宜的那种春风得意。安娜忍不住回想了下卡洛琳的年纪…… “你看上了塔里哪个小姑娘？”就这个猥琐的表情也不像是找了个男人。 “咳咳咳……”卡洛琳忍不住咳嗽起来，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安娜。只是这眼里欢喜又娇媚，看的安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也顾不得八卦，急忙转移话题。 “新发生的一件事，大地祭司集中昏迷，就伊娃技术师提供的图像显示，对方应该是举行了什么仪式导致的。这个消息目前被大地神殿方面藏的很严实， 应该没有消息流传出来。” 卡洛琳目光一厉，手指轻轻在座椅上敲击了一下：“把资料发过来，我要先看看。” 安娜点了下头，她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也做好了准备。 “我会通过专线发送给你。专线通道是711。”安娜手指点了几下，嘴里不停，“还有一件事，我们已经派遣超小型无人自动魔力傀儡前往联军驻地，发现了一定人员的调动。只是目前军谋部还没有得出准确的判断。” 卡洛琳皱眉：“继续观察。” 安娜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安娜即将关闭通讯的时候，卡洛琳突然开口：“神殿的人像可以塑造了。” 安娜顿时浑身僵直。她张了张口，感觉身上又是寒意，又有股热流从心底升起。好半响她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你是说。” “是的。”卡洛琳盯着安娜。安娜从中看到了一股狂热，就好像战场上那些最无畏最勇敢最不怕死的狂信徒。他们唯一的信仰，唯一的偏执，唯一的道路，就是神祇。 而安娜也没有想到，真的有那么一天，她曾经认识的某一个人会真正达到那个高度。这么多年来，就只有一个凡人曾经登顶的高度。 这意味着什么？ 安娜的呼吸急促起来，一件事，一个人达成也许是一个不可复制的奇迹。但出现了两种，奇迹就变成了可选择的可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安娜。” 卡洛琳的声音缓缓响起来，就像是黑夜里升腾起的巨大怪兽，她毫不留情的碾压住了安娜，盯住对方的咽喉，抛出了安娜无法拒绝的勾子：“神祇承诺，给予我们以选择权和可能性。” 安娜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就算她拼命压制也于事无补，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她低沉的呼吸声。 “你可以亲自问她，沟通灵性的咒文我现在就给你。”卡洛琳说道，她知道安娜无法拒绝，“所需要的材料有……” 等到通讯关闭后，卡洛琳这才猛地将头重重的往后倒去。高背座椅撑住了她的身体，将她整个人都支起来，并不会因为重量的关系而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她抬起手臂，盖在自己的眼睑上，也蒙上了头顶上过于明亮的灯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低的呼出一口气。 就算是安娜，那个一直很忠诚，跟她关系也一向不错的姑娘，也经不起成神这样的诱惑。她会信仰诺玛吗？当然！这无需质疑，这是弱者对强者的向往和信仰，只要诺玛一直这么强，安娜·乔伊斯的忠诚就会无需质疑，她会铆足劲的朝诺玛靠拢，直到有一天，她认为诺玛不再强大的时候，她的忠诚和信仰也就到了头。 “……感觉就像是养了一群白眼狼……”卡洛琳低声说，说完又忍不住笑。可不是么，诺玛在前方放了一块足够诱人的肉，吸引了所有的野心家的注目，就算是她。 她，卡洛琳·马丁，她也想要亵渎神祇，想要自己独占神祇。 卡洛琳沉默了一会儿，又摇摇头，最后把手放下来。夜还很长，今晚还未过去，她还有很多事需要做。她抬起手腕，用通讯器敲了敲鲁道夫。 鲁道夫肃穆的模样很快就出现在卡洛琳的面前。夜已经很深了，但是鲁道夫依然穿着整齐，似乎根本没有休息和睡眠的想法，当然了，面对同样整齐的卡洛琳，鲁道夫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敬爱的议会长。”卡洛琳朝鲁道夫行了一礼，抬起头时，她金色的发丝调皮的滑落下来，在眼睫处轻微的摇晃了一下，映照得她整个人都显得生动而活泼，“我有两个您很感兴趣的消息。我相信，你一定会迫不及待。” 鲁道夫轻笑了一声，他是个严肃的人不假，但他毕竟跟人打交道久了，知道有时候幽默和和蔼都必不可少。 “看来你的心情很好。” “当然。” “这么晚叫我，想来应该是迫不及待和我分享了。” “当然。” “为了谁呢？”对方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光芒 卡洛琳先是一愣，很快就拉开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当然是，为了白金之塔。” 第二天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苍蓝色从天亮开始就一直牢牢的把控着天幕，阳光柔软的落在整个白金之塔上。这座古老而现代的法师塔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清晰，露出了三年来的创伤。虽然因为和平会谈的原因，白金之塔被匆匆打扫修正过，但三年的战争依然带给了它不可磨灭的伤痕。 废弃的实验楼，教学楼，在某些角落里缺少维护的路边石块露出了裂缝，有青草从里面钻出来。可是这里依然是生机勃勃，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早上一个半人马推开了教堂的大门，他照例来找无面的神像进行祈祷。神像从战争初始就已经有了，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哪一位女神的雕像。一开始的时候不少人还有着警惕和嘀咕。但渐渐的，随着战争的胶着，时光的流逝，已经没有人会在乎这点了。 不知道是哪一位神祇，就意味着似乎什么都可以朝神像倾述，也不必担心不同信仰之间的对抗。渐渐的，这具无名神祇像，反倒成了众人的归属。只是半人马一族不同，他们背弃了大地女神，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重新选择一位神祇。 而这位神祇…… 半人马祈祷完，无意识的，又或是冥冥中的某种存在牵引着他，让他抬头。 他的双眼一下子睁大了。 这具没有五官的神像出现了清晰的五官。有了五官，这个原本朦胧的影像陡然清晰了起来，仿佛有人撕开了迷雾，露出了这位神祇的样子。 她冷静又自制，目光看向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 半人马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的四肢着地，整个上半身都随之匍匐，低声念诵：“神祇啊……请聆听您的信徒的话……” 卡洛琳站在窗前，她一夜没有睡，看着阳光一点点的升起，穿透云层，驱散迷雾，最终洒落在整片大地。阳光透过窗户落到她的发间，光点顿时跳跃起来，仿佛她整个人也随之发出光芒。她是距离那位新生的准神祇最近的信徒，她的信仰之心比任何人都要坚定。她看到无数的信仰之力一点点亮起，慢慢的去到它们应该前往的地方。 这时候，通讯器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卡洛琳沐浴着光芒，勾起唇。 她看了眼阳光的尽头，阴云围在阳光的边缘蠢蠢欲动。卡洛琳笑了笑，转过身，大步朝前。 “是了，还少一场胜利。” 一场宣告神祇诞生的胜利。 第136章 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 窸窸窣窣的声响响起，就好像是阴暗角落里的老鼠。 “失败了……” “……神罚” 通讯声在房间里滴滴的响起，可是没有人能理会它。过了好一会儿， 才有痛苦的呻吟传来，这声音极为痛苦，仿佛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惩罚。一直细碎响起的声音渐渐的低沉下去， 沉默无声的漫溢， 过了好一会儿， 才有人低声的， 用包含痛苦的声音说道。 “我们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这是一个难得的晴天，卡洛琳走在路上，她听着有人在说话。 “自从和平会谈， 天气都变好了。我们多久没看到过阳光了。” “大概神祇也期望和平吧。” “对了， 听说那些神像突然有了五官， 我总觉得有点奇怪。都不敢踏入教堂了。” “是有点奇怪，不过……我都祈祷习惯了。有了五官以后，我觉得反而安心了点呢。”说着这话的人突然顿了顿，又压低了点声音， “不过我大着胆子看了下那个神像，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它特别像诺玛·希尔！！” “……哈哈哈，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去看看了， 仿佛是拜学霸！她可是我从学生时代就开始每次考前都拜一拜的学神呢。” “可不是，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有她在，白金之塔肯定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卡洛琳听到这句话，眼眶一热。但说话声还在继续着。 “听说她失踪前已经是半神的水准了……以前总觉得她很古板，但是现在又觉得， 如果她在就好了。” 是啊，如果诺玛·希尔在，那就好了。卡洛琳发出了一声低声叹息，这个声音引起了说话人的注意，他们急忙转头朝卡洛琳的方向看过来。在看到卡洛琳后，他们的样子有些尴尬，急忙拘谨的解释：“执行官大人，请不要在意。我们就是，我们就是……” 谁都知道，执行官曾经跟诺玛·希尔不和，甚至达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在这里说诺玛·希尔的好，那不就等于说卡洛琳的坏话吗？ 一想到这里，两个法师都感觉到脖子上升起一阵寒意。 虽然诺玛·希尔很好，但是这三年来，卡洛琳牢牢的把控着整个作战部，只要在那个铁血营地里待过的人都知道这位执行官大人的强硬手腕。 “没事。”