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可以不行 作者:潆影 【文案】 一觉醒来,身处陌生时代,成了大官人家的小姐。 前有心机白莲花继母,后有戏精绿茶花继妹,还被老爹算计着嫁给当今圣上—— 嗯,那个大梁人都知道的病秧子。 传言庆元帝暴戾嗜血,冷漠孤僻,还活不了几天。 形势不容乐观。 但,周舒侗眉眼弯了弯—— 锦衣玉食,碧瓦朱甍,还能提前过上养老生活,这皇后有何当不得? ------ 沈嘉远六岁登基,不过弱冠之年就病死,可谓史上最惨皇帝。 一朝重生,不知爱为何物的他愈发嗜血暴戾,一心只想杀光妄臣。 只是,看着这个整日对着自己笑眯眯的皇后,庆元帝目光越来越沉。 ------ 周舒侗:我的世界没有太阳,直到有了你。 沈嘉远:吾本不温柔,却愿为你倾尽柔情。 温馨提示 1、甜文,1V1,he,非宫斗 2、更新时间为每日00:00 3、女大男两岁 4、背景架空,架很空那种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舒侗、沈嘉远 ┃ 配角:完结文《重生之傅御史宠妻日常》 ┃ 其它:完结文《尚书家的猫》 一句话简介:穿成黑化暴君的皇后 立意:人生坎坎坷坷,爱与温暖可抵岁月漫长。 第1章 初来 初夏,夜色渐浓,黑蓝的夜空挂着一弯皎洁的明月。 在这样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周舒侗半躺在榻上,双眼微阖,眉头微皱,轻轻摇着手中那把小团扇。脖子上那道深紫色勒痕,甚是骇人。即便如此,也无损她出众的美貌,反而更为她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虽然才入夏,却已热的慌。明明白日里还下了一场大雨,晚上还是闷热得让人难以安眠。睡不着,自然就会忍不住想事情。 来这已有三天,周舒侗也大概弄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原主,是周家嫡出大小姐。生母乃前帝师之女,博陵崔氏。生父周旺官至中书舍人,现今谁人不尊称一声阁老。身份之尊贵,可想而知。毫不夸张说一句,前十二年,这位原主大小姐是金堆玉砌万千宠爱长大的。 一切的变故,始于十二岁那年,生母崔氏病逝后。 原配病逝不到半年,周旺就迫不及待迎娶自己的白月光卢巧云进门。 这个白月光也是厉害,虽然嫁过人,还生育了个女儿,却让周旺惦记了十几年。这不,原配才走了没多久,就迫不及待续了弦,让白月光做了继室,还一并把她的女儿周圆圆也接进府。 当然了,在这个重出身血统的时代,白月光再受周旺喜爱,她的女儿终究非周家血脉,也是入不得族谱的。 可谁又能想到,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周圆圆,进府后竟然会比亲生的还受宠,着实让人匪夷所思。不清楚原委的,甚至会以为周圆圆才是周旺亲生的。 想到这里,周舒侗忍不住想骂原主是个傻蛋。定是前十二年被保护的太好,不知道什么叫人间险恶。 周旺刚有续弦想法的时候,她也是曾大哭大闹阻挠过的。但一个孩子,又怎么能阻止父亲续弦,延续血脉。加上白月光三言两语,她也信了父亲续弦是为了有人照顾她,照顾这个家。 白月光刚进府那会,对原主还是好的。在她的花言巧语虚情假意攻势下,原主更是这对母女交了真心,时常跳出来替她们出头,不许仆人轻视。 彼时,白月光母女对原主即使不是真心,也会刻意讨好,故而她的日子也还不难过。 随着白月光渐渐在府中立稳地位,这个原配之女也没了利用价值,自然不会再捧着。原主的日子渐渐没那么好过了,连身边的婢女也开始使绊子。 原主这时想反抗,却发现自己在父亲眼中早已成了一个刁蛮任性、不学无术、不尊重继母、苛刻继妹的恶毒女儿。 一手好牌打打烂了,周舒侗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倒也不是替原主惋惜,不过是有些恼怒,自己接手的是这样一个烂摊子。 不过也不能全怪原主,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哪比得过城府深沉、巧舌如簧的绿茶继母。毫无章法的反抗,不过是一次次着了那对绿茶花母女的道,越来越不得父亲的心。 但……周舒侗不满噘起嘴。对原主她是同情不来的。人世间求生存,谁又是容易的。 在重理了一遍记忆片段后,她困惑的是,原主为什么会突然悬梁自缢。 这段记忆,她没能从原主那获得。但凭着原主那得到的记忆,周舒侗觉得,原主傻归傻,不像是会自杀的人。日子是难熬点,但也不足以把人逼死。不然这几年,早死了几百回了。 唉,不想了不想了,想太多脑壳疼。周舒侗轻轻扇着风,努力消减身上那份燥意。 太热了,周舒侗摇团扇的频率快了些许,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脖子勒痕。有些痒,她不敢用力挠。想起郎中留下的清凉膏,便开口唤在屋外乘凉的婢子。 “阿寒,把郎中留下的清凉膏拿给我。” 不一会,阿寒摇着蒲扇进来,翻箱倒柜一番后拿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了点黑乎乎的膏药在掌心,在周舒侗脖子上抹匀。 手劲太大,周舒侗疼的嘶了声,叱喝道:“轻点。” 阿寒停下手中的动作,笑了笑,委屈巴巴道:“娘子,郎中说用力揉方能消淤痕。” 原主身边有三个侍候的婢子,这个阿寒是最受原主喜爱的。能说会道,常哄得原主开心。自然的,也少不了在原主跟前搬弄是非,没少哄着原主干傻事。可以说,原主在父亲心中形象一落千丈,她功不可没。 周舒侗不悦拿过装有清凉膏的小瓶子,揉了揉被她弄疼的脖子,掂量着休养了两天这身子能使出的力气。忽的,扬手就是两巴掌。 舒坦。她早就想这么干了,奈何之前候身子实在虚弱。 白皙的圆脸立刻浮现两道指痕,阿寒捂住被打的半边脸,红着眼狠狠看向周舒侗,抽泣道:“娘子为何总是不高兴就责罚婢子。” 这两巴掌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打的,周舒侗微喘着气,眯眼看向她,眼眸寒光凛冽,冷冷道:“怎么,气愤?既知自己是婢子,怎就罚不得了。” 阿寒怔住了,捂着脸,连哭泣也忘了。此刻的周舒侗,眉眼中一点温度都没,眼眸寒光迸射,嘴角噙着冷冷的笑意,都让她不寒而栗。 好陌生,也好可怕。难道鬼门关转过一圈的人,会变得很可怕? 周圆圆进来,看到的正是阿寒捂着脸站在一旁哭泣,很明显愣了愣。阿姊脾性不好,常责骂婢子是常事,但阿寒向来最得她欢心的,怎么今日也哭了。 “贱婢,定是你没用心照顾娘子。”周圆圆装模作样训斥了一句,顺便宣告自己的到来。 周舒侗偏头打量着来人,鹅黄色的高腰襦裙,更显得其体态丰腴。脸如满月,抹了厚重的胭脂,两颊贴着花靥。远山眉,桃心唇,梳着与年纪十分不称的高髻。 恕她直言,真没办法欣赏这个妆容。 周圆圆站在一丈处,同样细细打量着周舒侗。脸上虽有着笑意,却不达眸底。 阿娘棺木都准备好了,郎中都断言活不过来的人,怎么就忽然醒来了呢。若不是她脖子上那道勒痕至今未淡去,只怕她自己都会怀疑,周舒侗悬梁是不是做戏。 太玄乎了,也太可惜了。也许晚救一刻,她真就去了吧。想到这,周圆圆不由暗暗懊恼,她应该晚些才推开门的。 收拾好情绪,周圆圆走上前,笑道:“阿姊,身子可好些了?” 周舒侗嗯了声,看了眼周圆圆到来后,泪流的更猛的婢子,问:“为何我要的酪浆还没拿来?” “阿香已去拿了,娘子再等会便是。”阿寒回话语气不大礼貌,甚至还不可察觉地轻哼了声。 “都快半刻钟了,怎么这般久。”周舒侗拧眉,其实她根本不喜欢喝这个时代的所谓酪浆,但这个身子实在太虚,不吃点营养的东西不行。 周圆圆第一次被周舒侗这般无视,愕然了半响。要知道,以前周舒侗每每看到自己,不是吹鼻子瞪眼,就是冷嘲热讽。但最后哪次不是被自己气的炸呼呼离去。这般云淡风轻漠视自己,还是第一次。 “阿香那贱婢,定是躲在哪处偷懒了。”周圆圆佯装生气,对阿寒道:“还不快去厨间把阿姊要的酪浆拿来。” 阿寒不敢不从,听到吩咐后,福了福身,依言去了。出门后即念叨埋怨阿香,若不是她偷懒,怎会让她在如此闷热的天气跑这一趟。 屋内再无其他人,周圆圆在放置在榻前的胡床坐下,语重心长劝道:“阿姊,以后莫再做傻事了。既不愿意进宫,我和阿娘会帮着在父亲面前周旋的。” 这句话,就像一句咒语,启动了周舒侗身上那段被封锁的记忆。 原主为何会悬梁的记忆瞬间回来了。那一幕幕,像快进的电影般,在她脑海播放。 呵,好一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绿茶花。 见她沉默不语,周圆圆以为她再次轻而易举听信了自己的话,心里暗暗得意,死过一回还是那个容易忽悠的周舒侗。之前听说她醒来后,整个人变了许多。多怕她大难不死,忽然想通了。 周圆圆沾沾自喜,把那日的话再重复了遍:“当今身子不好,阿姊若进宫,此生不是被困在那孤城中就是在某处庵堂青灯为伴,阿圆只是想想便觉得难受。” 周圆圆配合着手捂胸口,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奈何太过丰腴圆润,妆容又艳丽,怎么都没办法给人伤心难过的错觉。 周舒侗目光随着她涂着丹寇的手来到胸口处,浮上脑海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她这个继妹定喝了不少酪浆。发育的可真好,不过十三四岁,胸脯可比前世二十二岁的她还有分量。 “阿姊为何这般看我?”周圆圆见她一直看着自己胸前,以为怎么了,忙低下头查看。再抬起头,一脸不解。 周舒侗勾唇一笑,道:“没什么,就是现在才发现,阿妹长得挺丰满的。” 被夸丰满,周圆圆笑得有些得意。为了把她养丰腴,阿娘可没少下功夫。 周舒侗又道:“只是这些话,那日你已说得明明白白,不必再言。” “阿姊还记得就好,待父亲回来,阿娘会好好与父亲说说,定不会白白看着阿姊入那火坑的。” “是吗?”周舒侗轻轻摇着扇子,不置可否,道:“让我猜猜,阿娘会如何与父亲说。” 周舒侗故作沉思,片刻后接着道:“阿娘一定会说,吾不愿意进宫,甚至以死相逼。这般强迫,只怕最后真进了宫也会为周家招来祸害。” 周圆圆大惊,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第2章 好继妹 周圆圆毕竟深得母亲真传,很快调整过来,两眼瞬间蒙上水雾,一脸无辜看着周舒侗,仿佛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做着各种揣测。 阿姊活过来后,阿娘和她确实是这么商议的。周舒侗如此愚笨竟会猜到,不由让她感到震惊。 人是不可能忽然变机灵的,定是她身边的阿翠说的。这个婢子,软硬不吃,人也有几分机灵,若不是她的卖身契在崔家,早被阿娘找借口卖掉了。 这样想就通了,周舒侗还是那个毛毛躁躁的周舒侗,心里藏不住事,才会把这些话说与自己。 周圆圆心定了定,最后带了点忿忿不平说道:“阿姊怎可这般曲解阿娘的一片苦心。”看向她的目光也在赤、裸裸指责‘你不识好人心’。 周舒侗摇着团扇,说了句:“收起她的苦心吧,谁稀罕。” 周圆圆哑然,一股无名的怒火蹭蹭蹭往上冒。呵呵,刚才果真是错觉,才会认为周舒侗变了。这人哪里有变,还是随便一句话就能气死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努力压下那股怒火,周圆圆道:“行,既然阿姊不稀罕,就由着父亲安排吧。我倒想看看,父亲回来会如何惩罚。” 她以为周舒侗会被吓到,谁料对方却像看个白痴一样看着自己。 周舒侗此时看着周圆圆的眼神,确实带着惊讶。就这样一个肉乎乎的小胖妞,竟然把原主忽悠到悬梁自缢? 不怪对手精,实在是自己太菜。 “阿妹觉得父亲会如何?且不说我母亲出身博陵崔氏,单凭我是父亲唯一的亲生女儿,他都不会放弃送我进宫。你说是吗?” 周圆圆越听眼瞪得越大,那对远山眉更显得滑稽,周舒侗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阿姊想进宫了?”周圆圆语气充满不敢相信。 周舒侗摇着团扇,漫不经心说道:“想与不想又如何,经此一遭,我也想通了。父亲既然想送我进宫,哪怕只是为了周家,我也只能进。” “不是的,阿姊,你不想进宫,我和阿娘会在父亲面前替你说话的。”周圆圆急了,说话语速都变得飞快。周舒侗态度突变,打得她措手不及。 几天前还宁死都不愿意进宫的人,怎么能说变就变,一点立场都没。 周舒侗摆了摆拿团扇的手,笑的一脸和善:“罢了罢了,不必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周圆圆狂摇头,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她看,不进宫真的一点都不勉强。 恰好此时,去拿酪浆的阿寒回来了。 托盘装着两碗酪浆,阿寒恭敬先递给周圆圆一碗,讨好道:“婢子心想,天气这般闷热,娘子说久了定会口干,故而也给娘子拿了一碗。” 周圆圆笑眯眯接下,又恭恭敬敬端给周舒侗,讨好道:“阿姊请喝。” 阿寒差点惊呆,她不过离开一会,发生了什么事?二娘子对大娘子态度怎么变得这般……谦卑。 周圆圆拿起另一碗,喝了口,看向周舒侗,仿佛方才那翻争吵不曾发生般,笑眯眯道:“阿姊身边的婢子可真是机灵,比我身边那几个蠢婢好使多了。” 周舒侗默默喝完酪浆,把空碗递给阿寒后,才摇着团扇笑道:“什么我身边你身边,不都是由阿娘管着。阿妹若是喜欢,可直接把人领了去。” 闻言,阿寒大喜。她早就想去二娘子身边伺候了。跟着这个不受宠爱的大娘子,这几年可没少受欺负。加上这几个月郎君有意送大娘子进宫,她可不想跟着去,以后一辈子困在掖庭。不仅是她,阿香也是一样的想法。 周圆圆嘴角极其不自然地抽了抽,心里不确定她是不是知道阿寒被她收买了。只得抿嘴笑了笑,打趣带过道:“阿姊可真会说笑。” 脸上笑着,心却没来由慌。眼前的后周舒侗让她有些拿捏不准,这可不妙。 周舒侗勾了勾唇,道:“我可不是说笑,你若是不要,就打发去伙房烧火吧。” 云淡风轻的,像是打发一样物件。 周圆圆和阿寒同时僵住了,特别是阿寒,更是直直等着周舒侗,不敢相信她会让自己去做杂役婢子。要知道,她身边也就三个使唤婢子,自己一直都是最受她喜爱的。 周舒侗觉得好笑,对阿寒道:“贱婢莫要忘了,我就是再不受父亲喜爱,也是这个家的主子。” 阿寒这时才彻底反应过来,她是真的要打发了自己,哭着求周舒侗不要让她去做烧火婢。求不动,转而又哭着求周圆圆将她领走。 屋内热,周圆圆呆久了,早就热的慌。这会阿寒对着自己一顿哭,更是烦闷的额头直冒汗。蠢婢,以前怎么会觉得她机灵。若是真把她领走了,谁在周舒侗身边盯着?指望阿香那个更蠢的? 阿寒抬头看见周圆圆额头不断渗出的细汗,忙拿过一把蒲扇,用力给她扇风,用行动直接讨好。 周舒侗嗤笑出声。这几日来,阿寒这婢子可不曾对她这般殷勤过。 去向管家讨要冰块的婢女阿翠此时也回来了,进门看到周圆圆,紧张兮兮快步走到榻前。放下装着冰块的木盆后,朝她福了福身。又接过周舒侗手中的团扇,轻轻帮她扇风,借此护在榻前。 “娘子可要喝水?”阿翠见她一直舔唇,担心她口干。 周舒侗懒洋洋应了声,转头看向这个比自己小了一岁,却是这三天里最细心照料自己的人。她不是个喜欢和人交心的人,但能分辨谁对自己真心或假意。 阿翠去给她倒了杯水,喝过后,周舒侗顿觉得喉咙舒服多了,连着勒痕也没那么痒了。 周圆圆说了那么多话,也觉得有些口干,便让阿翠也给她倒了一杯。阿寒抢着干了。 一盆冰块虽然没法跟空调比,但也确实让屋内有了些许凉意,周舒侗也有了些许困意,打着哈欠轻挪了下身子。 “吾乏了。” 这话很直接在赶人了,周圆圆皱眉看着她,觉得今晚跟她说话真是艰难。 站起身后,忍不住跺了跺脚,离开后直奔母亲住处。这样的周舒侗让她很不安,看不清猜不透。阿姊她为何会变这样。 阿寒来回看了看两人,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阿翠尽责给娘子扇着风,也不去管阿寒为何离去,全心全意伺候周舒侗。看到她睡着也下意识伸出手下摸了摸脖子,两眼发酸。 夫人在世的时候待她们极好,临走前嘱咐她们几个要照顾好小娘子。没想却照顾成这样,差点一命呜呼。还好夫人在天有灵,娘子最终活了过来,不然她定也是跟着去的。 永远忘不了,那日她被二小姐逼着出府买果脯,回来就听到大娘子悬梁了,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 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半天的功夫就寻死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寒阿香为何不在身边看着?阿翠越想越难受。 有了后娘就有后耶,先人果然诚不欺人。 然而周舒侗才睡着没多久,屋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一会,房门被一脚踢开了。 第3章 想通了 周旺一身风尘仆仆,沉着脸进来,他模样本就长得粗犷,一绷起脸,那凶狠模样很容易把人吓到。 跟在他后面的是卢巧云和周圆圆,两人神色都颇慌张。 周旺这几日在外办事,突然接到家仆来报,长女自缢,真是又惊又气。她如今可不仅仅是周家女儿,更可能是大梁未来皇后。他费劲多少心思才为她某得这机会,怎么能就此拱手让人。 片刻也不敢耽搁,周旺连夜坐马车赶回府。一下马车,不顾卢巧云劝他先回屋沐浴更衣,直奔周舒侗住的院子。 周舒侗被惊醒,艰难坐起身,看着这些突然闯入她房间的人,心中很是不快,面上却依然平静。 周旺开口就是怒骂:“一哭二闹三上吊,还真是做足了全套。堂堂周家大娘子,竟学这种下三烂手段,简直骄纵到无法无天了……” 卢巧云略微得意看着周舒侗,每次看到她被周旺训斥,心就倍感舒坦。博陵崔氏生的女儿又如何,还不是愚笨顽劣。 待周旺训斥够了,卢巧云才温柔上前,揉着他胸,柔声劝道:“郎君莫生气,这一路的奔波,身子本就累,再生气,伤了身子可怎么办。” 周圆圆也上前附和:“阿耶可得保重身子,阿姊平日虽任性了些,倒也没闯出什么大错,这次自缢,着实把我和阿娘吓坏了。” “可不是么,当时把我吓得……阿侗若真有个万一,只怕我也跟着去了。”卢巧云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周圆圆果断跟上,伤心欲绝说道:“阿娘,你怎么能真么想。阿耶常说,我们是一家人,没什么比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更重要。” 周舒侗微垂着头,暗暗嗤笑。这对母女可真够不要脸,说得她是外人一般。 周圆圆这话听得周旺有些动容,也让他想起种种不愉快的过往,想到平时长女对自己的恶言恶语。火气更盛,准备发作之际,周舒侗却哭哭啼啼开口。 “儿知道错了。”周舒侗挣扎着起身,却因身子骨太弱,挣扎几次都不成,最后还是在阿翠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来。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两年,每次和父亲见面几乎都是吵到面红耳赤不欢而散,除了周旺脾气暴以外,也是原主太倔强,不懂服软。 周舒侗长相本就偏娇柔,如今虚弱到每走一步都似弱柳扶风,加上低声饮泣,更是衬托得格外弱小可怜。这时代虽然推崇丰腴为美,但柔弱总是更能勾起人的恻隐之心。她这般可怜兮兮,愣是把周旺那准备发作的一肚子怒火给压下去了。 周旺看着她脖子那道勒痕,终究是有些于心不忍,语气柔和了不少,道:“还敢不敢动不动寻死?” 周舒侗轻轻摇了摇头,美目泪光莹莹:“儿也是一时受了刺激,才做出这糊涂事。”说完,周舒侗还有意无意看了眼周圆圆。 那一瞥,让周圆圆倒抽了口冷气。那日她对周舒侗说了翻恐吓的话语,本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害怕哭闹,让父亲对她死心,放弃送她进宫的念头,也确实没想到她会吓到直接悬梁自缢。 毕竟若她真自缢身亡,外头定会非议阿娘刻薄,于她名声也不好。 故而周舒侗悬梁那日,周圆圆母女二人也是急的不行,忙让人去请郎中。郎中看后直摇头,断言人出气多进气少,怕是不成了。 事已至此,母女二人只得静下来想办法。宽慰自己,若周舒侗真亡了,倒也不全是坏事,至少绝了进宫的可能。只要面上功夫做足些,外头想非议也抓不住把柄。 卢巧云是什么人,即使是做样子,也很舍得,果断用上等人参吊着周舒侗那半口气。 谁料,周舒侗这半口气还真被吊过来了,气的二人差点吐血。 周舒侗醒来后,卢巧云母女一番琢磨,又想了另一计。何不将计就计,让人给周旺送信,就说周舒侗不满家里有意让她进宫,闹腾的厉害,负气悬梁了。 想来父亲定是信了这说辞的,才连夜赶回。周圆圆目光沉沉。 若是她告诉父亲,那日是听了自己那番话才想不开的,怎么办?醒来后的周舒侗她拿不准,和母亲还没商量出法子,父亲就到家了,拦也拦不住,非要先到这里,她和母亲只好紧跟上。 不行,她绝不能让阿姊拿自己那日对她说过的话大做文章。当时说那翻话的时候,不过自己和阿姊在场,没有旁人可作证。只要她不认,父亲定不会信的。在父亲心里,她一直是那个最乖最懂事的好女儿。说不定还会认定是阿姊为了诬陷自己,口不择言。这么想,周圆圆心定了不少。 周圆圆能想到抵赖,周舒侗岂会想不到,故而也没往周圆圆身上说,只是道:“……濒死那一刻,儿想到这十几年来,父亲的悉心教导,真是悔恨不已。儿还没有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却做出如此让父亲痛心的事。好在老天怜悯,又给了儿机会,儿以后一定好好听父亲的话。” 在挽回自己在周旺心中的形象前,即使说出是受了周圆圆一翻刺激才自缢的,他也定是不信的,谁让原主信誉太差。没办法,只得暂时忍下这口气,软声软语跟周旺认错,没有再像往日那样说话夹枪带棍。男人天生对柔弱的女人有保护欲,更别说这个人是自己女儿。这时候扮柔弱,是缓解父女关系最好的法子。 周旺的怒气是彻底没了,若经此一事能让女儿变得懂事,也算是祖宗庇佑。 叹了口气,周旺道:“你能有此觉悟,我很欣慰。” 怒气消散后,周旺这才觉得,屋内闷热的厉害。环视一圈,发现屋内只有一盆冰块。不由向卢巧云看过去,无声问:周府连冰块都用不起了? 卢巧云哪能不明白他这一眼是什么意思,笑着低声解释:“阿侗身子还很虚,再受凉可不好。” 原来如此,周旺满意点点头。这个妻子向来温柔贤惠,家中上下的事一直都是操办的妥妥当当。 卢巧云怕他继续留在这会生变数,又道:“很晚了,郎君,我们回屋吧。阿侗也要歇息了。” 周旺点点头,嘱咐周舒侗好好养身子便转身离去。这一路奔波也确实累了。 临出门前,周圆圆又打量了周舒侗好一会,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今晚的周舒侗,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父亲甚少管后宅之事,察觉不出情有可原,可时刻把周舒侗当做劲敌的她,可完全看出异样。 难不成人大难不死后,真的会性情大变? 周舒侗可不怕绿茶花母女有没看出她的不同,从头到尾根本没在怕。周圆圆盯着她瞧,她便朝着对方讥笑。她可没有被欺负的习惯。不过站了那么久,她也累了,人一离开,就吩咐阿翠把院门拴上,赶忙回榻躺下。 残缺的记忆拼凑完整,周舒侗眉眼弯了弯。 大梁皇后,命不久矣的病秧子皇上。不就是意味着,她只要熬到皇上驾崩,就是整个大梁低地位最尊贵的人? 锦衣玉食,碧瓦朱甍,还能提前过上养老生活,这皇后有何当不得。 原身傻,听信继妹忽悠,真信周旺是拿她去换富贵,认为这深宫的生活是囚禁。 只能说人各有志吧,她倒很喜欢混吃等死的悠闲日子。 第4章 改变 周旺回到自己住处,泡在卢巧云为他准备的装满热水的木桶上,满足的叹息出声。 男人在外劳碌一日,回到家后要的,不就是这份温柔体贴吗?原配崔氏固然也是温柔之人,但性子傲,从不会像卢巧云这般,把他服侍的熨熨帖帖。 卢巧云拿着帕子轻轻替他擦着背,心疼道:“郎君出去几日,可消瘦不少。” 周旺笑了笑,不以为意,倒是心疼她一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道:“你为这个家操心了。” 今晚他的心思虽然都在女儿身上,但也不是没看到她的憔悴。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一个妇人家,定也是吓破胆了。 卢巧云哽咽着诶了声,趁机向他倾诉事情发生后,她是如何力保周舒侗性命,以及这几天所承受的压力,末了含泪说道:“郎君回来就好了,妾整个人都踏实了。” 周旺理解她的感受,乍听到女儿悬梁,他惊的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虽然送信的仆人一再强调人已没事,可往回赶的这一路,心也一直吊在桑门口。直到回来见到女儿本人,亲眼确认,她人虽虚弱,也是好的,整个人才松了口气。 想都不敢想若当时他在家,亲耳听到郎中说女儿可能无法活下来会是什么感受,即便只是听夫人言简意赅述说,也觉险象环生。连家里珍藏的百年人参都用上了,可见当时有多危急。这个女儿,真是鬼门关转了一圈。 “还好有你。”周旺拍了拍她的手,起身,换上干净的衣裳,回到榻上坐着继续说话。 “妾也是怕,阿侗原本多乖巧的一个孩子,却因为妾和阿圆……”卢巧云说不下去了,虽说这些话也不是发自真心的,但每每想到就因为她母亲是博陵崔氏出身,即便现在周旺的夫人是自己,也常被长安城那些贵妇贵女看不起,她就气愤,就没办法待她好。 博陵崔氏,就因着出身,一个早就不在这个世上的人却仍强压自己一头。 周旺拧眉,看着她道:“娶你过门是我的主意,你和阿圆无需自责。阿侗要怪,就怪我这个父亲。” “话不是这么说,郎君正壮年,再娶是应当的。不过凭郎君的身份,即使是续弦,也能找个比妾强许多的……”卢巧云一脸哀伤,低下头,不愿给他看到自己的难过。 “阿云……”周旺轻捏这她下巴,抬起她的头,果然看到她泪珠滚落,睫毛湿漉漉,却在倔强忍着不哭出声。 周旺轻叹了口气,把她搂入怀,道:“你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有你。” “郎君,妾何尝不是。”卢巧云伏在他胸前,低声饮泣:“原以为,你我今生注定无缘,妾已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想着待阿圆长大嫁人后,就找个庵堂住下。为郎君和阿圆吃斋念佛。妾能再留在郎君身边,定是上苍怜悯妾一片真心,让你我能再续前缘。” 想起当年,两人因为身份地位的差距,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却不得不屈从父母的安排,各自嫁娶。后来,卢巧云寡居回家,周旺发妻病逝,绕了一圈,蹉跎了十几年,一对有情人终于能在一起。 卢巧云轻挨着这个做梦都没想到能嫁的夫婿,有意无意撩拨着他。 周旺这个粗糙的汉子,哪经得她这样撩拨,不一会,就被她蹭得欲、火难耐…… 一翻云雨,饱食餍足的周旺搂着粉面含羞的夫人,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猛睁开眼,道:“阿侗悬梁这事,切不可传了出去。” 现今朝中上下都心知肚明,皇上年纪也快十四了,该充盈后宫了,但凡自家有适龄女儿的,哪个不挖空心思往宫里送。如今他们家的阿侗和吕相之女吕娘子,最被看好,可不能因为这事,被有心之人利用,半年的苦心功亏一篑。 “妾知道,一开始就叮嘱郎中,不可将此事外传。”卢巧云伏在他胸前,温驯说着。半掩的眼眸,冷厉如刀。若不是知道此事传开对她和郎君都不好,她可真想让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 时辰不早,一路奔波加上方才那一番折腾,周旺也累了,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卢巧云躺在榻上,幽幽睁着眼,满脑子都在想,接下来该如何做。让周舒侗进宫,她心中真是万万不甘。 今晚,阿圆气冲冲跑来告诉她,周舒侗醒来后不一样了,她还不以为然。但现在,她信了。 周舒侗厉害了,知道周旺吃软不吃硬,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他满腔的怒气,半点没以前毛毛躁躁无头无脑。 卢巧云想起小时候曾听母亲讲过的一个痴儿的故事。以前有个痴儿,在一次大病之后,一个傻痴的人竟然变聪明了,乡里人都不明白为何。后来便有这样一个说法,人到鬼门关走一圈,能打开被封的部分神智。莫不是真的? 经过了几日的休养,周舒侗整个人总算恢复了力气,脖子上的勒痕也淡了不少。身子一好,她便开始实行挽回自己在周旺心中形象的计划。 上辈子她做了三年客服,什么刁难客人没见过,早就练就了一套哄人功夫。把周旺哄的,从看到她绷着脸,到一看到她就笑盈盈。 父母和儿女之间,果然还是儿女占了优势,儿女但凡用点心思顺着哄着,就能在父母心里天下第一。 这不,经过半个月的不懈努力,就成功修复了原主了周旺僵硬的父女情,成功让周旺相信,她大难不死,性情大改。 只不过有人高兴有人愁,周舒侗和周旺关系越来越好,卢巧云母女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多少次,周圆圆变着法子刺激周舒侗,最后却被她反刺激的气呼呼离去。周圆圆是真的没法子了。 这日,周圆圆再次在周舒侗那败北,来到卢巧云屋子嚎啕大哭。 “阿娘,再这么下去,阿姊定要进宫了。”讲到这里,周圆圆狠狠捶榻。她恨,周舒侗美貌不如自己,才能不如自己,却凭着出身,处处高她一等。若真是让她进宫为后,这辈子,她就算是嫁给以后位列三公的郎君,都永远比周舒侗低一等,不,是云泥之别。 “哭有何用,她真开了智,阿娘又有什么办法。”卢巧云也是难受,谁能想周舒侗竟是因祸得福,忍不住责备起亲生女儿:“若不是你那日冲动,那样刺激她,又怎么会这样。” 周圆圆抬起头,泪汪汪看着母亲,咬牙切齿道:“儿怎么知道会是这样,若早只如此,定不会说那番话。她像以前那般,倒还能拿捏,如今别说拿捏,是连看都看不透。” 这头,母女二人在屋内苦恼。那头,周舒侗气走周圆圆后,用在现代掌握的化妆技术,给自己化了个清新秀丽的妆容,和阿翠美滋滋出门逛长安城。 周府在永兴坊,离东市不算远,但今日周舒侗只打算在坊内逛逛。初来乍到嘛,小脚脚总是要一步一步来的……当然,主要还是原主对府外的世界并没有太多接触,留给她的可用信息不多。初来乍到嘛,总要先了解了解所出世界的治安环境。 永兴坊住的都是富贵人家,想必安全问题不大,不然早上她向周旺提出想在坊内逛逛的要求后,他那么爽快答应。 这是与她过去二十二年所生活的环境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没有纵横交错的交通措施。每个人节奏多放得很慢,甚至那在路边卖烧饼的小摊贩,都是在用慵懒地语气叫唤“卖烧饼了喂……”,完全不会给人紧迫感。 就冲这个,周舒侗笑眯眯给了阿翠一些铜板,让她去买了两个烧饼。 边吃着烧饼边她慢悠悠走在这宽平的街道上,欣赏街景,打量路人,完全没有以前的匆忙。 这种感觉真好啊!虽然烧饼没后世好吃,但冲这悠闲的氛围,她也不嫌弃了,美滋滋吃了半个,剩下的交给阿翠解决,美曰其名,还想留点余地尝尝别的。 毕竟不是东西市,坊内街道并没有很多铺子,可逛的不多,一条街走下来,也就就那么两间酒肆几间小食铺,方便坊内人民的生活。很多东西,还是得去东西市买。 也许是永兴坊住的都是富贵人家,这一路,周舒侗就碰到了几次巡逻的坊丁。安全感杠杠的。 逛了两条街,主仆二人也累了,便在一家看起来很高大上的酒肆歇脚。 铺陈华丽的酒肆约能容纳白几十客人,但此时人却不多,偌大的酒肆不过两桌人,含她这一桌。其实说是桌,不过也就是比在家里用膳时较为大点的食案。 此时,周舒侗是不知道,明明门面看起来很不错的酒肆为何客人那么少,待到付钱时,一切都明白了,也太迟了,不过这都是后话。 此刻,周舒侗作为酒肆内的第二桌客人,享受着店小二的热情招待,很豪气地点了一壶酒及三四样菜,不乏大鱼大肉。小二笑的两眼都快眯成一线了。 “哼,果真粗鄙。” 周舒侗顺着声音过去,是旁桌那个长相娇媚的小娘子,看到自己扭过头,她还更加重重地冷哼了声。 认识?周舒侗轻拧着眉回想。 记忆搜索完毕,不认识。 不认识,这小娘子为何口出恶言? 在后世备受压迫,来到这里,有个做高官的父亲,嚣张跋扈一下不过分吧。 “这位小娘子,为何学豕叫?” 阿翠听到这话,直接把喝进嘴的饮子喷了出来。失态的不止她,旁桌那位小娘子的婢女也是,憋笑憋到脸通红,最后还是没忍住,噗呲笑出声,立刻被骂了。 第5章 小郎君 蒋方仪不曾受过这种侮辱,气呼呼站起身,走到周舒侗身旁,瞪着杏眼怒道:“周娘子好生无礼,素日里在家欺负二娘也就罢了,出来外头,也这般口出妄言。” 说完,又习惯性哼了声,并鼓起脸。 周舒侗被她冷哼的样子逗笑了,小脸本就圆,嘟嘴鼓起脸颊的样子,还真像只唧唧哼哼的小猪。她也知在这随手一抓都可能是京官的长安城,被她打趣学豕叫的很可能是官二代。本着冤家宜解不宜结,最好的做法是说两句好话让她消消气,嚣张跋扈一下下就好了,得寸进尺容易酿成大祸。但…… 周舒侗美目一转,笑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她既称自己周娘子,代表知道自己身份。方才那句话,听着像为周圆圆抱不平呢。 虽然她为人亲切和善,不喜结仇,也一向坚持‘退一步海阔天空’……以上皆是外人的错误印象。她,周舒侗,就是个小肚鸡肠,滴水之恩转身就忘,有仇能报定会报的小女人。故而对这位为周圆圆抱不平的小娘子,对不起,她想进一步。 此时,周舒侗仍坐在坐榻上,对方站着,她需昂起头才能与之对视,久了,脖子也酸了。最重要的是显得特别没气势。 站起身,周舒侗弯了弯眸,轻笑道:“原来不是学,小娘子这样哼哼唧唧,真和豕叫无异,是我误会了。” 蒋方仪气得胸口发疼,两手捂在胸前,语气气到发抖道:“阿圆可真没半点假话,周娘子果真可怕。” 周舒侗哦了声,一点也不介意被人说可怕,笑吟吟问:“那阿圆有没告诉你,我如何可怕?比如……不高兴了就打人巴掌。” 说着,周舒侗故意扬起右手,转了转手腕。 蒋方仪吓得连退两步,磕磕巴巴道:“你、你、我、我乃永兴坊里正家的蒋二娘子,你敢。” 周舒侗哦了声,一脸认真分析道:“里正啊,比我父亲还低几级,倒也不是不可以打。” 蒋方仪一脸不敢相信,这个周家大娘子,到底是什么虎狼之辈。身上没二两肉,竟动不动想打人,还敢打官家子女。太可怕了,阿圆可真是半点没夸大,她这个阿姊简直可怕。阿圆这两年定没少在她这受委屈。 越想越怕,蒋方仪搬出他们全家都敬重的姑母,道:“我姑母乃曹国公夫人,你、你敢……” 周舒侗看出对方不过就是空架子,几句话就把她吓得眼红红,顿时觉得没意思。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她一个二十二岁的成年人,也不好太欺负未成年人。 轻轻捏了捏她肥嘟白嫩的脸蛋,笑道:“蒋小娘子还小,以后可得谨记,切不可盲目替人出头哦。” 被她一捏,蒋方仪强忍着的眼泪忍不住了,滴答滴答滚落,却仍倔强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怎么都没想到,好好的出来走走,竟被周舒侗这般折辱,心里是既难受愤怒又害怕后悔。阿圆早告诉自己她家阿姊可怕,自己不应招惹的。 掌柜的怕两位贵女真在他酒肆闹起来,忙上前缓和:“两位小娘子,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他这话也给了蒋方仪台阶,弱弱看了周舒侗一眼,带着哭意说道:“不与你这般见识,此处让予你待。” 说完,吩咐婢子付银钱,自己头也不回,快步离开。 周舒侗看着那慌张的背影,心情甚是愉快。来到这世界后,虽说有糟心的继母和继妹,但对比前世,这日子可真是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前世,为了养活自己和家人,每天辛苦工作,赚取的那点工资却仍不够母亲剥削。她知道自己就是别人口中的樊胜美,父母、兄长,就像长在她身上的吸血水蛭,但凡还有一滴血,都要吸干压净。沉重的包袱一背就是五年。多少次,她想和家人断绝关系,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但那点该死的血缘关系责任感,让她一次次忍让妥协。 每次都告诉自己,再忍一次吧,结果就是一次接一次。 想起穿越前一晚,她还在公司加班到晚上十一点,整个人累到有气无力头重脚轻,回家简单洗了个澡躺在床上都觉得自己快死了。她一定是累死了,所以才会穿到这世界来。 于她而言,这真是太好了。解脱了前世的束缚,又获得了重生的机会。而且在这个世界,她有着良好的出身,衣食无忧,经济富裕,活得可比前世肆意多了。 不过周舒侗这份愉快,在听到掌柜的跟蒋家婢子要二两银子后,没了。 侧身看了看蒋小娘子那一桌,不过凉碟小食一壶不知道什么饮子,竟然要二两银子。自己方才点的菜那么扎实,忽然有点不敢想要多少银子。 “阿翠,这酒肆的膳食怎么这般贵?”周舒侗怕被掌柜听到,低声问。 “娘子,这悦家酒肆的东西在永兴坊就是顶贵顶贵的。” 周舒侗暗叫了声糟糕,她今日约莫带了二十两银子出来而已。 不过由不得她多想,她点的东西,很快陆陆续续端了出来。看上去十分可口。周舒侗美滋滋吃起来,边吃边称赞。 享受美食的她不知道,自己方才和蒋小娘子的那番对峙,全被几个人看了去。 她不知道,在围幕围起来的那一角,其实是有人的。 身着便服的沈嘉远盘腿胡坐在榻上,虽然看不清外面讲话的小娘子,但对话可全听了去。原本阴鸷的脸,有了一点笑容。 这个周家娘子,有点意思。 他隐约有些印象,前世周阁老也是有意送女儿进宫的,后来……好像是女儿出事了,最后不了了之。如果前世周娘子也进宫,想必他也不会选吕相之女为后,让吕相势力做大,到最后,百官甚至只知有吕相而不知有皇上。 且那吕相之女实在无趣,动辄跪在他面前,求他不要杀这个不要杀那个,一副贤后做派,倒显得他嗜血残暴了。 沈嘉远勾唇,冷笑,他觉得前世的自己还是太仁慈了。 不过前世周家娘子是出什么事?沈嘉远想不起,前世他对周家关注太少了。 既然这个周娘子这般有趣,这世他让人看着点就是。 “圣上,不吃点吗?”李内侍见他一口都没吃,有点担心,轻声劝着。 今日出宫很早,朝食都没吃。他们倒没什么,皇上龙体贵重,可经不得饿。 沈嘉远本是一点胃口都没的,可听着周舒侗一会说这肉炖的好,一会说那鱼蒸的不错,也被带着有些胃口,便拿起竹箸夹了片菜入口,慢慢嚼。 味道一般,沈嘉远放下竹箸。 这女人说话这般厉害,倒是不挑食。 沈嘉远对吃食很挑剔,不合胃口的,基本不愿意尝第二口。 “走吧。”沈嘉远站起身。 这一声走吧,也让周舒侗意识到,围幕内有人,不由顺着声音看过去。 1、2、3,围幕后竟走出老中青少三个男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十三四的少年,面无表情。身后紧跟着的那两人,应是仆人。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一脸和蔼。一个弱冠之年,同样面无表情。 不过周舒侗注意力都在那个少年身上,不是她无视其他人,实在是少年太过俊美,好看到让她忽略他浑身散发出的凌人气势。 轮廓分明,棱角凸显,五官近乎完美,特别是长长睫毛下那双深邃的眼眸,比天上闪烁的星辰还好看。前世她在电视上见过那么多明星,没一个有他好看。若只论长相,少年唯一能挑出的缺点便是过分完美。 只是少年浑身透着冷冽,微抿的嘴唇,浅皱的眉头,都在告诉你,不可靠近。 行叭,好看的人高冷起来,只会让人觉得更加有魅力。 走过周舒侗这一桌的时候,少年冷冷瞥了她一眼,刚好与她打量的目光对上。 黑眸的淡漠毫不遮掩,周舒侗心生惧意,忙低下头。心里嘀咕,这少年出身定不凡,普通人家可养不出这样高冷的气质。 李内侍付银子的时候,想了想,把周舒侗那一桌的银钱也付了。 他是看着皇上长大的,对他的脾性十分了解,若不是对这小娘子感兴趣,是一个眼神都不会给的。 果然,出了酒肆,沈嘉远就吩咐张大,让他安排可靠的人暗中盯着周娘子。 第6章 想见的人 沈嘉远坐上马车,倒也不急着回宫,而是去了弘福寺。 前世到最后,太医署终于找到了药王的传人,便是弘福寺的觉圆法师。不过那时候他身体已经药石无医,即使找到药王后人,能做的不过是缓解他的痛苦,好让他能走的安详些。 可以说,觉圆法师是他前世的最后希望,也是陪在他人生最后岁月的人。重生后,他一直想见见他。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寺院香客不多。 李内侍向敲钟僧人表示,要见他们方丈。 僧人拒绝,李内侍递给他一个玉佩,让他拿给觉圆。僧人可看来人气度不凡,又有玉佩做信物,便去传话了。再回来,就领着他们去了觉圆住的僧寮。 觉圆盘腿坐在蒲团上,手中拿着李内侍在前院给僧人的玉佩。跟前不远处也摆放着个蒲团,显然是为沈嘉远准备的。 沈嘉远独自进到屋内,在觉圆对面盘腿胡坐。 觉圆恭敬双手合十,朝沈嘉远行礼,喊了声陛下。 沈嘉远看着眼前的觉圆,前世初见觉圆是在二十岁的年纪,他样貌和现在无差。吃在念佛的人,可真不会老,七年也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 前世驾崩前,他那句‘半是疯癫半是狂,半世荣辱半世伤’,沈嘉远至今仍记得,简直就是他短暂人生的写照。 “听闻法师不仅德行高深,医术也不错。朕难以安眠已有些时日,太医署一直找不出原因,今日特前来找法师看看,不知可否。”说完,沈嘉远朝他伸出左手。 觉圆似乎没想到当今圣上来找自己是为这事,怔了怔。他也知当今圣上身体不好,但再不好也有太医署的太医。如此矜贵的身子,岂是别人可以随意窥探的。且在医术方面,他向来低调,不过偶尔给信善诊治一二,治一些简单的疾病。在外界看来,他不过是略懂一点玄黄之术的僧人。 可看着坚定朝自己伸出的手,觉圆很快释然笑了。一只手轻托住他的手,一只手搭在他手腕处,认真把脉。 好一会才松开手,脸上表情并不沉重。看来传言有虚,皇上身子是虚了些,但远不到病秧子的地步。 觉圆道:“陛下身子虽然有些虚,老衲觉得并无大碍,只要静心调养,会好转的,最重要的事切记勿思虑过重。” 沈嘉远轻抿着嘴,他身子虚是娘胎带来的,从小到大药石不断。前世,在他感觉身子一年年变好的时候,二十岁那年,却一下子垮了。就好像被白蚁蛀蚀的大树,外表看着好好的,忽然有天塌了,才发现里面早已空心。 原本就冷冽的眼眸暗了暗,若然药王传人都认为他身子并无大碍,那么前世他的死难道有蹊跷?还是命运注定他熬不过二十? “今日之事,不可和第二人说。”沈嘉远再开口,已掩藏好眸中那几丝复杂的情绪。 “老衲明白。”觉圆不可察觉轻叹了口气,他也明白,把了皇上的脉象,事就没那么简单。至少他是除太医署的太医以外,确切知道皇上身体状况的人。 “玉佩留着,以后若朕宣你,可以此凭物进宫。”沈嘉远交代完这一句,起身出了屋子。 再次回到马车内,李内侍隔着车帘问:“陛下,可是回宫?” 沈嘉远嗯了声,出来快一天,他头痛的厉害。 而李内侍和张大,听到终于能回宫,两人皆暗暗松了口气。这一路,他们可是把心都吊在嗓子口,生怕皇上身子出现不适。 周舒侗那边,在酒肆内吃完那几盘肉后,准备付钱,掌柜的却说已经给了,小郎君身边那位年长者给的。 少年那一行人,竟然替自己结账了?出了酒肆,周舒侗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就少年临走前那冷冷的一眼,周舒侗敢百分百肯定,他定不会是因为看上了自己的美貌,这种鬼扯的原因才替自己付这酒菜钱。 但一个男人,替一个陌生女人付饭钱,为了什么啊? 她上辈子忙的没时间谈恋爱,没揣摩过男人的心思。来到这世界,轻而易举被一个小少年给搞糊涂了。 实在想不透,周舒侗只得问身旁的婢子:“阿翠,你说那个小郎君为何要替我们付银钱?” 阿翠傻傻笑了笑,挠着头说出自己的猜测:“莫不是在我们进酒肆之前,那郎君就烦了蒋二娘,高兴我们把蒋二娘气走了?” 周舒侗听得直笑,摇摇头,道:“小郎君看着可不像是会忍的,若蒋家小娘子真惹得他不耐烦,怕是早被人赶出去了。” 阿翠想起他那冷冰的样子,忙点头。虽然小郎君长得好看,却比主人还让她害怕。 “不管什么原因,下次见到那个小郎君,还是得把银子还他的。”周舒侗很明白,有些人是不能惹的,有些人的人情也是不能欠的。 “娘子说的是。”阿翠点点头,看了眼天色,也不早了,便提议回府。 回到周府,才进大门,管家就让她们去正堂,夫人在等着她们。 周舒侗不知道这个继母还能找什么茬,抱着‘想看看她还能扑通出什么水花’的心态,还是去了。 卢巧云和周圆圆这些日子在周舒侗那吃了不少苦头,又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今日周圆圆哭诉的时候,提到周舒侗下月的及笄礼,卢巧云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主意。 对,她如今是没法子拿捏周舒侗,可她毕竟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啊,女儿的及笄礼,自然是要由她操持的。 周舒侗一来到,卢巧云便做了好一番铺垫,说因皇上又传出生病,谁家谁家的弥月礼如何朴素,谁家谁家老夫人的寿辰宴如何低调,甚至最近的谁家娶新妇都没有铺张。最后带出她下月的及笄礼,提出也要简单。 “可以呀,就依夫人意思。”周舒侗笑吟吟答应,能简单搞最好,巴不得。要知道在前世,她可是连生日宴都不曾搞过的人。麻烦。 卢巧云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应下,许多准备好的说辞都没机会说。毕竟那些什么‘你不体谅父亲艰辛’‘爱慕虚荣可不是好的’‘你这张扬的性子迟早会给家里带来祸害’等等,可都是她在屋里想了半天,准备用来训斥她的话。如今全没用上,心中甚是不痛快。 “这可是及笄礼,一生人只有一次,你果真愿意?”卢巧云忍不住提醒,怕她不明白及笄礼于女子而言有多重要。 “愿意,就依夫人意思。” 周圆圆也忍不住开口了,怀疑她答应的如此痛快,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阿姊,阿娘也是在询问你意见,并无强迫的意思,你可不能转身去跟阿耶说,是阿娘逼迫的。” “自是我自己愿意。” 周圆圆语塞,想不明白她为何会愿意。周舒侗的反应,和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没别的事,儿先回屋了。”周舒侗笑着向卢巧云福了福身。 出了正堂,周舒侗立刻拿出帕子拭擦额头的汗,在外面逛了一天,浑身都有点黏糊糊的,迫切想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 正堂内的卢巧云,依然没从惊讶中走出来,过了许久才问女儿:“她怎么出门逛了一圈就变得这么好说话?” 周圆圆也一脸茫然,她是越来越看不懂周舒侗了。女子的及笄礼,竟然也愿意低调操办。真的好想撬开她脑袋,看看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她,别说低调操办,但凡礼数哪里不足,都要哭死。 远离正堂,阿翠终于忍不住了,红着眼对周舒侗道:“娘子莫怕,待主人回来,求到他跟前,定不会同意夫人这主意的。” 周舒侗看了眼这个忠心耿耿的婢子,拍了拍她圆滚滚的脑袋,道:“傻阿翠,我是真的巴不得夫人这么干。” 阿翠不解,急了,跺了跺脚,道:“娘子莫不是不知,及笄礼对女子有多重要。” “我知道啊。”周舒侗笑道:“不过这些都是虚的,我本就不喜欢被人看戏般观摩,能简单点倒也好。而且这对母女似乎想太简单了,身为周家正儿八经的女儿,我的及笄礼都只能是这规模,周圆圆作为一个卢氏带进来的拖油瓶,到时候她的及笄礼能越过我?” 阿翠听的一愣一愣的,不过也觉娘子说的有道理,心中的不忿轻了许多,但…… “拖油瓶是什么?”阿翠抓破脑袋都不明白。 周舒侗语塞片刻,捂嘴笑道:“就是女子改嫁,从前夫处带到后夫家去的前夫所生的子女的意思,前几日我在话本上看到的。” “什么话本,竟有这说法。” “忘了,那话本不好,看完我就扔了。”周舒侗打哈哈,转而提醒让她一会记得提醒让管家给她屋子送冰块。她可不想洗完澡出来,又热得一身汗。 阿翠大声应着,自从娘子和主人关系变好后,管家倒也不敢不给他们冰块了。 路过后院,看到在奋力扫落叶的阿寒,两人停了一会。 阿寒忙放下扫帚,朝周舒侗俯身行礼。现在她已经不是大娘子跟前最受宠的婢子了,二娘子也不要她,已然沦落为府中的杂役。想想以前在大娘子身边,虽然要承受她的喜怒无常,但日子哪还有现在辛苦。她真是猪油蒙了心,才听信了夫人和二娘子的挑拨。 一切都回不去了,看着周舒侗喝阿翠远去的背影,阿寒抹泪。 第7章 挣排面 时光飞逝,眨眼,离周舒侗的及笄礼就剩几天了。也因这个,这段时间她几乎被禁足了。周旺不许她外出,生怕有个万一,影响到她人生重要的日子。 周舒侗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但因久没出府门,整日待在自己一方院子之中,也有些乏闷。 总得找点事来打发日子吧,她只好把注意力都放在卢巧云母女身上,把周圆圆气哭了好几回,不仅如此,有几回也把周圆圆宴请到家中的别家小娘子给气到哭着离开。 周圆圆忍无可忍,怒告到周旺那跟前。还好周舒侗机灵,也不狡辩,直接哭着认错,说没人教过她这些,不懂才犯了这些错误。甚至还是说出,为了不丢周家的脸,以后不出席这些宴会了。 周旺一听,不去结交别的小娘子可怎么行,加上心疼她年幼丧母,就把这一切归咎道卢巧云教导不力,冷落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卢巧云流着泪指天发誓说,要在周舒侗及笄礼前把她教好,才得到了周旺的原谅。 这一闹,也让周圆圆不敢再轻易向周旺告状了,再被周舒侗欺负,也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吞。忍得抑郁不已,还因此瘦了好几斤。 而卢巧云也是发狠了,真的认真教起周舒侗礼仪,让她同样苦不堪言。 呜呜,什么人生重要的日子。五年的社畜生活早就让她明白,活着的每一天都是重要的日子,但这些话没办法说给阿翠听。她只能盼着及笄礼快点过去,趁进宫前,好好享受一下未婚的自由。 在太极殿的沈嘉远听着侍卫汇报,周娘子又如何把二娘子气到大哭,如何学规矩学到和继母斗气,如何让婢子把私冰变着花样吃,那双阴霾的眼眸浮现几丝笑意。 沈嘉远安排了人暗中观察吕相之女和周阁老之女,侍卫定期向他汇报周家和吕家娘子的日常,几乎是这些日子以来的日常。吕娘子日子太沉闷,侍卫每每回报不是绣花就是看书。但周家娘子就不同,很能扑腾,连带着把他一潭死水的日子也带的鲜活不少。 李内侍同样在忍着笑意,待汇报的侍卫出去后,才对沈嘉远道:“陛下,周家娘子可真有意思。” 沈嘉远低头看着案几摊开的竹简,语气不带任何感情,道:“可不是。” 李内侍没再说话,心里几乎可以确定,皇上意属的皇后人选,怕是已经有结果了。 殿内安静无比,只有沈嘉远偶尔的翻阅竹简的声音。 “你说她为何这般不重视自己的及笄礼。” 沈嘉远忽然开口,打破一室的平静。 李内侍反应敏捷,马上接道:“老奴觉得,周娘子本就和一般女子不一样,对这些,兴许是真的不太看重。” “可若她的及笄礼太普通,日后是不是会被人笑话?” 李内侍明了,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朗起来,微微弯着腰,道:“老奴听闻,宁王妃和周娘子生母有些交情。” 沈嘉远不再说话,宁王妃出面的话,也算够排面。 周舒侗的及笄礼,卢巧云确实没怎么花心思,正宾、赞者、赞礼等,请的都普通的妇人,更别提观礼者。 周舒侗早沐浴,换上采衣采履,安坐在家庙东房内等候。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奏乐响起,她才被领着走出去,按照这些日子学的礼仪,一一向宾客行礼,然后跪坐在竹席上,等待着接下来的流程。 就在此时,守在大门的仆人神色慌张跑过来,附在周旺和卢巧云耳边说了一番话。 周旺面露喜色,卢巧云神色复杂,双双站起后,卢巧云对大家道:“不好意思,还得稍等片刻,仆人来报,宁王妃来了,妾和郎君去迎一下。” 过了没多久,身着华服的宁王妃来到,笑着对周舒侗说道:“我和令慈素有交情,今日是你重要的日子,不请自来了。”说罢,又对卢巧云和周旺道:“继续吧。” 能得宁王妃观礼,那可真是无限荣耀。同样的,能和宁王妃同场观礼,也是荣耀。那些原本面带不屑的贵妇贵女,此时全都一脸肃穆,恭敬观礼。 礼成笄者揖谢那一刻,周舒侗谢的非常真心。简单操办多累成这样,要是大办,那还得了。她有点想改变主意了,等周圆及笄那一天,要不就让她大肆操办吧,说不定双腿都得跪断。 宁王妃这时候也站起身,直接从手腕剥下一对玉镯然后帮周舒侗戴上,道:“这是当年我及笄的时候,还是太子妃的先太后送我的。” 此话一出,哪怕这只是一对普通的镯子,也不普通了。先太后送宁王妃,宁王妃再送周娘子。是不是也代表,皇家对她十分看好? 到这时候,那些本是抱着来看笑话心态参加这场及笄礼的贵妇们,心里不由暗暗笑话卢巧云。有这样一个女儿竟不懂得巴结,还处处想着怎么落她面子。如今到底是谁落谁面子。 这事也让这些贵妇们意识到,好的出身果然重要。周娘子生母虽然已离开几年,崔太傅一家也远离长安,但博陵崔家出来的女儿,认识的人非富即贵,哪怕人已不在,也是照拂儿女一二的。 周舒侗可不管这些贵妇们羡慕谁笑话谁,待到能离开,毫不留恋回屋,脱下这三层衣服,抱着一盆冰块取凉。 周旺向来也不理后宅之事,哪里知道今日请来的妇人是哪家的,只知道宁王妃来了,礼成后满面春风去了前院书房。 卢巧云强挤出笑脸撑到最后,送别这些她请来的贵妇们,回到自己屋子,才放声痛哭:“周舒侗命为何这般好,让宁王妃不请自来。” 周圆圆也哭了,抹着眼泪道:“阿娘,明年我不要这及笄礼了。再怎么用心,我们都不可能请来宁王妃这般人物,更不会收到先太后送的礼物。” 呜呜,她恨,也有些认。 以前阿娘常跟她说,努力可以改变命运,她不也凭着自己的温柔体贴,让阿耶对她念念不忘,成为官家妇。 一直以来,她也认为阿娘说的对,从不认命,事事努力做到最好。虽然她不是阿耶的亲生女儿,但一直认为阿耶视她如己出。在这府中,谁人不尊她一生二娘子。出去外头,哪个不当她是周家二娘子。 她也早已忘了,自己是商贾之女的真实出身,真当自己是官家娘子。 可是今日,她醒了。 根本就不像阿娘说的那样,出身不重要,只要努力。明明就是出身很重要,甚至不用努力,想要的不敢想的都能触手就得。 卢巧云停下哭泣,一脸怒容看着亲生女儿,道:“你怎可这般不争气,难不成,你愿意嫁给那些下等人家做新妇?忘了十岁以前是怎么过的?” 想起十岁以前的生活,周圆圆瑟瑟发抖。 那真是段可怕的岁月。 阿耶身体越来越差,家中的银钱都用来给他治病。后来银钱不够,便开始变卖田地、铺子……他们也由大院子搬去小宅子。慢慢的,新衣裳没了,鱼肉糕点也没了。 后来阿耶的病还是没治好,她和阿娘被赶出小宅子。 无路可走,阿娘只能带着她回外祖父家,看舅父舅母脸色过日子。夏天没有解暑的私冰,冬天没有取暖的银炭。 不,她不要过回那样的日子。周圆圆猛摇头,斗志也一点点回来。 “阿娘,儿不要过以前的日子。” 卢巧云也不想过从前的日子,简直是场噩梦。 “阿娘也不想,所以阿圆要争气。就算你不是郎君亲生的,可待阿娘生下弟弟,你以后就有依靠了。” 周圆圆点点头,对,阿娘若能生个阿弟,他们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弟。 于周家而言,周舒侗的及笄礼就像个分水岭,宁王妃的到来,帝后人选仿佛明朗了。开始陆陆续续有更多人支持周家女儿进宫。 后宅命妇,也开始陆陆续续有贵妇向卢巧云发邀请。 卢巧云收到请柬并没有多高兴,嫁给周旺这几年,她也偶尔被邀请,但如此频密,还是第一次。 指着那一堆请柬,卢巧云告诉周圆圆:“看好了,这就是身份。” 于周舒侗而言,及笄礼结束,代表她终于可以出府逛街了。心心念念的东西市还没去过呢。 周舒侗看着晴朗的天空,飘过的那一朵白云,对阿翠道:“阿翠,那朵像不像我?孤独,寂寞,随风吹散。” 阿翠扶额。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娘子这般能想象。 过了一会,那朵云果然散了,天空蓝蓝的,很是漂亮。 周舒侗指着蓝天,道:“阿翠,天那么大,我却只能看到头顶这一方,人生为何这般无趣。” 阿翠扶额。她想娘子是真的憋坏了。 “娘子,婢子明日陪你出府吧。” 原本愁眉不展的周舒侗立刻喜笑颜开,兴奋计划着:“好啊。明日我们先去逛东市,逛完东市在去隔壁平康坊转转。” 翌日,周舒侗‘请示’过父母后,坐上马车出府。 憋了近一个月的她这次发狠了,秉着就算走断腿也要玩够本的心态,绕着东市转了一圈。 当晚,侍卫向沈嘉远汇报周舒侗今日的行程。 原本他听得十分漫不经心,当侍卫说到她看了杂耍,玩了掷圈,看了歌舞戏,吃了许多糕点,太阳下山前才恋恋不舍回家。 沈嘉远心不舒服了,冷笑,她日子过得倒是逍遥。本来想年后再下圣旨的,看来还是提前吧。 “找个机会,对周旺敲打敲打。” 大殿内只有李内侍在,沈嘉远这话自然是对他说的。 第8章 拒绝 周旺这日放衙回家,粗犷的脸上满是笑意。 卢巧云服侍他沐浴更衣后,拉着问:“郎君今日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周旺嘿嘿笑了几声,摆了摆手,道:“是有高兴的事,但不能说,不能说。” 今日从太极殿离开的时候,陛下身边的李内侍走到他跟前说了句:周阁老养了个好女儿。 开始他也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还是李内侍脸上那饶有兴味的笑容让他明白过来,这是在向他暗示,皇上意属于他女儿。周旺激动的,当场连给他连鞠了几个躬。 女儿进宫的事稳了,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么?但圣旨一日未下,他都不能把这事说出口,哪怕是对着夫人。这事,必须谨慎谨慎又谨慎。 卢巧云有些不高兴了,轻轻推开他,闷闷道:“妾理解,郎君有些事确实不便告诉人,不问便是。” “不高兴了?”周旺捏着她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笑着哄道:“莫心急,过些日子就知道了。” 卢巧云嗯了声,顺势扑入他怀中。 不知为何,她的心很不安。 周旺又道:“阿侗已经十五了,以后你得多上点心,多教教她规矩。” 免得日后她进宫什么都不懂,但这些他暂时还不能直接跟卢巧云说,只得隐晦暗示。 卢巧云更不高兴了,从他怀中挣脱,一脸委屈,道:“郎君既觉得我教不好,何不亲自管教。” “哪是这意思,娘子教的很好,阿侗及笄那天的表现不是有目共睹吗?”周旺笑着握住她的手。那日女儿的从容淡定,还是很让他刮目相看的。 卢巧云心情更复杂了,周舒侗确实很有大家风范,即使是面对宁王妃,也没有丝毫慌张,不卑不亢,礼貌对待。她不由想到那句话,龙生龙凤生凤。如果是她家阿圆……卢巧云不愿意往下想,告诉自己,她的阿圆也不差。 这一夜,卢巧云又辗转满面直至三更才有睡意。 翌日,卢巧云用过朝食后本想回榻再睡一会的,娘家嫂子谢韵却来拜访,还带着长子卢斯达。 没有提前递拜帖,让她有些不高兴。这种突然上门,在重规矩的人家眼里,是非常失礼的,至少城中的贵妇就不会这么干。 不高兴归不高兴,毕竟是自家少在,卢巧云还是在中堂接待了他们。 谢韵坐下后,开口第一句便问:“阿圆呢,怎么不让她出来。” 卢巧云以为她是客套话,如实道:“阿圆今日去找蒋二娘子了。” 谢韵听后有些失落,微微皱眉道:“我们来得倒是不凑巧。” 可不是么,卢巧云心里嘀咕,嘴上也隐晦提醒:“阿嫂下次可先递拜帖,我和阿圆定会在家中恭候。” 这话听着没什么,但谢韵太了解卢巧云了,两人毕竟斗了那么多年。有时候对方转转眼珠子,她都能猜到在打什么主意。故而旁人听不出卢巧云这话带着嫌弃,她却是听出来了,有些不悦。心想,当年你们母女住在卢家,吃穿用度可都是她的。现今攀高枝了,她想来还得先递拜帖了,真是白眼狼。 不过怨归怨,面上谢韵还是笑着顺着她的话说:“阿妹说的是,今日是我们唐突了。”说完,看了儿子一眼。 卢斯达马上明白过来,站起身对这卢巧云行了个大礼,道:“是阿达唐突了。只想着许久没来看过姑母和表妹,没考虑周全。” 对于自己这个侄子,卢家独苗,卢巧云还是很喜欢的,哪舍得责备,忙让他坐下,还吩咐婢女去准备饮子点心。 “阿达今年十六了吧。”卢巧云看着仪表堂堂的侄子,内心甚是欢喜,对谢韵的不满也少了些。不管怎样,她还是为卢家生了个好苗子。 “回姑母,确实十六了。” “可有想过什么时候参加常科考试?” 卢斯达笑了笑,带了点羞涩回答道:“准备参加明年的明经科考试。” 明经科啊,卢巧云略有些失望,她还以为会参加进士科。不过进士科确实太难了,从擅长的入手也好。 “姑母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阿达一定不负姑母期待。” 闲聊了一会,几个婢女端着食案鱼贯而入,一一在卢巧云、谢韵、卢斯达跟前放下。食案上方放有酪浆和精致糕点,卢巧云热切招呼他们尝。 谢韵笑着拿起糕点咬了口,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他们过来是有目的的。这些日子城中贵妇对卢巧云的巴结,她不是一点都不知道。本来吧,她是完全没想过,让自己儿子娶周圆圆的。虽说周圆圆现在看着也不错,珠圆玉润的,应是好生养的。但毕竟非周旺亲生,出身低微是事实。她儿子就不同了,读书成绩好,科举出仕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待日后考取功名,谈门好婚事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也是为什么卢斯达都十六了,谢韵却还一直没为他议亲的原因。 但现在不一样了,周家和宁王府都攀上交情了,且大家都在暗暗议论,周舒侗进宫的事十有八、九稳了。若她真进了宫,周家可就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周旺以后封侯赐爵也不是不可能。卢巧云就成侯府夫人了,日后再生个儿子,就是世子。周圆圆可就是世子一母同胞的阿姊,总归会照拂一二吧。 想通后,谢韵担心周圆圆这个香饽饽被别人叼走了,便急匆匆过来。 眼看着在中堂吃喝闲聊了快半个时辰,谢韵有些坐不住了,开口道:“阿云,我有些话想和你单独说说。” 卢斯达也很识趣,道:“坐了太久,阿达也想去院子走走。” 卢斯达离开后,谢韵也让卢巧云遣退了在屋内伺候的婢子,只剩她们两个。 谢韵也不绕弯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并把让两个孩子成亲的好处一一分析给卢巧云听。 卢巧云听后整个人都愕然了。她自然明白,卢家始终是自己的依靠,周家日后腾达了,自是要携带卢家。但,莫名的,她听完谢韵这翻话后,一肚子火。 阿圆以后定是能嫁入好人家的,最近就有不少官家贵妇暗示自家有适龄郎君,想和他们结两姓之好。不过她嫌这些人家官阶太低,看不上。卢斯达是不错,但他一无功名二无好出身,比被她嫌弃的那些官家郎君还不如,凭什么要牺牲她来提携卢家。 卢巧云强压着怒气,努力心平气和说道:“阿嫂,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过,别再说了。阿圆和阿达是兄妹,这点不会改变的。” 谢韵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直接,连周旋都不肯,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冷冷道:“当年你们母女无路可走,可是卢家收留了你们,你就是这么忘恩负义的?” 说到当年卢巧云就来气,当初她根本不想嫁给周康这个病秧子,但父亲说婚约已定,不能随便反悔。听着冠冕堂皇,实则还不是为了周家那三千两聘金。 若不是他们贪财,她怎么会有那般惨的一段人生经历。若不是苍天可怜,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让她如愿嫁给周旺,她的一生算是毁了。 两人不欢而散,出了周府大门,谢韵还气不过对着大门呸了声,骂道:“以为你家阿圆有多好?竟然看不上我儿。” 周舒侗从外头回来,恰好瞧见了谢韵气呼呼从周府出来,并对着大门大骂并吐口水的那一幕。 场面相当尴尬。 谢韵不敢再像以前那般冷眼待她,收拾好表情,笑着道:“小娘子可是越发好看了。” 周舒侗笑了笑,算是应下了她这句夸奖。作为礼尚往来,也随口赞卢家大郎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是不可多得的佳婿人选。 “哪里哪里。”谢韵嘴上谦虚,心里却是十分吃这番夸赞。 周舒侗点了点头,恰好此时门也开了。 进门后,大门一关上,周舒侗立刻对阿翠和门房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竖起耳朵紧贴着大门,听门外谢韵和儿子的谈话。 卢斯达毕竟是男子,难堪到满脸通红,央求母亲此事就算了,他对阿圆表妹,其实也没什么喜欢。 “阿娘知道娶阿圆也是委屈了你,但你想想以后周家的显贵,我们能攀上的,也只有你阿圆表妹了。” 卢斯达不再说话,不一会传来马蹄声。周舒侗确定他们已坐上马车走了,才笑眯眯回屋。 一进后院,就感受到气氛有些紧张。沿路遇到的婢子每人神色都有些惊慌。想也知道,定是卢巧云在发泄呢。 看着时辰还早,周舒侗忽然想去给这个继母请安了。 这日,侍卫回宫给沈嘉远汇报,提到周娘子在门口偶遇卢家大郎,而后在周夫人跟前频频夸赞其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是不可多得的佳婿人选。 侍卫说着说着,不敢看皇上的表情。空气好像变冷了,大热天的也让人直冒冷汗。 沈嘉远把手中的竹简扔在书案上,发出一声冷笑。 呵,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第9章 贼灵活 卢巧云被自家嫂子气疯了,狠狠发泄了一通。周舒侗过来看她笑话,才反应过来,自己闹这么大,定是瞒不住郎君的。故而这夜周旺一回来,便眼红红对他说出娘家嫂子过来的事。 周旺听后直拧眉,他对卢家一向没好印象。当年他还只是一个九品小官,和阿云两情相悦,卢家人嫌弃他贫寒,不同意把女儿许配给他。还好他争气,经此打击并没一蹶不振,反而更加勤勉,短短五年官阶连晋三级,还娶到了太傅之女。此后更是平步青云,一路入主中书省。 卢家人最会审时度势,定是看到阿侗及笄礼,宁王妃有来,猜到她进宫有望,周家将要出一位帝妃,上赶着把这层亲戚关系套牢。 呵,怕是他们也不敢想,阿侗很大可能登上后位,周家其实他们能攀附的。 “可真是厚颜无耻。”周旺几乎是从牙缝里说出这句话。 卢巧云虽然也这么觉得,但毕竟是自己娘家兄嫂,再不喜,娘家也关乎自己的颜面。所以看到周旺那么生气,不禁有些后悔。她应该说一二分就好。 周旺又道:“你拒绝他们是对的。阿达侄儿是个好的,可惜摊上了那样的父母。” 卢巧云心里好受了些,至少在郎君眼里,娘家人也不是全然入不得他眼。 “可不是么,阿达倒是个实在的孩子。” 周旺嗯了声,躺下准备睡觉。 “和阿圆倒也相称,可惜……”周旺没再往下说,可惜,他一点都不想和卢家有过多纠葛。若阿圆真嫁给卢斯达,倒也不是不可,以后少往来就是。 他这话没说完,长着七窍玲珑新的卢巧云起会猜不到。心里咯噔了下,开始泛酸。 郎君果真从没想过要魏阿圆谋一门好亲事,恐怕在他心里,阿圆能配的门楣,怕是卢家这般的。 凭什么?不是说会视如己出吗? 都是空口白话,对自己的女儿就费尽心机也要送进宫,给她尊荣。 卢氏越想越心酸,再想到白日里周舒侗在自己跟前夸赞阿达的画面,气的握紧双拳。当她真看不出来,那些话听着好听,不过都是讽刺。 她不就壮着自己出身好才这般放肆吗?如果……如果……卢巧云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如果周舒侗没了名声,是不是也会跌入泥底。 这想法一冒出来卢巧云自己也吓了跳,但这念头一旦有了,就怎么多散不去。 她只得逼着自己睡觉,不要去想。 然而几日后,周圆圆来跟她说,想去参加弘福寺即将举行法会,她还是压制不住心中那个恶念,让女儿把周舒侗也带上。 周圆圆拉着脸来找周舒侗,告诉她过几日弘福寺有个法会,她和蒋二娘约好了要去,问她要不要一起。 周舒侗真是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段日子她把周圆圆都欺负出阴影了,极少在她跟前出现。突然来告诉自己弘福寺有法会,不得不让人怀疑其用心。 看出周舒侗的戒备,周圆圆笑容僵了僵。她也不知道阿娘今天怎么了,听到自己和阿仪要去参加弘福寺的法会,非要自己来劝阿姊也去。 阿娘有交代,她只得耐着性子劝:“阿姊,你不是一向喜欢佛经吗?这场法会,可是觉圆法师主持呢。” 周舒侗哦了声,轻飘飘说道:“以前喜欢佛经都是装的,其实我不喜欢。” 周圆圆好想捶周舒侗一拳,每次三言两语就把她气到快不能呼吸。深吸了口气来让自己冷静,但胸脯抖动的厉害,还是泄露了她的激动。 “阿姊每年都给去世的生母抄写经书,莫不也是装的。” 周舒侗笑了,道:“那道不是,生恩大于天,为慈抄写经书,是真心的。” “这场法会也是为安慰已逝的先人,若阿姊不去,到时候我就代阿姊捐些香火吧。” 周圆圆等了一会,周舒侗也没接话。好言相劝也不去的话,她也没办法了。再待下去,她怕两人又要起争执。 周圆圆离开后,周舒侗问阿翠:“法会隆重吗?” 阿翠眨着迷茫的大眼睛,呆呆说道:“自是隆重的,不过也婢子觉得,就是时间太长了。” 要跪半天,每次法会结束后,娘子都会连着好几天嚷腿都酸掉了。 周舒侗心不在焉喝着按她要求泡的茶,小脑袋瓜子转了又转。她从没参加过什么法会,挺想去看看的。 弘福寺法会那日,周圆圆并没有来找周舒侗,而是带着婢子早早出门。 周舒侗也准备去,但她早起不来,等到吃过朝食出门,到达弘福寺,法会已经进行到一半。 弘福寺空旷的大殿前,跪满了人,一眼望去都是乌泱泱的人头。 殿前搭建的高台上,坐着几名高僧,正领着坐在高台下的几十名僧人诵经。 这个场面让周舒侗肃然起敬,收起了脸上的嬉笑,有序地跪在人群后面,闭眼,虔诚聆听。虽然她听不懂经文内容,但她的心却莫名平静。 如阿翠所说,法会真的很长。 法会结束后,她起身的那一刹差点摔倒。为了避免被拥挤的人群踩踏,她和阿翠躲到一角,打算等人散的差不多后才离去。 “阿翠,我们找个食铺吃点东西,顺便歇歇脚吧。” “婢子听说附近新开了一间卖糕点的,味道很不错,许多人家都特意在它那买糕点回去招待宾客。”这些日子跟周舒侗出来的多,阿翠也摸清了,娘子出来其实就为玩和吃,故而也有留意相近几个坊好吃的食铺。 周舒侗一听就来兴趣,笑眯眯道:“那我们也去尝尝。” 人群散的差不多,周舒侗主仆二人也准备去那家新开的食铺。 这间铺子不大,只能容纳零星三两桌人。不过还好只卖糕点,来买的人几乎都是拿了就走。如阿翠所说,食铺生意很好,有好些人在排队,她们得等。 阿翠哪舍得让自家娘子和她一起在大街上站着,便建议她在对面酒肆坐着等自己。 周舒侗的腿又酸又麻,自不会拒绝她着提议,还开玩笑说了句:“这家糕点这般难买,可得买多几样。” 阿翠郑重点了点头,她定会办到的。 周舒侗在酒肆坐下才没多久,就看到周圆圆和蒋方仪来了。显然也是来歇脚的。 蒋方仪对周舒侗仍心有余悸,看到她后整个人怔了怔,低声对周圆圆说:“阿圆,你家阿姊好可怕,我可不想与她坐一起。” 周圆圆点点头,上前和周舒侗问候一句后,便与蒋方仪坐在角落。 不一会,酒肆进来几个泼皮,一脸坏笑打量了圈,目光最后落在周舒侗身上。 周舒侗心中警铃大响,心里暗骂,雾草,她不会是遇到地痞流氓了吧。在这不时有坊丁巡逻的长安城,竟然还有流氓。定是看今日法会人多,趁乱作恶。 那几人看着她的目光,让周舒侗心直发毛。危险警铃大响。 不行,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从想到打定主意,不过几秒,周舒侗蹭一声站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出酒肆,速度之快,震惊了所有人,包括那几个泼皮。他们今日是收了钱来调戏周家娘子的,但她跑了……这可如何是好? 蒋方仪也吓到了,紧紧抓住周圆圆的手,整个人抖成筛子,说话也不利索了:“阿、阿圆,要不、不,我们也、也跑吧。” 周圆圆何尝不想,但她害怕到腿软,若是能站起来,只怕她也跑了。同样心里也恼怒,周舒侗竟然丢下她自己跑了。 周舒侗跑出去后没多久就遇到巡逻的坊丁,想到方才那几个泼皮色眯眯看自己的眼神,想到自己这一路的狼狈,气不过,立刻把情况报给他们,还热情领着坊丁回到酒肆。 泼皮看周舒侗跑后,想着反正都出手了,不捞一点亏,便又把目光转向其他人。谁料还没得手,差役就到了,想跑,被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周舒侗在一旁看着,也暗暗给了几脚,全挑男人的命门踢,疼得那几人惨叫连连。 酒肆虽然被弄得乱糟糟的,但掌柜的还是谢天谢地感谢坊丁及时赶到。 蒋方仪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和周圆圆两人瘫坐靠在一起。 “阿圆,你家阿姊其实也不是那么坏。” 若不是她叫来坊丁,只怕今日她们名声要毁了。呜呜呜,想起来就后怕。以后没有阿兄陪同,她再也不想出门了。 长安城几年来不曾发生过泼皮闹事,今日这事一出来,自然是一下子传开了,连在中书省的周旺都知道,今日在弘福寺附近有泼皮闹事,担心自家女儿,放衙一回来就直接去了周舒侗院子问话。 周舒侗稍微修饰讲述了事情经过,强调自己冷静判断了形势,看到妹妹和蒋小娘子吓成一团根本无法站起,便立刻跑出酒肆去找坊丁,及时制住了几个泼皮。 末了还叹气建议:“这些日子不太平,阿圆遇事如此不镇定,儿觉得以后还是少些让阿圆出门吧。” 周旺听了进去,回房后就嘱咐卢巧云,最近不太平,少让周圆圆出府。 如果今日不是长女机灵,只怕她和蒋小娘子名声就要受损了。名声受损事小,长女可是要进宫的人,被牵连了可不好。 当夜,侍卫向皇上汇报,讲到几个泼皮进了酒肆后,他本想露面保护周娘子,不曾想周娘子反应这么快,像兔子一样蹭一下就跑远了,根本不用他出手。 沈嘉远极少会有情绪的寒冰脸难得露出了几丝愕然,克制不住自己去想象,周舒侗像兔子一样狂奔的画面。 越想,脸色越复杂。 那真的是女子会有的反应吗? “查。” 沈嘉远只说了一个字,但侍卫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领命出了太极殿。 第10章 小报复 卢巧云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让人找几个泼皮调戏周舒侗,最后不仅调戏不成,人还被抓了,女儿也变相被禁足。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同时也担心,那几人会不会供出是受人指使? 终日恐慌不安,即使得到李管家再三保证,查不到他们这来,心依旧还是悬着。为此,整个人憔悴了一圈。 而周舒侗,倒也没想到那几个泼皮是受人教唆针对自己的。毕竟这种事,哪怕是在法治严明的二十一世纪,也偶尔会有发生。还好那天她跑的贼快,嘿嘿。 不过经此一事,她也意识到,这世界再盛世太平也是充满危险的,故而收敛了许多,不会再整日想出府逛。 不能出府玩,她就静下心来练字。 进宫后亲自写字的机会不会很多,不过她想,多一项技能,不,多一项兴趣爱好,日后日子也没那么无聊。当然,她也不认为自己会无聊。 前世是屈服于生活,没办法,不得不在都市里奋斗。不然她最想过的日子,就是找个安静的乡村,建座小房子,养花种菜,捣拾美食。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每天睡到自然醒。不用再为三斗米折腰,也不用应付复杂的职场关系。 等她熬成了太后,到时候每年就可以找借口去皇家府邸小住。这避避暑,那躲躲寒,大江南北,想想法子还是能去的。 “娘子……”阿翠小心翼翼的呼喊拉回了周舒侗神游已远的思绪。她被周舒侗吩咐去端燕窝,现在空手而回。 “娘子,李管家说没有燕窝了。”阿翠有点生气,其实李管家的原话是‘燕窝已被大娘子吃完了’。 周舒侗搁下笔,皱了皱眉。自她和周旺修复父女关系以来,府中仆人已不敢怎么怠慢。没了不会去买?显然是卢巧云不大满意自己这段时间吃穿用度太好。 “先不管,等阿耶回来,我自找他说去。你去给我煮茶吧。”顿了顿,周舒侗不放心强调:“按我教你的方法。” 阿翠应下,其实娘子教的煮茶方法很简单,无非就是水烧开后,放茶叶进去。不过这简单煮出来的茶,确实比之前要好喝。 字写累了,周舒侗捧着茶杯,来到院子散步,活动活动筋骨。 猛地,一封信从天而降,缓缓落在她跟前不到一丈处的地上。 呵呵,这情节怎么那么像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太好笑了。这个时代又没无人机,这东西怎么会凭空出现?难道真有人武艺高强,能隔空递物品。呵呵,怎可能,这根本不符合牛顿定律好吗。 笑过后,脊背发凉。不管可不科学,事实就摆在眼前。搞不好在她生活的周围,有高人。 想到这,惊恐之余,更让她不爽。 茶杯被直接扔在地上,碎成几块,宣泄着她的愤怒。 周舒侗捡起信封,三两下拆开。她倒想看看,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然而看完信的内容,愤怒慢慢占据了情绪的上风。 不是她轻信他人之言,而是书信内容,言之凿凿。 她以为卢巧云再坏也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自私利己,倒也没胆干真正伤天害理的事。看来是她想错了。 这天,周旺回家比较早,准备在前院书房看会书,才坐下榻,周舒侗就端着银耳糖水过来。 周旺心暖暖的,难怪别人说女儿贴心,阿侗自那次事之后,真的懂事许多。 周舒侗笑眯眯看着周旺吃的差不多后,才带着一丝愧疚说道:“本来想给阿耶熬碗燕窝的,但自儿病愈以来,厨房几乎天天都炖上一碗,没想把府中的燕窝都吃完了,只得用这银耳替代。可还合口?” 周旺拿着羹勺的手顿了顿,双眉微微拧起。不由去猜想,莫不是卢巧云心疼阿侗每天吃燕窝,才不让人去采办?倒像是她会做的,她那人啊,就是太节俭了。 周舒侗很满意看到周旺拧起眉,继续装愧疚:“倒也不是儿贪吃,不过听人说,女儿家多吃燕窝,不仅能滋补身体,还可保皮肤白嫩,便起了这爱美之心,想着若能好看些,兴许日后进宫了,皇上会更喜欢几分。” 周旺不可自觉点点头,很认同她这说法。虽说女子在德不在貌,但后宫最不缺的便美人,容貌上占些优势总是好的。若阿侗吃燕窝是为了这个,夫人不买就有些不对了。 “还有一件事,儿特来问问父亲意见。”周舒侗说的有些小心翼翼,那双眼睛扑闪扑闪的却又泄露了她的渴望。 周旺心一下子就软了,道:“自己家人,不必如此拘束。” “儿的衣裳似乎都太过艳丽,可否做几款稍微素雅的?总穿的这般艳丽,出门总惹人注目。” 周旺看向她,平日没察觉,今日听这么一说,确实觉得女儿身上的衣服艳丽的有些俗气。而后又拧起眉头,阿侗的衣裳都是夫人置办的,眼光还是差了些。 “这事我会交代你阿娘。” 小目的达到,周舒侗勾勾唇离开。 她凉薄自私,是因为很早就知道,这世上没人是把她放第一位的。什么血缘什么爱,不过是她还有价值。卢巧云母女平日彼此斗斗嘴使使绊子,她全当为生活增添乐子。但真动真格坏她好日子,她可不会只受着。 周舒侗离开后,周旺也没心情看书了,直接回了屋。 卢巧云一脸笑容迎上去,却被他劈头怒骂。 “现今我们家是穷到买不起燕窝了吗?” 卢巧云不曾见他对自己这么凶说过话,吓得整个人都僵硬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为自己辩解:“郎君莫误会,不过是燕窝都被阿侗吃完了,来不及去买。” “家奴是如何做事的?明知道阿侗体虚,家里多备点燕窝怎么了?这点事都办不好,该罚!” 卢巧云脸色惨白,不知如何回答。罚自是没罚的,管家不过是听了自己的吩咐,怎么可能罚。后宅的事,郎君向来不管的,何故突然为这种小事大发雷霆? “去把李管家叫来。”周旺转身吩咐仆人,那人得到命令,立刻跑去找李管家。 李管家听到郎君叫唤自己,不敢耽搁,小跑赶来。 周旺冷着脸对他道:“李管家,你也算是府中老人了。我每天忙于公务,府中这些琐事本事不想管的。” 李管家紧张得冒冷汗,连连应着:“诶诶,老奴六岁就在周家,快四十年了。” 四十年,周旺叹了口气。比他年岁还长。 想到他在周家忠心耿耿四十年,周旺怒气消了些许,道:“既在周府呆了四十年,想必是知道规矩的。阿侗既喜欢吃燕窝,为何不及时采办?” 李管家那衣袖擦着额头豆大的汗珠,我我我了许久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心里苦啊,这事是夫人吩咐的,如何能说。最后只得道:“老奴以后一定注意。” 周旺嗯了声,道:“这事看着小,实则不小。你这是没把主人的事放在心上。” 李管家大骇,这罪名可重了,是要被赶出府的,忙跪下认错。 最后,周旺做主,罚了他三个月月银。 卢巧云既心慌又心痛看着周旺小题大做,罚了李管家,不也是打脸她没把家管好? 以前她还有自信,郎君的心在她这,她就有办法不着痕迹让他偏袒她们母女。但这两个多月来发生的一切,都血淋淋告诉她,他偏袒的始终是那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女儿。 说了燕窝的事,周旺又让卢巧请云裳阁的裁缝上门,给阿侗多做几套素雅的衣裳。 卢巧云双目含泪,委屈巴巴道:“郎君此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指责妾在用度上刻薄了阿侗?妾哪年少做她衣裳了?春夏秋冬,哪曾少过她新衣裳。” 周旺拧眉,现在才发现,他娶的这个夫人有些不可理喻。他只是说让她给阿侗多做几套素雅的衣裳,哪有指责她了? “阿云,你怎么就想不到,阿侗现在都这么大了,穿着理应大方得体,不好再像小时候那般艳丽。” “郎君说的对,况且阿侗是要进宫的,要不要也给她多打几副头面,更显高贵?” 卢巧云这本是气话,但周旺这粗糙的汉子哪里听得出来,只觉得她这提议甚好,反让她不要吝啬银钱,打几副好的。 卢巧云气的差点一口气没接上,美目怒气再难遮掩,负气道:“妾谨遵郎君吩咐,明日就去云裳阁给阿侗做几套新衣裳,定几副新头面。” 周旺拧眉,不悦她说话如此阴阳怪气,想了想,叹了口气道:“算了,若你不愿意,我亲自去一趟吧。” 卢巧云目瞪口呆,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妾怎么会不愿意。郎君放心,这事妾一定办妥当。” 半月后,周舒侗收到云裳阁赶出来的新衣裳新首饰,再结合这段时间卢巧云动不动就身体不适卧床的事,笑的眉眼弯弯。 其实这些日子她重心也不在卢巧云母女身上,一直在想,当日把那封信悄无声息送到她跟前的,到底是什么人? ------ 沈嘉远听着侍卫讲这些日子周家的事,眼眸微微眯起,很明显有些不悦。 随着他一抬眼,四周空气仿佛也跟着冻住了。 让侍卫把那几个泼皮的真相告诉她,也是想看看她会如何做。 难不成她只能做到如此? 沈嘉远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第11章 被邀请 周圆圆直到云裳阁的人送衣服和首饰过来才知道,家里给周舒侗置办了这些,顿时气红了眼。 若是以前,她定会冲到周舒侗院子,把自己看中的拿走。不,若是以前,一定是反过来,云裳阁送来的东西,向来是她挑完之后再给阿姊的。 为何这一次,只有阿姊的份? 周圆圆不解,妒忌、气愤,还有不安,急匆匆来到卢巧云院子,想要问个明白。 而此时,卢巧云让人把东西送到周舒侗住处后,正捂着胸口躺在榻上不愿意起来。那么好看的衣服首饰,就这么给了周舒侗,她真是心痛如绞。 周圆圆来到听说阿娘在歇息,一进到里间就嘶声揭底喊:“阿娘,为何这次只给阿姊做衣裳和首饰。” 不问还好,一问就是又往卢巧云心窝捅刀子。阵阵发疼。足足八千两银子啊,府中一年的支出也不过两万两。 “你父亲吩咐的,我又有什么法子。” “阿耶为何这般偏心,独独给阿姊做衣裳和首饰。”周圆圆快哭了,心中觉得委屈无比。 卢巧云坐起身,恶狠狠道:“你父亲说她以后是可能要进宫的,得穿的大方得体些。” “父亲就是偏心!”周圆圆掏出手帕擦眼泪,泪却像决堤了般,越擦越多。 卢巧云心酸不已,搂住女儿,也跟着一起掉眼泪。心里忍不住怨父母,怨命运,为何阿圆不是周旺亲生。 哭着哭着,卢巧云又觉得不对,不是她非议郎君。以她对周旺的了解,对女儿再好,也不是如此轻易舍得花八千两给她置办衣服首饰的人,除非她值更多钱。 想到这里,卢巧云慢慢冷静下来后,渐渐品出其中真正的意味。 不妙,莫不是周舒侗进宫的事,十拿九稳了。 她有些绝望。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不一定要彼此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天生气场不同,她若是过的比你好了,会让你身心不舒服。她与周舒侗,就是如此。 卢巧云不想去承认,她妒忌周舒侗生母崔秀梅,特别是寡居回家后,更是妒忌的要命。 妒忌她嫁给周旺后,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成亲没多久就怀孕,虽然生的是女儿,郎君却欢喜的大摆弥月礼。哪怕后来她依旧没能生下儿子,郎君也没纳妾,对她十分敬重。 而她,成亲后久久不能怀孕,只能忍着心酸为郎君抬了一个又一个侍妾。后来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偏生了个女儿,受尽奚落。 她的命已输崔秀梅这般多,她不愿自己的女儿也输周舒侗一大截。 “阿圆,出了这屋子,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不高兴。”卢巧云替她擦掉脸上的泪,心酸叮嘱。如果是阿圆是周旺亲生女儿,又何需忍耐到如此。每次看到周舒侗不高兴了,责骂仆人,摔东西,和周旺争得面红耳赤,她既觉幸灾乐祸,也会有隐隐的失落。她的阿圆,因不被阿翁阿婆阿耶所喜,小小年纪就懂察言观色,何曾这样任性过。 有时候看到周舒侗肆意张扬的样子,她也会想,如果她的阿圆也是万千宠爱长大的,也能周这般吧。 “阿娘,我知道的。只是阿耶这次给阿姊做了那么多衣服首饰,你不能不为我争取。” 卢巧云点点头,当日她是太慌张,没好好冷静下来处理这件事,都忘了要给自己和女儿争取些利益。 中秋快到了,倒也是个好时机。 然而卢巧云还没来得及借中秋节的名义给女儿也打几副头面,宁王妃中秋在王府设中秋宴的柬帖就送到了周府,邀请周舒侗赴宴。 周旺知道这事,自然是高兴不已。 现今没有太后太妃,宁王是皇上的亲皇叔,宁王妃可谓是大梁份位最高的女子,能被她邀请,是莫大尊荣。 把柬帖亲手交给女儿后,周旺还很关心过问:“可需要再让云裳阁的人来做套衣服赴宴?” 宁王妃的中秋宴,可不能穿戴太普通。 卢巧云怕他又要给周舒侗做衣服,忙道:“郎君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已经给阿侗做了好几套衣服和头面,正好可以在这次宴席上穿。”提醒之余还不忘夸赞:“还是郎君有远见,若是现在才来赶,定也赶不出什么上台面的衣服。” 后面那句话特意咬重了字眼,提醒周旺,现在临急临忙赶出来的还不如之前呢。 周旺听得连连点头,添置衣服是女儿自己提出来的,当时他只觉得她讲的有道理,没想这么快就用到。女儿现在想问题能如此周全,颇让他欣慰。 “儿听说吕相家的小娘子也收到了柬帖,不知道会不会戴上个月在珍宝斋买的那支极为精致的步摇。当时珍宝斋出这支步摇的时候,不少贵女都想要来着。”周舒侗笑眯眯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纯银的,简单,朴素。 周旺本就听得微微拧眉,目光跟着她的手来到头顶那簪子处后,变成了眉头紧蹙。阿侗的头饰,太过朴素了,对她道:“明日你亲去珍宝斋挑几样首饰,不能输吕相之女。” 卢巧云脸色顿变得有些难看,珍宝斋的东西,哪样不是要上千两银子。周舒侗这小狐狸,莫不是想掏空府里的银子?可她也知道,周旺重视宁王府的中秋宴,若她开口阻止,定会惹他不快。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不顾今年府中开支已大超。她家阿圆也不能少。 周舒侗回到自己房间,第一件事便是把宁王府的柬帖藏好。 不怪她谨慎,离中秋宴还有几天,她不可能时刻守在屋子里。万一被人窃取毁了,到时候就麻烦了。那日那封信凭空出现,始终是她的一个心结。所以之后,她也让护院加强了这边的巡逻。 阿翠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理所当然的以为,宁王妃给的柬帖,自然是要放好。 卢巧云那边,和周旺回到寝室后,便使足了劲伺候,捏肩捶腿,伺候得他舒服叹气后,才柔声开口:“郎君,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旺闭着眼,让她说。 “妾嫁入周家,对阿侗和阿圆,一直都是一视同仁,吃的穿的用的,从不厚此薄彼。不过阿圆这孩子向来懂事,知你将她视如己出,故而一直想和阿侗做好姐妹,但凡阿侗想要的,也从不和她争。上次云裳阁,只给阿侗做了衣服首饰,妾也担心过阿圆不会觉得我们偏袒阿侗。这次珍宝斋如果还只给阿侗买……” 周旺睁开眼,笑看着她:“这有何难,你就带着她们一起去。” 卢巧云轻推了他一下,娇嗔道:“妾不过是觉得珍宝斋的东西太贵……嫁给你快三年了,妾何曾铺张浪费过。” 周旺最受不得她如此娇滴滴对自己说话,本来只是被伺候得身体舒服,现在整个人心都酥了。 “知你贤惠,只是该花就花,这次,你也给自己买几样,家里不缺这几个钱。”说完,周旺一把扯过她,翻身压在榻上…… 沈嘉远头痛难耐,扶额强撑着批阅奏章。连续几天不得安眠,让他的脸色显得过分苍白。 李内侍忧心忡忡,陛下的失眠症是越来越厉害了,偏太医署一点法子都没。 夜幕降临,侍卫如期进宫向皇上汇报消息。在殿外,李内侍就小声提醒,陛下心情不好。 侍卫神色凝重了几分,明白了李内侍话里的意思,朝他颔首致谢。 行礼请安后,侍卫如实把这几日周舒侗的事一一向皇上汇报,当然省略了一些可能会让他更加心情不好的,比如周娘子偶尔会满脸笑容念叨皇上身子不好,每每听到他都自动装聋作哑。 沈嘉远听完后,略为满意点点头。 为了不输吕小娘子,周舒侗把珍宝斋的镇店之宝都买去了,这胜负欲他喜欢。 若在平时,侍卫汇报完后是不会多说一句话的,这日看皇上听完周娘子的事后眉头舒展不好,出于忠心和关心,他便多讲了一句:“周娘子似乎一直对那日突然出现的那封信耿耿于怀,让护院加强了她院子的巡逻。故而这些日子,臣也行事也没以前方便。” 沈嘉远漫不经心哦了一句,咧嘴笑了笑,暗道,警觉性倒是不小。 小兔子再狡猾又如何,还不是受惊吓了。 第13章 中秋宴(2) 沈嘉远并没有久留,说完这句话后盯着她瞧了会就转身离去,留下花丛中凌乱的周舒侗。 “阿翠,我刚才没眼花吧。” 阿翠摇摇头,心慌慌的。这位郎君明明没做什么可怕的事,但只是站在那都让她紧张不已。 周舒侗想笑又有点无奈,这位小郎君,可真是每次出现都来无影去无踪,留下满地问号给她。今日他会在宁王府出现,莫不是和宁王有什么关系? 哎呀,糟糕,忘了还他那日在酒肆付的钱了。周舒侗终于想起了这个,可人早已没了踪影。 不想再纠结这短暂的插曲,周舒侗继续赏花,只是换了个方向,没朝湖边走去。 宁王府的花园很大,从一片花圃到另一片花圃,走了足足一盏茶时间。 周舒侗现在逛的这一片花圃种的都是各类菊花,红的黄的白的绿,花团锦簇,好看极了。而站在花丛中,同样好看的,还有之前离席的林娘子。 其实方才在席间,她周舒侗就想说,吕幼兰貌美不假,但若论谁最美,在场的娘子加起来,只怕都比不过眼前这位林娘子。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形容的应该就是这等风姿。 两人远远冲彼此福了福身,心照不宣各自赏花。 周舒侗对花不了解,第一次看到这种绿白相间的菊花,忍不住问:“阿翠,你可知这花叫什么?” 阿翠苦恼摇摇头,她也不曾见过这品种。 不远处的林娘子笑了笑,出声解惑:“这是绿水秋波。” 绿水秋波,可真是好名字。周舒侗看这片种菊花的花圃,种类就有十几样,而她对这块的毫无所知,便笑问:“林娘子对花似乎颇有研究,可否一起观赏,为我讲解一二?” 林小慧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愣,而后嫣然一笑,大大方方走过来,为周舒侗介绍花圃中的花。 一圈下来,周舒侗对她尤为佩服。这位林娘子对花的了解,担得起专业二字。 两人估摸着时间,感觉离席有些久,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回席路上,林小慧忍不住问:“周娘子可知我身份?” 周舒侗目光偏了偏,反问:“不是林兆尹家的吗?” 林小慧停下脚步,站定好后,眼神坚定笑看着着周舒侗,道:“是,没错,可我生母是扬州瘦马。” 周舒侗愣住了,没想到她是如此出身,更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白,其实她大不必说的。 “为何要告诉我这个?” 林小慧笑容有些苦涩,目光坚毅且坦荡,如实道:“你是二十年来,第一个主动和我结交的娘子。” 二十年来第一个,她渴望,也害怕。她也渴望可以和其他娘子一样,有自己的手帕之交,但又害怕,对方在不知道自己身世对自己释放善意,一旦知道后就看不起。 周舒侗认证打量起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末了笑道:“其实我觉得,介意你出身的人,也没必要和她们结交。” 这次林小慧的笑容轻松多了。她赌对了。刚才在席上她就觉得,周娘子和旁人不一样。 众人似乎没想到周舒侗会和林小慧一起回来,看向她的眼光明显带着不解。 周舒侗没理,看了了看自己原先的位置,已被他人坐了。擅交际的周圆圆,在周舒侗离席的功夫,已成功和几个娘子攀交,聊的甚是欢乐。 周舒侗另找了个地方坐下,拍了拍旁边,邀请林小慧坐自己身旁。 林二娘看自己姐姐离席转了一圈倒和城中大热的贵女周娘子攀交上了,面色有些不自然,阴阳怪气问她们:“我们正在行诗令,周娘子和阿姊要不也一起来玩。” 周舒侗笑容僵了僵,作诗她可真不行。但在这席上,你若说自己不行,别人更巴不得让你出丑。所以,她不能拒绝。 “每次都是玩行诗令,也有些乏了,要不我们换个新鲜的玩法?” 其实大家也觉得行诗令枯燥无趣,最重要的是有吕幼兰在,别人都赢不了。听到周舒侗说换个玩法,都兴致勃勃看向她。 “前些日子,我听人说了个新的好玩乐子,叫‘真心话大冒险’。”周舒侗简单讲了下玩法,大家听后,觉得这个既简单又刺激,可比行诗令有趣多了,纷纷表态愿意玩这个。 宁王府里手巧的人很多,很快就按周舒侗的意思,做了个简单的木制指针转盘。 众人围坐一团,由周舒侗第一个转动转盘,最后指向林二娘停下。 周舒侗也不想刁难她,便问了个简单的问题:“林二娘觉得,今日在场谁的妆容最好看?” 这么简单的问题,林二娘却也觉得有些为难,来回看了看周舒侗和吕幼兰,最后咬牙说了吕娘子。回答完问题后,心里还很不安,暗恼周舒侗好手段,提个问题就让她得罪了所有人。 大家按照座次轮着转动转盘,越玩越没了最开始的拘束,问的问题也越来越犀利。终于又轮到吕幼兰,这次转盘指向周舒侗。 吕幼兰也许是憋不住了,冲动问出:“周娘子想进宫吗?” 嬉笑声顿时没了,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吕相和周阁老为了让自家女儿进宫,斗争的厉害。但这种事可没人敢拿到明面上来说。吕娘子如此知书达理的人,怎么会问这么直白。 其实吕幼兰开口后也后悔了,幸好有胭脂遮掩,看不出她早已紧张得面色发白手指发凉。 “周娘子若是为难,我便收回……” “想。” 周舒侗响亮说出,笑得眉眼弯弯,丝毫不觉有什么为难。 如此坦荡的,更让吕幼兰难受。 坐在吕幼兰左侧的张娘子为了缓解气氛,忙转动转盘,没想到这次还是指向周舒侗。 她尴尬笑了笑,小心翼翼问:“周娘子今日戴的这对镯子,可是宁王妃送的?” 周舒侗看出她是想帮自己,冲她笑了笑,道:“张娘子好眼光,正是。” 原来是宁王妃送的啊,再看她手腕处的玉镯,目光都不同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对镯子,竟是宁王妃所送。 再次轮到周舒侗,她有些刻意让转盘指向吕幼兰后停下,向她问出她方才问自己的问题。她这人就是这样,人敬我三分,我让人一丈。可人若对我起了欺辱之心,就一定要还回去。 “吕娘子可是也想进宫?” 吕幼兰不敢相信看向周舒侗,那放在膝盖处的手紧张握成拳。嘴巴张了合,合了张,看得出很挣扎。心里暗恨周舒侗如此计较,明知道这问题让人难堪,偏还问了出来。 最后,她道:“我选择大冒险。” 众人面不改色腹诽,没想到吕娘子竟不如周娘子坦荡。 周舒侗显然也是没想到她会宁可选择大冒险也不回答,毕竟方才自己可是回答了。既然如此,也只好说一件事让她去做。 “宁王府的花圃繁花盛开,方才我匆匆转了圈,对其中那一片秋海棠尤为喜欢,就有劳吕娘子去为我采一株吧。” 吕幼兰听到这要求后明显松了口气,随即起身离席,在婢女的陪同下朝花圃的方向走去。 大家并没有因吕幼兰的离开停下嬉戏玩乐,相反的,似乎更加放开了,连对林小慧都暂时放下了排挤。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有人说到:“吕娘子去了也挺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立刻有人笑着接道:“兴许是见花开的漂亮,流连忘返吧。” 也不是没可能,众人相视一笑。彼此都心知,吕娘子兴许是觉得有些尴尬,不想那么快回来。 然而笑过没多久,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骇人的尖叫声。 大伙都吓到了,纷纷站起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而宁王府的仆人,早有不少向那地方奔去。 “那声音好像是吕娘子的婢子。” “不会是她出了什么事吧。” “胡说,宁王府守护森严,能有什么事。” …… 众人小声议论,想过去看看,但又害怕。 周舒侗神色肃穆,想起小郎君说的不要靠近湖边那句话。而现在出事那个地方,貌似就是那个湖的方向。 她倒不是担心吕幼兰出事,她是担心会牵连到自己。毕竟是自己让吕幼兰去才秋海棠的。但她明明记得,秋海棠那篇花圃离湖很远。 想了一会,她决定还是亲自去看看。 她一带头,几个胆大的也便跟着去了。 第14章 中秋宴(3) 然而等她们来到湖边,并没有看到吕娘子等人,但能看出周遭有些凌乱,湖边某处有一大滩水迹。 莫不真是是吕娘子落水了? 众人神色都有些凝重,做着各种猜测,却不敢出声。 不一会,王府的婢女也急匆匆从别处跑过来,微喘着气开口道:“诸位娘子,请随婢子移步正堂,王妃一会就到。” 大伙听说王妃就来,对吕娘子的事再好奇也不敢再留,随着婢女来到设宴的地方。 食案分两排整齐摆放,大家都很规矩,在婢女的引下,依次跪坐在蒲席上,恭敬等着宁王妃的到来。 周圆圆是跟着周舒侗前来的,与她一同并坐在主位下的第一个位置,偷偷瞄了眼众人的位置,连方才和她玩的极好的京兆尹女儿林二娘都坐在下手位。莫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周舒侗跪的腿都有些麻了,宁王妃还没来。不由暗叹,在天潢贵胄面前,普通人的时间可真不值钱。 其实不仅周舒侗心里嘀咕,其他人也一样,明明说王妃一会就到,这都过了多少个一会了。但谁让人家是王妃,再不满也只能藏在心里,面带笑容继续等下去。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宁王妃还没出现,倒是等来了吕娘子。她换了身衣裳,妆容和发型也和之前不同。头发还带着湿意。更加验证了方才大家在湖边的猜测,吕娘子怕是真落水了。 若吕娘子落水,让她去摘秋海棠的周娘子也难辞其咎了。众娘子心照不宣,都等着看好戏。 吕幼兰面无表情在周舒侗对面坐下,倒也并不像其他人想的那样,向周舒侗发难。 她就坐后没多久,穿着华服的宁王妃终于出现了,众人齐齐站起身,朝她行礼。 “无需多礼貌,坐吧。”宁王妃摆了摆手,表情一直很严肃,目光在吕幼兰身上停留了一会,最后对站在身侧的仆妇吩咐道:“开宴吧。” 没多久,端着食案的婢女鱼贯而入,依次放在各贵女跟前。 宁王妃今日似乎心情不好,连场面话也不多说,只是唠叨了几句让大家随意。 众人本来对能见到宁王妃,心情是很雀跃的,可见她面无颜笑,心里不由发悚,便也不敢多言,默默吃东西。 宁王妃只是象征性用羹勺吃了两口,撇过头看向吕幼兰,看得出她也是同样没胃口。而坐在她对面的周舒侗则吃的津津有味,丝毫不受其他影响。 途中,一仆妇面色紧张进来,附在宁王妃耳边说了几句话。 宁王妃皱眉点了头,示意她先出去。 “食物可还合大家胃口?” 宁王妃忽然开口,众娘子忙停下来,五花八门说着宁王府的美食很好吃之类的话。 “那就好。”宁王妃略带歉意看着众人,道:“王府今日突然发生了点事,王爷和我都不得不去处理。让你们过来,却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要王妃向自己道歉,这些年纪都还小的娘子们哪里受得起,纷纷开口,说自己在王府玩的很开心。 “后院的花开的正好,时辰还早,你们可以逛逛再回去。” 这话有点结束的意思,果不其然,没多久,宁王妃起身先离开了。 这就结束了?每人脸上都有着彷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如何是好。周圆圆尤甚。出门前还在母亲面前再三保证,一定要在宁王妃面前留下好印象的。这结束的猝不及防,别说好印象了,只怕是印象都没能留下。 周舒侗也没想到宁王府的中秋宴那么儿戏,不过食物倒挺好吃的,特别是那糕点,吃得出用料精致,制作也用心。以后也许很难再有机会吃到了。想到这,尽管已经有些饱了,她还是忍不住又往嘴里塞了个。 一直不说话的吕幼兰看到她这时候还有心情吃,冷冷开口:“周娘子倒是好胃口。” 周舒侗笑得眉眼弯弯,装出微微羞涩的样子,道:“宁王府的糕点实在好吃。” 言外之意,你们吃这么少,莫不是觉得宁王府的东西不好吃?有些人听懂了,忙拿起木箸夹糕点。 这话堵得,吕幼兰不知该说什么。但一想到自己今日因为她,发生了那样的事,心里就委屈的想哭。只是想着,眼就红了。 然而此时,王妃身边的婢女再次进来,让周舒侗和吕幼兰跟自己走,王妃有请。 众人羡慕看向她们。果然是可能进宫的人,能得宁王妃单独接见。 在众人的艳羡目光中,周舒侗和吕幼兰离开了正堂。 婢女没有领她们去后院王妃的住处,反而是来到前院宁王爷的书房。 看到不是去后院的时候,周舒侗就起了警觉心,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进到书房内,除了宁王爷和宁王妃外,还站着个男子,和吕幼兰有着三分相像。 周舒侗猜测这男子应该就是吕幼兰父亲,更加肯定,这事不简单。 她猜和吕幼兰落水有关,只是猜不到,吕幼兰落水,为何会惊动到王爷,并让吕相都过来。 吕相看向自己女儿,目光既有关切,也有责备。 这就更让周舒侗不解了。她不由想起那个小郎君的话,不要靠近湖边。心跳开始加速,这种不可掌控的彷徨感,来到这世界后,还是第一次有。 宁王妃开口打破室内的沉默:“吕仆射,人已来了,你且问吧。” 不待吕相开口,吕幼兰就跪在他面前,边哭边自责自己不小心,失足跌入湖中。 “当真是自己不小心跌入湖的?”吕相的语气听得出,他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 吕幼兰轻咬着下唇,点点头。当时她有些恍惚,因为心情不好,便站在湖边透透气,怎知忽然腿一软,整个人瞬间栽入湖中。偏她今日穿的衣服累赘,整个人掉入湖后,扑通了几下就往下沉…… 吕相悲愤哎了一口气,指着她的手直发抖,道:“好端端的,为何要走到湖边去。” 吕幼兰面色十分难看,想了想,最后还是哭着如实说道:“周娘子让女儿去采秋海棠,女儿采了之后,颇为闷闷不乐,便想在湖边头散散这闷气。” 见吕相的愤怒的目光投向自己,周舒侗忙解释:“莫误会,采摘秋海棠不过是我们当时玩的一个小乐子,不信可以问问今日在场的其他娘子。” 吕相一口气堵在喉咙。最后只得重重叹了口气,他怎么可能去问其他娘子,让更多人知道今日女儿落水的事。只得暗恼女儿,连女儿家间的玩乐都这般输不起。 那么多人,为何偏偏是他女儿出了这事?落水也就罢了,偏还……吕相觉得自己气得呼吸都快接不上来了。 周舒侗不动声色在心里分析着,吕幼兰落水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才让吕相这么生气,让宁王和王妃神色这么凝重。但她实在想不明白,最重要的不是性命吗?人救上来了,还有什么比认命更严重的? 宁王妃再次开口:“在王府内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很难过,但此事纯属意外。不幸中的万幸,吕娘子性命无忧。” 宁王也开口宽慰道:“放心吧,今日之事不会外传的。” 周舒侗安安静静站着,耳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自己当透明人。 只是她努力把自己当透明人,还是碍着人了。吕相不客气开口,请她出去。 周舒侗看向宁王和王妃,得到他们首肯后,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可惜,她其实挺想继续往下听的。 吕相彷如一瞬间苍老了几岁,满脸不甘和苦恼。 宁王于心不忍,他们明明年纪相仿,吕相却因为操劳国事,看上去比自己苍老不止十岁。 “吕仆射,事既然是在我王府发生的,自不会有损吕娘子名声的消息传出。” 吕相看了眼宁王,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也不好太苛求。但是,他心里实在憋屈啊。好好的一个女儿,本有着大好前程,怎么来了一趟宁王府,就全毁了呢。 不小心落水也就罢了,落水后偏被一外男所救。 衣衫不整,肌肤相亲。 吕相再一次重重叹气,吕幼兰本稍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吕相莫担心,那人本王会处理掉的,小娘子的名声不会有损的。”宁王再次保证,这次话说的更直白。 看到吕幼兰被男仆从湖中抱起的,不过只有她的贴身丫鬟还有王府内的几个仆妇,都是能管得住口的。且王府婢女反应很快,喝住了惊呼的吕府婢女,马上把吕小娘子送到厢房。 吕相自是相信宁王的,但事到如今,即使让所有人守口如瓶,只怕他都无法再厚着脸皮将女儿送进宫了。 这结果,想必吕幼兰自己,还有宁王夫妻都知道。 出了书房,周舒侗想了想,她和吕幼兰一同离开的,现在她先吕幼兰回去,定会惹来旁人多想。她倒不介意别人怎么看,只是回去听人说些阴阳怪气的话,还不如去花园赏赏花。 周舒侗欣赏着花园的鲜花,不自觉就来到了今日那小郎君忽然出现的地方。 再站回这里才看清,原来此处离那湖不过几丈远。 她不是傻子,事情发展到现在,不由去想,是否今日出现在湖边的女子都会落水?还是吕幼兰一定会出事? 小郎君是在友善提醒自己?为何? 对于他,周舒侗真的有很多问号。包括第一次在酒肆相遇,他莫名替她们付钱。 边想着事,不知觉周舒侗周走到了湖边。 “胆子不小。” 小郎君的声音再次突然出现,周舒侗超传来的方向转过身,惊得连退了几步。 第15章 误会 “你究竟是何人?”周舒侗微拧眉看着他,人说事不过三,这次是他们第三次毫无征兆的相遇,她总能问一句你是谁吧。 沈嘉远看向她的目光冷冽如刀,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她这问题。 阿翠尽责护在主人跟前,一脸防备,也心惊肉跳。这个小郎君真是莫名让人害怕。 看出他不愿回答自己的问题,周舒侗在心里更加认定他就是宁王的儿子,便换着法子确认:“小郎君一直在花园走动?” 小郎君?这陌生的称呼让沈嘉远勾了勾嘴角。这次他点了点头,眼神多了几丝饶有趣味,想看看她能问出什么所以然来。 “小郎君能在王府花园自由出入,想必也不是外人。”因为认定他就是宁王府的人,周舒侗神情放松不少。 沈嘉远想笑,普天之下,哪里他不能自由出入?好奇她能问出什么花样,仍旧点点头。 谁料周舒也并没按常理出牌,看到他点头,两眼一亮,笑眯眯问起吕娘子坠湖的事:“小郎君可是瞧见了吕娘子坠湖?” 这次沈嘉远开口了:“是又如何?” 声音如他人一样清冷。他不喜欢讲一些不相干的事,不过见周舒侗两眼放光看着自己,满脸的渴求溢于言表,他起了嬉戏之心,道:“你可是好奇为何吕娘子坠湖能惊动吕仆射赶来王府?” 周舒侗无视他逗趣的态度,重重点点头。她真的很好奇。 “坠湖本不是大事,真正的大事是……”沈嘉远把话卡在这,如愿看到她目光流露出无比渴望后才往下说:“她被男仆救起的时候衣衫不整。” 周舒侗怔住了,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莫不是吕幼兰在湖中挣扎的时候,把衣裳给扑通掉了? 这时代之不幸。如此漂亮的一个人,就因这落下了名节的污点。若是瞒住了也罢,没瞒住,怕是嫁高门子弟都困难。难怪在王爷书房里,吕相会那么生气,宁王府会帮他瞒住这件事。 只是宁王毕竟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吕相就算脸皮再厚,也没办法当做这事没发生,把女儿往宫里送了。能进宫的女子,是容不得半点污点的。 周舒侗心里忍不住替吕幼兰叫冤,毕竟在二十一世纪,女子穿泳衣,男女同一个泳池游泳都不算事。在这,不过是被一男仆救起,就落下污点。 “小郎君都瞧见了?”周舒侗打量着他,心里忍不住去想,若是吕相知道自己女儿的身子被宁王的儿子给瞧去了,是不是也愿意退而求其次,让她嫁入宁王府?想到这,忍不住又笑了。 沈嘉远嗤笑出声,看穿她所想,冷冷道:“不相干之人,我瞧她做什么。” 可真冷血,这人即使瞧见了,也会冷眼看着吕幼兰淹死吧,如果没有男仆过来救人……想到这,周舒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虽然没什么伟大的胸怀,但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饿一个人死的。 她会转身离开,眼不见为净。 李内侍过来了,瞧见周舒侗,笑呵呵呵问好,又对沈嘉远道:“阿郎,王爷王妃正找你呢。” 沈嘉远嗯了声,知道他们那边事情处理好了,便跟着李内侍离去。 待沈嘉远和李内侍走远,周舒侗才开口与阿翠道:“可觉得这小郎君与宁王有几分相像?” 问完后才反应过来,阿翠根本没跟自己进书房,不曾见过宁王。 宁王和宁王妃那边,确实已经安抚好吕相,并让他带着女儿回府了。 想到吕幼兰离开前的那一脸绝望,宁王妃有些担心,对沈嘉远道:“陛下,妾担心吕小娘子会想不开。” “不会的。”沈嘉远想也没想,把她这念头给否决了。前世他和吕幼兰相处过几年,对她说不上了解,但还是知道一点的。此女忍耐极强,绝不会因这事自杀的。 宁王妃不解他为何这般断定,但皇上金口玉言,说出不会,她自然也不好反驳。 宁王倒不关心这些,他比较在意的是,皇上竟然如此喜爱周旺之女。先是让王妃去她的及笄礼,给她挣脸面。又要他们宁王府设下这中秋宴,并想办法让吕幼兰绝了这进宫的可能。 自得了这旨意后,他们夫妻苦思冥想,才想出这样一个不至于让吕幼兰没了活路的法子。 “臣冒昧问一句,陛下喜欢周娘子什么?竟愿为她筹谋到这地步。” 沈嘉远笑了,没想到他的这些举动,竟让宁王叔误以为他喜欢周舒侗。 他会喜欢人?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可又没办法告诉宁王,他是重生的。前世他立吕相之女为后,让吕相势力做大,在朝中只手遮天,这世不过是不想前世重演。 见他们认定自己喜欢周舒侗,就顺势开玩笑道:“喜欢她好使。” 牙尖嘴利的小娘子,不正好使唤么。且前世周旺也算是个忠臣,一直没和吕相同流合污。 这是什么答案?宁王夫妻默默看了彼此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可奈何。 你说喜欢周娘子貌美,温柔,知书达理,志趣相投等,这些理由他们都还能理解,好使是什么?又不是臣子。 都说圣心难测,陛下也算他们看着长大的,但这孩子从小性格怪癖,他们是越来越不懂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他们心疼皇上自小孤苦,如今难得遇到个自己喜欢的人,作为他的叔父婶婶,自然是乐意想法子帮的。 只愿周娘子莫辜负圣恩,担得起这母仪天下的重任。 暮色降临,来宁王府参加中秋宴的贵女们陆陆续续离开。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周圆圆忍不住了,问:“王妃把阿姊叫去那么久,都聊了些什么?” 周舒侗和吕幼兰离席后,留在正堂的人就没离开过,多少有等着她们回来的意思。谁料她们竟是一去不回。 “不记得了。”周舒侗低下头,心不在焉把玩着戴在手腕的镯子。小郎君离开后,她在湖边坐了许久,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今日吕幼兰是不是一定会在宁王府坠湖? 不怪她会有这想法,实在是今日的宴会实在太没诚意。 可是宁王府的人有什么办法保证,吕幼兰一定会走到湖边呢?还是说不一定非要吕幼兰,任何一个贵女也可?这么做到底有何目的? 周圆圆不知道她在想事,只认为她是不想理会自己,暗暗生气。 “阿姊莫不是入了王妃眼,瞧不上阿圆了。” 听到这话,周舒侗终于抬起头,一脸诧异,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就算没入王妃眼,我也是瞧不上你的。” 周圆圆脸顿时涨得通红,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却气的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回到州府,周圆圆第一个跳下马车,红着眼去找母亲哭诉。 而周舒侗,下马车后就被管家告知,父亲一直在书房等她,想来也是迫切想知道她在宁王府中秋宴表现如何。 果不其然,周旺一看到周舒侗,便屏退了其他人,细细问她今日宁王府的中秋宴的事。 周舒侗一一对他说了,包括吕幼兰坠湖被救的事。 周旺听后说了句难怪。他就纳闷,一向把公务看得很重的怎么突然离开,原来是女儿在王府出事了。 周舒侗对吕相不关心,倒是挺好奇那个小郎君的,便问:“阿耶可见过宁王家的郎君?” 谁知周旺在听到这话后,脸色大变,问:“谁跟你说的?你在王府可是看到了什么人?” 周舒侗摇摇头,周旺这反应,她下意识换了说法:“就……在花园远远看到一个小郎君。离得远,没看清。” “宁王夫妻无儿无女。” 不是宁王儿子?周舒侗更困惑了。为何能自由出现在宁王府花园?那小郎君的浑身散发的贵气,若说他是一般人家,她是不信的。 不止周舒侗困惑,周旺也同样困惑,拧着眉自言自语:“小郎君?会是谁呢?” 猛地,周旺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中秋宴,会不会是宁王妃特意为皇上办的? 想到这个可能,周旺惊得两手发抖,忙问女儿:“今日在宁王府,你和阿圆可有注意言行?” 周舒侗恭敬回答:“这是自然的。” “可有……和那小郎君说上话?”周旺心中隐隐有些期盼。 周舒侗不知为何不敢说,下意识摇摇头。 看到女儿摇头,周旺瞬间有些失落。而后一想,虽然没说上话,但阿侗今日的表现好歹中规中矩,总比吕相之女坠湖要好。 优越感,有时候是对比出来的。 周旺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 第16章 筹谋 回到寝室往软塌一躺,周舒侗是再也不想动了。 “可真够累的,明明不过是用一顿饭,非得耗上一天。宁王妃也就出现了一小会。” 阿翠替她捏着腿,笑道:“娘子今日可是得了王妃的单独接见呢,没看到二娘子脸都黑了。” “她黑脸的时候还少吗?没看到今日她和京兆尹家的二娘子聊的多欢。” “那倒是。”阿翠点点头,有点为自家娘子打抱不平:“二娘子也真是过分,对外人都和颜悦色,对娘子就动不动黑脸。哪有这样的,对旁人还比自家人亲。” 周舒侗戳了戳她脑门,笑道:“傻阿翠,在她心里我可不是自家人。只怕还不如今日刚认识的林二娘子呢。” 说到林二娘,阿翠就想到被大家排挤的林家大娘子。不解娘子为何知道林大娘子的生母是扬州瘦马,还愿意与之结交。旁人怕是避之不及。 阿翠说出心中的困惑,担心周舒侗和她交往太密,影响了名声。 谁料周舒侗坐起身,单手托腮,勾唇看着远方,若有所思道:“我自是有目的的。” 林小慧长得漂亮,但二十岁了却还没婚配。周舒侗分析,除了生母出身不好这个原因外,定是林夫人故意刁难。 在这个时代,女子二十还没嫁,几乎可以断言是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她看着温驯,但目光坚毅,实则是有主见之人,想必心里也暗暗为自己的婚事着急。奈何身份地位太过卑微,一筹莫展。 周舒侗想改日再把她约出来谈谈,说不定在某些事上,两人能达成一致。 今日先不想了,太累了,她只想早点沐浴歇息。 她是个行动派,过了几日,便开始行动,私下约了林小慧出来见面。试探过几次后,大概摸清了她心中所想。周舒侗也明人不说暗话,直接对林小慧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问她是否有意做周旺的平妻。 林小慧虽也感觉到她对自己有所图,但没想到竟是想让自己嫁入周家。 周旺比自己大了十几岁,据闻继室是他少年时期就心心念念的人。即使是过去做平妻,日子能好过吗?林小慧下不了决心。但她都二十岁了,早已过了适合婚配的年华,嫡母也有意拖着她的婚事。她没有把握,靠自己是否有能力谋一门过得去的亲事。 若她真嫁不出去,父亲在尚且还好,若哪天不在了,阿弟定是容不下自己的。到时候她是绞了头发做姑子,还是一根白绫悬梁? 周舒侗也知道嫁人时人生大事,很难一下子做出决定。只是把利弊分析给她听。嫁给周旺做平妻,能摆脱林夫人。顺利生下一男半女后,不仅能在周家立足,以后也有了依靠。 分析完利弊,周舒侗让她慢慢想,此事不急。 周舒侗本想想着,有的是时间,林小慧可以慢慢考虑。却不曾想,紧接着发生了件大事。 皇上已差不多十四,朝野上下心照不宣,认为他也该充盈一下后宫。家中有适龄女儿的,都萌生了往宫里送的心思。谁都不曾想到,皇上比他们想的还有主意。 某日,当着百官的面,宁王提及皇上登基已快八年,是时候立后了。 嗯,这是点破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太史令紧跟着出列说,这些日子观天象,有红鸾星动的迹象。 很好,天时地利具,就差人和。 宁王再道,中秋宴那日,宁王妃见过吕娘子和周娘子后,觉得此二人很不错。 周旺暗喜,心道,那日中秋宴,果然是为充盈皇上后宫而办的。难怪向来不与人结交的宁王妃,会破天荒的举办中秋宴,可真是煞费苦心。 吕相胸口狠狠抽痛,他自是知道宁王妃邀请自己女儿赴宴,是有观察的意思。可谁让他女儿发生了那样的事,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肖想皇后之位了。 “感谢宁王妃厚爱,只是很不凑巧,吾女前段时间刚定了亲事。” 周旺本是把吕家当成做大竞争对手的,宁王点名的两个意属人选里果真有他们,做好了力争的准备。谁料吕相竟然给女儿定亲了。 定亲了,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最强的竞争对手,一下子就没了威胁力。 “哦,那恭喜了。”宁王朝他拱了拱手,开始全力以赴夸赞周旺之女。 周旺越听越心虚,到后面甚至额头直冒冷汗。心里暗叫,宁王说的是他的女儿吗?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若是日后皇上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岂不是会很失望? 可皇后之位诱惑太大,他的虚荣心战胜了良知,没办法站出来跟宁王说,你说错了,我女儿其实无才无貌无德。 他不行,他做不到。女儿若被立为皇后,他就是国丈,周家也能保百年不衰。 周旺思绪有些乱,不等他反应过来,立后的事就这么定了。 立周家之女为后,立后典礼明年春举行。 干脆利落,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本朝最重大的事之——立后,给定下来了。 出了太极宫,周旺仍晕乎乎的,旁人不断向他道喜,他也不断跟别人道谢。最后怎么回到家的都不知道。 在书房呆坐到夜色降临,整个人终于又清醒过来了,立刻动身去找长女。 周舒侗刚吃完暮食,看到父亲跌跌撞撞走进来,还真是吓了一跳。 “阿耶,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般慌张?”周舒侗忙上前,把他扶到蒲席上坐下。 周旺坐下后,示意她也坐,道:“阿侗,今日在太极殿上,宁王提出要立你为后。” 这……呃……周舒侗就算拥有二十二岁的灵魂,也毕竟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半会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虽然刚穿过来就知道,父亲想要送她进宫,继母继妹不愿意让她进宫。外边的人都传她和吕相之女很可能会进宫。也有不少人在暗暗期待着,她进不了宫…… 总之那感受就是,你爸爸想你考清华,你身边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在议论你能不能考清华,然后还在读高三的你,觉得能不能上清华,也是高考后的事,现在不过是努力阶段,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被清华提前录取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所以,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高兴,说不上。 不高兴,也说不上。 意料之中,说不上。 意料之外,也说不上。 只能感叹,也许这就是该死的命运吧。 周旺自己本身就还没从震惊中完全清醒过来,自然也没发现女儿的走神,一个劲念叨着,立后典礼还有半年,让她以后注意言行,多读书,多学习礼仪,要担得起这母仪天下的重任等等等等。 不过周舒侗是个接受能力很强的人,很快她便接受并消化了这个消息,甚至想到了,自己准皇后的身份明确了,想让周旺娶平妻的事就更好办了,也更多选择了。 择日不如撞日,周舒侗趁周旺正在兴奋的头上,干脆把这事说予他听。 “能进宫,儿真是高兴,可为家门兴衰出一份力。可一想到以后很难再见到父亲,又有些难过。”周舒侗巴掌大的脸,满是哀伤。 听到家门兴衰几个字,周旺也瞬间染上一点哀伤,感慨女儿真的长大了。坐上了最尊贵那位置,心系家门荣誉。宫门深似海,以后她在后宫果的好或不好,除了仰仗他这个在前朝的爹,更是得靠自己。 “这些日子,儿其实也有一件心事。” “何事?且说与我听听。”周旺想,如果不难,就帮女儿解决。 周舒侗看了眼阿翠,示意她出去。待屋内只有父女两人,才道:“儿想,父亲今年三十有七了,旁人这年纪,有些孙辈都有了,父亲却只有女儿一个。阿娘进门也快三年了,肚子还是毫无消息。父亲何不考虑再纳个侍妾。” 周旺没想到女儿会跟自己说这个,脸微红,道:“周家祖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哦,周舒侗了然,原来以前她想错了。父亲不是没动过纳妾的念头,不过碍于祖训。这就好办了。她还担心周旺对白月光过于痴心,让林小慧进门的事难办呢。 “那父亲是否有考虑过娶平妻?” 这话一出,周旺愣住了。 平妻,他还真没想过。 只是听到女儿这建议后,竟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能娶平妻,倒也不违背祖训。 第17章 想漏了 那日太极殿上定下周舒侗为后,门下省便开始拟诏。没几日,立她为后的圣旨也昭告天下。 一时之间,周府门庭若市。 卢巧云觉得这日子她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明明心里堵的要死,却还要强撑笑脸,迎来送往。就这样强撑了几天后,她向周旺提出了想回娘家一趟。理由既然是千篇一律的,母亲身体不适,甚是挂念。 周旺向来不喜她和卢家人过多往来,但卢老夫人身体不适,他若阻拦她回去看望,伦理上也有些说不过去,便允了。 得了周旺首肯,翌日一早,卢巧云便带着周圆圆坐上马车回卢家。 坐上马车后,周圆圆还有些不乐意,绷着脸道:“阿娘,我不想看到舅父舅娘他们。” 卢巧云也是一脸不高兴,反问:“难不成你想留在家中继续看那些人上门贺喜?” 她也不想回家看嫂子嘴脸,可是在府里带着,听着别人向自己道喜,心痛的就像被人刀子扎了一次又一次。 周圆圆说不出话,自阿姊确定要进宫后,她在家就没舒心过。算了算了,阿娘想去就去吧。 而周舒这边,因身份有了变化,出门没那么方便了,每日也被安排的满满的。 圣旨颁布的翌日,宫里便派了人到周府,教大梁准皇后礼仪。 不学不知道,周舒侗真不知道,要在皇宫里生活,需要学那么多东西。还好她前世经历过996的摧残,若是原主那娇气的性格,定是受不住的。 只是她始终惦记着和林小慧提过的事,这日知道卢巧云和周圆圆一早出了府,而周旺恰好沐休。周舒侗两手一拍,觉得是个好机会,便忙让人去林府请林大娘子过府一聚。 如今周舒侗是什么身份?大梁未来的皇后。她请林小慧过府,林夫人即使心里不乐意,也是一脸笑容把人送出门的,还顺便给她备上一份大礼。 林小慧有些受宠若惊,坐上马车后仍有些不敢相信。今日夫人不仅没打骂自己,还笑盈盈送自己出门。 在让人去林府接人的同时,周舒侗也来书房找周旺,联络联络父女感情。 “阿耶可还记得儿跟你提过的,在宁王府中秋宴上遇到的林家大娘子相谈甚欢的事?” 周旺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事他自然是没放在心上的,怎么会记得。 周舒侗也不认为他会记得,接着往下说道:“说出来父亲可能不相信,林娘子虽然出身不怎么好,但她的温柔,竟让儿想起了阿娘。” 这……周旺感受有些复杂,说到出身不好,他倒想起来一些关于林兆尹的事,传闻他年轻的时候极度宠爱一个扬州瘦马,还生下了一个女儿,莫不就是女儿提的这个林大娘子?这一点周旺无法不介怀。 看出他想法,周舒侗在心里暗骂了句狗男人,面上仍笑着道:“儿今日邀请了林娘子过府一聚,希望阿父亲勿责怪。” 周旺面带难色,只是人已邀请,且女儿也哀求到自己自己跟前了,只得应下了。 周舒侗骂的没错,周旺果真是狗男人。他对林娘子出身的介怀,在花园不经意瞥了一眼后,消失殆尽,还莫名理解了当年林兆尹为何会喜欢那女子。如果母亲也如同女儿一般貌美,很难教人不动心。 林小慧完全遗传了生母的美貌,肤如白雪,眸若星辰,桃腮带笑。怎么说也是在林府养大的,气质优雅,一举一动让人赏心悦目不已。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那一声‘周舍人’,让周旺听得心都醉了。 奈何他只能‘路过’,不方便久留。纵使想再多看两眼美人,也只得暂时按耐住心中的躁动。 周舒侗本来还想问问林小慧考虑的如何,看到她对周旺的态度,心里大概明了。 怕是自己准皇后的身份,让她不再犹豫了。 虽然有些现实,但周舒侗喜欢她这份识时务。她自己本就不是什么道德高尚之人,想要的,努力去争取,总比明明想要,却端着来得好。 林小慧有些紧张,不过也不打算遮掩,带了点怯意问:“阿侗,你会不会见我因为你身份的变化,改变了想法,而觉得我……” 周舒侗笑了,道:“你若这么想,我才觉得不妥。我都要成为皇后了,你都还不懂把握这机会,就是我看错你了。” 林小慧松了口气,她不是一点都不担心周舒侗不喜自己这般趋炎附势。但扪心自问,有几个人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更何况是她。把握住了,她就可以彻底摆脱过去的生活,再也不用看人脸色生活。 机会就在眼前,也只有一次,她必须抓住。 “跟你说实话也无妨,我希望父亲再娶,不过是想有个人可以制衡卢巧云。”周舒侗冷笑,卢巧云欲让人调戏毁她清誉,这事触犯了她底线。在这个时代,清白于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不亚于性命。 若那日不是她反应快,真给那几个泼皮捉了去,哪怕只是带走一会,只怕也保不住名声。 卢巧云这人是聪明,也够手段,更擅长揣摩男人心思,却偏犯了大部分女人都常犯的错,竟相信男人对自己的爱是唯一且不变的。她便想看看,卢巧云看到自己房子塌的那一刻,是何感想。 最重要的是,她对卢巧云母女实在厌恶,不愿意日后自己成为大梁皇后,给周家带来的荣耀,让卢巧云生下的儿子给白捡了。 林小慧羞涩笑了笑,后宅争宠,她是从小看到大的,早已习以为常。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后宅就这一方天地,谁不想有郎君的宠爱,她有信心。 周舒侗得空的时间实在不多,和林小慧聊了一个时辰左右,宫婢就隐隐暗示了几次,该学礼仪了。 林小慧识趣离去,离开前,收下了周舒侗的回礼。 有这份回礼,她回林府后的日子想必会好过很多。 转眼天色又渐黄昏,金辉余撒,长安大地笼罩在一片温和的金色之中。周舒侗也结束了今天的学习。 睡前,阿翠和往常一般给她捏腿。主仆二人有句没句说着闲话,不知怎么说到当今圣上来。 虽然清楚自己抱着富贵养老的心态进宫的,但女人嘛,对自己要嫁的人总是有那么几分幻想的。周舒侗便问阿翠,可曾听说过皇上是怎样的一个人。 阿翠吓了一跳,还好屋内没有其他人在,不然妄议皇上,那可是要杀头的。 见她小脸都吓白了,周舒侗勾唇笑了,她也整日待在这后院之中,又怎么有机会听说到关于皇上的事。 目前为止,只知道皇上身体不好。周舒侗想起自己很喜爱的电视剧《琅琊》,自动把皇上脑补成梅苏的样子。 体弱的人,一般都比较温柔吧。 然而几天后,朝中发生了件震惊整个长安的事。 一位御史大夫,因为惹怒了皇上,竟在太极殿内被当场赐了毒酒。这也就罢了,皇上盛怒难平,那位大人的家眷也受到了牵连,全家上下不分老幼,徒刑一年,流放两千里。 眼见就要入冬了,听说那位大人的父母都年过古稀,能否熬得过这流放两千里真说不准。 这件事闹得太大,城中百姓免不了暗暗议论。 周舒侗知道这事后,震惊到久久不能言语。一个不悦就杀御史大夫,还全家流放,这皇帝是不是有点嗜血暴戾过头了?这样一想,再也无法把皇帝代入梅苏形象。 搞不好皇上真的是病久了,性格变得抑郁暴躁。她嫁入宫后,日子不会太难熬吧。 周舒侗越想越清醒,越想头越痛,难得失眠了。随意披了件外衣,依窗望月,许久许久,心中那丝慌乱都按不下去。 看着屋外黑漆漆的天空,周舒侗喃喃道:“千想万想,只想着当上太后的美好日子,竟不曾考虑过皇上是个怎样的人。现实终究还是现实,哪有那么一帆风顺的养老生活。” 躲在暗处守护的侍卫闭上眼,告诉自己,听不到听不到,他什么都没听到。 然而当回宫向皇上汇报时,沈嘉远忽然问到周舒侗知道‘那件事’后反应如何。 侍卫自然知皇上说的‘那件事’是指近来全城百姓都在暗暗议论的御史大夫一事,苦恼了,如实回答,怕皇上恼怒,一起之下把他砍了。撒谎,那是欺君,一样要被砍脑袋。 横竖都是死。 侍卫额头直冒冷汗。 沈嘉远本是随口一问,谁料侍卫竟是这反应,便知这里头不简单。放下手中的奏章,盯着侍卫。 被皇上看着,等着他回答,只得硬着头皮禀告道:“周娘子她……她……有好几天睡不好,站在窗边直到三更。” “只是站着?”沈嘉远笑意未及的深眸愈加幽暗,看得侍卫冷汗直流。 明明已是深秋,天气早已转凉,侍卫却整个后背都湿了,不敢欺君,把周舒侗念叨的那句话一字不落转述给皇上听。 沈嘉远冷笑。 可不是么,日子哪有想得那般美好。 第18章 恨意 御使大夫被当场赐死在太极殿,这事对朝野上下的震撼是极大的。再加上后续一系列的抄家流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事都成了坊间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 不过后来周舒侗从周旺那也了解了下事情经过,这个御史大夫确实不无辜,这十几年来,被他诬陷的忠良不少。只是此案过后,臣子们面对他们这个年轻的皇上,愈发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仔细回想,这一切也不是毫无踪迹可寻。这一年以来,皇上行事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明明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可绷着脸往那一站,空气都变冷了似的。那骇人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以前他们只道天威慑人,如今一想,什么天威,就是暴戾。 周旺从太极殿出来,一摸额头,竟满头汗。 今日皇上心情似乎又不好,坐在龙榻上,一言不发,一脸阴霾。 他话说完许久,仍不见皇上开口,整个大殿,安静得像停滞了一般。 周旺壮着胆抬起头,想再开口,却看到李内侍对自己比了个别出声的手势。他只得安安静静站在那等。时间变得格外难熬,明明已是冬季,后背的汗却一点点渗透了衣襟。 许久,久到周旺以为半天已经过去,沈嘉远才抬起头,开口却是:“卿先回吧。” 周旺哪敢再提方才所说之事,如得了赦令般,倒退着出了大殿。 殿外,太阳西沉,把西边那一片天染的通红。周旺眺望着远方,摸着还砰砰跳的心脏,第一次觉得生命如此美好。 疾步走到宫门口,坐上马车后直接回了府,也不想去想那些烦人的公务。此时的他,急需要个没人打扰的地方静静待一会。 阿翠托人在食铺给周舒侗买了些糕点,去前院拿的时候,恰好看到周旺拧着眉回来。回到寝室便顺口和周舒侗说了这事。 周舒侗拿糕点的手一顿,美目转啊转,小口咬着刚买回来的糕点,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父亲这些日子,放衙回来似乎心情都不大好,应是公事上被人添堵了。以周家现在这个势头,这时候还敢给他添堵的人不多。 除非……是皇上? 如果是皇上,就有得琢磨了。 吃完手中那块糕点,周舒侗那手帕擦了擦手指,吩咐阿翠:“把余下的糕点装进食盒中,随我去书房找父亲。” 阿翠以为娘子是看主人心情不好,送糕点去宽慰,自是麻利收拾好。 周旺回来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内,盘腿胡坐在榻上,回想今日皇上对自己的态度。 今日确实是他不够谨慎,不该被同僚夸张两句,就跑到皇上跟前劝谏杀言官之事的。 人已杀,家已抄,亲属也流放了,他再说又有什么意义?再说,这些本是谏官的事,他一个中书舍人,凑什么热闹。 想清楚后,周旺后悔的捶胸顿足。 周舒侗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父亲看着脸色不大好,可是最近公务繁忙?”周舒侗跪坐在他对面,边说边把食盒的糕点拿出来:“女儿吃过这家食铺的糕点,觉得不错,今日特意让人去买了些,父亲不妨尝尝。” 周旺哪里有胃口,方才在这书房内越想越觉得,近来皇上对自己的态度差了许多,正不解和不安呢。 为何突然这样?莫不是有人在皇上跟前说自己是非了?可他为官十几载,未曾干过违背良心的事,也没什么可让人说的。 都说圣心难测,周旺没想到自己位居高位多年,如今才体会到这话的真正含义。 见他不开口,眉头反而越拧越紧,周舒侗只得直接问:“阿耶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周舒侗话语温柔,连称呼也亲昵了些。 周旺看着一脸真切看着自己的女儿,忽然担心,女儿性子这般直,是否应付得来老奸巨猾的臣子都看不透的圣上。 “阿侗,快要进宫了,可会感到害怕?” 周舒侗装出一副‘原来父亲是在担心这个’,笑得更加乖巧:“阿耶放心,儿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任性不懂事的阿侗。进宫后,一定会谨言慎行,用心伺候好皇上的。” “圣心难测,只是用心恐怕不行,你得学者揣摩皇上的心思。” 周舒侗点点头,道:“明白,儿会努力的。”随后面露担忧,问:“莫怪儿多言,瞧着父亲近来总是一脸愁容,可是受御史大夫一事影响?” 周旺怔了怔,只道女儿是真的懂事了,也能看出他的忧虑了。 他的反应已经做出回答,周舒侗脸上的担忧更重了,怯怯问:“皇上……莫不是性子有些暴躁?” 听到这话,周旺脸色大变,才觉女儿懂事了,她就口出狂言,喝斥道:“放肆,皇上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 尽管周旺心里是认同她这说法的,但皇上毕竟是皇上,他不能放任女儿这般口无遮拦。说皇上性格暴躁,不就是说皇上是暴君吗?只是这么想,周旺都头皮发麻,幸好此时屋内只有他们父女二人。 周舒侗低声认错,看出周旺虽然言语严厉,却也不是真生气,便又壮着胆说道:“儿自是不敢议论,只是有些事,父亲不告诉我,儿更加无从得知……” 这话说的在情在理,周旺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是啊,女儿半年后就要进宫了,他若不跟她说些皇上的情况,又有谁会和她说。可那是皇上,谁又敢多说。 周旺缓缓开口,道:“皇上肩负天下苍生,担子不轻,你要多忍让些。” 这算是间接承认了皇上性子暴躁,周舒侗心沉了沉。 周旺以为吓到她了,安慰道:“你别想太多,进宫以后用心伺候,能得圣宠,日子不会难过的。” 毕竟目前后宫中,连一个妃子都没。只要早点怀上龙嗣,把这后位坐稳了,日后就算选秀也没什么能威胁到她的地位。 “儿不觉得进宫的日子会难过。”周舒侗笑了笑,身体不好的人,暴躁好像更容易加重病情。熬过艰难的日子,她依旧能是太后。有盼头的日子,不会难过的。 周舒侗的笑容,淡然且坚定。 周旺晃了晃神,有那么一瞬间,竟在女儿身上看到了元妻的影子。 尽管她已离开了好几年,他也甚少会想起。但此刻,看到女儿这笑容,他竟能清晰回想起,元妻那总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有时候他也会被她这样的反应所气,只是不管自己如何气急败坏,她都能淡然冲自己笑。 这笑容总让周旺觉得,自己好似离她的世界很遥远很遥远…… 司制房来给周舒侗量身,赶制嫁衣。就这一项,就占用了她半天时间。 周舒侗不知道帝后的嫁衣有多复杂,需要量这么仔细。整个人站在那被绣娘转来转去,差点晕了。 等到一切结束,坐在榻上,想到今日还要学礼仪,周舒侗就有点头痛。 也许老天今日体恤她辛苦,竟让吕幼兰来找她。 周舒侗可不管来人是谁,突不突然,能让她有个借口不用学礼仪,她就开心。 吕幼兰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变了许多,并不是容颜上,而是给人的感觉。 在宁王府见到的吕幼兰是美丽的,也是高傲的。可今日的吕幼兰,虽然依旧美丽,浑身却没有了光芒。就像一颗本来色泽莹润的珍珠,忽然蒙尘黯然了。 吕幼兰坐下后,客套问候了几句,最后自嘲道:“父亲本不准我过来找你,但下个月我就要嫁人了,想来这应该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 周舒侗很是惊讶,距离中秋宴不到两月,她竟然谈婚论嫁了。如此仓促,实在出乎人意料。 不管怎样,周舒侗还是向她贺喜,客套道:“嫁人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的。” 吕幼兰苦笑,看着周舒侗,心道她倒是活的越发有光彩。 “不会再见了,我要嫁去的地方很远。” 周舒侗没顺着她的话去问她要嫁去哪,只是笑着道:“再远也是在大梁这片土地上。” 吕幼兰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怔了怔,这次笑的倒真心了许多,喃喃道:“倒也是,只是幽州真的太远了。” 在定下这门亲事之前,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嫁离长安的一天。 想她身份尊贵,从小母亲就告诉她,日后她要嫁的人,纵使不是贵胄,也定是簪缨世家子弟。谁曾想,天意弄人,一场意外,让父亲痛下决心,让她远嫁。 这一切转折,皆因在宁王府的那次落水。 她曾问父亲,不过是一场意外,真得非得如此吗? 父亲说是。 她不懂,她明明没做错什么,怎么就罪大恶极了般,被家族抛弃,匆匆安排嫁给幽州节度使,“幽州?” 听到这个地方,周舒侗也很意外。 这确实太远了,边境。 吕幼兰点点头,苦笑:“没错,幽州。” 一个她从未去过的苦寒之地。 “快要走了,有些话我也不妨和你直说。”吕幼兰再抬起头,眼神已和之前不同,多了浓浓的恨意:“周舒侗,我真是没有想到,宁王府竟会为了你不惜做到如此。” 第19章 帝后大婚 吕幼兰走了,带着浓浓的恨意离开周府。也将带着浓浓的恨意,远嫁幽州。 在她离开后,周舒侗呆坐在榻上想了许久许久。 “宁王府竟会为了你不惜做到如此”这话在周舒侗脑海中久久散不去,没明说的另一层意思,她怎么会听不懂。 吕幼兰认定中秋宴那日,宁王府设局毁她清誉。怨恨宁王府,怨恨她,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彻底断了她入宫的机会。 周舒侗想了想,若非她是本人,确认自己从未和宁王宁王妃有过任何筹谋,站在旁人的角度去看那天及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也难免会这么想,更何况吕幼兰。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关系,实则千丝万缕。 没有吕幼兰的出局,她不会那么顺利被立为皇后。而没有那日的落水,吕幼兰不会如此轻易出局。 若那天吕幼兰坠湖被男仆所救真的是宁王府设的局,宁王夫妻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帮自己?就为了和原主生母的那点所谓交情?周舒侗立刻在心里否认。 及笄那日后,她也问过父亲,母亲是否和宁王妃有交情。周旺自己也一脸懵,只是说成亲这么多年,也没见母亲和宁王妃有往来过。 十几年没往来过的人,能有什么交情?不过是个说辞罢了。至于她为何要屈尊降贵参加自己的及笄礼,只有天知道了。 所以尽管一切看起来确实是如吕幼兰所说,这事为断了她进宫的念想故意设的局,周舒侗也不认为,宁王府为了自己。 这一切,也许只是该死的命运巧合罢了,但心中某一块又觉得很不踏实。当日小郎君总不会莫名对她说‘不要靠近湖边’。 想不透,吕幼兰这件事,处处都显着蹊跷。 周舒侗因吕幼兰苦恼了好几日的同时,卢巧云也深陷在不安之中。 这段日子以来,卢巧云总是会莫名觉得心慌。周旺对自己,好像总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她费尽心思挑逗,他竟以疲惫带过。 卢巧云不安,担心周旺变心了。 可这念头一冒出来,卢巧云又马上告诉自己,不会的,若他会变心,就不会在兜兜转转十几年后还是娶了自己。他对自己的感情,是真的,不会那么容易变。 莫不是最近真的太忙,让他没了心思? 这日,卢巧云亲自下厨,给周旺做了几道好吃的。体贴入微,服侍他吃的开心又满足。 “郎君可要再喝两杯?”卢巧云笑着看他把最后一杯酒喝掉,晃了晃空了的酒壶。 周旺想了想,有些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和她说开,便道:“也好。今日你也喝两杯吧,我二人好久没坐在一起喝酒了。” 卢巧云开心让人去添酒,心道总算不枉她今日这般费尽心思。 此时的她以为,夫君只是想和自己开心喝一回酒,哪会想到他其实也是另有目。 仆人又盛了一壶酒过来,放下后,周旺屏退了他们。 卢巧云以为他和以前一样,喝多了难免情难自禁,不想被仆人看到,捂嘴笑着娇嗔了句讨厌。 周旺和她碰了两次杯,见气氛不错,便把自己想再娶平妻的想法说了出来。 轰隆一声,卢巧云直觉似有什么突然崩塌了,整个人脑袋忽然一片空白,拿着酒杯的手也僵在半空,一脸不敢置信看着周旺。 他方才说什么?娶平妻? 慢慢回过神来,卢巧云既心慌又愤怒! 周旺竟然想娶平妻!不是纳妾,是娶平妻! 卢巧云也想过,若再过一两年,她还不能怀上孩子,就算周旺不开口,也是要为他纳一侍妾的。心里难免会难受,但谁让她肚子不争气。周家香火总是要延续的。以后侍妾生下孩子,抱到跟前养便是。 她是想都没想过,周旺竟然会有娶平妻的想法。 嫁给周旺三载,仍暗地里被城中贵妇瞧不起。如果周旺再娶了平妻,她在那些贵妇面前,不是更加永远抬不起头吗? 不行,不可以。 娶平妻可远比周舒侗要进宫对她打击打。 卢巧云眼慢慢红了,眸中水雾越来越厚,最火滚落出眼眶,一滴一滴顺着脸颊低落。 “莫不是妾做了什么让郎君不满意,才让郎君想再娶一妻?” 周旺有点不敢正视她的眼泪,毕竟是自己心里肖想了十几年的女人,娶她进门的时候,他也有一种终得圆满的感慨。也不想去细想,为何不过三年,自己能如此淡然跟她说娶平妻。 “自然不是,莫胡思乱想。”这话周旺是板着脸说的。 “既然不是,为何要娶平妻?你若是想纳妾,妾是会那小肚鸡肠不许的人吗?” 周旺自知理亏,不知该如何解释,最后只得道,他年岁已大,想早点为周家延绵香火。 “妾知道了,郎君定是嫌弃妾进门三载仍未能生下子嗣。既然如此,何不干脆和离,何必娶平妻来让妾难堪。”卢巧云气昏了头,说出了和离的混话。 周旺一愣,听到和离二字就知道她已失去理智,压着性子安抚,给她讲道理。什么阿侗即将进宫,以后免不了需要周家助力来坐稳后位。娶平妻,生下的孩子是嫡出,将来仕途也能更顺一些。 卢巧云越听哭的越伤心,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周家,为了周舒侗。她做错了什么,要忍受这些? “夫君是认定妾怀不了孩子吧,既然如此,妾还能说什么。” “阿云,你是最善解人意的,怎么这事就不能好好想想?”周旺有些心累,拉着她的手道:“你依然是吾妻,在这个家的地位不会变的。” 卢巧云甩开他的手,跌跌撞撞站起身,一脸绝望看着他,道:“妾不是小气之人,郎君想纳妾,可以。想娶平妻,不行。” 周旺脸沉了沉,林小慧虽然是扬州瘦马所生,但生父毕竟是京兆尹,且一出生就在林府养大,林兆尹怎么会让女儿给人做妾?何况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侍妾生下的儿子,始终不那么名正言顺。 算了,阿云乍听到难免会难以接受,等她冷静下来再好好谈吧。 周旺觉得累,也没了喝酒的兴致,唤人备水沐浴。 年底中书省事多,周旺娶平妻这事一放,就放了许久。 转眼又快到春节,年后便是立后大典,娶平妻这事只能继续往后放。 拖了那么久没消息,林小慧也有些担心。不过周舒侗在给她的书信中一再宽慰,让她宽心,这事定不会有闪失。 林小慧想了想,也是,朝中上下都在为册封大典忙碌,她和周旺的事定是要排在这之后的,便安心等着。 自和周舒侗有交往以来,她在林府的日子也好过了。夫人待她虽然依旧不亲热,却也不敢再明目苛刻。弟妹也没敢来寻她麻烦,想必是被交代过。 日子好过了,等待也不难熬了。 春节过后,礼部几乎忙到人仰马翻。既要操办上元节的灯会,又要准备即将到来的立后大典。连番折腾下来,几乎每个人都肉眼可见憔悴了许多。 礼部尚书本不是煽情之人,这时候也多次站出来给大家打气:“再坚持坚持,忙完册封大典就可以喘口气了,到时候请你们去最好的酒肆喝酒。” 下属官员顶着眼下的青灰,道:“喝酒就不必了,若是能告几天假歇息几天倒是不错。” 礼部尚书哪敢承诺,只得嘿嘿尬笑带过。 不管如何辛劳,帝后大婚这一天总算是到了。 毕竟是成亲,周舒侗想两辈子可能也就经历这一次,自然也想好好对待。刚开始,她还能分得清自己在干什么。但这流程实在太复杂了,到最后她已经彻底分不清,只得随着宫婢指示,让自己干什么便干什么,然后在钦天监定的吉时出了周府,坐上马车。 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过长安大街,向皇宫走去。 周舒侗打量着这专属于皇后坐的马车。很宽敞,比她在周府睡的榻还大,又舒服,坐在里面,完全感受不到颠簸。 这就是区别,只是一辆马车,都已经是天壤之别。 马车是慢慢向前驶,许久许久才终于进了皇宫。 从此,一门之隔,两翻天地。 周舒侗在宫婢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太极殿前偌大的空地两侧,早站满了人。礼乐奏的惊天响。而遥远的太极殿上,那穿着黑色冕服装、头戴通天冠,虽看不清样貌,也让人觉得气宇轩昂的身影,便是她要嫁的夫君,也是当今圣上。 周舒侗收回了心神,庄严肃穆,在宫婢的引领下,一步步向前。 她不知道脚下有多少台阶,只知道她每走的一步,向前,也向上。 站在太极殿上的身影慢慢清晰,待到两人只有几丈远,周舒侗看清他的样貌,震惊到有那么一刹那脸扭成一团。 竟是他! 还好周舒侗很快反应过来,没人看出她的震惊,不然就失仪了。 不对。 大殿上那人冲她勾了勾唇,周舒侗心颤了颤,觉得方才自己的惊慌并没有躲过他眼睛。 第20章 好眠 帝后同站一起,接受百官朝贺。 奏乐声,鞭炮声,震耳欲聋。 接着便是祭天,还好一切有钦天监和礼部操心,皇上和皇后只需在最后环节磕几个头。但从开始到最后磕头,也过去了半天。 暮色渐沉,周舒侗终于被送到两仪殿。 看着偌大的宫殿,宽敞,明亮,庄严,周舒侗满意地抿唇笑了笑,对这个以后自己居住的地方颇为满意。 帝后的洞房,自是没人敢闹的。 周舒侗安静跪坐在榻上等着皇上过来,低眉顺目,任谁看了都觉得这个皇后端庄贤惠。没人知道此刻她心中所想的是,皇上才十四岁,今日真的要圆房吗?越想,脸越烫,心中甚是难为情。 想来也是莫名其妙,皇上的年纪她是一早知晓的,可那时候一切毕竟只是听说,遥远的很。所以也没想过男女事情。此时此刻,他们正儿八经行了礼,身处这洞房之中,紧张和羞涩越来越强烈。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他就是小郎君的缘故?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有过几面之缘,反而容易尴尬。完全陌生,倒也没什么多想。 小郎君竟是皇上,直到现在周舒侗仍觉得很不可思议,却也有许多原本想不通的地方能释然了。 难怪他可以自由出入宁王府,难怪他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难怪总觉得他身上有股逼人的贵气。 这么看来,宁王府那次的中秋宴应该是真为皇上而设的。 如此看来,吕幼兰所说很大可能真的,那次中秋宴也许就是为了彻底断她入宫的可能。 可真是个坏东西,下手那么狠,直接让吕幼兰无法嫁长安荀贵。 即便如此,周舒侗也不会去想皇上如此苦心挤兑掉吕相之女,是因为喜欢自己。他们虽有数面之缘,她并未在他身上看到善意。每次他看她,有的不过是玩味。兴许事情是这样的,皇上不喜欢吕幼兰,可碍于吕相的权势,不好公然拒绝,只好让宁王帮自己。 思及此,周舒侗微微喘了口气。有种错觉,感觉自己是入了敌人圈地的猎物。 皇上是从什么时候起打她主意的?她身上有什么可被他图的? 满脑子问号之时,沈嘉远过来了。 宫婢早已准备好合卺酒,待他一来到,便奉上。 周舒侗和他一人拿起一杯,两手交叠,在一堆吉祥话中喝尽了杯中的佳酿。 谁料喝完后,沈嘉远不悦皱起眉,冷眼看向奉上酒杯的宫婢,凉凉说出:“拖出去,杖毙。” 宫婢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听到这话,顿时吓到脸色雪白,扑通跪下,不断磕头求饶。 周舒侗也觉莫名其妙,因他突然的发怒跟着担心起来。 李内侍也是始料不及,笑着小声开口劝道:“陛下,今日是您大喜之日,不如就罚轻点。” 沈嘉远脸色沉沉,冷哼出声,道:“笞刑三十,必须见红。” 宫婢听到能活命,不敢再求饶,改而磕头谢恩。 周舒侗心也沉沉的,看着人把宫婢拖了出去。 经此插曲,伺候的宫婢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注意惹怒皇上丢了小命。 脱下华服,沐浴换上便服,宫婢和内侍官自觉退到外间。 偌大寝室,只剩帝后二人对视而坐。 沈嘉远笑看着周舒侗,笑得她心里发毛。 周舒侗受不了被他这样看着,本着早睡早超生,壮着胆开口道:“皇上,就寝吗?” “皇后困了?” 周舒侗本想说困了,但一对上沈嘉远那不带温度的眼眸,脑海中立刻浮现‘欺君’二字,再想到刚才那个宫婢,没做错什么都莫名被罚。若是她说困了,躺下后却迟迟睡不着……立刻改口道:“倒也不困。” “不困就早些躺下歇息吧。”说罢,沈嘉远伸了伸腿,径自躺下。 周舒侗再次满脑子问号,这是什么逻辑?而且看他这态度,貌似没有圆房的意思。 也好。也许皇上年纪太小,还不会想男女之事。 周舒侗在他身侧小心躺下,两人之间的间隙足以再躺下一人。 今日她几乎三更就被叫起,又站了大半天,一躺下,浓浓困意席卷而来。本以为身侧躺了个陌生人,还是个性格暴戾的陌生人,会睡不着的,谁料没半刻钟就沉沉睡去。 听到旁边的呼吸声慢慢沉稳,沈嘉远睁开眼,眯眼侧头看向周舒侗。 她竟然这么快就睡着? 她竟然能睡的这么踏实? 这是怎样一个女人? 自他重生以来,行事愈发偏激,哪个面对他时不怕到瑟瑟发抖,她竟然可以躺在自己身旁安睡。 沈嘉远勾唇讥笑,再次闭上眼。 然而过去许久,依然没能睡着。听着身旁沉沉的呼吸声,沈嘉远莫名不痛快。 他起身,用力推了周舒侗一把,把她猛的吓得惊坐起。 因为刚醒,目光还有些呆滞。扫了眼陌生的环境,最后落在身侧人身上,周舒侗终于回过神来,她进宫了,她和皇上睡在一张床榻上。 “皇上……” 沈嘉远冷冷开口:“朕口干了。” 周舒侗在心里怒骂,狗皇帝,口干不会叫宫婢给你倒水喝,非得吵醒她。但面上看不出一丝不耐烦,笑容可掬,马上滚下榻,亲自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沈嘉远接过,抿了口,立刻不悦皱眉:“凉了。” 周舒侗再次暗骂了句狗皇帝,笑容可掬把守在外间的宫婢喊进来,道:“皇上要喝温热的水。” 宫婢不敢耽搁,马上把外间把还架在炭炉上烧着的水倒入半杯凉水中,小心翼翼端进来。 沈嘉远接过那一下,周舒侗看到宫婢嘴唇都吓白了。定是怕沈嘉远不高兴,又杀人吧。 还好这次沈嘉远没有再继续闹,喝过后便又躺下。 他躺的地方是外侧,周舒侗看他这么不自觉,微微皱眉,小心翼翼提抬起脚,大步跨过他爬到内侧。 正准备躺下,沈嘉远又冷冷道:“皇后好大的胆子,竟敢跨过龙体。” 周舒侗心又突突突加速跳动,无比担心,自己不会成为有史以来,新婚之夜就被皇上处罚的皇后。 “皇上……你躺在外侧,不越过你,我、我如何上来。”周舒侗小声辩解,说着说着,竟觉得这话有些暧昧。 竟敢辩解。沈嘉远眼眸一愣,盯着她好一会。这女人还敢一脸委屈?不是应该害怕吗? 周舒侗余光看到皇上再次闭上眼睛,暗暗翻了翻白眼,和他隔了好一段距离躺下。 心里祈祷,希望不要再闹什么幺蛾子,好让她一觉睡到天亮。 不一会身侧又匀称的呼吸,沈嘉远莫名有些妒忌。这女人真是既能吃又能睡。 在临近天亮的时候他也总算隐隐有了些睡意。 因为大婚,休朝三日。 哪怕天已亮的透彻,守在殿外的宫婢和内侍也不敢乱动,生怕吵醒了还在熟睡的皇上皇后。 周舒侗饱饱睡了一觉,缓缓睁开眼。 偏过头,看到皇上还睡着,便又心安理得睡回去。 其实沈嘉远在周舒侗醒来,呼吸节奏变了之时便已醒来。他本想看看,自己不动,她将如何。谁料她竟然翻个身就再次沉沉睡去。 沈嘉远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怎么会有人这般能睡。更可笑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妒忌她如此好眠。 坐起身,沈嘉远冷眼看了她半响。 酣睡的她,倒完全没半点那日在酒肆的张牙舞爪。身子微微卷缩着,小嘴轻抿,小脸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偶尔微微颤动。 “皇后该起身了。”沈嘉远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没平日那般冷清。 周舒侗没醒,沈嘉远顿时来气,下榻后直接唤人进来。 进来的宫婢内侍全都瑟瑟发抖,有的服侍皇上洗漱,有的唤睡的正沉的皇后起身。 周舒侗没想到自己只是睡了会回笼觉,就惹得皇上一脸不痛快。心里再再此骂了句狗皇帝。叛逆期的少年真是难伺候。 只不过面上,依旧笑容可掬。 殿内敢开口也只有皇上身边的李内侍了,他笑着问是否要传朝食。得到沈嘉远的首肯后,早就端着食案守候在外的宫婢鱼贯而入。 周舒侗眉眼瞬间染上真诚笑意,很满意皇后的伙食。 两人相对而坐,在沈嘉远吃下第一口后,周舒侗才拿起羹勺,喝着御厨精心准备的小米羹。可真是美味可口。 沈嘉远胃口一如既往地差,吃了几口后便停了下来。 而坐在对面的皇后正吃的津津有味,让他生疑,两人食案上的食物,是不是不一样。 周舒侗往嘴里塞下最后一块糕点,努力吃得优雅些。 在和煦的笑容下,没人知道她又骂了句狗皇帝。还好她有先见之明,自幼吃惯山珍海味狗男人肯定不会多稀罕这份早餐,故而也不管宫婢怎么看,大口大口的吃,才终于在他放下羹勺之际吃了个饱。 第21章 盛怒 沈嘉远本想用过朝食后就回太极殿的,毕竟这个皇后只要不是吕相女儿,于他而言是谁都一样,他完全没有要给外界觉得自己宠爱皇后。 可看周舒侗吃的那般香,心里莫名来气,便故意留下来。和她在两仪殿内,大眼瞪小眼。 刚开始吧,周舒侗觉得也没所谓。爱待随他待,清风拂山岗;爱作随他作,明月照大江。她可以看书,不然闭目养神也行。反正婚假只有三天,三天后他不得乖乖上朝。 然而沈嘉远似跟她杠上般,见不得她好。见她看书,称赞她兴致高雅,然后让人拿了本书来让她念。 周舒侗被他称赞时就眼皮狂跳。接过他命人拿来的书一看,顿时在心里骂了句狗皇帝,竟然让她读《战国策》。 皇上金口玉言,开口让你读,再枯燥再难也得压着不耐烦读。 好不容易读完一本《战国策》,周舒侗脑袋已经嗡嗡响,在告诉主人,刚才那段经历,它很煎熬。 沈嘉远还不满意,问:“皇后可有读懂?” 周舒侗:呵呵,我懂你个头,多少人读这书半辈子也不敢说自己懂。叛逆期的少年可真是可怕。 “皇上恕罪,此书深奥,实在难懂,皇上要为我讲解一番吗?”周舒侗笑眯眯反问,心想一个十四岁的叛逆少年,就不信你懂。 果然,沈嘉远嗤笑出声,仿佛刚才她问的那话很可笑,冷冷道:“皇后胆子不小。”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宫婢和内侍又开始瑟瑟发抖,生怕皇上不高兴,要罚人。 这话在周舒侗听来,都少有恼羞成怒的意思。此刻看沈嘉远,真就是家长看问题孩子的心情。偏这人还不是自己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 眼前的少年郎君,哪是民间所传的那个病秧子样。她要向老天举报,大梁上下都在造谣。 皇上身子也许还行,这认知可真让人绝望,周舒侗垂下头,不想让人看出她情绪的变化。 她不知道,其实沈嘉远头早已开始头隐隐犯疼,脸上表情越来越阴霾。 李内侍最先察觉他头疾犯了,已快到难忍的地步,担心大婚第一天就把皇后吓到了,忙暗暗让人去传太医。 周舒侗不是没听到他这番动作,猛抬起头,表情很明显带着吃惊。这会打量,才发现了沈嘉远不妥,唇色白得吓人。 “皇上……” “闭嘴。” 沈嘉远喝止,周舒侗只得乖乖闭嘴,面上仍装出一副担心不已的样子,惊慌失措看向李内侍。 李内侍安抚‘受惊过度’的皇后,道:“殿下别担心,太医马上就来。” 如他所说,没多久太医来了。一番把脉后,面露难色,艰难开口问:“陛下昨夜可是没睡好?” 沈嘉远一脸阴沉,满眼戾气,只是一瞥,就让跪在地上的太医怕的浑身发抖。 不仅如此,周舒侗也忽然觉得周遭气压变了,仿佛这满屋子站着的不是人,大家都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弱的连呼吸都听不见。 此时周舒侗不免有些庆幸,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担心阿翠初入宫不懂规矩,故而让她一直在外间伺候,内间留下的都是宫中之人。 一片静寂之中,沈嘉远才轻飘飘开口,声音冷冽的如千年寒冰。 “倒是怪朕自己了?” 太医快抖成筛子,磕磕巴巴说自己有罪,说错话。 沈嘉远一脸不耐烦,头痛让他脾气更加暴戾,一脚踢向太医,骂了句庸医。 太医被踢开半丈远,不顾疼痛,立刻爬起来,继续跪着。 “臣为陛下施针缓解头疾疼痛。” 沈嘉远看着他手抖成那样,冷笑出声,问:“李太医手抖成确定能施针?” 李太医抬起手,想说可以,但手指却不听使唤,舌头更不停使唤沈嘉远看后更是大怒,立刻命人把他拖了出去,杖责三十。 李内侍满脸焦虑却也只能暗暗叹气,也许太医署的太医真的已经被皇上吓破胆了。 周舒侗太阳穴不受控制突突突直跳,大婚当天,杖责宫婢;大婚后第一天,杖责太医。少年叛逆起来,可真不管什么意头好不好。 看他一脸苍白,疼的那般难受,为了她两仪殿不染血,周舒侗只得站出来,自荐懂点按摩,也许能缓解一下皇上的头痛。 她这话真不假,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她也曾因为经常加班引起头痛,后来去体验了一把头部按摩,发现效果特别好,便办了张年卡,一有时间就去。去的多了,把师傅的手法也学了过来。 想到年卡,就想起穿越前不久才新开了一张,还才用了不到两个月,真是亏大了。 这时的周舒侗不过以为皇上是真的昨夜没睡好才头痛,若是知道这是他的顽疾,只怕给她十个胆也不敢毛遂自荐。 沈嘉远诧异她敢这么说,幽暗深邃的冰眸冷冷盯了她半响,勾了勾唇,讥笑道:“那就让皇后试试,若不能缓解,便是欺君。” 听到这话,周舒侗脸立刻沉了,理解了刚才李太医为何紧张。心里又骂了句狗皇帝。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尽心给他按摩头部,暗暗祈祷这一招对狗皇帝有用。 沈嘉远没想到她真的会按摩,在她的按捏下,头慢慢没那么疼了,甚至舒服的隐隐有了几分睡意。 看出他想睡,周舒侗柔声建议:“皇上若是躺下,也许会更舒服些。” 沈嘉远正舒服着,也不跟她对着干,难得的依言躺下。没多久,沉沉睡着了。 周舒侗确认他睡熟后,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挥手示意所有人出去。这么辛苦才哄睡这个小祖宗,可不想他被人吵醒。 李内侍看着皇上的睡颜,双目含泪,感激看了眼周舒侗,轻轻退到大殿外。 周舒侗也想出殿外呼吸下新鲜空气,因为这个难伺候的小祖宗,自睁眼到现在,她都还没看一眼外面的天空。 轻轻下榻,出到殿外,周舒侗迫不及待深吸了几口气。 阿翠眼红红的,上前问是否要帮她捏捏手。 周舒侗摇摇头,她只得轻咬着唇跟在身侧,不敢多言。她谨记着进宫前娘子的叮嘱,进宫以后少说少做。进宫不过一天一夜,她却觉得自己过去十几年受的惊吓都不如这一天一夜多。 皇后身边输什么都不输排面,虽然只是在两仪宫内转,身后仍然跟了一排宫婢。 她不敢走远,怕沈嘉远那叛逆少年醒来后找借口发难。在转了一圈,活动完筋骨后便在假山上的凉亭歇下,居高临下打量着自己住的宫殿。 这便是她将要生活很久的地方,不管现在对它有多陌生,她都要在这方天地把日子过出滋味。 沈嘉远这一觉睡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醒,也许是一觉好眠的缘故,给人感觉戾气没那么重了。 周舒侗笑眯眯回到殿内,行礼后道:“皇上头痛可有缓解一二?” 沈嘉远不情不愿哼了声,算是回答了。 接下来,又是安静的大眼瞪小眼。 周舒侗不想再看书了,免得皇上又让她念。她一个经过996荼毒的社畜,关禁闭都能当休假。她倒想看看谁更耐得住沉默,就不信比不过一个叛逆期少年。 然而她真的是小看了沈嘉远。 只见他单手托腮,眼一闭,全世界安静,必须安静,只能安静,连呼吸都可能是罪过。 周舒侗不怕无聊,可她怕一个不小心呼吸重了,惹得小祖宗不高兴。 她认输。 “皇上,今日阳光甚好,可要去御花园走走?”周舒侗笑吟吟提议,心里已然想好,若他说不去,她便自己去。若他说去,去花园走走也总比在这大气不敢喘的好。 沈嘉远缓缓睁开眼,幽幽看向她,看得周舒侗心里有些发毛了,才勾着唇说了个好。 周舒侗又在心里骂了句狗皇帝,她都记不清短短半天,她骂了多少句狗皇帝。 帝后移驾御花园,周舒侗不想那么多人跟着,便让李内侍挑几个机灵的跟着伺候就好。 众人一听,两眼都在发光,不过被挑中的那些,很快又暗了下去。 周舒侗想象中的御花园,不敢说和二十一世纪那些什么花海旅游景点比,但至少不输宁王府吧。然而等她来到一看,傻眼了。 御!花!园! 直接改名叫御园吧! 作为一个花园尊严般存在的花呢?别不是狗皇帝一生气给全铲除了吧。 周舒侗真的有点暴躁。 走了一大圈,沈嘉远忽然开口问:“皇后,这御花园可还行?” 周舒侗笑眯眯道:“行……”你妹! “皇后的回答有些敷衍。”沈嘉远停下脚步,笑得让人寒毛直竖。 周舒侗咧了咧嘴,很认真胡乱赞扬起来:“这树长得不错,这草长得也不错,这看过去不错,那望过去也不错。” “很好。”沈嘉远笑着,眼眸依旧幽幽的,转过身对李内侍道:“把皇后刚才指的那棵树,那片草,全给朕去掉。” 李内侍显然也是震惊到了,微张着嘴忘了应。心痛道,哎哟陛下,那可是皇后耶。 周舒侗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狗皇帝这针对太明显了。 她做错了什么? 果真还是太年轻了吗?狗男人不懂打老婆的脸也是打自己的脸? 第22章 谁怕谁 见周舒侗脸终于沉了下来,沈嘉远才觉整个人舒坦了。从昨夜起,这张脸上的笑容便一直让他心烦意燥。 “皇后喜欢?”沈嘉远冷笑着问,不等回答又对李内侍道:“既然皇后喜欢,就让人送到两仪宫。” 周舒侗:呵呵呵,人家霸总都是送房送车送钻石,再不济也送花。狗皇帝只会送草送树。果真是年少无知。 但面上,她依然得笑着谢恩:“谢皇上赏赐,我一定会把用心对待的,如同对待皇上般。”没事踩两脚,打几拳。 顿觉无趣,沈嘉远也不管这样丢下皇后会让她如何难堪,头也回去了太极殿。 周舒侗也被气得一点心情都没,气呼呼回了两仪殿。边走边在心里骂狗皇帝。真是太狗了,气人本事一流。来这世界后,她还是头一次被人气到胸闷气短。 两仪殿内伺候的宫婢内侍见只有皇后回来,喜悦溢于言表。不过一天一夜,他们就明白了在太极殿伺候的宫婢和内侍官为何整日绷着脸。伺候着阴晴不定的皇上,这脸上哪还能有笑容。能活着都是运气。 皇上不在,阿翠终于可以入内殿贴身伺候,给周舒侗捶背捏腿。 司琴是两仪殿的大宫婢,眼看这时辰,也该传膳了,可皇后回来后似乎心情不好,只得小心翼翼问:“皇后殿下,可要现在用膳?” 这么一问,周舒侗才觉得肚子饿了,点点头。心道,差点被狗皇帝气得饭都忘了吃。他不在,她可得好好吃。 真是的,差点被个叛逆少年气到连午饭都忘记吃,看来还是修为不够。 这一顿饭比早上那顿丰盛了许多,周舒侗吃着美食,被皇上搅坏的心情总算好了许多。边啃着肉边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好好的吃,吃饱了才扛得住那位小祖宗的折腾。吃饱了得好好打起精神,拿起在二十一世纪做社畜应付领导的战斗力来。 回到太极殿的沈嘉远,没多久也用上饭。依旧觉得寡淡无味,吃了几口后便吃不下。 忽然想到在两仪殿的周舒侗,不知方才那么生气,现在胃口如何,可还吃的下。 “让人去看看皇后吃的如何。” 沈嘉远这话虽然说的突然,李内侍还是听明白了,打发了个人去两仪殿,心里欣慰想到,皇上虽然人性了些,到底还是关心皇后的。 被打发去两仪殿的小内侍虽然一脸莫名其妙,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去到后传达了皇上的口谕,关心皇后是否有用食。 周舒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才不信小皇帝有那么好心。却也只得冷眼看着宫婢回答,皇后娘娘食欲甚好。 确认皇后吃的很好,小内侍松了口气,觉得总算不辱使命,笑着小跑回到太极殿。本以为皇上听到这样的消息会高兴的,谁料脸色更难看。 沈嘉远确实莫名不高兴,在心里冷冷嘀咕,可真是任何事都影响不了那女人吃和睡。指不定饱食餍足,此刻正在榻上呼呼大睡呢。 想到这个可能性,沈嘉远又不舒服了,对李内侍道:“把朕气成这样,皇后她怎么还能这般心安理得。” 李内侍心中也是无奈,心道,到底是谁把谁气了。 他从小看着皇上长大,深知皇上脾性。皇上会对皇后如此,在他看来,不过是无聊了很多年的孩子,忽然找到了有趣的玩伴。明明想和对方好好玩,却分不清自己心里所想,闹腾罢了。 唉,找个机会他得跟皇后解释解释。免得皇后误会,对皇上寒了心。 得不到回应,沈嘉远瞪向李内侍,却也并没有罚他。 上辈子,他卧床不起,奄奄一息之际,皇宫上下,只有李内侍哭的撕心裂肺,尽心尽责伺候在跟前。想到这里,沈嘉远脸又阴沉了几分,前世他油尽灯枯,其他人怕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这个暴戾的皇帝终于驾崩了。 “暮食让皇后过来太极殿一起吧。”沈嘉远冷冷吩咐。 李内侍含笑应了声,心里是真的高兴。皇上也许还没习惯皇后,但不排斥,甚至充满好奇,这就已经很难得了。 暮色初降,沈嘉远忽又改变了主意,不让周舒侗过来了,他移驾两仪殿。 好在两仪殿的周舒侗预想过晚上皇上回来的可能,午食过后便在软榻上饱饱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对着铜镜梳妆,看着镜中之人精神抖擞的模样,气势一振。 呵,谁怕谁,今晚狗皇帝不睡都奉陪。 所以当听到皇上过来时,她斗志昂扬上前迎接。 暮食比较简单,多以清淡为主。 沈嘉远看着就有些厌恶,勉强拿箸夹了几片菜入口,眉头就皱成一团。 周舒侗小口喝着粥,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沈嘉远。 今晚这粥是按她要求熬的,猪骨头先用盐巴腌制半个时辰,再放进小米中加凉水用柴火慢慢熬。甚是软糯可口。狗皇帝怎么一口都不喝?结合早上种种表现,周舒侗猜,这人莫不是有厌食症? 吃不下睡不好,脾气不暴躁才怪。 还好她让阿翠早准备好两杯果汁消食,这会看皇上脸上的不耐烦快到极点,忙放下羹勺,让人把用冰镇着的果汁拿进来。 “皇上若是暂时没什么食欲,不如先喝杯果汁?” 沈嘉远看着宫婢端上来的东西,与平日喝的酪浆大为不同,看上去色泽明艳,晶莹剔透,倒还真让人有几分食欲,便端起喝了一小口。 入口酸酸甜甜,清爽而不腻,好像还行,便又喝了一口……等放下碗时,才发现自己喝光了。沈嘉远面色有些难堪,顿时又绷起脸。 看着他一点点喝完,周舒侗面无异色,却暗暗腹诽:啧啧啧,可怜的狗皇帝,长这么大第一次喝到好喝的果汁吧。 “皇上,今日这粥着实不错。瞧着平淡无奇,入口却也软糯可口,绵而不腻,直沁人心皮。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也许是周舒侗形容的太过夸张,沈嘉远冷笑出声,拿起羹勺,准备吃一口后说些讽刺的话语。谁料今日这粥确实味道很不同。不见肉,却有肉的香醇,甚至,还在粥里吃到了一股荷叶的清香。 沈嘉远不由多吃了两口,才冷着脸放下羹勺问:“为何会有荷叶的味道?” 周舒侗趁他喝粥的那会功夫,优雅又快速吃完了手中那一碗,肚子垫了个八分饱,也不怕他闹了,笑眯眯跟他解释:“熬粥的水是先用荷叶煮过的。” 只是多了这简单的一道工序,便可口这么多。沈嘉远看向周舒侗的目光有些复杂,想也知道,这新做法定是她提的,这女人是不是把心思都花在了吃上面? 周舒侗也无惧他看,笑吟吟跟他说,糕点同样很不错。 她想,果汁和荷叶粥都是开胃的,他总能吃一下一点吧。 今晚她如此费尽心思叮嘱御厨准备吃食,不过就是想看看,小祖宗吃好了,心情会不会也跟着变好一点。 不知皇后真实想法的李内侍在旁看着眼都湿润了,心道,不怪皇上看上周娘子,果真是体恤人的。他已许久不曾见过皇上吃这么多东西了。 这一晚,沈嘉远照旧留宿两仪殿,一躺下便让周舒侗给他按摩头。 周舒侗不敢拒绝,为了今晚能睡个好觉,也不打算拒绝。只是在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一定要教会宫婢和内侍,不然她手迟早废了。 也许是周舒侗伺候的熨帖,接下来两日沈嘉远除了黑脸外,倒也没再闹幺蛾子。 帝后大婚后的第四日,皇上恢复早朝,而皇后,则在两仪殿接受命妇的朝贺。 周舒侗身穿皇后华服坐在凤榻上,面色红润,精神饱满。 周圆圆跟着母亲进宫,磕完头后起身的功夫偷偷打量了下坐在凤榻上的阿姊,不解不过几日,她怎么就变得这般雍雍华贵? 周舒侗笑容端庄坐在上座,第一个看过去的,是坐在最前的宁王妃,寒暄了几句。而后便是什么张国公夫人,谢国公夫人,曹国公夫人……最后目光来到卢巧云和周圆圆这一处,笑容敛了敛。 卢巧云直至今日才知道,哪怕她贵为皇后继母,在这长安城云云贵妇中,也不过就那样。早上和女儿出门的时候,她是雄赳赳气昂昂,可方才听了一圈,她整个人便蔫了。今日坐在这大殿内,且不说宁王妃,就其他什么国公夫人侯夫人,她都惹不起。 她忽然很后悔,刚进门的时候周舒侗明明是信任自己的,她为何偏被猪油蒙了心,把一个好拿捏的孩子往外推呢。现在好了,郎君有了异心,被自己排挤的孩子也飞上了枝头,而她肚子又一直不争气,在周家的地位岌岌可危。 来朝贺的夫人们不论辈分和年纪都比周舒侗大,见惯了大场面,有的人看周舒侗如此年纪,免不了带了点轻视。不太过分的,她也便忍了。可偏曹国公夫人,说话夹枪带棍,明赞暗讽,周舒侗忍无可忍。 在学规矩的那几个月,她也顺势和宫里来的那些女官把大梁那些贵胃世家了解了遍,所以周舒侗是听说过这位曹国公夫人的,性格极为泼辣,管得曹国公连个小妾都不敢纳。 她不明白,自己和她从未有过接触,为何今日这般针对?看她年轻当她好惹? 这几日她受皇上的气也就够了,还要她忍这些夫人? 可真是欺人太甚! 第23章 出手 不仅周舒侗不解曹国公夫人为何针对她,大殿内其他人也同样不解,除了周圆圆。 周圆圆看到阿姊被曹国公夫人接连暗讽,心里正偷着乐。 这曹国公夫人姓蒋,乃蒋方仪的亲姑母,对蒋方仪向来偏爱。 那次在酒肆,周舒侗如此对蒋方仪,蒋方仪转身就去向姑母哭诉,还把从周圆圆那听到的关于周舒侗的种种不好说予她听。曹国公夫人对周舒侗,自然没什么好印象。 如今见着了,见她小小年纪,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也游刃有余,更是认定她好手段,对她印象更加差,言语之间难免刻薄了。 宁王妃也听出了曹国公夫人的不对劲,本想开口提醒一下,可不等她出手,忍无可忍的皇后亲自下场了。 此时,曹国公夫人刚说完一番关乎女德的大道理,暗示周舒侗为人不够宽厚。 “曹国公夫人说的甚对,夫人的精神境界简直是吾辈楷模。今日听得夫人这翻话,让我有胜读十年书之感。”周舒侗有些激动,对一旁的司琴吩咐道:“快把国公夫人方才说的话记下,再让人抄个百来份,长安城内但凡数得上号的贵女们,都给送去一份。” 司琴听后有些愕然,但很快反应过来,依着吩咐去做。心中暗暗庆幸,还好刚才国公夫人说话她有记个一二。 曹国公夫人没想到皇后会这样做,一切发生的让人措手不及,想开口阻拦,却又挑不出理由,急得脸咋青乍白。这话明着是赞,实则是不留情面在损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下台。 宁王妃担心周舒侗年轻气盛,想开口缓解一下,但已对上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劝说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 得,她今日总算明白皇上说的,喜欢她好使是怎么回事。这两个孩子,不愧是夫妻,脾性还真是一个德性。 而其他夫人,见宁王妃不开口,自也不敢开口。曹国公夫人性子向来骄傲,也不是会听别人劝的。倒不如默默观戏吧。 司琴凭记忆把曹国公夫人的话抄了出来,周舒侗还不放心地让她拿过来给自己过目,并指出了几个遗漏的地方,重新修改后,满意点了点头,还给取了个名字,《曹国公夫人语录》,又让两仪殿的宫婢把这份语录抓紧抄几十份出来,一会好让在场的命妇们带回去。 曹国公夫人脸都绿了,尴尬的不敢和其他人对视,气得藏在袖中的手直发抖。 皇后殿下欺人太甚了,她不过说教几句,她竟然如此明晃晃不给她颜面。她此举,任谁都看出是在报复羞辱自己,偏抓不到地方说不是。 没多久,宫婢们就捧着抄好的《曹国公夫人语录》过来,依皇后吩咐,给每位在场的贵妇贵女们都递上一份。 周舒侗记性好,先一字不落那段语录一字不差背出来,才笑着对众人道:“大家可不要辜负了曹国公夫人的一片苦心,回去定要把这份语录背诵记牢,下次再见,我可是要问话的。” 众人不敢有背,诺诺应下。 曹国公夫人拿着那份记载着自己方才所说的语录,脸上火辣辣的。心中既愤怒又后悔。活了四十年,第一次如此颜面无存。这个皇后,果真好手段。 时间开始变得难熬,曹国公夫人时不时瞥一眼殿外,恨不得日头能立刻西下,早点结束这朝贺。 而周舒侗,心里痛快了,便也真有心和其他人闲话家常。有她领头,气氛慢慢变得热络,倒比刚才曹国公夫人道理连篇的时候有趣多了。 卢巧云捏着递到手中的语录,方才发生的一切让她震惊得都忘记眨眼。微垂的双眸空洞迷离。甚至产生了个错觉,觉得此刻坐在凤榻上的那人,并不是她过去三年所接触的那个人。 如此杀伐果断不论情面的一个人,自己过去怎么可能拿捏得住?莫不是她一直都在装傻愚弄自己? 今日进宫,她本想找个机会和周舒侗说一下利弊,让周旺放弃娶平妻念头的。可现在是彻底打消了这念头,这样的周舒侗,又岂是她三言两语能忽悠的。 休息了几日第一天上朝,沈嘉远被几日没见的臣子吵得头疾又犯了,一顿贬罚后,沉着脸离开太极宫。 李内侍和张大、白二两个护卫紧跟在他身后,看着怒气冲冲的皇上,不敢开口相劝。 而被打了个傻眼的臣子,在皇上离开许久后,仍呆滞站在大殿上,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了沉重的无奈。 本以为皇上大婚后会稳重一些,谁料第一天复朝,竟是这般大开杀戒,依旧不听任何人劝谏,贬官的贬官,杖责的杖责,这次修理的人还比以往都多。 大臣们离开大殿的时候个个面如死灰,其中周旺最甚。他心里甚是担忧,皇上今日心情这般不好,会不会是大婚这几日过的不舒心?越想,心越不安。 沈嘉远在御花园暴走了一圈,头痛仍没有缓解,心不甘情不愿,气呼呼摆驾两仪殿。 来到一看,又是满屋子的人,额头青筋直跳。 这些夫人们虽也隐约听说过当今圣上性子暴躁,但毕竟只是听说,哪曾这样直面过圣怒。被他目光扫过,心惊肉跳。若不是怕到极致强撑着,胆小的那些只怕早想两眼一翻倒下。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皇上突然光临。 周舒侗扶额,得,昨天费心思哄得小祖宗肯吃肯睡,一上朝全打回原形了。 ‘滚出去’三个字在沈嘉远嘴边打转,准备出口之际,周舒侗忙开口让这些贵妇们先离开。 她倒不是为这些命妇们着想,不过是想守住两仪殿这一片净土。日常生活的地方,能不沾血就不沾嘛。 命妇们出到殿外,好几个再也撑不住,依靠婢女搀扶才勉强往前。曹国公夫人再也克制不住,两眼通红,越过众人疾步走在前头,也不管会不会失仪。 有的夫人三三两两结伴,暗暗笑话今日曹国公夫人闹出这么大笑话,还是如此明晃晃的。 人都离开后,沈嘉远总算舒服了些,径自走到内间盘腿坐下,等着周舒侗进来给他按头。 李内侍小声和周舒侗解释:“陛下是被几个大臣给气到头疾又犯了。” 周舒侗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心里却道,叛逆期的青年脾气怎么那么暴躁。今日她可是一点准备也没,看来以后还得让宫婢们时刻准备好下火的凉茶。 洗干净手后,周舒侗跪在沈嘉远身侧给他按摩,看到他脸色缓和不少,开始小心和他说着话。 “皇上可知道曹国公?” “那个老头。怎么了?” 周舒侗有那么片刻语塞,心想人家才四十出头,怎么就老头了。 “也没什么,素闻曹国公夫人泼辣,今日一见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哦?”沈嘉远有点感兴趣了,莫不是今日两仪殿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周舒侗想着,反正她今日所做之事,不出一日定会传遍长安的,与其让沈嘉远从别人那听到,倒不如现在亲自告诉他。于是,捎带了几分偏袒,把自己对曹国公夫人做的事说予沈嘉远听。 沈嘉远听后猛的转身看着她,眸中有着难掩的震惊。 周舒侗被看得心有些慌,心里开始打鼓。她也知道今日这么做,是完全没给曹国公府半分情面。她之前了解过,大梁虽然公爵不少,但基本都是没什么实权的。莫不是消息有误,曹国公惹不起? 半响后,沈嘉远忽然仰头大笑,边笑边拍手道:“甚好,甚好。” 痛快,他许久不曾笑过这般痛快了。 他这位皇后,果真有趣,整起人来,手段一点不输人,他且再助她一臂之力吧。 翌日早朝,沈嘉远黑着脸把曹国公训斥了一顿,暗示他管家不力,夫人嚣张跋扈,竟然敢给皇后说教。把曹国公说的,羞愤到满脸通红。这日之后,接连半月都装病没上朝。 而那一份《曹国公夫人语录》流传开后,曹国公夫人俨然已成为城中笑柄,羞愤得她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出门。 第24章 赏赐【捉虫】 眨眼,周舒侗进宫已有半个多月。 经过这半个多月的相处,她也渐渐摸到了和沈嘉远的一些相处之道。 最重要一条,平时没事少出现在他面前。偶尔他出现了,伺候好吃喝和睡觉。在他不高兴的时候,得装出自己也不高兴,他就不会看你不顺眼,进而拿你来出气。他高兴的时候……对不起,小祖宗没有高兴的时候。 这点相处之道虽然不多,但把握好了也基本能保她十日里有那么两三日能过点清净的日子。 想到被小祖宗折腾,周舒侗暗暗咬牙。 她真是烦极了沈嘉远这个小祖宗留宿两仪殿。翌日要早起上朝,他定会也逼着她也起身,哪怕什么都干不了,也不许她躺在榻上继续睡觉。 不就早起嘛,她没所谓,反正皇上离开后她可以补眠。 小祖宗胃口不好,有他在的时候,尚食局定都是准备清淡的菜品,这是沈嘉远要求的。哼,当她看不明他的用意?如此明晃晃的,他吃不下,她也别想吃好。 唉,说到饮食,这就真有些难熬了,最长一次尚食局三天都没煮荤食。 小祖宗心情不好罚人或杀人的时候……对不起,她胆小,柔弱,经受不住这种血腥场面,也幸好小祖宗还没血洗过她两仪殿,不然她真怕晚上做噩梦。 周舒侗觉得,如果苍天有眼,有朝一日她若是把沈嘉远给治服帖了,出一本《熊孩子驯养手册》,应该能大卖,凭此版费说不定能实现暴富,说不定还会被大梁百姓感恩戴德。嗯,名利双收。哈哈哈,岂不是美哉? 想的出神之际,知书急匆匆走入殿内,把周舒侗从幻想拉回现实。 “殿下,陛下的龙撵朝这边来了。” 周舒侗本是慵懒半躺在榻上,听到这话,立刻弹坐直身子,在心里暴风哭泣。小祖宗才去上朝不到半个时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糟糕,莫不是又在太极殿和臣子们吵架了? 十二级战斗准备警铃拉响!两仪殿上下如临大敌! 没多久,沈嘉远黑着脸进来,还没坐下就对周舒侗说,让她给想个主意。 周舒侗听得一脸懵,压着不耐烦柔声问:“陛下,发生了什么事?我能想什么主意?” 沈嘉远气呼呼把今日早太极殿上发生的事告诉她,周舒侗听完后,真觉得这个小祖宗够小气的。不就是一个大臣见曹国公许久未上朝,为他说了两句话,谁知皇上直接气得甩手就走,早朝也不顾了。 周舒侗盯着沈嘉远看了好一会,忍住笑,问:“陛下,你是真生气,还是找了个生气的籍口不早朝?” 被人看穿,沈嘉远两眼一眯,冷笑出声,也不回答,就这么冷冷看着她。 “我知错了。”周舒侗不敢与他对视,低眉顺目。心想,这才是生气嘛,脸臭的活像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一样。 “错哪了?”沈嘉远语气清冷。 周舒侗想了想,违心说道:“我不该妄猜圣意。” 其实她更想说,错在我不该看穿你的小心思,更不该多嘴说出来。 “既然错了,就该罚。” 周舒侗愕然抬起头看向他,她是皇后,这样说罚就罚,真的好吗?她不要脸吗? “陛下,你头疼吗?我帮你按按?”周舒侗狗腿伸出手,见他没拒绝,就用心帮他按摩起来。同时也在心里告诉自己,做人要能屈能伸。忍一时之委屈,拍一时之马屁,不过是权宜之计。今日所承受的一切,他日一定会补偿回来的。她熬成太后之日,就是享受别人狗腿巴结之时。 沈嘉远确实是享受她的按摩,不一会就被熨帖的浑身舒畅,再开后语气好了不少,道:“皇后。” “在。”周舒侗心跳莫名快了起来,狗皇帝不是享受完还要罚吧。 果然……狗皇帝道:“朕罚你什么好呢?” 周舒侗瞬间眼湿湿,可怜兮兮讨好道:“陛下不如罚我……连为你按摩三日吧。” “嗯,这提议不错。但还不够。” 周舒侗:别太过分了喂,信不信我狠起来自废手指? “……不过,若你能将功补过,朕也可以暂时不罚。” 周舒侗:流泪。狗皇帝,话就不能一次说完吗? “陛下想让我怎么将功补过?”周舒侗隐约知道这话是个套,但没办法,不得不跳。 “你给朕想个法子,明日早朝要如何罚那个为曹国公开脱的大臣。” 害,原来是这个。周舒侗顿松了口气。死道友不死贫道,简单,她随便就能想好几个。 “陛下何不让他亲自去国公府请曹国公,曹国公一日不上朝,他也一日不用来了。” 沈嘉远侧过身,带了几丝愕然打量着笑吟吟和自己说话的周舒侗,半响才道:“皇后这主意确实不错。” “谢皇上不罚之恩。”周舒侗领悟到这话背后的意思,忙谢恩,把这将功补过给坐实了。同时彻底松了这口气,这一关总算过去了,以后可不能再随意揣测圣意了。 沈嘉远采纳了周舒侗的建议,翌日早朝便这么做了。 那为曹国公说话的臣子悔的差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暗骂自己多管什么闲事,如今好了,真和曹国公同进退了。 下朝后,沈嘉远龙心大悦,让李内侍去库房挑了几样首饰,给两仪殿送去。想起来立她为后以来,还没赏赐过她什么东西。 李内侍开心应下,并问:“陛下,这赏赐用心一点,还是稍微用心便可?” 沈嘉远拿笔的手顿了顿,勾唇道:“用心一点吧。” 皇后这次出的主意不错,且这些日子因有她,他头疾缓解了不少,就为这,也该赏一赏。更何况,夫妻一体,赏重一点,让大家知道皇后受宠。 这次李内侍应的愉悦多了,去库房挑好礼物后,还亲自给两仪殿送去。 周舒侗莫名其妙得了一堆赏,有首饰、布匹、玉器、装饰品、甚至还有一座白玉观音。 把玩着那尊白玉观音,周舒侗琢磨着,这应该不是沈嘉远的意思吧,又或者,他不知道白玉观音又称送子观音? 不管了,周舒侗把这玉观音递给司琴,让她找个地方放好,还强调,把御赐的装饰品务必摆放在显眼的地方。 司琴明白,马上去办。这是要皇上过来的时候,能一眼就看到。皇后殿下果然聪慧。 皇上给皇后赏赐的事,不知怎么一下子在宫里传开了,没两天还传到宫外去了。最可怕的是越传越离谱,民间流传的版本已经变成:皇上极宠爱皇后,赏赐源源不断流向两仪殿。 你品,你细品,不过赏赐了一次,就成源源不断了? 还好这些在深宫里的皇上和皇后都不知道,只是百官听后,有些人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 皇上性子暴躁,皇后性子温柔,以后是不是可以让皇后多劝着皇上?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大臣眼中冒出星光,许多自诩清流的文官,原本对周旺无感的,如今也对他态度大改。 面对这种变化,周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怎么莫名的,改变皇上的重任就落在了他女儿身上了? 不过他也并没多想,最近他正忙着娶平妻的事。 卢巧云那边他是已经放弃说服了,如今只想着,早点定下日子,把林小慧迎娶进门。 周旺之所以下定决心,皆因前些日子,林兆尹忽然找他喝酒,借着酒意对他说,若他和女儿真两情相悦,就别再蹉跎了。还哭自己无能,没办法为长女某一门亲事。说了许多林小慧在林府受的苦。听得周旺心疼不已。 卢巧云和周旺做了几年夫妻,怎会看不出这次他是铁了心。如今她气病在床,都不能阻止他。 想了几天,也想通了,既然阻止不了他娶平妻,何不让她来负责,也能挽回一下周旺对自己的情分。 卢巧云首先找来女儿,告诉她自己的想法。 周圆圆非常不能接受,她不是不能接受周旺再娶,她是害怕他有了新欢,再有孩子,周府会再也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卢巧云何尝没有这个担心,不过是事到如今,无能为力。 “阿圆,你无需担心。阿娘一定会今早为你谋一门好婚事,待你及笄后,风光出嫁。”卢巧云是彻底想通了,只要女儿嫁的好,郎子争气,即使在周旺这里失了宠,日子也不会难过的。 周圆圆跺了跺脚,这话她听得多了,阿娘倒是能找到才好。可这抱怨她不敢说出口,因为知道,如今除了阿娘,谁也不会为她筹谋。 说不得自己的,她倒想说说这几天从其他娘子那听来的小道消息。 “阿娘,我听说了件事。” “何事?”卢巧云并不是很在意,在想着如何能让周旺帮阿圆找个好夫婿。 周圆圆上前两步,附在母亲耳边低声道:“我听说,因着皇上身子不行,并未能和皇后圆…” “要死了你!” 周圆圆‘圆房’二字还没说完整,卢巧云就惊恐喝住她。 这是什么传言?真是听得人心惊肉跳,又……暗暗窃喜。 第25章 身子要紧 坊间竟然出现了皇上不可以的流言蜚语?这可把京兆尹林林烽吓坏了。长安城可是归他管的,竟然出现了这么可怕的谣言。定是有心之人有意散播为之。 一方面,他暗暗让人去查谣言的来源,并让坊丁加强巡逻,严禁百姓私下议论帝后。另一方面,他偷偷约了周旺出来,想让他帮忙向皇后打听一下。 周旺听后,回去好几天都睡不踏实。最后还是向皇后递了封信,问候她进宫后是否安好。得到安好二字回复,那悬着的心才又踏实了。 哼,定是有人故意造谣,周旺斩钉截铁对林烽说。林烽听后,背脊发凉,愈发紧迫,要早日把这造谣者抓出来。 宫外波涛暗涌,宫内也是有风有雨。 芒种前后的天气,说变就变。 早上还艳阳高照,中午天就阴沉的像要压下得黑幕,把这世界的光芒都遮住了。太极殿内也跟变得昏昏暗暗的,宫婢们赶忙把蜡烛都给点亮。 一声沉闷的雷响过后,雨开始滴答滴答往下掉。越来越密,越来越急,不一会就演变成了瓢泼大雨,噼里啪啦洒落琉璃瓦屋顶上。 吵杂的雨声中忽然传来啪一声,竹简被沈嘉远扔在地上,紧接着案几又被一脚踢翻。 湿闷的天气本就让人有些烦躁,加上吵杂的雨声吵,沈嘉远心态直接炸了。 李内侍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总不能去要求老天爷别下了,只得壮着胆小声安抚脸色阴鸷到极点的皇上。 “去把皇后叫来。”沈嘉远一边吩咐,一边不断用手揉额头。 李内侍看了眼屋外的雨势,嘴张了张,想劝,但却最终没说什么。走走到门口,吩咐人去两仪殿请皇后。能做的,不过是叮嘱去的人注意些,别让皇后淋雨了。 而两仪殿那边,周舒侗看到天空突然黑云压顶,便知这将会是一场大雨。让人关好门窗后,脱了外衣上榻躺下。 下雨天,睡觉天。才躺下,浓浓困意就来袭,不一会,整个人就沉沉睡去。 太极宫过来的内侍到达两仪殿时,已被大雨淋了个通透,全身上下都在滴水,自是不敢入殿内,只得在门口转述皇上口谕,陛下头疼,让皇后移驾两仪殿伺候。 司琴看着快要下穿的天,心里即使有些非议,也不敢说出来的,忙进到内殿把皇后唤醒。 周舒侗裹在被褥中,睡的正香,被突然唤醒,一脸不高兴。听到沈嘉远要自己在这样的天气里移驾太极殿,忍不住怒骂了个脏字。 阿翠听成了吵,边服侍她穿衣边道:“今天这雨太大,是有点吵。”说完也愁,两仪殿离太极殿好长一段距离,雨这么大,不小心淋到了怕都会湿掉半身。 “殿下,要不再带多一身衣服吧。”想来想去,阿翠也只能想出这办法。带一身干净的衣裳,哪怕淋湿了也能换。 谁料舒侗却气呼呼道:“不带,淋病了正好,可以休息几天。” 进宫不过一个月,她都记不清自己帮小祖宗按了多少次头,都快怀疑自己不是皇后,而是按摩师了。不过也幸好还有这一技能,关键时刻能哄得住小祖宗。 梳妆完毕,周舒侗移步到外间。 屋外,雨是彻底下起来了。大雨疯狂地从天而降,啪啪啪砸向地面。 撵轿已经准备好,为了不让周舒侗淋雨,直接停放在了门口长廊处。 临上撵轿前,周舒侗吩咐:“雨太大,司琴跟着就好,其他人留下吧。” 她倒不是体恤宫婢,不想她们淋雨。不过是担心她们受寒,到时候两仪殿过半宫婢生病,把两仪殿变成病毒窝。 坐上撵轿,周舒侗先检查了一遍,确定都遮的严严实实的,才让起娇移驾太极殿。不过这雨真的太大了,即使身处轿内中,一迈入雨中,雨砰砰砰砸在撵轿上,也让人担心下一妙这轿子就要被砸出个大窟窿。 雨天路滑,加上视线不清,抬轿的内侍走的小心翼翼,尽管如此,还是闪了好几下,把周舒侗晃得,以为要掉下去了。 司琴撑伞在一旁跟着,早已湿了个通透,看到撵轿晃了好几下,吓得心惊胆战,不断大声提醒,让他们慢点走,稳当些。 这一稳当,就比平时多花了两倍时间才到太极宫。 撵轿是木头做的,手工再好,再严实紧密,在如此大的雨中淋了那么久,轿内也不可避免进了水,特别是两侧,甚至都滴着水珠。 太极殿不比两仪殿,即使是皇后的撵轿,也是不敢直接抬到门口的。 周舒侗不得不在台阶前下轿,尽管好几个人撑着伞挡雨,但这雨无孔不入,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还是淋湿了半身。 大殿内,沈嘉远因为等的太久,浑身气压低到冰点。一看到她,开口第一句便是:“去请皇后的人全部杖责三十。” 没人敢求饶。 周舒侗大腿以下几乎全湿了,只是站在那一会,地面就被滴出一小摊水迹。 但皇上不开口,没人敢上前伺候。 周舒侗就一直这么站在,感受着自己的腿一点点越来越冷。心想,幸好已经是夏天。若是大冬天这样,非得受寒不可。 李内侍看的内心煎熬,一方面清楚皇上怒气正盛,贸然开口会惹他更不高兴。一方面又担心皇后衣裳湿了,不及时烤干会生病。 屋外的雨似也知人心般,下得更加肆意,狂虐着这个世界。 冷眼看着周舒侗许久许久的沈嘉远终于挪开了目光,抬了抬手。 李内侍立刻明白过来,低声吆喝:“还愣着干什么?快生炭火把皇后湿了的衣裳烤干。” 一番折腾,衣服总算烤干了。 周舒侗有些后悔,应该听阿翠劝的,若是带多一身衣裳,又哪需受这番折腾。 再回到内殿,周舒侗已经收拾好情绪,笑吟吟向皇上行礼。看着他书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奏章,主动开口道:“我给皇上磨墨。” 说罢,上前跪坐在一侧,一手轻挽衣袖,一手拿起墨条,轻轻在砚磨起来。 温和的笑容下,心却是在暗骂:呵,狗皇帝,脸色这么差,定是头痛了吧,偏不给你按摩。让你干活,累死你。 沈嘉远不知她内心真实所想,毕竟这一个月以来,他也有让皇后过太极殿伺候笔墨。 只是这会,他头痛的厉害,根本看不下任何奏章。她这般自觉,只增添了他的不耐烦。 沈嘉远从那叠高高的奏章中抽出一份,狠狠甩向周舒侗,道:“皇后可真是有个好父亲。” 周舒侗一脸不解,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此时满是困惑。拿起奏章,打开一看,诧异到倒抽了一口气。 竟然是御史大夫弹劾周旺行为不检点,仗着女儿是皇后,妻子还在竟然又娶妻。 周舒侗合上奏章,并恭敬把它放回原处,柔声道:“皇上大可不必为这种小事动怒,身子要紧。” “小事?”沈嘉远冷笑:“在皇后眼里,怎样的事才算大事?” 周舒侗不答反问:“我朝可有不许娶平妻的规定?” 沈嘉远不语,只是冷冷看着她,但也没阻止她往下说。 “既然没不许平妻的规定,我父亲再娶妻又怎么了?”说到这,周舒侗语气变得哀伤起来,道:“父亲已近不惑之年,旁人这年纪,不敢说儿孙满堂,但也定不会像他那样,只有我一个女儿。伦理纲常之事,我实在是不知何错之有。” “听皇后这意思,倒是御史台的人错了?” 这话听着没问题,实则问题大了。她若说有错,接下来就要去解释为何。说多了,那可就是议政。 周舒侗在心中冷笑,呵,狗皇帝是在挖坑给她跳吧,可不能轻易着了他道。 坐直身子,她道:“御史台履行职责,应是没错的。” 沈嘉远认为她这番话纯粹是在敷衍自己,眸色沉了沉,勾唇冷笑,道:“有意思,皇后既认为父亲没错,又不认为御史大夫有错,莫不是在明晃晃敷衍朕?” 周舒侗摇了摇头,一脸认真说道:“我不过觉得,这是两边对事情看法不一,谈不上对错。” 沈嘉远显然对这回答很不满意,两眼一眯,目光凌厉似刀片,不断甩向周舒侗。 这会倒不是觉得她在敷衍自己,相反的,她听着似随意说的话,让他对她有些另眼相看。 不过十六岁的小娘子,竟也能说出有些事不能以对错论之这样的话。 再想到周旺将娶的妻子,是宁王府中秋宴那日,其他人都避之不及的林小慧。她当时倒主动给机会结交。莫不是初见面就生出了这主意?如何能保证两人一定会有这意思? 周舒侗面带微笑,不断告诉自己,给狗皇帝瞪几眼又不会掉一块肉,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沈嘉远俯身欺上前,离她脸不到一掌距离,凉凉问:“周舍人娶平妻这事,皇后到底掺和了几分?” 对于撮合周旺和林小慧之事,周舒侗从来没想着要藏着掖着。不管真实目的是什么,出于延续周家香火考虑,她这举动有错吗? 所以皇上问,她也敢坦白承认,是自己特意让周旺看到林小慧的。 “为何?” 周舒侗本想抛出那套延续香火、伦理纲常那套说辞,可一对上沈嘉远冰冷的双眼,直觉告诉她,撒谎有危险。 在这短暂对视的两三秒时间里,周舒侗决定听从直觉,诚实说道:“卢巧云曾想毁我名声,我便不想让她好过。” 沈嘉远看着她,想从这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上看到更多。 他明明清楚知道,他选的这位皇后,本就不像她的外表所表现的这般清纯可怜。他以为自己知道的够多,却总不断发生一些新事来让他认识到,他所知道的远远不够。 之前他错以为,对卢巧云做过的那些事,她所做的报复不过是买些贵重的衣服首饰给她添添堵或日常生活中言语上赢一两分。不曾想,连自己父亲都算计上。 甚至,是不是就算他不出手解决掉吕相之女,她也有办法争得这后位?这念头一冒出,沈嘉远脸上的阴霾又沉了几分。 皇上再一扬手,满屋子的宫婢和内侍立刻鱼贯而出。 屋内只剩帝后二人,沈嘉远捏着她下巴,问道:“进宫前,皇后是不是一点都不担心吕娘子抢了你这皇后之位?” 见她想也没想就准备张嘴,沈嘉远恶狠狠补了句:“如实回答。” 周舒侗被掐疼得流出眼泪,莫名来火,心中暗骂了几句,才又可怜兮兮开口,说的也算实话。 “我并没想过一定要把吕幼兰给比下去,若不能进宫,自也有不进宫的过法。” 沈嘉远眼眸闪过一丝愕然,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答案。这女人是在告诉他,她并不稀罕进宫?不稀罕他给她的这个后位? 这答案糟糕透了,比任何一个答案都来得让他不悦。沈嘉远不由加重手中的力量,疼得周舒侗忍不住轻呼出声。 “疼…疼…疼……”周舒侗连呼了三声疼,担心自己下巴会被掐掉。 然而沈嘉远听到喊疼后脸色虽然依旧不好,但还是甩开了手,恶狠狠道:“回去,朕不用伺候。” 周舒侗看了眼门的方向,屋外还噼里啪啦下着大雨。让她冒雨过来,现在又撵她走? 呵呵呵呵,走就走,她大不了淋一场雨,而小祖宗则搞不好头痛一天。哼。淋雨顶多生病,留下来却要抛却自尊讨好人。挣扎都没有,周舒侗就做出了选择。站起身向他行了行礼,佯装含泪转身。 回两仪殿的路上,她倒没再纠结皇上让她来了又走的事,反正他性子就这么不可理喻。而是一路都在想,御史大夫为什么要弹劾周旺娶平妻? 可惜她现在几乎和宫外断了联系,无法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倒一点也不担心,周旺娶平妻合情合法,这种弹劾根本不痛不痒。 整个轿子都是湿意,周舒侗渐觉得有点冷,不由两臂互抱。 两仪殿的宫婢很诧异皇后这么快又回来了,看到她唇色有些发白,便知定是着凉了。忙去准备热水给她沐浴。 尽管一回到两仪殿就抓紧泡了个热水澡,还喝了碗姜汤,但当天夜里,周舒侗还是发起烧来了。 幸好不是很严重,不过额头微微有些烫。她想着发一发汗应该就没事,故而也没让宫婢去传太医,只是裹紧了被子。 谁料后半夜,越烧越厉害,整个人开始昏昏沉沉,才忙让人去请太医。 今天是李太医当值,听到两仪殿的小内侍说皇后烧得厉害,吓得拎起药箱撑起伞就跑,也不管雨天路滑。 来到两仪殿一看,皇后烧得满脸通红,还没把脉就在心里暗暗叫糟。 整个后半夜,两仪殿上下是忙成一团,李太医也在外殿守到天亮。 皇后这烧反反复复,喂药吃下后能好转半个时辰,药效一过体温又升高。 李太医觉得自己真是命苦,开始后悔年轻的时候为何立志学医。学医者最引以为傲的,莫过于能进宫成为御医。 想到这里,李太医叹了口气。 外人只知道御医风光,哪怕老退后回乡,也会有很多病患挤破门槛。谁人又懂,这照顾好皇上和后宫妃嫔有多难。 前人难不难他无从知晓,只知道自己进宫后,就没有一天容易过。 当今圣上从出生身子就不好,太医署多少次和阎王爷抢人。多少太医不过不惑之年就两鬓发白,他就是其中之一。 好不容易护住皇上熬过易夭折的年纪,眼见身子骨也越来越好,谁料却性子却越大越暴戾。 李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再次含泪叹气。他们这批太医,怕是最难的了。 老天保佑皇后快些退烧吧,若是皇上知道半宿都退不下来,不知道他这颗脑袋还能不能继续长在身上。 “李太医,李太医。” 知书快步从内殿走出来,边走边轻声喊,吓得他差点跌坐在地上。 “又烧起来了?李太医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止不住的抖,甚至感觉到脖子直发凉。 “不是,皇后殿下醒了。”知书话里明显松了一口气。 李太医也松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绪,进内给皇后把脉。 再次把过脉后,李太医是彻底松了口气。脉像平稳有力不少,应是没事了。 “李太医,我可是受寒极严重?”周舒侗因感冒,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格外柔弱。 李太医以为她害怕,安慰道:“殿下别太担心,修养几日便会痊愈的。” “可我好难受,头痛,感觉不能呼吸了般。” “殿下受寒了引起鼻塞,再喝两副药能好转的。” 周舒侗皱眉,不高兴他总是说她很快就能好起来。她还想趁机装病,过几日清静的日子呢。 “李太医,皇上身子弱,我担心会把病灶传染给他,就劳烦你去一趟太极殿,告诉皇上,我病了,可能要十天半个月才能痊愈,劝他在我养病期间就勿来两仪殿吧。” 李太医听完,脊背发凉。让他去跟皇上说这话,那不是…那不是把脑袋伸到大刀前吗? 可皇后不给机会他挣扎,不一会就合眼睡着了。 唉唉唉,为何昨晚他要替张太医值夜。 去便去吧,李太医对两仪殿的宫婢嘱咐一番后,就去了太极殿。 去到太极殿,李太医把皇后生病的事禀报皇上后就安静跪着,自是不敢多言。劝陛下不要去两仪殿,这不是左右圣意吗?这么一想,就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沈嘉远今日早朝的时候又发火了,贬罚抄一气呵成,趁着早朝收拾了几个老臣。这会浑身还有未散去的戾气,压得周遭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李内侍一脸担忧,关心了几句皇后现在如何,得知只是微烧,才点了点头。 定是昨日那样的暴风雨天气,受凉了。想到这,即使身为皇上的心腹,李内侍也不免对他有些腹诽。这次陛下做的,确实过分了。 沈嘉远也是这么想的。听到周舒侗生病,昨夜还那么凶残,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昨日是不是太过分了?这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都吓了跳。 他竟然会在意她生病?沈嘉远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神色复杂看着李太医。把自己这番心理波动,全归咎在他身上。生病诊治就是,为何要来告诉他? “皇后生病,李太医好生诊治便是,不需要专程来告诉朕,朕又不是大夫。”这话是责备,也是在替自己开脱。 “臣、臣……臣知罪。”李太医苦哈哈的脸皱成一团,唉,他们做太医的,真是太苦了。皇后让他来告诉皇上,皇上责备他专程来一趟。他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认错就是了。 “退下吧。” 诶,怎么变得这么快?李太医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忙应下,准备起身之际,皇上又开口。 “……你就在两仪殿守着,守到皇后彻底退烧为止。”沈嘉远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话的,眼眸有不可察觉的几丝难为情。 诶诶,李太医有些跟不上皇上的变化,只得不管他说什么,全部点头应下。出了太极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才细细消化皇上的旨意。 皇上这是……拐着弯在关心皇后?再认真想想,皇后让皇上这段时间不要去两仪殿,又何尝不是出于对皇上的关心。 两个年轻人,连关心都表达的这么别扭,真是的。 李太医越想,神情越轻松,脸上渐渐又有了笑容。等到皇后烧退,他才离宫回家,和夫人讲了半宿少年帝后如何如何恩爱。李夫人听得激动澎湃不已,不日又和自己的几个手帕之交说了这些……一传十,十传百,帝后感情深厚这一‘事实’在坊间莫名其妙又添佐证,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李太医正疾步走去两仪殿。 周舒侗年轻,这场风寒虽然来势汹汹,翌日醒来,休养了半日后,便彻底退烧了。 李太医也终于可以放心离去,虽然在离开前,皇后一再强调自己身体好很虚弱,彻底好转还需要十天半个月。他想,那不过是皇后过于担心。宫里有最好的大夫,有最好的药材,自是不用那么久的。 周舒侗本想趁势病久一些的,但到了第五日,面色红润到,再装病就连她自己都不信了,只得作罢。 这五日,沈嘉远没有来两仪殿折腾她。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吃什么尚食局也给做。没事在院子松松筋骨,或者数数被皇上赏赐的金银珠宝,又或者躺在榻上看看话本听听宫婢唱曲子。虽是夏天,但满屋子冰让人一点也感受不到暑意。这日子过得,可谓赛神仙。这几日的美好生活,也更给了她坚定的信心。只要熬赢皇上,以后过的便是这样舒心的日子。 加油加油,周舒侗,你可以的! 刚鸡血满满给自己打完气,太极宫的小内侍就过来传话,皇上晚上会过来用饭。 听到这消息,周舒侗脸即刻垮了。 幸福的时光,为何总是如此短暂? 不仅她,两仪殿上下的宫婢和内侍,也都瞬间丧着脸。皇上又要来了,呜呜呜,几日不见,更害怕了,怎么办? 太阳终究还是慢慢西下,把西边染了个通红。 周舒侗站在长廊上,看着西边天空那一片晕红,问阿翠:“今日这日头是不是下的太快了些?” 阿翠认真想了想,傻傻道:“应该没有吧。” 周舒侗转过脸又去问司琴:“你也不觉得吗?” 司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知道皇后是因为皇上要来,心里郁闷。 西边那片红越来越淡,周舒侗知道,皇上应该差不多要过来了,再丧着脸逃避也没用。 一个深呼吸之间,便换了个人般,有条理地吩咐宫婢,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做好准备迎接圣驾。然而等到比平时暮食时间过了许久,都不见皇上过来。 周舒侗饿了,她向来不会委屈自己,果断先吃了些东西垫肚子。 看到那么多美食又不敢放纵吃,她心里可真是怨念。如果不是因为沈嘉远,她又怎么会担心吃太饱,等他过来了又吃不下,让他猜到自己没等他。 等啊等,眼看都快到就寝时间,皇上还没来,周舒侗便不管了,敞开了吃。 等到这个时候,他要是还责怪自己,就太狗了。 其他人也不敢劝,心想,都这个时候了,皇上兴许不来了吧。这么一想,不由暗暗窃喜。 周舒侗畅快吃了个饱,摸摸微微凸起的肚子,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狗皇帝,真是少骂一句都不行。今天不过来,也不让人来传个话,害她饿了半宿肚子。 喝了半杯水果汁消食,周舒侗已经开始犯困,简单洗了洗身子便躺下准备睡觉。临睡前,还让人在室内加多了几盆冰块降温。 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她就很喜欢开着空调盖棉被睡觉。这时代没空调,但皇宫不缺冰,室内放多一点,也跟开了空调般凉爽,也可以大热天的裹着棉被在凉凉的环境里睡觉。 一趟下,困意席卷而来,没一会便睡着了。 两仪殿上下都以为,今日就这么过去了,按部就班,守夜的守夜,歇息的歇息。 柔和的月光笼罩着大地,不仅驱散了白日的燥热,也让这个夜晚变得格外宁静。 谁也不曾想到,两仪殿的宁静,会这样被打破。 夜正黑的半夜,沈嘉远忽然来到。 两仪殿的宫婢和内侍,完全始料未及。 然而皇上似乎心情不好,不等他们行礼,一阵风般急匆匆走入内殿。守在外殿的宫婢和内侍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候喊皇上驾到还来得及吗? 周舒侗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里面伺候,故而此时内殿,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 沈嘉远本就黑着脸过来的,在看到周舒侗睡的如此香后,脸更黑了。 今日早朝,他又抄了几个官员的家。有部分官员不满他近期来的做法,齐齐跪在太极殿外,为今日被他抄家的官员求情。认为他们不过是贪了点银两,罪不至此。 这话听着就来气,什么叫不过是贪了点银两。贪就是贪,一旦破了这底线,只会越陷越深。前世他离世前,不是不知道朝廷官员有多腐败,却已无能为力。这一世,他绝不允许。这种势头扼杀在萌芽状态。 故而,他就是不见那些求情的大臣。他们爱跪便由他们跪,跪到宫门即将关闭,灰溜溜离开。 而他,也因这一插曲没了心情,忘记了要来两仪殿的事。直到躺在榻上,头痛到翻来覆去睡不着,才猛然想起,他好像让人传话,今日要来两仪殿和皇后一起用饭的。 他没来,皇后也不派人去太极殿请示,根本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等不到自己,定是自己美美吃了一顿,此刻正舒服睡着大觉吧。 这么想,除了头痛外,又生了几丝愤愤不平。真是岂有此理。 沈嘉远更加无心睡眠,也不顾现在是半夜,坐起身,厉声唤人更衣,冒着夜色坐着龙撵移驾两仪殿。来的路上也在想,皇后病了几天,也许正憔悴。若是这样,他倒也能原谅她一次。 如今走近,接着微弱的烛光一看。 呵,憔悴? 皇后脸色红润得如三月娇艳的花朵,可真看不出有半点病容。若不是确定李太医不敢对自己撒谎,只怕都不想信她刚经历了一场大病。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何身子不适都不能阻止她好吃好睡? 沈嘉远甩了甩衣袖,在床榻边缘坐下,带了点困惑看了熟睡中的周舒侗半响,才伸出手狠狠把她摇醒。 周舒侗睡的正香,忽然遭遇猛烈晃动,想也知道,在这宫里敢对她下此手的有谁。 “皇上……皇上……”周舒侗连忙坐起身,强睁开眼,果然看到沈嘉远黑着脸坐在眼前。 “皇上,我等了你许久,以为你不来了才歇下的。”周舒侗忙解释,她这说的也是实话。都等到那个点了,确实以为沈嘉远不来了。 可即便这样解释,沈嘉远仍然黑着脸,不悦道:“朕不来,皇后就不会命人去太极殿请示?” 周舒侗装傻,愣愣道:“还可以这样?是我疏忽了,下次一定让人去。” 心里却道:当我傻啊,你不来正好,还请示。 沈嘉远眼眸微眯,看穿她的小心机,冷冷道:“两仪殿的总管内侍是谁?” 周舒侗那点睡意全被吓走了,暗叫糟糕,皇上是要拿她宫里的人来发泄怒气了。不会血染两仪殿吧。 “皇上……” “两仪殿的总管内侍是谁?”不等周舒侗解释,沈嘉远再开口,声音比之前大了些许,也更加冰冷。 可怜张内侍,站在殿外抖得跟筛子似的,听到皇上再次喊,哆嗦着进去。进到内殿,什么也不敢说,扑通跪下。身为总管内侍,他自是知道自己这次难辞其咎。太极殿派人来传话晚上要过来,到了时辰没来,按理说应该会有人过来传话,让殿下不必再等,但没有,更妥当的做法应是他让人去太极殿请示,可他没有。 沈嘉远冷冷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不带一丝温度。 “拖出去,砍……” “皇上!” 砍了二字还没说完,周舒侗出声阻拦,咬咬牙,提起裙子,恭敬在他下方跪下,为两仪殿内的宫婢内侍求情:“此事要罚,应罚我。” 沈嘉远冷哼出声,眯眼看着因为害怕,小脸终于变得有些惨白的皇后,道:“你以为朕会不罚你?” 语气之决绝,周舒侗怕得寒毛直竖,可她站出来就已经没有退路。这段日子的相处,周舒侗对沈嘉远也算有一定的了解。能让他杀气腾腾,不是头痛便是被大臣气到了。 三个半夜来到她这里,很大概率是头痛了。没想到她就过了五天好日子,这么快就要屈身侍人了。呜呜,她忍。 “皇上……要罚我什么?”周舒侗眨了眨雾蒙蒙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看向沈嘉远。看准了他准备张口之际,忙抢先道:“不如和以前一样,罚我为皇上按头如何?” 对于自己的按摩技术,周舒侗越来越有信心。多少次小祖宗头痛难耐睡不着,都是在她的按抚之下,沉沉睡去。她相信,一个长期睡眠不好的人,对安睡其实是很渴望的。 果然,这话一说出来,她就在沈嘉远眼眸中抓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犹豫。 心动了吧,明明早就很想让她按头,但是拉不下自尊。现在她主动送上门了,小祖宗那么聪明,定不会放过这机会的。 周舒侗信心坦坦,等着沈嘉远踩下自己给的台阶。 沈嘉远勾了勾唇,冷冷道:“莫不是在皇后眼里,服侍朕是惩罚?” 周舒侗刚放轻松心瞬间又被大石压上了,沉,很沉。不愧是六岁就登基的狗皇帝,果然狡猾。她这种受过996荼毒的社畜终究不是对手。 垂下眉,周舒侗犹如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顿时蔫了,有气无力解释道:“除了能偶尔帮皇上按按头,好像我什么也做不好。例如今天,竟不知道要派人去太极殿请示,只傻傻在两仪殿饿着肚子等皇上。” 饿肚子?沈嘉远挑了挑眉。听到这话后,心里舒服了一点。至少说明,他选的这个皇后也不是那么没良心。 额头青筋又抽搐起来,疼得他直皱眉。 行吧,今日头实在太疼了,既然皇后自动请缨为他按头,就接受了她这番好意吧。他也大度一会,暂且绕过两仪殿上下一回。想必此次以后,他们也知道规矩了。 “李内侍,你带人下去,好好教教他们规矩。”沈嘉远拧着眉开口。 李内侍听到这话很是诧异,他以为皇上这么生气,今晚两仪殿上下定难逃责罚的,正暗暗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没想到皇上态度转变得这么突然,看来还是心疼皇后。 这么想,李内侍无比安慰,感激看了眼周舒侗。 她的到来,到底还是给了皇上一些温暖。 李内侍眼湿湿领着人出去,尽职尽责地给两仪殿的宫婢和内侍讲了半宿规矩。 而殿内,周舒侗得到允许后站起身,服侍皇上睡下,不敢敷衍,用心给他按摩。 没过多久,沈嘉远那张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不少。 周舒侗希望他快点睡着,想着自己都做到这份上了,也不怕更屈身了,柔声道:“皇上,我给你唱首小曲吧。” 沈嘉远很明显怔住了,原本闭着的眼微微睁开,半响扬了扬嘴角,道:“皇后想唱就唱吧。” 周舒侗不确定自己是否有看花眼,刚才狗皇帝看她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傻瓜。 迂腐的古代人,唱小曲怎么了?唱歌可以让人放松心情。她洗澡的时候还就唉哼歌呢。 周舒侗翻了翻白眼,轻声哼起了自己很喜欢的一首歌。 “南风吻脸轻轻,飘过来花香浓。南风吻脸轻轻,星已稀月迷濛……” 歌声宛然,温婉细腻,好像世界都跟着变温柔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周舒侗哼了一遍又一遍,哼着哼着,坐在床榻上都忍不住打瞌睡。 沈嘉远感觉到那双手停住了,微微睁开眼,看到他的皇后竟垂着头闭眼睡着了。 坐着都能睡着?沈嘉远眼眸闪过愕然。他真没见过这般好睡眠的人。不,应该说,没有谁在他面前能做到这么放松。 这女人,说不怕他吧,刚才说要罚她的时候,怕到发抖。说怕吧,却又能睡得跟猪一样。他真是不明白,为何这些矛盾的东西在她身上,竟然毫无违和? 因为睡姿难受,周舒侗嘴角开始流口水,眼看就要掉到他身上,沈嘉远几乎是出于身体不能反应,伸手一推,就把她整个人推倒,也推醒了。 “我错了错了,不该睡着的。”周舒侗还没睁开眼,就先认错,艰难坐起,继续给小祖宗按摩头。心里暗暗祈祷,周公啊,你快来勾引小皇帝吧。 也许是周公听到了她的祈求,没多久,沈嘉远终于睡去,呼吸变得均匀。 周舒侗轻轻舒了口气,小心翼翼挪着身子,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躺下。 终于能睡了,可困死她了。 周舒侗没想到,一向好眠的她,今晚竟然做噩梦了。 梦里,那许久不曾想起的家人一个接一个出现。母亲伸手跟她要钱,父亲骂她是赔钱货,弟弟嫌弃她给的生活费太少。 没人关心她一个人在外地生活是否还好,工作是否有压力。 没人爱她,没有。 沈嘉远猛睁开眼,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在睡梦中低声饮泣的周舒侗。 她似乎很难过,即使睡着了也一脸哀伤,眼泪湿了睫毛,顺着眼角流下…… 是做什么噩梦了吗? 再见到许久不曾出现过的家人,周舒侗才知道自己有多恐惧。他们就像债主一样,追着她要钱要钱要钱……可是她又哪里有这么多钱? 周舒侗被逼得连连后退,眼眶积满了泪水,却倔强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不对,她明明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过的也很好,锦衣玉食,不应该有他们才对。 意识到自己梦魇了,周舒侗慌乱的心慢慢踏实下来。反正是做梦,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定了定神,把过去压抑在心里的话对都说了出来,说的他们一愣一愣的。 “在你们眼里,我不过是能挣钱的工具。根本没把我当女儿,你们眼中只有儿子。” “你们等着吧,把儿子养那么废,以后是不会有人给你们养老的。” “我再也不会给你们钱了,我解脱了。” 听到她说再也不给钱,她那些家人被激怒了,把她摁住一顿暴打…… 多么熟悉的一幕,刚出来工作的时候,钱给的不满意,父亲常扬手就是一巴掌。后来她几乎不回家,也就好多年没挨过打了。 没天理啊!在梦里也要被他们打?周舒侗咬牙猛甩了自己一巴掌,逼自己醒过来。 静寂的大殿忽然传来啪的一声,把守在殿外的人吓了跳。 周舒侗弹坐起身,急促喘着气。打量了圈四周,发现还是自己熟悉的寝宫,拍着胸口暗暗庆幸。一摸额头,发现全是汗。右脸因为自己刚才那一巴掌,火辣辣的。 司琴和阿翠听出皇后醒来,端着水进来帮她洗漱。 看到她半边脸微红,两人都轻呼出声,忙让外面的人拿冰块进来。 “不用冰敷,有蚊子咬,我自己打的,不严重。”周舒侗掀开被褥下床走到窗户边,看到外面日头已经火辣辣了,才知道自己醒的有多晚。 司琴和阿翠想流泪,她们竟然让皇后被蚊子咬了,这可是死罪。跪下准备自责之际,周舒侗又道。 “皇上呢?” 司琴答道:“皇上早早起身上朝去了,临走前还叮嘱婢子们,不可把殿下吵醒。” 说完,和阿翠两人对视一笑。今日两仪殿的宫婢们可高兴坏了,皇上为了不吵醒皇后,可是在外间穿的龙袍。可见皇上对皇后越来越重视了,以后两仪殿上下也有好日子了。 周舒侗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不敢相信,沈嘉远那小祖宗,竟然会不忍心吵醒自己。 难不成是昨晚自己伺候他快到天亮,把他伺候舒服了,终于让他有了点良心?这么看来,小祖宗也不是完全不可救药嘛。 梳洗完毕,周舒侗心情美滋滋地吃朝食,丝毫不受昨夜噩梦影响。过去种种皆是过眼云烟,过好当下才是不负韶华。那场梦,就当和过去彻底告别吧。 而太极殿那边,下朝后,沈嘉远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书案前,却看不下任何奏章。满脑子都在想,自己今日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昨夜那女人对自己下降头了? 想到今早自己拎着龙袍走出来举动,他脸就莫名烫。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干这样的事。 “皇上。”李内侍笑容满面进来,道:“皇后殿下让人过来问,中午过来陪陛下一起用食,可否?” 沈嘉远本想拒绝的,毕竟自己早上那举动还让他膈应不已。 李内侍又笑着劝道:“想必是皇后感动陛下早上的体贴之举,陛下就莫要辜负皇后这份心意了。” 沈嘉远想了想,觉得李内侍说的也对。皇后定是为自己早上睡太沉过来赔罪的。也罢,如果他不给她过来,说不定会吓得她忐忑不安。看在她大病初愈的份上,就给她一次机会吧。 点了点头,沈嘉远装作毫不在意,拿起一份奏章,认真看起来。 李内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满眼笑意退到殿外,对来传话的张内侍叮嘱道:“回去可得提醒提醒皇后殿下,不妨在膳食上用心些。这些日子,皇上都没怎么进食。” 说到这里,李内侍地叹了口气。想到皇上吃不下睡不好也好多年了,太医署怎么调理都没改善,心就揪着痛。 张内侍得到提点,高兴地诶了声,迈着愉悦的步伐,急匆匆回两仪殿。 离午时没多少时间了,他得赶紧回去提醒皇后准备。 李内侍看着张内侍离去的背影许久,微笑着暗暗感慨,男人身边还是得有个知暖知热的女人才行。皇后进宫才多久,做了多少他都做不到的事。 他记得小时候皇上性子根本不是这样的,至少六岁以前不是。那时候的皇上虽称不上活泼,但也性情温厚。 先帝驾崩的突然,才六岁的太子被迫登上大位。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却被迫肩负起天下苍生的重任。还没来得及有人来教导他帝皇之道,却被迫要成为一个好皇帝。没人问过他行不行,却被迫只能行。年幼的他哪禁得起这种逼法,小小年纪就患了头疾,还越来越严重,性情也越来越坏。最严重那次,试过好几夜不得入眠,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可把太医署上下给吓坏了。 也是那次之后,大臣们才终于意识到,皇上还是个孩子,得给他时间成长。 唉,朝臣真的太心急了,就算如今,皇上也不过十四。 “李内侍。” 沈嘉远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感慨,忙进到殿内,听皇上吩咐。 “你……”沈嘉远说了一个字后却停了下来,面露难色。 这可真新奇,皇上竟有为难的时候?李内侍觉得新鲜。他跟在皇上身边十二年,说看着他长大也不为过。皇上这人啊,近些年除了生气就是很生气,哪曾有为难的时候。 “陛下请吩咐。”李内侍微屈着身子,笑呵呵等他开口。 沈嘉远本想问他,你觉得皇后突然要过来是什么意思?是因为愧疚早上没能起来伺候?可话到嘴边,问不出了。 因为觉得好笑,这种事竟然让他分神纠结,还差点开口问人。沈嘉远啊沈嘉远,不过是昨夜看到她睡着都哭泣,自己就心软了,这可怎么行。 心里建设完毕,沈嘉远冷着脸道:“没事了,出去吧。” 再低下头,各种杂念都已被屏蔽,倒真能静下心批阅奏章。 明显感觉到皇上突然变了脸,李内侍笑容僵了僵,可也不敢问为什么,只得带着无奈出去。 谁没年轻过,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都是变脸跟变天似的么?想通后,李内侍露出慈父般的微笑。 而周舒侗那边,听到去请示的人回来说,李内侍提醒让她在膳食上花点心思,顿时就脸黑了。 果真不能因为他早上一个反常的举动就觉得他变好了,狗皇帝还是那个狗皇帝。不过吃顿饭而已,还想折腾她。悔啊,早知道不让人去示好了。大热天的,还让她费脑。还好她以前也是个吃货,懂一点点,不然真是伺候不了这个小祖宗。 哼,她如今如此身份,自是不能亲自去尚食局的,更不可能亲自下厨。能做的也只能是想几个菜品,让尚食局的人过来,她说说做法。 想到昨夜的沈嘉远脾气如此暴躁,周舒侗首先想到了要弄一份冰饮,下火。这季节,喝杯冰镇酸梅汁也不错。至于菜嘛,连她热得没什么胃口,想必小祖宗更加没,要不就地取材做几样仿日韩料理吧。 尚食局的人过来后,周舒侗了解了下有什么材料,而后便说了几个做法,让他们去做。她说的这几款料理都是比较简单的,就算是厨房小白在家也能自己弄,相信对这些御厨更不是难事。 交代完事情,周舒侗很放心地去补眠,吩咐司琴等人,差不多到时辰再把自己唤醒。不然,她怕自己能睡到日落。昨晚真是被折腾惨了。 周舒侗还算是个时间观念强的人,午时时分准时出现在太极殿。 正是盛夏,尽管轿内放了盆冰块,这一路还是把她热出了汗。 沈嘉远看着她额头不断渗出的细小汗珠,皱了皱眉,让人端了盆水进来给她擦洗。 周舒侗面上笑着感谢,心里暗觉委屈。她冒着酷暑过来是为了谁?竟然一见面就嫌弃她流汗。你出去走一圈,保准比她好大汗。不过洗一翻,整个人确实清爽多了。 坐下后,周舒侗暗暗打量着眼沈嘉远,发现他今日看起来,整个人柔和了许多,脸上戾气都没那么重了。但却依旧冷漠,只顾低头批阅奏章,并未抬头再看她,更别指望开口说话。 行叭,今日她既然是过来示好的,就多担待些,主动点。 “皇上批阅了一上午奏章,该歇息一下啦。今日我准备了些冰镇酸梅汁,酸甜可口,冰爽开胃,可要先喝上一杯?”周舒侗轻声细语,不缓不急,在这炎炎夏日里,给一种甘冽之感。 沈嘉远拿笔的手顿住了,只听她这么说就有些想喝。 “既是你一份心意,就呈上来吧。”沈嘉远停下手中批阅的动作,并把奏章堆放好,脸竟然比低头批阅奏章的时候还臭了几分。 周舒侗在心里冷笑,呵呵,倒变成她上赶着求他喝了。小祖宗不愧是这天下最富贵之人,脸臭的活像每个人都欠他八百万。 酸梅汁端上来,鲜红的果肉汁中还漂浮着未溶解的冰块,只是看着便让人不由吞口水。 沈嘉远喝了一小口,小小被惊艳到了。这种酪浆尚食局不是不曾做过,只是未曾像这次这般好喝。清爽可口,甜而不腻。酸得恰到好处,甜得也恰到好处。这女人是如何让人做到的? 腹诽之间,不知不觉,一大杯酸梅汁就喝完了。 放下杯盏,沈嘉远觉得整个人舒畅不少,也觉有些饿了,有些期待皇后为他准备了怎样的膳食,便道:“传膳吧。” 李内侍难得听到皇上主动说传膳,忙让人去把食案端来,不一会,几个宫婢就端着食案鱼贯而入。 皇上的膳食,自然是比一般人丰富。尚食局除了按皇后嘱咐,准备了几样料理外,也按照皇上日常喜欢的口味准备了好几样菜。 食案一摆放好,琳琅满目的佳肴就看得周舒侗胃口大开。 你品,你细品,这么丰盛的饭菜都不能让小祖宗有胃口,可见这人有多挑剔。 沈嘉远打量着菜品,猜想那几样没见过的,应就是皇后为他准备的了。吃过几次周舒侗准备的膳食,沈嘉远对她还是有点信心的。不等人布菜,拿起木箸夹了块入口。 饭团裹着蔬菜和肉,清脆爽口。虽是冷的,但在这样的天气里,倒比热食吃起来更让人舒服。最主要的是今日这肉做法跟平常不一样,特别香。 他自然是不会问皇后这肉是如何灸烤的,想吃,再吩咐她便是。 也许是刚才那杯酸梅汁开胃,沈嘉远连吃了好几块。 周舒侗看着沈嘉远连吃了好几块寿司,便知今日准备的膳食是得他心的,热情推荐起另一碟蔬菜沙拉。 这沙拉酱是她自制的,不吹不捧,在大梁绝对吃不到。 沈嘉远看着那堆淋着酱汁的蔬菜,貌似还是生的,能入口? 犹豫了下,还是吃了一口。入口后便暗叫真香,皇后果真是用心准备的。 许久不曾吃这么多,饱食一顿的沈嘉远心情大好,当场就说要赏赐尚食局。 周舒侗嘴角抽了抽,赏赐尚食局?当她透明不成?被光盘的可是她叫尚食局人准备的料理。但这种开口抢功劳的事,她做不出(才怪)。 “陛下,这饭团可还合胃口?”周舒侗无视清光的碟子,笑咪咪问。 沈嘉远不缓不急嗯了声,好像常这么进食般。 “今日时间匆忙了些,下次我再教尚食局别的做法。若是有时间,这饭团可再烤一烤,撒上些芝麻,更香。”听到了没,是我教尚食局的。周舒侗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心想这么直白的提醒,皇上若还听不懂,便是故意的。 还好沈嘉远并未故意忽视她,难得勾唇笑了笑,道:“皇后有心了。”随后又吩咐李内侍,去库房把那盒南海夜明珠赏赐给皇后。 周舒侗大喜,忙谢恩。心里盘算着,若是数量够多,可用来做一盏明珠灯。 吃饱喝足,养成午睡习惯的周舒侗便开始犯困。可想到这时候外面火辣辣的太阳,又觉得自己没勇气冒着这样的烈日回宫。就算晒不到,定也把她焗黑了。想到焗,她猛想到下次可以做一些盐焗的食物,比如盐焗鸡,不加热吃也不影响口感。或者凉拌手撕鸡、凉拌牛肉之类的也不错。 看到坐在对面的皇后哈欠连连,沈嘉远气笑了。这女人是有多能睡。 不过想到昨夜她睡梦中流泪的情景,他不由心软。可一心软,他又不悦自己竟然又心软,瞬间绷起脸。 周舒侗以为是自己打哈欠影响到他,忙坐直身子,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不让自己犯困。 她不知道,沈嘉远在等她主动开口提出回两仪殿,心里想着,只要皇后开口说要回去,他就大发慈悲一次,不用她继续服侍。 沈嘉远更不知道,周舒侗不是不想回,是不想冒着这样的烈日回,故而并没打算开这口。 怎么都没等到皇后开口,沈嘉远又开始在心里嘀咕,是不是要给点暗示。她都困成这样了,强行要她留下陪到日落,会不会太强人所难?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闹哄哄的脚步声,没一会就听到一声声哭喊‘皇上’‘陛下’。 周舒侗吓得彻底清醒了,若不是沈嘉远就在眼前好好坐着,她会以为……皇上驾崩了。 没多久,李内侍一脸焦虑进来,看着皇上欲言又止。 沈嘉远冷笑,道:“那帮臣子又来了?” 李内侍答了声是,心里也是直骂那帮大臣不仁义。难得皇上今日心情好,与皇后和和美美增进着感情,这时候添什么乱。 沈嘉远怒了,手掌重重拍在书案上,冷冷道:“不见。就让他们在殿外跪着,不跪够三个时辰不许起来。” 李内侍想到外面火辣辣的太阳,有几个老臣年岁已大,也不知禁不禁得起这暴晒。想开口劝,沈嘉远看出他的想法,抬手制止。 “谁也别替他们求情,求情者和他们一起在殿外跪着。” 周舒侗端坐着,垂目看着地面。面上平静,心里则狂呐喊了一顿。 雾草,她可真会挑日子。这段日子以来,难得来一趟太极殿,就碰上了大臣集体逼皇上这种事。虽然不知他们是为何事,她可真敬佩他们是条汉子。沈嘉远这样的暴脾气,他们都敢豁出去。呵呵,莫不是在想着罪不罚众? 别人也许行,但是沈嘉远,他可不会去顾忌什么。齐齐砍了这些人脑袋不过一句话的事。 可怜她这个无辜的炮灰,今日偏在太极殿。希望那帮大臣知趣一些,别闹那么大,连累她。 “皇后可是乏了?”沈嘉远忽然开口。 周舒侗猛抬起头,目光真诚,点头如捣蒜。 对,看她真挚的小眼神,她真的乏了,想回两仪殿歇息。 沈嘉远嗤笑出声,饶有趣味看了她好一会才开口道:“既然乏了,皇后就先回宫吧。” 周舒侗虽然被他盯得有些不安,但听到让她回宫,还是高高兴兴应下。今日的小祖宗竟然有几分良心耶。 被牵连成炮灰和暴晒回宫,还用考虑吗?肯定是回宫保命重要。 这太极殿终究是是非之地,以后还是少来。 周舒侗急匆匆走出殿外,准备上撵轿之际,那些原本跪在太极殿外的大臣忽然朝她涌过来,重重围住,不给她走。 这、这是怎么回事?周舒侗有些搞不清状况,也明白了为何方才小祖宗那个饶有趣味的笑容是什么意思。暗暗咬牙。 可恶的沈嘉远,定是料想到她会被这群慌不择法的大臣围困,才会问她是不是想回宫。 果然,她还是玩不过这只小狐狸。 “皇后殿下,你求求皇上吧。” “是啊,皇后,皇上定愿意听你的。” “皇后,大梁江山到了存亡之际,全靠你了。” …… 周舒侗越听头越大,一脸莫名其妙看着齐刷刷向自己磕头的大臣,道:“这是怎么回事?后宫从不理朝政,事关大梁存亡这种重要的事,你们去与皇上说。” 只是耽搁了这会功夫,她都觉得自己被晒道皮肤发疼,忙钻进撵轿中。 谁料大臣根本不听她的,团团把撵轿拦住,为首的户部尚书老泪纵横,哽咽着哀求:“皇后殿下,如今能劝皇上的,也只有你了。” 周舒侗听得大怒,暗道,胡说八道。沈嘉远那性子,才不会听任何人劝,别给她戴高帽子。 “这位是……”周舒侗压着怒气,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说道:“你看,我连你是什么官职都不知道。对朝中之事一无所知,又如何能劝皇上?皇上年纪还小,你们都是大梁重臣,很多事自然都得仰仗你们。” 周舒侗不敢问是什么事,怕开了这个口,他们更赖住自己,让她去劝那个脾气暴躁的小祖宗。 户部尚书听到大梁重臣几个字时心酸不已,也没想到自己到了花甲之年,竟然还会不知道如何是好到去求后宫妇人。可如今,除了皇后,是真的没别人能帮着劝了。 他道:“老臣乃户部尚书刘谨,今日这般冒犯皇后殿下,实是事有所急。皇上把兵部赵尚书收押至刑部,还用上了酷刑。赵尚书已是知天命知年,哪经得起这般拷打……” 想到早上过去看他,赵尚书已被折磨到不成人性,张尚书就心里发寒。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忠臣发难,已让朝中上下人心惶惶,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危害到江山社稷的稳定。 坐在轿内的周舒侗边拿手扇着风,边翻了翻白眼,耐着性子对他道:“赵尚书的案子,自由刑部定夺。刘尚书这般为难我,莫不是忘了大梁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你们又何苦为难我。” “这……”刘谨哑言,他们确实太急了,一看到皇后就忙求到她这来,完全没想道皇后会拿后宫不得干政来说事。若他们继续纠缠,怕会被有心人说他们怂恿皇后干政。 刘谨脸憋的通红,想不到好的说辞,只得道:“臣等自是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但情况紧急,还恳请皇后劝劝皇上,冷静处理赵尚书的案子。赵尚书他……罪不至此。” “好。”这次周舒侗倒干脆应下,柔声道:“不过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如果这时候进去劝,怕是要起到反效果。你们看,大热天的,皇上还不是说让我走就走。等皇上消气了,来两仪殿,我定好好劝劝。” 热,真太热了,周舒侗觉得这轿子里定有四十度。为了能尽快离开,也只得换着法子应下。她可是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皇上气消了和来两仪殿,二者若缺其一,她可不掺和。 大臣没听出她这话里的玄机,感激让开了一条道。 一远离太极殿,周舒侗就吩咐人走快些,她已经热得里层衣裳都湿了。 一回到两仪殿,周舒侗便吩咐人备水,美美泡了个澡,换上薄中衣,感受着满屋子的凉意,整个人才又舒坦回来。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周舒侗满足得打了几个滚。 这太极殿啊,是非之地,以后还是少去。 滚了滚,困意又来了,周舒侗阖眼睡着,感觉自己才睡着没多久,就被阿翠摇醒了。 阿翠神色有些慌张,唤醒她后,低声道:“皇上正朝两仪殿过来。” 半睡半醒之间,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周舒侗真想捶床。 这天还亮堂堂的,皇上怎么这么早过来。 沈嘉远是借着给她送夜明珠的名目过来的,一坐下便让李内侍把一盒子的夜明珠递给周舒侗。 周舒侗:是哦,走的匆忙,把赏赐给落下了。 接过开袋一看,一盒子鸡蛋大小的珠子,皎洁圆明,内外通透。有几个女人不喜欢这些稀罕的珠宝玉石,这盒夜明珠也稍稍抚平了些她今日的小许不快。 收了这么贵重的赏赐,周舒侗服侍起他来,自然也用心了几分,主动问是否要帮他按头。 沈嘉远难得拒绝了,笑着问她,在太极殿外,那帮大臣拦着她说了什么。 周舒侗不敢隐瞒,一五一十把她和刘尚书的对话复述给他听。末了还强调了句:“陛下,我们是拜过天地告果祖先的夫妻。夫妻一体,我自然是无条件相信你,无条件站在你这边的。” 沈嘉远听到这句夫妻一体,深邃的眼眸闪过几丝不明的情绪。 “无条件相信?”他重复着这几个字,脸上露出讥笑,显然是不信。 周舒侗可不管他信不信自己所言,反正她信与不信他,也改变不了什么。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把话说好听些。 “皇后不觉得,朕让刑部对赵尚书用刑,不是仁君所为?”沈嘉远想起前世,他整治朝廷贪污腐败的风气,挑了几个官员杀一儆百。吕幼兰特意换了身华服,和其他官员一起跪在太极殿外。 “皇上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周舒侗喝了口冰镇酸梅汁,加的饴糖少了些,酸得她微微皱眉,忙让人给皇上那杯多加点饴糖。 就小祖宗这做派,压根就没往仁君方向想过。她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这么去期盼他。再说,为君者,只有仁慈可不行。该用手段的时候还是得用手段,这点她很赞同。 一番观察下来,周舒侗觉得沈嘉远也不算是全凭喜好办事的皇上,不过是手段过于严厉了些。这些被罚的臣子,可也并不是全然无辜。 她这话说的敷衍,沈嘉远听得有些生气,沉着脸道:“朕做事,不需要道理。” 谁料周舒侗笑意更浓,柔声道:“是呀,皇上是天下之主,行事本可不讲道理,只凭喜好,但是皇上并没有。” 听到他语气顿变得冰冷,周舒侗就知道他不悦了,放柔了声音哄,把话说的跟真的似的。其实心里真正的想法是,小祖宗总算有点自知之明。 沈嘉远此时的感受,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愈发闷闷生气。干脆把赵尚书的所作所为全对她说了出来。 其实赵尚书犯的错也不算大,就是受贿。身为京官,每年接受下面官员的敬炭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赵尚书位高权重,所受到的敬炭自然比普通官员要多了些。沈嘉远上次处罚了一批贪官污吏,带出了赵尚书。 按以前,赵尚书收的这点银两,不过就是罚罚俸禄的事,但沈嘉远却直接把他收押至刑部。可把其他人给吓到了。 周舒侗眨了眨眼,听完后是真的而有些迷茫了。 按皇上这说法,收押赵尚书并无不妥,为何那些大臣还要冒死进谏?莫不是这个年代官员受贿真的太普遍?担心开了赵尚书这个头,以后轮到自己会死得更惨? 周舒侗说出自己的困惑,沈嘉远却没有回答。 其实赵尚书这事,确实是他故意小题大做。 前世,在他登基的第十年,也就是十六岁那年,赵尚书和意王勾结,辅助意王谋反。虽这场谋反只有短短半年,意王终究败了,赵尚书也举家逃到了别国。但那半年战争,却给了大梁重重一创,直到他死都未恢复元气。因为在意王谋反的前一年,大梁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灾,粮食失收。许多无数百姓活活饿死,民怨沸腾,国库空虚。如果这世事情还是按前世一样发展,这场旱灾也就是明年了。 想到这,他有些无力,头又痛了。 尽管重生以来,他为度过这场旱灾提前做了许多准备,例如充盈国库粮食存量,大力修造水渠引水。但时间太短,粮食也就一年一收,能屯的有限。修渠是大工程,非一年半载能搞好。他怕这场大灾难来临之时,依旧无应对能力。 看他又扶额,周舒侗知道,小祖宗头又痛了。自觉过去,轻轻帮他揉捏起来。 “陛下,清正廉洁,这本就是为官做人的重要原则。俗话说打铁还需自身硬,上层官员只有自身干净,一身正气,才能以上率下,刚正法纪。你说是不?所以我觉得,你严惩赵尚书,并没有什么不妥。”周舒侗误以为他是为这事头痛,为自己今晚能早睡着想,便顺着这方向说了些好听的话。 她相信自己这话肯定是没说错的,这翻话可是她从重要领导讲话新闻报道里看到。 沈嘉远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一番像模像样的大道理,有些诧异。自己前世在她这个年纪,是绝没她这个觉悟,更别说说出‘以上率下,刚正法纪’这样的话。 这世他种种行事,不过是仗着前世的经历。 一个女子就有此见识,让他困惑之余也有点释然。毕竟周舒侗的父亲是中书舍人,耳濡目染之下,她比一般女子有见识也正常。 想到这里,又生出了几分心酸。如果父皇还在,他是不是能走的容易些? “皇后此翻话说的很对。”沈嘉远先是给予肯定,而后话锋一转,道:“这样吧,皇后亲自去给还跪在太极殿外的那帮大臣说说这番道理,若是劝退了他们,朕记皇后一大功。” 周舒侗整个人傻眼了,再也无心替他按摩,眼眸有着无法掩盖的惊慌,心想,这狗皇帝怎么能这样。这般为难她一个弱女子,有意思吗? 弱女子含泪磕磕巴巴道:“皇上,我、我、我不行的。” 让她去劝说那帮老臣子,周舒侗感觉自己也头痛了。 “这是圣旨。”沈嘉远不容她拒绝,她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强忍着怒气的模样,莫名让他愉悦。 周舒侗真想给自己一嘴巴,让你多嘴。看,惹祸上身了吧。 不情不愿领旨,换了身华服,周舒侗含泪出门,每向前一步,都有一种上战场赴死的错觉。 呜呜呜,她能不能不要这功劳啊……忽的,周舒侗反应过来,原本丧气的脸顿时精神起来。 对哦,皇上只是说,若劝退,记她一功,可并没说,没劝退要罚她。 啊,她觉得自己又能活了。 去到太极宫,周舒侗也不废话,直接劝说起来,不过劝的很敷衍就是。无非是说宫门快要关了,让他们回去吧。 以刘尚书为首的大臣们态度坚决,不肯回。颇一副头可断,血可流,坚决不退步的架势。 周舒侗哦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言了。” 说罢,坐上撵轿离开。反正,她是劝了。 坚决跪在地上的大臣们也是一脸懵,皇后怎么不再坚持坚持? 出了太极宫,周舒侗看天色还在,又吩咐绕路御花园一圈再回两仪殿。太早回去,怕小祖宗看出她在敷衍。 这一夜,沈嘉远在两仪殿就寝。那帮大臣则真在太极殿跪到天亮。 可想而知翌日的早朝争吵有多激烈,沈嘉远气得直接拂袖离去。出了太极宫,很自然就往两仪殿走,走了一段路后又忽然停住了。 沈嘉远揉着突突突跳的额头,觉得自己现在下意识就往两仪殿走的习惯很危险。 “出宫。” 他想去见见觉圆法师。这两天有件事他弄不明白,自己一向难以入眠,为何看着熟睡的周舒侗,反而能安眠?并且越来越不受控制,一不高兴就想往她那跑。 作者有话要说:周舒侗:李太医,你误会了。 沈嘉远:李太医,你真的误会了。 李太医:不,什么都瞒不过臣的火眼晶晶。 这一章因为要等换榜,更晚了。今天明天后天,影子保证更新足三万(平均日万也是万,呜呜,对吧),昨天存的多,今天多更点。影子晚上就回来蹲家里码字,祝各位小可爱端午安康。本章评论发红包哦,下一章玩抽奖~ 第26章 讨赏【捉虫】 对于沈嘉远的再一次突然到来,觉圆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意外。 坐下后,沈嘉远没有像往常一样递出手给他把脉,反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陛下,可是有什么事为难?” 觉圆极少会主动问皇上事情,今日破这例,实在是因为他那一脸的为难,让人一时不忍,意识到即便是皇上,他也不过是十四五的少年。 沈嘉远经过一番艰难挣扎,面如死灰,微阖着眼道:“大师,若一个人有事时,总会潜意识里想说与一个人听,这是为何?” 觉圆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他是在困惑这个,半响才苦笑道:“信任一个人便会如此。” 信任吗?沈嘉远蹙眉想了想,下意识摇了摇头,从心里否认掉这个说法。 觉圆也不和他争辩,笑着道:“又或者是,对方做了许多,给陛下许多安全感。” 做了许多吗?沈嘉远眉头拧的更紧,仔细想想,皇后对自己确实还算用心。头疾犯了,会为他按摩,还经常为了让他能多吃一点,费尽心思琢磨菜品……等等,觉圆刚才说什么?给了陛下许多安全感! 沈嘉远耳尖瞬间红了,心莫名有些慌乱,却故意板起脸冷冷道:“不可能!” 觉圆再也忍不住笑出声,两手合十,微微颔首,道:“这方面非老衲所擅长,怕是不能为皇上解惑了。” 今日坐在他面前的不是让他看病情的皇上,而是有着与普通人困惑的少年。 对觉圆说出困惑,虽然没找到答案,但沈嘉远整个人莫名轻松了许多。这一趟也不算白来。算了,不想再纠结整个问题。 沈嘉远胡乱伸出手给觉圆把脉,似乎这样就可以告诉自己和别人,今日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让觉圆给自己把脉的。 把完脉后,觉圆有些欣喜,皇上的脉搏更沉稳了。这些日子定是睡眠不错。 离开弘福寺,沈嘉远领着张大、白二在坊内大街走了一圈。听到有人议论周旺要再娶新妇的事,不由驻足听了一会。 周旺和林小慧的婚期终于定下了,就在中元节后没多久。日子是玄慧子道长定的。 在宫内的周舒侗知道这消息后,掐指算了算,很快了。 从她在宁王府见到林小慧算起,也过去八、九个月了。这么长的时间里,卢巧云都没能怀上孩子,也是她命中注定福薄吧。 想想挺烦的,在这个时代,女人能不能稳住自己的地位,除了丈夫的宠爱,就决定于能不能生个儿子。某方面来说,和她上辈子那个家还真像。有些观念根深蒂固几千年,靠几十年想改变,不大可能。不知道再过两年,皇上满十六了,是否也会被大臣催着生儿子? 想到这,她想笑了。小祖宗这暴脾气,谁敢催。可也一定会暗戳戳催吧。 两年后,这身体也十八岁了,倒也能生个孩子。但要她为了生儿子折腾身体,那是不行的。 周舒侗躺在铺着凉席的榻上翻了翻身,换了冰凉的地方继续躺。 盛夏,热意是一浪接一浪,她躲在放了许多冰块的两仪殿都还是觉得热,随便动一动都一身汗。 不知是这天气越来越热,还是她越来越娇气。去年在周家,不过几盆冰,她都没觉像现在这么难熬。 “你们说,今年是不是比往年都热呀?”她忍不住问身边人。 阿翠正拿着蒲扇给她扇风,看着热得整个人蔫蔫的皇后,笑道:“今年这夏天,确实比往年都热了许多。” 司琴接着道:“可不是么,婢子进宫八年,还没见过这么热的。宫里头好几口井都快枯了,这夏天才过了一半,再这么热下去,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去行宫避暑。” 听到避暑二字,周舒侗两眼一亮,但司琴马上又往下说道:“不过皇上登基以来,也没去过行宫避暑。” 呵,狗皇帝怕是懒得动吧。周舒侗翻了翻白眼,继续闭目养神。 心静自然凉,她还是少想些事吧。避暑这种事,待她日后成为太后了,想去哪个行宫就去哪个行宫。 生物钟使然,周舒侗慢慢有了点睡意,迷迷糊糊之际,沈嘉远气呼呼进来了。 周舒侗忙站起身,伺候小祖宗坐下。一靠近,就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那股热浪劲,忙吩咐人把那几盆冰挪近些,并让人去端了盆凉水来给小祖宗洗脸。 表面上看是关心皇上,实际是受不了他带来的那股热意。 瞧着沈嘉远拿拧干的手帕洗脸,周舒侗在心里暗暗得意。瞧瞧,这就是风水轮流转。让你嫌弃我出汗,我还嫌弃你呢。 洗了把脸,整个人都清爽许多。沈嘉远冷哼了声,从袖子口掏出一份奏章,扔到周舒侗跟前,道:“你那好父亲又被人弹劾了。” 周舒侗拿起奏章翻开一看,眉头微皱。 又是这个叫林平章的御史大夫,他为何屡次抓着周旺娶平妻一事不放?奏章里,虽然洋洋洒洒写的满满的,但仔细看后,并不让人觉得他这些说辞有说服力。 难不成是周旺这些年在朝为官,得罪过他?除了这原因,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呵呵,总不能是这林平章喜欢林小慧,很周旺横刀夺爱吧。想到这,周舒侗自己都觉得滑稽,在心里认定不可能。 也许是周旺真得罪过人吧。 “皇后还笑得出?”沈嘉远咬牙,这女人是有多爱笑,连自己亲生父亲被弹劾都笑得出。 周舒侗收住笑,恭敬把奏章放好,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林平章有些奇怪。我父亲娶平妻,无论是人伦纲理,还是大梁律例,都并无不妥。他身为御史大夫不可能不知,可却一而再不管不顾上奏。陛下不觉得很奇怪吗?” 沈嘉远冷笑不语,他岂会看不出林平章此举有问题,所以才会把奏章带过来给她看。 他选的这个皇后,果真不一般。别的女子看到自己父亲被弹劾,第一反应怕是哭着求他明鉴。哪敢这般理直气壮说自己父亲合情合法,还敢说御使大夫奇怪。哼,可真是胆大包天。 看出他并不是真生气,周舒侗也不与他计较,让宫婢把今日新做的水果冰沙端上来。 冰块被削成冰渣子,再淋上调好味的浓稠果汁,在这炎炎夏日里,实在是消暑佳品。 沈嘉远对两仪殿吃的东西已慢慢养成无法拒绝,水果冰沙端上后,很自然就吃起来。清甜爽口,把人的躁意都压下了几分。边吃还边在心里道,皇后可真是会吃。想他在朝上被大臣气得寝食难安,她在后宫日子过得倒是滋润。不过也算她有良心,有好吃的还记得往太极殿送。 吃了一碗水果冰沙,沈嘉远整个人平和不少,难得笑着问皇后:“周舍人婚期将至,皇后可有备好礼物。” 周舒侗笑着回答道:“我也是刚知道这消息,哪来得及准备礼物。不知可否向陛下讨个赏,让我可以借花献佛?” 她话说的讨巧,明面上是向皇上求助,实则是想帮周旺和林小慧求个恩典。她虽是皇后,可也是周旺的女儿。他的婚礼,自己送礼并不算什么。可若是能得皇上赐礼,那可是无上荣尚。 明明带了点小心机,偏不明说,还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向他撒娇,沈嘉远竟生出了几分无奈。气笑了,头一次见人把小心机耍的如此明明白白,话里行间却又没半个字提到。 岂能这般轻易如她意,沈嘉远故意道:“朕的赏赐,可从来不是想要就给的。” 周舒侗笑,乖巧点了点头。可不是么,小祖宗越来越有自知之明了。 “不过既然皇后开了这口,也不是不可。只是……”沈嘉远把话停在这,勾了勾唇。是讥笑,也是自嘲,甚至在心里喊了声荒唐。 就在刚才,他想说‘只是有个问题困扰了朕很久,皇后若是能帮着想个法子,朕便如你所愿’。 荒唐,太荒唐了,他竟然想把困扰了一年多之久的明年大旱问题拿出来和她商议。他选的这皇后就算再不一般,也不过是个常居深闺的娘子,不可能比工部知道得还多。 定是自皇后进宫以来,他和她走的太近,越来越下意识遇到困惑就与想与她说。想到这,沈嘉远脸沉了沉。 依赖是不会存在在他生命中的。 周舒侗一直等着他把话说完,等了半响,却看到小祖宗变脸了,暗叫不妙,讪讪笑道:“陛下若是觉得为难,我也理解。” 别只是了,不想给就别给,她可不想和小祖宗谈条件。每次小祖宗和自己谈条件,都是不对等的。 听出她想越过这个问题,沈嘉远更不乐意了,眼眸一眯,释放危险信号。 周舒侗心咯噔了下,忙又让人去端水果冰沙。 多吃点冷的东西,下下火。 这次端上来的是另一种水果味,沈嘉远黑着脸吃下。边吃边暗暗自我催眠,皇后就是想借吃的向他赔罪,不是他想吃。 连吃两碗冰沙,周舒侗有些受不了,吃了几口就停下了。 她才停下,沈嘉远就一眼瞪过来。 周舒侗拿帕子擦了擦嘴角,随便找了个话题,道:“这天可真热啊。” 沈嘉远冷哼了声,重重放下已空空的碗,冷冷道:“皇后整日躲在两仪殿内,这天再热也影响不了。” 周舒侗:哟哟哟,你看你看,小祖宗又使性子了。现在她是说什么都错了吗? “都一个多月没下雨了……” 周舒侗:嗯,可不是么,上次下雨,还是场暴雨,把她给淋病了。唉,狗皇帝可真难伺候。下雨,犯头疾,心情不好。不下雨,也心烦气躁。 “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发生旱情……” 周舒侗:???什么?上升到旱情??去年整个夏天不也才下了几场雨吗?也没听说大梁哪里出现旱灾。再说,这没下雨的不过是长安,其他地方说不定暴雨连连呢。 “地方已经多处有官员上报,当地久不下雨,怕是会对今年的收成有影响。” 他一直往下念,周舒侗不由眯了眯眼,带了点困惑看向沈嘉远。狗皇帝进入碎碎念模式了? 与她困惑的目光对视,沈嘉远察觉到自己说多了,可开了这个头,他真的不想停下来。前世的那场大旱,对他造成的阴影太大了。一闭上眼,就是那尸骨遍野的场面。也是那时起,他的失眠症变本加厉,几乎到了夜夜无眠的地步。 可这一切的一切,他无人可说。 周舒侗更困惑了,小祖宗虽然依旧绷着脸,但她竟觉得,今日的他好像有点不一样,气势蔫蔫的……莫不是这天气热,把他也给热枯了? “皇后,你知道大梁最严重的那次旱灾吗?” 沈嘉远再开口,周舒侗抖了下,心道:从碎碎念转入随即提问模式? 周舒侗小心翼翼摇了摇头,不知道说没听过,会不会惹到小祖宗。 小祖宗视乎真的给热蔫了,难得的没暴跳如雷,只是自嘲扯了车嘴角,道:“不知道也正常,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 百年前,大梁也是久旱没雨,不仅庄家几乎颗粒无收,百姓为了能喝一口水,拿刀相向的更是不少。饿死,渴死,斗殴至死数万百姓。 那是被大梁史官计入史册的建国数百年来最严重的灾害。 这个‘最严重’,在他登基的第十年,被刷新了。 周舒侗:莫不是接连来炎热的天气,让小祖宗担心百年前的旱灾重演? 这么想倒有些明白他今日为何蔫蔫的了。性格再暴戾,他始终是皇上。让她没想到的是,笑祖宗竟然还是位心系大梁百姓的皇上。 唉,想他小小年纪就被迫坐上这位子,承受着超出这年纪该承受的压力,也是不容易。 周舒侗心软了几分,一时冲动,和他说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书《天工开物》里所记载的,古人是如何修建水渠分流引水,完善农业灌溉体系,选择合适的作物耕种并改进农耕技术。 沈嘉远越听越津津有味,也越听越目瞪口呆。 这样的神书,为何没有收进藏书阁?皇后又是怎样的机缘巧合得以一读的? 沈嘉远问出自己的困惑,一股脑凭记忆说了一堆的周舒侗有那么一瞬间懵了,不知道该如何圆。 看她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沈嘉远挑了挑眉,问:“莫不是不能说?” 周舒侗深吸了口气,方才的慌乱已经压下,几秒钟的时间,她想好了如何往下说,笑道:“陛下可知,母亲去世那年,我曾在元真观住了半年。在那居山的半年,我曾遇一老者,这些便是他与我说的。不然任凭我翻烂书本,怕是也理解不了这么透彻的。” 沈嘉远点点头,认同她所说。 周舒侗脸嘴角不受控制抽了抽,在心里骂了句狗皇帝。若不是前世她是在农业学校里读财会专业,今日能说的出这翻话?谦虚赞她一句怎么了? 怕他要自己协助画人像找出此人,周舒侗抢先补了句,带了点遗憾说道:“可惜当年他已是百岁老人,几年过去,怕已是不在了。” “来人,传笔墨。”沈嘉远忽然站起身,急匆匆朝外面伺候的宫婢吼。 周舒侗:咯噔。莫不是真要她把人画出来吧? 宫婢虽然也觉得儿很突然,但还是急匆匆去准备笔墨,与案几一起端了进来放到他跟前。 沈嘉远一把推向周舒侗,道:“皇后快把这神书内容写下来。” 周舒侗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情沉也沉了沉,到底是明白了,她给自己挖了怎样一个坑。 她不会文言文,虽然当时读的时候,书是文言文,但她也不过是理解了里面的内容,并不是把原文背下来。故而沈嘉远要她写,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用很直白的话写下来。 沈嘉远大有不写完就帮她停下来的架势,故而哪怕早已过了暮食的时辰,两仪殿内也无人敢去问是否要传膳。 差不多到戌时,周舒侗手都写废了,也饿的前腰贴后背,才总算勉强写完。 沈嘉远在她写的时候,就在一旁看着。从一开始诧异她的用词,到最后满心思都沉浸在文字中。等到彻底写完,他捧着那叠厚厚的纸又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把它们递给李内侍,并郑重吩咐道:“你亲自抄写一份,明天我要给工部尚书看看。” 李内侍小心翼翼捧果皇后亲笔书写的那叠纸,恭敬退到外殿。 周舒侗弱者手腕,小声问:“皇上,可以传膳了吗?” 她是真的饿到发慌了,也暂且不去怨恨狗皇帝让她默写了一本书。 沈嘉远念她今日立了一大功,不仅点头,还让人去告诉尚食局,暮食准备的丰盛些。 周舒侗撇了撇嘴,心里暗道,她两仪殿的伙食,能不丰盛吗?每日都是阿翠或知书亲自去报菜单的。 没多久食案端上来,看清菜品后,沈嘉远神色有些复杂,幽幽看了周舒侗半响。 方才他真是多此一举,这女人对吃如此执着,又怎么会亏了自己。瞧这两仪殿的膳食,可比他太极殿的要丰盛多了。 周舒侗看出他这一眼的意思,羞涩笑了笑,小声问:“可还合胃口?” “合极了。”沈嘉远一字一字咬牙说出,看在她写了半日字的份上,不再刁难。 周舒侗难得在沈嘉远在的时候舒服痛快吃了一顿,没被他挑三拣四,也不用保持笑脸哄他,只顾低头猛吃。 沈嘉远看着一个饿虎进食般猛吃的皇后,嘴角不受控制抽了抽。 这女人的生命中,吃喝睡是不是最重要?暮食不过晚了两个时辰,就如此没形象。哪个人在他面前,敢如此放肆?也就她了。 翌日早朝后,沈嘉远特意把工部的人留下,把李内侍抄写的那份书稿给他们传阅。大伙看后,每个人脸上震惊的,犹如晴天被雷劈。特别是工部尚书吴德,比前些年发现银矿还激动。都着手问皇上,这书是谁人所著,还不断说这人是天才,应招他入朝。 沈嘉远听得不耐烦,若是能招入朝还用等到他提醒? 他一脸不悦,冷冷道:“吴尚书这提议好,不如早点去见阎王,也许能追得上这先去者的脚步。” 吴德尴尬闭上嘴,很是遗憾,这样的能人,竟然没能在他活着的时候结识。可惜,可惜。 沈嘉远又道:“好生研究此书内容,明日必须给朕一个如何提高明年春耕收成的建议。若说不出来,工部人人问责。” 刚还满脸喜悦的工部几个臣子,听到这话,马上紧张起来。 回到工部衙门,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围在一起,细细研究书中所记载的各种如何因地制宜修渠引水之法和提高作物产量的耕种之法。 而太极殿内,沈嘉远则翻阅着周舒侗手抄的版本。越看心越叹,这《天工开物》可真是神书,每看一次都忍不住惊叹。一字一句,都能给人启发。 皇后这次,是真的立功了。离明年夏季大旱还有一年时间,不知道研究透彻这书中所记载,是否能找到减轻灾情之法。 既然她想他在周旺大婚那日给周府挣几分排面,就给吧。于他而言,不过是吩咐一句话的事。 想通后,抬起头对李内侍吩咐道:“去库房挑一份礼物,贺周舍人新婚之喜。” 李内侍笑着应下,不是很放心,问:“不知陛下准备送什么祝贺?” 沈嘉远想也没想,道:“你做主便可,不宜太贵重。” 这下李内侍有些为难了,皇上交代了不宜太贵重,可那又是皇后的生父,该选什么呢? 还好他在宫里待了几十年,处理棘手问题的经验丰富。从太极殿出来后,特意跑了趟两仪殿,把这消息透露给皇后,顺便请示,该送什么。 皇后是后宫之主,这种事,由她做主并不为过。 周舒侗有些开心,她本以为这次沈嘉远那小气鬼白嫖了。逼着她默写了一本书,只字不提上次的事,已经做好准备,以皇后名义给林小慧一些赏赐。 这不,才开始让司琴挑,却发现她两仪殿很多东西,全是皇上的赏赐。而皇上的赏赐,自然是不能给别人的。 倒也不是说她没别的拿得出手的东西,临进宫前,倒也让周旺在珍宝斋买了不少首饰。只是她不想拿这些送给林小慧。周旺买她的东西,她再送给林小慧,不够震撼。 苦恼之际,李内侍带来这好消息,不正解决了她的苦恼么。 皇上赏赐的东西,哪用得着贵重。哪怕只是让人去传几个话,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都能让人羡慕掉大牙。 周舒侗笑道:“皇上考虑周全,我觉得送套头面就可,不过若是能由太极殿的内侍亲自送去,就最能表达心意了。” 李内侍了然,说了一番感谢皇后提点的话后,笑眯眯离开。 出了两仪殿,李内侍面带微笑摇摇头,心道,皇后殿下可真是看得透透的,明白再贵重的珠宝首饰都是虚的,唯有皇上的用心,才是最能震慑人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觉圆:(微笑)我是出家人,不懂情爱。 来玩玩晋江的新功能,抽奖~1000JJ币,要求V章阅100%哦。6月28日开奖~~顺便,可不可以收藏一下影子的作者专栏和下一本开的文《哀家不颓,更加不废》哦!么么哒~~ 基友的小甜文,正文已完结了,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看看。 周卷《女配还不分手是会死的》 文案: 我,天生咸鱼命,家世背景特硬,还有个超级帅的上校未婚夫,过着每天花八亿星际币的枯燥生活。 直到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我发现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而我的未婚夫竟然就是超级大反派,邪恶又坏,一言不合就砍人脑袋的那种超级危险分子大魔王! 我决定远离这个败类,和他分手,可是分手当天我对着他吐了,他竟然觉得这是孕吐!! #论当时场面的尴尬程度……# #从那以后未婚夫盯我盯得更紧了甚至竟然还开始准备了婚礼# #最可怕的是肚子一天天鼓起来了……# 女主:qaq我恨! 作天作地作精小娇娇x竹马大魔王 文中第三人称叙述,文案只是女主视角=v 第27章 意外发现 转眼,周旺和林小慧成亲的日子就到了。 卢巧云病中强撑着为周旺操办婚事,让不少贵妇刮目相看。要知道这可是娶平妻,不是纳妾。她嫁予周旺几年没能生育一男半子,却一直没为周旺纳妾,早被城中贵妇们诟病。谁料这一次,竟然大方到同意周旺娶平妻,还事事亲力亲为,可不让人刮目相看么。 等到成亲那日,那些来参加婚礼的人,看到婚礼操办的井井有条,一看就知道是耗费了心血的,对卢巧云评价就更高了。 这些赞美,多少安慰了些许卢巧云早已憋出内伤的心。 周圆圆心不甘情不愿,被卢巧云劝说出来强撑欢笑招待客人。 蒋方仪今天跟着母亲过来了,一来到就找周圆圆,开心祝贺她。 周圆圆拉她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再也忍不住,眼泪狂流。 “阿仪,旁人也就算了,你又何必对我说贺喜之话。难不成你也觉得,今日阿耶娶妻,于我真是喜?” 蒋方仪一脸不解,看着好姐妹哭的那么伤心,忙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道:“难道不是喜吗?我阿娘说,周舍人娶新妻后,也许你很快就能有弟弟妹妹了。这不好吗?” “好什么呀。”周圆圆哭着直跺脚,要不是阿娘和她说,她们是不可能有办法阻止父亲再娶,要学会顺势而下。阿娘甚至忍着委屈,操持这场婚礼,为的就是能在阿耶心中得几分好,等她及笄礼的时候,阿耶能帮着在皇后跟前说几句好话,让皇后赏赐她些许贺礼。 呜呜呜,她真是太委屈了。明明根本就不稀罕周舒侗的赏赐,可是却不得不承认,若是在及笄礼那天能得皇后赏赐,那确实是天大荣耀。她要找个好夫君,也更容易了。 可恨,要是她能早点定下门好亲事就好了,也不用如此委曲求全来换周舒侗一个恩典。 可这些话,阿仪不懂,自己又不能和她说,委屈得直掉眼泪。 正伤心至极,贴身婢女一脸慌张在寻她,一看到人就喊:“二娘子,快去正堂,皇上身边的内侍官来了。” 周圆圆闻言,忙擦干眼泪岁婢女前去,边走还便问,是否看得出她有哭过。 周舍人成亲,皇上身边的李内侍竟然亲临,代皇上皇后祝贺他新婚之喜。这场简单的婚礼一下子不一般了。 林小慧拜完堂就被送入了洞房,坐下没多久就又被人搀扶着又来到前院。在极度震惊中,接过皇上皇后的赏赐。等待李内侍离开后,再被人搀扶着回到房内。 这一切,像一场梦。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新妇,她不好过多打量别人的反应,只是庆幸还好今日这新妇妆容较平时浓,旁人才看看不出她早已经紧张到脸色发白。 她想到了周舒侗也许会为了给自己增几分颜面表达一下心意,但没想到,她竟能说服皇上。 林小慧想到阿娘,如果她还活着就好了。 除了母亲,没人知道,她心里藏着一个很大很大很大的秘密。 曾经她以为,除了母亲,这世界至少还有一人是真心待她。不会因为她的出身,而轻视她。但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耳光,让她明白,在这个世上,除了母亲,哪怕是亲生父亲,也会介意她的出身。 也就是那时,她彻底明白,要么认命,要么不折手段改变命运。 也是在那时,她彻底认清,她这种出生,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笑话。 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她这样的一个人,在大婚之日,竟然能得皇上皇后赏赐。 她一个庶女,还是个出身不光彩的庶女,大婚之日竟然能得如此荣耀。 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李内侍回宫后,先去了两仪殿向皇后复命,并告诉她一些婚礼的情况,算是解解她的思家之愁。 周舒侗对这些半点都不敢兴趣,她想知道的是卢巧云母女作何反应,但这话不好问出口。不过想也知道,定是憋屈得半死。 笑了笑,周舒侗继续吃没吃完的冰镇水果捞。 等过些日子,她再让太医署的张太医配些调理身体的药给林小慧送去,能给卢巧云添几分堵便添几分吧。谁让她没事太闲呢。 这该死的幸福的退休生活。 吃完水果,周舒侗打算回床榻补补眠。 凭她对沈嘉远的了解,今晚他多半是要过来的。 刚给了份那么大的恩惠,他不来她跟前嘚瑟的可能性很低。 啧啧,狗皇帝还真是狗。 趁他来之前,她还是抓紧养精蓄锐吧。 然而沈嘉远过来的时间,还是比周舒侗猜想的要早了许多。 她还在睡梦中,被宫婢匆匆唤醒,只得在他的黑脸注视中,简单随意梳洗了下。 沈嘉远看着她走向自己,露出个让人莫名其妙的笑容,并让从来不带入殿内的侍卫白二进来,道:“把你今日看到的,都告诉皇后。” 周舒侗一脸莫名其妙,因皇上这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心跳加速。 这是要做什么?和她有关?秋后算账?她又做错了什么? 被吩咐的白二抱拳应下,对着皇后说出自己今日所见所闻。 这日,他和李内侍一同出宫去周府送贺礼。但在周府附近,侍卫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一直徘徊在周府路口附近的郎君不正常。他便多了个心眼,留在暗处继续盯着。 那人眼红红盯着鞭炮声不断的周府,喃喃自语许久。直到李内侍人从周府出来,他都还没离开。他便要继续留下,又盯了一个多时辰。 那人终于离开,跌跌撞撞像失了魂般,走入一家酒肆。 几杯酒下肚后,开始哭着说醉话。白二在他附近坐下,把这些话一字不落全听了去,越听越心惊。 这人竟然认识林娘子,似乎对她还有些特殊的情意。 那人最后在酒肆醉倒,被寻来的家仆抬了回去。他便没再继续跟着,赶回宫向皇上汇报这意外的发现。 皇上听后,便迫不及待带着他来两仪殿,要他亲口把这事告诉皇后。当然,最后这句白二自是不敢说出来的。 白二说完后,沈嘉远冷冷补了句:“那个郎君便是林平章” 周舒侗听完后,脸上的笑意是彻底没了。 怎么说呢,倒也不是说这发现有多么惊人。而是反省,她太相信古代女子单纯的交际圈了,故而从来没去想过,林小慧长得这般貌美,是否有别也有别的男子垂涎。 林平章倒也不是什么棘手人物,不过这也够狠狠给她当头一棒。若是垂涎林小慧的男子是位高权重这,她这么急匆匆把人王周旺身边送,岂不是等于给周府树了劲敌?虽然林府好坏,她并没有多放在心上。不过这也挺打击人的,在林小慧这件事情上,她有点太过自以为是。 见她耷拉着脸久久不语,沈嘉远舒心极了,难得愉悦喊了声皇后。 周舒侗回过神来,看向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难怪林御史这般执着上奏章,原来是看上了林娘子。” 沈嘉远嘚瑟笑了笑,一脸傲娇道:“可要我派人去查查这林平章?” 周舒侗坐直身子,一脸肃穆,道:“陛下说的是,身为谏官,怎能因为私情随意上奏参同僚,此风不能助长。” 沈嘉远脸顿时沉了下来,这女人可真是能言善辩,三言两语就把本是帮她的事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偏还让人无法反驳。 算了算了,看在她默写出《天工开物》一书的份上,就不和她计较。 工部的人,如今正卯足了劲,准备挑选适合的作物按书中所记载的方法耕种,秋末初冬就能初知成效。看工部官员那高兴劲,应是把握很大。 沈嘉远习惯性翻出存放在她这里的《天工开物》一书,再次翻阅起来。 周舒侗翻了翻白眼,小祖宗是不是理解能力不行?这书都翻阅多少次了,还没参透? 她不知道,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她能参透此书,除了自己的努力以外,还得益于那个时代网络发达,媒体传播方式多。一些单凭想象很难去理解的东西,她通过短视频图文并茂加实物解说,能一下子有个概念。 比如那个农业灌溉体系,不仅仅涉及到灌溉,还涉及到光照、种植密度等等。在二十一世纪,不懂的地方她还可以通过农业科普节目《科学种植》加深了解。这些在这个时代,都是没有的。故而也不怪沈嘉远和工部的人,对书里提到的方法,要一而再花时间去参透。 吃过暮食,沈嘉远继续翻看他心目中的神书,周舒侗无聊,只好偷偷拿起一本话本看着打发时间。 帝后二人坐在榻上,各自低头看着手中的书,不时低语一句。 李内侍看得眼红了,感动的要死,好一幅琴瑟和鸣的温馨画面。 不仅他,连阿翠看着都在心里感叹,若是皇上性情能温和些就好了。两个好看的人坐在一起,可真是太好看了。 沈嘉远看的入迷,一时忘记了骄傲,脱口问道:“皇后,你可知这段话怎解?” 问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下意识与她说了,脸立刻拉了下去。 周舒侗凑过去,看着他手指的那段话,寻思着要如何简单形象给他再深化解释解释。 沈嘉远却忽然恼羞成怒合上书,凶巴巴道:“不用了,朕自行琢磨。” 作者有话要说:文:咦?我好像热瘦了耶,前天2万(四舍五入),昨天6K+,今天3K+影子:崽,加起来是三万,渣速影真的在努力了,呜呜。 抛弃暴脾气而言,弟弟实在美强惨~~ 呜呜,宝贝们求订阅呀,明日就要上夹子了(新文千字榜),影子明日努力爆更十章好不好? 因为要上新文千字榜,所以更新时间得改一下,如果还是00:00更新,文文会一下子坠入末页。木子小可爱说更喜欢一次性爆更N章,大家明天关注下哦,会有惊喜的。另外,明天晚上九点开奖~~搓搓手。 第28章 另一面 周舒侗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心道,是你说的哦,可别怪我不解释。 沈嘉远最见不得她这般无辜看着自己,火气更盛。一生气,头疾便又犯了。 经过周舒侗这几个月以来的言传身教,太极殿和两仪殿不少宫婢和内侍都学会了头部按摩,有好几次他头疾犯了,都是太极殿的内侍给按揉缓解的。 但这次,沈嘉远莫名其妙的怒气是冲着周舒侗来的,自是要她亲自给自己按摩。 周舒侗无奈,放下书本,用心给他按捏。叛逆少年可真是说变脸就变脸,哼,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还不是那该死的自尊心作祟。 边按边小声讨好道:“陛下,我忽然想到个办法,或许,可以让工部的人在长安城外找一块地,按书中记载的方法,试着耕种,若是产量高了,就让工部在全国大力普及……” 她哪能不明白,小祖宗任性,若是不解开他这心结,怕是又要陪他熬到三更半夜。呜呜呜,她容易吗?找个乡下种种地虽是她前世的梦想,但毕竟没实现过,让她提多好的建议,真没有。 沈嘉远冷笑,道:“皇后莫不是太瞧不起朝廷工部的人?” 她说的这方法,工部早就在做,只是效果貌似不怎么好。 周舒侗瞪大眼睛,这罪可就重了。狗皇帝,明明是你先开口问的。她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咬牙豁出去打算指导他们如何做。竟然被冠上看不起朝廷命官的罪名。 狗皇帝,狗皇帝。 一激动,手劲难免重了,疼的沈嘉远嘶了声。 周舒侗连忙赔罪,同时在心里哀叹,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退休生活。想想996社畜的日子,这辈子不过就伺候一个狗皇帝,算什么。 为了幸福生活,她能屈能伸。 沈嘉远示意她继续按,凉凉道:“工部早已这么干,只是……” 大梁地域广阔,适合这地方的种植之法,未必适合其他地方。且每一次尝试,需要等待的时间太长了。就拿现在来说,等到能收成之时,已是深秋。等待的几个月,他焦虑。收成能提高也就罢,万一和之前的耕种之法相差无几呢…… 沈嘉远闭眼说出他的焦虑,也没想着周舒侗能给什么建议。他只是压力真的太大了,整个人焦虑太久,太渴望也太需要有个人能听他倾诉一二。 周舒侗沉默,忽然有点理解沈嘉远了。她是后世来的,知道这种方法是一定能提高产量。但沈嘉远不是,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过是尝试,结果都是未知的,且还关乎到千千万万个百姓的生死存亡。他不得不想了又想,慎重又慎重。 真是可笑,明明被人传成了暴君一样的人,在这暴躁的外面下,竟也藏了这般细腻的一面。 她到底要不要管太宽呢?周舒侗纠结。她不过是想过点舒适的养老生活而已,这些国家大事本不该她操心的。可是…… 若是大梁真发生了严重旱灾,怕是会引起内乱吧。若是国家都乱了,她能有好日子过?虽然暴民打进皇宫来的可能性很小,但就这小祖宗天天的暴躁,搞不好她的咸鱼生活就没了。 夫妻一体,古人诚不欺我也。周舒侗泪目。 “陛下,工部的人可曾想过,深秋收割完稻谷后,或许可以紧接着种上麦子。这样即便有一作物收成不好,但这两样的收成,应该总会比一样的收成要好些吧。” 周舒侗这话说的小心翼翼,来到这世界,她根本就没关心过民生的事,也不知道大梁是否早有交替耕种。如果有,她又得挨骂了。 沈嘉远猛的睁开紧闭的双眸,一眨不眨看着她。 周舒侗被看的心慌,也有点烦躁。小祖宗,你有话不妨直说,别如此瘆人看着我。 半响,他忽然笑了,道:“皇后怎么这般有想法?” 周舒侗内心在暴风哭泣,马丹,小祖宗是在反讽还是真心赞她? 可面上也只能笑着继续往下胡扯:“我小时候就常想,这土地为什么不能同时种好多东西呢?这样我就能同时有很多吃的了。” 沈嘉远嘴角不受控制抽搐了几下,好一会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低喃道:“倒是没想到贪吃也有这个优点。” 周舒侗尴尬笑了笑,呵呵呵,狗皇帝,姐姐要是把所掌握的现代知识全说出来,怕是要吓死你。 能者多劳,她还是收敛一点吧。这旱灾,可能也是这有焦虑症的小祖宗想太多了。 不过今年这夏天,可真热。帮沈嘉远按摩了一会头,她已经出了不少汗了。 听出她在微微喘气,沈嘉远又在心里讥笑。他这个皇后,看着张牙利爪,身子倒是娇贵。帮他按会头不是手酸就是气喘,还委屈巴巴睡觉都流泪,可真是半点苦也吃不得。 但他何尝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他自己这身子,眼下是没什么大碍,可说不定哪天就突然空了。 想到这,沈嘉远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觉圆每次都说他身子并无大碍,看着倒也不像是在说安慰的话。 焦虑了许久的事情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加上皇后按摩的舒服,想着想着,沈嘉远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感觉到他睡沉了,周舒侗轻轻爬下榻,第一件事便是让人伺候她沐浴。 洗刷掉黏糊糊的汗,换上干爽轻薄的衣裳,整个人才舒服回来。 轻轻爬上榻,她也困的哈欠连连。 若不是床榻够大,按这热法,睡到半夜定又是一身汗。 借着微弱的烛光,周舒侗打量了会熟睡中的沈嘉远。即使睡着了,那两道眉毛仍微微蹙起。这个小祖宗,真是睡觉都不放松呀,当皇帝可真不容易。还好她的目标是太后,悠哉养老的太后。 那日之后,连着好几天,沈嘉远都没来过两仪殿。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周舒侗也一天比一天蔫。 这可怕的夏天。她估摸着,这几天的气温最高应该有四十度。 如果在这么热的天,狗皇帝敢大中午传她过太极殿伺候,她一定会暴躁的。还好这么可怕的事并没有发生。周舒侗两手摸着盆中的冰块降温,庆幸想。 然而人家说怕什么来什么,她中午才这么想,睡了一觉醒来,太极殿那边就来人了,唤她过去。 看了眼屋外,阳光火辣辣的,她真的差点原地爆炸。在心里骂了无数句狗皇帝,永远可爱不过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尝试性这个点更一章,看排名会不会掉~如果不会掉排名,就每隔一小时更新一章哦,一直更到今天结束。如果掉排名,就隔两个小时吧。最晚23点,会把十更发完,看暴躁小正太如何变暴娇小奶狗。哈哈哈,今天千字收益榜太凶残了。被虐的好惨呀,hhhhh,大家看到了吗?我这本爬了一晚上,才前进了三名!!求订阅啊!好想冲到三十名以内。每次上这个榜,影子都有种公开处刑的感觉。 今日还有很多很多更的~~一更一更接一更~~ 推荐下基友一指流纱的预收文《重生豪门女配》,感兴趣的可收藏一个哦,明天开坑~ 宁潇到死才知道,她是穿书文里原女主。 原来的她是豪门真千金,有颜有实力的舞蹈天才,哪怕出生之后被人恶意互换,也能逆袭成为人生赢家。 遇上穿书而来的真女主,她变成心里阴暗、不折手段的恶毒女配,最后发疯被安、原两家联手关进精神病院。 重生后,她发誓再也不回到安家,破坏他们一家和睦,插足安嘉儿和原明哲纯真圣洁的爱情。今生,她只想在舞台上发光发热,成为国内最出色的舞蹈家。 拿到两千万换命钱后,宁潇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报答资助她上学恩人。 见到真人,才发现恩人竟是原明哲的堂兄,那位传说中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大佬原希,顿时觉得二十万拿不出手。 原希轻笑:或者可以以身相许? 宁潇:……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在原希最悲痛无助之时,宁潇是照亮他黯淡人生的一束光。那时年幼的他们相互鼓励,相互取暖。八年后,他们成为彼此希冀的模样。 现在,他想把他的小太阳娶回家。 第29章 压力好大 撵轿内放了两盆冰块降温,可仍然好热。不过走了一小短路,太阳就把轿身烤的滚烫滚烫的。 不管是在二十一世纪坐车,还是在这个时代乘轿,周舒侗一向追求安全第一。但轿内闷热得她都忍不住开口催促,让他们走快些。 一到太极殿,周舒侗等不及别人来扶,迫不及待冲下撵轿,大步走到长廊屋檐下。 只是站在门口,就感受到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周舒侗心中的忿忿不平又重了几分。狗皇帝,自己躲在凉爽的殿内,偏让她冒着那么大的太阳过来。 想起曾经被他嫌弃过自己流汗,周舒侗在殿外站了会,拿手帕擦干净额头脖子的汗,顺便收拾收拾表情。 狗皇帝,今日她流的汗,他日一定要让他加倍奉还。 一切准备就绪,周舒侗才开口让人去报。 得到允许后进到内殿,这满屋子的人把她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看情况,皇上好像正和臣子们在商议大事。周舒侗停下了前进的小步伐,楞住了。 然而只是楞那么一会,沈嘉远就沉着脸让她过去。 哦,你让我过去就过去啊。周舒侗心里嘀咕,却也只能很没骨气过去。行礼后,依言在他身侧坐下。 沈嘉远简单解释了下让她过来的用意,无非就是快到耕种的时候了。他想起前些天她提过的交替耕种,便想让她过来,和工部的人详细说说。 一切发生的如此让人措手不及,周舒侗笑容僵在脸上,说不出话。 理论知识她是有一堆,可架不住实践经验是零啊。 而且,为何她忽然觉得压力好大好大,头也开始隐隐犯疼了。 如果,万一,她所说的方法并不适合大梁,造成明年失收,她是不是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呜呜,她只是想做条咸鱼,舒服过日子而已,为何要把这么重的责任推给她? 周舒侗表示,压力好大! 现在说不行还来得及吗? “皇后?”沈嘉远又唤了声,纳闷几日没见她怎么变得呆愣呆愣的。 “啊?”周舒侗恍惚转过头看向这个罪该祸首,眨了眨迷茫的大眼睛,小声道:“陛下,可能是过来的这一路太热,有点热晕了。” 李内侍在殿外听到,忙让人去端一杯放在冰块中冰着的酪浆给皇后去去这热意。 给了这么一点时间缓冲,周舒侗也慢慢冷静下来。喝了几口宫婢端上来的酪浆后,她才带了几丝怯意笑道:“陛下,我也不过是从书中看到过这交替耕种之说,至于具体如何耕作,怕是说不出什么来。” 沈嘉远对这答案显然不满意,脸立刻沉了。 他和工部的几个臣子在这大殿内争论了半天,有的说夏天炎热秋天干旱,应把握好时机种耐旱的麦子。有的说秋天渐凉冬天寒冷,应在秋末初冬季才种耐寒的麦子。争论了半天,没能得出一个结论,他突然想到周舒侗,不知为何,在想到她的那一瞬间,竟然觉得,如果她在,应该能给他一个肯定的建议。 所以听到她这么小心谨慎的回答,沈嘉远隐隐有些生气,也有些失望。 失望的感觉如此明晃晃,自己竟然对她是这般的期待,于是又让他更生气。 吴德这人是个正直的铁憨憨,自从知道《天工开物》是皇后默写出来的后,对她就无比钦佩。他完全没听出周舒侗话里那委婉推脱的意思,全当她是在说大实话。毕竟嘛,都是长在深闺的娘子,不懂耕种也很正常。 他憨憨开口,一股脑把他们之前的争论都说出来与皇后听。末了摸了摸鼻子笑道:“麦子耐旱也耐寒,大家说的好像都有道理。” 周舒侗在心里呵呵冷笑,到怪人家荞麦这物种太坚强,耐旱又耐寒喽。这群官员是不是钻牛角尖了? 她忍不住开口反问:“大家就没想过,秧苗可不耐寒?” 如果没记错,水稻也算是耐旱的了,在整个生长过程中,不过是需要灌几次水。但它却极不耐寒。 原本争的面红耳赤的几个臣子听到皇后这话,脸更红了。 