卡洛琳笑了笑，“我也很期待我的导师能回到白金之塔……没有她在的白金之塔，真的是，太寂寞了啊……” 她这么低声的说着，湖绿色的眸子里有着落寞。让人很轻易的忘记了她话里那句我的。众所周知，她一直都这么叫着诺玛。尽管诺玛·希尔从不承认她们之间有着师徒关系，而在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都认为卡洛琳是借此抱诺玛的大腿，为她打开在白金之塔的局面。 过于具备野心和行动力的女性总是会受到人们的不喜，谴责，尽管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当初卡洛琳初到白金之塔的往事了，但这两个说人闲话的法师本身也是白金之塔的老人，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们彼此看了眼彼此，最后都选择了沉默。 卡洛琳转身离开。她走出几步，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喊声。 “执行官大人！有你在的白金之塔也很好！” 那一刻，有莫名的暖流流淌过心底，卡洛琳回过头，她脸上露出诧异，很快就变成了浅笑，她挥了挥手，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过于清澈，就好像是少年记忆里，最为珍惜的少女的纯真的笑容那样。引得两个年纪已经不小的法师一阵脸红。 卡洛琳转过头，她的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没有多久，转角处转来了安娜·乔伊斯。她依然是一身正装，走在卡洛琳身边，表情还带着一点迷幻。卡洛琳扫了她一眼：“你见到她了？” 谁都知道她指的是谁。 安娜深吸口气，最后重重吐出来，点点头：“是的，我见到了……我真是没有想到……”过了一会儿，她又扭头看着卡洛琳，“我是不是在做梦？那样的世界真的存在。我甚至……我甚至……”她看着周围，目光中已经露出了一点嫌弃。 看到了理想国中的白金之塔，谁还想要待在这里呢？这里饱受摧残，满是勾心斗角的人群，还有很多不长眼又有野心的人们想要蜂拥过来分一杯羹。这里的掌权者在老化，在堕落，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破败。 卡洛琳扫了安娜一眼：“这里映照着那里。没有这个白金之塔，就没有那个白金之塔。” 安娜重新的，深深的吸了口气，她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绪，看着卡洛琳的眸光也充满了敬佩。她可做不到卡洛琳这样的平静，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诺玛那么信任卡洛琳，甚至称呼对方为最靠近自己的人。换做安娜自己，她无法这么清晰的分辨这些。不过她长期担任卡洛琳的副手，对卡洛琳的能力多少也有个了解。 在好不容易平静了思绪后，安娜这才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正事：“军谋部发现了联军粮草并没有运行的痕迹。”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凡是战争，都要优先控制粮草，保证每个战士能吃饱饭。卡洛琳的脚步顿了顿，皱起眉头：“是奇袭？” “我们初步是这么判断的。”安娜点点头。 “内应找到了吗？”卡洛琳又问。 奇袭一定要有效果才行。而白金之塔可不是随便冲击一下就可以击败的地方。哪怕现在处于和平会谈时期，但战争派依然获得了一席之地，整个白金之塔依然是在武力控制之下。如果和平会谈无法一次性打压下战争派，那么唯一的原因就是，联盟借用和平会谈的时机，送来了什么人。 这一点卡洛琳已经感受到了，她可忘不了，跟自己导师在神国共同御敌的经历。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卡洛琳冷笑：“联盟的小老鼠也太多了点。” “怎么，你发现了什么？”安娜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顿时拧起眉头。 “没什么。”卡洛琳冷着脸，她不能把神国的战争告诉安娜，被一个远古的神祇视作眼中钉这种事情，如果造成安娜的倒戈……卡洛琳不能让自己的导师，自己的神祇冒险，一丝一毫都不行。 安娜见状，耸了耸肩膀，也不再细究，转而提起别的：“议院那边怎么说？” 一想到跟鲁道夫的交谈场景，卡洛琳就露出了冷笑，她动了动唇，吐出个单词：“观望。” 这句话让安娜皱眉，她想了想又问卡洛琳：“你没有告诉他……？” 告诉他，新的神祇就要诞生，即将诞生。无论是谁，在这个时间节点投向神祇方向，都应该会获得极大的好处。她很快就对上了卡洛琳冷漠的眼眸。说是冷漠，其实也并不算，因为卡洛琳的眼睛总是带着微弯的弧度，无论她心情如何，起码看上去，都仿佛带着春水一样的笑意。 但是此刻这汪水冷得像是冬天里的冰渣子。 “他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神祇的祝福呢？是谁为了神祇流血牺牲，奉献生命。是谁站在前线，不顾性命。” 是他们，是他们这些年轻的血液。 年轻人总是过于冲动，也过于热血。但往往世界的变局都是年轻人创造的。 安娜不做声了。 “那我们……” 卡洛琳看着安娜：“我们不用管敌人如何走向。需要奇袭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 安娜屏住了呼吸，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动。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被动防守着，面对联军的咄咄逼人，面对对方的无理取闹，谁不是受够了呢？ “可是……”安娜皱眉，“如果我们不能一击必杀……” “我们可以。”卡洛琳转身，她捏住了安娜的肩膀，看着对方的眼睛，“我们有这个大陆最多的法师。” “但法师过多会引发元素的混乱。”安娜急忙回道，“白金之塔此前那么多规则，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 卡洛琳无声的咧开嘴，她的另一只手轻轻的挥动了一下，在法术的牵引下，元素欢呼雀跃，又无比顺从。她看着这些微小的粒子们的跳动，转头看向安娜：“你忘记了我们的神祇吗？你还记得理想国的模样吗？你想一想，那一位的权柄到底是什么？” 安娜的呼吸顿时激动起来，她点点头：“机不可失。” 在所有人都还不明白那一位新生的神祇到底有什么能力的时候，这将是一出盛大的亮相。 “她……她会降临吗？”安娜压抑着激动问。 “只要信仰心足够。” 安娜顿时明白了：“我去安排。” 鲜血与生命，这从来都是召唤神祇必不可少的仪式。 第137章 白金之塔里还是一片的和平迹象， 但是异动已经渐渐发生。 “最近会场里的声音似乎小了很多。”戈德温抬起手，他的手指有力纤长，白皙得就好像保养得很好的妇人。他坐在会议室里， 这已经是他们这些代表来到这里的不知第几次会议了。戈德温环顾四周，从第一天过后，卡洛琳就再也没有出席过任何一场会议。 似乎用无声的拒绝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面对这种情况， 代表们多有谴责， 被说话的白金之塔的代表们显然心中有气， 又只能强迫自己忍耐下来， 甚至带着抱怨的附和。 为什么会想不开，非要战争呢？ 明明是一个女人，就不能像正常女性那样， 和平又善良吗？ 长期待在实验室的老法师们不太明白这些事， 他们只觉得战争已经持续太久了， 白金之塔已经到了负荷的边缘，三年来，人员一直在减持，没有新增的学员， 除了战斗的减员以外，还有很多逃离的人。如果放任战争这么持续下去，有法师做出了数学模型预估，不出三年， 白金之塔将彻底消失在这片大陆上。 白金之塔已经屹立了上万年。它能留存至今的原因，不是因为它的强势和战争！ 很多人都这么说，并且坚信着这个理论。 “他们大概是忘记了。在白金之塔建立的初期，因为兼容并蓄的理论不符合人类一贯的策略，当时发生了多少次战斗。”卡洛琳拢了拢自己的领口， 吐出一口长气，话音里都带着讥笑。 那些带领着整个班级的学生以自杀式袭击换来的敬畏，那些被拖上战场依然坚毅不屈，为了避免同袍动摇，主动求死的人们…… 这些惨烈的历史终究因为双方的和解而作为不应了解的阴暗面沉寂下来，渐渐的被人遗忘。可是有的人忘记，就有的人记得。卡洛琳还记得从资料室的底层翻出这些几乎一碰就会散成的灰的历史的时候样子，那是她第一次跟随贝拉·纳尔森，来到那个古老的图书馆的底部。 当贝拉·纳尔森翻开资料的最后一页，上面用深色的墨迹写下了一行字。 “血仇不可遗忘，但为了和平，我们可以选择遗忘。” 那一刻，不需要贝拉·纳尔森说什么蛊惑人心的话，卡洛琳的眼泪就涌了上来，她甚至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而现在，当卡洛琳站在一片狼藉的白金之塔，看着身后的灯红酒绿，看着自己的下属那灰扑扑的脸时，她就突然明白了原因。 人类的情感或许并不共通。 但是有些感情却可以继承并且延续。 这是白金之塔，是无数人愿意为它献出生命的地方，是她的导师眷念的地方。 “诺玛……”卡洛琳压低了点声音，“白金之塔……” 她抬头看着不远处那些明知前景，依然愿意飞蛾扑火的年轻人。 “神祇会保佑你们。你们的灵魂永不磨灭，神国有不灭的元素，有永生的生命。” 那些年轻的孩子们目光闪动。卡洛琳又笑了一声：“相信我，那里是每一个法师的向往之地。” 于是年轻的法师们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半人马瓮声瓮气的说道：“听起来对战士很不友好的样子。” “也许你可以在永远的神国选择新的职业。”卡洛琳带着笑说。 于是笑声就更大了点。半人马揉了揉自己的鼻尖，也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我只想进神国……当不当法师倒是无所谓的。” 卡洛琳无声的笑了一声，有些无奈。如果祝愿他得偿所愿，那就意味着他就会死去，如果祝他顺利活着，好像就在诅咒对方无法进入神国一样。 这一刻，卡洛琳感觉到身为神祇祭祀的为难。她回想起以前遇到的神殿祭祀，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顿时她就明白了为什么。少说少错，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果然术业有专攻，还是得培养一批专业神棍来才可以。 