他们……唉,真是老脸多丢尽了。他们怎么就没想到,稻苗不耐寒呢。这不就直接断了水稻在冬天生长的可能性。 有不愿意承认自己想偏了的臣子争辩道:“正是水稻无法在寒冷的冬季生长,故而更是对种植麦子还是稻子,要慎重又慎重。万一麦子错过了播种时节,水稻又不能耕种,就白白浪费了半年。” 周舒侗听后脸也沉了(她把这一切原因归咎于近墨者黑),今日终于有人比沈嘉远更让她不高兴了。 狡辩,简直是狡辩,竟然比她还会狡辩,好生气哦。 有这种明明错了还不认错的官员在,难怪小祖宗经常被气到头疼。 周舒侗收敛了笑意,冷冷问方才开口的臣子:“这难道不就是为了能提高收成而进行的一次尝试吗?既然是尝试,那便是很可能需要一次又一次。即便是因为先播种水稻,待收成后再紧接着播种麦子而导致麦子失手,又如何?如果都按大人这般小心谨慎,那何不一年四季多种麦子算了。” 最后这话大家都知道是负气之言,同一片土地,如果接连只种一种作物,中间不做休养,是很容易贫瘠的。 那位大臣被周舒侗说的更加面红耳赤,准备开口为自己辩驳,被沈嘉远喝住了。 沈嘉远抬手重重拍了一下案几,黑着脸环视一圈,冷冷道:“皇后说的有道理,即是尝试,便要做好反复的准备。朕决定了,就按皇后说的,先种水稻,再种麦子。” 这话一落下,周舒侗不由瞪大了眼睛。 喂喂喂,怎么就成她说的了?小祖宗,你推卸责任的能力才真是无人能敌啊。 原本意见不同争的差点撕破脸的工部大臣们,听到皇上这话,很明显的,齐齐松了一口气,就像是一直在等着皇上做出最终决定。 周舒侗:雾草,这帮臣子是不是太奸诈了?她是不是着了这帮君臣的道?若不是她有金手指,知道按照季节,先种水稻再种麦子肯定没错,岂不是成了这场试验的拍板人?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周舒侗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忍不住瞪了沈嘉远一眼。也就是这一眼,她破天荒发现,小祖宗刚才好像笑了。 不是假笑讥笑嘲笑,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真心的笑。 小祖宗会笑? 她一定是被气到眼花了。太可怕了。 周舒侗以为今天已经够可怕了,但沈嘉远接下来的话差点把她心情打入地狱。 “明日插秧,皇后和朕一起出宫去看看。”沈嘉远说完,还特意看向周舒侗,一点都没错过她的震惊和那一闪而过的愤怒,再次勾了勾唇。 吴尚书应下,虽然皇上皇后要亲临看插秧,但没觉得有压力,脸上反而更轻松。 粮食本就是国泰民安之根本,皇上重视,他们工部只觉得高兴。 相比高高兴兴离开的吏部官员,留在殿内的皇后则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脸色一点点往下沉,此时的她,心中万马奔腾。 这么热的天气,皇上想干什么?出宫蒸桑拿?自己折腾就够了,为何要带上她?她能说不去吗?现在中暑还来得及吗? 不行,就算是条咸鱼也有反抗的资格!她要反抗!!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以后…… 沈嘉远:这倍数奉还可还好? 周舒侗:(流泪)我错了…… 【捂眼睛,我看不懂小剧场】 还有还有还有~~加更加更加更~~求顺手给个评呀。 【呜呜,我更了两章,结果在夹子掉了两排名…呜呜我…下一个小时我等排名出来看看再更哦~求一起打上去吧】 第30章 吓到了 “陛下,明日……出宫是去哪……”周舒侗真想打自己一嘴巴,鄙视自己软骨头。心里呐喊着要反抗,鼓足勇气开口,一对上沈嘉远凌厉的眼神,立刻像泄气的气球般,软趴趴转了话题,根本没勇气说出明日她不想出宫的话。 沈嘉远嘴角微微扬起,道:“去了你就知道了,若有兴趣,皇后还可以亲自下田。” 这、这、这简直是今日听到最恐怖的一句话了。下田地里……脏了也就罢了,岂不是得晒死?周舒侗预感自己活不过明日了。 然而她再次想错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明白,老天爷不爱她,想要她在今日吐血身亡。 李内侍一脸忧心忡忡走进来,小心翼翼道:“陛下,刘尚书等人又来了。” 沈嘉远一听顿时来火,啪一声手再次重重拍在案几上,脸上那点虚假的笑容瞬间没了,屋内气压也跟着低了起来。 周舒侗:啧,人工智能空调原来是你。 “不见。”沈嘉远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两个字,心中考虑着,刘谨如果再执迷不悟,就不对他客气。 “是。”李内侍哪还敢再多话,出到殿外,苦口婆心劝起刘尚书等人。 赵尚书的案子,人证物证都有,再求情也是枉然。皇上若愿意手下留情,贬官是最轻的。皇上若想拿他杀一儆百,抄家流放也不为过。 说完,李内侍甚至觉得,今日说的这番话已经严重逾越了。若刘尚书等人还想不明白,他也没办法了。 刘尚书也早料到皇上不会轻易见他们,做好了等的准备。面对李内侍的苦口婆心,他也只是言语上感激一二,依旧顶着烈日站在外面不肯走。 周舒侗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这次学乖了,她一定更要在殿内好好呆(赖)着。太阳那么毒,她大可等到太阳落山了再离去,不急不急。 可这时候沈嘉远却忽然蹦出一句:“皇后没事就先回吧。” 他怕一会自己情绪失控,吓到她。这念头一冒出来,沈嘉远自己先被吓了一跳,只得绷着脸掩盖。 周舒侗:呵呵,狗皇帝绝对是故意的!她绝不出去! “今日日头真的太烈了,我能在这再待一会吗?方才过来已热得我头晕眼花,再冒着这么大的太阳回去,我怕中暑。” 呵呵,你敢让我回去,我就敢中暑,明日看谁陪你出宫。周舒侗昂起头,不着痕迹威胁。 目光炬炬,无畏生死(装的)。 沈嘉远哪会听不出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气笑了。新鲜,真有意思,他这个皇后胆子越来越肥了,竟然敢威胁他了。有意思,真有意思。 笑着笑着,脸突然一沉。 这变脸比翻书还快,周舒侗心咯噔了下。心中警铃拉响。狗皇帝听出了自己话里的威胁,不高兴了。 走?不走? 大臣vs皇上。 三秒过后,周舒侗有了决定。 站起身,恭敬朝皇上行礼,凉凉道:“不打扰皇上处理政事。” 心里顺便也把刘尚书等人骂了遍。这是一群猪吗? 这么替赵尚书求情下去,会让人怀疑两人之间是否有什么利益勾结。唉,这么浅显的道理,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刘尚书等人怎么会不明呢。 周舒侗出到殿外,在烈日下站了一会已热得大汗淋漓的刘尚书看到她出现身影,眼神闪过一道光。 那是一道希望之光。 视而不见擦身而过不闻不问……周舒侗心里默念着,目不斜视走过。 “皇后殿下……”刘谨急了,小声喊住她,道:“殿下,上次说的帮着劝劝皇上的事……” 周舒侗哦了一声,一脸为难看着他,道:“刘尚书,近来天气炎热,大梁多处出现旱情,皇上为此时一直都很焦虑,我实在不忍拿这些事去烦他。你身为臣子,应为君王解忧,何苦这般执着?” 刘谨语塞,近来早朝,皇上确实比较关注夏耕之事,每次他一开口提赵尚书,就气的佛袖离去。走后,又让人把工部的人传唤到太极殿。 其实他也明白过来,再求情下去,怕也是枉然。可这一年多来,皇上对臣子的处罚真的真的太重了,抄家流放这种酷刑都成常刑了。朝中人人自危,不少人都选择明哲保身,就连吕相也是。他身为被先帝托孤的旧臣,此时不站出来,怕以后晚了。 可这些道理,他没法说与皇后听,只得连连叹气。 周舒侗好心又劝了句:“我知刘尚书是忠臣,只是这一次,何不妨相信陛下自有分寸。又或者是换个角度想想,连刘尚书都觉得京官收敬炭是可以接受的事,可见此风气有多猖狂,竟让忠良都觉得为官适当受贿不过小事……” 这翻话犹如晴天一道惊雷,轰一声劈过刘谨全身。似有什么以前想不通的东西,渐渐明白起来。 他不正是下意识觉得皇上这样那样做不对,才自以为苦口婆心规劝不停。不仅没效果,还惹了陛下厌烦。 刘谨面如死灰,艰难朝皇后跪下,重重行了个礼,道:“臣明白了。” 他明白了,那些跟随者他的官员们,也都可松一口气了。 周舒侗满脑子问号,不解自己说了什么神句,更不知道刘尚书说的明白是明白了什么,但他不再追着自己向皇上求情总是好的。朝中之事,她根本不想理。 热死了热死了,被刘谨拦了一会,她就觉得头顶似乎晒到冒烟了,忙进了撵轿。 天这般热,明日可怎么办啊?周舒侗坐在轿内,脸是再也绷不住了。 当夜,沈嘉远是在两仪殿留宿的,睡前还不忘提醒周舒侗,明日得早些起身,与他同坐一辆马车出宫。 周舒侗可怜兮兮问:“还能打个商量不?” “不能。”沈嘉远想也没想拒绝。 周舒侗气呼呼背过身,哀叹自己的咸鱼生活是从晒咸鱼干开始的。 可恨这世界没有防晒霜,这身皮肤白嫩得跟剥壳鸡蛋似的,若是就这么晒伤晒黑了,她和狗皇帝没完。 “皇后。” 睡不着的沈嘉远忽然出声喊她,周舒侗气呼呼道:“陛下,我快睡着了。” 话语之间一点困意都没,还敢大言不惭说自己快睡着了?如此明显欺君,这女郎是不是太胆大了?沈嘉远眼一眯,不想多言,嗖一声扯过自己被她压着的衣襟。 哼,方才不过是想告诉她,她压到自己衣服了。 这一扯太过用力,连带着把周舒侗宽松的中衣都给扯了过来,吓得她弹坐起身,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看清事实真相后,她才猛松了口气,暗暗拍了拍胸口,安抚跳到快冲破胸口的心脏。 呜呜,吓死宝宝了,还以为狗皇帝准备图谋不轨。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还有还有~~更更更! 我算了一下,千字比上一章上来了!排名也向前爬了一位!!勇敢探出更新的小jiojio 第31章 出宫 经此一吓,周舒侗是真的一点困意都没了,躺得离沈嘉远半丈远,闭着眼数绵羊,几近三更才迷迷糊糊睡去。临睡前突然生出感慨,失眠这般难受,小祖宗这么多年熬过来也真不容易。 然而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沈嘉远推醒。 周舒侗:睡前那点体谅当她中邪吧。 艰难睁开眼睛,好无焦距的目光下意识去寻那个摇醒自己的人。却因为太过酸涩,眼眶瞬间充满泪水。 一大早就被她如此泪光盈盈看着,沈嘉远莫名心尖一颤,慌乱跃下床榻,大声唤人进来伺候梳洗。 宫婢们被天子这一吼,心惊胆战。不解这一大早的,怎么皇上黑脸,皇后流泪。但看情形貌似真的很不好,伺候的愈发小心翼翼。 因为要出宫,今日帝后穿的都是常服,但即便如此,料子也是顶级的。加上两人气质容貌出众,便不是穿华服,也难掩其光芒。 阿翠看着和皇上一起比肩走向马车的皇后,心道,从小她就听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可她们娘子却是反过来的,再平平无奇的一件衣裳穿在她身上,都变得好看极了。 司琴今日也一起出宫,轻轻推了推走神的阿翠,低声道:“宫外不比宫内,我们可得伺候好了。” 阿翠敛了敛神,嗯了声,不敢再大意。 出门的时候太阳还不烈,坐在偌大的马车内,倒也不觉得闷热。 可慢慢的,随着太阳升高,这阳光也越来越猛烈,很快,人坐在马车就跟待在小烤炉似的。即使拿着团扇不断扇风,也没一点缓解马车内的闷热。 周舒侗渐渐扛不住了,她皮肤本就白嫩,这么一闷,脖子手臂全红彤彤的,额头净是密密麻麻的汗。 沈嘉远有点无语,他是此刻才知道,皇后竟然怕热到如此地步。 周舒侗不知他心里无奈,以为那一瞥是嫌弃,不免觉得十分委屈。 呜呜,她就是很怕热能怎么办?她就是一热就流汗怎么办?是他硬要自己出宫的,有什么资格嫌弃她?狗皇帝若是敢赶她下马车,让她在烈日下暴晒,她一定和他同归于尽。 什么退休生活,什么太后,老娘都要真晒成咸鱼了,还管得了那么多。 沈嘉远余光看到皇后眼越瞪越大,最后气鼓鼓的撅着嘴。她不笑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很陌生。却也有几分可爱。这般生气,难不成真的热得她很难受? 两个小年轻,一个不敢说,一个放不下自尊问,都猜错了彼此心中所想,闷闷不乐来到长安城外某山脚。此处方圆几十里的良田,都是朝廷的。 他们到之时,工部的人正组织人热火朝天插着秧。 马车停在树荫下,也许是有山风的缘故,不过只是掀起窗帘,周舒侗都觉得徐徐扑面来的微风,吹得人舒服无比。 宫人们早就撑好华盖,倒也能遮一点太阳。 若不是天这么热,周舒侗肯定不会选择和沈嘉远站那么久近,毕竟他又不讨喜。但为了不暴露在太阳底下,此时也只能暂时放下嫌弃,紧挨着他,步步向前。 吴尚书边领着他们向前走,边介绍这耕种情况,还要不断小声提醒注意脚下。 不知道他累不累,周舒侗听着都有些累。 因沈嘉远交代过,今日是微服出来,不必太讲究礼仪。故而在田地里干活的佃农,即使想上前瞻仰下圣颜,也被吏部的人交代不必停下手中的活。 这不是周舒侗第一次看人插秧,以前读农校的时候,也在其他系的同学试验田里尝试过插秧种菜。不过那时候只是一小块地,十来分钟就干玩了。那时觉得有趣,兴致勃勃的。可今天在烈日下,看着这么一大片良田,她只觉得被太阳晒得波光粼粼的泥浆都是滚烫的。 狗皇帝不会想在这看人种完这一片田地吧,目测怎么都有十几亩,按这进度,得好几天呢。 阳光刺眼,周舒侗只得眯起眼观察远处佃农插秧。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沈嘉远和吴尚书说完话,发现自己皇后看人插秧看得入迷,起了逗趣之心,道:“皇后可是感兴趣?” 周舒侗心思都在田地上,脱口而出答道:“倒不是,不过挺新鲜的。” 古人耕种原来是这样子的。有的人赶着牛犁田,有的人捧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不断往田地里撒,有的人从别处挑来秧苗,有的人则在犁好的田地里弯腰插秧。和她在同学试验田里玩的不一样。 不过,他们的秧苗插的是不是过密了?她记得同学讲过,这插秧必须要把握好距离,这才会更加充分利用日照,成长得更好。 吴尚书听皇后说新鲜,笑眯眯问她是否要尝试一下。 周舒侗惊恐看向这个铁憨憨,是什么给了他胆子,敢叫一国之母下田? 吴尚书这个铁憨憨,是一点都没发现自己说错花了,看着眼前的一大片良田,蠢蠢欲动,想挽起衣袖下田亲自体验。 周舒侗受惊吓的样子没躲过沈嘉远的眼睛,她如此一惊一乍的模样,倒也比张牙利爪的时候多了几分柔弱可爱。 啧啧,就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他这个皇后,可是使的好一手扮猪吃老虎。 不一会,佃农已经插完一大块田地,如此规模,定睛一看,周舒侗觉得确实过密了。便对吴尚书道:“吴尚书,我记得《天工开物》一书中讲过,稻苗开花结穗的好坏,和日光也有着极大的关系。秧苗种的这般密,待他们长大了,岂不是会挤在一块,影响日照?” 吴尚书想了下,书中确实有提到这一点。可是,秧苗未必都能成活,不这样,万一苗死了,岂不是空出一大片田地没收成?这种耕种之法,是在这片土地里莫摸爬滚打的一代又一代佃农积攒的宝贵经验。书是死的,人是活的,他的老师也教导过,人不可不信书,更不可尽信书。 听完吴尚书的解释,周舒侗略觉无奈。这时代的水稻没有经过杂交,产量本就不高,在这么挤一堆种植,不仅日照时间不够,土壤营养供给也不够,产量能高才怪。 但在这时代,她不过是一个有缘遇过能者,得他指点一二,再默写出《天工开物》的一个毫无耕种经验的平平无奇的小娘子,她说的会有人听吗? 算了,既然她人都已经在这里,还是说一下吧。 周舒侗应着头皮把这样密集种植的缺点说了一下,最后提出秧苗与秧苗之间,最好的见个距离应有一掌长。 吴尚书和其他工部官员听后,有的觉得有道理,有的则认为她是在胡说八道。特别是什么土壤营养供给不够,简直荒唐。秧苗生长过程中,还要时常施肥,怎么会不够。 虽然皇后默写出了《天工开物》,但也不能任由着她瞎指挥。 有官员忍不住,站出来反驳。 周舒侗听后脸一沉,恨不得把这迂腐的官员一脚踹到泥地里去。 “吴尚书,我敢保证,若是按我说的插秧,若无其他意外,收成至少能高三成。” 三成! 这两个字一出来,大伙都目瞪口呆,那些觉得她胡说八道的官员更加认定,皇后就是不懂。 三成是什么概念?怕是神农再世也不敢夸这海口。 周舒侗真不是随口乱说,按他们这耕种之法,秧苗在生长过程中就自相残杀死掉一半,说三成不过是保守起见。她不想和他们争,看想沈嘉远,一副‘全凭皇上定夺’。 沈嘉远冷哼了声,原本争的面红耳赤的官员立刻吓到脊背发凉,紧闭着嘴巴不敢再说话。 目光从周舒侗身上转向远处正在耕种的佃农,三成这数字其实也是在他心里掀起波澜的。 若明年开春收成能都能高三成,就能少死数万百姓。 半刻钟后,沈嘉远收回目光,勾唇笑了笑,道:“皇后既觉新鲜,那块田地不如交由你试试?你让怎么种就怎么种。” 周舒侗瞬间头皮炸了,好想口吐一种植物!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哦~更更更~~ 小学鸡恋爱选手,菜鸟互啄。 第32章 皇后摔了 周舒侗吓得退了一步,半个身子暴露在太阳底下也不顾了,连忙摆手,道:“陛下,使不得。” 让她下田,是觉得暴晒咸鱼还不够,还想叫花咸鱼吗?花式不要太多了喂。 沈嘉远嘴角上扬的幅度大了些,忽然真想让她下田地了,便吩咐人伺候皇后下田。 皇上金口玉言,再拒绝,那就是抗旨。 周舒侗气到两手直发抖。 她恨万恶的旧社会! 她恨君权至上! 她好恨! 吴尚书等人也是完全没想到,皇上会让皇后下地,吓坏了。那是皇后啊,怎么能让她下田地。若是不小心跌倒弄伤了自己,他们工部岂不是都活不过明天。 可皇上说的那么认真,那劝说的话全堵在嘴里,没人有胆量说出口。 周舒侗低头看了眼那走路都要注意的齐胸襦裙,做着最后的挣扎:“陛下,我今日穿的这裙子,怕是不方便……” 阿翠听到这,脑子突然灵光起来,忙接下去道:“婢子愿意替殿下下田。” 周舒侗赞许看了她一眼,心道,好阿翠,干的漂亮! 谁料沈嘉远不肯给台阶,冷冷道:“一个贱婢,岂能代替得了皇后。” 这话可严重了,阿翠吓到脸色惨白,忙跪下大呼不敢。 周舒侗认命闭了闭眼,事到如今,怕是没有回旋余地。准备豁出去,穿着裙子下田。 沈嘉远又道:“马车内备有胡服,皇后可去换上。” 周舒侗:狗皇帝,竟是早有预谋! 回马车换了一身胡服,在那装衣服的小箱子里,也看到了一身男子穿的胡服,周舒侗气的想踩一脚。 衣服换好后,也没什么借口推脱的了。周舒侗安慰自己,就当下田玩泥巴吧。 然而等到脚踩入泥底,艰难迈着腿一深一浅前进,才意识到这泥巴不是那么好玩。 阿翠和司琴也跟着下田小心伺候,一个搀扶着,一个给她递秧苗。 田地里的泥浆虽也被太阳晒的滚烫,但也没想象的那般烫人。周舒侗稳了稳心神,想着见都被逼到这地步了,定要插好这一片秧苗。 凭着记忆,周舒侗开始插秧。刚开始还有些笨拙,到后面熟练的完全看不出是生手。 而另一边的佃农,见皇后都亲自下田地插秧了,激动到两眼通红。心道,皇后都在卖力插秧,他们有什么资格不努力?努力努力,一鼓作气,把这一片田地耕种好,等收成的时候,让皇后看到一片金灿灿的稻穗。 周舒侗又插完一行秧苗,弯腰弯得累了,站直身子歇息,顺便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 看着那一排排整齐的秧苗,周舒侗暗暗得意。 唉,她可真是该死的优秀。 一得意,人就飘了,一个没留神,步伐迈大了,脚一滑,扑通一声载入了泥底中。一切快得,司琴和阿翠都来不及反应。发生后,整个人又直接吓傻。 直到周舒侗在泥浆中挣扎着站起来,才反应过来,哭喊着上前扶她。心里是恐惧到了极点,她们竟然让皇后摔倒了! 在田埂上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官员,有个别胆小的已经吓得直接晕了过去。没晕的,也全都白着脸。 沈嘉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震惊呆了,回过神来后冲伺候的阿翠和司琴怒吼:“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阿翠和司琴本就害怕着,这一吼,更是恐惧到极点,只觉得自己这次死定了,可又不敢哭。这辈子怕是到尽头了! 周舒侗心里苦啊,这一栽,不是面上的脏了身子这么简单。 呜呜,该死的,她好像到了黄金肥料的味道! 这下是彻底明白那些佃农往田地里抛洒的是什么。百分百草木灰加黄金肥料! 狗皇帝沈嘉远!此仇不报,她宁可去死! 沈嘉远感受到了向来笑眯眯的皇后身上越来越浓的……杀气?但她一开口说话,他又觉得自己方才好像感觉错了。 “陛下,可否让我去梳洗一下,换身衣服再回来继续插秧?”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即使现在的她看起来很狼狈,衣服脏了头发脏了脸也脏了,可举止言谈,看不出丝毫慌张。 大臣和宫人们都垂着头,不敢看皇后这狼狈样,生怕冒犯。 周舒侗昂首看着沈嘉远,态度不卑不吭,等着他发话。 沈嘉远莫名烦躁起来,凶巴巴对李内侍道:“还不快带皇后去梳洗。” 李内侍应下,领着皇后等人去附近的府邸。 这府邸,就是专门为了历代大梁皇帝来巡视时休息而建的,规模虽然不大,但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从附近温泉眼引入的温泉。 大热天的泡温泉不是享受,但能快速洗去身上这混入黄金肥料的脏泥巴,没有什么比温泉更方便快捷。 也许是心理阴影太大,周舒侗搓到皮肤通红,泡得浑身香喷喷的,才终于把那恶心感觉压了下去。 换上干净的衣裳,她捏了捏拳头,心里下了个决定。她一定也要沈嘉远试试这滋味。 周舒侗是带着再下田地的心里准备回来的,但回来后却发现,吏部的官员全部下田地插秧了,还是按着她方才示范的方法。 这……周舒侗看向沈嘉远,很显然,能做到这样的,也只有他。 什么意思?想要给她一点心理安慰吗? 呵呵,晚了! 周舒侗惊讶中带了点欣喜,问沈嘉远:“陛下,这是……?” 沈嘉远傲娇昂起下巴,道:“吴尚书等人经过一番思考,认问皇后说的有道理。这不,激动得带领工部官员亲自下田,说要把这片田地种完才罢休。” 周舒侗暗暗给他竖起大拇指,心道,狠,论狠还是小祖宗第一。 真心想下田插秧的吴尚书隔着远远的距离给皇后请安,笑着附和皇上的话:“今天不把这片田种完,吾等绝不离开。” 说罢,还抬起手指了一圈。 而心不甘情不愿被迫下田的其他官员想死的心都有了。吴尚书耶,这可是已经快过去半天了。 周舒侗顺着吴尚书手指所指扫过,在心里冷笑,呵,还挺有雄心壮志的,只怕得摸黑接着干了。不过这与她何干?此刻她重点关(报)注(复)对象是沈嘉远。 “陛下,午时的太阳太毒辣了,可要去府邸歇息一下?”周舒侗笑着上前,想寻找机会,把狗皇帝神不知鬼不觉弄进泥底里,也体验一把这加料的泥巴。 沈嘉远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得站在这里太久,晒的也是有些晕了,便点点头。 周舒侗侧了侧身,把路让给皇上。待沈嘉远经过身边时,故意脚一滑,整个人向皇上撞去。 这狭小的田埂没有退路,如无意外,这么一撞,沈嘉远定会后退,然后一脚踩入田地中……毕竟他是皇上,她也不敢让他摔个狗吃屎,能这样已经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 然而沈嘉远比想象的灵活和……稳重,这一撞,不仅纹丝不动,还把周舒侗给反弹到晃动不稳,再一次扑通一声栽进田地里。 不过这次她够狠,把沈嘉远也拽倒了。 “陛下。” “殿下。” 哭喊声此起彼伏。 作者有话要说:哦豁,帝后都摔了~ 各位小可爱准备吃饭了吧?吃了就来看文啦~21:00开奖 第33章 梦破 李内侍连滚带爬扑到田地里把帝后二人扶起,看着一个比一个狼狈的两人,心如刀割,责怪自己没注意,让皇上和皇后在官员百姓面前出了那么大的丑。 工部官员也是胆都吓破了,恨自己出门没看黄历。今天是什么日子哟,为何皇上皇后接连出意外。明日他们集体请罚吧,也许还能留个全尸。 一片混乱中,周舒侗整个人是懵的。 这次是真的懵了。 她悔!悔自己心不够狠!一开始就应该要以让沈嘉远摔个狗吃屎的决心撞他! 现在这样算什么? 呜呜,虽然拉了他一把,但自己整个人做了垫背,实在是惨不忍睹。 什么都不能想,再想草木灰肥料,她怕接连几天吃不下。 沈嘉远先是懵了,站起身后,气炸了。他怎么会这般大意,皇后这小身板子竟然都能把他拽倒。 此时,沈嘉远心里还认为周舒侗不过是在摔倒的那一瞬,下意识去抓她,并不曾去想,她是故意的。 毕竟这次,她可是摔成了个泥人,可比自己惨多了。大梁最狼狈皇后非她莫属。 宫婢和内侍官们服侍着呆木如鸡的皇后和暴跳如雷的皇上去府邸洗漱,被强制留下的官民你看我我看你,再无心耕种。 吴尚书甚至担心,皇上会不会以后都不关心这片田了?想到这,没法冷静了。走到小溪边洗干净手和腿,急匆匆追去府邸。 哪怕是砍了他脑袋,也不能让皇上对大梁的农耕寒了心。 周舒侗几近抓狂洗刷着脏兮兮的身子,恨到浓时,好几次忍不住拿手拍打水面。 她恨!呜呜,她好恨!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断了她‘归田园居’的梦想。 她是再也不羡慕什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了,宁可在长安城杀出一条血路。 “殿下,你还好吗?”阿翠哽咽着问,看到皇后接连两次摔成这样,她真的好难受。娘子是尊贵的皇后啊,以后人们会不会常拿这事来当笑谈?呜呜,为何不是她摔倒。 周舒侗在温泉中泡久了,头有些晕,也因为气到极点,无力说话,只得对阿翠和司琴勉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扶自己起身。 两人红着眼帮服侍她穿衣,擦干头发,最后才搀扶着她出去。 出到外面,恰好遇到在另一处池子洗漱出来的沈嘉远,相比周舒侗的虚弱,他倒是精神奕奕……精神奕奕怒骂着吴尚书,责备他准备不充分。 吴尚书心在滴血,他要如何充分准备?哪个官员回想,皇上竟然让皇后下田的。 周舒侗虚弱依靠着阿翠向他走去。 “陛下……” 再开口,语气虚弱到婉如生了大病。 沈嘉远眯眼盯着她瞧,纳闷怎么才一会,整个人看上去就像生了大病般?脸红的有些不正常,就是不知道是泡温泉泡的,还是这般日的日头晒的。 “皇后可是乏了?”沈嘉远希望她只是累了。 周舒侗却苦着脸摇摇头,小声道:“怕是身子有些不适,头晕,恶心。” 李内侍听到恶心,整个人一抖。心几乎提到嗓子口,暗暗担心,皇后殿下莫不是有了身孕?若真是,可经得起这番折腾? 跟在李内侍身后面色紧张的吴尚书听到皇后说身子不适,扑通跪下,也不敢狡辩了,直认自己有罪,没保护好皇上皇后。 周舒侗是真的很累,不想听这些叽叽喳喳,直接向沈嘉远说想先回宫。至于吴尚书有没罪,小祖宗自己看着办吧。 沈嘉远信了她真的不舒服,毕竟有淋雨就烧了一夜的前科在这里,他还是认为周舒侗说话虽然厉害,但身子却是金贵的很,吃不了苦。想着今日出来不过是想向百姓和工部的人表达一下他对农耕的重视,如今目的应该也达到了,回宫就回宫吧。 临走前,沈嘉远冷着脸警告吴尚书,务必要料理好这片田地的庄稼,若是收成真高了,不仅不罚,还要奖。听得吴尚书又重新打了鸡血般,就差放豪言把家搬到田边去住了。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周舒侗仗着自己‘虚弱’,全程闭着眼不说话,也是实在热得她不想说话。 大中午的,还要在马车里闷着赶路的皇后,她怕是第一个吧。 心好累,不知道大梁的废后一般下场如何。如果是给她一处别院终老,要不改变事业发展方向,往废后发展吧。 沈嘉远不知道她是在生闷气,见她眉头微皱虚弱无力靠着马车那头才勉强支撑着不倒下,一时心软,差点说出她可以靠着自己的矫情话。 幸好这话实在难以出口,不然他怕自己以后想起会后悔到杀人灭口。 可她这般拧眉不说话,一副难受的样子实在碍眼,沈嘉远后悔没带李太医同行。 “皇后……” 周舒侗眼都没睁开,痛苦捂住胸口,难受说道:“陛下,我难受,可能暂时无法说话?” 沈嘉远听得脸顿时黑了,可她神情又确实是很痛苦,只得闷闷哼了声,吩咐马车赶快一些。才说完,又不放心加多一句:“即便快也要稳。” 李内侍在车外听得心里愈加肯定,皇后定是身子不适宜‘颠簸’。那沧桑的脸上,既忧虑又欣喜。 总算回到皇宫,到了两仪宫门口,周舒侗先开口道:“陛下,我今日身子不适,就先回两仪殿了。等身子舒服些,再过太极殿伺候。” 一句话就断了沈嘉远来两仪殿的路。此刻她身心疲惫到随时都能断气,沈嘉远这时候如果还折腾她,直接换皇后吧。她怕是要薨了。 沈嘉远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今日再无其他安排,他本想直接待在两仪殿的。事到如今,也只能算了。并在心里告诉自己,皇后不舒服,就让她先好好休息吧。今日她出了这么大的丑,想必心里难受的很。而他,多少要为此负上一点责任,先给她一点时间冷静冷静吧。 回到自己小窝,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凉意,周舒侗真想把自己缩小放进盛冰的木盆里。奈何不行,她只得让人把冰块都绕着床榻放好。 凉!爽!这才是人生! 周舒侗躺在床榻上满足叹气,顺便在心里骂了句狗皇帝。 没跟着出去的其他宫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当是今日出去太累了,便不敢打扰皇后休息,安静守在外殿。 今日起的早,加两次摔田地里的折腾,周舒侗确实累的,躺着舒服,一下子便睡着了。 司琴含泪告诫宫婢们,这些日子要尽心服侍殿下,听得其他一脸莫名其妙。可即便如此,司琴也不敢详说。毕竟有关凤颜,在宫里做事,首要的便是嘴巴要紧,这点她也吩咐过今日同出去的人。想必应该不会在宫内流传开来的,但宫外就不好说了…… 周舒侗才睡了一会,李太医就拿着慌慌张张跑来两仪殿,来不及摸额头的汗,忙问张内侍:“陛下宣我来为皇后殿下把脉。” 声音之大,把刚睡的迷迷糊糊的周舒侗给吵醒了。 张内侍小声说:“皇后刚歇下,李太医不如……” 还没说完,李太医就更紧张了,声音也不由大了几分,磕磕巴巴道:“这、这、这可如何是好,皇上让我……” 周舒侗弹坐起身,气炸了,冲着外面喊:“陛下让你如何?” 累了一天还不能好好歇息一下,宝宝好苦啊。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更~~~要不以后就更两千多一章?哈哈哈哈。这样的节奏好像比较好把握。写起来也比较快。 19点的重新排名,又掉了,还剩下四更~~21点一更,23点三更吧。最后□□十三个小时!!希望排名能冲一冲! 第34章 好好打嗝 李太医没见过皇后如此生气说话,吓了一跳,而后一脸欣喜,心道,殿下说话中气十足,可不像生病的样子。陛下急匆匆宣他来两仪殿把脉,他还以为皇后病重,紧张的不行。 太好了太好了,听这说话声音,不用把脉也可以肯定没事。 放心下来的李太医恭敬答道:“陛下担心娘娘凤体欠安,让臣过来把脉。不过听殿下方才说话声音,身体应是健朗的很,倒也不用把脉了。” 周舒侗听到健朗二字,更是气到胸口犯疼。 身体健康到底有什么错?小祖宗妒忌她身心健康,故意折腾吗? 轰走了李太医,再躺回榻上,却因为太生气,翻来覆去睡不着。 心中一股无名火烧啊烧啊,是多少冰块都扑灭不了的。 沈嘉远! 狗皇帝! 周舒侗揉着突突突跳的额头,气呼呼爬起身,走到外面,迎面就看到那尊他赏赐的白玉观音,觉得甚是碍眼,拿起来就想砸掉。 知书看到,扑了上去,成功抢救下来。 但就是这样,也是吓出了眼泪,泪汪汪道:“殿下,这是皇上赏赐的,摔不得。” 行,这摔不得,她换别的。周舒侗目光转向别的物件,还没伸手拿,司琴也扑了过来,红着眼道:“殿下,这也是皇上赏赐的。” 周舒侗又挑了几样,谁料每样都被宫婢拦下,都说是皇上的赏赐。 狗皇帝什么时候赏赐了自己这么多东西?周舒侗脑子乱得跟浆糊似的。 好了,原本想发泄发泄怒气的,结果越积越多,濒临爆炸边缘。只怕以后收到皇上的赏赐也再难高兴了,都是只能看不能动的东西,再贵重又如何。 无奈,她无力坐下,生无可恋道:“给我端一碗冰沙下下火。” “诶。”阿翠小跑出去,不一会就端了一碗冰沙回来。 吃了一碗冰凉的东西,心情总算消了不少,也能静下心躺下歇息。 方才她的失控真是可怕,若她也和沈嘉远一样六岁登基,日日被那样烦这样气,只怕会成为史上第一暴君。这样看,小祖宗也不是那么可恨。 一觉醒来,天色已暮。 饱饱睡了觉后,周舒侗整个人总算没那么烦躁。再洗了个香喷喷的花瓣澡出来,心情几乎已恢复到平常。 果真还是每日把自己捣拾的香喷喷的让人心情好,果真还是享受生活让人身心愉悦。若是那被晒伤火辣辣的脸蛋能快点好起来,她会更舒畅的。 看到皇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飞扬,两仪殿上下也跟着高兴起来。 周舒侗摸了摸扁扁的肚子,才惊觉,今日只出了朝食,忙让人传膳。 然而饭还没到,李内侍却过来了。周舒侗心一沉,皇上莫不是要过来一同用食? 李内侍恭敬地上一个木匣子,笑着说是皇上嘱咐他送过来的。 周舒侗接过,打开一开,匣子内装的是个精致的小瓶子,拔开瓶塞,一股好闻的香味扑鼻而来。 只是闻着味道,周舒侗就很喜欢,笑吟吟问:“这是何物?” 李内侍笑答:“这是太医署亲自配置的玉肤膏。” 哟,听名字就高大上,莫不真是好东西?周舒侗又拿到鼻前闻了闻,还倒了一点涂抹在手背上。 只是一点,她就感觉到肌肤舒服无比,就像饥渴了许久的人喝到了顶级山泉水。 很好,她的肌肤在告诉她,它们喜欢。 “有劳李内侍亲自跑这一趟,我很喜欢。” 李内侍笑着退出大殿,离开前,还略感遗憾快速瞄了眼皇后肚子。 唉,今天一回到太极殿,他便担心提醒皇上,皇后头晕恶心,莫不是怀孕了。谁料皇上直接气笑了,大骂他多想。 可惜可惜,要是皇后真有了身孕该有多好。 不过皇上皇后都还年轻,成亲也不过半年,倒也不急。 太极殿内,沈嘉远让李内侍去送玉肤膏后,便一直焦虑不已。也不知道皇后喜不喜欢,也不知道李内侍有没把用处与皇后说清楚。 这玉肤膏可是素有再世华佗美誉的先太医配的,就剩两瓶了。对皮肤修复效果特别好。今日看到她被晒的脸红红的,他便想到这个。回到太极殿后,挣扎了一下午,还是让人给送过去。 送这种东西,真的比赏赐金银珠宝难多了。 越是焦虑,越是觉得李内侍去了许久。他已问了宫人三次,李内侍离开多久。 一心关心着龙嗣的李内侍哪里想到皇上在等着自己回话,出了太极殿后直接去了尚食局。叮嘱他们以后要多给皇上皇后准备些能助孕的膳食呢。 唉,为了江山社稷后继有人,他可真是操碎心。 而两仪殿内,李内侍走后,周舒侗便迫不及待把玉肤膏往脸上抹。 果真是好东西,擦了不过一会,脸上原本的火辣辣疼痛没了。 小祖宗总算做了件将功补过之事,她的报复就轻几分吧。 女为悦己者容,没哪个女人得了顶级护肤品不高兴的,周舒侗也不例外。 心情好了,就半躺在榻上美滋滋看话本。 今日这话本讲的是个搞笑的神话故事,小姑娘是天上仙女下凡历劫,玉帝给了她一个金手指,但凡惹她生气的人,被她怒瞪一眼就会变成公鸡,十二个时辰后才能恢复人身。可怜那些变成了鸡的人,为了躲避被人吃掉的命运,只得想尽办法躲起来。 本来是个凄惨的故事,但作者表达方式很幽默,此时她正看到一只变成公鸡的渣男,咯咯咯挥动着翅膀逃避熊孩子的追杀,笑到不可抑制。 沈嘉远在门口就听到了这极具魔幻的笑声,眉头微微蹙起。而后释然,在心里嗤笑,呵,果真是女郎,不过是给她一点点小小赏赐,就这般高兴。 傲娇的沈嘉远挥手示意人通传,看话本看的正起劲的周舒侗听到皇上来了,一时收不住笑,憋得打了个嗝。 然后……很可怕的……她好像触动了打嗝开关,接下来半宿,一个劲打嗝,惹得沈嘉远满脸嫌弃。 “陛下……嗝……要不……嗝……今夜……嗝……你回……嗝……” “行了行了。”沈嘉远让她停下,冷着脸道:“说话这般艰难,就先好好打嗝。” 周舒侗:(⊙o⊙)小祖宗这是什么理论?她是奉旨打嗝第一人吗? 沈嘉远也有点疲惫了,对李内侍道:“传水,朕要沐浴歇息。” 周舒侗:(⊙o⊙)哦,小祖宗今晚是要在这歇下了。她干脆打嗝吵死他吧。 只是这么想,就又打了个大大嗝,难受得周舒侗直皱眉。不行,这种报复方式太痛苦了,杀敌一百,自损一千。她还是赶紧想办法遏制住这该死的打嗝吧。 嗝。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今天太感谢订阅和评论的小可爱们~还有砸霸王的小可爱~~看,这是你们打下的排名!! 影子今天还一直在忙里偷闲狂修文,更更更,好多没回复的评论,我都是有看到的!! 太感谢你们了~~~让我知道原来这文是有人喜欢的。下了夹子,影子也会好好写的(虽然码字速度渣,也希望不要嫌弃以后日更不够量,我们可以记住今天的美好。O(∩_∩)O) --------------感谢分割线--------感谢在2020-06-2600:00:00~2020-06-28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天的雨、八八八小魔仙3个;浮一白2个;乌毕月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乌毕月、努力活到500岁、白茶与鹿、koi10瓶;木子7瓶;成璧。5瓶;OOS4瓶;落葵3瓶;251511192瓶;28296524、Belliegirl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当值李太医 沈嘉远沐浴出来,周舒侗还在打嗝,且一脸痛苦,一看到他就丧着脸道:“陛下,我……嗝……受不住了……嗝……让人去请太医了。” 为了能少被打嗝中断,周舒侗越说越快。 今夜李太医当值,正当他合上书,念着无惊无事又一天过去,准备眯一会眼时,两仪殿的张内侍过来了,说皇后不舒服。 想到上次半夜传他,那是烧到几近昏迷。李太医不敢耽搁,拿起药箱就一路小跑去两仪殿。 周舒侗是实在没法子了,喝水,吃东西,憋气,能想的办法她都想了,但就是止不住嗝,还越打越猛。她胸口都疼了,才含泪让人去请太医。 李太医以为今天白天自己大意,导致皇后病情加重,慌的不行。急匆匆过来,一听是打嗝止不住,差点笑了。 可把他吓去了半条命,原来是打嗝。 李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问:“不知皇后是吃了什么才打嗝的?” 打嗝嘛,小问题,但也得对症想办法。 周舒侗面露难色,犹豫了下,也就这一下,又打了好几次。 面子和疼痛比起来,不值一提,她只得老实告诉李太医,她是因为笑的太放纵,收得急,才打嗝的。 李太医一脸懵,想他行医二十多年,还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笑到打嗝的,这得笑得多厉害啊。李太医不敢去想,只告诉自己,皇后爱笑总是好的。 想了想,李太医伸出左手,右手则在左手手腕往上半寸的地方轻轻捏住,对皇后道:“殿下,可以尝试下按住这穴位。” 周舒侗半信半疑,把左手伸向司琴。司琴轻轻捏住,她又打了个嗝。 李太医忙道:“用力些,得捏紧。” 司琴咬牙,用力一捏。周舒侗等了片刻,发现还真是不打嗝了,大感神奇。 李太医功成身退,大叹今晚有惊无险。 唉,原本他想等到六十岁荣退还乡的。压力实在太多了,还是过多两年就跟皇上申请告老还乡吧。可怜他,明明是学医之人,却早生华发。 止住打嗝的周舒侗宛如重获新生,也暂时放下了和沈嘉远的‘血海深仇’,在他面前大赞李太医医术精湛,完全不知正是因为自己这一句赞,断了李太医想提前告老还乡的梦想。当然,这都是后话。 转眼,周旺和林小慧成亲已有半月。周舒侗因记恨林小慧隐瞒林平章之事,一直没召见她入宫。 今日闲来无聊,掐指一算,也晾了她半个月了,觉得该表示表示了。便让人去太医署,让太医配几副助孕的药,给周府送去。 今日当值的还是李太医,听到两仪殿的张内侍说要配几副有助女子怀孕的药,吓得他心慌意乱。忙拉住张内侍道一角,低声问:“可是皇后她吩咐的?” 张内侍一脸懵,道:“自然是皇后殿下吩咐的。” 李太医急了,旁观了下左右,确认无人才敢道:“怀孕可是大事,后宫妃嫔自有太医诊平安脉,皇后若是需要,待臣请示过皇上后……” 张内侍笑了,心知他误会了,解释道:“李太医,你想哪里去了。皇后是想然让太医署配几副调理身子的要给周舍人新娶的夫人送去。” 哦,原来如此。李太医松了口气,可差点吓死他了。 “等着,我马上去配药。”既不是皇后用,倒也不用先请示皇上。李太医一脸轻松,信手捏来,三两下就配好药,在递给张内侍的时候还一再确认,是否真不是皇后服用。逼得张内侍差点发誓。 嫁入周府的林小慧,这些日子和卢巧云倒也相处得相安无事。 卢巧云毕竟是老人,她初来乍到,对卢巧云还算尊敬。再则,她本以为大婚当日得了皇上皇后赏赐,成亲后,皇后定会宣她进宫接见的。谁料一等,半个月过去,宫里头好像一点都没这方面的意思。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有些不安。 而卢巧云嘛,见林小慧进门后,虽夺了周旺的宠爱,但对实际的管家权并没影响,且女儿的及笄礼在即,便也想一切以和为贵。 周旺见自己娶了新妇,家宅依旧和睦,那点一开始的担心很快就没了,每天美滋滋享受着美人恩。 总之这一个半月来说,周府面上一切风平浪静。 直到宫里来人,赏赐了林小慧许多珍贵的药材,这面上的风平浪静才终于吹起了几丝褶子。 林小慧确认了周舒侗并没不管自己,卢巧云也更加确认,周舒侗怨恨她们母女。 两位周府主母,各怀心思。 “阿娘,我们怎么办?”周圆圆一脸迷茫,她如今是越发不知道怎么办了。若是……若是阿娘能快点为自己定下一门好婚事就好了,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卢巧云双眸恨意满满,看着瘦了一圈的女儿,心里难受极了。 她的阿圆以前人如其名,圆润无比,可爱至极。可自从周舒侗进宫后,她抑郁寡欢,日渐消瘦,到如今整个人更是瘦了一圈,哪还有半点往日的圆润。 心好痛,这几年费尽心思把养到女儿白白胖胖,功亏一篑了。 若卢氏有点常识,只怕也会明白,周圆圆这不叫憔悴消瘦,正确说法是抽条。女孩子到年纪了,总是会有这一阶段的。且她之前养得太丰腴,即便是抽条了,整个人也是比周舒侗圆润了一圈。奈何卢巧云不满意。 周圆圆又开口道:“阿娘,阿姊用意已经这么明显了,若是林娘子真生下儿子,我们怎么办?” 说着说着,周圆圆害怕到流下眼泪。她好想回到从前,阿耶还疼爱阿娘和自己,阿姊还傻愣愣好忽悠。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好想就是那日她刺激到阿姊寻死,悬梁不成,醒来后整个人就变了。 她好后悔啊。 卢巧云安慰一蹶不振的女儿,道:“阿圆莫担心,你的婚事我已有些眉目。柳学士家的儿郎,人品卓越,你父亲和柳学士提过这事,貌似他也对和我们周家结亲很感兴趣。” “柳学士?”周圆圆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眸瞬间亮了,抓着卢巧云问:“阿娘,柳家二郎真的能看得上我吗?” 卢巧云心酸,板起脸道:“阿圆莫妄自菲薄,你这般好,他为何看不上?” 周圆圆心想,也是,她的容貌在长安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既看到了希望,那就暂且忍忍吧。 作者有话要说:李太医:(微笑)太医署的排班真的没问题吗?我是干啥啥不行,当值第一名。 周舒侗:是什么给了周圆圆母女自信? 嗨嗨,还有,第【八】【九】【十】更都是在这个时间点。 话说,已经开奖了,可是我在后台查不到中奖的是谁~~你们中奖了吗? 求评~~么么哒 第36章 温馨和谐 周舒侗自从有了这玉肤膏后,每天睡前都要往脸上抹一点。 还真别说,用了一小段时间候,皮肤真的更白嫩了。 她不知道这玉肤膏是前太医所配,仅剩两瓶,还想着用完了,再跟皇上讨。 这日,沈嘉远沐浴出来,又在周舒侗身上闻到了那香喷喷的味道,在心里笑话她女郎家的,可还真是喜欢弄得自己香喷喷的。 周舒侗见他出来,笑眯眯下榻,并端杯果汁给他。沈嘉远自然接过,一口喝完。 这样的场景太常发生,以至现在周舒侗给他递什么,他都不惊讶。想来这便是相处吧。以前皇后别说给自己递东西,就连哄自己吃东西都小心翼翼的,现在都已经不问他意见,自己能琢磨准备了。 只是,近来皇后是不是太爱吃酸了?不管是吃的还是喝的,都似乎酸了点。 他倒也不讨厌吃酸的,就是吃的太频繁,牙齿都有点跟着发酸了。还有这睡前喝一杯酸酪浆,不仅容易起夜,还会容易肚子饿。 但尽管如此,他也没阻止皇后。 既然她喜欢操这个心,就成全她吧。横竖不过是想让自己胃口开些,能多吃点。就这点小心思,哪瞒得了人。 沈嘉远不可察觉勾了勾嘴角。 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周舒侗故意的。故意为他准备酸的菜肴、果汁,让他吃到牙齿发软,饿了还要吃不动硬的东西。不过误打误撞,倒真是让沈嘉远胃口好了不少就是。 又是温馨和谐的一晚,帝后二人坐在榻上,各自看书,不时低语一句。 周舒侗自从笑到打嗝后,就不敢在随便看那本能让人变公鸡的神话话本,改而看情情爱爱的小故事。而沈嘉远,依旧在刻苦专研《天工开物》。 今日的话本,讲的是一男的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别的女人,还想抛弃糟糠。糟糠只得带着两个孩子住旧房子。谁料这新欢一家都是极品,一开始图的就是男人的钱,女儿嫁给他后,便开始了不断伸手要钱的节奏,男的最后不堪重负,休妻,最后被恼羞成怒的岳丈一家害死了。 前面看得周舒侗气到差点吐血,若不是为了看着男子下场,只怕早弃文了。幸好渣男结局大快人心。若是安排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她会气到睡不着,并从此把这作者拉入黑名单。 沈嘉远拧眉看着她气呼呼扔下书,不解为何看个话本都那么生气。上次更滑稽,还把自己笑道打嗝不停。这人看书是不是太上头了? 对上皇上困惑的小眼神,周舒侗心里也憋的慌,急需要一个人来听她倾吐,这时候也不挑剔听众是谁了,狗皇帝就狗皇帝吧。于是,噼里啪啦把今天看的这话本故事说予他听。末了还讲了一下自己的看法,觉得这结局不够完美,应该再描写一下前妻的,比如让她遇到一个好男人,一婚更比一婚高。 沈嘉远听后直拧眉,倒不是反对女子再嫁。在大梁,很多寡居娘子再嫁,且前夫家还会送上一份嫁妆。 但从周舒侗口中听到这翻话,就是有些不舒服。什么一婚更比一婚高。呵,若是他这世依旧逃不过二十岁驾崩的命运,她是不是也会想着再嫁? 不用问,沈嘉远马上从心里否认掉。恐怕不会,大梁就没有身份地位比他更尊贵的。 呵,一婚更比一婚高!沈嘉远嗤笑出声,把这话念了一遍。 周舒侗也反应过来,这是大梁,不是新中国,此番言论怕是会惹得封建男人不高兴。 但……话已出口,她也没办法收回,只得亡羊补牢,尴尬笑了笑,道:“陛下,只是在说话本中的女子,不要代入哦。” “代入?”沈嘉远莫名来气,反问:“莫不是皇后觉得,我会如话本中的男子那般?” 周舒侗忙摆手,道:“自是不可能。” 看上哪个女人,往后宫带便是,就是不要把她打入冷宫。 周舒侗眼神越来越可怜兮兮的,甚至眼红了,看得沈嘉远更加莫名其妙。怎么回事?看个话本而已,就如此感慨。明天还是给藏书阁那边交代一声,以后不要给皇后看这些闹心的话本。没事多读读《纵横论》之类的不好吗? 可怜的周舒侗,不知道自己的一时感慨,就断送了一份快乐源泉。 沈嘉远抽出另一本书扔给她,道:“少看些闲书,有时间就读读这个。” 周舒侗拿过一看,懵了。《帝皇之道》?皇上,你是认真的吗?莫不是看穿了我机智小达人的本质,担心自己身子病怏怏的哪天控制不住那帮臣子,想把我培养成武则天? 沈嘉远也意识到自己拿错了,可不拿都拿了,能怎么办?只得翻到一处,指给她看,并道:“这书虽讲的是帝王之道,但这讲如何让意志坚毅的,朕觉得皇后可以一看。” 强行掰到合情合理,沈嘉远对自己的反应能力很满意。 周舒侗哦了一声,哪怕不情愿,也只得捧起书细细看起来。 狗皇帝竟认为自己意志不够坚定?简直是本世纪最大的笑话。意志不坚定,她能当这么久的皇后?早在摔进田地里那次就羞愤自尽了。 太不了解她了,做夫妻这么久,竟然这么看她。明日开始,改吃辣椒! 宫外,周旺为了补偿卢巧云,也在尽心尽力促成柳学士家二郎和周圆圆的婚事,眼见就要成了。两家人心照不宣,都等着周圆圆及笄后,就把这婚事定下。 因自己婚事有了眉目,周圆圆心情好了许多,恢复了和其他贵女的往来,并满心期待及笄礼快点到来。 这夜,趁着周旺留宿自己处,卢巧云和他说了,希望在阿圆及笄那天,能请皇后前来观礼。 周旺听后只觉得她疯了,请皇后观礼?自古以来,只怕没哪家贵女有这份颜面,直接让她别想了。 卢巧云也不生气,柔声说道:“要不你和皇后说说,在阿圆及笄那日送一份礼也成。” 周旺想,送礼好像也不难,他修书一封给皇后,想必应该也不会拒绝,便点了点头,道:“我且试试。” 卢巧云大喜,伺候得更卖力,趁机道:“郎君,她们姊妹和睦,也是我们周府好,你说是不是?” 这点周旺不反对,以后阿圆嫁入柳府,对阿侗来说也是一份助力。 “先不说这个,歇下吧。”周旺想,他也许久没来卢氏这了,也有些怀念她的甜美,正准备好好温存一番,却又仆妇匆匆来传话,林娘子突然昏倒了。 这可把他吓得,顿时没了心情,衣服都来不及整理,直奔林小慧院子。 郎中来后,一番把脉,竟诊出一个天大喜讯。 林小慧有喜了。 周旺高兴坏了。 卢巧云气炸了。 周圆圆蒙圈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内侍:(微笑)帝后相处和谐,后宫之幸,大梁之幸。 阿翠:好担心,真怕哪天娘子受不住,下手弑君。 第37章 小报复 周旺连夜修书一封,准备明天下朝后,让人把这封信交给皇后,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在快要封口的时候,想起卢巧云的话,便又在信的末尾加了一句,问她是否可以在周圆圆及笄那日有所表示。 翌日,周舒侗从内侍那拿到这封信,粗略看了下信中内容后,笑了。不得不感慨,有些东西可真是命。她才给林小慧送去药材多久,这么快就怀上了。 既然林小慧有了身孕,周舒侗怎么都得有所表示表示。于是,又让张内侍去太医署,让太医开了一些安胎的药材给周府送去。 安胎药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对林小慧和她肚子里孩子的重视。 交代完这件事,也没理信中周旺提到的第二件事,专心致志整着手中的枯树枝。 中秋将至,周舒侗打算把沈嘉远赏赐的夜明珠充分利用一下,做一盏树灯。这不,经过几日的挑选,才终于选中了些无论是形状还是树杈数量都满意的树枝。砍下来后,暴晒了几天,今日才开始着手修剪。 宫婢们紧张兮兮看着拿着锋利剪子的皇后,恨不能代劳。 修剪好树枝,接下来便是打磨,这个周舒侗就不想自己动手了,跟张内侍交代了下注意要点,便丢给他去做,自己则去到时院中捣拾那几排开的正好的花。 也许天生不是当农民的料吧,她在太极宫种了很多花,长得差强人意的不过这一些,但她也已经很知足了。 捣拾完花,走到沈嘉远‘赏赐’的那棵树下,照例踢了两脚,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眯眯去洗手。 对于皇后殿下这一连串流利的动作,两仪殿上下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视而不见了。想起刚开始,看见皇后踢皇上命人移植的树,可没把他们吓死。但踢着踢,也没把树搞死,她们便也放下悬着的心。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打是爱吧,旁的树,皇后殿下还看都懒得看一眼呢。 日头西下,太极殿的人来传话,皇上今日不过来一起用食,但晚上会过来歇息。 周舒侗果断让人去吩咐尚食局,给两仪殿多煮了几道自己喜欢吃的荤菜,并让给太极殿的菜品全加辣椒。这两个多月,为了在膳食上折磨沈嘉远,她也没少跟着受罪。 尚食局对皇后殿下漂浮不定的饮食习惯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有段时间总吃酸,有段时间总吃甜,有段时间甚至让他们加倍放盐。开始他们也是心惊胆战,生怕皇上皇后吃了不满意。但观察下来,发现他们的担心都是白担心。 心想,应该是皇后更了解皇上。 毕竟,尽管口味百变,皇上却是吃的比以前多了。 故而皇后这次让他们给皇上的膳食里全加辣椒,他们也不觉有疑,照着吩咐去做。 在太极殿的沈嘉远,正忙着听工部吴尚书汇报今天种植的庄稼有多好多好,估摸着真能如皇后所说,收成能提高三四成。并夸赞皇上英明,当初采纳了皇后的建议。那一块没按皇后所说间隔种的稻苗,抽穗情况确实差了许多许多。 沈嘉远听得有些心动,想出宫亲眼看看。 工部的人离开后,沈嘉远看着那堆如小山的周章,第一次生出不想批阅的念头。 这念头一冒出来,惊得他抖了抖。 他一定是累了,还是先用食吧。 宫婢端着食案进来,沈嘉远看后傻眼了。 怎么回事?辣椒也提高了收成? 李内侍端上从两仪殿那带来的果汁,这几乎已是沈嘉远的一个习惯,用饭的时候必须要先喝上一杯两仪殿做的果汁。 今日这菜虽辣,沈嘉远还是吃了个八分饱,不过果汁倒是喝了三四杯。 紧接着,便是批阅周章。 这一堆小山似的周章,还是让沈嘉远忙到很晚。一搁下笔,便也顾不上洗手,让人移驾两仪殿。 去到之时,周舒侗正坐在榻上,拿着细绳编制着什么,不由勾唇笑了笑。 女郎家的乐子,不是琴棋书画便是这些小玩意。 行过礼后,周舒侗笑咪咪问:“陛下今日可吃的好?” 这也几乎是这段时间以来,问的最多的一句话。 沈嘉远照例点了点头,不过这次点头后迟疑了会,反问了句:“皇后喜欢吃辣的?” 他理所当然的以为,太极殿的饮食也是她在操心,两边应该都是一样的。 周舒侗呵呵笑了笑,说不喜欢吧,小祖宗定会猜到今日的菜肴是故意的。说喜欢吧,又怕哪天小祖宗突然兴起,赏赐她一顿辣椒宴。 可真是苦恼,但她是机智的小仙女,再苦恼的问题也不可能难倒她。 “酸甜苦辣,除了苦,我都不挑。”周舒侗笑眯眯给除了一个自认非常官方的答案,果然沈嘉远在听后,便没再多说什么,去沐浴更衣。 再出来,已是一个清爽少年。 周舒侗真想给他的颜值点个赞,放在二十一世纪,怕是能凭颜值C位出道。 边YY着沈嘉远的美貌边编着绳结的周舒侗,不知不觉就编好了几个结。琢磨着如何分配夜明珠会比较好看。 沈嘉远拿出昨天没看完的书,上榻后继续接着看,不时拿余光瞥一眼玩得聚精会神的皇后。 虽然在心里啧了几声,感叹如此珍贵的夜明珠,竟然被她当成串珠玩,但对她此举倒也并没有生气。 夜明珠嘛,他私库里多的是。 他不知道,周舒侗可不是在玩,而是在很认真的做灯。 她以前就很喜欢北欧极简的灯光设计,想利用这些夜明珠,做几盏仿北欧极简的明珠灯。 等到周舒侗把串起来的三颗夜明珠吊挂在一个三角形的树杈上,沈嘉远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在玩。即便是这么简单一放,看着也挺舒服的。 连着几夜,沈嘉远过来,周舒侗都在兴致勃勃做明珠灯,而且越来越复杂。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皇后,你这是准备做什么用?” 周舒侗抬起头,笑眯眯道:“中秋节将至,我打算做几盏树灯。” “这……”沈嘉远想说,何必如此折腾,她想用夜明珠来照明,大可直接放在琉璃杯中。可看她一脸兴奋,打击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算了,在后宫的日子是挺无聊的,她喜欢就随她吧。 此举蠢是蠢了点,好歹能打发打发时间。 沈嘉远摇了摇头,把注意力放回手中的书上。 周舒侗一脸莫名其妙,小祖宗是不是最近辣椒吃多了,把脑子给吃晕了?又或者是她最近对着夜明珠多,眼花了? 她刚刚好像在沈嘉远眼中看到‘你好蠢’! “皇后。”沈嘉远突然又开口,道:“吴尚书说那片良田的庄稼长得不错,应能如你所说,收成高三四成。收割前,我们一同出宫看看吧。” 周舒侗现在对‘出宫’‘良田’这几个字特别敏感,一提就想到上次的惨痛经历。 出宫?还要去那伤心之地? 周舒侗再也没心思捣拾夜明珠了,只觉得心里好苦哇。那些沉痛的过往,忘记不好吗?非逼得她再去回忆。 狗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周舒侗:(暗暗得意)我能报仇得不着痕迹。 沈嘉远:是吗? 衣食无忧的侗侗真的活泼了很多,而身边终于有个亲近人的弟弟,也在慢慢打开心扉。 存稿上交读者,完毕~~以后我怕是要成为‘日更两千影’,会被嫌弃吗?无比担心。希望大家能包容我一段时间,存稿一定会慢慢回来的~~到时候我就是肥更影~ 第十更,集中发一轮红包!明天发哈。希望大家也给连更的地步35.36章也评论一下。 第38章 赏你了 沈嘉远是个行动派,和周舒侗说了想出宫看一看的想法后,第三天,就领着人出宫了。 还好现在已是秋天,天气凉爽了许多,坐在马车内也不会有那种被烤的感觉。周舒侗也有心情掀起窗帘,左顾右望。一会惊叹银杏的落叶纷纷,一会感叹天蓝如洗美景如画的大自然。 瞧着她孩子气的种种举动,沈嘉远勾唇冷哼了声,说了句:“成何体统。” 周舒侗也看够了,放下撑开帘子的手,恭恭敬敬坐正身子,好脾气笑着表示自己知道错了,愿意改正。 可她这样,皇上仍然不满意,冷哼了声,却是没再挑她毛病。 周舒侗:呵呵,来啊,互相伤害啊。你再挑剔试试,朝天椒宴伺候。 路途不煎熬,让人觉得路程短了许多,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吴尚书等人早已在此等候,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周舒侗一下马车,便被眼前所见震撼到不会动。 一眼望去,目光所及,尽是初染金色沉沉坠下的稻穗。微风吹过,发出轻轻的沙沙声,甚是悦耳。可以想象,再过十天半个月左右,这里将会成为金色的海洋。 怪不得工部的人笑得合不拢嘴。如此一片丰收景色,谁看了心里不乐。 周舒侗跟着沈嘉远朝那片稻田走去,近了看,更加发现,稻穗饱满,一串串坠下,比金珠子还好看。 她忍不住伸出手捧住一串,仔细感受它们。 虽然有点扎手,但周舒侗一点多不以为然。这是按她所说的方法种植出来的第一批稻谷啊。怎么那么可爱。就这一捧,应该都能煮半锅粥了吧。 她内心的激动之情,赤、裸裸表现在脸上。连暴脾气的沈嘉远,此时都不忍去打扰她。 当然,此时他比较关注的是,这片稻田什么时候能收割。 吴尚书笑着回答:“中秋后应该就可以了。” 沈嘉远点点头,道:“除了留下必要的种子,全部送进宫里吧。” 周舒侗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可以全部收进宫里吗?如果能,那真是太好了,有一种享受自己劳动成果的感觉。虽然她只是插了几行秧苗,后续的灌溉、除草、除虫她也完全没参与。但只是插秧那一个举动,就已经让她有‘这是自己劳动成果’的感觉。如果全程参与,怕是更强烈。 她忽然又觉得,可以收回归田园居作为后备梦想。和收获的快乐相比,那点辛劳不算什么。 皇上都开口了,吴尚书哪有拒绝的道理,忙笑着应下,并道:“这片稻田收割完后,便要紧接着开始种植小麦了。小麦播种那天,陛下可要再来?” 沈嘉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周舒侗一眼。 周舒侗眨了眨眼,想来的心思溢于言表。 种小麦的话,她倒是很想来看看。 小麦和稻谷不同,直接在旱土上撒下种子。而且现在天气也不热,她种上一块地,到明年收获季节,又可以体验这收获的快乐,何乐而不为。 沈嘉远最终点了点头,同意了吴尚书这建议。 视察完毕,帝后二人便离去了。留下工部的人继续在这照料稻田。 回去的这一路,周舒侗兴奋多了,和沈嘉远说着,等这批稻谷送进宫后,要用它们做很多很多吃的。米糕,爆米花,炒米茶…… 听得沈嘉远想笑了,她到底是有多喜欢吃,就连是大米,在她这里也这么多吃法。 “没想到皇后如此能干,既然如此,到时候这批稻谷就赏你了。” “真的吗?”周舒侗有点不敢相信,差不多十亩地的粮食,全给她?她真有点不敢相信。 “朕还有食言的时候?等这批稻谷运进宫后,朕让李内侍把那粮仓的钥匙给皇后保管。” 周舒侗大喜,连忙谢恩。也不去提醒他,你食言的时候可多了。 能得一粮仓稻谷,这样想,当初那两跤没白摔,那辱没白受。 看在沈嘉远这么慷慨的份上,以后就不在饮食上为难他了。摔跤之仇,一笔勾销。 因沈嘉远送了她如此大一份礼,周舒侗觉得,自己应该也要给点小回报,便想着给他一盏精致的夜明珠灯。俗话说,有往有来,源源不断。她总归还是愿意沈嘉远多给她点赏赐的。 虽然夜明珠也是他赏赐的,但是她设计和施工的呀,纯手工制作耶,小祖宗没理由嫌弃吧。若是嫌弃,以后定不再送他东西。 还没送,周舒侗就在心里做着各种可能,并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若是搁在刚进宫前,打死她都不敢有给沈嘉远送东西的念头。一是他这个人可恶,她不想送。二是他这个人可怕,她不敢送。 但相处了这么久,也许是自己的按摩有效改善了他的头疾,还有自己费尽心思从饮食上下功夫,治好了他的厌食症(坚持认为沈嘉远厌食),小祖宗脾性好转了许多,至少对着她是。不再动不动想杀她两仪殿的人,也不会动不动就折磨她。 当然,折腾依旧是有的,但经历过炼狱般的生活,这点小折腾已经不算什么了。 果然只要努力就会有希望改变,看,她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励志榜样。若是换做吕幼兰进宫,只怕不是被沈嘉远折磨死,便是自己受不了折磨自尽了。 因为是要送给沈嘉远的灯,周舒侗费了些心思和时间,终于在中秋的前一天赶制完成。 成品一出来,呜呜,她真有点不舍得。幸好她还有几分理智,这盏灯放在这里只能发挥观赏和照明的价值,但送给沈嘉远,很有可能影响她的下半生。故而不舍得,也要送。 中秋这日,于宫外人家而言,是一个喜庆的团圆日。但凡有那么点条件的人家,都会为这一天准备一桌美食,饱食过后,全家聚在一起赏月。 可于宫内而言,这一天并没有多特殊,和平时无异。 沈嘉远不喜奢华,这么多年来,不管是什么节日,宫内都过的很平常。本以为今年有了皇后会不一样,谁知道皇后比皇上更懒,除了给宫人多发了一个月月银,暮食加了菜,基本和平时无异。 批阅完奏章,沈嘉远坐上龙撵移驾两仪殿,意外发现今晚天上的月亮特别圆,才想起来,今日是八月十五。 不知道皇后在两仪殿是否备有惊喜等着他,想到这,沈嘉远心里隐约有了些期待。 然而来到两仪殿,发现这里平和的很,甚至平时挂在宫门口、长廊等地方的灯笼给撤了不少,更显冷清。 一进门,沈嘉远就问周舒侗为何把灯笼都给撤了。 周舒侗觉得好笑,道:“今日是十五,月儿又亮又圆,根本用不着灯笼。” 宫里的房子基本都是木制的,平时她就总担心,点那么多灯笼,会不会不小心走水。故而会吩咐下面的人,在她就寝后,一定要把屋外的灯笼灭了,只留下基本照明要用到的。每逢十五十六,月光很好的夜晚,更是直接撤掉大部分灯笼。小祖宗不会是今晚才发现吧。 沈嘉远听后目瞪口呆,她说的好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却又让他觉得那里不对劲。 周舒侗没察觉他的这点小情绪,兴致勃勃说道:“陛下,今日是中秋节,我准备了份礼物送给你,在这等我一下。” 沈嘉远听后,嘴角不可抑制往上扬,喜悦一点点爬上心房。 周舒侗迈着愉悦的步伐出了外面,去拿放好的夜明珠树灯。 坐在榻上等候的沈嘉远抑制不住得意想,果然还是不一样的,皇后还是有准备。 哼,没想到她竟然会想送自己礼物,可真是狡猾的狐狸。 以为送点礼物就能讨好他? 且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辉煌美好,能支撑你们接受一小段时间的短小更的,是不是? hhhhh,夹子爆更真的很欢乐~会让我感觉特别有人气。话说,没人中奖吗?我这边是实打实扣了1000JJ币耶 PS,都看到这里了,可否收藏一下影子的作者专栏,开新文能马上知道哦~ 第39章 闷闷不乐 大梁的臣子们慢慢注意到,太极殿多了一个很重要的物件,陛下和他们议事的时候,目光偶尔总会飘落其上面。 那是一盏很……奇特的夜明珠灯。 原谅他们词穷,只能想到奇特一词来形容。 怎么说呢,说它普通吧,那上面可是挂了足足六颗夜明珠。说它贵重吧,它的主体不过是根枯树枝。 陛下对此物似乎很重视,有次一个大臣没注意,差点撞倒了它,被皇上罚了二十大板。也正是这一罚,让大家都留意到了,这是盏不一般的夜明珠灯。 挨打的那个大臣是翰林院的柳学士,他瘸着腿走出太极宫后,逢人就倾诉他受罚是因为不小心差点撞到了陛下的夜明珠灯,提醒大家以后注意些。 传了几波人之后,就变成了,陛下极珍视一盏夜明珠灯,柳学士不过是碰了一下,就被打到屁股开花。 于是,那些原本没留意到这盏‘平平无奇’树杈夜明珠灯的人,在听了柳学士的惨痛经历后,进到太极殿第一件事,便是下意识去寻找这盏夜明珠灯。 看着看着,也渐渐觉得这盏灯还真是有些特别。华丽中透露着朴实,朴实中渗透着高雅。 有臣子终于忍不住,拉着李内侍打听,陛下这盏夜明珠灯是哪里买的。 李内侍给了他一个鄙视的小眼神,道:“这盏灯,可是皇后殿下亲手所制,送予皇上的中秋节礼物,有钱都买不到。” 不得了,此灯竟然是皇后所制。那还不得赶紧广而传之。 不出两天长安城权贵圈都知道了皇后殿下中秋那日亲手制作了一盏夜明珠灯送陛下,并为之津津乐道。 刚回长安没两天的意王听到这些,不免笑了。 没想到他那个性情暴躁的侄子皇帝,竟然能和自己的皇后相处如此和谐。有趣,有趣。 然而令意王更没想到的事,其实还在后面。 吴尚书谨记着皇上的叮嘱,那一片田地的稻谷收割后,除了留下十担左右做明年的种子,其余的全都运进宫。存放妥当后,恭敬把粮仓的钥匙交给皇后。 周舒侗看着那满满半仓粮食,心里满足的不行。若不是怕有损形象,可真想扬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谁能先到,她有一天竟然能有这么多粮食。 果真是日子一旦好起来,只会越来越好。 阿翠看着嘴角时刻上扬的皇后,心里虽然不解殿下为何这般高兴,明明什么都不缺,陛下赏赐奇珍异宝都没见殿下这么高兴。但殿下高兴,自己也觉得很高兴。 别说阿翠不懂,就连沈嘉远也不懂,宫里又不缺吃穿,收一仓只能吃不能用的稻谷都高兴成这样,真不愧是满脑子想着吃的皇后。 周舒侗也看出大家虽然都跟着高兴,但是似乎不大明白她为何这般高兴。 唉唉唉,这种幸福,也许只有同喜欢烘焙的人才懂吧。 若是有人送给一个喜欢烘焙的人用之不尽的原材料,便也就懂她此时的这份快乐了。 意王回长安,自然是要进宫见见皇上的。 于是,在回长安的第四日,他进宫了,却在太极殿扑了个空,被要求等着。因为皇上陪皇后去收粮了。 意王听后觉得甚是惊奇,便和太极殿的内侍官细聊了下。听后惊讶不已,他这个侄子皇帝可真是……开始变得有趣了,第一次听到皇帝赏赐皇后一粮仓稻谷的。 沈嘉远回来,见到意王在等他。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立刻拉了下来,面对这个前世差点颠覆了大梁的人,心情是阴霾到极点。 倒也不是惊讶他这时候会回来,在封地的亲王能回长安,是要得帝皇批准的。年初他便接到了意王请回的奏章,思想向后,上个月批准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到了。 在他请安后,沈嘉远冷冷开口问:“皇叔何时回来的?” 意王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丝毫不介意被自己侄子冷着脸对待,答道:“前两日刚到,修整了两日,才敢进宫面圣。” “皇叔有三年没回了,在新洲可还安好?” “谢陛下关心,臣在新洲一切安好。”顿了顿,笑着问:“陛下在长安,可一切安好?” 若不是有前世那段经历,此刻听到这话,沈嘉远定只是当成,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尽管这世一些事还没发生,但那段惨痛的经历在脑海里依旧记忆鲜明,故而这话在他听来,难免有挑衅的味道。 他冷笑了声,凉凉道:“也就这样。” 面对沈嘉远冷冰冰的态度,意王不以为意,依旧笑吟吟和他唠嗑着家常。先是指着太极殿那盏夜明珠灯称赞特别,绕了一圈,又说到皇上送皇后一粮仓稻谷的事。 末了摸了摸鼻子笑道:“皇上大婚,臣没能回来,不过臣心里始终惦记着这事,也为此准备了一份大礼,希望陛下和皇后能喜欢。” 说完,从袖口掏出一精致的木匣子,恭敬递给李内侍。 李内侍接过,眼神询问沈嘉远,见他点了点头后,方才打开匣子。 看道里面装着的东西,李内侍这个见惯了奇珍异宝,自问再看到什么也难再在心里掀起波澜的人,都忍不住小小吃了一惊。 这竟是两颗粉红色的夜明珠,还真是前所未见。 沈嘉远也很诧异,这世间竟然有这样的珠子? 意王笑着解释:“这是臣偶然所得的南海夜明珠,世间应该难再有第三颗。” 沈嘉远听后,默默看了眼挂在树枝上的那六颗色泽光润的夜明珠,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样一对比,他送皇后的这些夜明珠,倒显得平平无奇了。 看出沈嘉远似乎对着粉红珠子不怎么感兴趣,意王便也没再多说。话题转到大梁的一个传统,秋猎上。 无非就是说,皇上登基九年了,大梁的秋猎也九年没再举行过。今年皇上大婚,应该喜上加喜,恢复这一年一度的秋猎。 沈嘉远沉着脸不语,前世,也是这时候,意王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但那时,他头疾越来越严重,根本没心情,故而想也没想,拒绝了。第二年,大梁大旱,意王谋反。虽然最后失败了,但大梁经此一战也元气大伤,至他驾崩都没能缓过气来。 重生后,他一直把和意王有关的事想了又想,才明白,当年意王极力提出的那场秋猎,只怕是有所谋的。如果前世他同意了,是否就没有后来那场谋反?又或者能及早发觉到意王的蛛丝马迹? 故而这一世,意王在提到想组织一场秋猎,沈嘉远并没有拒绝的太坚决,只是说再考虑考虑。他知道意王定还会再拿这事来劝说的,他大可先想清楚,不必急着答应。 然而他这番再考虑考虑,已经够让意王震惊了。 意王走后,沈嘉远看了眼那两个粉红色的夜明珠,冷冷吩咐李内侍,把它们放好,莫让他再看见。 李内侍内心闪过几丝挣扎,心想,这样真的好吗?意王这礼物可不止是送给你的。如此可爱的夜明珠,皇后殿下定会喜欢。 挣扎一番后,李内侍还是依言把夜明珠放好。 沈嘉远并没打算把意王送的这夜明珠告诉周舒侗,然而她还是知道的。 知道的经过有些曲折,还是通过墙外开花香回来的。 周旺被卢巧云逼着求见周舒侗,向她确认周圆圆及笄送礼的事。 周舒侗想让周圆圆母女体验一下什么叫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便也没明着拒绝周旺,只是很官方的说,只要无不妥,自然愿意。 至于这妥不妥嘛,到时候还不是由着她说。 周旺没听出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只是觉得女儿大度,他回家后也能清静些了,再不用对着卢巧云的哭啼哀求左右为难。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周旺看到两仪殿内那几盏可爱的夜明珠灯,多嘴说了句:“听闻意王送了陛下两颗粉红色的夜明珠贺大婚之喜,不知这粉红的夜明珠是何模样。” 周舒侗听着也觉得新奇,粉红色的夜明珠,她可是闻所未闻,好奇想看一看。 故而当晚沈嘉远过来后,周舒侗便问他这事。 沈嘉远听后脸顿时沉了,心里暗暗责怪周舍人嘴碎。面对周舒侗的追问,他只得不情不愿答应明日让李内侍给她送来。 周舒侗期待不已,临睡前还一再提醒,莫忘了翌日让李内侍送珠子。 沈嘉远听得心酸酸的,第二天下朝后,故作繁忙,自欺欺人道,太多奏折要批阅,李内侍得留下伺候。 拖啊拖,拖到夜幕降临。 纠结再三,沈嘉远还是想去两仪殿歇息,只得不情不愿让李内侍拿出意王送的那两颗夜明珠。 周舒侗其实并没心心念念着这两颗粉红色的夜明珠,白天没等来李内侍,她以为是沈嘉远不乐意,还暗笑他小家子气。 晚上他亲自送过来,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打开匣子,只看了一眼,便惊呼出声,赞道:“不可思议,世间竟有此异宝。” 沈嘉远本就不乐意把意王送的东西给她,她看到后的那一脸欣喜样,更是让他闷闷不乐,冷冷道:“旁人送的东西,就如此让你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找到中奖名单了~~嘤嘤,有小可爱没中的,我们下周再抽一次,这次我设置人数多一点。 另外,哈哈哈哈哈哈,宝贝们喜欢吃辣条吗?我今天吃到一款,觉得好好吃哦。等我研究一下微博如何抽奖,咱们在微博搞一个土味抽奖如何?哈哈哈哈,土味抽奖。文案有账号,可关注哈~~ 第40章 夜夜夜 周舒侗真觉得沈嘉远这话莫名其妙。什么旁人送的东西?这东西明明是他给的。且人看到特别的东西,觉得惊喜不是正常吗?又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冰山脸。 她就不信,狗皇帝如果穿到二十一世纪,看到飞机动车之类的,不会惊掉下巴。 算了,他是皇上,自己又总归年长他几岁,无论身份地位,她都没得和他计较,便耐着性子解释一二,道:“陛下,我只是觉得这玩意有点新奇,和是不是旁人所送并无太大关系。” 玩意?沈嘉远喜欢这说法。可不就是个玩意么。意王这人,向来不安好心。不怪他多心,世上那么多东西可送,为何偏送这粉色夜明珠? 其实沈嘉远这猜测是对的,意王之所以送这对粉色夜明珠,不过是误信了民间传言,皇后喜爱夜明珠,皇上为了皇后,把宫里的夜明珠都给她了。他便想到自己机缘巧合得到的这对粉色夜明珠,送予他的人说这珠子在世间绝找不出第三颗,他才动了把珠子送给皇上的心思,为的就是显摆他所有的,比宫里有的更稀罕。 若是知道皇上送皇后夜明珠不过是随心,皇后也不过是顺势拿着来玩,并没民间所传有多稀罕这玩意,定会气到吐血。 “你也会说这不过是玩意,一见到却咋咋呼呼。成何体统,一点母仪天下的稳重都没有。”沈嘉远嘴硬,冷着脸说教。 周舒侗:哦,要像你一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划掉,改正:脸僵)才叫体统? 看到新奇的东西还不准表现出高兴,世上可没人比你更霸道了。周舒侗不高兴了,把夜明珠塞回他手里,微笑道:“我看够了,还给陛下。” 沈嘉远捏着这两颗夜明珠,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心中暗暗责怪意王,若不是他无端送这东西,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皇后可喜欢?”沈嘉远昂起下巴,居高临下,高傲看着周舒侗。想着,等会她气呼呼说出不喜欢后,就让李内侍把这两颗珠子放入库房角落,再不许提。 谁料周舒侗美目一转,笑眯眯说了句喜欢,并问陛下可否赏赐给她。 如此不按套路出牌,沈嘉远始料未及。给吧,并不是很心甘情愿。不给吧,又是他主动问的。 看着小祖宗脸一点点黑下去,周舒侗极力忍着才能让自己不笑。心里暗暗窃得意,让你自大,打击的就是你这种狂妄自大之人。 沈嘉远咬牙切齿,把两颗夜明珠重重放在案几上,道:“朕去沐浴。” 既不说给,也不说不给,反正就放下了。皇后有胆就拿去。 若是刚进宫之时,周舒侗定是没这个胆的。但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周舒侗发现,其实只要伺候好,小祖宗也并没那么可怕。不然,今夜给她十个胆也不敢逆着他意思故意说反话。 想来小祖宗以前暴戾,大半是受失眠和头疾影响。 以前做社畜的时候,睡眠不足加上工作繁忙,她自己还不是暴躁的像个小刺猬。 唉,纠结,这夜明珠拿还是不拿呢?周舒侗目光落在案几那两颗夜明珠上,陷入纠结。 珠子散发着淡红色的光晕,极是漂亮可爱。看得周舒侗心都差点跟着冒粉红色泡泡了。 要不还是收了吧,小祖宗那边她再好好哄哄便是。 且就算没有这两颗夜明珠,她不也得哄着他么? 就当是对她身心受折磨的补偿。 心理建设完毕,周舒侗美滋滋拿起那两颗夜明珠,仔细端详了好一会,才把它们收进木匣子中放好。 沈嘉远沐浴出来,看到案几上空空如也,立刻冷笑出声。 呵,果然还是拿走了。 宫婢和内侍们都感觉到,今夜皇上和皇后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劲。 两人坐在榻上,一个认真看书,一个认真看话本,完全没有平日的低头交耳。 沈嘉远是故意绷着脸不说话的,周舒侗则不是,她本就想着等沈嘉远沐浴出来,好好哄哄的,奈何今日这话本太好看的。讲的是一只麋鹿仙子下凡渡劫,因为耗了太多元气救了太子,兽化了,躲进一深山老林准备好好修复修复。谁料却碰上太子带人进山狩猎,麋鹿好几次栽在他们手中。情节紧张刺激,好几次周舒侗都担心麋鹿躲不过去要翘辫子了。 终于看到它脱险,周舒侗合上书,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道:“当畜生也是挺不容易的。” 心情一直沉沉的沈嘉远,心不在焉翻着手中的书,猛听到皇后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转过头,拧眉看着她。 周舒侗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举了举手中那本话本,笑道:“有感而发。” 想想她穿越到这里,虽然要伺候沈嘉远这样的暴君,但也比书中那只麋鹿幸运多了,至少不用被人追杀。 沈嘉远看了眼书名,眼眯了眯。《仙上仙·太子殿下鬼迷心窍了》。 藏书阁里竟然有这种书?看来那帮官员可以回家养老了。 周舒侗反应过来书名有些不妥,忙放于一旁,胡乱转移话题,凑上前问:“陛下今夜看的是什么书?” 沈嘉远合上书,好让她看清楚封面上的几个大字,《水经注》。 看清书名后,周舒侗摸了摸鼻子。只想说,两人爱好不同。 同是介绍大自然的书,她就喜欢看游记。前段时间看了本游记,写的可精彩了,让她间接了解了长安周边的山川风貌。不过她不打算拿出来和沈嘉远争辩,惹得小祖宗恼羞成怒,今晚又没得好睡。 周舒侗打算拿出镇殿之宝来讨好他,笑眯眯问:“陛下可要尝尝我最近烤的肉脯?” 在这惬意的秋夜,一口肉脯一口冰果汁,简直赛神仙。 对于周舒侗提到的食物,沈嘉远已经变得不爱拒绝。暮食他吃的少,再吃点也无妨,便点点头。 这肉脯,可是她亲自调味腌制,再让人剁成肉酱,用擀面杖碾压成纸片般薄,最后放进她亲自砌的土窑里烤熟。味道好极了。 周舒侗老家有句话,秋风起,晒腊味。她也让尚食局晒了不少。啧啧,到时候可真是便宜了沈嘉远这小祖宗。 肉脯和冰镇果汁端来,沈嘉远看着那几近黑色的肉,有了一点犹豫。 周舒侗却迫不及待拿起一片放入口中,边吃边赞:“好吃,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我可真是中华美食小天才。当然,这肉脯她并不是第一次做。在二十一世纪,有烤箱,她常做。正因为常做,对肉脯的味道非常有把握。 沈嘉远受感染,也跟着拿起一片入口。 吃后平静点了点头,心却道,味道确实不错。 一碟肉脯吃完,周舒侗仍有些意犹未尽,道:“若是能猎得野猪,用其身肉做这肉脯,定更美味。” 猎野猪?沈嘉远想到意王提过的秋猎,沉沉说道:“意王向朕提议,想恢复一年一度的秋猎。” 秋猎?周舒侗听得两眼一亮,古代的皇家围猎听起来很好玩。 相比她的兴致勃勃,沈嘉远心情则有些沉重。 今日意王又提起这事,朝中不少大臣也赞同。主要是自他登基后,大梁几乎没搞过这种君臣同乐的活动。百官也盼着,能有多一点的机会,增进君臣感情。 看出他对这事似乎很犹豫,周舒侗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唉,纠结。明明很感兴趣,可又怕这话题不能深问,小祖宗就不能自觉点往下说吗?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小可爱说,弟弟吃醋~~影子觉得更多是占有欲吧。 影子觉得男女之间的爱慕,女的对男的多少带有一点仰慕,男的对女的多少带有一点欣赏。目前他们还没有。 三号再来一轮抽奖吧~hhhh,记得来哦。 —————————感谢在2020-06-2821:00:09~2020-06-3023:5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莫得感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陆吾50瓶;达芬淇10瓶;希雃7瓶;一路繁花5瓶;木子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装 沈嘉远倒不是故意把话停在这,他只是没有把握。 对于意王,沈嘉远还没查清。他极力促成这场秋猎,是否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有所图谋? 沈嘉远想事想的入神,周舒侗以为他乏了,吃饱后,她也有一些困意了,便问:“陛下可是累了?” “皇后,你可有听说过意王?”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说完都有些怔住了。 特别是周舒侗,正打着哈欠,莫名听到沈嘉远问自己,都不好意思犯困了。 小祖宗也不是水瓶座啊,怎么思维跳跃那么大。 意王,她还真是没能从原主记忆里搜索到。倒不是觉得原主有多见多识广,而是以意王的身份地位,不应该啊。 老实摇了摇头,周舒侗想,她也没有一定更要听说过才可以吧。 沈嘉远神情更冰冷了几分,抿唇沉默了半响,才又开口道:“没听过也正常,意王十六岁便去了封地新洲,基本没怎么回过长安。” 周舒侗哦了声,心却道,看来这个意王并不是个人物,不然江湖即便没有爷,也依旧有着爷的传说。 “意王他是万妃所生。” 周舒侗继续哦了声,哦完后……等等,万妃?有关万妃的记忆蹭蹭蹭浮现脑海,妖妃、歹毒跃然于脑。 这……貌似是大梁鼎鼎有名的奸妃啊,意王竟是奸妃之后。 难怪原主对他没有印象,想必这人在长安百姓口中,是禁忌。 所以小祖宗皱眉不沾,是担心意王提出秋猎,是心有不轨?周舒侗感觉自己这猜测八、九不离十了,开口道:“难怪陛下会犹豫秋猎的事,原来是有所顾虑。” 沈嘉远勾了勾唇,道:“皇后倒是聪明。” 她的这点小聪明,不仅不让他反感,反而觉得轻松。一些他不想说太直白的事,她能很准确领悟到。 “陛下,既然如此,那就拒绝吧。有位智者说过,人应当爱惜性命。”周舒侗把秋猎好玩抛出脑后,但凡有一点点危险的,她都不觉得好玩。 “哪位智者?”沈嘉远不是故意被她带偏,实在是有些诧异,皇后这般喜欢看闲书的人,引出的一句话,他竟然不知是谁说的。 周舒侗尴尬笑了笑,略带羞涩道:“姓周的……” 咳咳,正是鄙人。 沈嘉远醒悟过来,她大言不惭说的智者,竟是自己,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他真是没看错人,没有如此厚脸皮,做不到这般伶牙俐齿。 “皇后可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哪里哪里,不过是有一说一。” 沈嘉远:…… 周舒侗:呵呵,纯属缓和气氛。 两人不再言语,默默洗漱后上榻歇息。 沈嘉远惦记着秋猎的事,睡不着。周舒侗是真的困了,躺下后眼皮就慢慢变重了。 “皇后……” 小祖宗一开口,周舒侗条件反射般睁看眼,强打起精神出声应他。 “我在。” 沈嘉远并没睁眼“如果不同意意王的提议,可能更加无从所知他到底想干什么。” 周舒侗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听了这句话后,冒出来的第一念头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 “……朕看不透意王。”若不是前世真实经历过,他根本不会去想,意王竟然会谋反。 自古以来,但凡举兵谋反者,莫不是为了能坐上那张龙榻。但前世,意王死前,却命人转告,他根本不稀罕那个皇位。 不稀罕,却干出这种谋逆之事,还搭上了全家性命,是为何? 沈嘉远直至死,都没想通。 所以这一世,意王再提秋猎,他很想同意。他想弄清楚,意王到底是为了什么,在新洲安分了二十多年,突然举兵造反。 只是他重生不过一年多,好多好多准备都没做好,他不敢贸贸然答应。 这几天思前想后,想应允的想法却越来越强烈。但那些顾虑,也在时刻提醒着他,要慎重。 “皇后,你可曾想过,朕若驾崩了,你将如何?” 什么什么?周舒侗吓得心都跳漏了半拍,以为沈嘉远看透了自己是抱着做太后的想法进宫的。 “……朕常想,若有一天朕不在了,大梁将如何。” 娘啊,还好还好,小祖宗并不是怀疑她,周舒侗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又想,无端端的,小祖宗为什么说这个? 难道他想以身涉险? 想到这,周舒侗脸色有些难看。 不至于吧,沈嘉远看起来不像这么傻的人啊。 “……若朕不在了,皇后每日给朕上炷香如何?” 周舒侗:喂喂喂,这假设真的扯远了。 虽然她畅想过成为太后的悠哉日子,但那是在沈嘉远身体不好英年早逝的前提下。她可没主动诅咒过皇上早逝。而且两人这大半年磨合的还算不错,她都渐渐忘了他被传病秧子的事。如今听到他说的这般悲观,心不由发软。 “陛下,这话题有些沉重,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嘉远嗤笑了声,沉沉说道:“朕和你说句实话,立你为后的时候,朕根本没想过,若是朕离开了,你将如何。” 周舒侗方才软了几分的心,瞬间硬回来了。 呵呵,是她天真了,小祖宗不愧是小祖宗。 心里嘀咕着的时候,沈嘉远又道:“但皇后进宫以来,对朕这般用心,朕难免有了几分动容,这几日便也会想,如果朕不在了,皇后怎么办。” 周舒侗:可恶的沈嘉远,说话可真是考验心脏。还好她身体健康,不然不是被吓就是被气到先走一步了。 她也来脾气了,负气道:“陛下放心,若你真不在了,我会当好这太后的。还会早晚都给你上香。” 周舒侗这话说的大声,在外殿守夜的宫婢听到,吓到腿软直接跌坐在地。 皇、皇后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呜呜呜,完了完了,两仪殿上下都要完了。 谁知料想的皇上怒吼并没有传来,宫婢们等了好一会,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不敢相信。 沈嘉远确实没生气,轻笑出声,道:“那就先感谢皇后了。” 周舒侗冷哼了声,道:“不客气。” 笑意渐敛,沈嘉远语气严肃,喃喃道:“可是朕还是会担心,新帝若是不尊重你怎么办?漫长的一生都将困于这深宫中,抑郁寡欢了怎么办?” 周舒侗:陛下,这真的多虑了,抑郁寡欢恐怕不存在。 但小祖宗难得讲了这么一番具有人性的话,周舒侗听后还是有几分动容,安抚道:“别乱想,陛下如此年轻,离离开那一天还远的很。” 远?沈嘉远苦笑。前世他可是二十岁就驾崩了。这一世如何,不得而知。 本想让周舒侗做皇后,有需要的时候能当枪使,也能为自己枯燥的日子增添几分乐趣。谁料人算不如天算,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还为自己冰冷的十几年人生带来了几丝温暖,让他生出恻隐之心。 皇后算是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真心待自己的人吧。 (日后知道沈嘉远当初是这么想的周舒侗:一些误会既然这般美丽,就不去解释了吧。) 把心里的一些担忧说出来,沈嘉远轻松了许多,慢慢有了些困意。却轮到周舒侗睡不着了。 她闭着眼躺在床榻上,隐隐有些烦躁,却不敢乱翻身,怕把沈嘉远吵醒了。 旁边传来沉沉的呼吸声,让她知道沈嘉远已入睡,也让她在心里忍不住埋怨,他倒好,胡说八道了一堆,倒弄得她失眠了。 可恶,可恨。 但是,小祖宗今晚这话虽然是胡说八道,却也并不完全没道理。 若是即位的新帝不见待她,她的太后生活可能会不那么如意。 以前她遐想的退后生活的时候,从没想过继位者不是沈嘉远的后代。哪怕不是自己所生,也是后宫妃嫔所生。不管谁生,她都是嫡母,就凭着,安分做个太后总够资格吧。 但若沈嘉远并没能留下子嗣就驾崩了呢? 这点,她今日之前真没想过,如今去想,发现尽是苦恼。 万一继承人是某个旁系成年人,她说不定三两下就被整死了。看来还是得把小祖宗伺候好,让他尽量活长一点…… 等等,小祖宗突然和自己说这些,莫不是已决定好,接受意王的提议? 周舒侗差点没忍住把熟睡中的沈嘉远摇醒,告诉他,古人虽有说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有强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别钻牛角尖啊! 但她忍住了,知道如果把沈嘉远闹醒,生气状态下的他不仅不会听劝,搞不好会突然叛逆发作,故意反着来。 呜呜,好苦啊!她怕是要失眠了! 果然,周舒侗担心得一夜无眠。 翌日顶着眼角的淤青服侍沈嘉远穿衣的时候,趁机说道:“陛下,不管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会支持的。但是,但是,但是……”周舒侗连续强调了三个但是,才接着往下说道:“请陛下一定要谨记,性命优先。可否?” 任何决定,都要首先想着保住性命啊,现在他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可别任性了。 沈嘉远没忽略她一脸的憔悴,不答反问:“皇后昨夜无法入眠?” 周舒侗叹了口气,捂住胸口(良心),可怜兮兮道:“陛下忽然假设自己驾崩,我如何能安睡?”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女主,你就继续装。 这几天更新的确实有点短小,呜呜,因为影子把存稿都在夹子那天抛出去了。这情况在本周末会有好转的,周末影子会努力码字,不出门,狂码字,存稿会回来的。 虽然……但是……手速渣真没得洗。 即便很累,码字仍然是使我非常快乐的一件事。喜欢码字,喜欢看小可爱的评论~笔芯 第42章 压力 沈嘉远挑了挑眉,原来是自己那话让她伤心到难以安眠。轻描淡写哦了声,眉目间有不可察觉的喜悦飘过。 被人关心的感觉好陌生,倒不让人讨厌。沈嘉远勾了勾唇,接过她递来的湿帕子,抹了抹脸。 临出门前,破天荒叮嘱周舒侗:“朕去上朝后,皇后好好歇息。昨夜那些话,大可不必一直想着。” 周舒侗点点头,心道,一宿没睡,等会自是要补眠的。 秋天的早晨已有些凉,沈嘉远示意她待在屋内,不必送到殿外。在即将要出门前,莫名说了句:“朕怕是要晚上才能过来。” 说完,面色微窘,抿着唇离开。 周舒侗笑眯眯应着,待他离远后才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爬回榻上,准备好好补眠。想起沈嘉远临走前的那句叮嘱,不免想笑。 这个年纪的少年,可真是可爱。哪怕是如小祖宗这般难缠的人,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唉,可惜遇到了她这么个爱撒谎的小姐姐。 不对,她也不算撒谎,昨晚确实是因为沈嘉远那翻话睡不着。 确实是太困了,不一会,周舒侗便沉沉睡去。再醒来,已是中午。 秋阳猛于虎,这话真不假。 院外的花草被太阳照了一早上后,此刻全都蔫蔫的。周舒侗心疼她好不容易养活的那几株花,后悔没把它们种在沈嘉远命人移种的那棵树,好歹可以挡挡太阳。 “比不过啊比不过。”周舒侗摇摇头,那些花终究还是比不过沈嘉远的那棵树。 阿翠等人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不解皇后说的比不过是指什么? 周舒侗也不打算和她们说,不然给人知道,她竟然拿自己养的花和沈嘉远的树比,岂不是会让人误会她无聊? 摇了摇头,周舒侗喝手中捧着的热茶,继续慢悠悠悠在这大殿绕圈圈。 一日之计在于晨,她也是爱运动之人。不刮风下雨出太阳的时候,早晚都会在花园里散步。像现在这样,日头太晒了,她也是会在这偌大的殿内走个几十圈。 对于她这习惯,两仪殿的宫婢和内侍们早已接受并习惯。周舒侗散她的步,宫婢们该干嘛的干嘛。 周舒侗突然咦了声,在这安静的大殿内十分明显,一下子把大伙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司琴和知书小跑上前,一脸紧张问发生了什么事。 周舒侗把手中的茶杯交到阿翠手中,走到摆放物件的架子前,拿起一块拳头大造型十分讨喜的天然石头,仔细端详了会后,指着一处,一脸严肃道:“这颗石头开裂了。” 如果没记错,这也是皇上赏赐的。 司琴等人一听,更加紧张了,朝皇后手指的地方看去,还真是看到了几条细小的裂缝。如果不认真看,根本发现不了。 怎么会开裂了?莫不是谁不小心打烂了?不可能啊,每日都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大伙心惊胆战之余,也有些佩服皇后的眼力。 “……一定是今年太热了,连石头都受不了,热爆了。” 周舒侗这话一出来,原本紧张到大气不敢喘的宫婢们全傻眼了。皇后说的是什么话?如此坚硬的石头怎么会热爆? 见大伙不信她所说,周舒侗拿着石头去书柜里翻书。她记得曾经在书架上看到过一本书名叫《大梁石谱》的书。这名字一看就应该是介绍奇珍异石的。只可惜她不感兴趣,从没翻出来阅读。 现在的两仪殿,沈嘉远三天两头就过来,这小小的书架早已不知不觉放置了许多他看的书。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找那本石谱。 司琴担心她把皇上的书翻乱了,忙上前:“殿下,你想看那本书?婢子来找。” 周舒侗确实找不出,便退开一步,让司琴帮忙找出那本《大梁石谱》。 这书架平时就是司琴和知书打理的,一下子就翻出了周舒侗要找的那本书。 拿到书后,周舒侗认真翻阅起来。她知道有些石头热胀冷缩会产生裂缝,但光知道没用,必须要翻出有力证据,才能保住自己清白。不然这毁坏御赐之物的罪名,就可大可小了。 来这世界后,周舒侗从没这么认真过,一个下午都抱着这本书不放。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她找到了。 在一篇介绍岩石的文章提到,裸露的岩石常年受太阳照射风吹雨打,一冷一热一收一缩,日积月累,大块岩石便化成小块岩石,最终化作尘土。 周舒侗真想大吼出声,呜呜呜,可太不容易了。 此书作者立大功了,救了她一次。 心定了,看眼天色,夕阳也西下了。 为了一块破石头,浪费了她一个宝贵的下午。 唉,这圣宠可真是把双刃剑,以后还是少要点赏赐吧,太心累了。 虽说找到了有力证据,但不代表她是要主动告诉沈嘉远这事。不过是未雨绸缪,先找好有利证据。 吩咐司琴把石头和书一起放好,并叮嘱她们不要乱说,周舒侗才下榻舒展筋骨。 晚上,沈嘉远是差不多戌时才过来的。 一来到,就告诉了个周舒侗爆炸性的消息。 他今日答应了意王秋猎的提议。 周舒侗错愕得瞪大眼睛,不解这人怎么这样?昨晚还那么纠结,今日就冲动答应了?血气方刚的年纪果真善变。 有些迷茫,也有些愤怒。 “陛下……” 沈嘉远抬手,示意她别说话,接着往下说道:“朕给你留了一道秘旨。” 周舒侗:???这是在告诉自己,他后事都交代好了? “……今日朕想了很久,既然让你进宫了,不管如何,至少得给你留一条活路。” 周舒侗:还算你有点良心。但……好突然,比当初发现自己穿越了还突然。这种大事,就不能先好好商量一下吗?早上出门前才和她说,大可不必一直想着。呵呵,晚上回来就什么都决定了。 啊呸,她早上怕是累到脑子晕了,才会觉得眼前这叛逆少年可爱。 可真是……莫名觉得委屈和……难过。 其实小祖宗已经改变很大了,最近待她也好了许多,不会再动不动折磨她。 小祖宗头疾也好了许多,睡眠越来越好,整个人都精神多了。明明一切都在变好,怎么突然来了个九十度下坠。 这一夜,周舒侗又失眠了。 沈嘉远同样也睡不着,在阖眼假寐半宿后,听着皇后连连低声叹气,忍不住开口。 “皇后。” 周舒侗轻啊了声,小心问:“我吵到你了?” “不是。” “哦。”周舒侗有些委屈,她不是会想太多失眠的人,却接连两夜睡不着。 “朕不是因为意王才留那道秘旨的。” “嗯?”不是吗?周舒侗不是很相信。 “皇后是否有想过,你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其实也可能会遇到很多始料不及的意外?”沈嘉远顿了顿,回想上世的经历,心中一痛,沉沉道:“比如……天灾、人祸……病痛、意外……很多很多,也许都可能带来动荡和不安。” 周舒侗眨了眨涩涩的眼睛,心忽然沉甸甸的。 高处不胜寒,原来不仅仅指孤独寂寞。 身处高位的责任,貌似好重好重好重…… 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这章虽然短小,但……明天可是周六了,影子周六加更!不要抛弃今日短小的弟弟~~感谢在2020-06-3023:04:02~2020-07-0223:3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ust50瓶;希雃20瓶;柚柚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一起 翌日,沈嘉远看着眼下淤青更重了几分的皇后,眉头微蹙。心想皇后这身子可真是太娇贵了,不过两晚没睡好,就这般无精打采神色憔悴。但想到她这般不安都是因为自己,便把讽刺的话语忍了下去。 可是即便他不说,周舒侗也感觉出了他一直若有所思。本想算了,忍到他洗漱好去上朝,再睡一觉她便又是一条好汉。但他那打量着自己的眼神,好像无声在说‘皇后怎么一夜之间变丑了’,她终究还是忍无可忍,即便双眼无神也与他对视上,问:“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直接说出来,总比突然回来扔她一个措手不及的决定好。直接说出来也总比……呵呵,狗皇帝要是敢说她丑什么的,她就再也不理他生死了……诶,她好像很久没骂他狗皇帝了耶。 沈嘉远心里其实也在纠结,她这么说,便也忍不住了,道:“要不要让太医署给你开副有助安眠的药?” 虽然他并不觉得太医署的药有用,不然他就不用饱受失眠之苦这么多年了。但皇后书是初症,应该能有点效果吧。 周舒侗无神的眼眸多了困惑,小声问:“我吵到陛下了?” 她虽然没睡着,可明明很乖躺着,没有翻来覆去。这都能影响到他,也只有神经衰弱了。 沈嘉远听后,有那么一瞬间颇不是滋味。自己的关心,怎么在她听来就成责备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心堵堵的,好一会才沉沉道:“没有。” “哦,没有就好。”周舒侗没什么精神,也没盯着沈嘉远的表情分析,强打起精神站在一旁,等着目送他离开。 走后,周舒侗回到榻上躺着,本是想如昨日一样,好好补眠。但今日神奇了,哪怕是困的不行,她还是睡不着。 她竟然睡不着?想上一世,睡眠于她而言多珍贵。在地铁上坐着都能睡着。 果然这一世过的太舒服了。想吃就能吃,想睡就能睡,久而久之,她竟然开始睡不着。再发展下去,会不会食之无味?啧啧,精神富贵病啊。 只是这么想,周舒侗就抖了抖,开始想办法让自己平心静气。 她没有想到,睡眠问题的按钮一旦被按下,竟不是那么容易叫停。 接下来几日,不管沈嘉远来没来两仪殿就寝,她都难以安眠,即便好不容易睡着,也睡的很浅。 不过几日,她就有点崩溃了。最后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担心沈嘉远在此趟秋猎之行中,会出事。 这宫里的人,对意王似乎很忌讳,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软硬兼施,都没能从宫里那些老人嘴里打探出一二。 沈嘉远看着这几日蔫蔫的皇后,不免有些怀念她张牙舞爪的时候。 无畏无惧,活的鲜活。 这夜,两人再坐一起看书,沈嘉远笨拙地开解起她来,和她说了秋猎的安排。 那座山头一直以来都是皇家猎场,由专人负责看守。这次因为要重启秋猎,还派去了羽林军。且到时候,还会有很多大臣和护卫同行。他心中有谱的。 这翻话可真是实实在在让周舒侗心中那沉甸甸的大石头放下不少,她就说嘛,意王再厉害,还能在长安翻天来。沈嘉远这小祖宗,年纪轻轻就能把那帮老臣子镇得服服帖帖,可不是吃素的。 她这几日在担心什么?白白熬出双黑眼圈,担心了个寂寞。 呵呵呵呵……好一出丰富的心里戏谢幕后,糟糕,担心还是隐隐在。 她真不想把它归咎为,这可怕的女人的直觉。 讲完秋猎的安排,沈嘉远忽然提到几日后周圆圆的及笄礼。 话题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周舒侗眉头微拧,不解他提周圆圆做什么。 沈嘉远解释:“周舍人和朕告假,提了这事。” “哦。”周舒侗噘了噘嘴,心想,怕是故意在皇上跟前提的吧。这父亲,有时可真是拎不清。 怕是到了此时,她仍没明确表示,卢巧云心死之余,做着垂死挣扎吧。对于她如此能屈能伸的能来,周舒侗扶额,不得不服。 沈嘉远理解错了她扶额的意思,以为是这段时间睡眠不好引起了头痛,眉头一皱,道:“皇后可要早点歇息?” 周舒侗忙看了眼沙漏,确认时辰还早,困惑问道:“陛下累了?” 沈嘉远艰难嗯了声,放下手中的书。 没想到有一日,他愿意这样放下身段迁就皇后。 周舒侗心不甘情不愿放下手中未看完的话本,起身去洗漱。 早早躺下床榻,睡得着也就罢了,睡不着,可真是煎熬。但周舒侗仍然不敢乱动,闭着眼,就当做冥想。 “皇后,明日朕想去一趟弘福寺。” 周舒侗睁开眼,侧头瞥了眼沈嘉远。见他依然闭着眼,看着像是和自己随意闲聊,便道:“弘福寺啊,那并不是皇家寺庙,陛下去那做什么?” “找觉圆……” 哦,那个方丈。莫不是个隐士高人? “……他医术尚可。” 哦,确实,她也有听说过,觉圆会点玄黄之术,偶尔会给求上门看诊的百姓看看病。 “……皇后可要一起?” 咦?周舒侗略觉不可思议。小祖宗是在询问自己? 不容易啊,想起上次出宫下田,他可是不问问自己愿不愿意,说去就去。不容易不容易,这大半年她的付出总算换来了几分尊重。 久等不到周舒侗回答,沈嘉远有些尴尬,语气不由粗重了几分,凶巴巴道:“皇后若不想去就……” “去去去。”周舒侗回过神来,忙应下。弘福寺离周家不远,她还想顺便去一趟。看看怀孕的林小慧,顺便亲自告诉周旺,周圆圆及笄她不会有所表示。道理嘛,她能瞎掰一堆。 “那就早些睡吧,明日可早些出门。”沈嘉远侧过身子,摸了摸脸颊。微微发烫。 周舒侗应了声,才想起明日是旬休。 这日子一天天过的,她都不需要去操心今日几号、周几,可真是惬意。 翌日,帝后二人吃过朝食,便坐上马车,微服出行。皇上身边只带了张大和李内侍,周舒侗则只带了阿翠。 白二昨日就先行出宫告诉觉圆,今日皇上皇后回来,故而弘福寺今日并未对外开放,只为迎接帝后的到来。 周舒侗活了两辈子,第一次体会到这包寺烧香拜神的待遇,美滋滋之余也有些诚惶诚恐,很诚心上了几炷香磕了几个头。 觉圆看皇上大婚后,精神一天比一天明朗,其实也猜测过,兴许是皇后的影响。只是今日一看,不免有些吃惊。 怎么皇后看着,比皇上还憔悴? 坐下后,沈嘉远也不迂回,直接让觉圆给皇后把把脉。 周舒侗以为沈嘉远带自己过来是拜神的,听到这话,才忽然联想起,昨夜他在自己跟前说觉圆医术还不错是什么意思。 这是……可是……她哪里表现出生病了? 觉圆听到这话,倒是了然。怕是皇后身子不适,才看着这般憔悴。 皇上金口,觉圆和周舒侗都不得不依言。 脉一搭上,万年不崩的觉圆轻嘶了声。 周舒侗心一惊,雾草,莫不是她真得了什么病?别吓唬人啊。她心理素质不好,前世每次体检心跳都会加速,哪怕知道自己身子是健康的,在体检报告出来前都会不安。 觉圆这一声嘶,可把她吓得紧张兮兮的。 沈嘉远也是,哪怕是给自己把脉,觉圆都不曾露出这般吃惊的表情。为何为皇后把脉就这样? 难道…… 心忽然沉了。 作者有话要说:押宝了押宝了,觉圆他到底在诧异什么? 押中掉落红包~~ 今日加更,不要嫌弃这章不够肥。呜呜,肥度不够,章数来凑。 第44章 质问 觉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敛了敛心神,专心把脉。 停下后,微笑道:“殿下身子无大碍,应是近段日子没休息好,才看着有些憔悴。” 周舒侗松了口气,刚才那一会可把她吓的够呛的。最怕这种长得像权威专家的人皱眉,坏消息的可信度太高了。 等等,刚才觉圆说什么?看着有些憔悴! 早上出门前,她想着是来拜神,便化了个淡妆。虽然淡,但看着粉嫩可爱。是妆融了吗? 身为一个爱美女性,从别人口中听到说自己看起来憔悴,真的会很受打击。 呼。此刻必须得夸赞自己一句,早上出门把妆匣带上,真是是活了两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她绝不能盯顶着这憔悴的容颜去周府! 相比周舒侗满心思放在容颜上,沈嘉远则是关心,是否有办法能改善一下她的睡眠。一个这么能睡贪睡的人,连着这么多天睡不好,在他看来很严重。 沈嘉远拧着眉问觉圆,皇后这情况可需要喝安神药? 觉圆笑了,摇了摇头:“是药三分毒,皇后应是心中有抑结才难以安眠,不妨宽心一些。” 抑结?沈嘉远瞥了眼乖巧跪坐的周舒侗。心里的不舒服更重了。 没想到皇后因为担心他,竟到了抑结的地步。看来为了让她宽心,还是得告诉她多一点。下定决心,沈嘉远决定今晚回宫后,和她好好谈谈。 唉,被人这般关心,也是苦恼。沈嘉远摇了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 皇后不知道小祖宗的这番自我脑补,刚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就算天塌下来,也要早睡早起。 人生自古谁无死,貌美才是硬道理。 沉默之间,觉圆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眼皇后。 皇上与皇后之间,相处融洽气氛亲昵,怎么会成亲这么久都还没圆房?皇上的脉他把过,那点从娘胎里带来的病根,不至于影响如此呀。难不成他断错了,皇上……也许……真的……不可能啊…… 尽管心中纳闷还有隐约担忧,但他是出家人,也不好过多干涉这男女之事。 活到这年纪他也明白,有些事知道便知道了,永远不宜说出来。 可怜的沈嘉远不知道自己被觉圆误会了,还坦坦荡荡问着他一些能改善睡眠的方法,在弘福寺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 一回到马车上,周舒侗就翻出从宫里带出来的妆匣,有条不紊地开始上妆。 脑海里还回复播放着觉圆那句憔悴,这回她化的狠了些,不过不一会整体妆容出来后,还是很好看。 沈嘉远是第一次看女郎化妆,简直目瞪口呆。 手哗哗在脸上一阵涂抹后,就给人感觉跟换了个人似的。如果说平日里干净清爽的周舒侗如夏日清荷,今日化了这妆容便像是那艳阳下开得正盛的芍药。 忍不住在心里夸赞了句,这张脸倒是艳抹相宜。 对着铜镜左右端详,确定妆容没问题才笑眯眯合上妆匣子,转过头问沈嘉远道:“陛下,我这妆容可还行?” 沈嘉远虽然正襟危坐,余光本就一直在打量她,如今她问自己,正好可以光明正大打量,半响后点了点头。 周舒侗努了努嘴,小声嘀咕道:“连声好看都不舍得说。” 马车就这么大,她嘀咕再小声,沈嘉远还是听到了。不由轻笑出声,说了句让周舒侗反应过来后差点惊掉下巴的话。 “在这一点上,皇后倒是有自知之明。” 乍听到这句话,周舒侗以为沈嘉远是在讥笑她。气得鼓起脸,心道,自知之明自知之明,人贵自知不知道嘛……诶,不对呀,皇上是在说她对自己长得好看倒是有自知之明。 可真是太狗了,如此拐弯抹角承认她貌美。真是的,直接说能如何?她又不会骄傲。 说不会骄傲的周舒侗,嘴角可是不争气地越扬越上。 没多久,周府到了。 皇上和皇后突然到来,可把周府上下打了个措手不及。 周旺领着家眷急匆匆跑去大门口迎接,边跑还边问卢巧云,府里上下可有打扫干净。 卢巧云哪知道啊,只得心惊肉跳说,婢女们每日都有打扫。至于打扫的是否赶紧,则见仁见智了。可真是的,既要回家也不提前说一声,害得他们这般狼狈。 她这心里虽然埋怨周舒侗回家都不提前说一声,但心里仍有些隐隐窃喜。猜测这,会不会是因为阿圆及笄在即,特意回来的? 这么一想,卢巧云那本已绝了望的心,又死灰复燃起来。 有外人在,沈嘉远永远是生人勿近的冰山脸。 周舒侗和他们客套说这话,顺便解释为何来得这么突然。无非就是今日忽然想出宫看看,恰好旬休,皇上便一同陪着。 三言两语,既传达了自己对家的挂念,更满满暗示皇上对她的在意。听得周圆圆酸溜溜的。 这是周圆圆第二次见到圣颜,上次在两仪殿,皇上盛怒,吓得她根本不敢抬头,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直到出了殿门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故而皇上长什么样子,也是今日才看了个六七分。 就是这六七分,也让她震惊不已。 传言怎么这般离谱?不是说陛下是病秧子吗? 这叫病秧子? 虽然给人感觉很可怕,但真一点都跟病秧子扯不上关系。 这容颜,只怕是十个柳二郎也比不上。 “……阿圆。” 想得入神的周圆圆忽然听到林小慧喊她,忙应了声,不知她突然开口唤自己做什么。若是在平时,她定是不会理的。可今日皇上皇后阿耶都在,她得控制好情绪。 林小慧笑得更欢了,道:“阿圆,正说你呢。还有两天就及笄了,可是紧张?” “说我?”周圆圆有些紧张,不明白他们说自己什么,慌忙向母亲投去求助的目光。 卢巧云忙出来打圆场,笑道:“阿圆这孩子,跟没长大似的,遇事总是不淡定。”笑完佯装训斥,道:“阿圆,慌什么,皇后又不是外人,不过是问你和柳二郎的事,如是说便是。” 她和柳二郎?他们不过见了两次,对彼此倒是破满意的。但这事,向来是阿耶也阿娘做主,她该如何说? 周圆圆真觉得自己今日嘴笨无比,向来能言善道的,今日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说话非常艰难。支支吾吾道:“这事……这事……自然是听阿耶的……” 周旺哈哈哈笑出声,难得接了句话,道:“臣对柳二郎这孩子,倒是挺满意的。” 一直没开口的沈嘉远忽然开口,问:“可是柳学士家?” 周旺有点受宠若惊,忙道:“是是是,正是。” 沈嘉远冷笑出声,道:“听闻他被朕杖责后,到处与人说。” 周旺瞬间笑不出来了,正堂内气氛也瞬间变得紧张,安静不已。直到周舒侗噗嗤笑出声。 周舒侗真不是故意来帮忙缓和气氛的,她只是实在是没忍住。 这柳学士多大的人了,被皇上打了,还到处与人说?生性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受了罚还告状呢。 “皇后笑什么?”沈嘉远挑眉,今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笑的这般开心。难道回家真会让一个人很高兴? 周舒侗收敛了下笑意,道:“也没什么,就是听皇上这么说,觉得这柳学士挺……率真的。” 她本想说可爱的,立刻想到这么说可能不妥,忙换了说法。 没人听出周舒侗话语间的仓促,只当她真是这般认为。周旺还笑着附和,夸赞柳学士为人确实率真,柳府家风好。 “呵呵呵呵,若两家的事能成,那真是要恭喜阿圆。”说了太多,周舒侗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无视周圆圆极力忍着的怒气。 周圆圆确实有些生气,什么叫若能成?她和柳二郎的事还能有什么意外不成?皇后说这样的话,莫不是在诅咒她? 生气,好生气。 放下茶杯,周舒侗目光来到林小慧身上,看着她还不明显的身子,关心问她身体状况。 林小慧笑吟吟答着,心里是真的高兴。皇后问的越多,说明越关心她肚子里这一胎。 眨眼也差不多该用食了,得到皇上允许后,周府的婢女端着精心准备的食案,鱼贯而入。 吃习惯了周舒侗准备的膳食,沈嘉远是不怎么再吃的下周府准备的。只两口便放下了木箸。 卢巧云心慌不已,这膳食可是她让人准备的,不合皇上胃口,那还得了。 周旺也不是很高兴,瞪了卢巧云一眼,不高兴她这点事多办不好。 周舒侗也放下木箸,对沈嘉远道:“陛下,我想以前住的院子看看。” 沈嘉远颔首允许,周舒侗便在林小慧的陪同下,先行离席。本来周圆圆也是要陪同的,被她拒绝了。 院子还是过去那个院子,虽然没人再在这住,但看得出打理得比以前更用心。 周舒侗点了点头,道:“倒是用心了。” 林小慧笑道:“殿下的院子,怎可不用心。” 周舒侗笑了笑,不否认。 这话说的还真对,用心是因为,这是殿下的院子,不仅仅是周舒侗的。 “林小娘。”再开口,周舒侗语气变了,再无半分笑意。 “啊?”林小慧不解皇后怎么突然如何。 “林平章你可认识?” 林小慧脸色大变,哆哆嗦嗦,嘴张了几次,却说不出解释的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到第一条评论就被押中了~~哈哈哈哈,对,觉圆是把脉察觉到,两人还没圆房。 谢谢评论的小可爱们~~笔芯 第45章 福薄 周舒侗特意不给周圆圆跟来,就是想单独向林小慧问清楚,林平章到底在她的人生当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进到屋内,再无他人。林小慧脸色惨白,跪下,向周舒侗坦白。 林平章是林家远亲,真的太远了,隔了不知道多少代旁了多少枝,以至于两家后来基本没什么往来,也没多少人能想起,两家还有那么一点点亲戚关系。 小时候林平章在林家家塾上学,两人便是这么认识的。 那时候林家上下待她很不好,挨饿受冻是常事。林平章心善,偶尔会给她带些糕点,两人便是这样有了点交情。 后来林平章母亲发现了他带糕点给自己的事情,一怒之下,告到了林夫人那,她还因此被罚禁足院子半年。 她也不知道这半年林平章发生了什么事,反正自此以后,便发现他总是有意躲着自己。她便也懂了,没再见过林平章。 简单说完这点过完,林小慧双眼通红,强忍着满眶的眼泪。 林平章是她苦难人生里拥有过的,为数不多的温暖。这一点温暖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哪怕已过去很多年,再回想起来,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她不知道皇后为何忽然提起,但这个早已在她生命里没任何纠葛的人忽然被提起,也让林小慧受惊吓不小。 周舒侗打量着林小慧,判断着她所说这番话的真假。 林小慧自也是看出了她的不相信,悲从中来,道:“殿下,事到如今,我又怎敢欺瞒。” 其实在这之前,她也纠结果,要不要告诉林平章的事。但那人不存在她生命中真的太久太久太久了。她只知道,那人常科考试成绩不错,平步青云。 周舒侗叹了口气,扶她起身,安慰道:“是我误会你了。” “殿下……”林小慧双眸含泪,还是一脸担心,。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与林平章有什么关系。 “没事,你别担心。按你所说,你们二人之间,连交集都算不上。”周舒侗摇摇头,林平章怕是一直耿耿于怀,自己得不到,也不想别人得到,垂死挣扎罢了。这男人若是再不学着放下,日后定会毁了自己。 这时代对女人还是太苛刻了,其实年少的那点男女交集变数真的太大。她的那些小学同学,在后面的人生里,大半基本是没联系的。 林小慧听到周舒侗这么说,心安不少。但还是很想知道,她为何会突然提到林平章。 周舒侗担心说太直接会吓到她,便提前做了翻铺垫,强调这不关她的事,才说出林平章曾连续上奏章弹劾周旺。 尽管已经事先强调,但林小慧还是吓到了。 不怪她这般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二十一年里,她活的太卑微。任何一点过错都被无限放大。 “殿下,那、那……那可如何是好?”林小慧那才退下的泪意,又上来了。轻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郎君知道了,是不是会生气?卢娘子就抓到把柄刁难她了。 “你并没做错什么,不过是年少时得他几分恩惠罢了。” 林小慧听后先是怔了怔,而后恍然大悟。可不就是如皇后所说的这般吗?不过是她人生里受到的恩惠太小,才无法忘怀罢了。 这点转瞬即逝的恩惠,不值得她伤怀,更不值得她担惊受怕。 想通后,林小慧再次跪谢皇后提点。 解决了心中的疑惑,周舒侗也算完成了今日来周府的目的。与林小慧又聊了下几日后周圆圆的及笄礼,便回正堂。 回去的路上还在想,以沈嘉远那暴脾气,那边的气氛定是不好,不知道把其他人吓得如何。想想就觉得有趣。 果然,回来后,正堂内像提前步入了冬天,气压低得让人寒毛直竖。 沈嘉远绷着脸不言不语,不善言辞的周旺词穷,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和自己的皇帝郎子说话,只得端坐着静静不语。 平日里巧舌如簧的卢巧云,在这时候自也不敢开口乱说,也确实说不了,她们母女二人早就被皇上浑身散发的阴霾吓得嘴唇发青。 特别是周圆圆,是再也不羡慕周舒侗能嫁得如此角色郎君了。 这么可怕的一个人,再俊俏又如何?她宁可要柳二郎那般温文尔雅的。 周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觉得沉默太久了,不说点什么也不好,便壮着胆道:“皇后离去好像也有、有一会了,要不、不臣让人去看看。” 沈嘉远也觉得是,脸上顿时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皇后好像去了好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周旺却以为他的不耐烦是因为自己方才那番话,冷汗狂飙。 就在此时,周舒侗和林小慧回来了。 周旺卢巧云周圆圆三人,从没有过像此刻般,在见到周舒侗时这么高兴,真心实意高兴。 周舒侗看到他们一脸激动,便知道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留下的这四人不好过,忍不住笑了。 当她是怎么过来的?那也是受了无数折磨,一天天熬过来的。 沈嘉远是真的不高兴她扔下自己离开那么久,回来还笑容满面。她一靠近自己,便冷哼了声,以示自己的不满。 周舒侗视而不见,在他旁边坐下甜滋滋喊了声陛下。 “可还有什么要看的?” “没了。” “那就回宫吧。” 说完直接站起身,低下头看着周舒侗,破天荒的,竟然朝她伸出手。可把这屋内的人给震惊坏了,包括周舒侗。 这……是要牵她起身的意思?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掌,周舒侗小心翼翼把手放到他手中。心中忐忑道,若不是这意思,若小祖宗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甩开她的手,她定和他没完。 还好,沈嘉远在一握住她的手后,用力一拉,把周舒侗整个人带起。 一切发生不过转瞬间,众人回过神来,忙跟上帝后的脚步,送到府门口,待帝后的马车远离到看不见踪影才关上周府大门。 周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声道:“不容易不容易。” 卢巧云也跟着附和,道:“确实不容易,可太不容易了。” 她本是想表达,帝后亲临,虽荣耀,但压力真的太大了。伺候圣上,可真太不容易了。 谁料周旺听后却板着脸叱喝她:“你懂什么?” 他是感慨阿侗能和皇上相处得这般融洽,不容易。 卢巧云被骂,双眼瞬间红了。 林小慧摸了摸肚子,小声道:“郎君,我有些乏,就先回屋歇了。” 看着她摸肚子的动作,周旺声音温柔了不少,道:“我跟你一起。” 他也想问问,方才她陪皇后的那段时间,可有聊些什么。可这些在卢巧云看来,就是偏爱,气得直跺脚。 周圆圆看了看和林娘子离去的阿耶,又看了看气呼呼的阿娘,快哭了。上前扯了扯卢巧云衣襟,哽咽道:“阿娘,阿姊就这么走了,半点东西都没留下。” 这意味着,及笄礼那天,她们根本不能拿皇后赏赐之物出来炫耀。 卢巧云也很难过这一点,不过她早已灵光一闪,想到了个极好的办法。 “阿圆莫担心,今日皇后过来就是最好的礼物。那日,我们大可向宾客说,皇后今日回府,就是因为关心你的及笄礼。” 周圆圆听后终于破涕为笑,果然还是阿娘想的周到。 而陪着林小慧回屋的周旺,一坐下后,就迫不及待问皇后可有和她说什么。 林小慧回想皇后问的那几句周圆圆及笄礼的问题,拧眉沉思了半响,对周旺道:“倒也没说什么,就是过问了几句阿圆的及笄礼。在听后,似乎有些惆怅。” 惆怅是林小慧换了个说法,其实周舒侗在听完卢巧云把周圆圆的及笄礼准备的如此盛大后,冷笑不语。她琢磨着,皇后定是不高兴了。毕竟当年皇后的及笄礼,若不是有宁王妃来撑场面,那是要被城内跪贵女们笑话的。 周旺听到惆怅,立刻紧张了,脱口问出:“为何?” 林小慧一脸为难,道:“倒也没说。不过我想了想,怕是想起自己当年的及笄礼……”说到这,林小慧坐直了,一脸严肃问:“郎君,有句话不当讲我也想讲了,阿圆的及笄礼,怎么能越过皇后当年的规模。这不是赤、裸、裸不给皇后颜面吗?” 周旺听后倒抽了口冷气,当年他并不觉得阿侗的及笄礼有和不妥,可今年看着卢巧云为阿圆操办的这般用心,他才觉当年阿侗的及笄礼,似乎简单了些,不过有宁王妃出现,倒也不会显得寒酸。如今仔细想想林小慧这翻话,觉得甚对。 翌日,周旺上朝前去了卢巧云处,怒斥她不懂规矩,阿圆的及笄礼怎么能比当年阿侗的还盛大?要她必须低调操办,至少得比当年阿侗的低调一半。 卢巧云一听就急了,当年周舒侗那能叫及笄礼吗?不过是叫了十来个夫人凑数观礼。阿圆还得更低调,那像话吗?可偏她又不能和周旺说这些,急的团团转,只得说请柬都发出去了,什么都准备好了,怎么能说改就改。 周旺不听,让她必须做到,不然就干脆取消,然后气呼呼去上朝。 卢巧云气得差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但还是强撑着打气精神去了周圆圆处,告诉她这事。 周圆圆知道这事,是真的直接晕了过去。可把卢巧云吓坏了,忙让人去请郎中。 后来是醒过来了,但整个人如泄了气般,躺在床榻上连下地的力气都没。 卢巧云一边担心女儿,一边含泪以女儿生病的缘故,去跟那些收到请柬的贵妇道歉,说找大师算过,周府今年不宜大肆操办喜事。 那些贵妇面上说着安慰的话,私底下却悄悄议论,说周圆圆福薄,区区盛大一点的及笄礼都受不起。这些话传啊穿,就传到了柳夫人耳中。 柳夫人本就非常疼爱这个小儿子,听到周圆圆福薄的传言,当下就犹豫了,暗暗庆幸还没和周家定下这门亲事。 及笄礼后,卢巧云再找她,都以各种借口拒绝。被拒绝了几次,卢巧云也明白了,和柳家这门婚事,只怕是黄了。心中甚是恐惧,害怕女儿此生就此毁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在宫里的周舒侗听说了周圆圆及笄礼这戏剧性变化,暗赞林小慧聪慧,又命人给她送了一堆安胎药。 沈嘉远过来,恰好看到周舒侗在吩咐人去太医署拿药,不由嗤笑出声,道:“皇后可真是关心林娘子这一胎。” 周舒侗也不好说自己根本不关心,只得顺着这话呵呵笑,道:“女子怀孕艰辛,宫里药材丰富,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让人送些过去,倒也说不上操心。” 她本是随口一说,但沈嘉远重点全都落在‘女子怀孕艰辛’这几个字上面,若有所思盯着她瞧。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O(∩_∩)O~如果有二更,将在中午十二点更。如果中午十二点没有更新,就是没二更了【捂脸】,我会努力的。 感谢在2020-07-0410:27:50~2020-07-0422:0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zuran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翻脸了 周舒侗察觉到沈嘉远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若有所思。忙低下头也瞧了瞧,这些日子她也察觉了,这身子好像长肉了,莫不是已经明显到有小肚腩? “陛下,我长胖了?”周舒侗有些担心,若连大直男也察觉,那定是胖了不少。 沈嘉远偷瞧被人抓到,面色有些尴尬,嗯了声,径自走到坐榻坐下。 周舒侗暗叫糟糕,这时代又没有体称,没法知道现在自己多少斤。下意识捏了捏肚子那圈赘肉,还真能捏出一圈来。心情忽然不好了。 进宫后还是吃太猛了,早晚那点散步运动量根本不够。 发胖这问题太严重了,她必须想办法称一称这身子现在多少斤。 周舒侗心心念念都是身子长了几斤肉的事,翌日沈嘉远离开后,便忙把司琴知书叫了过来,问他们皇宫内哪里能称重物。 司琴虽然纳闷,但还是老实回答,平日里需要用到大称的,也就每日需要称菜称肉的尚食局了。 周舒侗一拍手,对啊,整头猪都能称出重量,更何况她这个大活人。 二话不说,趁着还没吃朝食,让张内侍等人去尚食局要了一把大称。 称中间挂上根白绫,周舒侗往上一坐,两边让人抬起,立刻就称出她多少斤。 她自己做的坦坦荡荡没所谓,可两仪殿上下可吓坏了,特别是抬称的两个小内侍,甚至觉得自己活不过明天了。 下称后,周舒侗折算了下,也不过九十斤而已。这身子有一米六,这身高这体重,根本不能称之为胖。 一定是身上的肉松弛了,得把瑜伽练起来。 于是,两仪殿的宫婢们,发现自家殿下除了每日在院中散步外,又多了一项打发时间的事,每日午歇醒来,便在榻上坐些奇奇怪怪的动作拉筋骨。 这事自然也很快传到了沈嘉远耳中,这日他过来,便问了周舒侗。 周舒侗才练了两天瑜伽,浑身酸痛的很,听到皇上问,不免有些埋怨,若不是那日你盯着我的目光像看一头母猪,我会发现自己胖了吗?没发现自己胖了,用得着受这些苦吗? 沈嘉远莫名其妙,他不过随口一问,皇后看向自己的眼神怎么那么委屈。 周舒侗伸出自己胳膊,垂头丧气道:“尚食局的膳食太好,你看,我都吃胖了。” 说完觉得这证据还不够,又把腿伸出来,比划了圈。恐怖,竟然要两只手的食指拇指合力才圈得住。 沈嘉远看着那纤细的的手臂,气笑了,就这小胳膊小腿的,还说自己吃胖了?莫不是对胖有误解? “皇后啊,就你这胳膊,怕是连弓箭都拉不动,秋猎就别去了吧。” “定下日子了?”周舒侗忙坐近了些。 沈嘉远嗯了声,道:“三日后。” 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大臣们对这次秋猎都颇为期待。 “这么快。”周舒侗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她就等秋猎之后再练瑜伽了,也不至于弄得全身酸痛,行动没那么敏捷。 “不快了,再拖,只怕秋天都要过去了。” “那也是。”周舒侗点点头,这才问:“陛下是不准备带我去吗?” 她了解过,前大梁皇帝秋猎,都会带上后宫皇后及受宠的妃子,有资格同去的大臣们,也都会带上家眷。 能在皇上皇后跟前漏脸的机会不多,自然要把握。 沈嘉远现在让她别去是什么意思?是认真的还是随口一说? “皇后想去吗?” 周舒侗在心里哟了声,论手段还是小祖宗高。这问题问的,她都没得选了,笑眯眯道:“陛下要去,我自然想去。” 沈嘉远听得心中不免有了几丝动容,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看了她半响,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容朕考虑一下。” “陛下……”周舒侗也收起了玩笑,一脸认真。虽然沈嘉远早已又和她解释过,哪怕意王真有所图,在秋猎上也翻不出浪来。但他先是秘旨,又是这般深思熟虑,她心里的担心又冒出来了。 “朕今日有些乏,先歇息吧。” 沈嘉远不想讨论这事,周舒侗虽然被吊起这好奇心,也只得忍着,服侍他洗漱。 躺下后,沈嘉远满脑子都是今日和赵尚书的对话。 赵尚书被收押大牢也好久了,早已把他的意气风发折杀得半点不剩。 今日传他过来问话,整个人早已和普通老者无异。 他不关心赵尚书为官这些年到底贪了多少银子,不过是想知道,他一个如此受器重的兵部尚书,是什么时候和意王有交集。 赵尚书听到皇上提意王,吓得那张本原本就毫无生气的脸,更是惨白如纸,哆嗦着辩解:“皇上明鉴,臣和意王怎么可能有交情。” 意王十六岁去了封地,甚少回长安。新洲离长安几千里,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交集。 沈嘉远听后大怒,若不是前世亲眼目睹赵尚书和意王一同举兵谋反,他也是怎么都想不到,占据如此要职的兵部尚书,竟然是意王的人。 现在他跟自己说和意王毫无交情? 欺君! 勃然大怒的沈嘉远,把赵尚书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也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赵尚书,贪污受贿不过贬值流放,欺君可是死罪。” 此话一出,可严重了。 赵尚书哆嗦着哭喊:“陛下,臣朕和意王真的毫无交集。” “没交集,意王为何这般留意你赵家?” 赵家?赵尚书急了,忽然想起先严告诫过自己的一番话。当年他们赵家惹怒了皇上,是正受圣宠的万妃在枕边说了几句好话,先帝才免了这惩罚。此事除了先帝和万妃,也只有宫里一些老人知道。后来万妃出事,赵家更是勒令子孙,不许再提。 莫不是因为这个,意王以此要挟他们赵家后人? 这么一分析,赵尚书急坏了。这几个月他都被关在大牢里,对自己家的事一无所知。别不是他那些无用的兄弟们,着了意王的道了? 赵尚书也不敢再隐瞒,把这一切都说了出来。 说出来后,赵尚书猛磕头求沈嘉远放过赵家上下。砰砰砰几个响头,就把脑门磕破了,鲜血染红了太极殿。 看得沈嘉远目瞪口呆。 上世,赵家莫不是念着万妃当年那份恩情,才跟随了意王? 想不通的沈嘉远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开口问周舒侗:“皇后。” 周舒侗同样也没睡意,应道:“我在。” “朕和你说个事……”沈嘉远干脆坐起身,把赵尚书的事,言简意赅全说给她听。末了问,如果她是赵尚书,会不会因为这个,站在意王那边。 他实在想不通,想从她角度听听不同意见。 周舒侗听完后,神色复杂看了眼沈嘉远,小声道:“若是我,定不会因为惦记这随口的恩惠,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去站队一个大家多避讳的王。” 沈嘉远也这么认为,所以才一直没办法接受赵家是念着万妃当年那份恩情才跟随了意王。 “皇后,你似乎还有话想说。”看出她的吞吐,沈嘉远拧了拧眉,示意她继续。 周舒侗小心翼翼想先讨个保障,道:“若是我说错了,皇上可不许罚。” “当然。”沈嘉远想也没想应下,心里觉得好笑,她还能说出让自己暴跳如雷的话不成。 周舒侗深吸了口气,闭眼把心中真正所想全说了出来。 沈嘉远越听脸色越难看,听完沉默半响,接着狂笑了半响,最后勃然大怒。 作者有话要说:周舒侗:呵呵呵呵,果然还是那暴戾的小祖宗~ 第47章 气病了 周舒侗许久没见过沈嘉远暴怒的样子,以至都有点忘了他性格暴戾的一面,愣愣地看着他气呼呼站起身,一脚踢飞了他们每晚看书用的书案,转身怒瞪着自己。 这得有多生气,才会指着她的手指都发抖。 沈嘉远怒极而笑,道:“看来这段日子以来,朕待你太好了,以至现在什么话都敢说。” 周舒侗内心十分同意他这话,可不是么,若不是这些日子他待自己挺好的,她又怎么会忘记他生气起来有多可怕。但同时心里又觉得委屈,明明是他让自己说的。他这反应,在周舒侗看来,多少有恼羞成怒的意味。 沈嘉远见周舒侗低头不语,半点没要认错的意思,第一次气到心脏都疼了,大半夜的唤人准备龙撵。 李内侍看着怒气冲冲的皇上,也不敢上前劝,更不敢问两人之间到底怎么了,只得依着沈嘉远吩咐去做。 “好好想想,你到底说了什么。”临走前,沈嘉远咬牙切齿甩下这句话。 两仪殿值夜的宫婢快吓死了,皇上离开了许久,都没能从惊恐中走出来。 倒是周舒侗,最先反应过来。皇上虽然怒气冲冲走了,但并没有要和自己算账的意思。娘亲的,还好她机智,说之前先向他要免罚的承诺。不然这会她肯定吓到心骤停,这可是沈嘉远第一次因她如此如暴怒。 看着那被踢飞在角落的小案几,周舒侗真觉过分了。看来以后对着皇上还是要谨慎说实话。 让人简单收拾了下凌乱的内殿后,周舒侗继续躺回榻上睡觉。阖上眼后,回想了遍自己对沈嘉远说的那句话。 “陛下,我觉得赵尚书如果会站意王那边,更可能是因为畏惧你,担心万妃救过赵家的事被有心人拿出来说事,你一怒之下会炒他家灭他族。” 她还是认为自己这分析没错,毕竟皇上一个不高兴就贬罚官员,抄家流放的事,干的可不少。万妃在大梁又是那样不可提的一个禁忌。想必赵家的人,宁可当年万妃没求情,被皇上罚吧。 只可惜周舒侗不知道,沈嘉远有着前世的记忆,那段血淋淋的经历,一直深深印刻在他脑海里。 故而在听到周舒侗这么说后才会如此失态,暴跳如雷。 回到太极殿后,沈嘉远坐在龙榻上,一宿没睡。 前世,赵尚书倒戈意王举兵谋反,大梁生灵涂太,数万百姓因战争流离失所丢了性命,万千将士尸骨无存。他一直把这笔账算在意王身上。如果……如果……赵尚书的倒戈是因为他…… 沈嘉远有些承受不起,头痛得似要炸开般。 李内侍看着难受,壮着胆上前问是否要帮他按摩头。 沈嘉远红着眼,怒吼让所有人滚出太极殿。 翌日,庆元帝身子不适,取消早朝。 周舒侗睡醒听到这消息,心中的不安更深了几分。连吃朝食也没心情了。满脑子都在想,皇上昨夜不会是气狠了吧。但她又实在想不明白,那句话有让他那么生气吗? 差不多午时,李内侍急匆匆来到两仪殿,说了一个差点吓到她呆滞的消息。沈嘉远头疾又犯了,这次直接疼晕了过去。 李内侍吓坏了,也不敢大肆渲染,只得立刻让人秘密去请太医。施针后倒是醒过来了,但情况很不好。 周舒侗不敢耽搁,马上跟着李内侍去太极殿。 一路上忧心忡忡,不解自己那句话怎么对他刺激这般大。 到底哪里不对?这一路,周舒侗都在深思。能把沈嘉远直接气病,她也不去纠结这话是对是错。只想好好想想,一会到了太极殿,要怎么挽回。 到了太极殿,李内侍小声叮嘱道:“殿下,一会进去,你且多担待些。” 周舒侗紧抿着唇,点点头。这时候她自然是懂轻重的,小祖宗再过分也会让着他的。谁让她年长他这么多岁。 唉,沈嘉远的过分成熟,总是让她忘了,他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 太极殿内,寂然无声,空气都是安静的。 沈嘉远安安静静躺在那张宽大的床榻上,让人看着格外心酸。 周舒侗上前,轻唤了声陛下。 沈嘉远睁开眼,见真是她,哼了声又阖上眼。 可因为太虚弱,这一句冷哼也没了往日的气势。 周舒侗在旁边坐下,笑着替他拢了拢被褥,柔声道:“我有听陛下的话,好好想了一宿,觉得自己确实说错了。” 这话成功让沈嘉远再次睁开眼,看着她,想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觉悟来。 周舒侗一脸心疼(装的),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他额头的冷汗,语气温柔说道:“后来我细细想了想,责任还是在赵尚书。身为臣子,他没有做到忠君。身为父母官,他更没半点爱民。哪怕他担心赵家和万妃那点过往会被有心之人拿来说事,这都不是他背叛君王,践踏苍生性命的理由。” 说完,周舒侗又举例比干周公伍子胥等。她都佩服自己了,上辈子那么多年的电视剧没白看,胡说八道功力可还行。 沈嘉远听到他所提到的那些人,冷笑,声音沙哑开口道:“这些都是忠臣楷模。” 周舒侗忙点点,道:“对对对,赵尚书不配和这些人相提并论。” 看他嘴唇干燥到泛白,周舒侗让人端了一杯温水。捧在手心中,小心哄着他喝。 沈嘉远先是唧唧哼哼,耍脾气不肯喝,最后还是抵不过周舒侗的温柔相劝,喝了几口。 李内侍可终于松了口气,激动得转过身抹泪。 陛下昨晚到现在,可是滴水未进。还是皇后有办法,能哄得陛下开心。 哄得他喝进去水,周舒侗心也算宽了不少,笑眯眯自荐要给他讲个最近话本上看到的故事。 沈嘉远对她看的这些闲书向来不感兴趣,不过这会头疼,想着听听解解乏也无妨。 他不出声,周舒侗便当他默认了,凭记忆讲了《雍正王朝》的故事。 她的本意吧,是想讲一个铁血无情手腕残酷的皇帝把国家治理的很好的故事,以此激励激励沈嘉远。谁料他听后,却怒瞪着她。看得周舒侗心跳加快,小声问:“陛下,我又说错了?” 沈嘉远冷冷道:“皇后是在暗喻朕?” 阴鸷凶狠,手段毒辣。 周舒侗哪能听不出他又不悦了,但也明这时候解释只会让他更生气,故而只得装出很吃惊,道:“陛下听出来了?我也觉得陛下律例严格,赏罚分明,真的和雍正挺像的。不过陛下六岁登基,可比他优秀多了。” 沈嘉远又冷哼了声,闭上眼,不情不愿问:“皇后不觉得话本中的这个皇帝,手段太残酷了?” 什么血滴子,能取敌人的首级于千里之外。本朝刑法最重不过斩首,可不曾见过这么厉害的杀人凶器。 “残酷吗?”周舒侗继续装傻,道:“治理偌大一个国家,若律例不严明怎么行?李内侍,你说说还是不是?” 周舒侗良心终于有点痛了,想抛一些违心话让给他来说。 李内侍虽然诧异皇后突然问自己,但也反应很快,顺着又说了一堆,甚至把大梁历代先帝都搬了出来。 就这么哄了半天,沈嘉远总算心情痛快多了。同时也认清一个事实,他或许不在意百官如何看他,但确实有些介意皇后的看法。 幽幽看了她一眼,心道:还好这女人也算是有些见识。 周舒侗被这幽幽一瞥,才放下的心又忐忑了。 苍天在上,她以后要是再说些让沈嘉远生气的话,就让她口腔溃疡。 “后日的围猎,皇后就一同前往吧。” “啊?” 沈嘉远忽然抛出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周舒侗反应不及。 不是,皇上这事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又让她一同去了? 日了,莫不是她惹得他不高兴,失了圣心,皇上不在意她生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嘉远:唉,暴君难当。 周舒侗:唉,贤后难为。 下章终于要写围猎了,小转折要来了。过了这里就是糖。就可以写狗儿明晃晃暗戳戳追,还要被各种误会,hhhhh,我可太喜欢写感情流了。 但是,围猎这里我却有点卡了,本来想周日顺便把秋猎的情节写个开头的,可能连写两天,耗脑过度,写伤了。开头还是没展开。哭读书的小可爱应该要考试了,加油加油! 第48章 斤斤计较 沈嘉远也说不清为什么会突然决定让周舒侗同往,只是在那一刹那,他忽然想她陪着,便脱口而出。既已说出口,他也不想去深想。反正围猎有皇后陪着同往,本就很正常。 沈嘉远这场病,来得快好得也快,在去翠华山那一日已经精神奕奕了。 而毫无心理准备,被突然点名同往的周舒侗则也想开了,坐在马车内,时不时掀起窗帘看马车外的风景。 帝后的车马队伍,自然有羽林军护行。 除了出长安城前,沿街沾满了观看的百姓。出了城门后,便在也看不到。周舒侗也没了顾忌,干脆整个人趴在窗格上,欣赏长安的秋景。 常年生活在城市里,基本看不到这些黄泥路。车轱辘碾过,总会带起一些尘土,即便如此,周舒侗宁可拿帕子捂住口鼻,都不想躲进马车内。 远处绵绵不尽的山、路边被秋风吹着轻轻浮动的树、田野中正在茁壮成长的麦苗、蓝天白云、秋日阳光,都吸引着她的眼球。 沈嘉远的马车在前面,李内侍骑马贴着马车同行,以便皇上又吩咐能及时听到。这不,在马车出城没多久后,皇上便让他去问皇后,可需要中途歇息。 李内侍得命后打马来到皇后凤驾前转述皇上的关心。 周舒侗看了看浩浩荡荡的队伍,觉得停下来也是停麻烦的,便说不用。 沈嘉远听后,想了想,又问:“皇后在干什么?” 李内侍笑着说道:“皇后正在欣赏沿路风景。”顿了顿,又问:“陛下,可要让皇后过来侍驾?” 沈嘉远冷哼了声,冷冷道:“不用了。” 要他开口才过来侍驾,不要也罢。 长安离翠华山有一段距离,骑马也得半天。独自一人待在马车内实有些无聊。等不来皇后自觉侍驾的沈嘉远,没多久便下令加速前进。 车马都跑起来,尘土飞扬,周舒侗没办法再把头探出外面观赏。乘车睡觉是二十一世纪社畜的技能之一,更何况这马车宽敞平稳,躺下睡觉都不碍事。周舒侗干脆躺下,闭眼开始酝酿睡意。 申时时分,终于到了翠华山。 大梁的秋猎为期五天,按过往惯例,三品以上官员皆有资格陪圣驾前往。但沈嘉远嫌人多麻烦,就点名了二十来个公侯伯爵及官员,且每个官员携带的女眷不得超过三人。 那些有幸随行官员和家眷们,今天天没亮就出门,早早到达翠华山,等候在此,迎接圣驾。 周旺身为皇后生父,自然也是有这资格的。卢巧云知道后,便磨着他带自己和阿圆前往。 他想林小慧如今的身子也不方便同行,带上卢巧云,倒也能帮点忙,加上她态度诚恳,说会帮着好好伺候皇后,周旺便允了。 帝后的营帐安扎在山脚最平的地方,其他人依据地位高低,围绕着帝后的营帐分扎在四周,由羽林军重重把守。 进帐前,周舒侗环视了圈居住环境,满满的安全感。 简单梳洗过后,周舒侗随着沈嘉远来到另一个帐篷,一个专门接见臣子们的大帐篷。在这里,周舒侗第一次见到听了许多次的意王。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身份,周舒侗不会想到,这样一个……道骨仙风的男人,竟是小祖宗如此避讳的意王。 虽然看得出已有些年岁,岁月却仿佛只为他增添了儒雅。眉目分明,眼眸深邃,一袭白衣更衬得他消瘦挺拔。 见过意王后,周舒侗心想的是,当年的万妃得有多么风华绝代。 感受到身边的人有些心不在焉,沈嘉远垂目看向她,却发现她目光飘落在意王身上,顿时不悦了。 “皇后。” 嗯?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周舒侗转头看向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奔波了半天,可要先去歇息?” 啥?才开始吃东西,你让我去歇息?周舒侗低头看了看跟前刚端上来没多久的食案,那才动了几口的食物。还挺好吃的,都是现烤的野生肉。 只是皇上这样说,显然是暗示她不要继续待在这里了。 怎么回事?那么多官眷都在,凭什么她不能留。但……即便她心里有些愤愤不平,却也不得不顺着皇上这话去做。她怂。 周舒侗笑道:“谢陛下体贴,那我就先回帐歇息了。” 说罢起身,和众人道别。众人也起身相送。 皇后走后,其他女眷也不方便继续留在这,没多久也都退下了,留下这一屋子的男子。 沈嘉远看着满屋子的人,眉头越拧越紧,沉沉道:“既是出来狩猎,众卿也不必一直在这坐着。天色还早,不妨去猎几头猎物,让朕瞧瞧。” 意王笑着接过话道:“不知皇上拿出什么做彩头?” 狩猎,皇上出彩头,这是惯例。故而意王这么问,大伙也没觉得诧异,反而个个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期待能得皇上第一天的彩头。 沈嘉远看了眼意王,勾唇笑了笑,道:“此次秋猎既是皇叔提议,不如头日这彩头就由皇叔来出吧。” 意王显然没想到沈嘉远会这么说,愣了愣。第一天的彩头,谁敢抢在皇上跟前出。谁明面上没这规定,但若他真这么做了,便是逾越。现在皇上开了金口,他是出也为难,不出也为难。 “陛下,臣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再则,在坐的怕是和臣一样,希望能在此行争得一圣物。这彩头还请皇上出。” “是吗?”沈嘉远嗤笑,道:“皇叔这话谦虚了。你送朕的新婚贺礼,可是见都未曾见过的粉色夜明珠。” 意王嘴角抽了抽,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无奈,他只得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立刻有人端着盘子上前接下,恭敬递到沈嘉远跟前。 沈嘉远随意翻了翻,赞了几句好玉,并道:“皇叔拿出手的东西,果真都罕见。” 臣子们不知道皇上和意王之间因夜明珠新结的梁子,满心盼着皇上能出这彩头,故而看到意王最后真拿出玉佩做彩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纠结着一会的狩猎,是尽力去夺第一好呢,还是收着点? 既怕猎多了,得了意王这彩头,皇上不高兴。又怕表现太差,皇上不高兴。 难,怎么横竖好像皇上都会不高兴? 那头的周舒侗,回帐篷后,忙让阿翠去打听,负责膳食的那边是否还有剩下的烤肉。她没吃过瘾,很想接着吃。 阿翠不负众望,去一圈回来,端了满满一盘烤肉。 周舒侗美滋滋接着吃,才吃了一半,司琴就进来通传,卢巧云母女求见。 烤肉不香了。 周舒侗放下木箸,擦干净有点油腻的手,这才让人带她们进来。 一段时间没见,周圆圆越发消瘦了,都快赶上自己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周圆圆还是胖一点可爱。瘦下来后,脸颊直接凹了进去,甚显憔悴。 卢巧云知道,这次围猎也许是她们母女最后的机会,来的时候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求得周舒侗的原谅,不然阿圆怕是很难寻得一门好亲事。 行礼过后,周舒侗很不客气问到:“阿圆可是生病了?怎么这表憔悴?” 周圆圆被人说到痛处,心微微刺痛,但也得逼着自己端庄回答道:“谢皇后关心。阿圆前些日子确实生了一场急病,现已经没事了。” “哦,憔悴成这样,可见病得不轻。瞧瞧这眼睛,都没神了。” 这一片片刀,快狠准插入周圆圆心脏,让她既难堪又心痛。 然而没想到更难堪的,竟还在后面。 没多久,司琴再通传,柳夫人来问安。 一听到柳夫人,卢巧云心中的怒火就蹭蹭蹭往上冒。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23:45,影子尽力让它肥了~~~求不要嫌弃~~影子真的是日更好宝宝,以后还会做加更好宝宝。 第49章 看戏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卢巧云见到柳夫人,就犹如动物见到天敌般,浑身散发出遮都遮不住的敌意。 柳夫人待卢巧云,同样也是如此。 她会急匆匆过来给皇后请安,也是听说卢巧云来求见皇后,怕她和皇后胡说八道,毁她家二郎清誉。 自从二郎和周圆圆的婚事黄了后,柳夫人算是彻底认识到卢巧云这人有多么可怕。逢人就说他们柳家背弃信义,把她气的不轻。同时也更加庆幸,幸好没有让二郎和周圆圆定下婚事。不然摊上这样的岳母,这日子还有安宁的? 每每想到这,柳夫人都想把自家郎君个打一顿。若不是他和周舍人在那瞎起哄,她怎么会有那么一段时间被猪油蒙了眼。 行礼请安后,柳夫人站在了卢巧云对面,两人你瞪我,我瞪你。 若眼神可以杀人,周舒侗相信,此刻这帐内已经血流成河。 今日真是觉得活久见了,正常人经历过婚事谈崩了这种尴尬事,多少会避避。偏这柳夫人半点不忌讳,有其妇必有其夫啊,难怪柳大人被皇上杖责后,不像别的官员那养,会觉羞愤,反而逢人便说。这两人怕都是大咧咧的性子。 有趣有趣,不知道卢巧云和她过招,能否讨个好。 周舒侗抱着看好戏的心情,让两人分坐两侧,顿觉这围猎也不那么无聊嘛。男人们有男人们的乐子,她们女人,也有自己的乐子。 憋不住的卢巧云先开口了,冷笑道:“柳夫人看着精神抖擞,想必近来过得不错。” “可不是,平日不做亏心事,自然吃的下睡的香。” 卢巧云脸沉了,道:“柳夫人这话听着像在影射人。” 柳夫人叹了口气,故作无辜道:“别啊,我虽知道有些人心虚,容易将自己代入,但我这话可真真真没在影射。” 是实实在在说你呢,卢巧云。柳夫人不屑瞥了她一眼。 被这一刺激,卢巧云的怒火又盛了几分,若不是顾忌皇后在这,她可真快忍不住了。 看了眼周舒侗,卢巧云咬牙切齿道:“皇后殿下在此,还请柳夫人注意言辞。若是惊扰了殿下,那就罪大了。有什么话,我们不妨等出了这大帐再说。” 眼下之意,要吵等出了这帐篷再吵。 周舒侗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道:“不碍事不碍事,既出来耍乐子,就要随意些。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平日里在宫中,我都正愁没人说话,闷的慌。” 阿翠听得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闷的慌,这话也就不了解内情的人相信。殿下在宫里过的,明明不知道多怡然自得,且皇上对皇后也越来越好了。 柳夫人听出周舒侗这话里的其他意思,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卢巧云对他们柳家的抹黑,憋不住了,对皇后道:“殿下,你评评理。我家郎君和周舍人,虽在聊得兴起的时候开玩笑说过,我家二郎和周小娘子年纪相仿,若有缘缔结姻缘之类的话,但缘分这种东西,本就妙不可言。我家二郎和周小娘子注定没这缘分。一切都是天意。偏卢娘子却逢人造谣我柳家背弃信义,可真气死我也。” 遮羞布被扯开,卢巧云也豁出去了,抢过话道:“柳夫人可真是能言善辩,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你家二郎和我阿圆的事,明明大家已达成共识,待我家阿圆及笄就定亲……” “诶,卢娘子,可别说共识,我可从没这么想想过。所以也请你别再逢人就说我们柳家背弃信义。”柳夫人这话不假,这事纯是她那不争气的郎君在那瞎起哄,说与周舍人十分谈的来,若是能成为亲家,实在是桩美谈。当时她想,周舍人好歹是国丈,看周圆圆也珠圆玉润,便没怎么阻拦。可谁曾想,周圆圆竟是那样福薄的人,她怎么能让儿子娶这样一个人。 如今想来,可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婚姻大事,真不应该由着男人一时兴起插手。 卢巧云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偏皇后在此,很多话还真是不能说出来。不然她真想揭穿柳夫人这虚伪的面孔。明明是看出皇后不待见她的阿圆,才这般狠绝反悔两个孩子的婚事。 “柳夫人,你们柳家何止背弃信义,简直就是势利之极。” “卢娘子请自尊,你这样死抓着我们不妨,会让我误会周小娘子嫁不出去的。” “呸,你家二郎怕是才娶不到新妇。” “呵呵,卢娘子放心,我家二郎就算是娶不到新妇,也绝不考虑你女儿。” …… 听着听着,周舒侗都觉得这两人吵的有点过分了。不就是相亲崩了,至于吗?正准备开口劝说一二。一直咬唇坐在那不出声的周圆圆,看着大家肆无惮忌拿她的事来说,难堪得红了眼,猛站起身,和周舒侗说她身子不适,也不等周舒侗开口,捂嘴哭着跑了出去。 周舒侗低叹了口气,这个柳夫人,可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给啊。 瞧瞧,把人家十来岁的小姑娘都气跑了。(柳夫人是个高手,绝对是个高手) 卢巧云看到女儿这样,心痛不已,红着眼对周舒侗道:“殿下,阿圆虽和你无血缘关系,但好歹也是你阿妹,你可得为她做主啊。” 她不敢把对周舒侗的怨恨表露出来,可怜兮兮哀求着。心里知道,只要皇后愿意,她的阿圆又何必稀罕柳二郎,长安城优秀的郎君多的是,嫁入公侯伯爵家也不是不可能。 “皇后殿下,你做主归做主,可千万别把周小娘子指婚给我家二郎。”柳夫人是看透了,她和卢巧云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不可能缓解。哪怕周圆圆有皇后做靠山,也不想她进柳家门。 卢巧云正可怜兮兮抹着眼泪,被柳夫人这话气得都顾不得哭。 两人又是一番唇枪舌战。 周舒侗可不再觉得有趣好玩了,这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司琴也看出皇后的不耐烦,忙上前劝架加警告。 皇后跟前,可容不得她们这般放肆。 不过更厉害的劝架人出现了,他甚至都不用说一句话,整个人进到帐篷内一站,吵的不可开交的两人立刻闭嘴,颤抖着身躯站在一旁。 这时候出现的沈嘉远,可真是可爱极了。周舒侗上前,笑道:“陛下,天色还早,怎么这么快散了。” 沈嘉远边冷冷瞥了眼在他进来时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个女人,边答道:“意王出了彩头,他们都猎物去了。” “哟,意王这么大方,竟然头天就出彩头。”周舒侗不理解这彩头的意义,随口说了这话。 沈嘉远听后,本就冰冷的脸更冷了,嗤笑道:“可不是么,意王送的夜明珠,皇后可是爱不惜手。” 周舒侗:哪里哪里,不过是咋看到有些新奇。 她不说话,沈嘉远以为是默认了他这气话,心中更是闷闷不乐,冷冷道:“朕要歇息。” 听到皇上要歇息,柳夫人和卢巧云也立刻明白过来,倒退着出了帐篷。 一出到外面,立刻心有灵犀瞪了彼此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怨恨,无声再说,若不是你这般不依不饶,又怎么会被皇上撞见她这般失礼。 而帐篷内的周舒侗,知道沈嘉远因为那粉色夜明珠的事不高兴,想想算了,这次出来围猎,她刚好带了出来,想着方便照明。既然小祖宗这么耿耿于怀她得了这两颗夜明珠,还回给他便是。 于是,从荷包里掏出那两颗夜明珠,递到沈嘉远跟前,道:“陛下若是喜欢,便拿回去吧。” 沈嘉远误会她对这两颗夜明珠喜欢到出来围猎都带着,气到脸都黑了,冷哼了声,气呼呼坐在榻上,道:“不用了,既给了皇后,朕就不会要回来。” “哦。”周舒侗无奈,只得把他们再次放入荷包中。 沈嘉远又被气到了,心道,可真是喜欢啊,喜欢到放在荷包里随身携带。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评论的小可爱~~谢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今天看到个好难过的新闻。生命无常。 影子写文还是个透明,能遇到几个追文真不容易。 无论生活还是写文,今天只想感恩。(╥﹏╥) 不知道怎么表达,评论发区发发红包吧。 祝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第50章 下不了手 “这两颗夜明珠,皇后可还喜欢?” 周舒侗微微皱眉,看着眼前无理取闹的少年。心道,讲的不是废话吗?若不喜欢她会带着? 可这情景,她若实话实说,怕是会让小祖宗更生气。 真是的,意王是意王,夜明珠是夜明珠,都快十五岁的人了,就不能学会人物分明吗? “陛下口干了吗?我去给你泡点酸梅汁。”周舒侗不想继续为这个问题纠缠,便那他最爱喝的酸梅汁来哄。 杨梅季节的时候她让人做了不少杨梅干,经常用来泡水喝,不仅生津解渴,还养颜开胃。沈嘉远可爱喝了。 出了帐篷,除了吩咐阿翠去准备酸梅汁外,也偷偷把李内侍拉到一边,小声问方才在那个帐篷,意王的彩头是不是把皇上的给比了下去。 李内侍听的哎呦了声,轻声道:“殿下,陛下的东西怎么可能被比下去。这,陛下吧,也许,不过是想给个意王机会。” 这么多转折,只怕李内侍心里也不肯定。陛下定是随口说说,谁料意王这么不识好歹,还真拿出才玉佩做彩头。他琢磨着,陛下是因为这个气到了。 周舒侗哦了声,点了点头。 不怪她会这样问李内侍,实在是沈嘉远的反应,让她以为,在彩头上,意王拿出来的东西又刺激到他了。 没多久,阿翠端着两杯酸梅汁过来。周舒侗伸手接过,转身进到帐内。 沈嘉远哼哼唧唧的,但还是接过周舒侗递过来的酸梅汁,一口喝干。 周舒侗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嘴上唧唧歪歪,行为倒很实诚嘛。 放下杯子后,周舒侗翻出从宫里带出来的夜明珠树灯,寻思着放在哪里好。比划了几个地方,最后还是决定放在靠床榻处。 在这没有电力的时代,夜明珠可真是好东西。虽然亮度不能和蜡烛比,但在黑暗中照明功能算很强大了。 沈嘉远看到她把自己赏赐的夜明珠做的树灯也带出来了,心里才舒服不少。 闭目休息了会,陆陆续续有人猎了猎物回来。这些早回来的,都是无意争第一的。 也不好继续待在帐篷内,沈嘉远和皇后一起出来。 外面,宁王、意王以及提早而归的那些人正在聊着天,气氛融洽。宁王妃和一些夫人围坐在另一边玩着叶子牌,年轻一点的娘子有的在投壶,有的三五结伴在赏着这秋日山景,时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在城里憋了许久的长安贵人们,对这次能来翠华山,似乎都表现得有些兴奋。 周舒侗对他们男人间聊的话题不是很感兴趣,什么猎了几只兔子几头鹿,甚至还对没有遇上有难度的猛兽而感到遗憾。 待了一会后,她便对沈嘉远提出,想去宁王妃那边。 宁王妃见她过来,热情邀请她一起玩叶子牌。 周舒侗看着根本看不懂的符号,摆了摆手,不敢说自己不会,只说今日有些乏了,不想费脑。 听到她这么说,立刻有胆子大点的娘子邀请她一起玩投壶。周舒侗头更大了,投壶她也不行。但在这时代,投壶偏很是盛行,没哪家的娘子和郎君不会玩的,甚至有的仆役都可能是投壶能手。 还好她是皇后,即便拒绝,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身无长物的她,也只能赏赏这秋景了。 此时若有哪个不懂看颜色的敢提什么吟诗作诗的臭提议,她一定暗暗把这仇记下。 然而还是怕什么来什么,虽然没人敢让皇后作诗,却有几个小娘子,对着这满山秋景现做了几首诗,一时难分高下,走过来让皇后定夺。 周舒侗头都大了,听完后,只觉句句难懂。是她文学造诣太低,还是这帮小姑娘为了卖弄文采过头了? 因为是皇后定排名,连玩着叶子牌的贵妇们都暂时停下了,一脸期待皇后会给自家女儿什么评语。 没办法,周舒侗只得硬着头皮上,笑道:“几位小娘子的诗都做的甚好,只是难得出来围猎,这般高兴,又何必学那边,非得夺个头彩。”说到这,还瞥了瞥沈嘉远那边,才笑着往下瞎扯道:“这样吧,难得能出来一趟,今日凡是以秋为题材做一首诗的人,我皆给点小赏赐。” 作诗就能得皇后赏赐,那可比争一二皆大欢喜。 立刻有位约十三四岁的小娘子天真开口问:“不知娘娘给什么赏赐?” 她才说完,立刻被自己母亲训斥了,转头这母亲又忙跟皇后请罪:“殿下赎罪,小儿不懂事,还请娘娘切勿怪罪。” 周舒侗面上笑的甚欢,道:“怎会怎会,这问题问的好呀。金银首饰这些,想必诸位娘子定不缺。这样吧,若是大家不嫌弃我的笔墨,就让我为诸位作诗的小娘子抄写如何?” 说完,在心里暗暗叹气。唉,经验不足,也没人提醒,这次出行她并没带些小玩意备用。如今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一手字了。 她不知,能得皇后墨宝,那可比金银珠宝都贵重多了。一些原本矜持害羞,不好意思作诗的人,在听后也蠢蠢欲动。 待司琴端来笔墨纸砚,年轻的小娘子们一个接一个蹦出来吟诗。 还好此行所带女眷不多,年轻的女眷就更少。不然周舒侗真担心自己手会写废。写完最后一首诗,她无比感激沈嘉远怕麻烦的毛病。不然她今日绝对要废了这右手。 无语了,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竟然做了首《翠华山秋日》,长度怕是赶上《长恨歌》。 又是经验不足的血泪教训,下次说作诗,一定要限制题材。 她这边弄完,去打猎的郎君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并分出了胜负。 回到帐篷内,周舒侗好奇谁得了第一。 沈嘉远冷笑道:“意王的彩头被曹四郎得了。” 曹四郎?在周舒侗印象中,长安姓曹的权贵不多,脱口问:“莫不是曹国公家的?” 沈嘉远哼了声,认同了她这猜测。 周舒侗笑了,暗道这曹四郎还真是心宽。自她命人把《曹国公夫人语录》在长安城贵妇圈广而告之后,曹国公和曹国公夫人就羞于露面。这次的秋猎名单她也粗略看过,并没看到曹国公几个字,便以为他们没来。没想到儿子来了,还表现的那么耀眼。 “皇后笑什么?”沈嘉远觉得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曹四郎得了这彩头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曹国公夫人。” 提到曹国公夫人,沈嘉远自是也想到了那本语录,难得勾了勾唇。 他这个皇后,可真是半点不吃亏的性子。 既是出来围猎,这日的暮食自然是郎君们刚猎回来的成果。 烤的、焖的、炒的,经皇后提点后,尚食局炒菜方式多到五花八门。不一会,整个山脚就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原本对暮食没什么食欲的人,闻着这样的香味,都隐隐有些期待,莫不在心里感叹,尚食局的人做的食物,果真是不能比。 宴席上,酒过三巡,意王提到明日打猎的事,叮嘱大家今夜可千万别贪杯。 周舒侗才知道,原来皇家的围猎,擅骑射的男女都可参与。 不过她对此并不感兴趣,明日不打算下场。 沈嘉远看出她想什么,在她耳边低声道:“皇后明日可不能逃,得和朕一同骑马射猎。” 周舒侗端酒杯的手一顿,扭头看向他。满眼问号,无声在说:你是认真的吗? 相比周舒侗的不情不愿,在场的女眷们听到意王这话后,皆表现得有些雀跃。 能跟着来的,不管男女,基本都是擅骑射的。平日里待在长安城甚少出来,难得能出来一次骑马射猎,哪个不蠢蠢欲动。 哦,当然,也不是全部。除了周舒侗外,卢巧云和周圆圆也不想,因为她们不会射箭。 宴席结束,简单梳洗上榻准备休息的周舒侗,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问沈嘉远:“陛下,我从未试过杀生,明日能好好待在大帐内等你吗?” “不行。”沈嘉远想也没想,道:“皇后必须跟在朕身边。” 周舒侗可怜兮兮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继续哀求道:“可我真下不了手。” 沈嘉远冷笑,问:“面对香喷喷的烤肉,皇后可下得了手?” 周舒侗顿时笑不出来了,闷闷翻过身,背对着沈嘉远。 狗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周舒侗:兔兔那么可爱,下不了手。 沈嘉远:烤兔香不香? 周舒侗:……还真特么好香。 第51章 意外 也许是沈嘉远那句‘香喷喷的烤肉’太过洗脑,这一晚,周舒侗都在做梦,梦到尚食局给她做了烤肉,但没来得及吃下口就被沈嘉远给夺了去。一次、两次、三次……馋得最她口水直流,却只能干瞪眼。 终于,在又一次被沈嘉远夺去后,周舒侗既委屈又愤怒,哽咽道:“为何这般对我?” 说完,人也醒过来了,一脸茫然,眼角挂着两滴泪。 沈嘉远同样也被这一声哽咽惊醒了,反射性弹坐起身,看着整个人还处于呆滞状态的周舒侗,担心喊了句皇后。 周舒侗好一会才从呆滞状态回神过来,坐起身,一脸委屈看着沈嘉远。 呜呜,她的烤肉啊,那一盘又一盘的烤肉啊,竟然一口都没吃到。 “做噩梦了?”沈嘉远没有忽略她眼角的泪痕,讲话温柔了不少。 周舒侗点点头,心好痛,委屈巴巴对沈嘉远道:“陛下,我想吃烤肉。” 沈嘉远脸上那点温柔在听道这句话后,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这女人莫不是做梦梦到烤肉,但是没吃到,难过哭了吧。 神色有些复杂,可她这个可怜样,沈嘉远说不出嘲讽的话。 尚食局的人本已歇息,听到说皇后想吃烤肉,忙爬起来,手忙脚乱给烤了一盘。 周舒侗大口大口解决掉满满一盘肉后,内心那股空虚才终于被填满。洗漱后,心满意足重新回床榻睡觉。 这一次没再做梦,甜甜一觉到天亮。 只是被吵醒的沈嘉远就没那么好了,翻来覆去,竟没能再入睡。若不是上半夜睡了那两个时辰,翌日的狩猎只怕都无精打采。 到翠华山的第二天,但凡会骑射的,都穿上了胡服,蠢蠢欲动,想在此次围猎中大展身手。唯一心不甘情不愿的,怕只有周舒侗了。 周舒侗骑着小马,白二在前头牵着,晃悠悠跟在沈嘉远后面。 看着又一只小兔子光明正大从沈嘉远跟前跑过,周舒侗轻哼了声。小祖宗这狩猎态度可真是敷衍啊,怕是箭法不行吧。也就他是皇上这身份占了便宜,不然早被人讥笑了。这悠然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骑马出来溜溜。 别人打猎,都打马往林子深处去。但沈嘉远,让马儿慢悠悠走着,其他人都消逝在林子中了,他们还在这片打转。 不过他是皇上,即便没有大臣,也有十几个侍卫围绕。 只是……周舒侗骑马走了好一会才发现,平日里他身边都有张大、白二,今日却只有白二。兴许在暗处吧。 又看到一只兔子,这次沈嘉远终于从马背箭筒抽出一支箭,瞄准后,干脆利落射出。 嗖一声射出后,侍卫忙跑去查看,再回来,手里拿着一箭一兔。 周舒侗有些诧异,看来是自己误会了,这小年轻箭法不错嘛。 由这一只兔子开始,沈嘉远开始了他的狩猎之旅,很快又收获了几只小动物。每一支箭射出,皆有收获。 周舒侗很给面子拍手称赞,道:“陛下好箭法。只是,我可以在这下马休息下,稍后再赶上陛下吗?” 沈嘉远看了她一眼,凉凉道:“不可以,皇后必须跟紧朕。” “哦。”虽然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周舒侗还是有些失望。 唉,不会是要打猎到中午才能回帐篷吧。如果是,可太糟糕了。 周舒侗顿觉时光难熬,没多久,一直没露面的张大神色慌张,打马疾奔而来。 见到沈嘉远,一跃下马,跪道:“陛下,宁王失踪。” 此言一出,沈嘉远和周舒侗脸色大变。 大家都知道,虽然是围猎,但皇家的围猎是没什么危险的。早在一个月前,整座山头便由羽林军把守。在围猎开始前,羽林军也把整座山搜查了遍,确定没危险的陷阱和动物。不然怎么敢由着那些大臣和女眷肆意骑马射猎。 如此密不透风的安全环境,宁王怎么会失踪? 不敢耽搁,沈嘉远等人立刻随着张大来到宁王消失不见的地方。 那是一处极隐蔽的山洞,周围都是生长茂盛的灌木丛。那样的生长密度,可断定此处定很少人过来。 这样一处根本不会有人过来的地方,宁王是为何会来?又怎么会掉入那山洞中? 沈嘉远下马,黑着脸走到山洞附近,问:“下去了几个人营救?” 出了这样的事,羽林军首领脊背都发凉了,听到皇上问,忙答道:“已下去了十个人。” 十个人,但站在洞口,却听不到里面有丝毫动静。 所有人心情都有些沉重,这山洞,莫不是个无底洞? 沈嘉远目光扫过全场,冷冷问:“是谁最先发现宁王掉进山洞里的?” 意王走出来,不紧不慢道:“是臣。臣和宁王兄结伴打猎,来到这附近发现有动静,宁王兄便拿着弓箭下马追逐猎物。谁料一眨眼,只闻宁王兄一声惊呼,人便消失在这个洞口。” 沈嘉远听后,沉默了半响,才咬牙切齿道:“可真是凑巧。” 意王听出他的不悦,平静与之对视,没有开口争辩或再做解释。 得知自家郎君掉入山洞的宁王妃这时也赶过来了,看了眼黑不见底的洞口,眼红了。哀求看向沈嘉远,无声恳求。 沈嘉远看出她的担心,安抚道:“放心,王叔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人围在着了观看也不是办法,沈嘉远责令除了羽林军及几个留下来共同想办法的老臣,其他人等皆先回帐内等候。包括皇后。 周舒侗想留下来陪宁王妃,看出她想法的沈嘉远眼一眯,她便不敢开口了,乖乖尾随其他人回帐。 边走边想,都下去了是个人了,怎么会没点动静呢?这恐怕不是山洞深的缘故,怕是这山洞底下别有天地。 这不禁让她想起前些日子看过的那本《大梁石谱》,里面曾提及一种石头,石灰岩。 难道这绵延的翠华山底下,有溶洞? 不可能啊…… “啊……” 周舒侗想的入神,猛的,脚下的路像忽然自己凹出了一个洞,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人便开始往下坠…… 白二傻眼了,他离皇后不过保持着两丈远。好端端的,皇后竟然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一切快的措不及防! 皇后也掉山洞里了,这可把沈嘉远气炸了。怒气冲冲从那头赶到这头,盯着那黑不见底的洞口,不敢想象周舒侗那么娇气的一个人掉下去会如何。 “还不赶紧下去救皇后?”沈嘉远红着眼嘶吼,来回踱了两步,指着御林军道:“朕就不信这个邪,好好的翠华山,怎么忽然遍地山洞。准备准备,朕亲自下去。” “陛下,不可、。” “陛下,万万不可。” 听到皇上要亲自下洞寻人,众人纷纷跪下劝谏。 御林军首领真是惊恐到呼吸都觉得心脏疼,颤抖着道:“陛下,白侍卫已经亲自下去了,且等等。殿下一定会没事的。” 嘴里说着没事,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没。整个人因为极度惊恐,浑身冰凉。 明明仔细搜过山的,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千万要把人好好寻回来啊,心里也清楚明白,即便人好好回来了,他也难辞其咎了。但这样至少能保住家人。若是宁王或皇后其中一人有个不测,怕是得给抄家了。 整个翠华山似乎一下子陷入了安静,就连秋风都停止吹动树梢。 没有人敢开口说话,呼吸都小心翼翼,心心念念盼着,下去救皇后的人快点上来,把皇后平安无事救上来。 时间变得异常煎熬,眼前那个黑洞,既像是吞噬着他们希望的猛兽,又像是释放恐惧的恶怪。 作者有话要说:影子也不知道为何,每天吃饱饭就开电脑码字码字,呜呜,但到23:45左右,就是只能写两千来。 今天微博被狠狠暖到了,本来非常疲惫的,忽然浑身充满劲。笔芯笔芯~~ 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慨呢。咳咳,怕是去年回来写第一本是单机的经历,让我更加珍惜。 第52章 意王所谋 许久,终于看到白二爬上来了。 脸色不是很好,忧心忡忡和皇上讲着洞下面的情景。 这洞底下简直就是另一番天地,很大很大,且越往前走分叉路越多。他们分成了几队,按不同岔路口往前找,越走心越慌。眼看火折子就要灭了,只好折回来。谁料这往回走的路竟也这般迷惑人,他饶了半天,能再爬上来,都觉得是运气成分。 听完白二的话,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很凝重,特别是沈嘉远。 他目光扫过羽林军首领朴石,不用开口,只是一眼,就让他整个人颤抖到连跪都跪不稳,额头冷汗狂冒。 不管怎么看,这次确实是羽林军办事不力。但……朴石真觉得冤啊。这一段时间,他们确实勤勤恳恳把翠华山围猎区域仔仔细细的排查了遍,谁能想到会莫名其妙冒出这么多山洞。 宁王掉进去的那个山洞隐蔽,没发现也就罢了。皇后这个,很明显都被人踩出一条路了,怎么会突然蹦出一个洞? 他原本猜测,会不会是有心之人新挖的。但白侍卫上来就说,那洞很大很大很大,很复杂很复杂很复杂。没有个几百年,怕造不出这规模的山洞。 也许,真的是那么凑巧。这翠华山底下就是一个巨大的山洞,皇后经过的时候,恰好就碰到它崩了。 可这些话朴石不敢说,说出来,听着不是像在说皇后倒霉吗? 唉,不过皇后殿下真的是倒霉。那么多人走过没崩,偏凑巧她路过的时候……咦,莫不是有人知道这翠华山底下的秘密,故意为之? 这么一想,朴石心沉到了谷底,因为惊恐,冷汗流得更厉害。 借着擦汗的姿势,朴石偷偷看了皇上一眼。 此刻皇上脸上的阴霾,是他前所未见的。都说帝后感情好,陛下此刻怕是担心到了极点。 朴石决定亲自带队下洞寻人,正准备开口,却听得意王开口道:“陛下,臣有话想说。” 沈嘉远看向意王,目光阴鸷,活像要把他撕裂。 意王不为所动,平静走上前,再次强调:“臣有些话,想单独和陛下谈。” 说变谈,不经意的话里之间,李内侍都听得眉头一皱。 张大领着部分羽林军寻找宁王,白二领着部分羽林军寻找皇后,朴石领着部分羽林军搜查整座山头。等待之间,沈嘉远想看看意王到底能和自己说什么。 意王向前走了几步,在沈嘉远耳边低声道:“陛下,皇后和宁王,暂时还安全。” 沈嘉远勃然大怒,揪住意王衣襟,咬牙切齿说道:“王叔可真是好本事。” 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那一刻起他便一直防着意王。从他回长安时,更是时刻让人盯着。然而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却发现,意王在长安,还真没和其他人接触。翠华山此行,他也自问做足了完全准备。虽然心里猜想着,意王也许有不单纯的目的。但提前一个月封山,地毯式般排查,苍蝇都飞不进来的守卫,竟还是眼睁睁看着他得逞。自从重生以来,沈嘉远心情从没这么糟糕过。 意王被这么猛的一揪,差点没站稳。晃晃悠悠稳住身子后,笑了笑,道:“陛下过奖,臣只是不想陛下太担心,以至没心情和臣谈话。” “你在威胁朕?” 威胁?意王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闪过迷茫,但是很快,快到沈嘉远根本没察觉。 此时的沈嘉远,愤怒、不甘、担心占满了脑海。 他既担心皇后和宁王的安全,又不甘两世都受意王要挟。他不信,翠华山守护如此森严,意王能在这山底下翻出天来。 张大白二带了那么多人下去寻,哪怕一寸一寸找,还能找不出几个大活人?退一万步讲,皇后和宁王在他们手中,他不也是在自己手里。 意王哪来的自信威胁他?沈嘉远冷笑,凉凉道:“你以为朕会受你威胁?” “陛下……”意王脸上的笑容依旧淡定,道:“臣可以给一天一夜考虑。” 他自然明白,不确认寻不到人,皇上是不会好好与他谈的。他可以等。为这一天,他等待了十多年,不介意再等多一天一夜。 “……明天,我们再谈。” 意王脸上越淡定,沈嘉远心里越愤怒。 握紧的拳头,有打过去的冲动。但沈嘉远忍住了。 手握紧张开,张开握紧,如此反复了几次,他才开口让人把意王带回营帐,好好看守。 除了女眷,所有人都加入到了搜索之中。一些人再蠢也渐渐想明白了,宁王和后皇后的失踪,怕不是和意王有关?大梁难道要变天了? 但明白归明白,没有证据,皇上不开口,他们也只能把一切猜测憋在肚子里,祈求着快点找到宁王和皇后,或者其他蛛丝马迹。 随着太阳一点点西下,寻人却没半点进度,朴石急的都想从悬崖上跃下去,更别提沈嘉远脸色有多难看。 这一天,皇上连口水都没喝,李内侍担心,终于鼓起勇气劝皇上回营帐等。 “朕不走。”沈嘉远满腔怒气,谁凑上来都被他一顿怒骂:“你赶紧去催促他们快些找,若是天黑还找不到人,全部提头来见。” 李内侍懦懦应下,再次投入到寻人中。 翠华山的每一寸草几乎都被踩过,但并没再发现其他洞口。而下洞的人也越来越多,除了说洞底下很大很复杂外,并没新发现。甚至有部分人,失去了联系。 大家心里越来越没底,翠华山底下的这个山洞,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天黑了,沈嘉远已经在这山中站了一天。李内侍再次鼓起勇气,让他回帐歇息。 这次沈嘉远没拒绝,只是寒着脸让他们继续找。 回到大帐中,才坐下,昨天和皇后在这发生的一切,就不受控制在他脑海中自动回放。 掏出粉色夜明珠委屈巴巴的样子; 梦中没吃到烤肉哭哭啼啼的样子; 哀求着不想去狩猎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每天那么忙,要处理那么多政务,面对那么多人,但与皇后相处的每一天,在他脑海里都是如此鲜明。 也是啊,皇后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啊。第一次遇到,她便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疲惫至极的沈嘉远往后一躺。床榻很软,是她亲手铺设的。 再也压抑不住心中那喷涌而出的悲愤,沈嘉远一跃而起,带着浑身的腾腾杀气冲向意王的大帐。 意王也在这个大帐内关了一天,几十个羽林军把手。 沈嘉远来到时,他正坐在棋盘前和自己对弈。一脸的平静和淡定。 看到沈嘉远来了,他放下手中的白棋,说了句:“陛下来了。” 沈嘉远冷笑,居高临下看着他,道:“王叔不是一直想和朕谈吗?说吧,究竟有何目的。” 意王不紧不慢起身,恭敬行了个礼后,邀请皇上坐下,开口就第一句话就让沈嘉远想掐死他。 “陛下,臣希望皇上可以让臣母妃的陵墓迁入皇陵。”这是母妃临死前再三叮嘱的,让他想办法,让她葬入皇陵中,陪伴在父皇身边。 沈嘉远怒极而笑,问:“就这?” 如此费煞心机绑了宁王和皇后,就为了这个? “就这。”意王答得很干脆,笑道:“对皇上而言,不难。” 沈嘉远再次气笑了,冷冷道:“不是不难,是不不可能。” “陛下,何不想清楚些再给臣答复。” 沈嘉远一字一字再把‘不可能’说了了遍,道:“万妃在新洲永不得回长安,死后也不得葬入皇陵,这是太、祖皇帝留下的口谕。” 意王脸上的笑容在沈嘉远这句话说完时,彻底消失了,语气同样变得冷淡:“皇上是在逼臣。” “逼你?”沈嘉远立刻想到前世,他没有采纳意王的提议举行一次秋猎,两年后他举兵谋反,莫不是也是为了这个? 真是可笑。人离开这个世界,不过也是一抹黄土。葬于哪真那么重要? “不妨和陛下说句实话,臣得了重病,已无几年可活。余生唯一想要做的,便是圆了母妃临终前的心愿。”这话也在告诉沈嘉远,他是豁出去做这一切的,根本没想着自己。 这消息可比刚才他那要求来得让沈嘉远震惊。 意王竟然得了重病! 所以他才这般淡定,敢让自己留在这里! 沈嘉远没有之前那般淡定了,但面上仍冷冷道:“王叔哪来的自信,拿皇后和宁王能威胁到朕?” 意王怔了怔,除了自己外,宁王是陛下的唯一血亲,皇后与陛下感情深厚。这一切不都是软肋吗? 收回心神,意王道:“臣不是威胁,是在恳求。只要陛下肯让母妃葬入皇陵,臣愿意承担今日所做一切的后果。” “朕不答应,你当如何?” “那世上从此便无宁王和皇后。” 沈嘉远咬牙,如此直白,还敢狡辩不是威胁。 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答应意王这要求的。意王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也是不可能再回新洲。 如果他宁可牺牲皇后和宁王,意王筹谋的这一切根本就是笑话。 若是以前,他怕根本不会犹豫,直接一刀结束掉意王性命,哪会跟他在这里废话那么多。 但现在…… 就在沈嘉远还不清楚该怎么办的时候,帐外传来慌乱的呼喊声。 “陛下,陛下……” 沈嘉远心一咯噔,下意识想的是,莫不是出事了? 但再听,呼喊声是带着激动和欣喜的。 “……陛下,皇后和宁王回来了。” 意王脸色大变,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除了他和已故的父皇,没有人知道翠华山底下,其实是个迷宫一样的巨大溶洞群。他手中有地图,所以才能如此精准安排好这一切。 人怎么可能被寻找?没有地图,人在里面走深一点都出不来。 这一定是皇上的计谋,他得镇定! 作者有话要说:周舒侗:(微笑)没有存在感的一章。感谢在2020-07-0900:00:00~2020-07-1111:5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浮一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q梅10瓶;乌毕月7瓶;31489747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逃出来 意王没想到,自己筹谋了这么多年的事,是如此经不起变数。 冲到大帐外,亲眼看到皇后和宁王出现在面前时,他还是一脸不敢相信。 这怎么可能?皇后和宁王怎么逃脱出来! 二十多年前的一次秋猎中,他不小心掉入溶洞中,自己和侍卫在里面转了半天,别说走出来了,最后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最后还是父皇带着心腹找到了他。 也是那时,他知道了翠华山底的秘密。 这下面是一个很大很大很大的溶洞,没有地图,人会被困死在这。 后来,父皇说既然这是天意,就把溶洞的地图给了他。再后来,父皇突然驾崩,他和母妃去了新洲。随着知道这秘密的人一个个离世,想必现在,知道翠华山底溶洞秘密的,也只有他了。 这次他回长安,并不是迥然一人。从新洲培带来的几十个心腹未进过城,便是一直隐藏在翠华山中。 他非常相信绑走宁王和皇后的人都是可靠的心腹,绝不会背叛自己。 所以,皇后他们是如何逃脱的? 周舒侗神色疲惫,被人扶回大帐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连喝了数杯水。 沈嘉远想问她事,都被她抬手叫了暂停。 一天没吃东西,她快饿死了。此刻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是先吃饱。 喝下了半碗粥后,她才有了点精神,问沈嘉远:“陛下,意王可还活着?”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意王,沈嘉远笑了了,冷哼道:“活着。” 周舒侗砰一声扔下碗,心道,很好。她还担心,以小祖宗一不高兴就砍人脑袋的性格,意王怕是早被五马分尸了。 竟然还活着,非常好。 撸了撸衣袖,周舒侗杀气腾腾站起身,道:“陛下,此人让我来杀。” 这话可把大帐内的人都震惊到了,包括沈嘉远。 他问:“皇后……认真的?” 周舒侗冷笑,让他带自己去关押意王的帐篷。杀人她自然不敢,但出这口恶气,她可以的。 呵呵呵呵,王八蛋意王,竟然让她遭受这样的惊吓。不出了这口恶气,她就不叫周舒侗。 天知道当时整个人突然往下坠的时候,她有多害怕,以为自己踩到陷阱了。掉下去后,立刻被几个黑衣人抓了去。吓得她又以为,自己要被劫财劫色或遭受其他无法想象的不幸。 直到和看到宁王,她才彻底明白过来,恨,他们落入敌手了。 借着黑衣人的火把打量,周舒侗初步判断,这底下应该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溶洞。大到,即便是这些人,也需要借助手中的地图才能判断怎么走。 只是……也不知道这帮人手中的地图是什么时候的。溶洞是大自然的杰作,自然不会一成不变。希望这些人不会走着走着,连累他们困在这里吧。 周舒侗这担心还真不是杞人忧天,越往深处走,即便没地图,单凭常识,周舒侗都觉得这路不对。 果然,不久后,那几个在前头带路的黑衣人出现了意见分歧。 她隐约听到几句非常关键的对话,什么‘这地图是几十年前的’‘路好像不一样了’。 虽然只有几句,但也足以让她做出判断,这些人手中的地图,只怕作用不大了。 虽然有些冒险,但这也是她和宁王的机会。 于是,再次来到一个众多岔路的地方,趁他们停下商量往哪走的功夫,周舒侗接着微弱的火光打量了下周围后,对宁王低声说了句‘跟我走’。 也许是因为黑衣人根本不担心他们会在这复杂的山洞中逃跑,又也许是因为他们找不到路,心里有些急躁,对周舒侗和宁王的看守并不是很严。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周舒侗扯住宁王衣袖,带着他抛入了其中一条岔路口。 黑衣人发现他们跑了,举着火把追过去。七拐八拐后,人忽然不见了。眼前又出现了数条岔路,他们根本不肯定,那两人走的是哪一条。 但领头的那个见人丢了,很是焦虑,喊道:“愣在这里干什么?若是让他们跑了,坏了意王的大事,我们有什么面目回新洲?” 众人一听觉得有理,准备分成几路去追。却被另一个人拦住了。 只听他道:“头,现在我们已经找不到同往出口的路了,如果再这样盲目分散,只怕我们几个也会走散,并且有人会走不出去。” “走不出去又如何?我们的命本就是意王给的。” “头,冷静一点。我们再想想办法。” 领头的似乎被劝住了,几人围在一起,开始商量办法。 他们在说这些的时候,周舒侗和宁王正躲在某个隐蔽处,并没有走远。 此时的他们,同样也是紧张到了极点。同样也是在赌,赌他们不会走这一条岔路。 幸运的是,他们赌对了。 待人离去许久,周舒侗小心翼翼从荷包翻出两颗夜明珠。 正是那意王所赠送的那两颗粉色夜明珠。 周舒侗递了一颗给宁王,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周舒侗分析着地形,努力回想《大梁石谱》里的相关记载。 对于近日所发生的一切,宁王完全没回过神来。但看皇后煞有其事得观察着岩壁,分析着正确的方向。他觉得自己也必须打气精神来。 “殿下,我们要不要先走远一点再观察?”宁王担心离去的黑衣人如果一直往前走寻不到人,会回头。 周舒侗也观察的差不多了,点点头,但不是往回走,而是领着宁王往另一个方向走。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想,她走出去的把握还应该比那几个黑衣人把握大。他们已经在这溶洞里待了很久了,如果不趁天黑前走到洞口附近,等天黑了,没有光线指引,只怕更加难找到出口。 事实证明,周舒侗的判断是正确的,只不过被那几个黑衣人带偏了太远,加上又累又饿,他们花费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摸到了洞口处。 找到洞口的那一刻,周舒侗真觉得自己太特么了不起了。在看到石头开裂后,认真读完那本《大梁石谱》,真是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决定。 谁说知识不能改变命运,钱才能。此次不就是知识救了他们。她以后一定勤恳学习,充实自己。 凭此一战,称她为大梁最聪明的女人也不为过。 找到洞口就好办了,御林军、宫婢、内侍、多的是围着她伺候的人。周舒侗那紧绷着的最后一口气,终于可以松了。 腿感觉要废了,人也快饿晕了。 受了那么多苦,她能放过意王? 呵呵。 宁王比周舒侗先一步来到意王处,看着意王的眼神,满是失望。 意王这时候,整个人说心如死灰也不为过。 他精心筹谋的这一切,自认为天时地利都占了,最后输得这般莫名其妙。 他真的不懂,到底哪里错了?还是这一切真是天意?他无法逆天而行? 输了,意王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二哥,你们是怎么走出来的?”意王想死得明白些,最终还是开口问宁王。 宁王依旧只是一脸失望看着他,没多久,皇上和皇后也过来了。 “陛下,殿下。”宁王作揖行礼。 沈嘉远体谅他受此磨难,让他无须多礼。 待他和皇后也坐下后,才冷冷吩咐道:“宁王叔,意王方才所问,不妨都告诉他。” 皇上吩咐,宁王自是不再有顾忌,把他们是如何正确找到通往洞口之路的一切全说了出来。 越听,意王眼睛瞪得越大。 千算万算,竟是他小看了皇后!更讽刺的是,自己当初送沈嘉远的新婚贺礼,竟是毁了自己计划的帮凶之一。 天意,天意。 意王扬天大笑,笑出了眼泪,道:“天要亡本王。” 看到他这反应,宁王脸绷的更紧,失望到连连摇头。 当年意王深得父皇宠爱,小小年纪就被封意王,寓意他是上天给自己的意外惊喜。 故而哪怕父皇驾崩后,发生万妃联合其他大臣意图篡改圣旨,改立太子的事,皇兄最终都还是给了他们母子一条活路。皆因父皇在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最疼爱的儿子。 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意王竟然干出了这样的蠢事。 周舒侗听到意王说天要亡他,恨得咬牙切齿。呸,也许老天让她穿越,就是来亡他的。但凡换做别人,怕都无法凭一己之力逃出那溶洞。 恨。她终于理解了沈嘉远想惩罚人的心情了。这一口恶气堵在心口,真难受。 她一定要看着人打他五十大板。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大笑之后的意王忽然跪下,对着沈嘉远哀求道:“陛下,臣已没几年好活。你要如何处置臣,臣都接受。只求陛下能圆我母妃心愿。” “做梦。”沈嘉远大怒,随手拿起搁在旁边的一杯子朝他扔过去,怒斥道:“意图谋反的妖妃,休想葬入皇陵。” 意王一脸绝望,跌坐在地。 周舒侗也有样学样,拿起自己跟前的杯子,狠狠朝他扔去,怒道:“竟敢谋害本皇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斤两。来人啊,先给我把意王拖出去,打五十大板再带进来审问。” 侍卫们一脸错愕看着第一次嚷着要杖责被人的皇后,愣了半天不敢动,小心翼翼看向皇上。 沈嘉远眉头紧蹙,挥了挥手。 先打一顿,可正和他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个月,怕是只能这么日更。 八月后,影子就有空了,因为某些原因,歇业了(莫名觉得暗暗窃喜,真的好想好好休息休息),反正有很多时间码字了。所以下一本《哀家不颓,更加不废》开文后顺利V的话,计划平时日六日万。如此更新量,大家不收藏一下预收吗? 另,今天有两更!不要漏了第二更哦。 说明一下哦,文中关于溶洞的相关知识,都是为剧情服务,瞎掰的。 第54章 威胁 意王被杖责五十,若不是知道皇上还需要留着他问话,行刑之人只怕不把他打死也至少昏迷。 再被拖入大帐,意王半身是血,目光有些浑浊。 其实也没什么好审的了,沈嘉远还是让同行的太医给他把了把脉。 太医把脉后,确认意王确实得了重病。 冷眼看着趴在地上还在用眼神祈求自己的意王,沈嘉远心情有些复杂。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世他拿皇后和宁王要挟自己,前世举兵造反,真不是冲着皇位来的,为的竟是圆万妃的临终遗愿。 万妃啊万妃,如果你知道自己的执念会害得儿子两世不得善终,是否会后悔? 沈嘉远站起身走到意王跟前,蹲下身子,冷冷道:“在行事之前,你就该想到,即便你拿江山来威胁朕,都是不可能的。” 说完,站起身,唤羽林军进来把人连夜押回刑部大牢。 “慢着。”意王被架起身子后,忍痛再次开口,道:“陛下,臣最后再恳求你一次,真的不可能吗?” “不可能。”沈嘉远答的依旧干脆利落。 意王冷笑,眼神忽然变得阴狠起来,对沈嘉远道:“你以为臣只有这一手准备吗?