这么想着，卡洛琳明智的转过了话题：“那么，就祝福大家一切顺利了。” 一行人趁着夜色逐渐远去，卡洛琳沉默的看了一会儿，她的脚步往那些年轻的孩子们的方向前进了一步，又深吸口气的退回来。她何尝不想去亲自迎接她的神祇呢？但是现在，她还需要待在这里，为那些孩子争取更多的时间。 白金之塔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魔晶石提供了光与热，在头顶营造出一片绚烂的颜色，就仿佛无数的游鱼在光影之中穿行游动。联盟的代表们仰头看着，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低下头的时候，又忍不住不屑的撇了撇嘴：“这种精致的景色，让这些法师们来观赏，也未免太浪费了些。” 他们穿着华服，端着红酒走在大厅里，远远的有暗精灵在最远处巡逻。自从新生的黑暗女神上位，暗精灵们就变成了大陆上经常可见的种族，尽管如此，请一个暗精灵的价格依然是高的离谱。而众所周知，白金之塔财大气粗的请了整整一队暗精灵护卫。 这样的财富，这样的技术。 再加上元素管道的控制权。 “谁掌握了白金之塔，就摁住了全大陆法师的咽喉。”戈德温懒洋洋的说道，他侧头看向一旁的沃尔科特，“您此前去哪里了？阁下。” 沃尔科特露出了微笑：“我想我还有一定隐私的自由。” 戈德温眯起了眼睛：“你……没有背叛女神吧？” “怎么会呢？”沃尔科特继续微笑，他看向戈德温的表情充满了不屑，女神依靠的是他们这些忠实的贵族！而神殿，本身就已经腐朽，不被女神所宠爱了！ “看啊，都是骄傲自满的人。”卡洛琳听到了身边暗精灵的轻叹声。她侧头看了眼那个高挑的女性，“我觉得你在唯恐天下不乱，帕蒂亚。” “当然没有，我的友人。”帕蒂亚耸肩膀，递给卡洛琳一个笑容，“今天我是你的护卫，你要相信你的护卫，如果发生了意外，这是保障你生命安全的核心。” 看起来，是要确认发生什么意外了。 卡洛琳皱着眉头转头，她的手按在门把手上，缓缓推开了大门。 悠扬的音乐声陡然停顿了片刻，很快又响起来，有更多的人走上前来，彬彬有礼的朝卡洛琳示好，又或是示威。当然，也有些蠢货认为卡洛琳是过来低头的。卡洛琳迈开步伐，她长腿笔直，轻盈的融入了人群中。眼角的余光扫过，一旁的暗精灵已经悄然无声的融入了阴影之中。 “真是难得一见。”戈德温快步上前，他看向卡洛琳的目光闪过一丝痴迷，最后变成了一个吻手礼。 卡洛琳忍住心底泛起的恶心，抽回了手：“听说今天有烟火晚会。我是特意来看的。” 话音落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声音。卡洛琳微微抬头，笑起来：“是已经开始了吗？” 戈德温的目光转动，他眸光里闪过一丝疑惑，这声音似乎有点奇怪。 过了一会儿，有人急急忙忙的走进来，面带抱歉：“打扰大家的雅兴了，我们的炮机出了点问题……请问有擅长的法师或者技师吗？” 一群人冷冰冰的看着，是不是发出了一声嘲笑。于是有法师告辞走了出去。 “白金之塔的技术这么不好？”戈德温朝身边的卡洛琳问。 卡洛琳笑了一声，她拿起一杯红酒，抿了一口：“没办法，就算是白金之塔，也消耗了很多，要知道，现在资源可是极端不足的。” “我看阁下似乎并不发愁。”戈德温笑了声。 卡洛琳也跟着笑，没有说话。 宴会继续进行，不久后，天边传来了一声轰鸣，紧跟着又是好几声的响声。戈德温猛的抬头，烟火正好闪过他的眼帘，盛放坠落出一大片绚烂的颜色。卡洛琳的手心捏了把汗，按照刚才的声音计算，烟火已经早就已经熄灭，而不是现在才绽放。 “真是漂亮，我早就听说白金之塔不夜城的名声，现在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卡洛琳缓缓的松开手，她重新淡定的喝了口酒，默默的想。 学渣，活该被骗。 此时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远方，火焰和魔法组成的“烟火”大会，也正在展开。 第138章 宴会还在进行， 卡洛琳无所事事的看着天外，天空中不时爆炸开绚烂的颜色。震耳欲聋的声音一直回响在空中，就仿佛是连绵不绝的雷霆声。 “这声音似乎有点不对。”戈德温低声说， 他握住了挂在胸口的神像，又看着卡洛琳，“您觉得呢？” “我们拿下了第二营地， 出现逃脱者， 现在第一列正在追捕。” 卡洛琳的耳边响起了低低的报告声。经由侏儒工匠们精心制作的， 名为耳蜗的挂耳小东西， 隐蔽的将远方的声音传入到卡洛琳这里。由于造价高昂，需要好几个侏儒工匠的协作，以及矮人特有的雕文技术加持， 目前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量产， 因此几乎没有人知道。 卡洛琳微微歪了下头， 她看着身边的男人，笑了笑：“我没什么觉得的，您说的都对。” 对于卡洛琳这种直白的话，戈德温一时间竟不知道卡洛琳是在嘲讽还是在赞同。他沉默片刻， 就捏紧了神像，带着一丝笑容：“您不介意我祈祷吧……据我所知，白金之塔并没有明确的单一信仰。” 卡洛琳手朝后一比：“曾经是没有的，我们都会为不同的信仰者提供专用的祈祷室， 您要去吗？” 这种祈祷室都是很小又很封闭的地方。戈德温有些犹豫，他用力的捏紧了神像。他的灵性告诉他，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是属于信仰的那一面却又毫无警示，这让他感觉到困惑不解。 卡洛琳将他的困惑都看在眼里， 但她可不是随便编排神祇的蠢货，她只是笑了笑：“您应该相信您的信仰之心。” 如果真的有信仰的话。 神圣帝国应该是堕落到一定地步了，否则光明女神不会动这么大的手脚。这么想着，她的脚尖轻轻的拍打了一次地面，地面的暗影立刻浮动出了明显的突起，这是隐藏在阴影里的帕蒂亚的回答。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卡洛琳感慨着，她一定喜欢跟聪明人合作。 耳蜗里传来的声音嚓嚓的响了几声后，就传来了致歉声：“执行官大人，不好意思，我们没有追到人。预估还有5分钟，我们的计划就会败露了，请做好准备，一定要保证自己的性命，我可不希望我们提早在神国相见……您是我们全部的希望。” 卡洛琳低着头轻笑了声，真是一些傻孩子，明明他们做的才是最危险的工作，却在这种时候关心自己。这让她也难以避免的觉得，自己对白金之塔真的是负有沉甸甸的责任。 为了那些相信她的人们，她总得做出一点什么才可以。 这是她长久以来的生命和执念里，很少除了她的导师以外思考的东西。以前她或许会被感动，但那些就好像是看一本令人感动过的书籍，一场撼动人心的话剧，看过了，那些深沉的情感就会消散。而现在，却不太一样，她进入了这个故事里。 不过，这也是为了导师嘛。 卡洛琳毫无负担的想着。她看了眼不远处的挂钟，开始计算时间。 最终的节点比预计的还要快一些。 “敌袭！敌袭！！” 大门突然被打开，一群人冲了进来，他们的面容并不过分慌张，只是面容十分愤怒：“白金之塔进攻了我们的营地！！” 这句话说出口，大厅先是一顿，就立刻变得混乱起来，无数人的目光都朝卡洛琳看过来。作为作战执行官，控制着整个白金之塔兵力调动的，也只有卡洛琳一个人而已。 借助其他人目光的指路，那群人迅速的确定了卡洛琳的位置，拨开人朝卡洛琳走来。 “等一等！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有法师站出来企图阻止，但随即被粗暴的推开。 卡洛琳喝了一口酒，安静的注视着朝她走来的黑袍人们。她看向不远处的鲁道夫，鲁道夫的目光闪动，却最终没有动，而他不动，其他人也不会动。 卡洛琳低笑了声，一口饮下全部红酒，她的手一松，酒杯下坠，落在地上，碎裂开来。这一出实在太像是某种信号，让所有人都露出了戒备的神色，包括朝她走来的气势汹汹的黑袍人们。卡洛琳看着他们一顿，忍不住发出了大笑声。 人们立时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耍了！ 他们恼羞成怒的加快了脚步。 卡洛琳再一次轻轻的敲打了一次地面。黑影陡然浮动，瞬间缠上了一旁戈德温的腿，漂亮到极点的暗精灵掐住了戈德温的脖子，而卡洛琳退后一步，站在了戈德温的旁边，说道：“不要过来，否则我立刻就杀了他。” 为首的黑袍人眉头动了动。 戈德温用力的捏住了神像，刹那间，他身上爆发出了明亮的光芒，就仿佛一尊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像那样。这一招念咒极短，还可以有效的抑制住暗精灵的黑暗属性。看来戈德温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花花公子，却也是个人才，无怪他在神圣帝国的代表团里是首领的位置，更因为其来自神殿的身份，比沃尔科特地位更高。 但下一刻，戈德温的耳边传来了那个陌生的暗精灵的嗤笑声。 戈德温还没有反应过来，暗精灵的身上就爆发出了更浓郁的光明之力，它们将戈德温爆发出的神力尽数包容，随后吞没。戈德温睁大了眼睛，他无法相信看到的一切，这不符合他对世界的认知。他下意识的扭过头，想要看一看暗精灵。但暗精灵压住戈德温脖子上的刀刃没有分毫的退让。一道血线立刻就出现在了戈德温的脖子上。剧痛终于让他回过神来。 “你……”他开口，连声音都带着沙哑。他不敢相信，迟迟都说不出口那个事实。 “光明之力。”黑袍人沉声说出了戈德温不敢说出口的猜测。他安静的盯着暗精灵。 帕蒂亚抬了抬眉梢，她没有说话，但神情却露出了十足的挑衅来。卡洛琳在一旁看着，几乎就要鼓掌喝彩了。这样的情景，足以让对方兴起无数种猜测，让两大神殿之间的交情变得对立起来。 果不其然，只是短短的一个沉默后，黑袍人就低沉的吐出了一句话：“光明女神背叛了吾主。” “这不可能！” “不过是合作，何来背叛一说？” 帕蒂亚和戈德温的声音同时响起，随后帕蒂亚就笑了一声：“你已经彻底变成了大地女神的走狗了吗？” “我对女神的忠诚无需质疑！！”戈德温顿时大喊起来，声音尖锐的就像个女人。 帕蒂亚又低低的笑了一声。 这个时候，黑袍中有人上前走来，推开其他人，她一下子抖下兜帽，一双异色的双眼盯着帕蒂亚：“我认识你，你是黑暗女神的禁脔。你的话，不可信。” “那你可以试试真实性。”帕蒂亚冷笑一声，“女神陛下。” 卡洛琳闻言，面容一僵，她没有想到，大地女神的神临体竟然亲自下场，更没有想到的，是她不管联军，而直接来到了她的面前。 女神的神临体有一张普通人的平淡的脸，但当她异色的双瞳注视你的时候，神威无限的压下，让会场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开始颤抖，腿软。唯一还坚强站立的，是已经脱离了凡人范畴的帕蒂亚，以及已经快要习惯神祇威压的卡洛琳。 “渺小的凡人。”大地女神看向卡洛琳，她朝她伸出手指。 卡洛琳感觉到了风元素在一瞬间的尖叫声，她下意识的扭曲了一下自己的身影，瞬移术无需默念即刻发生。与此同时，还残留在原地的影像一下子被无形之力冲成两半，冲破了这里的魔法壁障，地面被撕裂开，露出深深的沟壑。 卡洛琳往身后看了一眼，她看到身后许多避之不及的人被牵连，身子劈成两半，大量的血液铺洒开来，犹如下了一场鲜红的血雨。卡洛琳脸色微沉，她扭头，重新看向大地女神，心中升起愤怒，可她越是愤怒，表情就越是淡然：“女神陛下看来一点也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 大地女神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她的手重新朝卡洛琳挥下。 这一次，卡洛琳没有动。 拦住大地女神的，是鲁道夫。 这个严正的中年男人慢吞吞的走出来，他紧皱着眉头，那灰蓝色的眼眸下到底是恐惧还是紧张，谁也不知道。他曾跟卡洛琳背道而驰，选择了和平应对，甚至不惜放弃白金之塔的利益。 但在这样的关头，他依然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站在卡洛琳的身边，以一个凡人的身份，看着对面的神祇：“这里是白金之塔。白金之塔，有白金之塔的规矩，有我们的骄傲和尊严，哪怕是神祇，也不能亵渎。” 对一个神祇说出亵渎两字，这本身就是一种亵渎。大地女神慢慢的挑起了眉，不等她说什么，她身边的黑袍人已经一拥而上！ 第139章 戈德温被野蛮的暗精灵抓着肩膀在满是砂砾的地面上滚动， 随后后颈被死死的按住，一张俊秀的脸压在地面上。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他的脸，他感觉自己的脸上刺痛， 有热热的液体流下。 “毁容了！毁容了！！”戈德温顿时杀猪一样的大喊起来。 “能像个男人一样吗？”帕蒂亚不屑的低头看了眼身下的男人。暗精灵身材高挑，她看着戈德温时感觉两人都差不多，完全没有了身为普通人类女性时， 天然的面对男性的畏惧， 那是来自身材差异带来的畏惧。雄性总是更为高大， 也更喜欢使用这点优势。 她的脑中这样漫无目的的思绪飘散了一下， 就很快停止，又抬头注视着会场里的战斗。 “你懂什么！女神喜欢英俊的男性！”戈德温大喊了一声。 帕蒂亚觉得他有些聒噪，她皱了皱眉， 不耐烦的甩下一句：“也没见你多获得什么圣恩， 不照样被你的女神抛弃了吗？” 这句话大概对戈德温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他嘴唇动了动，就不再说话了。 帕蒂亚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安静，尽管整个会场已经无法安静，到处都充满了巨大的声响。 屋顶已经被魔法的冲击冲破， 露出了头顶晴朗的夜空，星子在空中调皮的眨着眼睛，就仿佛是神祇们注视的目光。而会场的主要承重墙竟然还坚强的挺立着。帕蒂亚目光扫过，看到地面上人们瑟瑟发抖的躲藏在各处， 白金之塔的法师们——是那些参与战斗的法师们在努力的将战斗场景往高空拉，他们大多去正面对抗大地神殿的祭祀们去了，而负责牵制神祇的，则是卡洛琳和鲁道夫。 鲁道夫是老牌的白金之塔法师，传闻中他是大魔导师的能力， 而卡洛琳则是最近新出现的领军者。帕蒂亚这三年来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对她的能力再了解不过。获得了那位新生的准神的偏宠，又曾经吸取过一丝被净化的大地女神的神性。在三年的血与火中，足够让这位聪慧的女士得到质的飞跃。 她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半神了。 但鲁道夫却表现出了不输于半神的能力。 而至于跟他们对战的那一位。作为一位活的足够长久，足够古老的存在，哪怕是以一敌二，哪怕是以神临体的身份，她依然表现得非常的自如。 一时间，三人形成胶着之势，无力去看其他人。 这个时候，一个白金之塔的法师站了出来，他用了扩音法术，让声音精准的传达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大家，情况紧急，请跟我来。记住蹲下身体，靠着承重墙走，不要随意移动，不要拥挤堵塞逃生通道。”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还有逃生口的吗？” 戈德温忍不住低声说，他可不相信有这种地方，大家还不一拥而上。 白金之塔本身的法师们首先反应过来，他们迅速的排好了队伍，往前移动。其他人见状，也急忙跟上。有人想要插队，立刻被法师们攻击，最后只好不甘的坠在队伍的后面。确认了队形后，白金之塔的法师们迅速的整理队伍，立求让每一个人都能逃生。 戈德温呆呆的看着，他耳边突然响起了帕蒂亚的轻笑声：“这里是一个好地方吧。” 严谨，规矩，分工明确，同时又富有人文关怀，一切都仿佛具有韵律一般的美感。帕蒂亚轻松的拎起了戈德温的后领，把他往法师那里一扔：“逃命去吧，这里已经不是凡人的战场了。” 一切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下，都是一个笑话。 戈德温没有想到暗精灵的力气那么大，他狼狈的在原地滚了个圈，灰头土脸的跟在其他人身后。尽管是这样的时期，依然有不屑的轻笑声传到戈德温的耳中。戈德温难得的没有理会这些声音，他微微扭头，回头去看身后。身后那位暗精灵抬头注视了一会儿上方的战况，她的身形陡然扭曲起来，如果一道暗影那样消失在。紧跟着，跟好几个法师缠斗的大地祭祀脖子上冒出了鲜血，顿时萎靡倒地。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暗精灵，竟然也是一个半神级的角色！ 戈德温瞳孔颤动，他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看到了两个半神。而大地女神那边……他回想起曾经看到的一切，知道对方还有力量没有使出来。 什么时候，这个世界的半神都好像大白菜一样遍地都是了吗？ 戈德温恍恍惚惚的想着，他捏紧了胸口的光明女神像。 和如同苦行僧一样遍布各地苦修的大地女神信徒不一样。光明女神拥有自己的，一神教的国家。女神的信徒在传教的时候，总是充满了自豪的说道：“天上有天上的神国，地上有地上的神国。” 身为女神的信徒，他们一直坚信光明女神是最强大的，就算是神战来临，那么女神也一定是最后的赢家。她的信徒那么多，她的国家那么强大，他们的信仰那么虔诚。而现在，戈德温却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和怀疑。教廷里有多少个半神？教廷里又有多少个虔诚的信徒呢？ 权力腐蚀人心，权力让人堕落。 戈德温的手再一次收紧，他突然感到手中的雕像发生了某种异变，他低下头。原本散发着微光的雕像正逐渐丧失它的光芒，最后如同一块老旧的木头那样，裂开，坠落。 戈德温愣愣的看着手心，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绝望的低鸣，他知道，自己被女神放弃了。 神祇的荣光不会再照耀在他的身上。 或许，整个教廷也被女神放弃了。戈德温愣愣的想着，从他们接受大地神殿的建议，想要跟他们瓜分世俗世界的利益的时候，从他们满心满眼都是世俗世界，把女神的恩赐当做是一种好用的，得意的工具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放弃了。 戈德温满目沧桑，跌跌撞撞的离开。他没有回头，身后那个绚烂的世界，已经从此与他无缘了。 而战斗，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必须得快点！我们要把联军，把这些不要脸的入侵者赶出我们的家园！！” 安娜在战场上大声叫着，她深蓝色的军服上已经满是尘土和鲜血，一直保养得极好的脸颊上一片灰黑。她用力的扯下脖子上带着的项链，捏碎了挂着的小瓶。里面碾磨成细尘的魔法材料顿时随风飘扬起来，她伸手召集来风元素，将其扩散开来。元素们的活跃度顿时提高了数倍，让出身于白金之塔的法师们精神一振。 “为了白金之塔！” 众人高呼。 “为了神祇诺玛·希尔。” 这句话仅仅停顿了数秒，就迎来了浪潮一般的欢呼声。这活跃的元素就证据，证明着新生的神祇的能力和眷顾。那一刻，人们心中燃起了无尽的希望。是驱逐敌人，夺回家园的期望，是获得神祇认可，见证神祇诞生的期望。 安娜看着同袍们脸上浮现出的狂热，她忍不住笑了笑。她按住自己的通话器，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卡洛琳。但那一头却没有丝毫的声音传来。安娜拧起眉，看向了白金之塔的方向，在那里，一片黑暗，似乎有什么被蒙蔽了一样。安娜心中一沉。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矮人们发出了吆喝声，他们汗水淋漓的搬动巨大的石柱，在白袍法师的指引下，将其放入了指定的地点。没人愿意抬头看一眼这个指挥者。她不通人情，也让人觉得面目可憎，这是所有有生生物天然对于死亡的恐惧和憎恶之心。 白袍法师动动耳朵，沙哑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来：“真是不速之客，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表达一点善意。”黑暗从法师身边扭曲浮现，紧跟着，黑暗女神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我有一个你很感兴趣的消息。” “一切都没有比现在这个事情更为重要。”白袍法师回答。 “事关神祇诞生，事关您的女儿呢？”黑暗女神笑。 白袍法师身子一顿，没有说话。 “大地女神已经展开了领域，在里面，她可以发挥出自己最接近神祇的能力。” 黑暗女神的声音传来：“我们可以一起，大地女神的神性，我想不应该只有我和光明女神有兴趣吧？如果我们抢到了，那么你的女儿，一个新生的神祇，就好像是一盘刚做出的甜品一样……贝拉·纳尔森，你期望这样吗？” 话音落下，白袍法师的身形陡然消失。 黑暗女神笑了笑，她看着辛苦干活的矮人们，手一挥，大地陡然发出震动轰鸣，将这即将完成的祭坛，这还有最后一步就成功搭建的元素管道一起，埋入了深渊中。 “母亲。” 黑暗之中，传来了女神的轻笑声。 第140章 “我们怎么办？” 黑夜的森林里， 耸立着参天巨木，枝繁叶茂，纵横交错。不远处传来野兽低声的嘶吼声， 蚊虫隐匿在足有人高的草丛里虎视眈眈。到处都是勃勃生机，到处都是原始的美感。 如果众人不是一下子从惨烈的白金之塔的战场上突然转移过来，或许还有心情去观赏周围的盛景。可是现在， 没有人有那精神， 他们感觉到脑海中一阵阵疲惫感传来，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抽走他们的精神和生命。周围的一切都是富有生机的， 可唯独自己，就像是个死物。 “是大地女神的领域。”卡洛琳环顾四周，她看着周围的法师们。这些人都不是她熟悉的那些同伴， 他们隶属于鲁道夫， 或是鲁道夫的下属， 或是跟鲁道夫交好的，已经年老的同辈，也许还曾照顾和教导过小时候的诺玛。此时此刻，竟然是她跟他们一起困在了这个地方。 这多少让卡洛琳感觉到不爽。如果不能跟自己的导师死在一起， 她还想着或许自己好歹能同袍们一起呢。 可谁让世事就这么难以琢磨呢？还是尽量想想办法吧。 这么想着，卡洛琳又吐出口气：“也或许称作女神的神国更为恰当。” 这句话说出来，所有的法师的脸色都很难看。他们看看沉默不语的鲁道夫，一直游离在外的暗精灵， 最后将眼光落在了卡洛琳的身上：“我们应该怎么办？” “办法说有也有”卡洛琳说道，她看到其他人露出的警惕的神色，不屑的笑了一声，“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坑你们的， 毕竟我也不想跟你们死在一块，那简直是太令人不快了。” 卡洛琳话音里**裸的嫌弃让其他人感觉受到了侮辱，脸色涨得通红，可要是训斥，那不就是说自己想跟这个女人死在一块了吗？这么想着，倒是没有人出来反驳。只是大家都恶狠狠的盯着卡洛琳，满眼的不快。 卡洛琳才懒得管他们，她耸耸肩膀：“众所周知……” 这个词的含义就是众所周知，你们却不知道。是白金之塔饱受诺玛·希尓智力摧残的魔咒，当下法师们就下意识的白了白脸色，仿佛预见了接下来会接受一场智商的碾压。 这种感觉，真是熟悉的让人不快啊。 “通常情况下，法师的信仰者是因斯坦，但他并不眷顾操法者，他的眷族是以精巧技艺闻名于世的侏儒一族。魔法，元素，实际上因斯坦并没有产生过什么作用。那么，我们几乎可以推论出，他已经丧失了这部分的权柄。” 这个论题其实不少法师都私下里猜测，甚至有人写过详细的论文论证，只是不适合出现在大众面前，都被封存了。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普通的操法者，因此当卡洛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人表现出什么意外的神情来。卡洛琳将众人的神色落入眼中，她勾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来。 “那么，我有个小小的建议。” “诸位，有兴趣换一位信仰的神祇吗？” “比如呢？”鲁道夫突然问道。 面对这个顺势送上台阶的行为，卡洛琳给了鲁道夫一个赞许的眼神。 鲁道夫：“……”他转过了头。 “比如，诺玛·希尔。” 在诺玛的首字节单词出现的那一瞬间，四周的森林突然开始颤抖，整个森林仿佛一下子活了，枝丫横伸扭曲，朝着卡洛琳等人冲来。 操法者们几乎是本能一般的使用的火焰类的法术。随着火焰法术的燃烧，树木们纷纷发出尖锐的惨呼声。 有操法者看过去，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快看！” 卡洛琳顺着操法者指的方向看过去。他们以为的树木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参天大树，立在地面的全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形，人形们的双腿深深的植入大地，身躯扭曲往上，露出了一张张愤怒的脸孔，它们有的因火烧而发出恐怖的尖叫声，而在远处，更多的是恼怒的看着他们。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吹起来，树叶哗啦啦的作响，睁眼看过去，树叶中隐藏着密密麻麻的眼睛，它们翻转过来，盯住了卡洛琳等人，眼珠不时的转动，就像是一出静默的惊悚片。 “神国就是这样，神祇会让信徒进入她具象化出的神国，成为她神性表现的一部分。”暗精灵的声音沉静的响起来，“大地女神的权柄是大地和生命，最能体现这两者的就是树木。” 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虔诚的信徒，进入神国，获得永恒的安宁。 这是大地女神承诺给信徒的。 变成一颗树木，没有思想，也不必行动，当真是获得了永恒的安宁。 卡洛琳感觉到其他人隐晦的看着自己，她就知道他们的担心了。想到这里，卡洛琳没有好气的看了一眼帕蒂亚。帕蒂亚朝卡洛琳眨眨眼。卡洛琳正想开口，鲁道夫已经打断了她：“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无论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如果不想现在成为这些树木的养分，那就只有一个选择。 操法者们沉默了一瞬间，就随即庄严的承诺：“我将信仰新神诺玛·希尔，活着时我们将传颂她的教义，死亡后，愿她将我们接引前往永恒的神国，成为侍奉她的最忠实的下属。” 卡洛琳感觉到他们身上有某种东西将他们和自己连接在了一起，她按住自己的心口，眯起眼睛。 在这个大地女神具象化的神国里，元素开始蠢蠢欲动，仿佛有了自己的思想。卡洛琳在那一刹那间，仿佛有所明悟那般，低声说道：“她的神性是自由，她的权柄，是元素。她是诺玛·希尔，元素的君主。” 沉默的，平常并不显眼的元素们陡然疯狂起来。 正如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空气，元素也无处不在。大地轰鸣颤抖，那是土元素在努力的回应，空气中的湿气陡然浓厚，又被隐藏在地底的热气蒸腾。风声哗啦啦作响，拉扯着周围的树木，将它们连根拔起，在它们的惨叫声中尖锐欢呼。 周围的操法者惊讶的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人惊讶的喊道：“我，我觉得我的元素感知力变强了。”他随即想起了卡洛琳之前的话，几乎要激动得热泪盈眶，“感谢新神，感谢元素君主。” 鲁道夫安静的看着这一切，他低头伸手，不用念动咒文，风元素就自动而亲昵的凑了过来，自然得仿佛他天生就会使用法术一样。鲁道夫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闭了闭眼，高声说道：“诸位，我们一起出去吧！” “出去？想得美！” 空气中震动发出了愤怒的女声。随着这声音，就连躁动的元素也变得胆怯起来，活跃的元素似乎一下子有了惰性，神国重新回到了神祇的掌控中。树木分开，大地咧开，露出一个模糊的脸，它张开口，裂出可怖的深渊：“来吧，成为我的养分，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生命并不是元素，就算是获得了元素的承认，但是生命的流逝依然存在。更何况还有愤怒的神祇亲自下场。就算是临时使用了浮空术，但生命的吸取依然无穷无尽。 卡洛琳看着一个法师因支持不住自己，掉到地面，被大地吞噬，他的灵魂连同他的信仰都一起被吞没，成为了大地的一部分。 “看来我们要折在这里了。”鲁道夫低声说道，他灰蓝色的眼中闪过坚定，看向卡洛琳，“我们会送你回去。” 卡洛琳一愣，她没有想到针锋相对的三年后，鲁道夫能对她说出这些话。不管鲁道夫到底怎么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对白金之塔的忠诚却无需质疑，他总是下意识的选择对白金之塔最有利的那一个办法。这一点，跟她的导师很类似，大概是因为他曾经教导过诺玛的缘故，这种情怀被一脉相承的继承了下来。 但卡洛琳并不打算让鲁道夫牺牲自己，她反手抓住了帕蒂亚，盯住对方红色的眼睛：“你有什么办法？那一位，不可能就这样把你送过来，什么保障都没有。” 这时候，天空陡然颤动起来，一股死亡的冰冷气息冲击了这个充满着过盛生命力的地方。 死亡天生就是生命的天敌。 生命天然就畏惧死亡，强如神祇也不例外。而像大地女神这种权柄与生命有关的尤其如此。 生命让森林的一切都发出了尖叫与颤抖。树木们发出尖锐的叫声，木质的躯干变得膨大，然后小树苗从中钻出来，在嚎叫声中重新壮大，一切仿佛都按了快进一样。生命以生来对抗死亡冰冷的侵袭。 卡洛琳看着帕蒂亚。帕蒂亚耸肩：“看我做什么，我家的小黑可不喜欢死亡的权柄，几乎是放弃了。” 卡洛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还未来得及更深入的思考，天空已经被苍白而干瘪的手撕开。她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黑袍女人。风元素好奇的揭开对方的兜帽，露出了那张干瘦的脸和苍白的头发。 尽管那张脸已经失去人类的温度，但熟悉她的人依然能认出她。 “贝拉·纳尔森。” 第141章 鲁道夫被两个巨大的能量级之间的碰撞撞飞， 他好不容易稳住自己，抬起头时，就看到原本的蓝天如今覆盖上一层沉沉的暗云。只是这暗云还不够厚实， 隐隐约约的露出了后面的天空。而那个女人就站在半空中，她无机质的目光转动了一下，往下看过来。 尽管知道她不是看向的自己， 但鲁道夫的后背依然升起了一层阴冷的不适感来。生命从来畏惧死亡， 这是每个有生生物天然的本能。 已经很多年没有见了， 原本隐没在记忆中的人影陡然变得清晰起来， 鲁道夫依然一下子认出了来人。 “贝拉·纳尔森……”鲁道夫的声音低沉，带着微不可查的叹息，“她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操法者是最容易被死亡和黑暗引诱的人群， 他们引以为傲的理智就像是一个诅咒， 它让他们在奥法的道路上前行， 同时又不停的引诱他们走向深渊。 无尽的生命，无尽的知识。 为了获取知识可以抛弃生命。 但贝拉·纳尔森不是这样的人，她追寻的道路除了知识，还有另一座高塔。这座高塔链接了在场所有的操法者， 鲁道夫也坚定的跟随在贝拉的身后，他们做过很多事情，有高尚的，也有说不出口的。鲁道夫以为自己做好了面对一切可能的准备， 但在看到贝拉的样子后，他依然感觉到了恐惧。 这大概就是他永远也赶不上贝拉·纳尔森的原因。 贝拉盯着地面那张大嘴。 “死亡的权柄？你怎么会有！”那张大嘴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响声，隆隆的响在每个人的耳边。