陛下,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沈嘉远这人最受不得人威胁,偏今天意王还一而再,暴脾气一上来,也不押回刑部了,当下就开口让人把他就地正法。 意王也不怕,仰天大笑,扭过头对皇后道:“外面都在传,帝后情深。其实也不过如此。今日我拿皇后性命和陛下谈条件,岂料陛下根本就不管皇后生死。哈哈哈哈。” 押着意王的羽林军真恨不得一步就能迈出大帐,竟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挑拨帝后感情。 周舒侗不知道意王所说是真是假,看向沈嘉远,他立刻眼神闪烁避开。心咯噔了下,说了个粗口。 而大笑着被拖了出去的意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突然静止。 想必是被拖到远地解决了。 一代亲王,就这么没了。哪怕他确实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但皇上连刑部过堂都等不及,就把人杀了,也确实让许多人唏嘘不已,心里又增加了几分对他的恐惧。 经此插曲,围猎自然也是举行不下去。第二天一早,帝后便坐上马车,领着浩浩荡荡的秋猎队伍回长安,每人面上都心事重重。那个得了意王彩头的曹四郎,甚至昨夜就吓病了。 那彩头,忽然成了烫手的东西。 回程的半路,李内侍来到皇后马车前,传皇上口谕让她过去侍驾。 周舒侗情绪本正低落着,心情也很差,这时候被叫去侍驾,对糟糕的心情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狗皇帝,不顾她生死就算,竟然还不体谅她刚经历如此凶险,需要时间平复。 无奈,抱怨也没用,皇上金口一开,她只得过去。 沈嘉远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让她过来伺候自己,只不过这一路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烦躁的很,便让她过来。 偌大的马车内,周舒侗见没什么好伺候的,便干脆也学着沈嘉远闭目养神。 其实沈嘉远不过是微阖着眼,余光仍能看到周舒侗的一举一动。 说实话,知道她带着宁王走出溶洞,沈嘉远内心是极震撼的。这个在他眼里一向娇贵的女人,竟然能在如此复杂的溶洞中寻到正确的路,让他很是刮目相看。也许他以前所了解的皇后,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昨夜沈嘉远就想和她聊聊在溶洞里的事,却被她以太过疲惫拒绝。 虽然她确实很快沉沉睡着了,但沈嘉远心里总隐隐觉得,她就是不想与自己说。这个意识让沈嘉远很不舒服。 今日起身,她虽然笑着服侍自己穿衣,但沈嘉远却觉得这笑容过于虚假,敷衍。 其实以前她也是这样笑,以前也知道她做的很多事不过是在讨好自己,他也没觉得有什么。这世上哪个人不上赶着讨好他?为何突然之间,就这般不舒服了呢? 回长安的这一路,坐在马车内,沈嘉远总忍不住去想这个问题。 最终,他不得不承认,他心中一直觉得不舒服,是因为皇后没有就意王最后那翻话质问自己。 故而他让李内侍把人叫过来,就是想给她机会,给她机会质问自己。但她却一直没开口。 难道是自己把意王就地正法的举动也吓到她了?沈嘉远数次想主动开口,却每每在准备开口之际自问,如果皇后质问自己,他当如何解释? 他自是担心皇后和宁王安危,却也是真的没想过要意王妥协。 一路的安静,沈嘉远开始觉得有些煎熬。最后,他忍不住主动开口了。 “皇后。” 周舒侗睁开眼,笑吟吟道:“我在的,陛下。” “昨夜意王说的那番话,你莫放在心上?朕不能受他威胁,但自也是不会至你和宁王不顾。” 说他不顾皇后性命,真的过分了! “我知道的。”周舒侗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她当然信沈嘉远这话。只是他连和意王虚以为蛇都不愿意,若不是恰好她有一点点这方面的常识,他打算怎么救她和宁王? 对,他可以派羽林军地毯式搜索,只要人多,总是能找到的。他不答应意王也是对的。就好比上辈子看警匪剧里的绑架案一样,不受劫匪要写,报警解决是对的。道理她都懂。 但,懂归懂,心里还是会很不舒服。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不舒服,明明就对沈嘉远没期待过什么。她进宫又不是奔着和他伉俪情深来的。 也许是觉得心酸吧。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把她当做最重要的。 她的世界就像那黑暗的溶洞,没有太阳。 可是没有关系啊,上辈子那么苦她都能熬过来。这辈子锦衣玉食,有钱有势,还有什么理由不过得更好。 这一点心酸不重要,再过几天就没事了。 看着周舒侗脸上笑容依旧,沈嘉远的不舒服感更强烈了,难得郑重又强调道:“朕不能受人威胁,但绝对不会弃你性命不顾。” “永远吗?”周舒侗心舒服了一点点,反应敏捷,立刻耍了点小心机,趁机向皇上要个承诺。 沈嘉远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怔了怔,还是嗯了声。心中的失落却是无人能知。 前世他活了不过二十年,也不知道这世能不能给得起这永远。 “谢陛下。”周舒侗脸上的笑容真挚了许多。 沈嘉远觉得心中的不舒服感轻了不少,也勾唇笑了笑,想着趁聊天气氛不错,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皇后是在哪学得这洞中辨路的本领?” 周舒侗呵呵笑了几声,答道:“每天晚上和皇上一起看书的时候,我不是偶尔会看些闲书吗?恰巧前些日子看过一本《大梁石谱》,便是从那了解到的。” 沈嘉远心中五味杂陈,以前他常取笑皇后喜欢看闲书,以后怕是没资格说了。 以前他真是错了,这女人,可不仅是有趣这么简单。 若前面有面镜子,沈嘉远必然会发现,此刻他看向周舒侗的眼神,和以前有很大很大不一样。 不再是高高在上姿态看一个陌生人的那种饶有兴趣的眼神,不再是一个皇上看皇后那种满意的眼神,甚至不再是一个丈夫看自己妻子那种理所当然的眼神。 此时他再看周舒侗,就好像……觉得她就像一颗会发光的夜明珠。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骂之前先看这里,影子有话说。 皇上只是不受意王威胁,并没有不顾侗侗生死。骂他的……尽情骂吧。 试想一下,如果一个男人自己老婆被抓了,别人一威胁,就痛哭流涕妥协,画面似乎也不那么美丽(狗皇帝,影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事是你做的,该受就受吧。) 谢谢大家留言评论~~(*╯3╰) 第55章 变了 几天后,羽林军在翠华山发现了几具意王同党的尸首。是在离洞口不远处。想必这些人在洞中找寻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出口,差这几步路却没能撑下去。 这几天,沈嘉远也一直忙着处理新洲那边的事,但每天晚上都还是会在两仪殿歇下,有时还会赏赐一些新鲜玩意给皇后。 赏赐的太频繁,周舒侗心里开始犯嘀咕,狗皇帝又想害吾咦? 这晚,沈嘉远到的比平日要早了些,还给周舒侗带来了几样番国新进供的水果。因为只有几个,太过珍贵,周舒侗接过后心里直发怵。 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开口问:“陛下,深秋天气渐凉,莫不是头疾近来又犯了?” “没有。”睡眠越来越好,头疾好像许久没犯了。 “尚食局准备的膳食吃腻了?” “没有。”尚食局得了皇后指点,菜品越来越丰富了。 “又有大臣给你出难题了?” “没有。”出什么难题,直接砍头便是。 连问了几个都不是,周舒侗心提到了嗓子眼,暗叫糟糕,此次莫不是大件事? 她的困惑和不安都太明显,沈嘉远气笑了,带了点委屈说道:“朕只是单纯赏赐你些东西,皇后无须这般不安。” 周舒侗心道,话可不是这么说。常言道,无事献殷勤,常言又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近来对自己好的不像话,若不是现在有所图,定然是盘算着以后有所图。 不过这些话她只敢在心里嘀咕,面上还是装出开心、感恩。 司琴把水果洗净切好端进来给帝后品尝,周舒侗吃了一小块,口感有些像雾莲,觉得不错,便又连吃了几块。 沈嘉远见她吃的如此津津有味,勾唇笑了笑。心中生出一股满足感。心想自秋猎回宫后,他待皇后这般好,她应该不会再信意王的话,认为自己不顾她性命了吧。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接连几日上朝,沈嘉远都没有怒斥大臣。 本是好现象,但…… 第一天,皇上没在朝上怒斥官员,臣子们暗叫活久见,个个面带笑容离开。第二天,皇上没再朝上怒斥官员,臣子们直言世道无常,回衙门的步伐都轻快了些。 可接连几天皇帝都没有怒斥贬罚官员,臣子们又开始心不安了。纷纷猜测,皇上莫不是生病了?哎呀,这一年多来皇上每天都准时上朝,倒让他们忘记了,皇上本就身子不好。亦或是意王的事对他刺激太大,精神有些反常? 不安的臣子们鼓足勇气让宁王去太医署打听皇上安康。跨出这一步,真的是冒着杀头的勇气。龙体的安康,岂是能被人随意打听的。若是被有心之人打探了去,传到敌国,那可是事关社稷安危的大事。 还好这人是宁王,皇上的至亲。 太医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一五一十告诉宁王,皇上身子越来越好,近来头疾都没犯过。 身体没毛病,那就是受意王一事刺激了? 宁王心一沉,把那些背地里议论皇上对意王过于残忍的大臣们暗暗警告了顿。 秋去冬来,大梁进入了周舒侗最不喜欢的冬天。 但今年的冬天好过多了,两仪殿有地龙,天一冷便烧起来。如果不出外面,待在殿内则和秋夏无意。 周舒侗看着没长一粒冻疮的纤纤玉手,不禁感叹,有钱果然日子好过。瞧瞧进宫后的日子,盛夏有冰块,寒冬有地龙,且压根不必愁。 这舒适的日子,都是有赖于沈嘉远啊。 懂得感恩的周舒侗决定,要好好回报一下自己的小金主,为他准备暖锅晚上吃。从腌制食材,到煮汤底,她都仔仔细细告诉尚食局的人如何做。 一切准备就绪,皇上也如往常般,太阳西下就过来了。还没坐下,就一脸得意,说有东西要给她。 说完,跟在皇上身后的内侍官恭敬递上一件白色的披风。 一看到那件披风领子上特别漂亮的狐毛,周舒侗就喜欢得不行。展开披上身试了试后,更是喜爱的不行。 又轻又暖,还很好看,真是好东西。 收了他这么好的东西,周舒侗暗暗庆幸自己今日给他准备了暖锅,也算是报答。 这不是沈嘉远第一次吃暖锅,却是吃的最意犹未尽的一次。越来越觉得,有个喜欢吃的皇后真不错。 吃饱喝足,两人坐在铺了软垫的榻上,周舒侗和他说了下冬至想让尚食局给宫里每个人都煮一份肉饺子的事。 沈嘉远不甚在意,道:“这种事,皇后做主便可。” 周舒侗哦了声,这事她本就没想让皇上来做主,不过是想开个头,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我看宫里好些宫婢年纪都有二十了,目前暂时就伺候你我两人,我想着,若是可以,春节前可否放一批愿意出宫的宫婢回家。” 此话一出,司琴和知书都震惊到差点失态。 要知道大梁宫婢的出宫年限,可是二十五岁。多少人到了这年纪,干脆放弃出宫。毕竟在宫里待着,至少还有吃有穿有住。离宫后若是嫁不到好郎君,待在家里久了还招嫌弃。 沈嘉远也知道这事不小,放下手中的书,沉思起来。 不是放出多少人出宫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二十岁就放出宫,和大梁祖制有背,定会遭一些顽固不化的官员非议。他自己没所谓,反正名声不名声的,也就这样了,他也不在乎。但皇后素有贤名,也确实宽厚仁善,岂容他人胡说八道。 半响过后,沈嘉远心里有了主意,问:“有多少人?” 这数据周舒侗早统计好了,道:“现宫中有宫婢越八百五十人,年纪二十以上的,有三百一十四人。” 也就是放这些人出宫后,宫里仍有五百多人,根本不会受影响。 “好。”沈嘉远应下,道:“这事让我来处理。” “哦。”周舒侗很满意他这觉悟,他出面最好啦。稳了。 几日后,沈嘉远终于在朝上发火了。起因是今年天气干旱,有些地方收成不好,但国库也拿不出多少银两救济,问他们该怎么办。 有的大臣提议,可以提高收成好地区的税赋。此提议一出,立刻得到不少人附和。却惹得沈嘉远勃然大怒,大骂他们没有一颗为民办事之心。 最后讨论讨论着,沈嘉远大手一拍,说要以身作则,缩减宫中支出,放一些适龄宫婢出宫,省出些银两来救济灾民,并要求各官员捐出一个月俸禄。 全赖于他长期以来积攒的暴戾名声,他暴怒下做出的这决定,没几个官员敢反驳。甚至还觉得,不过是一个月俸禄,小事。只要脖子上那颗脑袋在就好。想想赵尚书,现今还在刑部大牢待着呢。 下朝后,李内侍奉命来了趟两仪殿,告诉皇后放宫婢出宫的事情可以着手了。 周舒侗一问之下,发现是这么一个来龙去脉,笑着叹沈嘉远果真是只小狐狸。不仅解决了她想让宫女出宫的问题,还借此契机,解决了国库不够银钱救济粮食失收地区的问题。 这夜沈嘉远过来,按往常一样,两人吃饱喝足,坐在榻上看书之时,周舒侗开玩笑向他要奖励。 沈嘉远挑了挑眉,笑着反问:“不是该皇后给朕奖励才对吗?” 他帮她解决了提前放宫女出宫的问题。 周舒侗笑眯眯摇了摇头,道:“我也为陛下解决库银不足提供了个绝好的契机,和这个比,是不是该陛下给我奖励?” “那也是朕聪明,灵机一动,想到此事可谋。” “话虽如此,但也是我想放宫婢出宫给了陛下灵感。” 沈嘉远不想与她辨,笑着点了点头。反正赏赐她东西现在也不是为难的事。 “行,朕就给你个奖励。” “奖励什么?” “你想要何奖励?” 周舒侗想了下,道:“暂时想不到。” 她什么都不缺,也暂时没什么想做的。天太冷,她又不想出宫,不然让沈嘉远让她出宫玩一玩也行。 沈嘉远放下书,拍了拍衣襟,一副准备歇息的样子,道:“那就等皇后想到了,再告诉朕。” 周舒侗有些意外,这不是等于变相给了她一张空白支票?小祖宗越来越大方了。 半夜,屋外刮起了大风,呼呼作响,把沈嘉远给吵醒了。 醒来后跳入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降温了,明日让李内侍把两仪殿的门帘换成加厚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在碧水看到一个帖子说,读者看作者的文字,能看出作者的心情。(⊙o⊙)其实我今天真的好难过,发生了好崩溃的事,可还惦记着要先码字再崩溃,努力稳住心态(真是回过头来看感觉都好励志hhhhh)。 去年还觉得,我写文真的挺努力的哇。但是现在心虚了,原来现在晋江都流行日万了。【捂脸】 第56章 嫌弃 因半夜被大风吵醒过一次,翌日要早朝,沈嘉远醒的比平时都晚了些,宫婢和内侍们伺候的都有些赶,怕耽搁了皇上早朝。 进进出出,端水洗漱。每一次开门,就有一股刺骨的寒意趁势而入。 沈嘉远看了眼穿衣单薄为自己整理衣袍的皇后,眉头一皱,冷着脸对司琴等人道:“你们进出注意着些,现在外头那么冷,门应开小些。” 两仪殿的宫婢们听到这话,恐慌不已,纷纷跪下,承认她们做事不够妥帖。 周舒侗刚帮沈嘉远系好腰带,这番话听得她眉头微皱。 怎么回事?这些日子皇上明显改变了很多,怎么今日一起床就挑剔她两仪殿的宫婢? 呵呵,小祖宗,反复无常。 可沈嘉远接下来这句话…… “以后注意些,以免让皇后着凉生病。”说完,还很不自然得躲着周舒侗的目光,生怕与她对上。 呃呃,小可爱竟然是出于对她的关心耶O(∩_∩)O,好吧,收回对他的吐槽。 出了两仪殿,沈嘉远又吩咐李内侍,让他赶紧命人给两仪殿换上加厚的帘子。换上厚重的门帘,即便开门,也能挡挡寒风。 李内侍笑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连连应下,应诺一定办好。心中无比感慨,陛下对皇后的关心,已快到无微不至的地步了。是不是代表,小皇子指日可待呢? 补眠醒来的周舒侗,发现大门的门帘被换了,换成了和棉被一般厚重的棉帘。嘴一噘,怪不得她觉得今日殿内有些闷。 司琴见皇后看了门帘半响,笑着解释:“殿下,这是皇上特意命人换上的。” 虽然早上被陛下训斥了,但确实是她们做事不周到。皇上对皇后的关心真的无比细微,司琴等人无不动容,都替殿下开心。 可周舒侗没理解到沈嘉远的这层关心,只觉得换了门帘后,显得格外笨重,一脸嫌弃,摇着头进到里面,把窗户开了半边通风。 还好两仪殿是烧地龙的,若是用炭取暖,只怕这一屋子的人都二氧化碳中毒了。 因为要开始着手让二十岁年纪以上宫婢出宫的事,周舒侗也要忙碌起来。沈嘉远在太极殿埋头批阅奏章,和大臣周旋。她便在两仪殿埋头苦思如何调配人员,安排好工作,让这些人早日顺利出宫。 穿越到这里后过的一直都是咸鱼生活,突然要动脑,还真是一时半会适应不了,工作状态进入的特别慢。故而停下来时,发现日头已偏西,周舒侗不免有些感叹,忙碌的日子真是可怕。也许时光飞逝的另一个解释就是没空感受生活吧。 沈嘉远处理完公务过来两仪殿,听到下面的人说皇后今日也是忙了一日,有些诧异。 相处了这么久他不可能不知道,皇后是聪明,但也非常懒,能不负责绝不负责,能推别人做的事绝对推。所以听到她亲力亲为,伏案苦思,不由好奇,凑了过去,想看看她到底忙了些什么。 周舒侗才不怕他看,上辈子那么多年社畜不是白做的,现在不过就是写个工作调整方案,有什么难的?受过社会毒打的人,没有扛不过去的坎。 沈嘉远本只是有些好奇,但看完她今日所写的几页纸后,收起了玩笑,一脸严肃,称赞道:“皇后想事情倒是很周到。”说完后还觉得不够,又补了句:“很细心。” 周舒侗被夸的心花怒放,就是那种辛苦工作,被老板赏识了的那种快乐感,上辈子没体会过,没想到在这体会到了。 放下手中的纸张后,沈嘉远又笑道:“朕还以为,你定会把这事推给内侍省的人去做。如此亲力亲为,倒是让朕刮目相看。” 什么?周舒侗那才怒放的心房顿时不高兴了。怎么没人告诉她可以推给内侍省负责?她还以为内侍省、尚书省、中书省什么的,都只负责朝政上的事,这后宫的事都是皇后管。 悔恨!亏大了,错过了今天的太阳。 如今悔恨也没用了,已经开了个头,她只得硬着头皮做完。不过倒是可以让内侍省的人过来,她来做统筹规划,具体实施交于他们去做。如此一来,应该半月内就可以放人出宫了。 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大好青春才开始,希望她们出宫后能创造属于自己的美好人生。 日子在平淡中一天天过着,沈嘉远那边,灾银筹集的很顺利。周舒侗这边,放宫婢出宫的事情也顺顺利利办妥了。 眼看着冬天就要接近尾声,春节就要到了。 往年这宫里只有沈嘉远一个,春节于他而言,和平常的每一日没什么差别。都是这般冷清、无聊,还有……寂寞。 但今年不一样,皇后是头一次在宫里过春节,沈嘉远不想她无聊难过想家,故而第一次萌生了想让宫里热闹些的想法。 李内侍听到这一切后,激动到两眼含泪,差点没当即立下军令状,定要让皇后这春节过得温馨热闹。 温馨热闹?沈嘉远细细品味着这四个字,而后笑了,对李内侍道:“好好办,办好了有赏。” 而周舒侗这边,同样也因为春节将近,向内侍省的官员打听着,往年春节宫里要做些什么准备。 内侍省的人老实,一五一十说了。 周舒侗听后,喜上眉梢。 不过就是给宫婢内侍们做两套新衣服,发多一个月月银。如此简单,甚好甚好。她最怕逢年过节瞎忙活,看来在这方面沈嘉远和自己是同路人。 “既然皇上喜欢清静,今年就按往年吧。”体贴的皇后吩咐完内侍省官员,美滋滋接着看自己的话本。 她就喜欢这什么事都不用操心的日子,过节什么的,能简则简。那话怎么说来着?只要日子够悠哉,天天都是节假日。 不过这平静的日子,偶尔还是会有那么一两朵浪花的。 这不,今日周舍人就来求见,想让皇后派个太医去周府给周圆圆诊治诊治。 “阿圆生病了?怎会这样?她身子不是一向健朗吗?”周舒侗不痛不痒装诧异,关心三连问。 周旺简单解释了下。事情是这样的,和柳家二郎的婚事黄了之后,他又为阿圆色了几个郎君,但卢巧云都看不上。不是嫌弃门第不好,就是嫌弃相貌不好。眼看着都要十六了,婚事还没着落,且再找的都没办法和柳二郎比,周圆圆可能因此思虑过重,病倒了。城中有名望的郎中都找去看过了,就是不见好。这不眼见快过年了,心里担心不已,才进宫恳求皇后让太医过去看一看。 周舒侗听完,在心里冷笑了几声。卢巧云这样挑来挑去,可别到最后卢斯达这样的都不愿意娶她女儿。 暗地里腹诽,面上却笑道:“阿耶放心,我这就让人去太医署传话,让太医过去看一看。” 说完又关心了下林小慧的肚子。 说到林小慧怀着的那个孩子,周旺笑得合不拢嘴,心思一下子被带到这上面,和周舒侗说郎中把脉后说很可能是个男郎。 周舒侗也装出大喜,立刻让人给拿了些礼物,要赏赐林小慧。 父女两围绕着孩子说了好一会话,周旺自知后宫不便久留,拿着皇后的赏赐,笑呵呵擦着眼角的泪离开了。 周旺离开后没多久,沈嘉远就过来了。今日比平时早了半天,打乱了周舒侗听小曲的计划。 “陛下今日不忙?” “还行,有些累了,便早点过来歇息。” 周舒侗哦了声,看他确实一脸疲惫,便亲自帮他拧干张帕子,给他洗脸插手。 上榻坐下后,沈嘉远道:“周舍人今日和皇后聊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阿圆生病了,想让我派个太医过去瞧瞧。还有聊了下林小娘肚子里的孩子。” “哦,就这些?”沈嘉远神色有些不自然,随手拿起一本书,佯装看。 看道他一脸认真看着手中的书,周舒侗眨了眨眼,道:“就这些。” 不然还能聊什么?父女谈心吗? 沈嘉远轻咳了两声,道:“皇后如果想家,可以和朕说。” 周舒侗:想家?没有的事。 “陛下,这里就是我的家呀,有什么好想的。”周舒侗极力忍着笑,又瞟了眼皇上手中的书。 不是想家?沈嘉远松了口气。他听说周舍人抹着眼泪离开两仪殿,还以为皇后太挂念亲人,见面聊哭了。 “陛下,这书好看吗?” “还行。”沈嘉远不想被她看穿自己根本没在看书,努力把目光落在书本上:张生搂着盈盈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 这是何书?沈嘉远耳尖都红了,忙把书摔了出去。 “哈哈哈哈……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周舒侗再也忍不住了,笑得不可抑制。 沈嘉远羞得脸直发烫,强绷着脸提醒:“皇后可别再笑到打嗝。” “哈哈哈哈……不会的……哈哈哈……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嗝。” 周舒侗:…… 望天,老天在惩罚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沈嘉远:高兴小可爱,不高兴小祖宗,呵呵。 周舒侗:还有狗皇帝(不敢说出口)。 泪目,谢谢大家~写文的快乐之一,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小天使呀~ 谢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不负如来不负卿”灌溉营养液+5,“Zq梅”灌溉营养液+10 第57章 放大招 这夜又是李太医当值,两仪殿的张内侍急匆匆跑到太医署,说皇后又打嗝不止,按上次太医说的方法也止不住。 李太医狠狠拍了拍脑门,在心里暗骂自己:让你仗义,替张太医当值。这不,又撞上了。 不敢耽搁,李太医拿上药箱和张内侍一路小跑赶到两仪殿。 周舒侗打嗝打到满眼泪,李太医一来到,就自觉把胳膊递过去。 李太医可不敢贸贸然碰皇后的手,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轻轻铺在皇后手腕后,才伸出手把脉,并问:“殿下,这一次是因什么引起打嗝不止?” 周舒侗没回答,倒是沈嘉远轻哼了声,道:“还不是笑的。” 李太医两眼瞪的圆圆的,不敢相信有人一而再因大笑打嗝不止。但把了会脉,他眉头却皱了起来。 停下来后,小心翼翼对皇后说道:“殿下这次,应该不是笑的。” 周舒侗捂着嘴,难受问:“那是……嗝……为何……嗝。” “应是吃胀气了。” 胀气?周舒侗傻眼。她今天确实吃了蛮多东西的,耗脑过度嘛,自然会让人不由自主吃点东西。其实她也不过吃了两碗饭、半只鸡、半碟素菜、半碟红烧肉、一条鱼,末了还喝了杯酸梅汁消食。 这就吃胀气了?这身子果然娇气。想她没穿之前,能吃一条街。 “那该……嗝……如何……嗝……是好。”周舒侗难堪的想哭。呜呜。她一国之后的尊严在哪? 李太医一脸无奈,怯怯道:“怕是只有忍一忍了,一两个时辰后,积食消了,自然就不打了。” 一两个时辰?周舒侗崩溃了。 沈嘉远听到要这么久才能消停,也有些难受,后悔用饭的时候没劝住她。 看着皇后这么难受,他拧着眉问李太医:“有没办法可以减轻一些?” “这……”李太医想了想,一脸认真问:“要不,扎两针?” “疼吗?……嗝。”周舒侗泪汪汪来回看了看沈嘉远李太医,内心很是矛盾。既想止住打嗝,又怕扎针很疼。 看着眼泪都掉下来的皇后,沈嘉远也有些急了,替李太医回答道:“不疼的。”转而又吩咐李太医赶紧给皇后扎针。 周舒侗委屈巴巴,幽幽瞥了眼沈嘉远,心里哭道,扎的不是你,自然这么说。当年扎手指验血,护士姐姐也这么跟她说,不疼的,就一下子。可等手指被扎破,疼得她想骂人。 心惊胆战看着李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一套针灸,烛光映射下,金光闪闪。周疏通恐惧到寒毛直竖。然而真一针扎下来后,她楞住了。 皇上没骗人,还真不是很疼,能忍受。 李太医扎第一针的时候小心翼翼,看皇后没什么反应,也不喊疼,赶忙三五下把其他穴位给扎上。 一番捣拾过后,周舒侗的打嗝总算缓解了,至少是隔一段时间才打上一个。 临睡前,周舒侗咬牙切齿和沈嘉远表决心,以后晚上她一定注意饮食,再吃那么多就让她胖成猪。 沈嘉远一脸严肃点点头,心里却是半信半疑。 周舒侗难受,抓着他衣襟要要求道:“我要是做不到,就是欺君,陛下大可惩罚我。” 不下狠心,她也怕自己做不到。 沈嘉远听得眉头拧得更紧,心道,看来皇后这次是真的伤到了。 这一夜,周舒侗一直睡得不是很踏实,甚至离谱得梦到自己怀孕了,肚子鼓鼓的,惊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下半夜,地龙烧得整个屋内暖烘烘的。周舒侗口干舌燥,半睡半醒间要水喝。 沈嘉远摁住欲下床榻的皇后,哑着声音到:“朕去给你拿。” 说完,下榻去给她倒水。 一摸,搁在案几上的水壶水都凉了,便又出到外间,让人给加了点热水,这才端进来给周舒侗喝。 还处于迷迷糊糊状态的周舒侗也没想那么多,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倒头就又接着睡觉。 第二天,目送沈嘉远去上朝后,阿翠战战兢兢问她,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吗? 周舒侗还一脸莫名其妙,外加些许难堪,道:“阿翠,打嗝的事就莫再提了。” 阿翠狂摇头,小声道:“是歇下之后的事,殿下真不记得了?” 歇下之后?难不成她梦游? 周舒侗沉思几秒,一脸视死如归,问:“歇下后,我做了什么?” 阿翠受刺激太大了,捂住还砰砰跳的心脏,道:“昨夜殿下让陛下倒水喝。” “不可能!”周舒侗听后都吓了一跳,立刻反驳。不可能,就算沈嘉远对她再好,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嚣张跋扈到让皇上倒水。 “阿翠,你是不是太累,做恶梦了?” 皇上给人倒水,搞不好是掉脑袋的噩梦。 阿翠急了,忙让昨夜和自己一同守夜的司琴作证,是不是看到皇上亲自为殿下倒水了。 司琴神情肃穆,点了点头,道:“陛下还担心水太凉,让婢子加了点热水。” 周舒侗总算有点印象了,昨夜她确实是口干想要喝水,但才坐起身,就被沈嘉远摁着躺回去。再次躺下,她便再难睁开眼,迷迷糊糊又睡了回去。迷糊中,有人朝她嘴里喂水。正口干舌燥的她,自然是咕噜咕噜喝了个痛快。 她以为,这一切是梦,毕竟昨晚她确实做了一整晚的梦。 竟、竟然是陛下亲自给她喂水! 沈嘉远竟然亲自给她倒水喂水! 成亲当晚冷着脸说要砍宫婢的事宛如昨日,现在竟然亲自给她倒水?太不可思议了吧。不到一年,虽然也感受到了他一点点的变化,但,伺候她喝水,这认知带给周舒侗不小冲击。 一整个白天,周舒侗都有些恍神。不论做什么,总是会想到沈嘉远给她倒水的事上面来。 她可算体会到‘无福消受’这词的含义了,喝了沈嘉远倒的那杯水,压力可真不小呐。 还好当晚,沈嘉远因为太忙,在太极宫歇息。周舒侗又多了一晚的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她的人生格言是,没什么事睡一觉还想不开的。一觉醒来,昨日的彷徨已随昨日去。今日的她,还是那条周·咸鱼·舒侗。 睡醒吃,吃饱睡,无聊听曲看话本。 夕阳西下,李内侍亲自过来告诉皇后,陛下有事忙,今日还是歇在太极殿。 周舒侗巴不得一个人独占那宽大的床榻,做做样子关心了几句,什么再忙也要注意休息,记得用饭。 李内侍一走远,立刻笑着命人去准备几样小点心,打算再听多会曲子。 接连几天,沈嘉远都没有来两仪殿。时间久了,周舒侗觉得不表示一下也不行了。故而这日午歇醒来,穿好衣服,坐上撵轿,带了些小点心,去太极殿表达关心。 沈嘉远确实在忙,这个点去到太极殿,他也正在和大臣们商议事情。听到周舒侗过来,不得不让她在外面等了好一会。 周舒侗还是第一次在太极殿吃到‘闭门羹’,还好撵轿内暖手炉,她披着厚厚的披风,倒也不觉得冷。 没多久,大臣们陆陆续续从太极殿出来,见到皇后,一个个都一脸感激,行礼都比以前更有诚意了几分,看得周舒侗一脸莫名其妙。 李内侍笑吟吟过来,一边道歉一边请她进内。 看到几日不见的沈嘉远,周舒侗笑眯眯表达着自己的关心,还瞎扯说他好像消瘦了。 其实瘦没瘦,她根本看不出来。不过倒是,比第一次在酒肆见到的时候长高了许多。啧啧,男孩子长得可真快。 对沈嘉远而言,这些关心的话语太陌生,从小到大就没人对他说过,周舒侗还一次说了那么多,听得他耳尖微红。 “朕这几日事比较多……皇后还……还好吗?”沈嘉远笨拙地解释着自己为何几天没去两仪殿,奈何这些话两辈子都没说过,实在拗口。 “我挺好的,倒是皇上辛苦了。”周舒侗笑眯眯接过话,乖巧递上她让膳食局特意做的小点心。还热乎着呢,阵阵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 “皇后有心了。”沈嘉远很给面子,拿起一块就吃。 点心送了,关心的话也说了不少,周舒侗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最好接下来几日,沈嘉远依旧这么忙,少点来她两仪殿。 然而就在周舒侗寻思着怎么道别之时,沈嘉远却误会了,以为皇后是在探听他是否真忙,一脸严肃解释道:“朕准备放了赵尚书。” 啊?周舒侗一脸懵。这是朝堂政事,为何突然跟她说这个? 意王死后,他一直在想,到底该怎么处置赵尚书。是不问缘由,砍头抄家,以绝后患。还是罢免官职,流放千里。不管是哪个决定,一抛出来后都在朝中掀起万丈波澜。想到这,沈嘉远就隐隐觉得头有些疼,苦恼不已。 兵部尚书,这位置还是太重要了。 要如何和皇后解释,她才不会误会自己呢。朝堂上的事,怕还是会让她认为自己在找借口。 无奈,咬咬牙,沈嘉远决定和她坦白藏在自己心里两辈子的秘密。 屏退了内侍和宫婢,待屋内只剩他和皇后,沈嘉远一脸痛苦,却仍坚强开口道:“皇后,可知朕的母妃是如何亡的?” 啥?周舒侗不仅一脸懵,心中更是警铃大响。 陛下这是到底要干嘛?怎么一副准备放大招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开始甜呀,宝贝们,稳住~~~ 大家喜欢喝杨枝甘露吗?今晚我喝了杯,古茗家的,呜呜呜,真是太好喝了~~幸福得码字一点都不累。 第58章 守住心 沈嘉远活了两世,第一次敞开心扉和人倾诉母妃的死带给他的阴影。 他的生母,是并不受宠的元妃,生他的时候不过十七岁。 大家都说她是个温柔漂亮的女子,然而这个温柔漂亮的女子,生命却陨落在十七岁,生下他的那晚。 多少人背地里惋惜她福薄,生下了先帝唯一的子嗣,却享受不到这份荣耀。 周舒侗听得一愣一愣,第一是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对自己说这个,第二是这确实是一件让人悲伤的事。而她,不知该如何安慰神情哀伤的皇上。 虚以为蛇她还行,但对方真情流露,她就有点艰难再继续虚情假意,故而只得蹩脚安慰道:“陛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 这话应该是除了骂他狗皇帝外,说的最真心的。这个孤苦长大的暴戾少年,真希望上天让你经历这些痛苦,是为了让你成为大梁最了不起的帝皇。 沈嘉远苦笑,示意她不必可怜自己。他今日想和她说的,不是自幼无母的孤苦。 上一世,在登基后,他问过当年的太医母妃难产的原因。太医最终和他坦然言,对于元妃这样瘦弱的人来说,十七岁生孩子还是太早了。若是等身子长开些,十八九岁再生,也许能撑过去。 故而对着同样瘦弱的皇后,沈嘉远难免也会有这层担心。 一开始,他倒也不是太在意皇后的生死,只不过因为,她是自己选择的认为最适合坐上这后位的人,责任当然不可能只是生下龙嗣。若他这辈子也注定活不过二十岁,他希望在自己走后,皇后能担得起辅佐幼帝的重任。至少让他的孩子,不至于和自己一样,身边至少还有母亲的陪伴。 慢慢的,她的忍耐和温柔,一点点让他卸下防备。而她这个人,也一点点渗透了他的日常。 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生病不适,都有着属于的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也慢慢意识到,她不仅仅是皇后,更是鲜活得陪伴在他身边的夫人。 到后来,翠华山那场意外,她仅凭自己就走出那迷宫一样的溶洞,让他得意不翡翠灰之力挫败了意王的阴谋。如此智慧让他刮目相看,并心生钦佩。 他喜欢那个在他头疾犯了时,温柔替他按摩的皇后;喜欢在他情绪克制不住时,依然笑容可掬包容他的皇后;喜欢给予了他全部关心,在意着他喜怒哀乐的皇后;喜欢那个和他相处时,总是让他舒适自在的皇后;喜欢她识分寸,懂进度,连成婚这么久不同房也能坦然处之。许多事情都证明,她确实是最适合皇后之位的那个人。 她这样一个女子,身上有很多很多让他不排斥,甚至喜欢的地方,但独独翠华山那一次遇险,她所展现的临危不乱和过人才识,让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看她。 这样的皇后,让他忍不住欣赏。 “陛下?”周舒侗见皇上似乎想什么太入神,有些担心。 沈嘉远回过神来,冲她一笑。意识到自己想远了。 自翠华山回来后,他常一想到皇后就容易陷入这样的状态。思绪总是不受控制会去想很多很多和她有关的。再回头看,她做过的许多事都不一样了。例如,他不会再不屑一顾她看的所谓闲书。 稳了稳心神,沈嘉远道:“皇后,朕今日和你说的母妃的事,你能明白吗?” 明白?也许吧。周舒侗有些心虚。 看到她这反应,沈嘉远无奈叹了口气。看来皇后是完全没听明白自己说这话背后的那层意思。 没办法,都开了这个头,沈嘉远唯有硬着头皮说得直白些。 “朕希望可以过两年再和你有子嗣。” 啊……周舒侗脸刷一下红透了。 沈嘉远怎么忽然说这个?天啊,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本正经和自己说子嗣,真的好难为情啊。此刻她觉得自己就是残害祖国花朵的恶魔。 “明白了?”沈嘉远目光飘忽,有些难为情,不敢看她。 “嗯嗯。”周舒侗狂点头,不管他什么意思,先赶紧结束这样令人脸红心跳的话题吧。 “朕这几日没去两仪殿,确实是有些忙。” “嗯嗯。陛下也要顾着些身子。”对,快点转移话题,说正事。 “朕……太极殿中并没有侍寝宫婢……” “嗯嗯……嗯?”周舒侗头点的太快,刚消退下去的红潮又刷一下爬上脸颊。 为何突然说这个?我从没关涉过你后宫有没女人好么。虽是严冬,但今日太阳极好,咱们能说些阳光点的事吗? “……也没有纳妃的想法。” 周舒侗从这串迷幻的话语中,一点点抽丝剥茧,总算找到了一点点点点头绪。 皇上莫不是在让她宽心,这几日他没去两仪殿歇息,纯粹只是因为政务繁忙。他身边没有其他女人,目前也没有要找新女人的打算。 甚至……他说元妃之事,是在向她解释,为何成婚这么久都不圆房? 对于圆房这问题,进宫以来她一直都刻意不去深究。 度过了最初那段不知哪日突然要侍寝的日子后,周舒侗打从心底松了口气,认为皇上要么对自己没什么兴趣,要么是对女人不行。不管哪种可能,于她而言都是挺好的一个存在。 她刻意忽略掉了这个作为夫妻的两人之间的重要问题,尽量让两人的相处轻松自然。 俗话说日久生情,沈嘉远这么好看的一个男子,相处久了,有些事到了要发生之时,她自然而然也能接受了。毕竟她进宫之前也做过最坏的打算,告诉自己单纯想着享受青春肉、体的快乐就好了。 唉唉唉,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直到出了太极殿,坐上撵轿,周舒侗都还没理清,沈嘉远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叛逆期的少年,心思可真是变得快。 明明昨日还恨不得使劲折腾你,今日却在隐晦传达好感善意。明日会不会就又变心了? 不是不可能,十四五岁的年纪,心性不稳。 周舒侗,你已经是个活了二十二岁的人了,切不可跟青春期的少女一样,胡乱心动。 稳住稳住。 作者有话要说:写感情上的转变,都不是很满意,删删改改,就这么短小了(⊙o⊙)。呜呜呜,影子明天会努力的。写了这么短小的一章,周末是肯定要有一天双更补回来的。 第59章 春节准备 之后几天,沈嘉远也并没有在两仪殿出现过。 不过他人虽然没来过,但赏赐偶尔还是会送到。故而两仪殿的宫婢并没有表现得太担心,这一件件送往两仪殿的赏赐莫不在告诉众人,皇后仍然深受圣宠。 周舒侗也意识到他确实很忙,且还不是一般忙。偶尔停下来时,虽然也会有些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并没有逾越去打听。但想来,应该是和意王有关。 皇上直接在翠华山要了意王的命,意王在新洲的那些同党,只怕也也已收到了消息。事到如今,要么逃要么垂死奋力一搏。 能让沈嘉远这么多天不踏足后宫,怕是不妙。 意王在新洲耕耘二十多年,树大根深,要想彻底铲除同党,恐怕不容易。沈嘉远该头疼了吧。想到他如此年纪就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周舒侗不免有些同情。 人道帝皇好,谁知其中艰。 还是做一条咸鱼好呀,每天只要想着让自己开心就好。 周舒侗半趴在窗边,看着院中不远处那棵沈嘉远命人移种的树,一时想得出神,连司琴喊她都没反应过来。 司琴又唤了一声,她才懒洋洋转过头。 “殿下,太极殿的人过来传话,皇上晚些会过来。”司琴笑眯眯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她们在心里认为,皇后每日趴在这窗边无精打采的,定是想皇上了。哪知道周舒侗不过是因为天冷,不想走动,才懒洋洋靠在这窗户边放风。 “晚些来?”周舒侗看了眼天色,道:“暮食让尚食局准备丰盛些,特别是那个骨头汤,再熬上一锅。陛下累了这么些日子,想必也没怎么好好吃。” 特意让人过来传话晚些到,想必是想过来一起吃晚饭。 司琴应下,转身亲自去了趟尚食局。心中无比感慨,殿下总是这般关心陛下的衣食住行,只要陛下来,定会亲自交代尚食局准备膳食。 不如周舒侗所料,夕阳西下,沈嘉远坐着龙撵过来了。 几日不见,他确实消瘦了些,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些疲惫。 周舒侗看着他眼下淤青,却一点也却无损他俊俏的容颜,不免有些妒忌。啧啧,可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沈嘉远一坐下,周舒侗就让人端了碗热汤上来。 熬了一个多时辰的骨头药材汤,一端进屋,那诱人的香味就把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沈嘉远喝了一口,立刻称赞,并很快喝完了手中那碗。 “陛下,可要先用饭?”周舒侗看他喝得那么急,料想他今天定是没怎么吃饭,被这碗汤一勾,饿了。 虽然时间还有些早,这个时辰用饭,漫漫长夜怕是会受不住。但这会沈嘉远确实饿了,便点了点头。还强调那汤要多来几碗。 饱食餍足,沈嘉远满足极了,这些日子的疲惫散去了大半,笑道:“每次来皇后这,都吃的很满足。” 周舒侗笑了,倒不反对他。沈嘉远在她这,可是肉眼可见的一天吃的比一天的多。 想想刚开始的时候,他那吃两口就放筷子的可恶态度,她若是母亲定会被这样的孩子气死。再看看现在,他都能一口气吃下两碗饭,活脱脱变成了一个好喂养的孩子。 唉,她可真是功德无量。 歇了会,沈嘉远便去净房沐浴。 再出来后,整个人神清气爽,这几日的疲惫可谓都散去了。 没多久,周舒侗也沐浴出来。 因为泡在浴桶上比较久,小脸被热气熏得红彤彤的,甚是可爱。沈嘉远一时看得难以移开眼睛。 完成一系护肤,周舒侗看着最后一瓶玉肤膏用完,心里有些难过,脱口而出道:“可惜了,这玉肤膏可真是好东西。” 自从知道这玉肤膏只有两瓶后,最后这一瓶她用得格外珍惜,都是急救的时候才抹上一点点。今日若不是靠窗吹了太久的冷风,脸被吹的有些疼,不然也是不舍得用尽这最后一点的。 沈嘉远拧了拧眉,对于这问题,他也是无可奈何。 “朕让太医署试试,看能不能制出一样效果的润肤膏来。” 听到这话,周舒侗大喜,乖巧坐到他身边,捧着脸道:“陛下英明,若是能永葆这俏丽的容颜,陛下也赏心悦目。” 沈嘉远轻笑出声,无奈摇了摇头。皇后这小嘴,还真是会说话。 忙了这么久,沈嘉远身子其实已经十分疲惫,虽然沐浴让人精神不少,但在这柔软的床榻上坐久了,困意还是很快席卷而来。 临躺下前,沈嘉远言简意赅和皇后说了下他这几日做出的重大决定。 赵尚书被罢官了,宁王去了新洲了。 三言两语,听着不过两件事,周舒侗却听出了这短短几日,朝中的风云变幻。 宁王如此身份地位,亲自去了新洲,想来应该是他自请的。也说明,新洲那地方确实棘手。不过想想,也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希望他能和平解决新洲问题吧,这样小祖宗也能不那么头疼了。 赵尚书被革职,不过是迟早的事,这一点周舒侗不意外。只不过兵部换了重要首领,对整个军队系统,影响可想而知。不然沈嘉远也不会把他关押这么久才动手…… 咦,她竟然会站在小祖宗的角度去分析问题? 黑暗中,周舒侗眨了眨眼,为这发现微微吃了一惊。 算了,不想了。比自己好看的人都已经在睡美容觉,她还是早点睡吧。 转眼间,春节就要到了。 这日临去上朝前,沈嘉远莫名对周舒侗说了句:“今年春节,皇后可把宫里布置得喜庆些。” 周舒侗整个人傻眼了,掐手一算,离春节都不足十天了。往年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她想着今年也延续过去的美好传统,勤俭低调过春节,故而并没怎么上心,也并没让人做什么准备。这突然要布置得热闹些,不是给人出难题么。还是临考前才出,可恶。 唉,可愁死人了。 回笼觉睡不香了,周舒侗干脆起身,把内侍省几个老人叫了过来,商量着要如何在这短暂的几天内,把偌大的皇宫布置得喜气洋洋。 内侍省的人都闲置太久了,这么多年,除了皇上大婚那日发挥了一次作用,也就是这次皇后恩准二十以上的宫婢出宫又让她们彻底忙了一次。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又能大展身手了,个个都来精神了,纷纷献策。听得周舒侗头都大了。 不是,这帮人怎么那么像饿极了的狼?眼睛发着绿光,张牙舞爪准备扑杀猎物。逼得周舒侗不得不泼了盆冷水。 “大家,注意把握以下分寸。皇上虽然开了这口,但莫忘了,他是什么性格。小心物极必反。” 此话一出,果然拉回了大家的理智,却又变得怯怯弱弱起来。生怕操办过度,不喜热闹的皇上不高兴。 难,真是太难了。 周舒侗揉了揉额头,觉得这帮人要么太过兴奋,要么畏手畏脚,若让他们自由发挥,怕真是搞不好。 无奈,只得挥手让他们先回去。 小祖宗凄凉了那么多年,既然对她开了这金口,她就发挥一下小宇宙,让他过一个温馨热闹的春节吧。 该如何做呢? 周舒侗趴在软榻上,脑海里开始回忆央视春节联欢晚会节目单。 而沈嘉远那边,为了让皇后进宫后的第一个春节不至于那么冷清,也在挤破了头想办法,甚至还让身边的人去打听,皇后在周府的时候,春节都是怎么过的。 李内侍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伺候过三代君王,自认什么独宠手段都见过。这会见沈嘉远对皇后上了心,一心盼着小皇子快点到来的他,自然也帮着出谋划策。 沈嘉远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神情复杂看着他,心中感叹道,真有些帝皇色令智昏,怕是和身边的人拖不了关系。瞧瞧他说的这些建议,有些真是为难死人了。 想了又想,沈嘉远决定采纳其中一些稍微不那么过分为人的建议,并下令李内侍亲自负责准备。 李内侍一点都不觉得这些活累人,他把陛下的意思错理解为是要给皇后惊喜,发挥出超人毅力,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力亲为。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在中午12:00-14:00间~~ 周末了,好开心,我要努力码字。乖巧.jpg 第60章 为你用心 春节终至,累了好几天的周舒侗只想说,她真的尽力了,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这春节快点过去。 这日暮食过后,帝后二人如往常般坐在那闲聊。 周舒侗饮了口清茶,想到明日就是除夕,还要守岁,有些提不起精神。 “皇后可是操劳过度?”沈嘉远察觉到她这几日都过于安静,放下手中的书,抬起眼看向她。 周舒侗好想说,可不是么,呜呜呜,要累死了。但一想到自己这点事,跟他比起来,根本不足一提,就有些不好意思矫情。且就算她说是,也并不能改变什么。该做的都尽力了。 斟酌了片刻,周舒侗笑道:“兴许是白天和内侍省的人说了太多,停下来后便不怎么想说话了。” 闻言,沈嘉远有些委屈,这几日他过来,皇后都没什么精神和他说话,原来是内侍省那帮办事不力的累得她操劳。 很快,周舒侗就喝完了手中那杯清茶,人却还是依旧没有精神,便决定早点歇息。 搁下杯子后,轻声道:“陛下。” “怎么了?” “若无事,我想早些歇息。” “乏了?” “嗯。”周舒侗点点头,今早她可是和沈嘉远一个时辰起身的。虽然有午歇,但还是乏了。 “那就早些安置吧。”沈嘉远也放下手中的书。 宫婢闻言,立刻伺候帝后洗漱。 临睡前,周舒侗问沈嘉远,明日可否起得晚一些。 沈嘉远听出她话里的疲惫,不忍驳她这卑微要求,沉思片刻,道:“安心睡吧。” 周舒侗嗯了声,心里却暗暗叹气。明日还要宴请朝中重臣和命妇,又如何能晚起。 翌日,周舒侗估摸着时辰醒来,挣扎着准备起身,却被沈嘉远拦住了。 “再睡会吧。” “陛下,命妇们差不多得进宫了。”周舒侗语气还带着未完全清醒的咕哝,她怕自己不一鼓作气起身,就要被周公勾引去了。 “不进宫了。”昨夜他连夜让人去传口谕,多事之秋,今年就不再宫里设宴了。 不进宫了?虽然也想知道为什么,但困的很的周舒侗还是决定先睡。一切问题,都等睡醒再说。 这一睡,真如她所想的那样,再睁眼,天已亮得透透的,而旁边,也没有躺着沈嘉远。殿内安静的,能听到针掉下的声音。 怎么回事?周舒侗心生不安,垫脚慢慢走到外间。 看到人都在,不过都是安安静静做着事。 阿翠看到她醒来,笑着小跑够来,解释道:“陛下见殿下睡的香,便不然我们吵醒你。” 哦,周舒侗了然点点头,问:“陛下呢?” “陛下在院子里散步呢。” 哦,大冷天的在院子里瞎转什么。周舒侗转身回到离间,任由她们给自己穿上颜色鲜艳喜庆的华服。 沈嘉远听到内侍来报,皇后醒来了,便无心在院子里转悠。 今早他醒来,吃过东西后,便问两仪殿的宫婢,皇后每日都是怎么过的,想体验一下。可不过是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他就觉得有些无聊。心叹,也只有皇后才能把这无趣的日子过得那么般美滋滋。 周舒侗这日睡足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嫣然一笑,犹如那明媚的春光。 看到这样的笑容,沈嘉远心情顿时大好。并暗下决心,以后还是不要让皇后太操劳了。 取消了宴请命妇重臣,今日的时间就多起来了。两人用过饭后,沈嘉远本想邀请皇后去御花园走走的。如今的御花园可大变样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一朵花都难见到的。 但他还没开口,周舒侗笑眯眯问他要不要听戏。 看出她一脸兴致勃勃,他也不想在这样重要的日子扫她兴,准备摆驾去戏园。 谁料周舒侗说就在这两仪殿,听听不一样的戏。 沈嘉远虽然不知她讲的不一样的戏有多不一样,环视圈大殿。微微拧眉。两仪殿虽然大,但没有戏台,能行吗? 周舒侗朝司琴眨眨眼,她立刻心有灵犀去准备。 这场演出本来是安排在晚上守夜的时候无聊看的,但既然取消了宴席,白天这段时间空出来了,便提前安排吧。 虽然准备的时间比较短,但她可是有这十年看春节联欢晚会经验的人。对于自己这个安排,她还是非常有信息,沈嘉远会喜欢。这其中好几个相声,都还是她凭记忆重写的呢。 表演开始,出来的是两个小内侍,两人以对话形式讲述了一个小故事。因用于幽默风趣,即使是只有两个人,也让人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忍俊不禁,时不时就发出阵阵笑声。 向来严肃的沈嘉远,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皇后感染了还是这对戏确实有趣,陪皇后坐着看了半天,也不觉腻。 其中少不了的节目,当然是周舒侗最爱的说书,平日里就没少让人说给她听。这次她更是精心挑选了几本喜欢话本里经典的情节。即便是炒冷饭,周舒侗也笑出了眼泪。一时忘情,拍了拍沈嘉远手臂,笑道:“好有趣哦。” 沈嘉远目光从前方缓缓落到被皇后拍过的地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淡声道:“确实有趣。” 比杂耍戏班子的演出还有趣。 他知道皇后喜欢听书,可他以为的,是和外头那些酒肆中的说书人那般,一板一眼。哪曾想是这般匪夷所思。 很会为自己增添乐趣嘛,以后也不用担心她在宫里的日子会无聊了。 眼看天就快黑了,想到今晚他让李内侍秘密准备的一些安排。沈嘉远有些担心,和皇后的乐子相比,会不会太无趣了。 天色渐晚,李内侍小声问是否要准备上膳。 “上吧。”周舒侗并不觉得饿,看演出的时候吃了太多糕点。但过年嘛,年夜饭还是要吃的。 沈嘉远吃的慢条斯理,一口饭一口菜,看样子也是不饿。 吃了个五六分饱后,周舒侗端起酒杯,打趣祝贺皇上十五了。 沈嘉远端起酒杯,轻抿了口,打量了眼周舒侗,同样笑道:“皇后也十七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舒侗总觉得这话听得人有点寒毛直竖。 忙甩了甩头,把这可怕的妄想甩出脑海。 皇上这话,又能有什么意思。 她确实十七了,眨眼来到这世界一年多了。 用过饭,宫人又给帝后上了些消失的瓜果。 周舒侗美滋滋吃着洗净切好快的水果,继续看演出。沈嘉远却眉眼微沉,似在想事情。 他如此心不在焉,周舒侗也没办法自顾自看演出,柔声问:“陛下可是不喜欢?” 不喜欢看相声的话,可以换歌舞的。 沈嘉远摇了摇头,道:“皇后用心了,朕很喜欢。” 周舒侗:完了,皇上开始说反话了。 “……只是,在殿内坐了一天,朕有些想出去走走,皇后可否陪朕一起?” 周舒侗炸了眨眼,心道,外头那么冷……可对面那人,眉头拧到都快打结了。她若不陪着出去走走,只怕小祖宗会闷到不高兴吧。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周舒侗装出兴奋得样子,还让司琴给她披上披风。 一打开门,就听到外面呼呼刮过一阵大风。 大梁的冬天,可真是冷。 周舒侗裹紧披风,小心翼翼跟着沈嘉远往前走。心里默念,在院中转两圈就好了,可别走远。 可今日老天没听到她的祈祷,沈嘉远领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终于出了太极殿。 周舒侗抱紧暖手炉,心道,皇上可别大晚上的逛御花园,在太极殿附近走走就好了。 然后老天依旧没有听到她的祈祷,沈嘉远领着她,一步步朝御花园走去。 阵阵寒风刮过,周舒侗已吹得鼻子发红,怀中的暖手炉在冰天冻地的室外,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御花园的书上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一眼望去,特别喜气洋洋,也特别……土。 周舒侗羞愧地低下头,真不敢相信这是她命人布置的。 沈嘉远依然没要停下来的意思,领着皇后一直往前走,直到来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小山前,指了指蜿蜒的小阶梯,问:“皇后可要上去上面的凉亭歇歇?” 周舒侗内心是抓狂的,谁要在大冬天里跑这来歇。两仪殿的地龙不香吗? 正准备说不想,李内侍先笑着开口:“陛下,殿下,登上这凉亭,可俯瞰整个御花园,不妨上去瞧瞧。” “好。”沈嘉远立刻应下,偏头看向周舒侗。 周舒侗强挤了个笑容,道:“那就上去看看吧。” 也许俯瞰全景,按她意思装点的御花园也不土气了。 虽然一路都有灯笼照明,但沈嘉远还是体贴地牵住了周舒侗的手,怕她绊倒。 终于登上假山凉亭……周舒侗站直身,望向远方。 果真是观景绝佳地点。 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也……更冷。 一阵寒风刮过,周舒侗抖了抖。 兀的,沈嘉远有些激动抓住她手臂,指着前方,语气微颤道:“皇后,看那。” 周舒侗顺着看过去。 砰! 漆黑的天空,盛开了漫天烟花。 作者有话要说:笨笨不会讨女人欢心的弟弟~~~ 第61章 惊喜 这时代的烟花工艺,绝对是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的。但这却是周舒侗第一次,真真切切在现场,欣赏一场大型烟花。内心的欣喜可想而知。 也不再觉得冷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前方,脸上的激动显而易见。 注意力都在烟花上面,也就没留意到,沈嘉远还一直握住她手腕。 一颗颗烟花冲入漆黑如墨的天空,相继绽放,一朵接一朵,把那一片天勾勒出一幅巨大的流光溢彩。 终于,周舒侗脖子昂到有些酸了,准备扭扭脖子,却与沈嘉远目光撞上,下意识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沈嘉远就像干了坏事被人抓个正着,忙松开她的手,看向远处天空,佯装自己在欣赏烟花。 还好夜间光线不明,也没几个人敢公然打量皇上,才没被人看到他耳尖悄悄红了。 而周舒侗,手腕处那突然撤了力,才反应过来,沈嘉远抓住她的手那么久。 她没多想,以为他可能和自己一样,看到烟花有些激动,没注意到吧。 皇宫这场大型烟花,住的里皇宫近的不少坊间百姓和官员也都看到了。 毕竟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看到宫里放烟花,不少人都走到空旷地或爬上围墙、屋顶,一同观看。 周府内,周旺和家人本在正堂守岁,听到仆人说宫里放烟花了,纷纷走到外面。 周圆圆大病初愈,整个人还很羸弱,裹着厚厚的斗篷,看着远处皇宫上空绽放的烟花,两手不受控制紧握成拳。 卢巧云看出她的不妥,担心她又把自己气病了,忙上前,附在她耳边低声开解:“阿圆莫难过,注意身子。” 周圆圆痛苦闭上眼,似乎不去看,心里的妒忌就能消减些。 林小慧摸了摸已经圆滚滚的肚子,感叹道:“陛下对皇后可真好。” 身为女人,她自然会去想,这场烟花是皇上放给皇后看的。不然冷清了七八年的皇宫,怎么可能在除夕夜突然放这么久烟花。 周旺听得也忍不住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激动。 昨夜宫中来人说取笑了除夕宴席,他还担心是不是皇后失职,没有办好此事,皇上不高兴了。 今夜这场烟花,一下子打消了他心中的担忧。 如此看来,皇上不仅没有不高兴,甚至很高兴吧。 和周旺有着同样心理的,还有其他同样了解皇上的官员,纷纷吩咐自己的夫人,若有机会进宫,一定要讨好皇后。也许哪天,能从陛下那里救得他们性命。 这场烟花放了许久,结束后,周舒侗有些恋恋不舍,也不忘向沈嘉远谢恩。感谢他让自己看到了那么精彩的一场烟花盛宴。 沈嘉远有些不好意思,做这些真的比赏赐礼物难为情多了。 但这还没完,精心准备的惊喜还在后面。 虽然有些难为情,看到皇后如此开心,倒也值了。 只是想到接下来的那个惊喜,沈嘉远脸微微发烫。 “陛下……” “皇后……” 两人同时开口,周舒侗抿嘴笑了,她本想说烟花看完了,就回去吧。没想到皇上也忍不住开口了。想必也是站累了,想回去吧。 以为沈嘉远目的和自己一样的周舒侗,很大方说道:“陛下先说。” 沈嘉远强作镇定,说了一句周舒侗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 “皇后可知太极殿后有一个梅园。” 周舒侗点点头,那是皇上的私人后花园,宫里人人知道,却没几个人去过,包括她。 突然说这个干什么,不会是想……周舒侗忽然有些不安,皇上不会是想在这夜黑风高的夜晚,逛梅林吧。 只是这么想,她就已经控制不住脑补以前看过的鬼片。 “离子时还早,朕想去梅园走走,皇后陪陪朕吧。” 周舒侗心里暴风哭泣,呐喊不去不去,我不去。可一对上皇上幽黑寒冷的眼眸,拒绝的话就是不敢说出口。 “陛下想去……那就去吧。” 呜呜,今日又是咸鱼的妥协。 两人没坐撵轿,周舒侗跟在沈嘉远身侧,一步一步,用差点冻僵的双腿走到太极殿。 梅园的出入口有两个,其中一个在太极殿内皇上歇息的寝室,方便皇上无事直接进园。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自是不能从内殿那个门进入。 走到梅园正门处,即便是除夕夜,也依旧有宫婢守在那。 周舒侗不免有些佩服她们的胆量,若是她,怕是会把自己吓死。 “皇后可否暂时闭上眼?” “为何?”周舒侗一脸不敢相信皇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一脑子恐怖片了,还让她闭上眼。是想让她再也睁不开眼吗? 沈嘉远面露为难,嘴张了合,想不出话语解释。 李内侍忙上前笑盈盈解释:“殿下可能不知,这梅园有个传说,第一次进内的人,最好闭眼入园。” 你品,你细品,不用听这个传说,单这个要求都够吓人了。周舒侗更怕了,委屈巴巴看向沈嘉远:“陛下,一定要闭眼吗?” “唔……嗯。” “我怕。”周舒侗老实承认。 “这……”沈嘉远拧眉想了下,牵起她的手,道:“朕牵着你吧。” 吧……吧……说的那么委屈,周舒侗不高兴撅起嘴。心一狠,闭上眼。 沈嘉远轻咳了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但牵着周舒侗往前走的动作,却是很细心。 毕竟摸黑走路,周舒侗依旧不安,边走边不断念叨。 “陛下,你可得看好路。” “嗯。” “陛下,进来了吗?” “嗯。” “陛下,到了吗?” “嗯。” 嗯嗯嗯,只会这一个字了吗?周舒侗莫名来气。干脆住口不问了。她哪里知道,沈嘉远是在紧张。 七拐八弯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停下。 人在黑暗中听觉格外灵敏,周舒侗觉得这梅园安静得就像只有他们两人似的,下意识紧紧抓住沈嘉远衣襟,生怕他突然丢下自己跑了。 “陛下,可以睁眼了吗?” 这次沈嘉远没有嗯,他看着前方,脸上的难为情重了几分。 “陛下?” 他突然不应自己,周舒侗吓得心砰砰跳,那紧捏着他衣襟的手更用力了。 “皇后。”沈嘉远回过神来,察觉出她在害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一会睁开眼,你不要觉得太诧异。” “陛、陛下……”周舒侗紧张得吞了吞口水,身子不由自主朝他靠近了些。这梅园内,不会是白骨成堆吧。 “可以睁开眼了。” 呜呜,周舒侗摇摇头,她不敢看了。 “陛下,你是想吓我吗?” 沈嘉远挑了挑眉,她怎么会这样误会? “皇后,你睁开眼看看就知道了。” 呜呜,周舒侗没办法,只得用另一只捂住眼,偷偷开了条指缝去看前方。 看了一眼后,她立刻惊呆了。 “陛下……这是……”周舒侗一脸不敢相信。 “喜欢吗?”沈嘉远难得面露羞涩,目光左闪右躲,不敢看向她。 “陛下……”周舒侗语气有些哽咽。 映入眼帘这一幕,说不令人动容是假的。 偌大的梅林,光秃秃的梅树上挂满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珠子,一眼望去,一棵又一棵的树灯,很是壮观。 周舒侗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送来沈嘉远的衣襟,小跑入林,昂着头,一棵一棵看过去。 走近后才看清,这是一些浸泡了荧光粉的珠子,被用心绑在这梅树枝上,勾勒出各种形状。如此工程,定要很多人,花费许久才能布置完成。 周舒侗转过身,动情喊了声陛下。 尽管离她有几丈远,但沈嘉远仍能看清,站在梅树下笑意吟吟的那个人,眼眸微荡,流波转动,比那发光的珠子还耀眼。 作者有话要说:影子的浪漫细胞用完了。古人还有什么浪漫的梗?来来来,统统报上来,一个个安排。O(∩_∩)O~ 依然二更,希望这章也有评论哦~~么么哒 谢谢“柚柚”“祈愿”小可爱灌溉营养液+2,“浮一白”小可爱灌溉营养液+10,弟弟会好好成长哒~影子也会好好撒糖。 第62章 如你愿 除夕那一日的幸福,初二这天都未散去。 休朝的日子,沈嘉远日夜都待在两仪殿。两人如今相处,和谐又温馨。 沈嘉远想起初二这一日,寻常百姓家出嫁的女儿都会回娘家。便问周舒侗,如果想让家人,可宣他们进宫。 周舒侗笑着摆了摆手,面不改色说着大话:“这不符合规矩,有陛下陪着,我也不甚想念。” 这样一句话,听得沈嘉远心里舒坦极了,勾了勾唇,破天荒说道:“若是皇后想出宫去一趟周府也行。” 周舒侗在心里冷笑,呵呵,她出宫,那不是给周家长脸么?才不要呢。 再次摆了摆手,云淡风轻道:“陛下,这就更不符合规矩了,还是不要了。” 两仪殿有地暖,有吃有喝有曲子听有歌舞看,不好吗? 皇后如此体贴,沈嘉远很感动。 他自是知道让皇后出宫回家这举动不妥,会显得对周家格外恩宠。皇后能体谅他,他也要为皇后做点什么才是。 于是,沈嘉远又很真诚地强调,皇后不必顾虑,想回家就回,凡事有他担着,旁人不敢议论的。 周舒侗忙认真了几分摆手,连说了几个不,干脆承认道:“陛下莫误会,阿耶在我阿娘去世没多久就娶了新妇,我心中就开始不满,又怎么会想家。” 沈嘉远自是知道这事,不过是误会,她即便再不喜欢家人,还是会思念那个住了十几年的家。既然不想,那就算了吧。 “要不,朕陪你出宫走走?” 咦?这可以有!这提议周舒侗来兴趣了。 这时候的长安热闹又多新鲜玩意,能出去看看真可以的。 换上便服,两人只带了长大白二和李内侍阿翠,坐上马车,兴高采烈出宫游玩。 春节的长安城,正如周舒侗所想的,热闹不已。甚至还有许多异域藩国的人运载着商品过来售卖。 热闹的长安大街人来人往,有路过的,有专门出来逛街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大人小孩都穿得喜气洋洋。 街上出了平常固定的摊贩,还多了许多表演杂耍的,什么胸口碎大石、走绳索、喷火吞剑,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在长安街都能看到。 周舒侗兴奋不已,拉着沈嘉远灵活穿梭在人群中。 相比皇后的放松,张大和白二就紧张多了,耳听八方眼观六路,防着哪里突然出现危险人物。 一行人,从白天玩到日头西下。 李内侍想提醒,该回去了,却被沈嘉远止住。 皇后还未玩尽兴,他想由着她痛快玩一天。 在前世,过了这个春节,大梁就开始多灾多难,动荡不安。旱灾、叛乱、战争,直到他死,都还没彻底稳定下来。 这一世,他不敢保证,这一切是否不会发生。也没想清楚,如果发生,应该如何应对。 过去一年,工部是最忙的。既要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修渠引水,下半年又要忙着在全国推广新的耕种方法。今年的春耕,应能有个大丰收。旱灾如期来临,应不会像上世那般惨烈。 意王斩杀了,赵尚书也革职了,宁王还亲自坐镇新洲,叛乱应该不会再发生了吧。 控制住了旱灾和叛乱,边疆邻国,应该不敢举兵侵犯了吧。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想,沈嘉远不敢保证。他怕一切都抵不过命运的安排个,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重生以来,他一天都不敢放松,如果这样都还抵不过命运…… “陛下。”周舒侗伸出手在他跟前晃了晃,以为他走累了,道:“可要找个酒肆歇歇脚。” 听到这话,沈嘉远也以为她累了,担心自己不点头,她得强忍着疲惫,便道:“就去上次你我第一次相遇的那家吧。” 想到第一次见到皇后的情景,沈嘉远忍不住嘴角微扬,心中的沉重也消散不少。 周舒侗则不然,想起在那酒肆中奚落蒋方仪被沈嘉远撞见,有些不好意思。 初二的酒肆,依旧人不少。 沈嘉远有钱,直接要了间二楼临街的雅间。 坐下后周舒侗才感到确实有些累了,腿都有点酸了。 这家酒肆的东西贵,周舒侗是有体会的。但跟着权贵出来,自不担心这点钱,很豪气把自己想吃的都点了。而后推开窗,懒洋洋依窗欣赏人来人往的长安街。 如此舒服自在,不免有感而发问:“陛下,上次你怎么不坐雅间呢。” 沈嘉远轻哼了声,道:“无需那么讲究。”说完抿了口酪浆,立刻皱眉。口感和皇后做的没得比。 哦,周舒侗听懂了。这次讲究,是因为带着她。 知道这答案,心里还真是有几分暖洋洋的。第一次,被人珍重的感觉。 膳食很快端了上来,周舒侗美滋滋吃着,偶尔看看熙熙攘攘的长安大街。 猛地,她发现拥挤的人群中出现了几个她熟悉的身影。 是周圆圆和卢巧云,及几个贴身婢子。 周圆圆似乎很生气,绷着脸急匆匆走在前头。卢巧云小跑在后面追着,好不容易追上,又安抚又哄,却依旧没让周圆圆脸上露出笑容。 周舒侗暗暗惋惜。可惜街上喧闹,听不到她们说什么。 沈嘉远听到她暗啧了几声,也探出身子去瞧。看清情节,轻笑出声,并给了白二一个眼神。 白二领会,转身出了雅间。 大街上,卢巧云和周圆圆依旧在拉车,最后周圆圆终于被卢巧云哄上了马车,回了周府。 这一段插曲,周舒侗并没有放在心上。吃饱后,又和沈嘉远开开心心逛街。 天色渐晚,路上行人也在减少,摊贩们也陆陆续续开始收摊,沿街店铺也陆陆续续关门。 周舒侗依依不舍上了马车,玩尽兴后才忽然想起,宁王去了新洲,宁王妃一个人在王府得多寂寞。故而向沈嘉远提出,要不要顺道去宁王府看看宁王妃。 谁料沈嘉远却道:“宁王妃也去了新洲。” 宁王妃竟然也去了新洲?这真有点出乎周舒侗意料。 宁王夫妇一起去的新洲,莫不是做好了短期回不来长安的准备?莫不是新洲那边比她想象的棘手? 周舒侗看着沈嘉远平静的脸,第一次产生心疼的感觉。 这些日子以来,皇上表现得很平常,背后竟是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 才十五岁啊,还是个孩子。 “怎么了?”沈嘉远察觉到她的注视,转过头,却看到她泪光盈盈,吓了一跳。 “没什么没什么。”周舒侗忙擦掉眼角的泪珠,随便找了个借口,道:“只是想到宁王妃,在贫瘠的新洲过年,心里难过。” 沈嘉远听后也沉默了半响,道:“朕明日让人送些东西去新洲。” 周舒侗轻啊了声,心道,陛下,你这反应让人始料不及啊。她只是随口一掰,用得着这般劳民伤财吗?她会良心不安的。 还好沈嘉远马上又道:“本来想过了年才让人去的,就提前些吧。” “哦。”周舒侗心安了,如果是这样还好。 心安了的周舒侗掀开窗帘,这才发现白二出去后一直没回来,可她不敢问。 回到皇宫,玩了一天的周舒侗真的累了,第一时间去泡了个暖呼呼的热水澡,把身体多跑舒畅了。 再出来,看到了消失了一段时间的白二。 沈嘉远让她坐下,示意白二开口。 白二这才一五一十,把自己离开酒肆后的经过说出来。 皇上知道周舒侗对周圆圆的事有些好奇,便让白二去探听一二。尽职的白二跟随两人马车回了周府,这才打听到,两人之所以会在路上吵架,是因为今日在卢叫,卢巧云竟然想撮合周圆圆和卢斯达。 周圆圆完全没想到母亲竟会让自己嫁给那个无用的表哥,气得立即站起身,气呼呼离开卢家。 卢巧云没想到女儿反应这么大,一边是因为自己儿子被看不起而生气的个兄嫂,一边是生气离去的女儿,真觉得自己此举太欠妥当,两边都得罪干净了。 回周府后,卢巧云母女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卢巧云的意思是,这一年她费尽心思想为周圆圆再谋一门亲事,却没一门合心意的,到最后愿意降低要求,却没一家人愿意了。她担心女儿嫁不出去,想起阿嫂曾经提过的建议,便想稳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周圆圆听后直接崩溃了,哭着跑回自己房间,把自己反锁在内,谁也不肯见。 听完白二的讲述,周舒侗先是感慨周圆圆行情竟然差到这样了,这其中想必林小慧出力不小。再是佩服白二的打探能力,可真是强…… 等等,周舒侗突然想到,在未出嫁的时候,那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信,莫不是…… 周舒侗来回看了看沈嘉远和白二,问:“陛下,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沈嘉远忽然心跳加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若不是很重要,那便不要问了吧。” “不行。”周舒侗一脸坚决,沈嘉远这反应,更加坚定了她的推测。 “陛下,你可是曾让白二监视我?” 沈嘉远心一沉,当时让白二做这事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惧怕她的质问。 作者有话要说:沈嘉远:不,朕是个男人。 第63章 难哄 沈嘉远的欲言又止,周舒侗觉得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呵呵,狗皇帝。 当女人是什么?观察满意了就一道圣旨娶回宫。若是不满意呢,又一个吕幼兰吗?想到吕幼兰远嫁幽州的下场,周舒侗心咯噔了下。 近来皇上对自己太好,都忘了他本来就是个狠人。 以这几天的受宠程度,周舒侗觉得她可以适当地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不然过不了心里这个坎。 不过几秒之间,周舒侗就衡量清楚,气呼呼站起身,进了里面寝室。 沈嘉远目瞪口呆看着皇后在自己面前变脸,转身离开。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二也意识到自己大意了,早在皇后问出那话的时候就老老实实跪下。心里哀叹做皇上的贴身上侍卫真是难,做不好是错,做太好也可能是错。他以为,这一次怎么都得受一顿罚,不曾想皇后就这么离去。唉,他倒情愿皇后斥责他一顿。等皇上出手,怕是轻不了。 他想的没错,沈嘉远拿皇后没办法,拿身边的侍卫可多的是办法。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嘉远一开口,白二头就埋的更低。 “自己去领罚吧。” 这……白二有点不敢相信,皇上对他的处罚这么轻。 白二离开后,李内侍小声提醒:“陛下,快进去哄哄皇后呀。” 帝后要是闹矛盾了,小皇子岂不是更遥遥无期?李内侍担忧得眉头紧皱。 寝室内,周舒侗累了一天,一躺下就困意来袭,迷迷糊糊睡的正香。 沈嘉远却误以为她在生闷气,因为他进来后,弄了好几次很大的声响,躺在床榻上的皇后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李内侍说要哄,可要怎么哄?骂人他就会,哄人,还真没干过。 他不高兴的时候,皇后是怎么哄自己的?沈嘉远努力回想。 送吃的喝的、按摩头、说好听的话……怎么每一样好像都不容易。 沈嘉远眉头紧蹙,最后还是艰难开口:“皇后……” 床榻上的周舒侗依旧没回应,连个冷哼都不给。 沈嘉远心理压力更大了,这会只觉得心有千千语,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又不能和她解释,自己这么做,也是因为前世吃过亏,这一世想选一个至少不古板迂腐的皇后。不要像吕幼兰,嘴里念着国家,心中只有母家。 这种重生之事,且不论能不能与人说,只怕说了也没人信。 咬咬牙,沈嘉远活了两世,第一次和人道歉。 “皇后,此事确实是朕做的不对……” 床榻上的周舒侗还是没回应,甚至呼吸渐渐重了起来。沈嘉远这才反应过来,人莫不是睡着了? 靠近一看,果然是。 他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只更认清了,怕是天大的事都不会影响皇后睡觉。 这样挺好的,至少他不用担心她不开心了会吃不下睡不着。 心微微有些苦涩的沈嘉远也换了衣裳,在周舒侗旁边躺下,却因没能及时得到周舒侗谅解,辗转难眠。 翌日醒来,周舒侗一时没想起昨日的事,睁眼就给了沈嘉远一个甜甜的笑容。 随后昨日的记忆慢慢清晰,笑容也慢慢收敛。 哼,狗皇帝。 周舒侗气哼哼起身洗漱。 一大早的,沈嘉远就经历了心情的大起大落。 两人洗漱好后,默默吃着各自食案上的东西。 周舒侗是一口接一口,吧唧吧唧,吃的可香了。沈嘉远心情沉沉,受她感染也吃了几口。 数次,他想开口认错。谁料才喊了句皇后,就被周舒侗以食不言堵了回去。 李内侍在一旁看得也是暗暗着急,陛下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哄回皇后。 终于等到帝后吃完朝食,李内侍忙说今日阳光灿烂,提议帝后可去御花园走走。 周舒侗微笑着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昨天走太久,腿酸了。” 这理由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自问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李内侍也只得陪着笑了几声。 “陛下打算休朝这段时间都不回太极殿吗?”周舒侗终于对沈嘉远是说了今天一来的第一句话,却……还不如不说呢。 他假装没看到她的不悦,嗯了声。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有种自己赖在别人家不走的错觉。 真是可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后宫,他为何要不安?他就不信,皇后会赶他走。 周舒侗是没赶他走,她不敢。这样给一点脸色,已经快撑破咸鱼的胆了。 哦了一声,她就沉迷在话本的世界不可自拔。 时间又过去了半天,偌大的两仪殿,只偶尔听到帝后二人翻书的声音。 对周舒侗来说,这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咸鱼的半天。但对沈嘉远来说,这却是内心煎熬极其难过的半天。 他觉得,半天已经是极限了。他必须要拿出一些处理朝政事务的果断来。决心已下,啪一声合上书。 因响声太大,周舒侗的注意力被拉回现实。 沈嘉远绷着脸喊道:“皇后。” “我、在。”周舒侗声音透露出些许怂,暗叫糟糕,话本太精彩,她忘了把握生气的分寸。不会把皇上给惹恼了吧。 “你还在生朕的气?”沈嘉远心里憋着一股不痛快,让他十分难受,他情愿皇后把不满都说出来。 “没……”周舒侗摇摇头,昨天是有点生气,但睡一绝醒来,真没气了。 一切都过去了,即使现在再生气也不能改变什么。仔细想想,当初沈嘉远也算帮了自己。若不是他告诉那几个泼皮的真相,只怕她真会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她不会傻到在这样的时代,和掌握了生死大权的皇上讲人权,讲平等,讲尊重。 沈嘉远以为她说反话,决定不管她怎么阻拦,都要一口气把昨晚就想说的道歉话语说出来。 “皇后,此事确实是朕做的不对……” 皇上是想道歉?周舒侗吓到了,连忙摆手,道:“不不不,陛下……” “听朕说完。” 沈嘉远一脸严肃,眉头紧蹙。周舒侗立刻闭上嘴,并抿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朕只是想知道,你是否适合做皇后,才让人在暗中观察了些时日。” 周舒侗不狂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可以不用再说了。可对不起三字,还是从沈嘉远口中说了出来。 在那一瞬间,周舒侗感受到了自己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因为心慌。不出所料的,在场所有宫女也都吓到扑通扑通跪下。 让一国之君说对不起,她承受不起呀。 猛虎落泪,,周舒侗准备跪下,虔诚认错。 谁知还没跪下去,就被沈嘉远拦住并拖起身。 只见他皱着俊俏的小脸,问:“皇后可以不生气吗?” “没、没有生气。”周舒侗摇着头,跟个拨浪鼓似的,眼角的泪都甩落了几滴。 沈嘉远终于舒了口气,神情轻松不少,但还是不放心又问了句:“不气了,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朕?” 好、好可怜。周舒侗忍不住伸手撸了撸他圆溜溜的小脑袋。 小矛盾解决了,两人又能好好说话了。 趁着他今日还对自己有一点理亏,周舒侗干脆趁机问,他为什么觉得吕幼兰觉得不合适。 想起上辈子她的所作所为,沈嘉远就打从心里厌烦,不答反问:“可还记得那次朕让你去劝跪在太极殿的大臣?” 周舒侗面上乖巧点了点头,心里却冷哼了声,呵呵,大热天故意折腾她来回跑,怎么可能忘。 “如果是她,你觉得会如何?” 周舒侗想起宁王府中秋宴那日的印象,想了下,小心翼翼假设道:“她会……苦口婆心规劝陛下纳谏?” 沈嘉远点点头,轻哼了声。可不就是这样。 一副贤后做派,却也免不了为吕家图谋。 哦……周舒侗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的不作为,无意中还正合他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舒侗:撸弟弟~ 谢谢7.19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成璧。”+5,“木子”+2,“祈愿”+10 影子这文是不是从文名到文案,到内容都欠妥呀? 呜呜呜,看有的一天就涨几十个……真的有点点羡慕,也有点点扎心。 第64章 变好 转眼之间,为期半月的休朝结束了,沈嘉远也回到了以前的忙碌日子,又或许比以前更忙碌。 而周舒侗,则继续在两仪殿当她的咸鱼。 即便她从不主动去打听朝中的事,偶尔还是能听到一些。比如前些日子,朝中又有不少官员被贬官抄家,具体因为什么,她不得而知;远在新洲的宁王有送书信回长安,但写的什么,她不得而知;也听闻工部的人为春耕焦头烂额,因为很多地区干旱,无法播种。 她只是听着,都心疼沈嘉远。 这一件一件的,都要他去定夺解决。 故而这一日,难得他过来,周舒侗罕见的体贴凑上前,要帮他捏捏肩松松筋骨。 对她的示好,沈嘉远向来不拒绝,手中的书一放,很自然地枕在她腿上,闭眼享受她的伺候。 看到他如此孩子气的行为,周舒侗无奈笑了笑,开始轻轻揉捏他额头。 如此近距离打量,才发现皇上的俊俏小脸消瘦了,颌骨都凸出来了。 这些日子明明都有按时吃饭,怎么瘦了? 难道是因为处在长身体的年纪,抽条了? 不过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变瘦了也只让人觉得他五官更加如雕塑得般精致。还有那头浓密的头发,又黑又亮…… 咦?周舒侗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沈嘉远竟然有白头发了! 周舒侗小心翼翼挑起那根白色的头发,心疼道:“陛下,你有根白头发了。” 沈嘉远被她伺候得舒服,漫不经心嗯了声,不是很在意长的根白头发。 曾听人说过,如果有了一根白头发,不及时拔掉的话,很快就会满头白发。虽然这些话一听就知是瞎扯,但周舒侗还是觉得这根白头发很碍眼,便道:“陛下,我替你拔掉吧?” 沈嘉远继续漫不经心嗯了声,随后像想到什么一样,忽然睁开眼,问:“皇后很介意朕有白头发?” “呵呵,怎么会。”周舒侗笑着否认:“只不过没有白头发,陛下看起来更好看。” 沈嘉远不是很信,却也没多说。第二天,批阅完奏章后,让人去太医署请了张太医。 张太医以为皇上身体不适,紧张得不行。来到一听,是因为长了根白头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把脉过后,张太医心里有了些谱。皇上是思虑太重,才会在这个年纪就长白头发。但他不能这么直接和皇上说,只得委婉提醒,要注意休息,不要想太多。 谁知沈嘉远不满意他这敷衍的说辞,脸顿时沉了下来。 张太医被这么一瞪,紧张得额头直冒冷汗,小声辩解:“陛下,过度思虑,确实也会让人早生华发。” “庸医。朕要的是有没办法缓解?” 身为帝皇,是不可能不去思虑,只是皇后好像很在意他长白头发,他还要注意一下。 “自然是有法子,医书记载,每日嚼颗芝麻丸,活到百岁发不白。”张太医笑了笑,对付白头发,太医署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活到百岁发不白?沈嘉远听得想笑,因为想到了他能不能活过二十岁的问题。 “太医署可有你说的芝麻丸?” “有的有的。”张太医忙点头,历代先皇,哪个不是三宫六院。那么多妃嫔,太医署怎么会不准备这些养颜之物。 沈嘉远满意点点头,吩咐李内侍,以后每日都要去太医署拿芝麻丸。 张太医离开太极殿后,长舒了口气。 没想到皇上竟也是注重仪容之人。 几天后,周舒侗知道了皇上开始吃芝麻丸的事,惊呆了。 那天她提示他有白头发的时候,明明毫不在意。怎么一转身,背着她养生了。才多少岁啊,要不要顺便提醒一下他保温杯里泡枸杞。 不对不对,那天他虽然应的漫不经心,却有很慎重问自己,是否介意他有白头发。莫不是误以为她介意,所以他才这般在意? 这么一想,好像通顺又合理。只是想通后,她反而更傻眼了。 小年轻可真是在意别人的看法。 这一事之后,周舒侗对沈嘉远不敢再这么随意,怕伤了他那颗少年的心。 又过去了一个多月,春末夏初,天气也慢慢变暖。又到了只裹着一床棉被就能好睡的舒服季节。每天清晨,周舒侗躲在棉被中看沈嘉远摸黑起身,偶尔会觉得当皇上也很可怜,虽然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却连想睡一天懒觉都不行。 整个春天,她明显感觉到沈嘉远过得不容易。 有些地方因为干旱,错过了春耕。去年她还觉得沈嘉远会不会是杞人忧天,今年春耕开始就面临这些问题,她真替沈嘉远庆幸,还好因为去年大修水利,不然今年至少有过半的地方不能顺利耕种。只是这成功春耕的地方,也让人担心是否会失收。 而宁王那边,原本计划是夏天就能回来,但现在春季都快过去了,却仍有很多问题没解决。 这个世界对每一个人,公平又冷酷。不管整个春天有多艰难,夏季还是如约而至。 这个夏天初始,也算有一些好消息。 成功春耕的郡县,有小部分地方收成不如往年一半,庆幸的是大部分地方的收成,因改善了耕种方法,都高了约三成。 这个好消息,让沈嘉远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一季能有这样的收成,至少今年不会出现饿死百姓了。 这个功劳,是皇后的。 沈嘉远一高兴,又一堆赏赐送去了两仪殿。 第二个好消息就是,林小慧顺利诞下一个儿子,周旺高兴坏了。在来两仪殿和皇后报喜的时候,还眼红红祈求了下,孩子弥月那日,可否亲临。 周舒侗拒绝了,这样做太明显了,稍有不慎,更让其他官员上赶着巴结周家。但却答应,会找个时间微服出宫去看看林娘子和孩子。 周旺本有些失落的,听到她愿意去看孩子,顿时又高兴了。 这日沈嘉远过来,难得的一脸姓高彩烈,给了周舒侗一盒金子,说是宁王妃在新洲带回的。 周舒侗接过一看,还是没加工的原始黄金矿呢,金光闪闪的,连她这个不懂金矿的人也知道,这定是成色极好的金矿。 把玩着这些矿石,周舒侗换冒出一个想法,不禁问道:“这金矿莫不是在新洲发现的?” 沈嘉远轻笑出声,不答反问:“怎会这么说?” 周舒侗一脸认真,说出自己的分析:“宁王妃不像是那种会送东西讨好别人的人,除非这矿石就是在新洲发现的。再则,今日皇上心情特别好,定是新洲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聪明。”沈嘉远忍不住轻敲了下她脑门,本想卖个关子的,没想到她一下子猜到了。 “不过这是暂时还没别人知道,皇后既然猜出,可不许说出去。” “明白。”周舒侗重重点点头,金矿这么重要的发现,自然是要保密,不然那些起了贼心的人豁出去抢怎么办。 看和金闪闪的金矿石,周舒侗忽然有种否极泰来的错觉。 也许是老天看到了沈嘉远的努力,终于要给他回报了。 一座金矿山,瞬间填补大梁国库长期不足的问题。 “对了陛下,我有件事想说。”周舒侗想起出宫的事,趁着皇上今日心情好,干脆一并说出来。 “何事?” “我父亲不是生了个儿子嘛,弥月礼我自是不方便出现的,但想找个日子,出宫看看林娘子。” 听到要出宫,沈嘉远下意识皱了皱眉,不过皇后这要求不过分,很快就允了。只是有些不放心,让她无比带上白二。 “成,没问题。”周舒侗笑得眉眼弯弯,心道,人心情好果然好说话。 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这一趟出宫,导致了一件差点影响她人生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沈嘉远:朕也是没办法,皇后馋我容颜。 周舒侗:食色性也~o(∩_∩)o 好开心呀,这文营养液蹭蹭蹭涨的。开心转圈圈~~这段比较忙,更新的短小了些。周末都尽量双更补补~~~ 谢谢7.20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木子”+1,“绥墨绾绾”+15,“MAP3U”+26 第65章 被威胁 周旺喜得麟儿,朝中自然有不少人借机送去贺礼。 自林小慧生下儿子以来,周府管家收礼收到手发软。仆人们都在背地里感叹,林娘子这个孩子,可真是旺周家。 仆人嚼舌根,本是容易惹主人不快的,但周旺听到这样的舌根,笑得合不拢嘴,当下就决定这月要给府里的仆人们多发一个月的月银。 这下仆人们就更高兴了,愈发打从心里喜欢这位新诞生的小郎君,更是从府里夸到府外。 得了皇上允许出宫的周舒侗,这日出宫去周家看林小慧和她儿子。马车走在坊间的大街上,就听到了几次小贩在夸周家新出生的小郎君。传的神乎其神,周舒侗差点以为林小慧生了个旺家小仙童。 皇后没有提前给个信,忽然出现在周家,可把府里上下紧张坏了。 周旺还没回,管家只得硬着头皮,把皇后安顿在正堂后,忙让人去把皇后亲临的事报给夫人。 这半个多月,因受林小慧生儿子的刺激,卢巧云看上去老了好几岁。没事也不爱出自己院子,不愿听到大家都在兴高采烈称赞小郎君有多可爱多有福气。 因为心情不好,经常责备家中的仆人,故而大家都会有些避着她。被派去请夫人的婢女害怕的眼红红。 听到皇后来了,卢巧云不仅没有欣喜,反而面目有些狰狞。 周舒侗进宫后两次回府,皆和林小慧有关,可真是给足了她颜面。 若是也肯给阿圆几分颜面,女儿的婚事怎么会这般艰难。更不会有后来的,和卢家也闹得不愉快。 她恨,恨周舒侗太心狠。 自林小慧进门后,她也在后悔,竟然信男人的喜欢能抵得过这岁月漫长。 她错了,她应该早点为周旺纳两个侍妾,早点生下儿子的,管他什么周家规矩,男子40无子方可纳妾。 若是早有小妾生下孩子,又有林小慧什么事,又怎么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生下周旺第一个儿子。 不是没动过害林小慧这一胎的念头,只不过太明白周旺对这孩子有多珍视,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做了这事,定不会容下她和阿圆。她再也禁受不起寄人篱下了。 不敢冒险,唯有忍。 一路百感交集,终还是来到正堂,跪迎皇后。 林小慧尽管还在月子期间,但听闻皇后来了,硬是坚持抱着孩子过来,比卢巧云还早到。 周舒侗见只有卢巧云一人,笑问:“阿圆呢?” 卢巧云面露难色,解释道:“阿圆染了风寒,怕传染给皇后,这才没让她出来。不然以她性子,知道你来了,肯定无论如何都要出来一见的。” 这话说的漂亮,周舒侗无法反驳。客套关心了几句后,注意力便一直在林小慧和她刚生的儿子上。 这个小婴儿很争气,完完全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哪怕还没长开,也漂亮极了。 周舒侗想到沈嘉远,他那般好看的人,以后的孩子一定也很漂亮吧。 在正堂陪着说了会话,周舒侗担心林小慧身子还没恢复,便准备陪她回房。 就在此时,那个被卢巧云说感染了风寒不便见人的周圆圆过来了。 周舒笑容顿了顿,她比过年期间在长安街偶遇的那次还要瘦上几分。如今的周圆圆,瘦得怕是能比美赵飞燕了。 婚事不顺对她打击就这么大?周舒侗毕竟是现代人,来到这时代后又是顺顺当当进了宫,没体会过这种苦恼,无法置身处地去想。 卢巧云见到自己女儿也是吃了一惊,怕她一开口就揭穿了自己刚才撒的慌,忙抢先开口道:“阿圆,你的风寒没好怎么到处走,小心传染了皇后和孩子。” 这话成功让周圆圆怔怔站在大门外,停下了脚步。 半响后,她远远朝皇后行了个礼,提出有话单独想和皇后说。 卢巧云担心她干出蠢事来,叱喝道:“阿圆,休得放肆,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一起说?” 周圆圆冷笑出声,看了眼自己母亲,满眼绝望和恨意。 这一眼,让卢巧云既心疼又心慌,真恨不得上前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搂入怀好好安抚。 她的阿圆,为什么这么苦。 小时候不受生父疼爱,长大一点又跟着她寄人篱下,受尽白眼。好不容易过了两年好日子,就又跌入深渊。 她好恨。 周舒侗没有拒绝她这要求,对卢巧云和林小慧道:“今日来的目的也达到了。既然阿圆有话与我说,你们暂且先回吧。” 她真不知这一年多,周圆圆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从一个有着玲珑剔透心的少女,变得这般沧桑麻木。 她忍不住好奇,想听听她到底想和自己说什么。 林小慧很干脆,抱着儿子退出正堂。 卢巧云一脸担心,想再寻个理由留下,被周舒侗三言两语驳了回去。 不放心的她,即便走远后,也一步三回头,忐忑不安看着女儿走进大堂,又看着伺候的婢女被全部遣了出来。 阿圆,应该不会失去理智做啥事吧。 卢巧云不敢走远,在一长廊坐下,让人时刻关注着正堂那边。 周家正堂内,只剩周舒侗和周圆圆。 即使这样,周圆圆还是不放心,转身把门给关上了。 白二不放心,立刻制止。 周圆圆冷冷看向周舒侗,讥笑道:“殿下莫不是怕我害你?” 周舒侗坐在榻上翻了个白眼,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怕你害? “白二退下。” “殿下……”白二不放心,皇上一再叮嘱,出宫无比要保护好皇后安全。 周舒侗看出他的担心,笑道:“且放心,若我在周府有个不测,陛下怕是要把周卢两族都给灭了。” 这话真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周舒侗自以为在沈嘉远心中有多重要。 而是,她是沈嘉远的皇后。以他的性子,绝对吃不下这亏。 听到灭族二字,周圆圆紧抓住门檐的手微微发抖。白二退下后,还是咬咬牙把门关上了。 再无别人干扰,周圆圆反而有些犹犹豫豫了,看的周舒侗先急了,道:“瞧你一副来势汹汹,怎么给你机会单独和我说话了,却这般畏畏缩缩。” 被一刺激,周圆圆眼红了,气呼呼道:“殿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耐心了?我接下来要说的,是件大事,自是要斟酌一番。” “行,给你时间斟酌。”周舒侗倒想看看她能说出什么大事,需要这么大阵势,遣退所有人。 周圆圆上前两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周舒侗,一字一字道:“那次鬼门关走了一圈后,殿下似乎忘了一件事。” 周舒侗知她是故意恐吓自己,心却不受控制咯噔了下。 还好在掩饰情绪方面,她始终胜周圆圆几分,笑吟吟道:“是吗?忘了就忘了呗。” 周舒侗知道,此刻周圆圆肯定是希望自己很在意她的话,并套在里面。她偏不。连芯都换了,还管什么重要不重要的事。 “你……”她的毫不在意让周圆圆始料不及。若不是眼前这人样貌和之前一样,她真会怀疑周舒侗换人了。 稳了稳心绪,周圆圆又道:“殿下可还记得卢斯庆表哥?” 是什么鬼?卢巧云嫂子不是只生了一个儿子吗?怎么又蹦出一个卢斯庆?卢家人取名可真是难听。斯庆,说快点还以为是私情。 周舒侗毫无反应,让周圆圆很困惑。 她看上去,真不像是装的。 周圆圆也曾想过,周舒侗自缢救回来后,是刻意不提卢斯达还是真忘了。不管是哪种,于她而言也是好的,故而决心闭口不提。 如今看来,莫不是在鬼门圈转了一圈,真不记得了? 没关系,反正现在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了,周舒侗忘了,再好好帮她回忆回忆便是。 “石榴树下,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君……” 这个开头,不妙。 周舒侗微微皱眉,却也能稳住心神,听周圆圆往下说。 