但很快的，声音就变成了嘲笑，“但你没有神性， 凡人终究是凡人，就算是最接近神祇，那也仅仅是个凡人。” 话音落下，地面奔逃的大树，无数诞生的，新生的树苗们突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齐齐的止住脚步。它们仰头看着天空，原本鲜活的，嫩绿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而还活着的操法者们，也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加快吸取着他们的生命。他们勉力阻止，却根本无法抵抗神灵的伟力。 贝拉落在了地上，以她的脚为基点，枯败的灰色蔓延开来，渗透进地面，地面就仿佛是被石化那样，迅速的变成粉尘。 “没用的没用的，你杀死我多少，我就吸取多少生命。”大地发出了尖锐的笑声，这声音像是女人又像是男人，或是它原本就是由很多的声音组成，虔诚的温柔的女性，野心勃勃的祈求的男性，新生婴儿的啼哭，不甘死去的老人的叹息。它们混杂在一起，疯狂的吼出神祇的意志。 贝拉皱起眉头，她看着远处。 进入这个神国的大多数人，贝拉并不陌生，她并不是生长在这座巨塔之中，可是她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少年和青年。她的每一次重大决定，都是在这座巨塔里做出的。她想要一个可以长长久久守护这座巨塔，守护她的“家”的对象。她深知自己做不到，也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长久。所以她才要人为的制造一个被契约束缚的神祇，让它永远的锁在塔里，代替她永远的看着这座巨塔。 再没有什么，比自己血脉中诞生的后代更能继承自己意志的东西了。 可是，这座塔的意义，不是塔的本身，而是塔里的人。 如果失去了它们，就算塔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贝拉看着他们，鲁道夫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但由于操法者的身份，因为奥术的原因，他的衰老程序是远低于他的年纪的。但因为神祇毫无节制的吸取生命，他花白的头发已经彻底变成了苍白色，原本还算是健康的脸颊已经彻底的凹进去。 贝拉垂下眼，看着脚下那疯狂的神祇，脚底蔓延的速度再一次加快。 卡洛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盯着贝拉，就要朝贝拉冲过去，但一旁的帕蒂亚拉住了她。暗精灵猩红的眼睛对准了卡洛琳：“你应该知道她要做什么。你现在过去，死亡也会在一瞬间吞没你。” “她不是神祇，这么滥用权柄，她会死的。”卡洛琳咬着牙，“她不能死！” 贝拉·纳尔森是她来到白金之塔后的引路人，是她的导师的母亲。不管贝拉和诺玛的感情到底是好是坏，卡洛琳都做不到看着贝拉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帕蒂亚看着着急的卡洛琳，忍不住想起在她离开伴侣身边，来到白金之塔前的事情。 “比起诺玛·希尔，贝拉·纳尔森更具备成为神祇的素质。” 黑暗女神躺在伴侣的腿上，眯着眼睛喂伴侣吃水果。 “这个女人有耐心和恒心，足够努力，也足够聪明。虽然少了点运气，但她的一切都很符合一个神祇的要求。偏执、冷漠、疯狂。”黑暗女神微笑着，“可也正因为此，她不能当上神祇。” “一对母女成为神祇，形成天然的联盟吗？这对神战，对其他诸神也太不公平了，不是吗？”黑暗女神凑过去亲吻帕蒂亚，“不需要我出手，其他人就会先出手了。” 帕蒂亚眨了下眼睛，那些过往被她重新掩藏起来，她叹了口气：“我们没有别的办法，除非你不想活下去——你想想诺玛·希尔。” 卡洛琳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但随后她就重新的，变得坚定起来。她遥遥的注视着贝拉，贝拉也朝她看过。那瞬间，卡洛琳的心中闪过明悟，她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帕蒂亚的手动了动，到底没有阻止她。她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份上，她在背后看着卡洛琳的身影，突然也觉得自己冷血得可笑。 是因为漫长的生命，也让她逐渐的丧失了身为凡人的时候，对生命的敬畏和热爱了吗？ 帕蒂亚不知道，她的目光中闪过疑惑。 卡洛琳冲了上去，她高声念动咒文。元素在她的手中汇拢，最后拉出一个一人多高的空间传送法阵。 法阵那头人影渐渐的扭曲了一下，一个比普通人类男性更加高大和魁梧的身影渐渐出现。对方看着卡洛琳和贝拉，野兽一样的鼻尖轻轻的耸动了一下，发出了陶醉的声音：“啊，神性。一顿美味大餐。” 贝拉的嘴角已经溢出了黑色的血液。她几乎已经全部亡灵化，就连血液也是如同已死的人那样，是阴暗的，无法流动的黑色。死亡的气息从她的身上弥漫出来，只是死亡权柄失控的迹象，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死亡”了。但贝拉却恍若未觉那样，朝着女半兽人笑了声：“欢迎来到，神祇的盛宴。” “我以为你不会召唤我了。”半兽人发出了一声低笑，她手中巨大的钢斧在举起的那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声音，“既然你叫了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落下，钢斧的周围闪动着闪电，游龙一样往地下渗透进去，死死的扎入了地面的那张脸上。人脸顿时发出了嚎叫声，大地陡然如同波浪一样涌起，形成一个人形。半兽人发出了啊哈一声响，抡起巨斧，朝着之前贝拉死化的地方击去。土地崩裂开来，露出里面洁白的神躯，半兽人眼神发亮，冲上去毫不留情的一口咬下去，狠狠的撕裂开一块身躯。 女神的哀嚎声响起，她抓住了半兽人，对方原本健壮的肌肉顿时开始萎缩。贝拉遥遥的指向女神，灰白的颜色重新覆盖上对方接触着半兽人的手掌，泥土凝固，如同灰尘一样往下掉落。随着她的施法，她的手臂都开始溃烂，但她的眼睛依然亮得惊人。 半兽人发出如同野兽一样的吼声，她一把捏住了那只胳膊，狠狠的拽断对方的手臂，放在嘴里大口咀嚼。神性仿佛流水一样渗透进她的四肢百骸，让她的身形一再膨大，看向大地女神的表情就好像是狗看到了骨头。 大地女神发出愤怒的声音，周围的景色却在开始虚化。 “她要跑了。”帕蒂亚低声说道。 贝拉一手捂住嘴，她的身形崩溃得更厉害，她眯起眼睛，手掌重新翻转，死亡的气息再一次蔓延开来，将周围迅速的同化。而她的手掌也接触到了大地女神的身体，跟半兽人的直接撕裂不同，她更像是腐化对方那样。 也就是此时，天空中突然爆出一阵治愈的白光，它们穿透云层，落到地面，贝拉发出了一声惨叫，她的手臂被灼烧出黑色的痕迹，手中的神性往下掉落就要融回大地女神的身体上。这时，一双纤白的手接过了神性。光芒呈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对方一手扶住虚弱的女神，一边用看似柔和，却冷漠的声音说道：“我救了你，这点神性就当做利息了吧？” 不等大地女神回答，光明就吞没了这团散发着柔光的神性。光明扫过了喘着粗气的贝拉和满是戒备的半兽人，发出一声嗤笑：“死亡和血腥，就像秃鹫和野狗，真是搭配又碍眼的野蛮。” 话音落下，光明如同就箭光一样四散开，冲破这神国，朝周围的一切冲开。绝对的光明，是利刃，是灼烧。白金之塔的操法者们下意识的闭上眼抱着头，从贝拉出现开始，这场战斗就已经脱离了凡人的范畴，他们如同神祇震怒下的蝼蚁，只能拼命的躲闪。 而现在也是一样，只是意料中的灼烧感并没有传来，相反，有一股宁静的气息包裹住了他们。 卡洛琳睁开眼，她看到贝拉挡在他们的身前。死亡的气息包裹住了他们，抵挡住光明的惩罚。 死亡是恐惧，可是死亡，也是安宁。 第142章 清风吹动得长草哗啦啦的响， 远处传来了奶牛咩咩的叫声，铜铃系在它们的脖子间，发出沉闷的， 却又悠长的声音。 远处传来了雷鸣一样的响声，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只看到细碎的， 如同星光的电屑碎开。而那道银龙一样的电车已经钻入了云层之中， 朝着隐没于云层深处的巨塔冲去。 “这里怎么样？”有人问她。 她耸了耸肩膀：“我从不回忆过去。” 于是问话的那人陷入了沉默。她感觉到了一些尴尬， 这种尴尬的沉默并不算陌生， 在最初的那些年，她们经常经历。她也从不将之放在心上，甚至不会过度的关注， 很快就能抛到脑后去。因为她总是有很多事， 有更大的目标， 更紧迫的事情在催促着她前往。她不能浪费一丝一毫的光阴。 只是这一次，有些不一样。 她想，她需要说点什么…… 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她突然有了很多的时间，突然得到了放松。 “你知道， 我不是白金之塔土著。”她说道，她转过头，对上那双金色的眼眸。这双眸子，一点也不像她， 也不像是她的父亲。这是更久远的，只存在她从不回忆过去的，记忆中的颜色。 “我是个来自自由联盟的奴隶。我出生就是奴隶，但是我的父亲却不是，你有一双跟他一模一样的眼睛。他是一个真正的， 勇于抗争的英雄。只是为了他的妻子以及他的孩子，他不得不沉寂下来，安心当一个好用的奴隶，最后死于用于被人取乐的斗兽场。像个野兽那样死去，而不是像一个英雄。” 对方没有回应她，听着她乏陈可数的记忆面无表情。她突然升起了久违的力不从心，就好像她第一次来到白金之塔的时候，去学习那些艰深的魔法。她的年纪虽然还很年轻，但是跟同学们相比却已经很大了。她听不懂老师的话，也不懂很多特定的语法和结构。当她被老师提起来询问的时候，她听到了同学们的嘲笑声，她心中升起无力和绝望，自我的厌恶和无奈。 她眨了下眼睛，将翻涌的记忆重新咽下，她不喜欢回忆过去，总是在追求未来。因为过去没有什么好回忆的，那些，都不是什么太美好的记忆。美好的当然也有，比如对她很好的老师，比如渐渐对待她友善的同学，又或是母亲临死时抓住她的手，用着一个不属于临死的女性的力量，用力的扯开她的镣铐，将她推往自由。还有已经模糊的记忆里，她的父亲摸着她的头说：“甜心，我会让你，你和你妈妈成为自由人。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她想，其实她也获得了很多。 “你在想什么？” 那双金色眼睛的主人如此问。 “我觉得，应该对你说一声抱歉。但或许你并不需要了。”她回答，看着面前的少女。但贝拉记得她成年的样子，有一头跟她一样颜色的棕色的中长发，皮肤是带有长期在室内以及某种天生的的病态的苍白，鼻梁高，由于经常拿书，因此双肩有前展的倾向。 那个时候，她们即使相遇，也没有任何对话，甚至连最初的尴尬都没有了。 时光就好像魔法，一瞬间就让人变得陌生。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好好的看你。你已经长得很大了，诺玛。”贝拉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很高兴，能在你的神国见到你。” 诺玛沉默。她和贝拉就站在对面，两人的面容和发色都那么相似，揭露着两人相近的血脉。诺玛张了张口，声音宁静：“你为什么会来我的神国。” “因为我是你的信徒啊。”贝拉低声说道，她上前一步，手动了动，却还是没有顺从心意去触碰面前陌生的女儿，“身为神祇，你不会拒绝你的信徒来到你的神国吧。” 诺玛的眉头微微挑了挑，她扭头去看远处的高塔：“你……知道我的神性基石是什么吗？” 神国里的白金之塔高高耸立，那是曾经贝拉想拴住诺玛的锁链，但现在，它存在的意义却完全不同。 “我知道。是自由，对吧。”贝拉说道，她的身形飘摇，缓缓的消散，就如同雷神之车开动时，那四散的星屑。她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朝诺玛伸手，轻轻的抚过对方的脸颊，在她的头顶上留下一吻。 “我为你骄傲，也请你接受这个不负责的母亲最后一点小礼物吧。” 诺玛的嘴唇动了动，她少女的身姿猛然拔高，快速的朝着一个成年人那样生长。剧烈的成长让她的骨骼发出剧痛，拉扯着筋肉，融合着神力快速的成熟。她咬住牙，不发出声音，抬起头时，看到贝拉的微笑。 “你……” “成长总是会付出一点代价。” 贝拉伸了个懒腰，她的身形已经虚幻得就要看不见了。这时候她缓慢的朝远处的白金之塔飘去：“你自由了，我的女儿。而我，终于可以当一个什么都不用想的研究员了。” 过往的记忆一幕幕的展开，她逃离故土，进入白金之塔，是白金之塔的导师为她洗去奴隶的印记。从那时候起，她就想要为这座塔做点什么。这个大陆上，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英雄会老去，国家会灭亡，永远的只有神灵。她要为自己的高塔造出一个永恒的神灵，让这高塔立在世间，让所有如同她这样的人，都能长久的看到一丝曙光，一点希望。 为此，无论她付出什么，她都愿意。 她都愿意。 “啊……白金之塔……” 贝拉·纳尔森轻轻的感叹着，她投向那座高塔，就好像是孩子投向母亲的怀抱。 “贝拉！！！” 这是卡洛琳第一次听到鲁道夫失声的喊叫。对方一直是一个稳重的绅士，无论是什么情况下，他都保持着他的风度。但当贝拉·纳尔森在他面前倒下的时候，鲁道夫终于丧失了他的理智。他就仿佛是失去了信仰的信徒那样，冲上去，只想要承接住自己女神的身躯，不让她沾上地面的泥土和尘埃。 卡洛琳看着鲁道夫小心拥住贝拉的身体，低头哭泣，他的身体深深的躬起来，似乎再也直不起来。卡洛琳抿了抿唇，抬头。死亡的气息依然凝结在他们周围，没有散去。这似乎耗尽了贝拉最后的力量，让它长久的停留。 “她有信仰者吗？” “不知道。” 身旁的操法者们轻声询问，最后只是两眼空茫的互望一眼。贝拉·纳尔森站得太高了，除了鲁道夫跟她还算是亲近，其他人看她都好像是看雪山之巅的王者，每个人都向往她，憧憬她，却又不接近她。如果不是没有神性，她更像是一个神灵。 “希望……她有自己的信仰，能去到她的神国里，去享受永恒的安宁。”有人低声说。 其他人都沉默下来。 卡洛琳扫了他们一眼，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迷茫和不知所措。但卡洛琳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他们被安放在安全的地方，但是在外面却不是这样。随着神国的破灭，被屏蔽的声音重新传入了卡洛琳的耳中。 “联军已经反应过来了。” “现在作战的大部队是大地神殿的祭祀……啧，真难缠。” 卡洛琳按住了耳朵：“光明神殿那边呢？” “他们还没有参与进来，很克制。”安娜回道，她突然一顿，急急忙忙的高喊，“你有声音了？刚才是怎么回事……你……” “闭嘴！你们立刻去找暗精灵，他们代表着黑暗女神的立场。”卡洛琳急忙叫停安娜，她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心里开始飞快的盘算起来。 光明女神虽然救了大地女神，但并没有掺和进来，也许她跟大地女神并不是一条线，而是不愿意看到女神的神性被吞没……毕竟她还啃了大地女神一口，看上去吃得也挺开心似的。 卡洛琳艰难的把自己的思绪从大地女神被这个啃一口，那个啃一口的想法中抽离出来。但所谓的神祇都是投机取巧者，如果他们没有展现出强大的威慑力，那么…… “光明神殿动了！” 安娜的声音传来，带着惊怒。 卡洛琳咬着下唇，他们还是迟了。 正在思考中，死亡的气息突然像是冰雪遇到阳光一样消融开来，一只手从虚幻渐渐变成现实，诺玛的容貌从中出现，她看着卡洛琳，低声叹息：“或许我来的还不算太晚？” 第143章 怎么会迟呢？ 卡洛琳冲上去一把抱住了诺玛。 死亡的气息已经完全消融， 露出了一片狼藉的白金之塔。夜晚还未过去，天边已经呈现出了一道白色的亮光，就仿佛是黑夜和光明的女神在互相缠斗那样。远处熊熊燃烧的战火照亮了半个天空， 不详的颜色就似乎是那些死去者们的鲜血。 白金之塔依然耸立着，但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战士们将他们团团围住，阵法蔓延， 包裹住了他们。 卡洛琳心中清楚， 就在他们算计其他人的时候， 他们也同样被算计着。大地女神看似莽撞的出现， 将他们一起拖往神国的冲动，其实不过是为了掩饰现在的一切。 神祇们下棋就是这样，一步接着一步， 看似死路， 又总是绝处逢生。无论何时何地， 都仿佛有从容转折的自信。卡洛琳曾经憎恶过这种自信，而现在，当诺玛出现在她身边，她眼前的时候。当她终于拥抱住对方的身躯， 嗅到熟悉的味道的时候，卡洛琳又感觉到了一阵释然。 无论如何，无论怎样，只要这个人在， 她自会升起无限的勇气，哪怕面对的是神祇，也依然有与之为敌的勇气。 “我好想你。”卡洛琳低声说，仿佛没有看到周围的敌人。她任性的将一切抛回诺玛的身上，在她面前， 她原本就无需承担什么责任。 “我也是。” 诺玛难得谈成，她伸手安抚过卡洛琳的背部，就像安抚一只闹脾气的小猫。她亲吻卡洛琳的头发，闭着的双眼这才重新张开，看向一旁不知道是该看她们，还是不该看她们的其他人。 “导师。”诺玛朝鲁道夫点头。 鲁道夫的眼泪流下来，声音里带着责备：“你的母亲去世了。”很明显，他看不惯在这种情况下，诺玛的行为。哪怕鲁道夫心中清楚，对方已经是他不可触及的人物了。 “她在我的神国，向我做了最后的道别。”诺玛回答。 “你的……神国……”鲁道夫张了张口，他低下头看着安详的贝拉，又震惊的看向了诺玛，“我的……神啊……” 那一瞬间，诺玛感觉到了信仰之力的增加。她莫名的看了眼散发着狂热意味的鲁道夫，又不高兴的抿了抿嘴。而一旁的卡洛琳低咳了一声：“诸位，我要提醒你们，我们的情况并不怎么悠闲。” 说着，卡洛琳朝一旁看过去，围住他们的祭祀们脸都绿了，带着不受重视的愤怒。不过看到敌人生气……卡洛琳表示心中还是非常愉快的。不等诺玛开口，鲁道夫就一下子仿佛是充满了能量一样的站了起来，说道：“这件事情我们可以解决。” “哦？你们要怎么解决。”看到鲁道夫这个样子，诺玛感觉自己心中的不快加剧了，她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不好起来。 “这里可是白金之塔。”鲁道夫自信的笑了起来，“所有操法者都应该遵守白金之塔的规则。这条规矩，不是没有理由的。” 话音一落，其他还无措的操法者们也跟着笑了起来。诺玛不得不站到了一旁，看着这些人表演。原本气鼓鼓的情绪，也似乎在他们的干劲下变得稀薄，甚至还有点想要微笑。 就在这时，卡洛琳轻轻的拉了下诺玛的手：“不生气了？” “嗯……不生气。”诺玛回答，“我只是……算了，这是他们的自由。” 卡洛琳就一下子笑了起来。 诺玛眯起了眼睛，她侧过脸，似乎在听什么声音，过了一会儿，她扭头看向卡洛琳：“神祇间的战斗还未结束。” 卡洛琳缓慢的眨了下眼睛。而诺玛则侧过脸，轻轻的亲吻了下卡洛琳的唇：“我要去参加属于我的盛宴了。” 卡洛琳抓住了诺玛的手，她已经经历了一次神国，知道神祇之间的战斗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比野兽更野兽，比野蛮更野蛮的行为。她心中难得的，升起了惶恐与不安。 诺玛反手过来，轻轻的勾了下卡洛琳的手腕，说道：“我会祝福你们的。我的爱人，很快。” 话音落下，卡洛琳的手掌突然一空，诺玛就已经消失在她的面前，仿佛她从未出现过那样。卡洛琳听到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是安娜终于大喘息后兴奋的声音。 “我的神祇啊！！！卡洛琳·马丁！你干了什么！你居然！！！勾引了一个神祇！！！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这么干了！！” 卡洛琳被这激动的声音闹得头晕眼花，这才想起来自己居然一直没有摘下这玩意儿，然后还倒霉催的被自己的好友从头听到尾。她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大家都一边竖起耳朵，一边打怪很开心的样子。她脸色黑沉的，破罐子破摔那样的冷笑：“是的，没错，就是那样。我早就下手了，是不是很震惊，很开心。” “……”安娜大概没有想到卡洛琳居然这么直白张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的转过了话题，“我的魔法感知能力突然增强了。我刚才还看到乔治扔出了一个爆炎术，这不是他现在可以使用的魔法。” 虽然安娜没有说原因，但她已经猜到这大概是刚才诺玛施加的祝福。 卡洛琳冷漠：“哦。” “那么……她成神了吗？我是说……真正的神祇。”安娜吞吞吐吐的说。 卡洛琳沉默。这时候暗精灵柔弱无骨一般的缠绕过来，对卡洛琳的耳朵吹了口气：“刚出生的新神。正需要一场信仰的滋养。所以，为了你们的神祇，打赢这场战斗，让神祇的荣光遍布整个世界。让所有人，都知道新**字，并为之赞美吧。” “是，是的！我们会这样做的！”安娜激动起来，大声回答。 卡洛琳目光复杂的看着一旁的帕蒂亚。 暗精灵朝她眨了眨眼：“我在成为这副模样前，是光明教会的光明圣女。” 光明教会向来以传教洗脑功力闻名于世。当下卡洛琳就明白了，这个人这么熟练果然是有着深刻的原因的。她抿了抿嘴：“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帮助你了，我亲爱的盟友。”帕蒂亚笑起来，“神祇有神祇应做之事，凡人，亦是有凡人应做之事。” “你是她的眼睛，她的嘴，她的手臂。你是她在人间行走的代言人。”帕蒂亚低声说，她的声音就仿佛是一团火，点燃着卡洛琳的灵魂，让她第一次明白，为信仰燃烧的滋味，“这样的位置，你想拱手让给其他人吗？我的盟友，要知道，你得体现出你的价值。” 而不是仅仅作为神祇的伴侣，爱人，一个依附于神祇的人。 卡洛琳听懂了帕蒂亚的意思，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她太过明白这种感觉。那是她从幼年时就经历的，一直灼烧着她的不甘感觉。她要正大光明的站在她的导师身边，让她的导师以她为荣，让所有人都承认她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卡洛琳长长的吐出胸口的闷气，她手微微一晃，手掌间出现了一人高的银白色的法杖。她看了帕蒂亚一眼：“你可真是一个合格的教徒。” “熟能生巧”帕蒂亚谦逊的说道，“你以后也一样。” “希望如此。”卡洛琳举起了法杖，法杖顶端爆裂出银白色的弧光，她感受到元素响应的速度加快了数倍，于是她眯起眼睛，大声喊道，“元素的君主，自由的女神，愿您庇护白金之塔！” 仿佛是回应她的呼唤那样，银白色的闪电游龙一样的击落下来，带着隆隆的轰鸣，就像是一辆真正的雷神之车。 第144章 诺玛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声音， 絮絮叨叨，无数人的低语和对话。这些声音拉扯着她的神经，似乎要把她分成许许多多个。诺玛不适的眯起眼睛， 但很快的，她侧过耳朵，从中听见了里面最大， 最灼热的声音， 于是诺玛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连此前那些烦人的絮叨声， 都似乎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看来你对自己的身份适应的很好。”黑暗女神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边，指点着她，“这些声音很讨厌， 如果不学会屏蔽它们， 就容易变得暴躁。嗯……特别是有些想要光照大地， 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的伪善者。” 不远处的光明女神与大地女神同时愤怒的看向了她们两人。 黑暗女神于是耸了下肩膀：“不依靠自己，却妄图祈求神灵的恩宠，怎么宠的过来呢？对不对？” 诺玛不发表意见，她虽然已经学会了许许多多的感情， 但是对于黑暗女神所说的情况，却依然用那不属于凡人的，更倾向深渊种族的想法来思考。神祇的恩宠就像是悬挂在信徒们头顶上的胡萝卜，所有人都望着， 想要咬上一口。如果不给与利益，信徒们就不会奉献自己。 再说了，诺玛还记得她的血缘姐妹，对黑暗女神也有着警惕。 黑暗女神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她朝诺玛勾唇：“天生的神祇， 无欲无求的同时，又足够的偏执。”说完，她又叹了口气，“可能的话，倒是不想你当神祇。” “她们要走了。” 诺玛冷漠无情的对待黑暗女神的表演。黑暗女神愤愤的看了对方一眼，迅速说道：“感受你的信徒。你们本就是一体，他们越是强盛，你也越是强盛。” 说完，黑暗女神就已经冲了上去。 诺玛没有动，她仿佛迟缓那样眨了下眼睛，心神就已经沉浸下来。她一部分心神跟随在黑暗女神的身后，她看到前方站立的她的盟友，高大如巨人一样的火焰与铁锤的神祇，以及长耳朵的精灵主神。黑暗女神笑了一声：“你果然是一个合格的神祇，天然的就知道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 诺玛将这句话当做漫长时光中总是得第一名时，导师们的嘉奖，她早就已经听习惯了，既不会感觉到开心，同样也不会感到激动。这是一个第一名应该获得的。她想着，信步跟随。 而另一部分的心神则潜入到了神临海中。 神祇们的领地是神临海，神临海并不是纯正的海水，而是一片元素组成的海洋。神祇们掌握着元素海的开口，而现在，诺玛穿越过这些元素，她能感觉到元素海中的元素们挤挤挨挨的凑到她的身边，好奇又亲近的表达着自己，挽留着自己，似乎想要将她永远的留在这里。 诺玛朝它们挥手告别，再一次往下沉。 她看到了大地，稀薄的空气上空是异样的宁静，云层层层叠叠，反射出阳光的颜色，天穹透亮。她开始往下，心灵没有形体，她穿越过云层，狂风，看到了大片大片的土地。夜晚的大地燃起星星点点的光，有的光汇聚在一起，像一块透亮的宝石，而有的光则散在四处，像是飘摇的萤火虫。 诺玛听见了指引声，它们齐声呼唤着诺玛的名字，为她开辟出一条通路。诺玛的灵体在空中绕了一圈，就往那个方向走去。渐渐的，她看见了大片的光亮。弓箭从半空中落下，那是有翼族人拍打翅膀使用的箭阵。她看到有大地祭祀施加了法术，让大地引力加重，企图将有翼族人们拖下来。诺玛轻轻抬手，风元素旋转起来，代替诺玛的手轻轻抚过有翼族人的翅膀。 有翼族们发现拖拽着自己的引力一下子变轻，风元素更好掌控。他们哪有不明白的？ “感谢神祇！”他们高声欢呼着，脸上都带着笑容，浑身都是动力。 诺玛看到他们身上有什么东西在闪光，随后这些光点漂浮起来，没入她的眉心。她好奇的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力量从中涌动出来，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黑暗女神的话。 她虽然是神祇，但她也依赖着信徒的信仰。他们的信仰之心巩固着她，维系着她，同时也牵扯着她。 越是纯正的信仰之心，带来的力量似乎就越是强大。 或许，这也是每个新生的神祇得以在神灵们的盛宴中存活下来的原因。经过漫长的时光，再纯粹无暇的信仰之心也会沾染上各种黑暗，权利，金钱，美色，这些将纯美信仰之心腐蚀干净，同时让神祇也变得虚弱。准确来说，就好像一直吃垃圾食物，那神祇也会生病的吧。 诺玛想着，又想到神祇之间对神性的争夺，忍不住捂住额头：“简直是一群吃货。” 但悲哀的是，她现在也成了吃货种族的一个，也就不得不按吃货种族的规矩走了。这么说起来的话，当初被一半的血缘影响，也是差不多的感觉。不过比起信仰之心，纯洁真诚，带着一颗赤诚的爱意的女性，显然要更为美味得多。诺玛忍不住舔了舔唇间，她仿佛是被心中的念头所吸引那样，自然而然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她的爱人，散发着最为美妙的气息，是纯正的信仰之心，是赤诚的爱意之心。是她最想要的那个美味。 大地女神的神力布满这片大地，诺玛不满的皱眉头，元素感觉到了君主的意愿，它们开始躁动起来，土元素背叛了大地女神的控制，在祭祀们惊惶的表情下，反噬着他们。 诺玛行走在大地上，没有人能看到她，只有元素谦卑的为她让开道路。而道路的尽头，只有那个女人。火光跳跃在她的金发之上，她似乎若有所觉，猛的转头过来，湖绿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一片迷蒙的光华。 诺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对面的女性，是她的信徒。可是此时此刻，诺玛觉得，自己仿佛就在走向自己的女神，自己的信仰那样。 “我的导师。我的诺玛。” 她听到了卡洛琳的声音。她加快脚步，亲密的与她靠在一起。她们一同举起法杖，诺玛朝卡洛琳低下头，头顶元素王冠闪闪发亮，所有的元素们都在高呼着元素君主的名字。卡洛琳看到元素中间的导师，对方朝自己靠过来。 “知道怎么击败他们吗？”诺玛轻声问。 “当然。” 卡洛琳听到了自己心脏的鼓动，她看着天空，这座高大的法师塔，这是属于她们的地上神国，怎么能容忍其他人的入侵。 “这是您的国度。”卡洛琳低声说。 元素躁动着，魔力的海洋随着震荡起来，元素君主就立在卡洛琳的身边，元素们如臣民那样顺服，听从君主伴侣的命令，灌注在这座法师塔四处密布的法阵里。因为资源的稀缺，因为种种原因而关闭的法阵一一点亮，整座法师塔开始轰鸣启动，从塔底开始，一节一节往上攀登点亮。无数机械声咔咔作响，无数魔晶石的灯光重新灌注动力，光芒形成富有美感的纹路一直延伸开来。 任何一个来到白金之塔的人都记得这副景象。 这是白金之塔，这是自由之都，这是不夜之城。 雷神之车轰鸣盘旋，从底层盘旋而上，如巨龙轰鸣而过，在天空中散落一层银光碎屑。 “警告，警告，不明身份人设有不合规定的法阵，按照白金之塔第三百二十四条治安安全法令，立即删除，立即逮捕。” 大地祭祀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法阵被无数充能的小傀儡们冲上来，一一打扫干净，随后无数迫击炮指向了他们：“立即举手投降，否则将视作侵略者就地格杀！！！” 卡洛琳沉默的捏住了法杖，其他人血战后还带着一点尴尬的颜色。他们彼此互看着，最后都陷入了沉默。三年来资源的空缺，几乎让他们忘记了白金之塔的便利。而现在再一次沉浸在这份魔力之光中，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最后卡洛琳低咳了一声：“这是神迹。” 一座白金之塔日常所需的能量何其巨大。能在一瞬间充满，除了神迹，又叫什么。 法师们开始低声欢呼。 而卡洛琳则转身，她看到自己的神灵走在前方，于是她默默的跟在自己的神灵的后面。她们一点点上升，一直往上。一路上禁空的法阵闪过随后静默，下面的法师们仰头看着她们，这一幕，就仿佛是有无形的道路为她们打开通道，让她们去往王座一样。 最后诺玛终于停下上升，她带着卡洛琳来到白金之塔的顶端。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光秃秃的地面。地面上只有一行小字。 “凡是高处，必然空无。” 极高处风声很大，天边已经呈现出红色的光芒，那是太阳在挣扎着要破出天际。诺玛看着远方，又扭头看向卡洛琳。 “在神国等我，我终有一日会与你相见。”卡洛琳凑过来，轻轻的亲吻了对方的嘴唇，相触间却是空无。只是下一刻，这种触感就变得凝实起来。 “我等你。” 随着这声音，一座巨大的王座平地而起，地面上的小字被抚去，换上一行新的小字。 地面的神国属于你，天上的神国属于我们。 —— 永远爱你的诺玛·希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