听完后,周舒侗揉了揉额头。 大概懂了,就是原主和周圆圆这位斯庆表哥,在石榴花开的季节一见钟情了。但在这个时代,自由恋爱是不存在的。故而哪怕原主对斯庆小郎君有好感,也只能是暗暗藏在心里,顶多偶尔在周圆圆帮助下书信传传情。可即便是这书信传情,也已经是大事了。 难怪原主对周旺要送她进宫这么大意见,原来心有所属啊…… 只是,为何原主别的记忆她都能接受,唯独和卢斯庆有关的,却是半点都没?按理说越是重要的人不是应该越印象深刻吗? 除非……这人与原主而言,是刺激,是伤害,原主才选择性失忆…… 不会吧,不至于吧,且不管沈嘉远戴不戴这绿帽,这枝红杏她可不摘。 · 在太极殿批阅奏章的沈嘉远莫名连打了几个喷嚏,李内侍怕他着凉,忙去把冰块挪远了些。 放下手中沾有朱砂的毛笔,沈嘉远问:“皇后出宫多久了?” 李内侍想了想,笑着答道:“也有一个半时辰了。” 才过去这么点时间?沈嘉远拧眉。为何他总觉得皇后出去快半天了。 不高兴。 静不下心来批阅奏章,沈嘉远干脆不批了,吩咐李内侍备马。 这突然的吩咐让李内侍有些莫名其妙,随后一想,露出慈母微笑。 陛下定是想亲自去接皇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舒侗:清清白白周舒侗~ 沈嘉远:从没试过这么生气,气到失去理智要放大招。 谢谢大家的评论,还有灌溉营养液。二十万字了。 最近又开始睡不醒了,好多事都打不起精神来~不知道是不是夏乏。 写文后好久没看电视了,有什么甜甜的电视剧推荐吗?想屯着,以后休息看看,嘻嘻。 谢谢“jueze10124”灌溉营养液+1,“Zq梅”灌溉营养液+20,“千秋墨雪”灌溉营养液+1,还有‘祈愿’小可爱地雷一颗~mua 第66章 听到了吗 周舒侗终于有了点反应,不然周圆圆就要绷不住了。 方才说了那么多,却还一点反应都没,可把她紧张坏了,甚至怀疑以前自己帮忙送出去的那些书信是假的。 “殿下想起来了?”周圆圆脸上开始露出一点点得意,微微勾唇笑了。 周舒侗一脸真诚,道:“并不,是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所以我也不认为你说的就一定是真的。” 周圆圆笑容僵住了,瞪大眼睛看了她半响后,终于抑制不住嘶吼道:“怎么可能一点都想不起来?我还替你和斯庆表哥传过几回信啊。” “那信呢?”周舒侗坦坦荡荡,毕竟这事是原主干的,不是她。 所有酸甜苦辣忐忑不安的心理历程都是原主的,若是周圆圆连证据都没,她更能撇的干干净净。 周圆圆急了,她手中怎么会有那些信。 斯庆表哥在周舒侗进宫后,就把信销毁了,生怕给他和卢家带来祸害。而周舒侗这边,周圆圆偷偷翻遍了她住的屋子,也没找到,想必也是销毁了。还在心里暗恼,没想到她这般小心谨慎。 周舒侗看出她拿不出证据,心更定了,笑眯眯问:“没信啊?那我岂不是更难回想起来?” 周圆圆快崩溃了,她怎么会想不起来! 之前一直不敢提这件事,因为很清楚,当日就是拿卢斯庆来刺激周舒侗,她才会最终自缢的。不提最好,当时多怕她把自己拖下水。 这时再提,是没办法了。再不拼死一搏,她的人生就没有希望了,所以才会冒这么大风险威和周舒侗谈。 所以,怎么可以想不起来! 周圆圆再一次嘶吼质问:“你以为想不起来,就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周舒侗一脸无奈,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只是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再则,是真是假又如何?昨日种种昨日毕。阿圆,你今日把这事说出来,到底有何目的,不妨直说。不然再过一会,我就要回宫了。” 周舒侗怎么能这样!周圆圆越听越慌,甚至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目的是什么?周圆圆眼神闪过一丝迷茫。她想让皇后帮忙撮合自己和柳二郎的婚事。这对皇后来说轻而易举,可对她来说却几乎可以说是奢想。 这意识让她很痛苦,她求而不得的东西,对周舒侗来说,可能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强烈的自尊心,让周圆圆不愿意求周舒侗,所以才打算和她交换。 对,是交换,不是祈求。只要她帮自己促成这事,这秘密便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咬咬牙,周圆圆道:“听说柳夫人在帮柳二郎说亲,我想殿下帮帮我。只要你肯帮我,我愿意替殿下永远保守这秘密。” “你在威胁我?”周舒侗开始有些不悦,她讨厌被人威胁。上辈子做社畜,隔三差五领导威胁着吼‘你还想不想干了’。到如今,她身为大梁最尊贵的女子,还要被人威胁?像样吗? 周圆圆忙解释:“不是威胁,是交换。” 呵呵,好一个交换。 周舒侗不想再和她说下去,真是多说一句都觉得厌烦。 站起身,她道:“所谓交换,需求一定是双方的。不好意思,我不想跟你做这个交换。” 说完,向大门走去。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周圆圆怎么能让她就这么出去,忙跑过去拦住,神色慌张道:“这对殿下来说并不难。” 周舒侗冷冷看着她,淡声道:“阿圆,你似乎没听清楚我的话。我说的是‘不想’。” “殿下就一点都不担心?”周圆圆不信,这种稍有不慎就身败名裂的事,哪个女人能不在意。 “周圆圆,你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问这句话。无凭无据,那可是造谣。造谣大梁皇后,你掂量过吗?”说完,轻轻一推,本只是想推开她的,谁料周圆圆竟就这么跌坐在地上。 周舒侗也不管,继续向前。 打开门,她吃了一惊,诧异道:“陛下,你怎么来了?” 沈嘉远就站在门口,冷着脸。 再望了望远处的白二和阿翠,两个人面上并无异常,相反的还有些暗暗啊窃喜。想也知道,定是误会沈嘉远突然来周府,是想要给她惊喜。 还真是惊惊惊惊……空的欢喜。 周舒侗不知道他站在这里多久了,是否有听到她和周圆圆最后的那番争吵。 美目一转,她又喊了声陛下。 沈嘉远嗯了声,目光从周舒侗挪到周圆圆身上。 周圆圆在听到周舒侗喊那一声陛下的时候就吓得脸色惨白,跪在那根本不敢抬起头。心里同样担心着,皇上站在这里多久了?是否有听到她和皇后的争吵?很后悔,为何她要克制不住情绪,那般嘶吼。 · 回宫的路上,周舒侗舍弃了自己来时的那辆马车,坐上了沈嘉远那辆更宽敞的。 沈嘉远脸色一直很难看,周舒侗大概猜到,他定是听到了自己和周圆圆最后的那番谈话。暗暗叹了口气,她觉得有些冤,有些苦恼,也有些担心。 这祸是原主闯下的,可她既然夺舍了这身子,自是好与不好都要一并受的,她没意见。对着周圆圆她可以云淡风轻,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对着皇上则没办法了。一是担心惹得皇上厌恶,她日子定不好过。二是这一年多来,她和皇上的关系越来越和谐,她真的不想因为别的饿事两人生了嫌隙。 可眼下让她苦恼的是,要如何和皇上解释?总不能和他说,陛下,现在的周舒侗已不是过去的周舒侗吧。 若是安抚不好沈嘉远,他会不会又变回那个折腾人的小祖宗? 苍天,人生为什么不能平平顺顺呢! 长痛不如短痛,她还是好好和沈嘉远谈谈吧。 “陛下,你是不是……” “皇后今日可看到了阿弟?” “看到了。陛下,刚才……” “可长得可爱?” “还行。”都什么时候了,谁还关心他可不可爱,周舒侗满脑子都是想和沈嘉远说清楚,略有点焦急道:“陛下,我想……” “皇后,朕有些累,想静一静。” 沈嘉远一句话堵得周舒侗哑口无言,也愈发让她肯定,沈嘉远一定是听到了。所以才这么不高兴,话都不许她说。 周舒侗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委屈的情绪,撅起嘴,忿忿坐在一旁。心里恨恨道,太欺负人了,哪有不听人解释的。不听人解释,是很容易憋出心理疾病的。 一路无言回到宫中,沈嘉远又借口太极殿有很多奏章要批阅,今日就不去两仪殿了。 周舒侗急的直跺脚,想好好和他说说话的时候,他偏不配合。 这一夜,破天荒的,周舒侗失眠了。 又叫来阿翠,问她皇上到了多久。 阿翠想到周府管家战战兢兢领着皇上过来的那一幕,就忍不住捂嘴笑“在门口站了一会殿下就出来了。” “一会是多久?”周舒侗算是体会到这时代没手表的痛苦,这一会,是一秒钟呢,还是一分钟呢,真急死人了。 阿翠摸了摸脑袋,不知该怎么说:“一会就是一会呀。” 周舒侗服了,觉得自己必须想个办法搞清楚这个一会是多久。 冷静冷静,周舒侗,你能想出办法来的。别急,冷静。 几个深呼吸过后,周舒侗闭目苦想。 冷静下来后,终于给她想到了个办法,简单粗暴的蠢办法,就是和阿翠重现现场,估算皇上站在门口的时间。 阿翠配合着在门口进进出出几次,周舒侗终于弄清楚了这一会是多久。 傻乎乎的阿翠还没看出周舒侗的焦虑,配合着重现完现场后,没忍住,又道:“殿下,陛下待你可真好。” 周舒侗:“……” 傻阿翠,你还是太天真了。 站了一会她就出来了,那沈嘉远应该没听多少。 回想了下和周圆圆的谈话,周舒侗分析,沈嘉远应该只是听到了周圆圆恳求帮忙撮合和柳二郎的婚事以后的那些对话。 还好还好,没听到那些什么石榴树下,书信传情。不然,她怕是要打入冷宫了。 心没那么慌,困意也就来了。周舒侗回榻躺下。 习惯可真是可怕的东西。春节以来,沈嘉远几乎都是留宿在两仪殿,两人躺下后通常还会闲聊一会才睡。今晚,宽大的床榻只睡了她一个,还真是不习惯啊。 而在太极殿的沈嘉远,同样是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 到了下半夜终于熬不住了,气呼呼起身,且连衣服都不想换,就这么穿着中衣坐上龙撵,摆驾两仪殿。 他到的时候,周舒侗刚迷迷糊糊睡着。但沈嘉远却误以为,自己在太极殿辗转难眠,皇后一人在两仪殿却睡的极香,心里更难受了。 · 周府。 放衙回到加重的周旺听管家说,皇后和皇上前后都过来了,懊恼得直跺脚,叱骂管家为何不立刻遣人去叫他回府。 管家战战兢兢解释:“皇后不让,说只是微服过来看看林小娘和小郎君。” 周旺气到说不出话,指着管家你啊你啊说不下去。末了又问皇上过来的情景。 听到说连一杯水都没端上,也没全府跪迎,周旺吓得差点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睡前都喜欢听着歌刷一遍评论、旧文、微博。晋江正版读者为什么被叫做小天使小可爱,因为真的太暖了。打卡加油撒花,勤勤恳恳灌溉着写文的作者~~所以每天更文都会很开心。希望看文的小天使们也都天天开心。O(∩_∩)O~ 也不知高考是不是可以查成绩了,祝考试的小朋友金榜题名,考入理想大学。 第67章 爱情的痛 因为昨夜睡的晚,第二天沈嘉远起床的时候,周舒侗都还沉沉睡着。 此情此景,让沈嘉远那半肚子气给凑足了一肚子,不过看皇后睡的这么沉,终究还是没让人唤醒她,独自带着一肚子闷气去上朝。 周舒侗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从睁眼那一刻,就觉得今日大家不一样,每个人都是一副‘你终于醒了’的表情。有那么一刹那,她差点以为自己睡了两天。 坐在铜镜前梳妆,周舒侗终于忍不住了,问正在帮她梳头的知书:“你们今日怎么回事?” 知书似乎就在等着她开口般,连忙道:“殿下,今早陛下走的时候脸色不好。” “皇上过来了?”周舒侗吃了一惊,昨夜他不是待在太极殿吗? “下半夜过来的呀,殿下不知?”知书想哭,昨夜皇上过来的时候那么大动静,殿下一点都不知? “我……我睡着了。”周舒侗也有些不好意思,真的一点都没印象。昨晚她辗转难眠,下半夜才睡着,兴许是这样睡得沉了些。 不过沈嘉远大半夜还过来干什么,还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绝对不承认是自己睡的太沉)。 心里虽然嘀咕着,也还是忍不住问贴身宫婢:“陛下脸色怎么不好了?” 昨天没和他解释一二,小皇帝不会自己脑补出一出戏吧。 “就……”知书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挠了挠头,用了自己能想到的最可怕的语句表达道:“一副欲杀人的样子。” 周舒侗:“……” 他不都这样吗?她宫里的宫婢们是不是失忆了?才过了几个月好日子,就忘记了过去几年的炼狱生活。 不过沈嘉远已经很久没在两仪殿黑过脸,这次能让知书用‘欲杀人’来形容,怕是阴霾到了极点。 估摸了下时辰,周舒侗决定去太极殿,陪沈嘉远一同吃午饭。 得解决的心结始终得去解决,虽然她也还没想要如何跟沈嘉远解释。 今日早朝,任谁都察觉出了皇上不高兴,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喘,更别提说事。最后早早退朝。 大家都在心里猜测,皇上心情不好,怕是和多地失收有关。出了宫,但凡有资格说教的,都跑到工部吴尚书跟前,鼓励他要扛住。 吴德本来没多想的,可一个个都这么跟他说,心真慌了。回到工部衙门,就召集所有部下想办法。 而沈嘉远,下朝后,坐在太极殿内,是做什么都定不下心来。 昨夜他让白二连夜去调查卢家,到这个时辰,白二都还没回来。他真是既怕白二调查处什么,又怕白二调查不出什么。 登基这么多年,第一次坐在案几前半天,却什么事都没干,脑海里乱的跟浆糊一样。 昨日在周家听到的那一点,他没办法理清整件事。 听皇后的语气,她是一点都不在乎的。对,压根就不在乎。 这一切定是卢家人勾结卢巧云母女的阴谋,妄想设局陷害阿侗。这事卢巧云又不是没干过,之前不还找泼皮想毁她清誉吗? 沈嘉远想着,都想把卢斯庆撕成两半。还有那个帮着卢斯庆送信的周圆圆及她母亲,也一并剁了。 胡思乱想的时间煎熬又转瞬即逝,眨眼就快到午时,李内侍来问是否要传膳。 沈嘉远火气正盛,气呼呼怒道:“不吃。” 李内侍心疼,可也清楚皇上心情这么不好的时候,再劝也是枉然。 怎么会这样,昨日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呀,皇上还亲自去周家接皇后。不过从周家出来后情绪就开始有些低落。当时他还以为,陛下是看到皇后和妹妹在争吵,不高兴皇后回家受委屈。但昨晚那反常的举动,他就知道想错了,陛下的不高兴怕是和皇后有关。 解铃还须系铃人,怕是只有皇后能哄得皇上开心了。 正想着,皇后凑巧就到了,可把李内侍高兴坏了,忙走出殿外去迎接。 周舒侗一见到他就问:“陛下呢?” 李内侍眉头一皱,忧心忡忡说道:“陛下在里头生了半天闷气,连饭都不吃。” 周舒侗心沉了沉,看来此行有些艰巨。 门再度被打开,沈嘉远头都没抬就怒斥道:“不是说了吗,朕不传膳。” 周舒侗:(⊙o⊙)小可爱不可爱了,呜呜呜,又变成小祖宗了。 “陛下……”她柔声开口。 听到是皇后的声音,沈嘉远猛抬起头,心中闪过一阵喜悦,却又很快沉了下去。 他抿着唇,不应话。 周舒侗笑了笑,看出他虽然抗拒,但还好,比昨天好。昨天的沈嘉远,可是话都不想听自己说。今日看着脸色虽然更不好,但至少愿意听自己说话了。 她关上门,走到沈嘉远对面坐下。 眼下倒也是个沟通的好时机,偌大的太极殿,只有他们。 “陛下,你可是在生我气?” 来的一路周舒侗都在想要怎么解释,怎么哄,可看到沈嘉远这气呼呼又委屈巴巴的样子,她忽然不想迂回了。 眼前这个少年,不管脾性如何暴戾,但对自己确实是真性情。 关于卢斯达,她没有从原主那得到半点记忆,所以也真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和沈嘉远说。 唉。 “皇后为何叹气?”沈嘉远崩着脸,语气还带了点控诉。无声在说,朕都没叹气呢。 周舒侗眨了眨眼,带了点无奈说道:“陛下,我就是觉得挺一言难尽的,忍不住叹了口气。” 沈嘉远冷哼了声,道:“谁一言难尽还不知道呢。” 言下之意,他才是那个一言难尽的人。 想想,也没哪个皇上当的像他这样,他也是真没想过,自己贵为大梁皇帝,竟然也有苦不堪言的一天。 他这话,周舒侗怎么会听不出另一层意思,于是又叹了口气,一脸诚恳和他坦白:“我也不敢问昨日陛下听到了多少,但我想告诉陛下,也许,我可能因为年少无知做过蠢事,但绝没喜欢过任何人。” 没喜欢过任何人……沈嘉远觉得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把压在他心上的碎石挪走了一些,心脏没那么疼了,整个人也顿时舒坦了许多。 “……我真的也想好好和陛下解释解释周圆圆所说的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是……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半点都不记得她说的那些人和事。” 半点不记得……沈嘉远忽然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头顶那一片误会被她三言两语吹散了。虽然很不甘,却也没半点不悦。 周舒侗完全不知道沈嘉远心境的变化,正在苦思冥想如何组织语言。唉,若是能直接说她灵魂是穿越而来的,多好。 真的想不到什么好说辞,苦着脸最后说道:“陛下,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不是以前那个我了。” 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好苍白无力。 果然,沈嘉远嗤笑出声,冷冷道:“难不成你以为自己不再蠢了?” 周舒侗坐正身子,心道,少年,人身攻击就不对了喂。 嘴上也不甘心的小声辩解道:“聪明人也有做蠢事的时候……” 沈嘉远咬牙,想到自己。心中无比赞同她这句话。 可不是么,因她,他可干了不少蠢事。 “……陛下,不是我想狡辩。而是我觉得,对于我根本没半点记忆的事,总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沈嘉远嗯哼一声,心很不争气地去认同她这话。 抓住这一丝松动,周舒侗一鼓作气,终于哄得沈嘉远肯吃饭。 用过饭后,周舒侗又下了狠心,在太极殿陪他到太阳西下。 中途白二有回来,见皇后一直在,也很识趣的没打扰。沈嘉远被皇后哄得正舒心,也没急着要白二告诉打探到的消息。 夕阳西下,感情深厚的帝后又一同移驾两仪殿。 直到夜渐晚,沈嘉远躺在床上,听着皇后匀称的呼吸声,这才后知后觉回味过来她说的那句话。 绝没喜欢过任何人…… 沈嘉远心又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很快就周六日了,很快就能双更弥补这日的短小。 这一章可卡的影子好苦呀~~23:50才赶出来。 谢谢一白和祈愿小可爱的地雷啊~~么么哒。 第68章 谣言 哄好了沈嘉远,周舒侗决定正面出击,调查一下卢斯庆和原主是怎么回事。然而沈嘉远却在这时候提出,想带她去行宫避暑。 这建议让周舒侗莫名心痛,毕竟她也听说,翠微宫坐落在山清水秀的终南山,夏有寒泉,地无大暑。对于苦夏的她来说,极具诱惑。 于是,几乎没怎么挣扎,周舒侗就倾向于去行宫避暑,把调查卢斯庆的事押后。 但身为贤后嘛,心里在想,面上还是会客气问几句,这样是否会影响皇上处理朝政事务。 沈嘉远看穿不说破,微笑着反问:“若是朕说有影响,皇后是否决定不去?” 周舒侗眉眼弯弯,道:“若是有影响,我也可以一个人去的。” 沈嘉远:“……” 让皇后一个人去翠微宫是不可能的了,安排妥当一切后,沈嘉远登基以来第一次去行宫避暑。 这事一传出,坊间关于皇上宠爱皇后的传言达到了鼎盛。 可不是么,这么多年来,皇上都没去过一次行宫,如今为了皇后破例,这都不算圣宠,那什么才是。 周圆圆觉得自己好像被诅咒了般,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外面,总能听到旁人在窃窃谈论皇上如何如何宠爱皇后。特别是这一次行宫避暑,长安大街上,不管是赶路的行人,还是做生意的摊贩,开口闭口都是翠华宫、皇上皇后。 从街头走到街尾,周圆圆彻底疯了,做了一件但凡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去做的事。 远在翠华宫的周舒侗不知道,她不过离开几天,长安城内有关她的流言蜚语就在肆意传播。关键词:皇后待嫁闺中、私会外男。 周旺听到这样的流言蜚语,顿时吓得脸色铁青,当下就去找京兆尹,让他务必揪出这造谣者,遏制这可怕的流言。 京兆尹也是惊出一身冷汗,不用周旺吩咐,自然也会这么做。 比周旺和京兆尹还惊慌的,是卢斯庆。 一听到这样的流言,他就猜想,这会不会是周圆圆母女干的? 他一介侍妾所生的庶子,开始还纳闷,卢巧云怎么会邀他过府。但几次在周府巧遇周舒侗后,有着玲珑剔透心的卢斯庆明白过来,这是姑母在给他制造机会。 想他一介庶子,是想都没想过能娶长安贵女为妻。故而明知道姑母是别有目的提供了这样的机会,他还是想把握住。于是费尽心思吸引周舒侗的注意。 他成功了,天真烂漫的周舒侗果然被他所吸引。 但周舒侗受生母影响,骨子里还是恪守礼数。两人互赠了几次诗词后,她便写了一首诗,暗示两人不便再往来。 开始他还急的团团转,深知自己能抓住的贵女不多,错过了周舒侗,很可能再也没机会了。但很快,他便听到了风声,周舒侗很可能会进宫。 思考了几天,分清利弊后,卢斯庆不敢冒险,很干脆放弃争取,也把过去周舒侗赠自己的诗词烧成灰烬。 也是在这一次痛定思痛后,他更加认清,一个庶出之子,是真的没有多少资本的。 以前他敢幻想一下,不过是想着,若是生米煮成熟饭,周舍人也得依着女儿。但现在,若是他敢生米煮成熟饭,坏了周舍人的图谋,怕是会被直接弄死吧。在卢巧云眼里,他不过是一颗利用的棋子,他才不会傻傻去相信她会看在他也姓卢的份上,救他一命。 且皇家意属的女人,他真的没那胆量再去肖想。 然而没多久,他从嫡母那隐约听到了些关于周府的传闻,周舒侗自缢未遂。 可把他吓得不轻,担心自己用力过猛,周舒侗提出绝交后反悔,甚至痛不欲生,做出傻事。 那段时间,他日夜担心会受她牵连,整日吃不下睡不安。 还好这事最后不了了之,他没去确认周舒侗自缢未遂是真是假,只知她活得好好的,入了宁王妃的眼,最后顺顺利利进宫,成了大梁最尊贵的女人。 一年多过去,那些只有卢巧云母女知道的,他和皇后的曾经过往,为何会甚嚣尘上? 定喝她们脱不了关系! 又惊又气的卢斯达,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冲出卢家,去了周府找卢巧云母女。 卢巧云病了,连日来连院门都没处,听到卢斯庆找,想也没想拒绝接见。但话刚落音,又觉得不安。 卢斯庆少年老成,从来不会主动来周府找自己。这次突然过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犹豫了下,卢巧云又见了他。 卢斯庆一见到卢巧云就问,这事是不是她干的。 卢巧云听得一脸懵,这些日子她都待在自己院子里养病,什么事是她干的? 但能让卢斯庆如此失态,想必也不是小事。 屏退了所有婢女,卢巧云弱弱问:“现在可以说清楚了,什么事?” 卢斯庆咬牙切齿,道:“是不是你故意让人散步皇后和我的事?” 卢巧云闻言脸色大变,激动地猛咳嗽,好半响才止住。 “荒……荒谬……我怎么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 说完,忽然生出不妙。她肯定自己没有,但阿圆……莫不是阿圆…… 卢巧云和卢斯庆两人想到一处去了,对视一眼后,脸色甚是难堪。 · 翠华宫的舒适程度,打开了周舒侗一扇新的世界大门。 什么叫天然空调,这就是。 什么叫天然氧吧,这就是。 什么叫仙境之地,这就是。 不过几日,就让她做了个决定。以后当上太后了,就在翠华宫养老。 呼吸着最新鲜的空气,享受着最宜人舒适的寒泉。吃丰富多样的野果子,看美丽怡人的山间景色。 这日子她给一百分。 想必她的怡然自得乐不思蜀,沈嘉远可忙多了。 虽然因避暑免了早朝,但朝中事务还是不减半分的,也辛苦了那些每日往返长安和翠华宫的臣子们。 皇上处理政务的时候,周舒侗也不打扰,一个人在这山间玩,晚上睡前再叽叽喳喳和他分享着自己今日的新发现。 这一晚,周舒侗照旧和他说着今日早上在林中教宫婢如何分辨哪些蘑菇有毒,哪些没毒。 按往常,沈嘉远听后一定会夸奖几句,但今夜,他似乎有些情绪低落,听完后而不过是嗯哼了几声。 周舒侗以为是朝中出了什么事,体贴关心道:“陛下,可是旱情有些失控?” “没有。”沈嘉远声音沉沉。 “可是新洲那边传来坏消息?” “没有。” “可是……”周舒侗想不出什么了,许久没被沈嘉远这般冷淡对待的她,忽然有些不适,也有些委屈。 她说了那么多,他就几个字。 发现皇后突然沉默了,沈嘉远收回心神,关心问她怎么了。 周舒侗闷闷道:“有些累了。” 沈嘉远信以为真,便说早些睡。 周舒侗气呼呼躺下,背对着他。 沈嘉远心中有事,也没在意这些。 其实他的怒气在白日里已经发泄过了,这会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心就是沉沉的闷闷的,轻松不起来。 暗卫告诉他长安城那些关于皇后谣言的时候,他真的气坏了。心道自己下手还是晚了。 特意带皇后来翠华宫,为的就是动手解决卢家的时候,不影响到她。 白二那一天一夜调查得到的信息,验证了他的猜想,卢斯庆果然是个阴谋。 虽然皇后与他写过几首诗词,这一点让他好生气好生气。但一想到他们三人这样欺骗伤害善良单纯的阿侗,他心就好痛好痛好痛,也就不舍得对她生气。 黑暗中,沈嘉远咬牙切齿。对阿侗使坏在前,现在又想毁她名誉。就别怪他下手太狠。 他可不稀罕做什么明君,暴君解决问题,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影子去买了奶茶,准备奋战写个粗长章的~~~结果天不如人意,我的小笨车出故障了。 过程一言难尽,心情也是酸涩不已。明天还会有第二更,在中午12-14左右,更完还要去修车……【捂脸】,也许这就是生活吧,总要有些问题来调节的。 谢谢木子小可爱的地雷,还有落葵小可爱的营养液。 第69章 皇帝出手 这个夏天是周舒侗度过的,最舒适的夏天,但就是太短了一点。 她以为,他们会在翠华宫住到夏天结束,谁知道不过一个月,就要回宫了。 回宫前一晚,她依依不舍问皇上:“陛下,我们不是来避暑吗?” 沈嘉远点了点头,问:“不想走了?” 周舒侗不好意思笑了笑,小声道:“不是还没过大暑吗?” 沈嘉远明白过来了,皇后对避暑有所误会啊。于是和她解释,历代先祖避暑,也不过是避盛暑中最热的那十来天。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属史无前例了。 说完似想到什么,补充了句,道:“也不算史无前例,万妃得宠的时候,在玉华宫住了整整两个月。” 提到万妃就想到意王,想到他们的下场,周舒侗不挣扎了,乖巧跪坐,笑眯眯道:“陛下,我已经收拾好了,明天准时启程回宫。” 来日方长,她不必急这十天半个月的。在这美美过了一个月,也该知足了。知足常乐嘛。 宽慰着自己要知足常乐的周舒侗不知道,在她离开皇宫的一个月时间里,长安城一片腥风血雨。 简单来说呢就是,原本攀上了周阁老,势头大好的卢家,突然犯事了。具体犯了什么事,众说纷纭,但有一件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卢家竟是长安城最大一家地下赌坊的幕后持有人之一。多少美满家庭因为这个地下赌坊,落得个家破人亡。 故而对卢家被抄家流放并三代不得参加科举的判罚,纷纷拍手叫好。他们被押出长安城之日,许多百姓挤在长安街头,吐唾沫怒骂。 谢韵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们卢家不过就是做点小生意的商贾人家,怎么就成了长安城最大地下赌坊的幕后持有人了?要知道,另一个幕后持有人,那可是一品公爵。就她那个废柴夫君,怎么可能攀交上这样的尊贵的人物?且这地下赌坊在长安存在了几十年,树大根深,就连官家也要给几分薄面,怎么突然说抓就抓了?她真有一种自家夫君做了替死鬼的错觉。 以前她总渴望能结交多一些权贵,这事让她彻底明白到,像他们这种人家,真攀附上了和自己身份地位不对等,也不过是那些人手里随时能牺牲掉的玩意。 但这一切都无法回头了。谢韵深知,他们卢家,完了。 这一切快得,彷如一场梦。 卢巧云从周旺口中得知卢家出事的时候,一切已经无力回天,只不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就她的那个大哥,怎么可能有那能力开地下赌坊? “郎君,一定是冤枉的,你要帮帮我们卢家。”卢巧云慌得眼泪直流,抓住周旺苦苦哀求。 周旺本是过来警告她,卢家早就被大理石秘密盯上,她切不可做出祸害周家的蠢事。可看到她哭得这么凄惨,狠心的话说不出,反而柔声劝解起来。 “卢家这一次,是神仙也救不了的了。这可是皇上亲口要求彻查,大理寺不会给任何人情面的。” 许久没听过周旺这么温柔和自己说话,卢巧云百感交集,若不是出了这事该多好。此时她根本没心思去贪恋这一丝温柔,满心思都是在担心父母兄长侄子的性命。 “郎君,那些都是我至亲呀,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不能。” 卢巧云不死心,努力想给兄长想个开脱的理由,猛地灵光一闪,想到了前些日子关于卢斯庆的那些谣言,忙道:“会不会是皇上知道了那几天坊间的流言?这是假的,郎君,你去和皇上解释一下,都是假的。他若不高兴,要如何处理斯庆都行。” “胡扯。”周旺听到她提卢斯庆贺自己女儿的谣言,心中那点柔情一下子没了,绷着脸训斥道:“这种事当然是假的,可即便是假的,瞒都来不及,怎么还可能拿到皇上跟前说?” 顿了顿又训斥道:“都是你,明知道女儿都十三四岁了,还不避讳,让自己两个侄儿进后宅。才让人有借口去造这些荒谬的谣言。你啊啊,可差点害死阿侗了。” 越想越后怕,这下周旺心里别说柔情了,甚至生出了厌烦。 就在周旺准备拂袖离去的时候,周圆圆身边错以后的婢女阿柳哭喊着奔过来,进来就大喊道:“不好了,二娘子她,把自己头发剪了。” “什么?”卢巧云两眼一黑,撞撞跌跌差点跌倒在地。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非国丧家丧,她怎么敢断发? 周旺也意识到事情严重,和卢巧云急匆匆赶到周圆圆住处。 来到之时,周圆圆那头长发已经被绞得跟狗咬了一样,长短不一,可怕的是,最长也不过耳朵。 卢巧云气到整个人一口气没接上来,彻底晕了过去。 婢女们手忙脚乱,一些安抚情绪崩溃的二娘子,一些忙把夫人抬上床。 偌大的房间乱糟糟的,周旺气到胸口犯疼。指着周圆圆,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想怎么样?难不成想出家?” “对。恳请父亲让儿出家。”周圆圆哭着应下,她都知道了。柳二郎已经定亲,卢家也出事了,若是被人知道哪些关于周舒侗的流言蜚语是她散布出去的,她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呜呜呜,她的人生,是彻底毁在了周舒侗手里了。 如此没有盼头,整日心惊胆战,还不如出家呢。 周旺本就黝黑的脸,因为生气,更黑了,马上对管家吩咐道:“既然二娘子想出家,你连夜送她上莲花寺。” 听到莲花寺,管家震惊了,周圆圆也怔住了。 这寺庙在遥远的莲花山,但平日香火不错,口碑也不错。可即便如此,却极少女子会选择在此出家。除了条件艰苦,更重要的是,在莲花寺出家的人,是不得还俗的。 管家暗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告诉周旺这个时辰城门已关,出不了。心里是暗暗庆幸,幸好过了关城门的时间,他们就是想出城也出不了。也许冷静一晚上,郎君就不会送二娘子去莲花寺了。 周旺也是气糊涂了,没想到这个,气呼呼道:“天一亮马上把人送去莲花寺。” 卢巧云终于醒过来,才有点意识就听到周旺要把女儿送去莲花寺,又气晕了过去。 周圆圆整个人也是空荡荡的,明明这一切都是她料想的,可怎么父亲真要送她走了,整个人却那么慌呢? 看着镜中那个丑陋的人影,她忽然捂头狂叫。 不,那不是她,不是她。 · 回到一个月没待的两仪殿,周舒侗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有时候睡梦中醒来,都还以为自己还在翠华宫,恍惚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她应回宫了。 这日醒来,她想起出宫前准备调查卢斯达的事,便叫来了几个机灵的内侍,让他们出宫去打探打探。 傍晚,派出去的人回来,却告诉她,卢家被抄,卢家人都不在了。 了解了事情原委,知道卢家落得这样的下场,周舒侗并没觉得痛快或轻松。相反的,心沉沉的。 沈嘉远出手,真是快狠准。 即便知道他待自己是真心好,也觉得,他可真是个可怕的人。 沈嘉远忙完公务,如往常般过来两仪殿,很明显的,发现今日皇后有些不同。 似乎对他,又小心翼翼顾忌起来了,怎么回事? “皇后,可是有事?” “回陛下,没事。”周舒侗露出标准八颗牙齿的笑容,即便是教礼仪的宫婢怕也挑不出毛病。 沈嘉远看着格外规矩的她,更加肯定,她有事。 “真没事?” 周舒侗微笑,摇头。 沈嘉远心里不舒服,可又说不清缘由,只得作罢。心道,明日定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翌日,沈嘉远便把两仪殿这几日发生的事都查了个仔仔细细,就连皇后站在门口看了几眼院中的树,也掌握了个清清楚楚。 竟是因为卢家,生出了惧意。 难不成怕他会这样对她?沈嘉远气笑了,心中甚觉委屈。 皇后竟然不知朕待她之心,这认知让沈嘉远的心莫名抽搐抽搐的痛。 作者有话要说:沈嘉远:皇后可觉得朕还算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 周舒侗:那是自然。 · 沈嘉远:皇后可觉得朕还算好相处。 周舒侗:那是自然(心有点痛)。 · 沈嘉远:皇后不信朕会真心待你。 周舒侗:那是自……然(心好痛) 周六快乐,谢谢大家的评论~~ 第70章 急了 又是一年中秋将至,去了新洲大半年的宁王夫妻,也终于回长安了,还带回在新洲开采出金矿的好消息。 皇上一高兴,竟赏赐了宁王一把尚方宝剑。 这赏赐让百官摸不着头脑,但一想宁王的身份地位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法加官进爵,赏赐什么都不过是形式,向臣民展示一下恩宠。 不过发现金矿,宁王这次是实实在在立大功了。 要知道现在朝廷需要用钱的地方可多了,救济灾民、兴修运河,还有最近不安宁的边疆,哪一块不费钱。 唉,大梁这一年,可真是多事之秋。 有为国忧心的忠臣,自然也有只顾自己仕途的利己小人。宁王立了这么多大的功劳,自然上赶着去巴结。 宁王不堪其忧,不得已求助沈嘉远。 第二天,沈嘉远在朝上大发雷霆,警告那些心术不正之人。至此,宁王府才终于安宁。 宁王妃那边其实每日也收到许多贵妇的拜帖,但相比宁王的为难,后宅女眷之间处理起来就省事多了,一律不见便是。 不过其他人能不见,皇后她还是得见一见的。 休息了几日后,宁王妃就进宫去见周舒侗。 在新洲的时候,他们和皇上也有偶尔通信。有次在信中莫名问,他是不是很让人害怕。 心思细腻的宁王妃从这话中猜到了皇上和皇后之间可能沟通出现了问题,她那个傻侄子皇帝苦恼了。 但那时候她人在新洲,只能在信中教他,要注意把握对待妻子和臣子的态度。对臣子要恩威并重,对妻子要体谅包容。 也不知她那傻侄子皇帝能不能明白,反正呆在新洲的时候,可没把她愁死。多怕他和皇后之间闹出大隔阂,然后一生气,给换皇后了。 这次来到两仪殿,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皇上行事可有吓着她的地方。 周舒侗是真一点都没想到宁王妃会问她这个,愣住了,道:“吓着倒不至于,我承受能力还行。” 宁王妃听到她没吓着点了点头,点着点着觉得不对。 吓着倒不至于…皇后这话的意思是,皇上行事挺吓人的? 难怪大婚一年多皇后这肚子还没消息,宁王妃长长叹了口气。 她本不是喜欢干涩后辈私事的人,但这次怕不调节一二,这两人没办法敞开心扉相处。 于是,宁王妃把沈嘉远的身世讲了一遍。说他小时候如何乖巧可爱,小小年登上帝位如何艰难,巨大的压力如何一点点逼得他脾气暴戾。然后强调了,他其实是渴望温情的人。 尽管他处事手段可能狠绝了些,但对真心待自己的人,他也是信任的。 周舒侗认同她这说法,连连点头。 直到宁王妃拿皇上身边的李内侍来举例,周舒桐才忍不住插了句话。 “李内侍确实深得陛下信任和重用,唉,也正如此,瞧瞧他都操心成什么样子了。” 说完,周舒侗还啧了几声,脑海里浮现李内侍那小老头模样。 宁王妃有些傻眼了,怎么皇后这话听着,有些嫌弃?被皇上信任和重任,不是该羡慕吗? 不过没太纠结这个,她还记得谈话的重点,解释道:“他十年前就是这样了。” 所以,是李内侍长得显老罢了。 但周舒侗却理解错了,震惊的忘记呼吸,大声说道:“十年前就老成这样,苍天,这得多操心。” 太可怕了,她可不能这样。 宁王妃:“……” 皇后这话竟让人无法反驳。 啊…不对…她今日来不是和皇后讨论皇上身边近臣累不累老不老的,怎么话偏成这样? 有点绕不过来的宁王妃强行扭回正题,直白说道:“殿下,可还记得进宫前宁王府邀请你们的那场中秋宴?那是皇上为了光明正大见你一面,特意命宁王府筹划的。” 周舒侗好想说,你误会了,那是陛下为了断绝吕幼兰进宫耍的手段。 可她不好说,这样说,岂不是在暗示,宁王府被皇上利用?她不能,处理不妥,这可是挑拨宁王府和皇上之间的罪呀。 宁王妃说了好多,周舒侗走神,好些没听到,不过最后那句却是听清楚了。 “…可见皇上是真的很喜欢殿下的。” 沈嘉远喜欢她?周舒侗真的不敢让自己往这方向想。 但她是个成年人,一个人对自己如何,是能感觉到的。只是她一直不敢去想…一想就心慌意乱。 “王妃,我们就不要去揣测皇上的心思了,你给我说说在新洲的见闻吧。” 宁王妃明白她在转移话题,也明白自己今日只能说到这了。 皇后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今天她过来的目的看似有些一败涂地,但她还是相信皇后能明白她说什么的。 唉,说到底还是皇上太端着了,不肯表白。这点可真是和宁王一模一样。真够拧的。 离开两仪殿,宁王妃想到自己年轻时候因为宁王闷葫芦的性格,误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内心所受的煎熬,突然有些心疼皇后,一个拐弯,决定去太极殿。 见到皇上,宁王妃不敢像和皇后说话那么放肆,但也挺直白的。直接说了宁王和自己刚大婚那两年的误会。她以为他不喜欢自己,他以为她还没接受自己。直到后面两人坦诚心意,差点抱头痛哭,因为没有好好沟通,白白受了两年煎熬。 沈嘉远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宁王妃忽然和自己说这个,但也在心里感慨道,他以为宁王夫妻一直都这么恩爱,原来也曾有过这种误会。 不过他毕竟是个聪明人,宁王妃走后没多久就明白过来。她这是要自己和皇后坦诚心意? 要亲口告诉皇后自己心悦她? 只是这么想,沈嘉远就脸发烫。 好难,比砍罪臣的头还难。 可若不说,皇后是不是也会如宁王妃当年那般煎熬? 哼,也许不会。皇后根本不敢信他待她好。 不过…也许坦诚了,皇后就能信了…他和皇后也能和宁王夫妻般恩爱? 诱惑有点大,有点心动,沈嘉远内心在挣扎。 时间又过去了半柱香…内心的挣扎变成:诱惑很大,很心动。 猛地,沈嘉远一掌狠狠拍在案几上。 吓得大殿内伺候的众人两腿直发抖,以为皇上要大发雷霆。 岂不知他只是下了个决心。 男子汉大丈夫,敢想敢做,他有什么好畏畏缩缩的。 “李内侍,准备摆驾两仪殿。” 李内侍看了眼天色,还早的很。 但他不敢有异,也不会有异。皇上吩咐,他便照办。再说,皇上处理完政务去找皇后联络感情,不是大好的事吗? 大家都在盼着的小皇子,就能更早一天来到世上啦。 作者有话要说:去修车,晚上十点才回了妈妈家,生死时速接着早上那几百字去写。用手机码的,眼睛好疼,今晚就先写这么多吧。第二更如果12-14点没发上来,就18点左右哦。因为还得去维修店换个零件QAQ。 有时候会觉得,人生好寂寞呀(哈哈哈哈,原谅我是水瓶座),码字让精神更加充实,因为有小可爱们的陪伴。希望我能写出让你们看得舒心的东西。影子会努力进步的。 预告一下,下一章壁咚啊强吻啊什么的,估计能出来了。 终于到这一天了!!抑制不住我一脑子的邪念!QAQ 第71章 一吻二吻 宁王妃走后,周舒侗如往常般,该干嘛干嘛,面上根本看不出有任何波澜。 但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她不得不承认,在平静的表面下,心一点都不平静,甚至可以说乱如麻。 宁王妃不会无缘无故和自己说这些。兴许是王妃在沈嘉远身上看出了一些她都没看出的心思,又也许是沈嘉远和宁王夫妻说了些什么。后者可能性大些。 所以是皇上苦闷到不得不跟人倾诉了吗?而这些苦闷,是她带给他的。 想到这点,周舒侗心又闷闷的。 皇上因为国事都已经心力憔悴,主观上,她其实并不想再给他添烦恼。况且沈嘉远本就有难以入眠的毛病,她以前猜测是神经衰弱,可后面看着他一点点好转,又觉得不像。更加倾向于是因为压力太大了,导致经常性头痛,进而影响睡眠。 唉,上辈子为什么她不是个海王呢,不然也能游刃有余处理和皇上的感情。 司琴察觉到今日皇后没有午歇,以为她是因为太热睡不着,便问要不要加多几盆冰块。 周舒侗想加多几盆也好,温度低也许能降降内心的烦躁。 然而事实却证明,人的烦躁和环境温度无关。 周舒侗躺在榻上,睁眼看着屋顶,不发一言。直到眼睛干涩发疼,甚至流出眼泪,她方才揉了揉。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报皇上驾到。 她边揉着眼睛边准备起身去迎接,下一秒沈嘉远人就出现在眼前。 进来后,一个反手合上了内殿的门,把所有宫婢和内侍都挡在了门外。 现在时辰还早,屋内亮堂堂的,沈嘉远抿着唇背靠门而站。他的每一分表情,周舒侗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也不知是否错觉,她甚至还感受到了今日的皇上,有些杀气腾腾。 周舒侗放下手,愣愣看着他,也忘了起身,脱口问道:“陛下今日怎么过来得那么早?” 沈嘉远向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盯着她,嘴唇微微上扬,说了句答非所问的话:“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周舒侗更傻眼了,她知道这话是庄子说的,皇上怎么忽然说这个? 沈嘉远弯着身子,离周舒侗又更近了几分,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睛,眼神有些变了,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轻声喊了句皇后。 “我在。”周舒侗被他的气势所逼,整个人怯怯微微往后退。 沈嘉远不许她后退,伸手一捞,轻而易举就勾住了她的腰,并把她整个人往跟前挪了挪。 两人之间的距离,说只有咫尺也不为过。 周舒侗心莫名紧张不已,心脏也抑制不住扑通扑通狂跳。 沈嘉远附在她耳边,又喊了声皇后。 这次周舒侗没办法开口应他,因为紧张,连张口都变得困难。 这是沈嘉远离她最近的一次,近到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喉结在自己颈间上下滑动。炙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喷洒在她耳尖,让她的心也紧跟着一颤一颤的,就像有根羽毛,在轻轻拨弄着她的心尖。 “……皇后。” 话语间,沈嘉远炙热的气息来到了脸颊,周舒侗艰难呼吸着,那喷洒在脸颊的热意直往头顶涌去。两手柔弱无力反撑在软榻上,来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皇后。” 沈嘉远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温热的唇,轻轻落在周舒侗的嘴角处。 周舒侗彷如被雷点击中了般,惊慌得下意识去推开她,但全身仅剩的那点力气却彷如被抽空了,整个人根本使不出一丝力气,若不是被沈嘉远搂着,只怕早瘫倒在软榻上。 意识好像也抽离了,脑袋空荡荡的,只剩下嗡嗡的声响。但奇怪的,五官却比任何时候都灵敏。 他额间的绒毛清晰可见,身上的龙涎香清晰可闻。那扑通扑通的心跳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最可怕的是,周舒侗清楚感觉到,他的唇,从嘴角处慢慢慢慢往上移,最后含住了她的上唇,然后是下唇……上上下下,像是在用他的唇瓣,一遍又一遍描绘着她的唇形。 他的双唇的温润柔软,一遍又一遍摩擦吸允着她的唇…… 世界仿佛静止了般,天地之间,只剩拥吻的二人。 许久许久,沈嘉远终于抬起头,抬眸看着脸颊绯红的皇后。 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眸中似有波光流动。 周舒侗终于反应过来他对自己做了些什么,捂着唇下意识跳起身,也挣脱了他沈嘉远的束缚。 整个人慌乱不已,心脏更似要蹦出身体般。 呜呜呜,她做了什么?不是,皇上对她做了什么? 脑袋成浆糊了,没办法去分析。 此刻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让任何人见到她,也不见任何人。 然而沈嘉远似乎不高兴她这反应,三两步就追了上去,拦住欲望门口冲的皇后。 “皇后想去那哪?” 他的声音带着动情后的嘶哑,周舒侗内心暴风哭泣,怕是以后再也无法直视‘皇后’二字了。 她步步倒退,他步步逼近,直到把她整个人压在门上。 头再次低了下来,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扶助她后颈,轻声道:“别想逃。” 说完,狠狠吻了下去,这一次,不再是温柔的吸允。周舒侗被迫承接了他暴风雨似的掠夺。 男人在这件事上,似乎天生有着极好的悟性。 明明上一个吻还只是菜鸟啄食,这一次却成了掌控战场的将军。 周舒侗承认,她溃不成军。 贝齿被撬开,舌尖相触的那一刹,两人都打了个激灵,仿佛置于云端之间,飘啊飘啊……理智不在存在,躯体被激出一股莫名的躁动,两人都只能遵循本能,想从对方那索取。 笨拙又急躁,慌乱而恍惚。 直到两人呼吸都变得粗重且困难,才不得已停下来,剧烈喘息着。 周舒侗闭眼趴在沈嘉远胸口,感受到他胸脯剧烈震动,心里才稍微平衡了些,知道失控的不止是自己。 平复下来的沈嘉远忽然收紧了那搂住她的手,闷闷笑出声。 周舒侗抬起头,看到他嘴角边,那带着满足的,坏坏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先亲了再解(表)释(白)。更晚了更晚了。先更上来。写上头了,影子赶紧接着往下写。上一章的虫也等今晚上睡前捉。 宝贝们,呜呜,不要嫌弃这章短小,等下十二点就又更新了。我还要接着往下写,上头了。 感谢在2020-07-2515:00:52~2020-07-2618:2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藏剑叶可萌6瓶;莫得感情2瓶;jueze10124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坦诚心意 皇后双眼迷离看着自己的样子,让沈嘉远心一动,情不自禁又低下头吻了她半响。 “皇后……” 周舒侗以为他还要再亲,喘着气也忙道:“别别别,陛下,让我缓缓。” 这话让沈嘉远一下没忍住,轻笑出声。 两人的身体还是紧挨着的,周舒侗感觉到他胸腔震动得更厉害了。 亲完自己还笑得那么欢,周舒侗很想捶他一拳,可现在顾不上,她得抓紧时间平复,不然心都要跳到嗓子口了。 沈嘉远等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问:“皇后缓过来了吗?” 周舒侗忍无可忍,狠狠瞪了他一眼,愤愤道:“稍微好了些。” 沈嘉远努力克制笑意,牵着她走到榻前,坐下后才开口道:“皇后勿慌,朕只是想与你说说话。” “陛下请说。”周舒侗感觉自己终于从溺水状态缓过来了,能顺畅呼吸了。 “朕刚才有些失控……”想到方才那番缠绵,沈嘉远又忍不住勾了勾唇,心底某处柔软的不行。这感觉很陌生,以前从未有过。 “岂是失控能形容……”周舒侗噘起嘴,心道,简直就是虎狼行为。 “你说的对,朕是入了魔了……”沈嘉远语气中难得的温柔。 进来看到她双眼通红,他心就乱了,压抑了许久的情感一下子爆发了。一路想好要说的话顿时忘了,只想抱住她,亲吻她。 “皇后为何哭了?” 哭?周舒侗一脸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哭了? “朕刚进来的时候,皇后不是在抹眼泪?” 周舒侗明白了,她眼睛干涩,揉了揉眼睛,他看到以为自己哭了。 因为以为自己哭了,就一顿猛亲?恕她难以理解这其中的因果关系。 “没哭,不过是因为中午没睡,眼睛有些涩。” “原来如此,是朕误会了。” 点了点头,周舒侗:所以你是为什么突然亲吻我?荷尔蒙冲动吗? “现在离天黑还早,皇后要不要歇一会?” 摇了摇头,周舒侗:所以你是不说为什么突然亲吻我吗? “不歇息,那皇后就陪朕说说话吧。朕今日好像,特别想和你说话。” “那就聊聊天吧,整日想着政务也够累人的。”最好快点好好说一下,为什么突然抱住人一顿猛亲。 沈嘉远轻叹了口气,道:“朕今日确实无心政务。” 周舒侗:呵呵,绕来绕去,就是不解释下为什么突然亲人是吗? “朕……” “陛下难得不想政务,要不是歇一会吧。”周舒侗气鼓鼓看着他,不解释清楚为什么突然亲她,就不和你聊。 “朕……” “我突然有些乏了。”说完,周舒侗欲起身,却被沈嘉远拉住了。 他笑吟吟看着气呼呼的皇后,一用力,就把周舒侗整个人拉到身边,跌坐在他腿上。 不行了不行了,心跳又开始失控了。周舒侗忙捂住胸口,担心心脏会蹦出来。 “朕不会负你的,皇后……”沈嘉远声音又哑了。 来了来了,那种感觉又来了。 周舒侗像个受惊吓的小鹿,小小一团缩在他怀里,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脸越靠越近,最后只离她的脸不到一指的距离。 如此近距离,沈嘉远黝黑的眼眸倒映着她满眼的慌张。 如此近距离,沈嘉远哑着声音再次说道:“朕定不会负你……” 周舒侗有些听懂了,他这是……这是……在表白。 心跳快到让人呼吸都觉得发疼,但心底深处的那股喜悦是怎么回事? 周舒侗无法抑制心底深处的那股喜悦向四肢蔓延,让她整个人变得轻飘飘得,轻到在沈嘉远的怀中,不断颤抖。就好像一抹能随时北风吹散的白云。 沈嘉远像中了毒般,再次被那娇艳动人的红唇吸引,俯身含住。 为何会这样?他真的入魔了吗? 沈嘉远无法思考,此刻他只想再一次好好品尝她的甜美。 一开始还只是是轻轻浅浅的亲吻,可即便是这样,也瞬间让周舒侗大脑被放空了。 和前两次不同,这一次,她心底有着怯怯的喜悦,也在沈嘉远的这个亲吻中,感受到了珍视。 他如此小心翼翼,就好像她是宝贵又易碎的宝贝。 周舒侗没办法不动容,身体本能的想去回应。 挣扎了下,她决定顺从本能,两手小心翼翼探到他身后,环住他。 沈嘉远明显一怔,似得到鼓励般,舌尖开始追逐她的,放肆触探,疯狂掠夺。 周舒侗被这攻势吓得下意识想躲,却被他定住头,不容她闪躲。手也跟着放肆起来,在她后背轻轻抚摸着,所到之处掀起一阵阵酥麻。 理智的壁垒被瓦解着,此时的两人就像溺水了般,只能仅仅抓住的浮木,不舍得放手,不能放手。 屋内尽管放了很多冰块,但两人都觉得热得似要把人燃烧。 沈嘉远不再满足于这唇齿间的厮磨,温热的唇沿着嘴角,滑落…… 这种感官刺激于周舒侗而言是陌生的,她分不清自己是想推开还是想抓住。(因审核删去部分内容,不影响剧情理解。)(因审核删去部分内容,不影响剧情理解。)(因审核删去部分内容,不影响剧情理解。) 意乱情迷的两人,又哪能停得下来。 沈嘉远的手不再满足于隔着衣裳的触摸,早不知什么时候,轻轻解开了她的衣襟,探了进去。一寸又一寸感受着她嫩滑的肌肤。 他想问皇后为何这般迷人,但说不出话,喉咙像被堵住了般。 一切都失控了,他原本只是想一鼓作气过来告诉她自己的心意,谁料竟这般失控。 他停不下来,但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必须停下来。 似是不甘,双唇在来到胸前那抹柔软处时,沈嘉远轻轻咬了一口。 这一疼痛,让周舒侗轻呼出声,也拉回了一点理智。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半裸着身体,脸顿时烫得彷如发烧了般。 闷闷抬起头,沈嘉远委屈巴巴喊了声皇后,最后帮她收紧衣服。 “皇后,你为何这般诱惑人。” 沈嘉远语气中的不甘,太过明显。 周舒侗涨红了脸,磕磕巴巴道:“明明、明明是你……” 是你在诱惑人好吗? “朕出汗了。”沈嘉远指了指湿透了的衣襟,想去洗洗身子冷静一下。 周舒侗摸了摸额头,也是湿漉漉的,红着脸道:“我好像也好热。” “要不我们去沐浴吧。” 沈嘉远这意思是,两人分别去洗干净身子。岂料周舒侗误会了,以为他刚表白就那么劲爆,不仅热吻,还要鸳鸯浴。 那才稳住的心跳又失控了,瞪大眼睛看着他,话都没办法说顺畅。 “陛、陛下下……你、你……这、这……” 沈嘉远明白过来她误会了,一脸坏笑,故意道:“一起走吧。” 不行了不行了,被如此好看的一个人这样调戏,她扛不住啊。弟弟,你要是再年长几年,姐姐怕是要就地扑倒了。 啊啊啊啊,周舒侗,你疯了。理智一点理智一点,那可是皇帝。 最后当然是一起去分别沐浴啦,独自进了净房,泡在浴桶里,周舒侗拍了拍还在胡思乱想的脑袋,忍不住让阿翠给自己再加一桶凉水。 阿翠伸出手指探了探水温,担心道:“殿下,这样会不会太冷了?” “不会,快点加。” 她不冷,她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最好一盆冰水直接浇下来,灭了她满脑子的邪念。 周舒侗不知道,在另一个净房沐浴的沈嘉远,可直接就是泡在凉水中,心情极好回忆着两人最后的那个吻。 皇后听到自己的表白后,回应的这么热情,应是也和他一样。 唉,早知如此,他应该早点向皇后坦诚心意的。真是可惜了那些时间。 不过问题来了,品尝过她的甜美之后,他还能克制住自己吗? 作者有话要说:好难过,就在更新完上一章后,说上头停不下来的我,竟然遇到了件很恐怖的事。先生情绪失控到砸东西。因为这事,用了好几个小时平复心情,才稳住自己写出甜甜的一章。 第73章 纯聊天 周舒侗阖眼躺在床榻上,一脸无奈,不断告诉自己心静自然凉,但却一直没成功。 明明已是夏天的尾巴,大殿内也放了很多冰块,可还真么热,罪魁祸首就是挨得她紧紧的沈嘉远。 床榻明明很宽敞,以往两人都是各睡一边,互不影响,可今夜他偏要挨着自己睡。任凭她怎么喊热怎么推,就是不肯睡远一些。 周舒侗觉得这澡快要白洗了,她已经开始出汗了。 热,她怎么现在才发现沈嘉远就是个小火炉,整个人都是滚烫的。 为了驱赶热意,周舒侗抓起团扇用力扇风。才扇了几下,扇子就被沈嘉远夺了去。 “陛下,你若也觉得热就睡远一些。”周舒侗睁开眼,怒瞪着他,恼他抢了自己的扇子。 谁料沈嘉远拿过扇子后,却是轻轻给她扇风,笑道:“皇后快睡吧,朕帮你摇扇子。” “陛下……”周舒侗哪敢让皇上给她扇扇子,紧张得坐起身,欲把扇子夺回。 但沈嘉远胳膊长,周舒侗蹦跶了几次还是失败了,就放弃了。 算了算了,他要扇就扇,再扑通下去她就要出一身汗了。 重新躺下,周舒侗背对着沈嘉远,酝酿睡意。 沈嘉远不喜她背对着自己,硬是把她掰正平躺,这才满意地眯着眼继续给她扇风。不过这一次倒是没再紧挨着,给两人之间留了点距离。 没有滚滚热浪通过肌肤传遍全身,周舒侗终于慢慢有了睡意,正当她意识开始莫忽视,忽然听到沈嘉远喊她。 “皇后。” 周舒侗艰难睁开眼,扭头看向他,想听听他在自己快睡着时喊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 最好是有重要的事,不然小心她在梦中揍人。 沈嘉远满脸藏不住的笑意,柔声道:“皇后,朕很高兴。” 没控制住,周舒侗翻了个白眼后顺势再闭上眼睛。 “陛下,高兴就快点睡吧。” “朕也想听皇后说。” 周舒侗:“……” 少年的感情可真是这世间的瑰宝,热烈、真挚,可是现在她好困呀。 “陛下,我也很高兴……” 沈嘉远如愿听到这句话,欣喜若狂,准备开口,却又听得她往下说道:“可若你再不让我睡觉,我便会变得很不高兴。” 整个人都兴奋不已的沈嘉远闭上了刚张开的嘴,不敢再说话,只是更卖力给她扇风。 周舒侗这一觉睡的极香,并难得的做了个美梦。 沈嘉远看着睡梦中的皇后嘴角含笑,更信了她是真的高兴,这才满足闭上眼,没多久也沉沉睡去。 团扇跌落在地,睡梦中的两人,不知不觉肢体又纠缠在一起。 许久许久,周舒侗被热醒了。 醒来一看,发现自己整个人缩在沈嘉远怀里。 她什么时候变得睡觉这么不老实了?难怪这么热! 热得口干舌燥的周舒侗准备下榻喝杯水,但才一动,就把沈嘉远也弄醒了。 “我吵醒你了?”周舒侗声音有些不安,她知道睡的正想被人吵醒有多崩溃,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有些口干,想喝水。” “朕去给你倒。” 沈嘉远没生气,翻身下榻,去给她倒了杯凉水。 周舒侗咕噜咕噜喝光了杯中的水,这才觉得喉咙舒服了。 看到沈嘉远下榻、倒水、喂她喝这一系列动作熟练的很,周舒侗有点怀疑这些事他是不是干了好多次。 应该不会吧,她睡的再迷糊也分得清自己是叫司琴倒水。 因为已经睡了三四个时辰,再过一会也要起身上朝了。沈嘉远干脆不睡,躺着闭目养神。 而周舒侗也因为睡够了,越来越精神。 “皇后,你还睡吗?” “好像睡饱了。” “我也是。”沈嘉远睁看眼,看向微卷着身子的周舒侗,笑了笑,道:“离上朝还有些时间,我们来聊聊天吧。” 周舒侗现在对‘聊聊天’这几个字也有些阴影,整个人往内侧挪了挪。 她还没漱口,沈嘉远要是敢亲她,她一定一脚把他踹下去。 沈嘉远看出她所想,轻轻敲了下她脑门,笑道:“想哪去了,朕只是单纯想和你说说话。” “哦。” 周舒侗抓起绸缎面绣花被盖住身子,告诉自己,黎明前的的气温还是有些凉的。 “朕想问皇后一个问题,你可是有些怕朕?”沈嘉远说着说着,很自然握住她的手。 “你是皇上,自然是要敬畏的。” 掌握生死大权的人,她能不怕吗? “可是觉得朕对卢家所作所为,是在泄私恨?” 周舒侗:…… 好好的聊天,为什么突然提到卢家?莫不是上次解释得还不够?她也没办法啊,真没半点关于卢斯庆的记忆。 再说,在时代,原主和卢斯达能错到哪去?怕是除了见面时羞答答脸红外,连小手都没握过。你还握着我的手呢。 沈嘉远接着往下说,和她解释自己为何会对一介平民卢家下如此重手。 卢帮和郑国公开的那赌坊,在长安已作恶近十年,害了无数家庭。这么多年,因这赌坊被卖入妓院青楼的女郎,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前世他也是在死前两年才知道,长安城内竟然藏了这么一个毒瘤,碍于郑国公,还无法轻易铲除。这一世,他早早着手收集这个地下赌坊的证据。当然,这些沈嘉远是不会与皇后说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花了一年多时间,总算找到了时机铲除这颗长安毒瘤。 他的目标本是郑国公,谁料卢帮竟然也有份参与,还做了郑家的替死鬼。 废了这么多心思还动不了郑国公,沈嘉远自然把这怒气发泄在卢家身上。 周舒侗恍然大悟,原来沈嘉远并不是为了发泄私愤,才这么对卢家的。 “逼那么多良家妇女为娼,这种恶行,抄家流放算轻了,应该把主犯砍头,杀一儆百。”周舒侗最恨这种拐卖妇女儿童,逼女性从事肉、体买卖的行为,这时候说起来,也是咬牙切齿,直赞沈嘉远做的好。 “不过陛下,如果没有牵扯出赌坊的事,你会如何对付卢斯庆?”周舒侗还是有些好奇,小祖宗那么锱铢必较,她可不信他会大度道不收拾让他堵心的人。 沈嘉远冷哼了声,一脸不屑道:“自是不会让他再留在长安。” “这么轻?我还以为陛下会把他大卸八块呢。” 周舒侗这番真情流露,听得沈嘉远又难受了,闷闷道:“若是以前,朕定会这么干。” 这不是不知不觉被皇后影响,他越来越少杀人了。 “那也是,陛下长大了,知道尊重生命了。” 沈嘉远一口气堵得说不出话,半响才气呼呼道:“皇后还是睡觉吧。” “不聊了?”周舒侗一脸无辜看着他,兴致勃勃往下说道:“陛下可还记得,我们成婚那晚,你可是喊着要杀两仪殿的宫婢……” “皇后……”过去的糗事被再提起,沈嘉远有些羞愤,忙出声制止,道:“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他若是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在乎她,成婚那天怎么会不好好表现。 大婚那日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周舒侗这,回想起来,都没几分关于她的记忆。 悔恨到让人捶胸顿足。 在外殿守候的李内侍早就听到屋内有动静,但离上朝时辰还早,他便走得远远的,不去打扰帝后二人。 现在差不多该上朝了,才走回来,在门外提高音量提醒:“陛下,该起身上朝了。” 沈嘉远起身,轻咳了声,微红着脸对周舒侗道:“皇后伺候朕穿衣吧。” 看着那复杂的龙袍,机智如她,马上唤外面等候的宫婢和内侍进来。 沈嘉远心情甜甜坐上龙撵去上朝,沿路所见,竟觉得和平常不一样。 冰冷的宫墙不再碍眼了,那挂在北边夜空上的北极星更亮了,就连空气都似乎带了股甜味。 这时的他怎么都没想到,如此美好的心情,会因今日早朝的一件事,毁的干干净净。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开始和皇后甜甜蜜蜜过日子,就要面对这么一大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623:46:00~2020-07-2722:4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浮一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8195284瓶;suzuran、是hh不是ff~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忧虑 沈嘉远对战争的认识,是源于上辈子那两场让他刻骨铭心的战争。 昔日繁荣都城,只剩残垣断壁。 昔日人间春景,变作人间地狱。 昔日熙熙攘攘,皆成悲啼哀嚎。 昔日父慈子孝,却成人性煎熬。 这样的大梁,哪还有山河锦绣。 故而早朝上,沈嘉远听到边疆再起战事,心情顿时沉甸甸的。下了朝后,便和几位重臣在太极殿商议,要如何应对敌国这一次突然发起的战争。 新任兵部尚书李淮面如死灰,不敢相信自己才任兵部尚书不足三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其实边疆偶有战事也正常,但这一次,竟事先毫无察觉,实在说不过去。他身为兵部尚书,难辞其咎。 “陛下,臣请赴幽州。”李淮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这能将功补过。 沈嘉远冷冷看向他,讥笑道:“李尚书是觉得我朝已无可用之将才了吗?” 李尚书大骇,忙跪下应道:“臣不敢。只是这一次,是前兵部赵建通敌叛国,非同一般。赵建在兵部待了多年,不仅对我朝军队布防十分了解,也熟悉各方将领,非一般人能应付。” 这话真是说到沈嘉远的痛处了,他闭上眼,神情有些痛苦,不断拿手捏眉心。 可怜万里关山道,年年战骨多秋草。 可笑他在翠华山当机立断斩了意王,以为这样就不会像前世一样,因他举兵造成内乱,引发边境危机。 命运真是可笑,该发生的,有些怎么都避免不了。 也是他的疏忽,怎么都没想到,两世带给大梁危机的,竟是赵建。 现在想来,也能理解上一世意王死前说的那句话,他根本无心皇位。上一世,也许他也是被赵建所利用吧。 事到如今,让他再去相信,赵建上一世会站意王那边,是因为万妃当年无心的相救之恩,害怕被自己知道进而受牵连,是不可能的了。 上一世的真相怕是赵建接着万妃对赵家的恩情,故意接近意王,怂恿他为了圆万妃医院,举兵谋反。 这一世没了意王,他竟然勾搭上了外敌。 赵建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沈嘉远现在真担心,赵建其实早叛变了。 当时他为什么要放赵建一条活了? 此刻沈嘉远心中甚是懊恼,懊恼自己没有一并解决掉赵建。 一个在大梁身居要职这么多年的人叛变,这可不是一般棘手。沈嘉远相信其他官员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不会在一接到幽州上报敌国来犯,领头的是赵建时,如此慌张。 在上一世,意王举兵谋反失败后,深受旱灾和内战之苦的大梁元气大伤,不少邻国蠢蠢欲动,其中紧挨着幽州的大兴最为猖狂。 大兴第一个兵戎相见,并在他病重那一年,攻破了幽州,最后是宁王亲赴幽州,浴血奋战,历时半年,才重新夺回幽州,守住了大梁最重要关口。 只是那一战,也几乎要了宁王半条命,让他从此不能再站立。 不管这一世幽州战事如何,沈嘉远都决定,不能让宁王赴幽州。 宁王见大家这么久都没想出一个应对办法,忍不住开口了,提议自己亲赴幽州。并解释他对赵尚书了解,年轻的时候也曾在幽州待过几年,熟悉地情,目前大梁,怕是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其他人听得连连点头,但沈嘉远却想也没想,驳了,厉声道:“宁王不可离开长安。”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太决断,沈嘉远难得解释了下,道:“越是在这种时候,越需要宁王叔留在这里主持大局。” “陛下……”宁王听得有些不安,忙道:“臣定尽心辅佐,万死不辞。” 一直没出声的吕相这时也开口了,道:“赵建带兵来犯,虽然棘手,但我朝镇守幽州的石将军可也不是吃素的。赵建想从他手里占得便宜,怕也不容易。” “这倒是,倒是。” “没错没错。” “吕相说的甚对。” 众人纷纷附和,石旦将军,那可是公认的智勇双全。 心绪稳了不少,开始有人陆陆续续提议,如何为幽州战事做好准备。 这一日,君臣在太极殿从白天待到繁星初上。看着时辰也不早了,沈嘉远干脆让他们在宫里歇下。 两仪殿那边,周舒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等到近乎子时也不见沈嘉远过来,料想定是朝中有事,且怕不是什么好事。 不然以沈嘉远那黏糊劲,怎么可能在这时候不来她这。 周舒侗一方面告诉自己,沈嘉远不来也好,她可以独占床榻。一方面却又隐隐有些担心,担心朝廷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翻来覆去,她竟然睡不着。 最后腰都躺酸了,周舒侗干脆起身,打开了半便窗户,却下了一大跳。 “陛下,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站在这做什么?” 沈嘉远显得微微有些羞涩,转过头,不敢和周舒侗目光对视。 今晚他本不想过来的,毕竟有些晚了。但躺在太极殿那张床榻上,却是怎么都无法入睡,甚至越来越难受。最后受不了了,明知道已是三更半夜,还是过来两仪殿。 来到后,又忽然生出了几分难为情。觉得自己堂堂儿郎,竟然如女郎家般这么矫情。不就是一宿不见,却这般患得患失。故而便以不要吵醒皇后为由,不让人通传,在这院中站着,纠结着,要不要进去。 周舒侗真觉得害羞的沈嘉远特别可爱,两手托腮倚着窗户笑看着他不语。 沈嘉远被盯得有些焦虑,强装镇定问:“皇后怎么还不睡?” 周舒侗忽然想撒谎,笑眯眯道:“睡了一觉,醒来喝水。” 沈嘉远对她这话深信不疑,毕竟对于皇后能吃能睡这一点,他是佩服的。但一想到自己辗转难眠,她却睡得这般香,心里有些不平。 “皇后怎就不关心朕是否过来?” 周舒侗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答道:“陛下若是忙,直接在太极殿歇下不也是常有吗?” “可我们……”沈嘉远有些为难,也有些委屈。皇后倒是温柔体贴。 周舒侗不忍继续逗他,捂嘴咯咯直笑,开口让他快些进来。 沈嘉远骄傲昂起头,两手负于背,道:“既然皇后想我进去,朕便进去吧。” 周舒侗笑得更欢了,心暗暗叹道,可真是死要面子的倔强小青年。 连自己都没察觉,她看向沈嘉远的眼神有多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不知今日怎么这么短小,一抬头就快十二点了,9唯有抓紧更新了…月底了,有营养液的小可爱可以灌溉一下吗~~~也求求评,影子发现,自己还有五百万分左右就能上季榜耶~~~嘤嘤嘤嘤,不知道能不能行。 长点忘了标注,“可怜万里关山道,年年战骨多秋草。”是张籍的诗。 第75章 分别前夕 倔强的小青年确实累了,躺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周舒侗接着微弱的烛光打量着沈嘉远,即便知道他长的好看,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赞叹,老天爷对他真是偏爱。这样的容颜,说他是绝色男子,也半点不为过。只是身为皇帝,压力真的太大了。如此角色的少年,睡着了,也微微皱着眉。 没忍住,周舒侗抬手轻轻抚平那皱起的眉峰。 即便是在睡梦中,沈嘉远也知道是谁在揉他的额头。微微翘起嘴角,抓住那双小手放在自己胸口。 周舒侗脸一热,就好像自己的偷偷打量被抓了个正着。赶忙躺正身子,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这一回,很快就酣然入睡。 没两天,周舒侗也知道了大兴侵犯大梁边境的事。 她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和平年代,对战争的认识,多是来源于新闻报道。所以没办法确切知道,在这样的时代,一个战争会给国家带来怎样毁灭性的灾难。 直到一次和沈嘉远的秉烛夜谈,她才对‘战争’二字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在这个时代,除了人性中,天生的好胜部分,战争更是生存的斗争。因为适合生存的土地,可能直接决定着国家与民族的存亡。 只是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感情,敬畏生命。 侵略掠夺,视生命为草芥,置百姓于水火,这种不仁不义的残忍手段,周舒侗没办法把它上升到是为民族存亡而战。 因为心系幽州的战争,周舒侗翻阅了许多书籍,了解大兴这个国家。 游牧为生,嗜血好战,前人短短八个字的评价,让周舒侗惊出一身冷汗。 本就是个残暴的民族,加上赵建叛变,这一战怕是不容易。难怪沈嘉远睡觉都会皱眉,实在是一旦幽州失手,怕是半个大梁都会生灵涂炭。 切身体会到沈嘉远的压力,周舒侗待他越发温柔体贴。不仅亲自下厨,为他准备补精气的膳食,帮着他放松压力,更是学着去了解政事,想为他出谋划策一二。 只是苦战一个多月,幽州形势越来越不利。大兴甚至玩起了心里战术,在放言若是大梁皇帝亲临,两边可以商量议和。 一开始,这样挑衅意味的话,自然是只会在幽州军上下激起怒气。个个都憋足了劲,欲在战场上杀杀对方的锐气。但一次又一次,战争时间被拉常乐,便开始有士兵出现消极心理。 在一次对垒过后,大兴抓了大梁一千多名士兵,再次放言,只有大梁皇帝亲临,方会放了这批战俘。不然,每隔三日,奉上五十颗人头。 三日后,守城士兵真看到有五十颗人头整齐摆放在城墙下。 如是再三,幽州军上下都崩溃了。 那一颗颗头颅,可都是昔日并肩浴血奋战的同袍啊。 石旦终于扛不住,把这事八百里加急上报。 接到此报,朝中上下气疯了,纷纷大骂大兴不知所谓,竟妄想皇上亲临。更有人唾骂这主意定是赵建出的,不然大兴人那榆木脑袋,怎么会想得出这么诛心的法子。 沈嘉远刚看到这份急报,也是气坏了,当场就砸了一张案几。 朝廷上闹哄哄的,骂声不绝于耳,沈嘉远越听脸越黑,冷眼看着众人,道:“众爱卿,骂的倒是起劲,怎么就不见有人提个有效的建议?” 吕相向前一步,道:“陛下,大兴如此无耻之举,定会遭众国唾弃,我们切不可屈服。” “没错,决不能屈服。” “吕相说的甚对,陛下,我们定不能着了他们的道。” 沈嘉远再一次啪一声踢飞另一张案几,怒道:“那一千多士兵的性命就不顾了?” 有人立刻愤愤提议:“我们可以偷袭,也抓他们两千人。” 沈嘉远想笑,觉得自己要被笑死了。 “石将军要是能偷袭抓他们两千人,还会有这八百里加急?”沈嘉远说着,把这份急报直接甩在了那人脸上。 那人被吓得腿一软,连跪都跪不稳了。 皇上生气,没人再敢乱提议。 毕竟,谁也没那个胆量说出赞同皇上亲赴幽州这样的话,且也都在心里认为,皇上乃一国之君,身份尊贵,现在又还没台子,怎么能去幽州这么危险的地方。 沉默沉默沉默,大部分人都不想做那个打破沉默的人。 宁王站出来,但他还没开口,就被沈嘉远挥手制止了。 沈嘉远直到宁王想说什么,他不会同意的。 幽州的战事僵持了一个月,对大梁越来越不利,沈嘉远心中其实也早有想法。只是因为这事影响太大,他必须谨慎又谨慎去做决定。但今日这八百里急报,坚定了他这想法。 沈嘉远想商议事情,让其他人先行离去,只留下宁王、左右相、六部尚书这几位重要官员。 再无他人,沈嘉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决定亲赴幽州。 这话才一出口,便立刻遭到强烈反对。 沈嘉远知道他们说的在理,但到了这种时候,他不去不行。 若他不去,对方真把这两千个人头放在城墙下,是会动摇军心的,百姓也会对他这个皇帝失望的。 大兴这一招,是真的卑鄙狠绝,但不得不承认,是真的打中了大梁的七寸。 众人听完皇上的分析,面色沉重,即便心里认为不妥,也不得不赞同沈嘉远所担心的。 只是战争无眼,皇上去幽州,真的太危险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若皇上有个万一,大梁定会内乱的。 沈嘉远笑了,这层顾虑他怎么会想不到,道:“朕不在期间,就有宁王代为主持朝政。若朕真有个万一……” 想到这,沈嘉远心情也沉重了,顿了顿才接着往下说道:“朕有道秘旨在皇后那,大梁不会内乱的。” “陛下……”宁王眼眶泛红,哽咽的说不出话。此时真是恨自己无用。 “宁王叔,这事就这么决定了。先不要喧嚷,待明日出发,再告知众人。” 明日这么快?大家都没想到,面露焦虑。但又都能理解,早到一日,就能从敌军那多救一些人。 事情商定,沈嘉远便开始为明日的远行做准备,交代一切能交代的。 再抬起头,西边被染得通红。 时间怎么过的这般快呢,沈嘉远有些惆怅。 洗了把脸后,抓紧处理手头的奏章,想早些处理完过两仪殿。 在两仪殿的周舒侗还不知道,明日沈嘉远就要远赴幽州。 但女性的第六感,让她今日一直都心神不宁,心总是慌慌的。 终于,她等不下去了,也不顾是不是快吃晚饭的时间,坐上撵轿过了太极殿。 沈嘉远有些诧异皇后突然过来,但看到她,还是很高兴的。心中的沉闷因她的笑容,一扫而光。 “皇后今日怎么过来了?朕打算看完这叠周章就过去。” 周舒侗挨着他坐下,看到他眼前还有一小叠未批阅的周章,笑道:“我有些想陛下了。” 这话听得沈嘉远心花怒放,也无心批阅周章了,拉过她,低头吻上她粉嫩的甜美。 又是一个缠绵热吻。还好皇上皇后干什么,没人敢直视。 两人再分开,周舒侗的脸比被染红的西边还红。可心里却是甜滋滋的,一整日的慌乱也被安抚了。 沈嘉远稳住心绪,接着看那未看完的奏章。 周舒侗半倚着他肩膀,把玩着手上的镯子,闲聊道:“陛下,今日的奏章这么急吗?不能留着明日再看。” 沈嘉远手中的笔一顿,笑了笑,嗯了声,没多解释。 还是等批阅完这些奏章,回到两仪殿,他再好好与皇后说吧。 留她一人在宫里,会难过到哭吧。只是这么想,沈嘉远心就揪着疼,也愧疚不已。 当晚,回到两仪殿,两人如往常一样躺在床榻上闲聊甚欢。 当沈嘉远说出,明日他要去幽州时,空气仿佛凝滞了。 周舒侗半响说不出话,愣愣看着他,想从他脸上表情判断,这话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沈嘉远目光沉沉,轻抿着唇,心疼地把周舒侗拥入怀。 确认时真的,周舒侗眼眶瞬间湿润了。 沈嘉远不想她太难过,耐着性子和她解释,为何要去幽州。希望她知道原由,能释怀一些。 周舒侗明白,他此行也是不得不。故而极力忍住泪意,但越忍,泪越往外涌。 明日他就要走了,她想好好和他说些叮嘱的话,但喉咙却被堵住了,什么多说不出来。 周舒侗心痛又焦急,慌乱中,捧住沈嘉远的脸,也不顾是自己主动,狠狠吻了下去。好像这样,心就能踏实一些。 沈嘉远有些意外她这举动,她的吻急切又慌乱,泄露了她的无助和恐惧。 他轻轻顺着皇后的背,温柔去回应她。 今夜她的唇,依旧柔软甜美,还夹杂着以往都不曾有的,淡淡咸味。 沈嘉远知道,那是她的泪。 心疼不已,好想好想把皇后揉进自己身体里。这样,他们就不会分开了。 此行是凶是吉,尚未可知。 明日一别何时再回,也无从预测。 他的皇后,将要独自熬过很多艰难的日子。想到这,沈嘉远就放心不下。 “阿侗,答应我,你在宫里要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周舒侗:以我之名贯汝之性。 谢谢大家灌溉本文营养液~~~弟弟会打胜仗回来的…… 感谢在2020-07-2823:54:30~2020-07-2923:3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祈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P3U23瓶;Zq梅11瓶;落葵10瓶;成璧。5瓶;绥墨绾绾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想念 感觉没睡多久,周舒侗就感觉身边的人动了,艰难微睁开眼,果然看到身侧的人掀开被褥起身,正准备下榻。 “陛下。”周舒侗声音还带着未完全清醒的软糯。 “吵醒你了?”沈嘉远目光温柔,停下了下榻的动作,轻轻拨了拨周舒侗额头凌乱的碎发。 周舒侗撑着坐起身,因为没睡够,眼睛涩的厉害。 沈嘉远看着不忍,心疼道:“我得起身做些准备,你可以再睡一会。” “不睡了不睡了。”周舒侗三两下爬下榻,唤司琴端水进来。洗了把脸,整个人总算清醒了。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嘉远要原形,行李都还没准备,忙问:“陛下,可要我为你准备些换洗衣物?” 沈嘉远微笑:“李内侍昨日已经准备好了。” “那我能做些什么呢?”周舒侗低声自问,卯足劲想能为他准备些什么。 猛地,她想起自己腌制的果干腊肉,立刻奔了出去,去了特意腾出来放置零嘴的西厢房。 沈嘉远看着一阵风一样冲出去的皇后,满眼笑意。虽不知她要做什么。 没多久,周舒侗抱了一堆果干回来,身后跟着的司琴知书等人,也是同样两手拿满东西。 “陛下,幽州苦寒,你带过去吃。” “好。”沈嘉远也不觉得带这些有何不妥,只要是皇后准备的,他都愿意,哪怕只是让她安心。 “我看书上说幽州天冷的特别快,秋天就得穿棉袄,可有备些防寒衣物?”周舒侗这话是向李内侍问的。 李内侍垂首应道:“殿下放心,自是有的。” 周舒侗点点头,焦虑到不自觉在殿内来回踱步,还一边自言自语:“那边正在打仗呢,只带上张大白二怕是不够的,是不是最好带上几十个羽林军好一些?” 早知道有一天沈嘉远会去发生战争的地方,她就应该花点心思研究一下如何做件刀枪不入的软猬甲金丝甲之类的。偏她整日想着弄吃的,真是悔不当初。 沈嘉远知道皇后如此失魂落魄自言自语都是因为不安,故而并不觉得她这些行为有何不妥。只是见她这样,更放心不下了。 “皇后别担心,幽州还在我们手里呢。敌人想攻下幽州,怕是不易。”沈嘉远不忍她这般慌乱不安,牵住她的手,强迫她镇定,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朕还要回来,和皇后生个小公主。” 周舒侗脸一下红透了,这话题转换太快,她脑速跟不上啊! 咋回事,前一秒还因他即将要远行依依不舍焦虑不安,下一妙就心跳加速害羞不已。 “陛下……”周舒侗忘了眼不远处的宫婢们,害羞地跺了跺脚。 青天白日的,他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 还好宫婢们全都训练有素,不该可能的不该听的,全都能自动屏蔽。个个脸色淡定,看不出有任何波动。 “怎么了?昨夜皇后不是说,比较喜欢小公主吗?” “是……但……” 他附在自己如此温柔耳边说着话,让她的心和耳朵都麻了,不一会这麻意就串遍全身。让她觉得全身软绵绵的,辩解的话也无力说。 呜呜,明明昨夜两人聊到更喜欢皇子还是公主,皇上自己说粉雕玉琢的女娃更可爱,她才跟着说,其实她也更喜欢小公主。 怎么这会经他如此不正经语气说出,倒像是她渴望和他生个小公主了。 呜呜,狗男人,竟然敢套路她。 偏沈嘉远还不收敛,更加意有所指,柔声道:“是就好,等朕回来,嗯?” 啊啊啊啊,周舒侗觉得自己要抓狂了。嗯什么嗯啊,怎么听着好像那啥约定,等他回来就那啥。 被这么一番调侃,离别的哀愁气氛冲淡了不少。 沈嘉远此趟赴幽州并没昭告天下,带去的人也不多,就两百名御林军护着同行。但他身份尊贵,一大早,宫门口还是聚集了许多官员,有很多是昨夜就等候在这的。在临行前,还有许多人反对皇上去幽州,跪在马前苦苦哀求。 站在宫墙上,看着沈嘉远骑马远行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周舒侗心也好像被什么蒙上了一层东西,闷闷的,疼疼的。 “殿下,该回宫了。”陪皇后在城墙站了许久的李内侍不忍看她如此落寞,开口提醒。 “嗯,回宫。”周舒侗回过神,抹掉了眼角的眼泪。 皇上走了,是真的离开了。在昨夜之前,她是怎么都不会去想,有一日皇上会离开长安。 快马加鞭,也要三日后才能到幽州城吧。这一路都是大梁境内范围,应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也不知现在幽州什么情况,不过皇上去了,宁王定会王那增加援兵吧。 周舒侗坐在撵轿内,满脑子都是沈嘉远和幽州。 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当初她抱着当上太后咸鱼养老的心态进宫,有朝一日竟会对这个百姓口中暴戾君王如此牵挂。 回到两仪殿,司琴就问是否要传膳。 周舒侗不觉饿,不想吃东西,便说:“再等等吧,我想坐一会。” 可坐在榻上,又想起往日和沈嘉远在这看书、谈论、嬉戏的情景,心堵的慌。 感觉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随手拿起一本搁置在旁的书翻阅,却不料拿起的竟是沈嘉远拿来为难过自己的《策论》。 这可真是要把人逼疯了,周舒侗忙站起身,走到架子前,映入眼帘的,又是沈嘉远赏赐的宝物。 转过身走到门口,定眼一看,最吸引眼球的是沈嘉远命人移植在这的那棵树。脑海里又浮现出两人手牵手在院中散步到额情景。 周舒侗眼忽然湿润了,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泪。 不过一年多,两仪殿竟哪都能找到沈嘉远的影子。 活了两世,第一次有人待她如珍似宝,也是第一次,有人突破她的心房,让她牵肠挂肚。 好难过啊,原来担心一个人是这么难受的。 周舒侗没留意脚下,一个不小心,差点被门槛绊倒。还好阿翠反应快,忙扶助她。 “殿下,要不先回榻睡一会?”阿翠看出皇后自皇上离开后就一直魂不守舍,担心她这样会思念成疾。 周舒侗没反对阿翠这提议,捂住慌到发疼的心脏,回屋躺下。 只是才躺下,很自然再想起昨夜在这床榻上,自己失控抱住沈嘉远狂吻的一幕幕。心口又突突突突狂跳,红潮也悄悄爬上脸庞。 她昨夜竟然这么孟浪…… 活该今早被沈嘉远调戏。冲动是魔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周舒侗:陛下离开的第一天,想他,想他,想他…… 沈嘉远:依萍妖孽,快快离开我家侗侗身体。 今日虽然短小,但影子手速提高了,,,要知道,只写了一个半小时,竟然有2100+,啊,感觉自己离日万不远了。很快就八月了,八月应该能抽奖了。晋江好像改了抽奖,一个月抽奖不得超过两次。我晋江币多换好了,才发现不能抽,然后就被我败光了…… 啊啊啊啊,最后,宝贝们,求评论嘤嘤嘤嘤~~影子刚刚看到,文冲上季榜第200名了,在名单上了!!开心转圈圈。 第77章 来信 沈嘉远离开了几天,周舒侗偶尔半夜起身,都还以为他还在身边。 伸手一摸,旁边是空的,心顿时也跟着空荡荡起来。 这几日周舒侗也理解了古代的人为何如此信奉神灵,通讯不便的时代,想知道对方过得如何都没有办法,唯有在心里祈求安好。 害,这事要是搁以前,怎么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对着沈嘉远送的白玉观音暗暗祈祷,恳求菩萨保佑陛下安好。 这一日,周舒侗又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醒了。 两仪殿的宫婢看出自陛下离开后,皇后这几日患得患失,吃的不好睡的很少。身为贴身伺候的婢子,她们担心皇后的身子,却也想不出能有什么来转移皇后的注意力。 就连能把皇上伺候顺溜的老狐狸李内侍,面对皇后如此平静的寝食难安,也想不出法子缓解。 东边,太阳缓缓升起,朝霞染红天空。 在端着糕点进来的时候,司琴便借此说了句吉祥话,道:“殿下,东边霞光万丈,今日定是个好日子。” 周舒侗心不在焉拿起一块糕点咬了口,闷闷道:“什么好日子,怕是要下雨了。” 这个道理周舒侗在学高中地理的时候就明白,大气中含有大量水汽,才会折射出霞光。水汽越重,霞光越鲜红。若真是如司琴所说,霞光万丈,怕是得下一场暴雨了。 司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老宫人们不都说,霞光是吉兆吗?她才会想着拿这来安慰一下皇后。天上一朵乌云都没,怎么会要下雨呢? 但她还没纳闷多久,李内侍就气喘吁吁跑过来。 虽然不用伺候皇上,但大部分时间他都还是留在太极殿看守的。这一早急匆匆过来,可怕周舒侗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 “殿下,陛下的信。”李内侍一进来,顾不上行礼,就恭敬递上幽州加急送来的陛下亲笔书信。 听到是沈嘉远的信,周舒侗忙接过拆开。 果真是沈嘉远亲笔所写。信的内容不多,不过三两句说了下自己已到幽州,让皇后勿念。落款时间推测,应是到幽州的当天。 什么叫家书抵万金,周舒侗算是体会到了。 这一封信加起来不超二十个字,她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知道他已安全的到达幽州,悬着的心放下了。 知道他一到达幽州的当天就给自己写信,心甜甜的。 周舒侗捧着沈嘉远的书,一字一字,仿佛能听到他在耳边轻声说,他一切安好。 狗男人,算你还有良心,知道到地方了给她写信。 李内侍自是看出皇后高兴,捧着皇上的亲笔书信,就跟捧着宝物似的。但等了许久,见皇后还只是捧着那信看不停,丝毫没有察觉到要回信的意思,他忍不住提醒。 “殿下,陛下定也盼着着你给他回信呢。” 给沈嘉远写信?周舒侗心一动,立刻让知书准备笔墨纸砚年。 但一拿起毛笔,又停下了。 写些什么呢?她在宫里每日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也没什么新鲜有趣的事能与他分享。 再次低头看了眼沈嘉远的信,不过三言两语,且看字迹还能猜出这信定是匆匆所写。由此可见,在幽州定是很多事要处理,连给她写信保平安都没什么时间。她若写太啰嗦,他就得费时间去看,这样不太好吧。 斟酌再三,周舒侗也学沈嘉远那样,言简意赅,讲自己在宫里一切都好,叮嘱他在幽州要注意安全。 写完,认真折叠好,放入信封,滴蜡密封,再郑重交给李内侍。 李内侍立刻拿去给羽林军,让他们快马加鞭送去幽州。 没人比他更了解皇上了,那样的艰苦环境下,若是能看到皇后的亲笔书信,定是一大安慰。 陛下自小锦衣玉食,也不知道到了幽州那苦寒之地可还习惯。也不知幽州的战事,何时能结束。 每每想到这些,李内侍都忧心忡忡。 但对沈嘉远,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皇上虽然年轻,但向来有主见。性情虽然有些让人难揣测捉摸,行事虽然有些让人出其不意,但却从来没有判断错过。 陛下要去幽州,定有去幽州的必要。 · 几日后,幽州,沈嘉远收到了皇后的书信,顿时满脸欣喜,让看惯了他黑脸的众将士一时难以置信。 皇上竟然会笑? 一脸懵然的将士,你望我,我望你,有一瞬以为是自己眼花。 沈嘉远可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听到皇后来信了,也不管正在和其他人发脾气,笑着接过后,小心翼翼拆开。 然后看完信中内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滞。 不敢相信,皇后就写了那么几句话。 皇后也很忙吗?还是她根本没想着要给自己多写点? 沈嘉远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和失落。 众将士再一次你看我,我看你,确定自己刚才一定是眼花了。皇上怎么会笑呢,脸明明更黑了。今日若是想不出办法对付赵建那贱人,陛下怕是不会让他们出这屋子了。 石旦身为军队职位最高的人,自后自然而然接下了众人期盼的目光。 他打了个冷颤,觉得今年幽州的秋天好像凉的特别早啊。再看一眼脸沉沉的皇上,脊背都发凉了。 沈嘉远小心翼翼折好这封短小的书信,放在袖口藏好,比之前更冷了千百倍的目光缓缓投向众人,凉凉道:“今日若是商讨不出一个办法,就别出这个门了。” 众将士心顿时候沉了,暗道,果然被他们猜中了。 · 两仪殿。 自那日收到沈嘉远报平安的信后,周舒侗心情明朗了不少,这日正在院子里仔细替沈嘉远命人移植过来的那棵树拔草,李内侍就笑吟吟跑过来,说皇上又来信了。 周舒侗乐的不行,等不及去洗手,直接王身上的华服上擦干净尘土,拿过李内侍手中的信,拆开一看,首先便被那满满一页纸的字惊呆了。 这次皇上竟然写了那么多。 不过让她哭笑不得的是,这满满一页纸,竟有一大半是在控诉她给他写的信如此短小,质问她,是不是他不在,她更自在舒适。信的结尾,还委屈巴巴问,难道你对朕就如此无话可说? 隔着信周舒侗都能想象,沈嘉远那小可怜样,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狗男人,在幽州吃苦了吧。 心微微犯疼,好想好想好好安慰一下这个小可怜。 这次,周舒侗回信不再那么多顾忌。仔仔细细,就跟唠家常一样,在信中说了这些日子以来在宫里的生活,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思念之情,洋洋洒洒两页纸。最后本想加一句盼着他快点回来的,但想了想,还是没写上。 这一次她的信比沈嘉远多一页,他应该不会委屈了吧。 周舒侗一边在心里感叹他可真是孩子气,一边却忍不住嘴角上扬。 作者有话要说:跨月了~谢谢小可爱们又陪影子度过了一个月~比心。 二更照旧是在中午12-14点之间哦~~~ 第78章 离别的日常 眨眼又快中秋节,自那次给沈嘉远写了满满两页纸的信后,周舒侗已经很久没收到沈嘉远的来信了。 想到她还担心过,沈嘉远一到幽州就连来两封信,不会在幽州期间,每天都给她写一封吧。他是过去打仗的,这样沉溺在儿女私情中,会不会影响不好? 打脸了,打脸了。 狗男人,果然一得到满足就不热枕了。 周舒侗愤愤不平踢了两脚嘉远树,踢完又心疼,下意识抚摸了几下。 不过,也许,他在幽州那边很忙吧。 偌大的皇宫,不过少了一个人而已,周舒侗竟觉得冷清的可怕,花草树木都好像没了生机。这么多年,沈嘉远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心又开始疼了,自沈嘉远离开后,心疼他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自他离开后,想他似乎成了日常。 也理解了他,为何以前过年过节,不喜欢把宫里布置得喜庆热闹。实在是提不起劲啊。就好比今年中秋节,内侍省的人问她中秋要如何安排,她便借故幽州正起战事,一切繁荣缛节能免则免。 故而中秋这日,和往常无异,不过是宫中上下,每人分得了一两个月饼。 宁王妃担心皇后一人在宫中会无聊,先是提前几天来问,中秋那日是否要周家人进宫陪她。 周舒侗想到周家现在鸡飞狗跳,不想去凑这热闹。 自卢家出事、周圆圆被送去莲花寺后,卢巧云便每日都闹。 周旺不想落人口舌,有了新欢就苛刻旧人,所以哪怕卢巧云闹的厉害,也不敢送她去乡下庄子,更不敢休妻。只得把这个疯疯癫癫的妻子关在后院,也不准府中仆役对任何人说加重之事。 周舒侗会知道这些,都是林小慧偶尔进宫时,说给她听的。 但听到这些事,周舒侗已没了痛快之感,她的心思都在沈嘉远身上。 林小慧看出她不是很感兴趣,也很识趣地少说。但回到周家,该怎么收拾卢巧云,还是会怎么收拾。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宁王妃多少听到一些关于周家的鸡飞狗跳,也理解皇后为什么不想周家人进宫。故而中秋这日,她早早进宫,想陪陪皇后。 酒过三巡,周舒侗眼角泛红,向宁王妃控诉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皇上的消息了。 宁王妃安慰道:“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若幽州那边真有什么事,怕是第一时间八百里加急送到长安。” 周舒侗也认同她这说法,可还是委屈地噘了噘嘴。 “虽然现在问这问题有些迟,王妃,你觉得陛下真有去幽州的必要吗?” “朝廷的事,我了解甚少,但此次幽州的战事,王爷也和我说过一些。陛下觉得,这一次赵建怕是冲着他来的。” “他是皇帝,冲着大梁也就是冲着他呀。” 宁王妃听到这话笑了,皇后这话虽然是负气才说的,但还真没说错。沈嘉远是大梁的皇帝,大梁的事,都与他有关。 从六岁起,他就身上就扛着这责任。 宁王妃感慨,六岁啊,记得自己这么小的时候,还会因为背不下三字经哭鼻子呢。 周舒侗听后也百感交集,自己六岁,还和幼儿园大班的同学打架呢,连新闻联播都不曾看,更别提关心天下大事。 “有时候想想,陛下真太不容易了。” 宁王妃点点头,十分认同她这说法。正也是知道这一点,夫君和她才会想尽力帮助这个皇帝侄子。 也许这也是命,当年若不是万妃害了皇后头一个孩子,如今坐在这位置上的,怕也不会是嘉远这孩子。 她还记得嘉远小时候,曾有一次看着天上飞远的纸鸢,忽然说,以后长大了,想做一只纸鸢。 那时候的他还太小,不明白人是不能成为纸鸢的。可回过头再想他那番感慨,无非就是羡慕纸鸢能在空中自由自在飞远吧。 宁王妃一时没忍住,把沈嘉远这件小时候的事说出来,还笑道:“那时候皇上还不满四岁,小孩子,根本不懂那纸鸢啊,不过是人画出来的。” 谁料周舒侗听后,却是满眼泪水。 若不是这一年多来和皇上的朝夕相处,怕是就连她也和外面的人一样,只看到他嗜血暴戾的一面,全然不知这样一个人,渴望的也许不过是能如普通人一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度过这短暂的一生。 皇权于他而言,是束缚是重担,也许本就不是他内心所渴望的。 周舒侗没办法抑制这满腔的激情澎湃,他一刻也等不了了,站起身对宁王妃道:“我得给皇上写封信,还想给他送些月饼。” 虽然对她突然的举动有些诧异,但宁王妃表示理解。 当时宁王要去新洲,刚得知这事的时候,她也是患得患失了好几天,最后决定一同前往,才结束了这种患得患失。 皇后现在的心情,怕就是和自己那几天一样。 宁王妃既为小两口感情在如此短的时间升温感到欣慰,也为他们不得不经受别离而觉得难过。 “殿下写吧,我让王府的府兵快马加鞭送去。” 周舒侗回了内间,这次根本不用酝酿,提笔就是千言万语,手根本停不下来。待到搁下毛笔,已写了十页纸。 这倾诉有些疯狂啊,周舒侗长吁了口气。 虽然有些难为情,但她还是把十页写满了相思和关心的纸装入信封,放入竹筒中。 完成这个,又亲自挑选月饼放入食盒,封装好,才递给宁王妃身边的婢女,并拜托宁王妃,一定要尽快送到皇上手中。 其实羽林军也可以的,但羽林军的主要职责毕竟是守护皇城,她也不好意思大材小用,总让他们当信差。 周舒侗不知道,在幽州的沈嘉远,这些天心情跌到了谷底。 到幽州之前,他不过怀疑,赵建两世谋反,是冲着他来的。他想不通,完全不能理解赵建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想到上世,赵建怂恿意王举兵谋反,战事持续了两年,生灵涂炭,成千上万百姓死于这场战争。这一世,他不想悲剧重圆,也不想那两千士兵以如此方式死去,才最终决定亲赴幽州。 经过这段时间和赵建的对垒,加上新洲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沈嘉远知道了一个可悲又可笑的真相。 他怎么都没想到,上辈子在叛变前,一直被自己尊敬的赵尚书,竟是如此之人。 可笑,可叹。 堂堂男儿,竟为了一点儿女私情,变得如此偏执和泯灭人性。 爱情啊,真的会摧毁一个人的灵魂吗? 沈嘉远不信,可有时候带入到周舒侗,去想,如果阿侗临终前有什么遗愿,他怕是也会拼了命帮她实现吧。 想到这,他就觉得赵建也挺可悲的。 竟然喜欢上了一个不能喜欢的人,并且还付之深情,搭上整个赵家,也要圆心上人的遗愿。 可惜……沈嘉远冷笑。 赵建在朝中这么多年都还没看明白,他最恨被人胁迫。 这些日子,沈嘉远虽然待在幽州,和赵建周旋。但暗地里做的事可一点都不少。 算算日子,应该也差不多了。等宁王那边办妥当,就能结束这边的战争,回宫了。他又可以日日看到皇后,夜夜和她厮磨。 只是这女人,这些日子他忙,没时间给她写信,她怎么就不能给自己写呢,就连中秋这种月圆人团圆的日子,军中不少将士都收到了家中的书信,偏他,堂堂大梁皇帝,什么都没有。 沈嘉远心里,暗暗叹的气可比过去两辈子还多。 石旦也察觉出,中秋以来,皇上浑身气压又凌厉了。这时候若他还再以为,是因为赵建,他就是大梁最大的傻瓜。 皇上浑身杀气腾腾,全是因为皇后好长时间没给他写信啊。 皇后啊,你快给陛下写信吧,边疆数万将士感谢你的大恩。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祈祷有效了,没两日,长安就来人了。 石旦热情出军营相迎,并亲自领着他们来到皇上所住的屋子前。 看着来人手中领着如此大一个包袱,石旦心里可激动了。目送他进入屋内后,迫不及待和其他下手说:“我们又有好日子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嘉远:必须要快点解决掉这里的事。想阿侗…… 这周末抽奖吧,77和78的评论里抽,每人100JJ币,给大家回一点点血。 另外,看晋江文学城公众号,好像有优惠券可以领,8.1这天充值10元可减3元。 这应该是我见过的,阿江最大方的一次。【捂脸】 第79章 真假危机 沈嘉远看完周舒侗写的这十页纸,再拿起一块从长安送来的月饼咬了一口,心中涌出一股巨大的满足。 阿侗给自己写了如此厚的一封信,可见是真的思念自己至极。趁今日有点空档,他不回信也不好。 沈嘉远一直扬着嘴角,准备提笔,却还没来得及写下一个字,石旦就急匆匆冲进来。 “陛下,敌军突袭,臣先领一帮人马去迎战。”说完,也不等答复,扭头就走了出去。 他在边疆十余年,早已习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沈嘉远在这待了这么久,也见惯不怪了。 但这回信的心情是没了。没多想,沈嘉远从自身后书架上拿出一小木盒子递给宁王府的府兵,交代他把这东西带回给皇后。 有日路过幽州城一个打银匠的铺子,看到的一对精致银锁,他想也没想便买下了。 交代完,也急匆匆领着人上城楼。能让石旦如此紧张,此战怕是不一般。 在长安的宁王妃,看到府兵只带回了这个,又听到那日是这样一个情景,拿着银锁在屋内坐了半天,心沉沉的。最后一听到宁王回来了,立刻奔去书房找他。 一进书房,心急气躁的宁王妃就直问,幽州战事是不是很吃紧。 宁王人也是刚进屋,官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就看到自家王妃一脸忧心忡忡进来。 “怎么突然这么问?” 宁王妃把手中的做工粗糙的木匣子递给他看,道:“中秋那日皇后准备了月饼,我让府兵送去幽州,皇上看完信只让人带回这一对银锁,明日我还得进宫拿给皇后。” 因为焦急,宁王妃这翻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也算勉强表达清楚。 宁王脱下官袍,就着屋内已凉了的那盆清水洗了洗手,牵着王妃坐下,轻声安抚她有些不安的情绪。直到她情绪平复不少,才慢慢和她讲了一泻皇上和他的安排。 赵建把大梁的边疆军队布防都出卖给了大兴,也就是大梁在每个要地的驻守军队,在敌人面前是公开透明的。这对于一个国家的安全来说,是致命的。 在朝上知道敌军首领是赵建的那短短的一瞬间,沈嘉远就做出决定,他得去幽州,钳制住赵建和大兴的主要兵力,而宁王则留在长安,和李淮抓紧重新部署兵防。 到幽州没多久,沈嘉远就意识到,事情可能远比他料想的严峻。大兴对此战,准备充分,觉非一朝一夕,怕是赵建一直通敌。 宁王妃听到这大骇,问:“那为何他们这时候才举兵侵犯?” 宁王解释道:“陛下和我是这么认为的,一是今年大梁多地出现旱情,国内情况不容乐观。二是意王的死,刺激了赵建,把最后的底牌,即我朝军队布防告诉了大兴。” “赵建和意王?”宁王妃下意识摇了摇头,道:“实在想不到这二人会有关联。” 赵建因为意王,不仅投递叛国,甚至亲自领兵逼犯。这真的让人想不透。 宁王苦笑,是啊,任谁也没把赵建和宁王想到一块。所以这段时间他也暗暗派人重新去了趟新洲,查意王和赵建到底有什么关系。两人是如何做到,他在新洲待了半年都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的? 然而派去的人,开始也是一无所获,无论如何逼问意王府的那些老人,都问不出个所以然。且看样子,是真的不知道。 皇上坚持认为两人没那么简单,虽然没多解释为何这么认为,但宁王还是遵照皇上旨意,继续查。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事最后还是给查到一些眉目了。 万妃临终前,一直想在自己死后能葬入皇陵,陪在先帝身边。故而她的棺木并没有下葬,而是一直临时存放在意王为她修的地宫中。 调查实在没有任何进展,宁王最后不得不冒犯已逝的人,让人开地宫,想看看能不能从万妃这查到点什么。 本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但没想到还真出找到了了些蛛丝马迹,在地宫发现了赵建偷偷入地宫拜祭的痕迹。 可能是这赵建偷偷来拜祭过太多次都没被人发现,认为不会有人进内,慢慢放松了警惕,才会留下这些蛛丝马迹。 顺着这些蛛丝马迹,沈嘉远推测出了整个前因后果。 赵建对万妃有着不可告人的爱慕之情,万妃因也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故而才会在赵家有难的时候,在先帝跟前求了下情。 这份恩情,本只是举手之劳,但在赵建心里一下子可就比什么都重了。最后甚至比民族国家都重,为此不惜投靠敌国。 也不知道万妃在天之灵,是否会后悔那一次的举手之劳。 宁王妃听后真觉不可思议,随后大怒,忍不住破口大骂:“好一个赵建,竟然敢偷窥后宫妃嫔。” 骂完之后忍无可忍,有些憋屈说道:“万妃活着的时候害了那么多人,没想到死了也不消停,给大梁带来那么大的危机。百姓说她是妖妃,还真没说错。” 若在平时,她是万万不敢把这话说出口的。但今日真的忍不了了,想到沈嘉远还在幽州,想到那半年他们夫妻在新洲的艰辛,宁王妃真有手刃赵建的冲动。 宁王拍了拍她手背,柔声道:“赵建的阴谋是注定不会得逞的,当年让万妃母子去新洲,已是先帝念旧情,给他们一条活路。” “赵建这人太可怕了,执念如此深。难道他以为,帮着大兴灭了大梁,万妃就能葬入皇陵?那样还有意思吗?” “怕是入魔了吧。”宁王也觉得赵建的行为太不可思议,这人绝对是已经疯了。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和大兴国王合作。天下谁人不知,大兴现任国王就是个疯子,一个真正的嗜血疯子。 “明日你进宫,切不可说太多,免得皇后担心。”宁王不放心叮嘱。 宁王妃点点头,道:“我明白的,只是……” 皇上只给了这一对银锁,连只字片语都没,皇后怕是也会怀疑。 宁王道:“别担心,若无意外,皇上应该也快能回来了。” 大兴准备充分,来势汹汹,其实不止幽州,大梁其他地方也陆陆续续遭受大兴军队的攻击,有些城池甚至已经失守。但这些,他都没敢告诉王妃。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说服其他邻国,可邻国们只愿隔岸观火,直到他拿出共同开采新洲金矿作为条件,才终于让两个国家有些心动,但还提出了一个惨无人性的条件。让大梁必须帮他们攻打大兴,让他们平分大兴国土。 沈嘉远和他都没同意,还在周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大兴的百姓也是无辜的,他们不忍如此生灵涂炭。 但很快,发生了一件事,让宁王不得不放弃坚持。 幽州战事拉得太久,赵建应是没耐心了,加上听到了宁王在后方游说邻国的风声,一怒之下,全力以赴攻打幽州,想活捉沈嘉远。 幽州告急,长安震动。 宁王最终只得保幽州保皇上,同意了那两个国家的无礼要求。 契书一签,他们倒也很干脆出兵,一下子扭转了战局。 但这些事一般人毕竟不知道,长安城内,关于幽州快失手的谣言越传越甚。 这事终于瞒不住了,周舒侗在深宫之中也知道幽州危机,连夜出宫去宁王府。 对皇后的突然到来,宁王夫妇有些措手不及。更别提她一来就逼问幽州情况如何。 宁王一脸为难,皇上一再叮嘱不可让皇后担心,没想到还是让那些流言蜚语吓到了她。 宁王妃看不下去了,对自己夫君说道:“王爷,不说清楚,殿下这心更加会一直悬着。” 周舒侗对这话表示认同,果然还是女人了解女人。 “王爷,我也不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想得你一句实话,幽州实际情况如何?” 宁王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听了王妃的劝,叹气道:“幽州情况确实不好,但并不是我大梁在此战中处于劣势。相反的,是大兴狗急跳墙了。” 大兴这只疯狗,跳的有些狂。 “什么意思?既是我们终于占了上风。那为何会传的这般恐怖,好像幽州马上就要失守。”只是想到幽州可能失守,周舒侗心脏就跳的特别快。她差点自私到想叫沈嘉远不用那么有责任心,离开那危险的地方,早点回来。 “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那些人已经抓了。此战我们胜券在握,陛下很快就能回来了。” “可是……当真……?”沈嘉远离开太久,周舒侗太想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还是短小了。 本章都发红包吧。 第80章 真相 “臣不敢欺骗殿下。”宁王说完,不自信搓了搓手,不过他这个小动作只有宁王妃看到。 周舒侗信了,今夜急匆匆出宫本就不合规矩,故而放下了心中那块大石头,她也不便久留。在离开前,周舒侗恳求宁王,如果幽州有什么变故,定要派人去两仪殿送消息。 深夜的长安街,空无一人,只有马车车轮碾过的咕噜咕噜声和羽林军骑马踢踏踢踏的马蹄声。 周舒侗坐在马车内,掀起窗帘一角,面对如此寂静,竟然生出一股悲凉之感。 人的心境变了,看一切也不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觉得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一切如宁王所说,那些说幽州要失守的人很快招供了,他们是收了钱故意在长安散步这些谣言的。 知道真相的长安百姓,皆庆幸这不过是虚惊一场。可幽州的战事依旧没结束,大家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 这一年,注定是艰难的一年。 在低沉的气氛中,长安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寒风呼啸,大雪狂飞。 周舒侗披着墨绿色的披风,站站长廊处,看着不断飘落的鹅毛大雪,忽然问李内侍:“不知道幽州下雪没。” “幽州苦寒,入冬就开始下雪。” “你说幽州那么冷,大兴那些人怎么熬得住。” 李内侍微微叹气,道:“大兴那地方,一年有一半时间都是冰雪覆盖,早冻习惯了。” “这么说倒是我们大梁军队比较不利。”周舒侗心中的惆怅感更强了。 刚入冬那会,她准备了些冬衣让人送去幽州,还写了封信。可这次沈嘉远依旧没回信,不仅如此,甚至连个物件都没让人带回。 她心很不安,又特意去见了宁王。 宁王再三和她保证,皇上平安。 周舒侗心闷闷的,又没办法对宁王说,皇上既然平安,为何不给她写信呢。 太矫情了,幽州战事正吃紧,沈嘉远怎么会有闲情。理智告诉自己要体谅,但心里却是闷闷不痛快。 再忙也应该有写封信的时间吧,说到底还是不把她放在心上,周舒侗克制不住自己去计较。甚至有好多次做梦梦到他,忍不住一笔一笔和他算账。沈嘉远被数落得恼羞成怒,最后气呼呼转身就走,她才从梦中惊醒。 醒来好半天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十分懊恼她为何要这般斤斤计较。 上辈子听朋友抱怨男朋友不及时回信息,她不明白是什么感受。如今身置其中,才知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于是又是原谅和期盼,等待,一天接一天,一月接一月,终于传来幽州大捷的好消息。 这消息传到长安,上下振奋,有些百姓甚至高兴到在家门口放鞭炮。 但听到幽州大捷,最高兴的当数周舒侗。 半年了,终于大捷。战争胜利,沈嘉远应该就快回来了。 她的激动之情无法言表,但宫里谁都看得出,皇后高兴。 转眼来到腊月,眼看年关将至,沈嘉远还是没有消息。周舒侗忍不住叫来宁王,问皇上能否在春节前回来。 宁王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憔悴了许多,听到皇后这话,面露难色,踌躇道:“殿下,怕是有些困难。” “为何?幽州不是大捷吗?” “是大捷,不过那是在西凉的帮助下才取得的大捷。我们还得还西凉这个人情。” 这不是反过来帮别人侵略他国吗?周舒侗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把这话说出来。弱肉强食的时代,容不得她用现代的价值观去评判。 “是该还这个人情,但皇上也用不着继续待在那吧。” 宁王连连点头,连说了几个是,解释道:“陛下是信守承诺之人……” 周舒侗在心里压抑了许久的委屈突然爆发了,冷冷道:“他是在那待得太舒服,不想回来了是吧。” “不不不……” “爱待哪就待哪吧,我不管了,宁王也请回吧。”周舒侗气呼呼赶人,心里是既难过又委屈。 宁王哪见过这种情况,有些后悔没带王妃一起进宫。面对气到乱说话的皇后,呆愣愣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殿下……” “宁王若是想继续敷衍,就不必多言了。” “殿下。”宁王大骇,以为她看出了什么。 周舒侗没错过他神情大变,冷笑了几声,盯着他瞧了半响,道:“宁王莫不是以为我在这深宫之中,外面的事一点都不了解?” 大冷天的,宁王额头竟开始冒汗。 周舒侗没多说,只是盯着他瞧,却意外发现,他腰间多了一个福袋,一个专门用来装平安符的袋子。福袋很新,上绣着额‘弘’字清晰可见。 其实这时候的人,身上挂平安符很正常。可宁王腰间挂的那个,她熟悉的很。因为她和皇上身上也有一个,还是弘福寺觉圆法师开过光的,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几天前林小慧进宫和自己闲聊提过的,孩子不舒服,她听说觉圆师父略懂药理,附近许多孩子生病了都是他治好的,便想待孩子过去给他看看,却不料弘福寺闭寺了。迫于无奈,只得求她,想让御医去看看。 “宁王这平安符,可是弘福寺求的?” 宁王正头疼呢,皇后话题突然转那么快,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答道:“是,前几天刚去弘福寺求的。” 周舒侗再次冷笑,弘福寺闭寺,却对宁王敞开大门。到底是对权贵的特殊待遇,还是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想起来,我也好久没去过弘福寺了。上一次,还是陛下带我去的。今日时辰还早,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备马车,去一趟弘福寺,为陛下祈福。” 宁王听后脸色大变,惊呼出声:“殿下,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 “就……这……”宁王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能说服人的解释,这这这了半天,也说不出完整一句话。 “莫不是弘福寺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秘密?” 宁王哆嗦着嘴,不敢回应皇后的逼问。半响后,干脆跪下。 面如死灰道:“殿下,其实是……” 其实沈嘉远早就已经回长安了…… 幽州城内混入了赵建的党羽,在大兴大败之际,他们策划了一次针对沈嘉远的行刺,差点就成功了。为什么说差点呢? 沈嘉远被匕首刺穿了肩膀,受了轻伤,不料这匕首确实喂了毒的,幽州城的郎中无人能解此毒。白二张大和石旦商议后,决定把皇上送回长安。不料,在回长安的途中,沈嘉远昏迷不醒。 昏迷前,他交代了两件事,一是不可让皇后知道他受伤,二是去弘福寺找觉圆大师。 “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你们竟然瞒着我?”周舒侗快气炸了,但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她忙站起身,吩咐司琴备马车。 她要马上出宫,马上去弘福寺。 宁王知道皇后知道后,是肯定坐不住的,没阻拦,只是紧张提醒道:“殿下,事关重大,切不可喧嚷。” “那就悄悄出宫。”至于如何悄悄,就看宁王安排了。 宁王一脸无奈,看出皇后坚决,最后只得应下。 · 弘福寺内,觉圆刚帮沈嘉远施完针,白二迫不及待低声问:“大师,陛下今日醒来的时间怎么这么短?” 觉圆笑了笑,道:“不碍事,就让陛下多睡点。这段时间排毒猛了些,需要多睡觉来恢复体力。” 听到么说,白二和张大悬着的心才又放下。 这几十多天来,可把他们担心的不行,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觉圆收好银针,又交代了句:“记得多喂陛下喝水。” 张大和白二点点头,照顾皇上,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 门被推开,看见宁王,张大和白二正准备行礼,待看到跟在他身后的皇后,两人呆住了。 不知怎么的,和皇后目光对上,他们竟然心虚到脚发软。 周舒侗瞪了他们一眼,一阵风般走进去,看道躺在床榻上的沈嘉远,心像忽然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 这还是她那个,鲜衣怒马少年郎吗?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八月能写十万字的话,这文九月初应该能完结正文。(⊙o⊙),这么一想,感觉好快哦。但,今天才8月3日呢~~~~ 沈嘉远:我回来了,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作者最好解释一下。 第81章 不是幻觉 虽然已大致知道沈嘉远经历了什么,可亲眼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周舒侗还是很难接受。 “陛下他是……”周舒侗不知道,沈嘉远是睡着了还是昏迷未醒,有些迷茫和无助看向他们。 觉圆听出她想问什么,回答道:“殿下勿担心,陛下是睡着了。” 那还好。周舒侗目光重新回到沈嘉远脸上,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那扎人的胡须。 可真丑,若是有相机,一定要把他现在巨丑的样子拍下来,以后拿出来取笑。 周舒侗坐在挨着床榻的小矮墩上,静静看了他许久。突然,发现安睡中的沈嘉远神情越来越痛苦,担心地轻唤出声:“陛下,陛下。” 她带了些慌乱的呼喊声引来了张大和白二,周舒侗带着哭意道:“陛下好像很痛苦。” 张大他们也吓到了,忙去请觉圆。 “陛下……”周舒侗看到他这么难受,心像被什么揪住一样。握住他努力想抬起的手,谁料一握住,他的表情慢慢舒缓开来。 莫不是做恶梦了?周舒侗哭笑不得,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手背。 哼,她这也算打天子了吧。 觉圆来到,周舒侗想让开位置,让他替沈嘉远把脉。岂料才挣脱他的手,他神情又开始痛苦不已,然后……睁开双眼。 沈嘉远做了个梦,梦到阿侗又在自己身边了。他们如以前一样,挨坐在一起看书,闲聊家常。只是说着说着,她忽然哭着问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想解释,嘴巴却张不开,焦急得胡乱比划,想告诉她,他很想她,也很想回来。 皇上醒了! 周舒侗欣喜不已,低头凑近打量,和他四目相对。 她看到沈嘉远眼眸从混沌到慢慢聚焦,先是闪过迷茫和困惑,最后是满眼不敢相信,死死盯着眼前。 “这是……醒了?”周舒侗看向觉圆,但她不过才扭过头,就感受到那被她握住的手忽然用力反握住她的,迫使她不得不再次看向他。 觉圆简单把了把脉,笑道:“陛下醒了。” 白二条件反射般,转身出去,不一会端了碗黑乎乎的药回来。一只手端着药,另一只手慢慢扶起沈嘉远,把碗递到他唇边。 这段时间,沈嘉远昏迷的时间多,醒来的时间少,他们早就被训练的,十分懂得把握皇上醒来的短暂功夫,喂他喝药。 捏着鼻子,周舒侗都闻到了这中药臭味,可沈嘉远很听话,没有任何反抗,咕噜咕噜就喝光了。就是喝药的时候,眼睛还是死死盯着周舒侗。 喝过药,沈嘉远喉咙没那么干涩了,沙哑开口:“皇后……” 似在呼唤又似在确认,声音很轻很沙哑,微微颤抖泄露了他的不敢相信。 周舒侗想到他这样瞒着自己,有些生气。可看到他现在这个可怜的样子,又有些心疼。 鼓起脸,又气又好笑,道:“我在。” 这一句熟悉的我在,让沈嘉远瞬间红了眼。多少日日夜夜,他站在幽州城墙上,顶着刺骨寒风,脑海里回荡的就是她这句我在。 每一次听到她这样应自己,他都会觉得,他不再是一个人了,皇后一直会在他身边。 开始他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但在幽州这半年,他明白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安心,只有阿侗能给。 “皇后。” “我在。” 沈嘉远轻轻把她搂入怀,头慢慢枕在她颈窝处,又低喃了句:“皇后。” 莫名的,这一次,周舒侗竟然热泪盈眶。 也许是再一次感受到这久违的温暖的怀抱吧。 “陛下,我在……”周舒侗语气有些哽咽,比起之前,温柔了许多。 屋内其他人知道此情此景,他们不再适合待在这里,很有默契地退到院外,白二还很识趣地把房门给关上。 两人像受了惊吓的孩子,想从彼此那重新寻回那久违的安全感,紧紧抱着,久久不放。 沈嘉远闻着独属于她身上的味道,抚摸着她柔软的娇躯,依然有些恍惚,低声道:“朕不是还在做梦吧,阿侗。” “梦里你也这样抱着我?”周舒侗笑了,轻轻捶了他一拳。 沈嘉远也笑了,坏坏道:“梦里可不止这样……” 周舒侗:“……” 永远不能小看男人,哪怕他们心有余力不足,也会用思想侵略。 “你怎么会来的?” “宁王带我过来的。” “他……”沈嘉远说不出斥责的话,他是交代过,不让皇后知道。可不管是在幽州的日子,还是在弘福寺养伤的日子,他都好想她好想她。 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想她想到快要疯掉了。所以今天突然看到她,他还以为是自己开始出现幻觉了。 能再见到阿侗真好啊,所以他无法斥责宁王违背旨意。 “你想问,他怎么会带我来这里?”周舒侗有些得意,三言两语告诉沈嘉远,她是如何从一个平安符逼到宁王说出皇上在弘福寺的秘密。 沈嘉远听后笑了,心道一切也许都是天意。 “我的阿侗可真聪明。”沈嘉远说着,忍不住捏了捏她消瘦了许多的脸颊,道:“聪明是聪明,就是半年不见,好像憔悴了。” 周舒侗哼了声,摸着他下巴新长的胡须,道:“要比憔悴,怕是比不过皇上了。” 沈嘉远认,在幽州风餐露宿常有,加上这次中毒,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现在的模样定是很吓人。 “朕变得很丑吗?”沈嘉远有些不自信。 周舒侗认真打量起来,越来眉头皱的越厉害。 沈嘉远以为她真的嫌弃自己,准备辩解一二,她却开口了。 “丑倒说不上,是长大了,更有男人味了。” “男人味?竟有这说法?”乍听到觉得新鲜,不过这形容倒挺生动的。 周舒侗也不知道这时代有没这说法,咯咯傻笑,立刻转移话题,埋首在他怀中,说了好多句很想他。听得沈嘉远幸福的都快飘起来。 温柔乡,英雄冢。 此话可真半点不假。 愿此生,他和阿侗再无分离。 · 宁王回到王府,才进到寝室,宁王妃就拉着他低声问:“怎样,皇后可有留意到你这个平安符?” “留意到了……”宁王苦笑,一脸无奈又带着宠溺看着逼问自己的王妃。 宁王妃听到这话,脸上慢慢有了笑意,满是期待问:“那可有……” 宁王点点头,告诉她皇后很聪明,看到这个平安符就想到了弘福寺,现在正在弘福寺陪着皇上呢。 宁王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心中的大石头落下,满意看了丈夫一会,才转身出去吩咐人为王爷备水沐浴。 皇后终于见到皇上了,也不枉费她打探到林小娘的儿子生病了,暗示林小娘弘福寺的觉圆大师会点医术,如果他看不好,怕是只有宫里的御医。 有时候啊,还是女人才懂女人。 男人这种粗人,只以为不让在乎的人担心便是爱,根本就不动,女人没那么脆弱,有事的时候,她们女人也是可以同甘共苦的。 所以在知道皇上已无姓名之忧后,她就想告诉皇后事情。奈何王爷拿圣上口谕来压她,逼得她不得不走迂回路线。 宁王沐浴回来,宁王妃难得温柔体贴替他捏肩,言语不经意总是绕到皇上和皇后身上。宁王看穿不说破,对于她的好奇,一一满足。 想知道的都问到了,宁王妃立刻停下手,揉了揉有点发酸的手腕,道:“换王爷替我捏腿了。” 宁王笑了,一把把王妃抱入怀,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看本王没有利用价值了,想一脚踢开。” 宁王妃呸了一声,道:“王爷什么时候有利用价值了?闲散王爷,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今早出门的时候王妃怎么说的?我若是系上这平安符出门,今晚……嗯?” 宁王妃脸红了,欲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整个人反压在床榻上…… 屋外寒风呼啸,屋内一室旖旎。 作者有话要说:宁王妃:啧啧啧,哪有什么天意。陛下,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谢谢木子小可爱8.1-2灌溉营养液+3,(づ ̄3 ̄)づ╭~ 第82章 吻你 好好的天,说下雪就下雪,把周舒侗硬生生困在了弘福寺。 周舒侗站在床边,看着硕硕往下掉的鹅毛大雪,有些愁眉不展。 沈嘉远倒高兴了,他本就不想让皇后回宫。天公作美,突降大雪,不正如了他愿? 故而忍住笑意劝道:“雪下得这么大,阿侗,今夜你且在这安心歇下吧。” 周舒侗回头看向躺在床榻上的沈嘉远,刮了胡子后,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许多。这半年的历练,也让这个生活锦衣玉食的少年,看上去更加成熟稳重。 “倒不是我想回,而是出宫的时候,本就打着去宁王府的名义,若一夜不回,怕李内侍和两仪殿的宫婢担心。” 若是他们见自己久久不回,出宫寻找闹太大针状,不是容易把沈嘉远在弘福寺的事暴露出去? “我知你担心什么。”沈嘉远掀起被褥,随意穿上木屐向周舒侗走去。 周舒侗却担心他受凉,忙三两步走上前拦住,欲把他推回床榻躺着。 沈嘉远却道:“不碍事,躺了那么多天,我也想看看外边。” 说也奇怪,见着阿侗后,他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白二提了一桶木炭进来,往盆里加了几块后,看着一起并肩站在床边赏雪的帝后二人,忍不住道:“殿下可真是陛下的灵丹妙药,瞧瞧,殿下来到不过半天,陛下就精神了。” 周舒侗歪着头,笑看着沈嘉远,和白二说着话,道:“可不是么,可偏有人要瞒着我,还有一群人帮着他瞒着我,我能如何?” 白二知自己就是那帮着瞒的一份子,嘿嘿笑了几声,识趣退出屋子。 “灵丹妙药?”沈嘉远重复念了遍这几个字,心里颇为认同白二这说法。阿侗可不就是他人生的灵丹妙药么。 看着带了些怨气的皇后,沈嘉远微微有些愧疚。当时他不知道自己会如何,想到他的皇后这么娇气,动不动就哭鼻子,担心自己若是有个不好,她哭坏了身子,第一反应便是想能瞒就先瞒着。若能好,自然最好。若不能好,那她也不用经历那揣怀不安等待的折磨。 “陛下,我可有说错?”周舒侗迎上他的打量,之前因为太担心,也秉着他健康为上,没想要和他算这笔账。但这会被他这样看着,心跳莫名加快,便想说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一开口就是这话题。 沈嘉远眼眸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阿侗倒是比我清楚,知道自己是我的灵丹妙药。”说完,抬起手拿拇指在她嘴角处不断摩擦。 周舒侗脸有些发烫,两手交握,目光闪烁。此时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让她想起那晚…… 果然,沈嘉远接下来的举动,证明周舒侗没有感觉错。 之间他微微弯下身子,修长的手轻轻捏着周舒侗的下巴,低喃了句想吃他的灵丹妙药。 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越来越近,周舒侗原本交握的手下意识撑在他胸前。但是没用,少年经过半年的历练,胸膛比以前更加有力,单手搂着她的腰,不过轻轻一用力,她整个人就被紧紧束缚在他的怀抱之中。 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无需言表。 周舒侗缓缓闭上眼睛,心砰砰跳。 唇压在她额头上面……周舒侗有些失落。 然而很快,唇沿着鼻梁而下,一触碰道那片柔软,一切便失控了。 没有过度,没有扭捏,没有羞涩,两人都显得有些急切。他们已经许久没见面了,积攒的思念,都需要从彼此身上索取点什么来缓解。 吸允,啃噬,舌尖追逐…… 屋外,雪依旧硕硕下着,似也在为有情人的久别重逢欢呼。 在窗边相拥的两人浑身确实灼热的,沈嘉远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沾湿了周舒侗额前的头发。 许久许久,两人终于稍稍松开彼此,各自依靠在窗边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周舒侗面泛红潮,两眼湿漉漉的,捂着胸口不断调整呼吸,还不忘娇嗔瞪了沈嘉远一眼。怪他如此不克制,害得她差点窒息而亡。 沈嘉远脸上本就笑意盈盈,被这么一瞪,更是哈哈笑出声。 “坏东西。” “可不是坏了,你摸摸。”沈嘉远抓起她的手,摸自己已经结痂的伤口。因为结痂,微微凸起,即便隔着衣服,一摸也能察觉出不同。 周舒侗很不争气的,瞬间被他挑起了怜悯心,有些后悔自己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也不知道那一刀厉不厉害,怕是要留疤了吧。 “身边这么多人护着,怎么就着了别人的道?”周舒侗很不解,就不说当时皇上身边有多少人,但张大和白二,身手都是让人放心的。 沈嘉远不想说太多那日的事,只是简单解释了下,当日那帮人身手极好,攻击又是出其不意。他本已闪过致命伤害,不过是没想到那刀竟然喂了这么可怕的毒药。 “是何毒药?”周舒侗才反应过来,她连沈嘉远种了什么毒都不知道。 沈嘉远想了下,还是说出了鸩毒二字。 周舒侗听后脸色大变,这毒物她自然也有听说。传说中的一种鸟,其羽毛含有剧毒,利用其羽毛提炼的毒物,被称之为鸩毒。 这可是古书记载的三大剧毒之一啊,一种以为传说中的东西,竟然真的存在。 “传说中,鸩毒沾上一点便会让人暴毙,为何你……”周舒侗讲不出,为何你还能活着回长安。 沈嘉远了然,解释道:“恰好我身上带有觉圆大师所赠的丹药,缓解了一二,但余毒还是得觉圆大师才能排清。” 周舒侗听着他如此轻描淡写讲述,都心有余悸,紧紧握住他的手,道:“我们定要好好谢谢觉圆大师。若不是他赠神药,陛下怕是……” 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真的不敢想象,若沈嘉远此次真中毒死了,她该如何。 有些温暖,若不曾拥有也就罢了,她也能在那昏暗无爱的世界里,做一条咸鱼,自顾自悠闲自得。但偏她体会了,她感受过这种温暖。再把它夺取,她真不敢想象会如何。 若沈嘉远不在了,她的世界怕是从此没有太阳,终日昏暗。 “哭包。”沈嘉远擦掉她脸上的泪珠,心疼道:“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不可以吗?”周舒侗此时就像一个需要人哄的孩子,眼巴巴看着沈嘉远。仿佛他若是不哄,下一瞬就要哭道山崩地裂。 “可以。”沈嘉远笑着再次把她拥入怀,附在她耳边坏坏加了句:“只是一国之后,若被人看到哭鼻子可不好。” “谁看到了?我把他眼睛挖了。” 端着药进院子的白二,才跨进院门,就听到皇后这话,吓得连忙转身出去。 在院门外站了好一会,才大声喊:“陛下,臣来送药了。” 他刚才什么都没看到,绝对没看到皇上皇后搂在一起。 这双眼睛应该能保住吧。 想到眼睛被挖后脸上两个洞的可怕样子,白二打了个冷颤。心道,难怪人们常说近墨者黑。皇后多温柔的一个人,跟着陛下久了,竟然也会说这样的话了。 沈嘉远正准备想再亲皇后,听得屋外白二喊话,气得脸顿时黑了,道:“怎么今日喝药这么频?” 听出皇上语气的不悦,白二小心翼翼走到院内,隔着远远和皇上对视,惨兮兮解释:“陛下昏迷的时候,觉圆师父也会让我们按时喂药。” 沈嘉远和着脸,重重哼了句,空出一只手伸出窗外,道:“还不快点拿过来。” “诶。”白二赶送到窗边,沈嘉远接过,一口干了,呵斥他快走。 周舒侗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被他如此毫不犹豫喝下,忍不住在心里敬他是条汉子。 喝完药,沈嘉远想再亲那属于他的柔荑。 周舒侗却被那药的臭味熏得连连后退,捏着鼻子制止他靠近自己。 “陛下,太臭了,快去漱漱口。” 被嫌弃的沈嘉远一脸委屈。此前,他如此痛快喝药,不就是为了快点好起来回宫见她?刚才,他如此痛快喝完,不就是想着要吻她。 竟然被嫌弃,好伤心。 一脸伤心欲绝的皇上,闷闷端起水杯,乖乖漱口。 周舒侗被他可怜兮兮的样子逗笑了,看了眼屋外,雪停了,天也色也快黑了。 于很多人而言,平凡的一天即将结束。 于她而言,却是平凡的新一天即将开始。 但愿余生的白昼黑夜,她和沈嘉远都能一起度过。 作者有话要说:大雪:我做错了什么?嫌弃我的你们人类,美化我的也是你们人类。哼,愚蠢的人类。 第83章 好转 这一天,终究还是如沈嘉远所愿,周舒侗留下没回宫。 暮食过后,沈嘉远看着那睡了好些日子的被褥,担心药味太重,暗示了白二好几次,让他去和觉圆要一床干净的。 毕竟这可是他和皇后分别了大半年,第一次同床共枕,总想做得完美一些。 奈何白二一直没听懂,气得沈嘉远想撬开他那榆木脑袋。亏自己平时还觉得他挺机灵的,办事也稳妥。一个个终究还是比不上李内侍。 周舒侗哪能没听出沈嘉远在郁闷,憋着笑看了好一会才开口替他解围,道:“张大白二,陛下的被褥多久没换了?” 张大和白二听后心惊不已,这才记起,在宫里的时候,太极殿的被褥可是三日一换。这段时间,他们心思都在皇上受伤上,完全忽略了这些。 “臣失职。” 两人面色沉沉,再次为自己没能照顾好皇上,心情沉重。 沈嘉远面色微红,感觉自己的小心思被皇后看透了,忙端起杯子,佯装喝水。 失职的白二和张大,出了院子就去找寺庙的管事,问他要了两床新净的被褥。回来的半路恰好遇到觉圆,看到他们一人抱了床被褥,表情微怔,似想到了什么。 而那一头,吃饱喝足的帝后二人,心情不错地手牵手在院子附近散步。 因白日那场雪不小,室外很多地方都积了厚厚的积雪,两人只能沿着很明显在雪停后赶着扫出来的小道慢慢边走边聊天。 “这半年,皇后一个人待在宫里,可有害怕?” 周舒侗轻哼了声,嘴硬道:“有什么好怕的?你不在,宫里最大的就是我。都是旁人怕我,哪有我害怕的道理。” 沈嘉远听到明显不可信的答案,忍不住笑出声,捏了捏那被他握住的手,道:“皇后比朕强。刚登基那两年,朕每天都害怕得睡不着……” 说着说着,笑意渐淡。那些已经淡去许久的记忆,莫名慢慢又清晰起来。 那一天,他还在睡梦中,忽然被人叫醒,被告知父亲驾崩了。 正值壮年的父亲,怎么会突然驾崩呢? 他自幼没了母亲,父亲虽说对他感情一般,可在他心里,父亲如山,始终是他的依赖。 这座山,怎么毫无征兆就崩了? 沈嘉远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就被告知,他不可以哭,因为现在的他,是新的一国之君,是全大梁臣民的依靠。 他明明才六岁,如何能成得了别人的依靠? 伤心,恐惧,迷茫,却只得压下。 不能有任何情绪宣泄,因为他是新的君王。 字还未识全,却被逼着去看那些看不懂的奏章。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却得去听那发生在大梁土地天南地北的要事。 没人教他,却都在期盼这他快点成长。 多少个夜晚,他只身站在黑漆漆的梅林,强忍着眼泪,无声自问,该怎么办?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皇帝。 每个人都跟他说,要亲政爱民,要向明君看齐。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连死亡都不是尽头。 周舒侗停下脚步,目光温柔看着神情凝重的他,笑道:“我不害怕,是因为知道陛下迟早会回来。” “阿侗……” 这话听得沈嘉远激荡不已,有些情难自禁,正准备拥她入怀,觉圆却在此时出现,轻咳了几声,成功让这对正你侬我侬的少年夫妻回过神。 觉圆笑吟吟双手合十,道:“陛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因是觉圆,沈嘉远心不甘情不愿松开周舒侗的手,和觉圆走到几丈外。 觉圆声音放低了几分,问:“陛下,殿下今夜应是不回宫了吧。” 沈嘉远挑眉,看了眼不远处的皇后,嘴角含笑,道:“已过了时辰,自是不回。” 觉圆呵呵笑了几声,看得出神情有些不自然,最后还是小声提醒道:“陛下体内的鸠毒,排尽的话,怎么也得一年半载。在鸠毒未排尽前若是……对双方都不好,可能鸠毒也会转移到殿下身上。因为鸠毒不是一般的毒,老衲才斗胆多嘴提醒,望陛下勿责怪。” 沈嘉远听得一头雾水,若是什么?鸠毒还会转移到阿侗身上? 半响后,他才反应过来,觉圆这是在提醒他,此时若是他和阿侗……阿侗很可能也会中鸠毒! 脸刷一下红了,沈嘉远尤其又好笑,道:“大师怎么会认为,在寺庙这种庄严之地,朕会如此不克制?” 觉圆耳尖也红了,虽是好心提醒,但出家人向来不问红尘事。几十年来第一次破例讲这些,他真的有些不自在。 “那陛下为何如此执着要留皇后,还换了新被褥?” 沈嘉远无奈到太阳穴直跳,他不过是想让皇后盖没有药味的被褥,怎么就被误解成,他要……怀璧其罪,他算是明白了。 觉圆接着道:“陛下既然有分寸,那就好。老衲多嘴了。” 语气匆匆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快的,一点都没有平日的稳重样子。 周舒侗虽然隔得远,可也看出觉圆是带着羞涩离开的。 出家人竟然露出羞涩姿态,可真是活久见了。觉圆离开后,便逼着沈嘉远交代,他们到底谈了什么。 沈嘉远想,告诉她也无妨,便故意略过他鸠毒还需要一年半载才能排尽,告诉她,觉圆担心他们在寺中情难自禁,浓情蜜意,干柴烈火。 情难自禁,浓情蜜意,干柴烈火?用词一个比一个虎狼。周舒侗脸不争气发烫,忙背过身,呸了他一句,道:“定是你平日给人印象太荒唐,他才会有这样的误会。” 沈嘉远笑呵呵牵过她的手,坏坏道:“那也只是对着皇后才会如此。” “陛下可真是……”越来越油腔滑调了。周舒侗发现,自己输了。自他们之间捅破那层纱布后,沈嘉远对着自己就越来越不正经了。 “真是什么?”沈嘉远转过她身子,让她面对这自己,笑着往下说道:“真是越来越喜欢我的阿侗了,可怎么办?” 十六七岁的阳光少年,撩起人来可真要命啊。周舒侗心跳快到又像要蹦出身体了。 但没给她时间平复,沈嘉远的唇就压了下来,她的呼吸又被夺了去。 毕竟是在寺庙之中,沈嘉远不敢放肆,缠绵了片刻便松开她。 沈嘉远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周舒侗不敢再待在外面,怕被别的出家人撞见。 沈嘉远看着像受惊小鹿般逃跑的皇后,边大笑边快步跟了上去,还喊道:“阿侗,我身子还未好,雪天路滑,若是滑倒了……” 还未说完,周舒侗就鼓着脸回来,牵过他的手,郑重交代道:“陛下可得专心走路。” · 翌日一早,宁王妃就来了弘福寺,还带来了几套全新的衣裳给周舒侗替换。还让无需担心,宫里一切都安排妥当,且安心留在这里陪伴皇上。 周舒侗哦了声,事到如今好像也只能顺水推舟在这住下了。面上风平浪静,心里也是美滋滋的。毕竟她也是想陪在沈嘉远身边的。 最开心的要数沈嘉远了,暗赞宁王妃此事做的漂亮,这么快送来阿侗的衣物,不愧是把宁王叔治得服服帖帖的女子。 又休养了几日,沈嘉远已经从一日喝三服药施三回针,到一日喝两副要施一次针。整个人气色好了许多,也不会整日昏睡。 这日天气晴朗,沈嘉远忽然提出想和周舒侗出寺庙在这长安街上转转。 得了觉圆首肯,确认沈嘉远的身子已允许到处走走,周舒侗便陪着他在弘福寺附近的街道转悠。 临近新年,街上十分热闹,卖的物品也比平时要丰富许多。 大街上,忙于生意的摊贩,出来采办的妇人,嬉戏正欢的梳着总角的孩童……一个个平凡的身影,一个个平凡的家庭。 周舒侗挽着沈嘉远手臂,两人含笑不语看着街上的熙攘。 这半年的分别,再看这繁华景象,周舒侗忽然明白了,眼前所见的繁华太平的背后,有着太多太多你所不知道的人在付出。 而她身边的这个少年,正是其中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又到周四了,感觉这一周过得好快。 预测一下小可爱们的反应。 (喷血)什么?一年半载不能圆房?捶地! 第84章 幼稚行为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照入屋内,半睡半醒间的周舒侗翻了个身,习惯性摸了摸旁边…… 空的,冷的。 本还睡意朦胧的她,瞬间清醒,猛坐起身。 看了眼四周,是她住了几日的寺庙厢房,心才安定下来。 刚才摸到旁边没人,还以为自己做梦。 沈嘉远今日怎么起那么早?周舒侗边在心里嘀咕,边穿上衣服。 昨夜下半夜里又下了场大雪,两人被吵醒了,还干脆起身站在窗边看了好久。看着看着,那人又欺负自己……想起昨夜的耳鬓厮磨,周舒侗脸微微发烫,噙着笑意走到窗户边。 推开窗,果然看到院子已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积雪,以及……两个胖嘟嘟十分可爱的雪人。 周舒侗脸上的笑意浓了,昨夜和沈嘉远聊天提到想堆几个雪人,没想到今日就在院子看到。不知为何,她心里就是觉得,着一定是沈嘉远堆的。 一国之君呢,还偷偷堆雪人,可真是幼稚。可该死的,她心里却甜的要命。 沈嘉远人呢? 周舒侗探出头,环视了圈院子,却没有看到他人。 难道是在寺院转悠?醒来没看到他人,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用炭炉温着的热水洗过脸,周舒侗拿着胭脂走到两个雪人前,给它们弄了个两坨嫣红,瞬间可爱多了。 恰在此时,沈嘉远回来了,身后跟着白二,拎着还冒热气的食盒。 “醒了?”一看到周舒侗,沈嘉远就忍不住嘴角上扬,再看到她身后那两个雪人,面露羞涩。天蒙蒙亮醒来,控制不住自己想为皇后堆个雪人。堆完后,又觉得一个太孤单,便又堆了一个。 他和阿侗的雪人,也要成双成对。 堆的时候一鼓作气,这会看着,紧张得心砰砰跳。阿侗笑得这般意犹未尽,定是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陛下今日怎么醒这么早?”周舒侗说完,意有所指看了看旁边的雪人,笑得眉眼弯弯。 沈嘉远红着脸嗯了声,让她进屋吃东西。 寺院的饮食都比较清淡,且来去都是那几样。沈嘉远今日醒的早,便想去外面给她买些不同口味的糕点。 白二很识趣,放下糕点后,还特意讲了句,这糕点是皇上亲自去买的,才离去。 食盒一打开,连续吃了几天斋饭的周舒侗就忍不住吞口水。 这里面装的并非什么大鱼大肉,不过是些精致的糕点,但对于吃了两天白粥馒头的她来说,很可以了。 沈嘉远今日是怎么回事,不仅给她堆雪人,还亲自去买糕点。这优秀的表现,都可以参评二十四孝老公了。 周舒侗小口咬着糕点,笑眯眯问道:“陛下今日怎么这么用心?” 沈嘉远听到这话,脸上那才淡下去的热浪又上来了,颇为委屈道:“朕待你又不是今日才用心。” 以前他隔三差五的往两仪殿赏赐东西,皇后就没察觉他的用心?可真是没良心。 “知道,只是陛下今日格外用心。”周舒侗笑眯眯解释,亲自堆雪人,亲自买糕点,这可比动动嘴皮子赏赐她东西有诚意多了。 沈嘉远愣了愣,这才明白原来皇后心里是这么想的。只是,以前那些赏赐,也是他用心挑选的啊,且比雪人糕点贵重多了。 “陛下,怎么会想着堆两个?” “皇后昨夜不是说怀念以前下雪天堆的雪人吗?朕就是想……朕就是想着,这两日皇后照顾朕辛苦了,故而才……皇后为何笑朕?”沈嘉远越解释脸越红,看着对面笑得越来越放肆的女人,说不下去了,红着脸别过头。 周舒侗边努力忍住笑边解释:“不是……我笑是因为高兴。陛下今日做的这些,让我很高兴。” 沈嘉远嘴角往上扬了些许,故作云淡风轻,道:“皇后高兴,朕也高兴。” 心里却是欢喜道抓狂,有个声音在呐喊,啊啊啊啊,皇后说她很高兴。以后还要做更多让皇后高兴的事。 糕点还没吃完,守在院门的白二又进来了,告诉他们,宁王和宁王妃来了。 “让他们进来。”沈嘉远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宁王穿着官袍,显然是要去衙门的。 周舒侗目光下意识瞥了眼他腰间,没看到平安袋。 四人闲聊了一会,宁王妃笑吟吟邀请周舒侗一同去上香。 周舒侗一下子明白过来,定是宁王有事要和沈嘉远谈,道:“想来在这住了两天,也还没去上过香。” 出到院子,宁王妃看着那两个雪人,捂嘴笑了笑,道:“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有童趣。” 周舒侗也情不自禁笑了,低声告诉宁王妃:“这可是陛下堆的。” 宁王妃显然很吃惊,哟了声,道:“那可不得了,圣物啊。” 周舒侗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提醒道:“别那么大声,陛下听到了会害羞的。” 宁王妃乐了,她看到的皇上,都是冷着脸的。完全想不到,这样的一个人也会害羞,直言很可惜不能看到他这反应。 两人上完香,也不急着回去,便在寺院四处走走。 周舒侗说到那日看到宁王还有佩戴平安符,今日怎么没。 宁王妃听出她言外之意,也不打算隐瞒,炸了眨眼,如实道:“那日是我让他配挂在腰间的。” 周舒侗怎么会没听懂她这话的真正意思,立刻明白过来,这一切,原来是宁王妃特意让自己发现的。 一直知道宁王妃是个充满智慧的女人,更难得的是,她并没有利用自己的聪明去干涉或控制超越身份的事。 这种聪明人,让人敬佩和喜欢。 难怪即便无子,也能和宁王恩爱十几年。 有这样一个夫人,宁王又怎么看得上别的凡夫俗子。 宁王和宁王妃走后,周舒侗忍不住和沈嘉远说了宁王平安符的事,感叹宁王妃聪慧。 沈嘉远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笑道:“难道皇后不知,宁王妃在成亲前,可是有长安第一才女美名的。” “真的?”周舒侗很诧异,道:“长安第一才女不是我阿娘吗?” 太傅之女,博陵崔氏,不仅貌美如花,且琴棋书画痒痒精通,是享誉长安的第一才女。 “你阿娘自然也是长安第一才女。”沈嘉远不敢驳她,毕竟是阿侗的母亲。 “即是第一,为何会有两个?”周舒侗不解,不过其实更让她不解的事,崔秀梅出身博陵崔氏,父亲位居太傅,家世配制可谓顶级了,为何会嫁给寒门出身的父亲? 为爱?周舒侗下意识摇摇头,从原主的记忆力,她并未感受到崔秀梅对周旺有多喜爱。 曾经她以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许是太傅喜欢并看好周旺。但细细一想也不是。女儿嫁给周旺后,崔太傅没多久就告老还乡,和周家并无太多往来。若是喜欢,怎么也得扶持一二。周旺虽然不见得是个好父亲,但确实是个有才能之人,不然也不会做到中书舍人这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调整了一下大纲,把最后一部分的内容放到番外来写(主要是日常,包括包子啦之类的)~,这样好像好一些。这样一调整,大概再写两三万字就能完结正文了。当然当然,不会忘记把圆房提上日程的。这样一调整,正文二十八万左右,番外可能会多一些(也许会多几万甜甜的日常)。甜甜的番外,车多的番外O(∩_∩)O~ PS,明天依旧还有一更,在中午12点-14点左右。定好结局,应该会写得快一些。 第85章 熬夜等 周舒侗这些困惑自也是没办法从沈嘉远那得到答案,毕竟那时候,他还没出生呢。对于这些,她也并不是很好奇。她更关心的,是今日宁王过来的目的。两人在屋内谈了那么久,定不会是叙旧这么简单。 “陛下和宁王谈了这么久,可是朝中出事了?” 沈嘉远没答,只是道:“我身子已无大碍,打算后日回宫。” “真的?”周舒侗有些开心,弘福寺虽然清净,但这样的天气,她可怀念两仪殿的地龙了,“要不我明日就先回宫准备准备?” 看到她那么高兴,还兴高采烈说先回宫准备,虽然知道确实有先回宫的道理,但沈嘉远还是有些不高兴,低哝了句:“皇后就是巴不得撇下朕回宫。” “怎么出去历练了半年,还如此孩子气。”周舒侗被逗笑了,干脆放下暖手炉,整个人窝在他怀中取暖,“陛下这么说,可就太冤枉人了。这半年,我可是天天盼着陛下快些回来。” “朕知道……”沈嘉远搂紧怀中的人儿,道:“这半年朕也很想皇后,所以再见到,是片刻也不想和你分离。” 听到这话,周舒侗心里甜滋滋的,是彻底忘了,自己一开始问的是什么。 两日后,亲赴幽州半年的庆元帝回来了。 这一日,长安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百官早早等候在城门口,迎接皇上凯旋而归。而长安街两旁,早有羽林军把手,两边站满了欲睹圣颜的人。 然而令大家没想到的事,他们迎来的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亲信,陛下本人,早已低调回宫了。 等了一早上的百姓忍不住摇头叹息,还是没机会目睹圣颜。 回宫后的沈嘉远,忙的就像结束小长假第一天上班社畜,但不管多晚,多还是会在两仪殿歇下。 隐隐约约中,周舒侗也听沈嘉远提起,要给在幽州立功的人一些封赏。 论功行赏,理所当然,周舒侗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为何沈嘉远偶尔和她提起这些的时候,眼神有些虚呢。 因着他每天过来都是三更半夜,周舒侗困的慌,也没去细究这些。 几日后,宁王妃进宫。周舒侗没想到,那些她以为困惑此生都没办法知道答案的困惑,竟在宁王妃那知道了答案。 宁王妃进宫给皇后请安,闲聊之中,周舒侗和她说起长安第一才女这名号。 宁王妃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不过是旁人无聊瞎起哄的一个名号,不足一提。当年殿下母亲和我是闺中密友,我俩被称为长安双姝……” 两人样貌家世才华皆很出色,是长安城中不少权贵人家心仪的新妇人选。宁王妃后来与宁王定下亲事,成亲后两人琴瑟和鸣,是城中人人艳羡的恩爱夫妻。 而另一人,周舒侗的母亲,却十八都未成婚。正当众人都以为,是太傅眼光太高,普通人家根本看不上之时,她却匆匆和刚入仕途的周旺成婚了。 “当年这婚事,可让城中不少人惊掉下巴。”宁王妃说起往事,仍有些伤感。 她一直以为阿梅不谈婚嫁,是在等一个两情相悦之人。故而有时候来找自己倾诉,她也一直支持。 若是她早些发觉阿梅的心上人是意王,早点劝阻,怕也不会发展到太傅对她失望死心,匆忙许配给周旺。 平心而论,周旺人不差,确实有才,但配阿梅,确实是差远了。 成婚后,崔秀梅恨父母狠心,把自己许配给周旺,出嫁时就发下誓言,此生无论如何,她和她的孩儿不再和崔氏一族有任何纠葛。 说起往事,宁王妃眉目间染上一层哀伤。两人各自成婚后,也许是因为身份地位落差太大,阿梅便渐渐少了和自己往来,到最后甚至不往来。 她一直觉得,阿梅会早逝,怕是和嫁给周旺后一直抑郁不开心有关。 周舒侗知道自己母亲竟然喜欢意王,可真是吓得差点连手中的茶杯都掉了下去。 妈呀,若不是意王早早去了封地新洲,搞不好这事也成了吧。难怪太傅会气得把她胡乱许配给人。竟然喜欢一个可能给家族招来祸害的人,想想都害怕。也难怪她当了皇后,崔氏一族都没怎么上赶着巴结,原来中间还有这不为人知的插曲。 讲完往事,宁王妃想起今日自己进宫的主要目的,忙收了收心神,笑道:“看我只顾着说以前,差点都忘了正事。殿下可知,皇上要赏赐吕娘子?” 天下姓吕的那么多,周舒侗虽然第一个想到吕幼兰,但谨慎和宁王妃确认:“吕幼兰?” 宁王妃点点头,解释道:“正是。陛下此次在幽州遇刺,幸得幽州节度使夫妇相救。故而现在要对幽州一战论功行赏,是少不得他们的。不过陛下那孩子……” 想到他一脸困惑求助于自己和郎君的情景,宁王妃又忍不住笑了,接着往下说道:“陛下担心殿下知道后会不高兴,正愁着呢。” 周舒侗听后也满脸问好,他们既然救了皇上,赏赐便是,沈嘉远为何会担心她不高兴?难不成以为她会吃这种八竿子打不这的醋不成? 当夜,沈嘉远依旧是来的很晚,周舒侗靠着几杯浓茶,硬是撑着等他。 “怎么不先睡?”沈嘉远心疼看着双眼被揉到泛红的皇后,催促着她快去躺下:“朕先去净房沐浴,一会就回来。” 周舒侗心想也是,男人老狗,洗下身子很快的。便点点头,乖乖上床榻裹着被褥等。反正只是一会,她不会睡着的。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自己,躺下后,两眼一合上,顿时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已是白天,旁边早没了沈嘉远。 周舒侗气得一大早捶床。昨晚白熬夜了。 于是下决心,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等到沈嘉远问清楚他为何会心虚赏赐吕幼兰。 这一夜,周舒侗不仅喝浓茶,还不断用冷水洗脸,笔自己清醒。 沈嘉远又是很晚才道,这次周舒侗说什么都不肯先躺下,熬到他洗干净身子换了衣服出来。 时间太晚了,周舒侗也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问:“陛下,宁王妃说你要赏赐……幽州节度使夫妇?” 周舒侗话一顿,也不好单说吕幼兰,显得她好像吃醋一样。 “嗯。”沈嘉远拖鞋上床榻,眼神开始漂浮。 就是这样眼神,周舒侗立刻逮住了,抓着他问:“赏赐便赏赐,陛下为何心虚?” “朕怎么会心慌?”沈嘉远板起脸,道:“幽州节度使在此战中,守护幽州有功,当赏。” 呵呵,还说不心虚,都把心虚听成心慌了。周舒侗轻抿着嘴,本不想笑的,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到腰都直不了。 “陛下,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朕……”沈嘉远嘴张了张,实在说不出没瞒二字,最后只得道:“朕从没想过要瞒皇后什么,皇后想知道什么,皆可问朕。” 好,问话她没什么经验,但也不是不可试试。 好不容易止住笑,周舒侗问:“陛下,你就如实说吧,为何心虚?” 沈嘉远有些难为情,挣扎了一番,还是决定把在幽州发生的一件事告诉她,但说之前不忘强调:“皇后要相信朕,朕真没任何私心。” “嗯?”周舒侗好奇了,莫不是小祖宗在幽州做了什么会让她不高兴的事?呵呵,也不是不可能,这人可是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给自己写信。 周舒侗彻底没了笑意,沉着脸,倒很想听听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完毕~不知不觉,昨天已经立秋了,可是天气还是好热。 第86章 承诺 当时在幽州,虽然战事拖的有点长,但熬过了最难的那几个月,大家都感觉到胜利在望,城内一改之前的死气沉沉,每个人都憋着一股气,恨不能一鼓作气结束战争。 大家都没想到,赵建破罐子破摔,让隐藏在幽州的心腹行刺。 说来也巧,吕幼兰无意中发现一帮人举止异常,机警的她觉得不对劲,忙跑回家告诉自家夫君。 皇上在幽州,节度使不敢冒险,立刻全城排查,并加强守卫。但查了几天都没线索。 沈嘉远觉得一直这么被动也不是办法,便和大家商议一番,设了个局,引他们现身。虽然最后皇上受了点轻伤,但制服刺客后,大家都以为事情有惊无险。 听完事情经过,周舒侗气笑了,问:“就这样?” 沈嘉远重重点点头,强调:“在幽州,我一直住在军营。” “那你心虚什么呀?”周舒侗真想翻个白眼,觉得自己这两天熬夜等他可真是亏了。 沈嘉远心跳加速,心道还不是因为上辈子那点破事,让他对吕幼兰避讳不已。其实想想真冤枉,上辈子他和吕幼兰也是清清白白的。 新婚第一晚,他也是因为心情不好责罚了她身边的婢女。谁料她一本正经和自己讲大道理,让他顿生厌恶。后来她的所作所为,有过而无不及,吕相也是,仗着自己是国丈,处处越俎。惹得他更是厌恶。 瞧瞧这辈子,被打压一下,老实多了。 周舒侗不想和他耗了,真的非常困。拍了拍他肩膀,一脸认真说道:“陛下,我真没那么小气,该怎么赏就怎么赏。” 幽州这地方,地理位置很重要,幽州节度使虽然说不上是很高级别的官,但也举足轻重。这次节度使夫人也确实是有功,适当赏赐拉拢是应该的。这些道理她都懂。 听完皇后所说,沈嘉远感动的不行,紧紧搂住她。 这一切好像都是他小题大做,但皇后不介意,真的让他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毕竟节度使一家就要回长安过春节了,也是迫在眉睫,他才会让宁王妃帮忙。 · 最近吕相有些义气风发,因为他的女儿女婿来长安过春节。且大家都知道,幽州节度使这次护驾有功,前途不可限量。 想当初,他女儿本也是皇后大热人选,后突然急匆匆把女儿嫁去幽州,被多少人暗地里笑话。 谁能想到,不过两年,当初的笑话就变成莫大荣耀。大家纷纷夸赞吕相好眼光,挑中了幽州节度使这个号郎婿。 吕相那憋屈了两年气,这段日子终于算是长吁了一口。 当初没人理解,他为何要把女儿嫁那么远。阿兰才貌双全,即便不入宫,在长安城中,什么样的权贵人家不能选。怕是他这个狠心的父亲,见女儿没了利用价值,便让其他远嫁他乡。 他又没办法把女儿坠湖被外男所救的事说出去,只得生生忍下各种误会。 如今郎婿要回长安受封赏,不怪他反应大了些,一点都不像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人。 这日下朝,吕相出宫门后便急着回家,却被几个官员拦住。 “吕相,听说节度使已到长安,恭喜恭喜。” “节度使在幽州和陛下同甘共苦半载,此次奉旨回长安听赏,实在是莫大荣焉。” 众人一顿巴结,听得吕相心里舒坦极了。 “哪里哪里,郎婿回长安,不过是想陪我这个老头过过春节,一家团圆罢了。” “吕相就别客气了,此次节度使夫人都立了大功,谁人不知。” 吕相笑,一脸骄傲。不是他自夸,悉心教导了十余年的女儿,在长安城中还真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当年若不是遇到那样的意外,便宜了周旺女儿…… 每每想起宁王府那次中秋宴,吕相心中都有怨恨。 “今日我等就不打扰你回家团圆,改日一定登门拜访,与你们翁婿痛饮几杯。”众人今日上前巴结的目的无非这个,想讨个机会上门,和节度使套套交情。他们夫妻此次可是救了圣驾,指不定怎么飞黄腾达。 吕相也不拒绝,只是道再说再说。 众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个人忽然道:“不知诸位有没察觉,吕相今日走路都带风了。” “常言道意气风发,不就是这样吗?”应这句话的人语气有藏不住的羡慕,若是他女儿以后也能这么出色就好了。 不知怎么的,城中忽然盛传幽州节度使夫妇和陛下在幽州同甘共苦,这番言论甚至传到了皇后耳中。 这日沈嘉远过来两仪殿,周舒侗逮着他打趣道:“陛下在幽州可真是留下不少传说呵。” 沈嘉远一头雾水,看向张内侍。 张内侍一脸紧张,在皇上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把盛传的同甘共苦论说了出来。 沈嘉远听后脸顿时黑了,气呼呼道:“荒唐,什么人竟敢非议天子。” 周舒侗安抚着他,笑着道:“陛下别生气,也不算谣传吧,不过这话说反了,应该是陛下和幽州同甘共苦。” “皇后!”沈嘉远咬牙切齿,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的调侃。 “你是觉得朕治不了你是不是?”沈嘉远黑着脸向她步步逼近。 周舒侗连连后退,笑着求饶,解释说自己是开玩笑的,却被沈嘉远一把抓住。 众人本来有些担心的,以为皇上朕生气了,可看情节发展,怕是他们不宜再待在室内。 帝后恩爱,这种亲昵场景他们已见惯不怪,脸不红气不喘,垂着头退到殿外。 落入沈嘉远的周舒侗,十分熟悉他此时这种眼神变化,小声求饶:“陛下……” 但这软绵绵的话语在沈嘉远听来,更让他欲罢不能。 该死的赵建,让他中了鸠毒,毁他大事。 沈嘉远狠狠含住周舒侗双唇,带了点惩罚意味厮磨,轻咬。 周舒侗在他如此强势的攻势下,很快整个人软绵绵的,哼哼唧唧求饶。沈嘉远偏不,趁着她唇齿微张,加深了了整个吻,灵敏含住她舌尖。 浑身像过了一遍电流,周舒侗受不住这刺激,身体莫名变得燥热,也不甘心如此被动,决心豁出去,反去追逐他。 两人你追我躲,我躲你追,皆沉沦在这场亲密之中。 猛地,沈嘉远松开她,微微喘着气,红着眼道:“朕先去沐浴。” 周舒侗同样喘的厉害,红着脸点点头,她也要沐浴才行。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净房,再回来,两人都不敢再像方才那么放肆,而是很和谐的,一人捧着一本书,肩挨着肩并坐在榻上,时不时低于两句。 守在门口的李内侍偷望了一眼,心里暗暗乐。以他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的经验,敢断定,明年,小皇子一定能出来。 · 这一年春节,长安格外热闹。一是幽州战争结束,百姓心安。二是秋耕大丰收,百姓欢喜。并在上元节这一天,长安破天荒取消宵禁,举行了庆元帝登基以来的第一场等会。 这一天,长安街张灯结彩,自东向西,长安街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许多年不曾过过这般热闹的上元节,故而暮色降临后,许多人家老老小小全出来赏灯。一时之间,长安街上人头涌涌。 沈嘉远和周舒侗也不例外,两人换上便服,只带了长大白二,出宫赏花灯。 毕竟是近十年以来第一次的等会,憋足了劲的商家恨不得拿出看家本领,做一盏长安街最漂亮的灯笼,为自家灯笼铺宣传。 周舒侗像只欢快的小兔子,拉着沈嘉远灵活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欣赏着满街纯手工制作的灯笼,连连发出惊叹。 古人的手真的太巧了,只凭竹篾和纸,都能制作出如此复杂精致的灯笼。每当她以为自己现在所见这一盏已让让叹为观止,马上就会有下一盏映入眼帘,让她震惊。 沈嘉远则没办法像她一样只顾着赏灯,他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堤防着来来往往的人撞到她。见到阿侗这么开心,他真觉得今年这场元宵灯会办的值了。回头休朝结束,得对礼部的人赏赐一番。 逛了快一个时辰,却连长安街的三分之一都没走完,周舒侗真的有些累了,拉着沈嘉远找地方歇脚。 但今日出来的百姓真的太多了,她怀疑这条街挤满了长安百姓。连找了好几家酒肆,都人满为患。 “怎么办?感觉今日找不到地方歇脚了。”周舒侗有些沮丧。 沈嘉远笑了下,擦干净她额头的汗后,低声道:“你忘了你家郎君是什么人。” 什么意思?周舒侗炸了眨眼,语气有些激动,同样压低声音问:“陛下是准备用权势压人吗?” 摩拳擦掌,这种事她也想干干。 不料听到这话,沈嘉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半响才凉凉道:“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人?” 周舒侗很想点头,可她知道若是点头,今晚又要受‘惩罚’了。 不用回答,只看她这表情,沈嘉远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又气又好笑,道:“你家夫君是这天底下最能干的人,怎么会让你没地歇脚。” 周舒侗嘴角抽搐了几下,心道,可真是年少无知,竟敢说自己是天底下最能干的人。 她就看看,沈嘉远能带她去哪歇脚。 拐了几个弯,周舒侗跟着沈嘉远来到离长安街别院的一处宅子前。忽然明白了,这怕是沈嘉远的府邸。 她输了,输给了金钱,输给了权势。 正准备推门进去,眼尖的周舒侗瞥见不远处有个女子被人拽着进了另一条巷子…… 天子脚下,人来人往的街上,竟然发生强抢民女这种事! 周舒侗此生最恨拐卖妇女儿童,这会亲眼目睹这种事,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简单解释后,立刻带着沈嘉远等人追了上去。 还未走进,就听到女子夹杂着惊恐嘶喊声:“你想干什么?林平章,你想干什么?” 林平章?周舒侗觉得这名字很熟。但更熟的,是那女子的声音,分明就是林小慧。 美目转了转,周舒侗想起来这林平章是谁了,示意大家停下,附在拐角处,想听听他到底想干什么。 林平章语气有些紧张,低声道:“阿慧莫这般大声,若是惹来其他人,可如何是好。” 他是御史大夫,可不能被人误会品行不正。 林小慧想挣脱他的束缚,奈何女子的力气始终比不过男子,只得道:“既然害怕,为何拖我到此?快放了开我,我家郎君和孩儿还在等我。” 听到她说郎君和孩儿,林平章心中一痛,道:“阿慧,你和周舍人一起不会幸福的。他年纪都可以做你父亲了。” 林小慧冷笑了几声,道:“你错了,自嫁给郎君后,我过的非常幸福,比过去二十年都要幸福。嫁给郎君后,我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 “阿慧……”林平章痛苦闭上眼,他很痛苦很矛盾。心里希望她过得好,可是却见不得她和别人过得好。 “阿慧,这些年,我一直在说服家里,想纳你为妾……” 林平章还没说完就被林小慧呸了一句,冷冷道:“我现在可是周旺的平妻。” “阿慧,你曾说过,我是在你生命中,唯一给过你温暖的人……” 林小慧再次打断他,道:“你给的那点温暖,如何比得上郎君给我的这份安稳。我求求你了,别在纠缠我了。当年我们还是孩童,年少无知,不自量力,过去说过什么,都忘了吧。我现在过的真的很好,我不想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说着说着,林小慧哭了,嚎啕大哭。 她只是想好好过日子,有尊严活着,怎么就那么难啊。 林平章不曾见过她如此崩溃的样子,吓得忙松开她的手,慌乱到不知如何安慰。 “阿慧,你别哭。我、我不会害你的。” 林小慧一得到自由,便顾不上他说什么,撒腿就跑。林平章在后面喊着,倒也没再追上去,反而掩面痛哭。 被周舒侗拉着躲入另一条巷子的沈嘉远拧着眉,不解他们为何要躲。想他活了么多年,还没这样躲过谁。 直到林平章也走远,周舒侗才大家出来,回了沈嘉远的府邸。 府邸平日有人打理,干净整洁。 坐下后不久,就有人端了食案进来,有点心和酪浆。 沈嘉远解释,此处是暗卫们的一个落脚点,很安全。 暗卫?周舒侗有些意外。这才知道,原来沈嘉远身边有这一号组织存在。 不过今晚她没心情细问这些,满脑子都还是刚才在巷子口听到的林小慧最后说的那番话。 “还在想刚才的事?”沈嘉远见她想得入神,有些不高兴,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嗯。”周舒侗喝了口酪浆,整个人往他怀里拱,有些哀伤说道:“林小娘说的对,一时的温暖真的不值钱,女人更渴望的,是一份安稳。” “怎么突然如此感慨?”沈嘉远察出她的哀伤,觉放柔声音,轻轻顺着她的背,道:“难不成朕无法给皇后这份安稳?” 周舒侗不语,只是把他搂得更紧。有时候想想,她和林小慧何尝没有相像之处。 现在的他待自己自然是极好的,但他毕竟是皇上,以后会不会有其他女人,谁又知道呢。 她不过也是贪图他给的一时温暖,真的太温暖了,是她两辈子都不曾感受果的关心和爱,想着即便只能曾经拥有也好。一旦哪天,他把这份爱分给了别的女人,她就收起自己的心。 但今也林小慧这番话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她心底深处,同样渴望一份安稳。 “阿侗,你在担心什么?” “没有。”周舒侗否认,欺骗他道:“不过是有些感慨,我父亲前后娶了三个妻子,我母亲待她,自然谈不上爱。卢巧云图的,不过是他的权势和财富。林小慧图的,不过是他能给她渴望的安稳生活。这世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幸运,能遇到相爱且能相伴一生的人。” 这话沈嘉远很认同,这世若不是遇到阿侗,怕是他也会和上辈子一样,不知道爱和被爱。 唉,他的傻阿侗,怕是爱惨了自己。 沈嘉远既心疼又有些窃喜,摸了摸她脑袋,附在她耳边,许下了一个帝王不该许的承诺。 “阿侗可不要变心,朕想和阿侗,生生世世,一双人。” 作者有话要说:勉勉强强算二和一拉~~么么哒~~这月还有一次抽奖机会,正文完结那天,再来抽一波。 第87章 前夕 上元节因灯会取消了宵禁,临近子时,长安街上仍然还有很多人,流连穿梭于五彩缤纷的花灯之下。 帝后并肩走在长安西街,但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还在想着方才在府邸发生的事。 刚才在府邸,沈嘉远忽然讲出这样一句话,周舒侗当下心脏就砰一声炸开了。一脸不敢置信,抬头看向他。 沈嘉远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吗?世间男儿多薄幸,能做到从始而终的有多少?她虽然母胎单身,但也见过太多太多中途变心抛弃糟糠的负心汉。 有些承诺,若做不到,不说也罢。真到了那时候,一拍两散便是。说了,等到物是人非,曾经的甜蜜倒成了余生岁月里的磨人的痛楚。 “阿侗不信我?”沈嘉远眼眸闪过一丝受伤。 周舒侗摇摇头,道:“只是这世间诱惑太多。” 沈嘉远还太年轻,不像她,是活了两世的人。十七八岁的年纪,余生漫长,经得起这些诱惑吗? “阿侗不信我可不行。”沈嘉远惩罚她般,那搂住她腰的手加重了力道,另一只手托住她脑袋,低下头,贪婪攫取她的温柔。 过了许久,沈嘉远再抬起头,迎上她湿漉漉的双眼,昏黄的烛光下,有些迷离又充满柔情的双眸,有着平日不曾见过的妩媚。 沈嘉远的心尖似被什么扫过,狠狠颤抖。 最后的理智在告诉他,不可以,现在还不可以。 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自己已动情的身体。埋首在她颈窝处,沈嘉远痛苦低喃:“阿侗,阿侗,我该拿你怎么办。” 一日都难再忍,何况一年半载。明日得让觉圆进宫才行。 上过生理课的周舒侗自然知道沈嘉远身体起了什么变化,她不敢再有动作,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任凭他埋首在自己肩上。 猛的,沈嘉远似疯了般,扯下她肩上的衣裳,在她白皙的肩膀上用力吸允。 周舒侗的心差点蹦出胸腔,以为他……紧张到也忘记了肩膀被他弄得又疼又痒。 却没想到,最后只是恶作剧。在她肩膀弄出一个吻痕,就帮她重新整理好衣服,一本正紧说:“歇够了,我们继续赏灯吧。” 周舒侗摸了摸还有些疼的肩膀,偷瞥了眼目不斜视看着微微走在前方的少年,委屈撅起嘴。 狗男人,牙痒了吧。 气不过来的周舒侗,忍不住踢了他一脚,终于让沈嘉远收回了目光。 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张大白二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忙撇开脸,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了?” “没,步伐迈太大了。” 沈嘉远笑了,也不在意被她踢了一脚,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一处小摊前,道:“这有个谜语有趣,阿侗不妨猜猜。” 说完,还把谜题念了出来。 斜月伴三星,桥下来会友。 周舒侗只一会就猜出了谜底,偏不说,哼哼唧唧道:“猜不出来。” 沈嘉远一脸殷切,提示道:“一个字,好好想想。猜出来这灯笼就可以拿走了。” “猜不出来。”哼,她偏不。 看出她是故意不想猜,沈嘉远低声道:“猜出来还有额外奖励。” 对于他的奖励,周舒侗已经不轻易上钩了。 在宫里的这两年,什么宝物她没见过。哼,她再也不是被一些奇珍异宝轻易就哄住的小女孩了。 “……比如,带你微服巡游。”沈嘉远很知道什么能诱惑得了她,笑着补了句。 这……周舒侗朕有些无力抗拒了。用眼神确认,君无戏言? 沈嘉远点点头,君无戏言。 周舒侗拿起毛笔,写下一个爱字。 摊主虽然被眼前这堆璧人搞得有些一愣一愣,但看有人猜出,还是很高兴摘下灯笼,递给周舒侗。 就在他想那张写有谜底的纸收起来是,却被沈嘉远拦住,掏出一锭银子,和他交换。 摊主自然乐意,笑眯眯接过银子。待沈嘉远一行人走远,立刻对自家夫人道:“老婆子,刚才来了个傻子,拿一锭银子买了我一张纸……” 张大白二是练武之人,耳力好,把摊主这话听了去,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周舒侗提着灯笼,想着沈嘉远承诺的自由行,心里美滋滋的。 沈嘉远揣着周舒侗亲笔写的字,也是一脸笑容。 到了下半夜,街上的人流终于慢慢减少。周舒侗也走累了,拍了拍发酸的腿,提议回宫。 “可还有力气走到马车处?”沈嘉远望向街的尽头,他们的马车停的地方有些远。 “没问题。”虽然今晚确实走路时间有点长,但平时在宫里,她每日都走上半个时辰,这点腿力还是有的。 沈嘉远哦,有些失望。 走了两步,他又道:“阿侗若是累了,没力气走路,不必强撑。” 周舒侗:????她看起来像没力气走路?要不要比比? “若是走不动,我可以背你。”沈嘉远一鼓作气说完,耳尖都红了。 周舒侗明了,这傻瓜是想背自己。乐得捂嘴直笑。 太可爱了,呜呜呜,这年纪的少年真是纯情又可爱。真希望以后也不要变。 “那就……有劳郎君了。”第一次喊他郎君,说完后周舒侗也有些不好意思。 沈嘉远走到她身前,微微俯下身子,她一跃上背就紧紧托住。 这是他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背人,生怕把她摔倒。 周舒侗在他背上,开心挥动着灯笼。心里得意的想,她这也算是龙骑士了吧。 张大和白二在个看得直冒冷汗,既怕走路的皇上磕着,又怕背上的皇后摔倒。不长一段的一路,心惊胆战,总算到了马车停放处,两人才放下悬着的心。 · 翌日,不用上朝的沈嘉远还是醒的很早。心里始终惦记着让觉圆大师进宫的事。 估摸着时间,白二应该也差不多把人接到了。 周舒侗才睡了两三个时辰,困的很,不解沈嘉远为何咋么早起身,抓着他衣袖问:“陛下,怎么醒那么早。” “吵醒你了?”沈嘉远再次躺下,安抚着还迷迷糊糊的皇后,低声道:“朕要去一下太极殿,皇后再睡一会。” “哦,中午可一起用饭?” “自然的。” 听到这答复,周舒侗松开手。沈嘉远忍不住亲了一口她红扑扑的脸蛋才下床榻。 在太极殿坐了一会,觉圆就到了,神情有些担心。 白二突然来请,他以为是沈嘉远病情有变。可来到一看,人精神的很,没半点不妥,又一脸困惑。 “陛下可是身子不适?” “不适,今日麻烦大师入宫,是想让你确认确认,朕身上的鸠毒还有多少?是否,也许,可以不用等半年。” 觉圆明白过来,神情复杂,但还是把手搭在沈嘉远手腕处。 脉象不错,应是有按时喝药。觉圆满意点点头。但要排尽余毒,怕是还得三五个月。 听到这答案沈嘉远顿时丧气不已,三五个月,唉。 恰在此时,一向稳重的李内侍神色慌乱过跑进来,道:“殿下,宁王府来人请御医,宁王昨夜突然昏倒,至今未醒。” “怎么会突然这样?”沈嘉远惊恐站起身,立刻让人摆驾宁王府。 走了几步,想起觉圆,吩咐他也跟上。 宁王府气氛虽然有些凝重,但一切仍然有条不絮。 张御医比沈嘉远先一步到,正在给宁王诊治。 宁王妃照顾了宁王一晚没睡,眼红红的,看到沈嘉远,就像久溺水的人突然看到浮萍般,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陛下……” “宁王妃免礼。”沈嘉远大步走到床榻前,看着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的宁王,心狠狠揪了下。 “为何突然这样?” “昨夜我们本想出府赏灯,谁知才准备上马车,他就突然晕倒了……”想起昨夜,宁王妃心有余悸,语气开始哽咽,接着往下道:“当时就找了城中最好的郎中,施针后倒也醒来了。只是清醒没多久,下半夜就又陷入昏迷。” “为何昨夜不进宫请告诉朕?” “郎君不许我们夜敲宫门……” “都这时候了,宁王还……”沈嘉远捏紧双全,双目紧紧盯着把脉的御医。 看得出张御医有些慌,把脉时间特别长。许久才起身向皇上和王妃汇报病情。 “从脉向看,宁王应是长期操劳过度,掏空了身体。敢问宁王妃,近来宁王可是没休息好?” 宁王妃有些犹豫,嘴张了合,合了张,最后却是问:“可有大碍?” “这……”张御医也不知该如何说,说无大碍,一听就是假话。宁王这样子,明眼人看也知道,定是不好的。说得太严重,又怕吓到宁王妃和陛下。 支支吾吾,张御医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宁王这病来如山倒,耽搁不得,但他却暂时想不出有效的法子。只得提议,最好请多几个太医署的御医过来。 沈嘉远叱了句庸医,宁王这情景,哪容得耽搁,便立刻吩咐觉圆去看看。 觉圆也只,今日被皇上拖到这来,是无法置之不理。且出家人慈悲为怀,没理由不救的。 一番把脉,觉圆眉头紧皱,道:“宁王身子亏空的厉害,怕是不好。” 这话一出,张御医也跟着连连点头。心道,还是出家人有勇气,敢直言。 “怎么会这样?”沈嘉远想起上辈子,他也是这样,好端端的,身子忽然就垮了。宁王不会也…… 听到说自家夫君不好,宁王妃那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落下。在沈嘉远再三逼问下,诚实交代,自去了新洲,宁王就没好好休息过。先是忙着镇压意王余孽,发现矿山后,就更忙的不可开交。好不容易等到能回长安,幽州又起战事。 这一年多,操心劳累,压根就没好好休息过。 她早就担心过郎君身体,奈何确实是时势所逼。现在好了,真熬出病了。宁王妃这心里既难过又后悔。 沈嘉远担心宁王会和上辈子的自己一样,救治不及时,最终还是去了,便让觉圆直接在宁王府住下,为宁王诊治。自己也在宁王府守到天黑才离去。回宫前,还叮嘱再三,若是宁王病情有变,定要及时进宫禀告。 在两仪殿的周舒侗,听了太极殿内侍来报,宁王身子有恙,陛下急匆匆出宫了,便一直担心着,焦急等着沈嘉远回来。 宁王会不会是这半年替沈嘉远主持朝政,劳累过度? 上辈子看了太多社畜猝死的新闻,宁王不会也这样吧。她对宁王夫妻很有好感,不希望他们有事。 · 沈嘉远晚上回来,和周舒侗简单讲了下宁王的情况。 周舒侗重重叹了口气,真觉得古代这种处理政事的制度,很容易把真正干事的人累死。宁王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他累倒了,以后都沈嘉远一个人撑着,能撑到几时? 她不知道的是,宁王的突然倒下,再联想到自己上辈子,让沈嘉远也生出同样的感慨,甚至生出了改革的心。 但一个国家要改革,谈何容易,没有个三五年,也看不到成效。 刚开始,周舒侗不知道沈嘉远这些心思,只是看到他越来越忙。还以为没了宁王帮忙的缘故。 直到有一次,她准备去御花园,半路被一众官员拦住,求着她劝皇上,才知道,原来沈嘉远干了什么。 好家伙,没想到还是一个有远见的皇帝! 很快,沈嘉远也知道了皇后被百官拦路的事,晚上一来到两仪殿,就上赶着道歉,生怕皇后生气迁怒他。 周舒侗自然是不生气,相反的,还跟他说了一晚上自己的看法,让沈嘉远改革的思路更清晰了。 这一年,于沈嘉远来说,依然很艰难。 宁王病倒,幽州刚稳,朝中支持沈嘉远改革的人不多,每一步都走的甚为艰难。 在这艰难的日子,幸好身边还有个能说话的人。 想到周舒侗,再大绝望也让沈嘉远觉得充满希望。 半年后,宁王病情终于有所好转,重回朝堂。 这也像一个信号,好的事开始陆陆续续一件接一件。 先是反对改革的一些忠臣,在这半年看到了些改革的好处,慢慢也接受了。接着又传来各地春耕大丰收,大米产量多到,直接让各大米坊价格下跌了一层。 在朝中官僚体制改革初见成效后,沈嘉远便又开始着手军队改革。 现在的军队,将军的个人威望太重,若是遇到有异心的,本应保家卫国的士兵很容易成为造反的追随者。 又是一年中秋将至,望着夜空中越来越明亮皎洁的明月,沈嘉远忍不住勾了勾唇。 觉圆说他的药可以停了,也就是说,他体内的鸠毒终于排干净了。 甚好,甚好。 他和阿侗,终于可以不用虚度如此一个花好月圆的佳节……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好像比想象中些的快,那岂不是,如无意外,周二或周三就能完结正文? 正文短了,番外长了…… 第88章 正文完结 宫里上下都看出,陛下这些日子心情很好,甚至还关心起宫里中秋的准备。内侍省的人这次格外用心,按照皇上的要求,尽心尽力准备。 到了中秋这一日,沈嘉远陪周舒侗在两仪殿吃过暮食,又在院中比投壶。 夜幕渐垂,明月升空。两人玩累了,在院子坐下,赏月饮桂花酒。 “这酒味道真好。”只是喝了一口,周舒侗就喝出,这酒与往日的不同。 站在一旁伺候的李内侍笑着解释:“今日这酒,是宫中最好的珍藏。” 听后,周舒侗打趣沈嘉远:“陛下可终于舍得拿出来给我喝了。” 说完,和他轻轻碰杯,又喝了一口。 也许是因为真的太好喝,周舒侗难得贪杯了。欲再添,沈嘉远把酒壶夺了过去,还一口干了她杯中美酒,笑吟吟道:“酒虽好,皇后也莫贪杯。” 周舒侗酒量好,区区几杯酒根本喝不醉,此时正是兴头上,怎肯依他,嘟起嘴表示不高兴。 沈嘉远想了下,给她倒了一杯,亲自喂到她嘴边,待她饮下后,低声道:“夜还很长,阿侗莫急着喝醉。” 周舒侗这时还没听出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以为是还要在这赏半宿月,乖巧点了点头。 才放下酒杯,沈嘉远又亲自给她倒了杯茶:“喝杯热茶暖暖身。” 周舒侗捧过茶杯,喝了小半杯,双眸满是笑意,看着他,开玩笑道:“陛下今夜要亲自服侍我不成?” “不可以吗?”沈嘉远拿过她没喝完的那杯茶,一饮而尽,意味深长说道:“朕要伺候的,还不止这些。” 他黝黑的眼眸,此刻似有万千星光。 周舒侗受不住他这样温柔地注视,忙伸出手捂住他双眼,道:“今夜陛下的眼睛,怎么比那天上的星星还耀眼?” 沈嘉远握住她双手,搁置身前,笑问:“阿侗莫不是已有些醉意?” “怎么会?我很能喝的。”周舒侗说的很认真,心却是开始砰砰跳。那握住自己的手,今夜怎么这么烫。 沈嘉远不听她解释,认定她是醉了,哄着她回屋:“外面凉,我们进屋吧,好不好?” “可是我想陛下陪我看月亮?” “阿侗喜欢看月亮,以后我经常陪你看,好不好?” 傻阿侗,月亮常有,而良辰美景不常有啊。 以后?经常?也许是月色太美,而他眼神太温柔,周舒侗竟在他这句话语里,听出了一生一世。她忽然想到了那句经典的表白,并脱口而出说了出来。 “今晚月色真美……” 沈嘉远深表认同,可不是么,月色下的阿侗,甜美得像仙子,让他好想好想吞之入腹。 终于哄着把人带进屋,在门口处,沈嘉远停住脚步,吩咐其他人:“今夜别入内打扰。” “遵旨。”大伙异口同声应下。 周舒侗听到这话,也跟着停下脚步,不解沈嘉远为何这样吩咐,但莫名的,心却紧张起来。 沈嘉远上前,轻刮了下她鼻尖,笑道:“今夜有我伺候还不够?” 周舒侗轻哼了声,道:“那感情好,我准备沐浴,陛下可是要亲自给我备水。” 沈嘉远一怔,而后笑了,爽朗道:“有何不可?” 说完,还真转身去了净房。 但宫婢们哪敢让一国之君亲自动手了,抢着全干了。 沈嘉远转头一想,干脆也让人给自己备水沐浴。 差不多是同时,两人从净房回到寝室。见面第一句,就是周舒侗的取笑:“陛下今夜伺候的可不够尽心呀。” 沈嘉远伸出手,轻轻一拉,就把她整个人抱入怀,贴着她被热水熏得红扑扑的脸道:“尽不尽心,阿侗别那么早下定论。今日是天下人的团圆之日,也是我俩的圆满之日。” 说完,轻轻啄了下她嫣红的小嘴。 周舒侗听出了他话里的玄外之意,脸刷红了,支支吾吾道:“……看来陛下是,早有预谋。” “可不是么。”沈嘉远认的很干脆,意味深长道:“阿侗莫不是半点没察觉?” 周舒侗:天地良心,在他说那句话之前,她真没往那方面想过。她怎么会去想。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然而还没给她时间去想,额就被沈嘉远摁住亲了起来。 开始还是浅浅细细的碎吻,亲着亲着,也不知道是谁的手先不安分,反正彼此身上的衣物都被扭得皱巴巴的。 这一个吻缠绵长久,待到停下来时,两人都没有力气说话,只顾着拥着彼此微微喘着气。 能听到的,除了蜡烛吧嗒吧嗒燃烧的声音,就是彼此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终于,沈嘉远一句阿侗打破了这一室的安静。 她像着了魔般,顺着他的呼喊声,抬起头。看到了他黝黑的双眸中倒映着跳跃的烛火。烧啊烧啊,把她每一寸肌肤都烤得灼热无比。 “阿侗……” 沈嘉远又唤了声,并随着这一声落……【因审核删去部分内容,不影响阅读】初历一切的两人,折腾了半宿,数次尝试,才终于如愿。周舒侗已有些筋疲力尽,只觉得身子像被放在烛火上烤了一番般,很疼很热很累。 然怎想,初始滋味的那人,像上了瘾般。整整一宿,折腾了她一次又一次。 后来几次,不似火烤,却像整个人漂浮于海浪之中。时而是晴置身于炎炎夏日的海浪之中。天烈日下,海水滚烫,,微风拂过海面,带起一阵阵的小浪。一荡一荡,一圈一圈。时而又像狂风暴雨,掀起了万丈巨浪。大浪撞击,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终于,海面归于平静,而她确实累的使不出一丝力气。 眼一闭,便陷入沉睡。 ·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有意识,周舒侗习惯性伸出手摸了摸旁边,出乎她意料,沈嘉远竟然还躺在床榻上。 陛下还在,时间定还早的很,她可以继续睡。 “醒了?”沈嘉远开口,话语中带着浓浓笑意。 周舒侗嗯了声,还是不愿意睁开眼,打算今日不起身帮他穿衣服。 她太累了,身体像不是自己的,酸的她不过轻轻动了下身子,骨头就嘎吱嘎吱响。若这样都还要她起身伺候,沈嘉远就太不是人了。 “睡了五六个时辰,还没缓过来?”沈嘉远看了眼屋外的太阳,又看了看埋进被子里不肯起床的皇后。 都中午了,即便想睡也该吃点东西。于是,他狠下心掀开她的被日,在那粉嫩的小脸上亲了口,低声道:“起身吃点东西好不好?” “不吃。”周舒侗嫌弃地皱起眉,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睛,这才发现,屋内没点蜡烛也亮堂堂的。 周舒侗有些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怔怔问:“什么时辰了?” 应该还没过午时吧,天啊,她睡到这时候,岂不是全部人都猜到昨夜她经历了什么? 沈嘉远无情打破她的幻想,道:“过午时了。” 呜呜,好像装死……啊呸,好想装病啊。 这会她是没半点睡意,却也硬着头皮撑着说道:“我身子有些不适,不想起身。” “不适?可是昨夜弄伤……”沈嘉远听到她说不适就急了,根本没去想她是不是在说假话。 “不是不是。”听他提昨夜,周舒侗吓得弹坐起身,忙出声阻止:“不许提昨夜,不许。” 再迟钝,沈嘉远也听出她在害羞,低笑道:“难不成,是我伺候得不够好?要不今日……” 两人刚有了实质男女关系,周舒侗哪经得起她这样打趣,脸刷一下红透了,也暂时忘了他是皇上,啪一声一掌打在他不安分的手背上,带了点惊恐说道:“陛下,别,受不住的。” 沈嘉远被她如此反应逗得哈哈大笑,干脆把她整个人搂入怀中,好一会才解释道:“阿侗想哪里去了,即使我再想,也得让你休养几日是不。方才我是想说,要不今日,我将功补过一下。” “如何将功补过?”周舒侗小心翼翼问,生怕着林他道。 “我听说,十六这日,集市上也依旧很热闹,阿侗若是还有精力,我们不妨出宫看看。” “有的有的。”周舒侗连连点头,笑得眉眼弯弯。 虽然身子是很酸,但逛街的力气还是有的。 简单吃过午饭,两人换了轻便的衣裳,坐上马车,倒也赶在申时前出了宫。 只是想到酉时就要关宫门,他们得赶回来,周舒侗就觉得这时间太短。 “我们可以明日再回宫。”沈嘉远看出她所想,笑着开口,并捉住她那双不安分的手。 “住府邸?”周舒侗立刻想到上元节那日,他们歇脚的府邸。 “嗯。” “陛下是什么时候安排好这一切的?”周舒侗开心,撒娇朝他靠过去,抽回一只手,时而拨弄着他长长的睫毛,时而戳他抿嘴笑出来的小酒窝。 这日睁开眼到现在,沈嘉远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减过。 想起第一次见面,这少年给人扑面而来的冷冽感,怎么会想到,他也有如此一面。笑得两眼亮晶晶的,就像昨夜的月亮。 马车慢慢驶入长安街,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夹杂着小摊贩们的吆喝声,把整条街衬得热闹不已。 周舒侗注意力渐渐被外面的景象所吸引,掀开窗帘,左右张望。 果真如沈嘉远所说,这日街上确实很热闹。 路过一家烧饼店,周舒侗被它独特的香味吸引了,忙叫停马车,嚷着要去买烧饼吃。 白二说要替她去买,却被拒绝。 今日他们出来逛的,为何老是坐在马车上呢? 周舒侗拉着沈嘉远下马车,买了两个大烧饼,一拿上手她就忍不住咬了一口。 “好吃好吃。”周舒侗连连称赞,催促着沈嘉远付银子。 但沈嘉远,他哪有那带荷包的习惯。最后还是白二赶忙取下身上的荷包,掏出十文钱。 “阿远,你这样不行的,和夫人出门,得带荷包。” 周舒侗笑眯眯打趣,烧饼摊的摊主马上出声附和,道:“小娘子这话说的甚对,我和娘子出门,她就没舍得掏自己荷包的。” 那位当事人夫人立刻狠狠拍了他一下,笑骂道:“要死了,你这不是在说我吝啬。” “可不是吗,摆摊赚的每一文钱都给你了。”摊主冷哼了声,说的虽是抱怨的话,但那一脸幸福笑容却在告诉大伙,他心里不仅没半分抱怨,甚至甘之如饴。 “不给我还想给谁?”摊主夫人叉腰,在气势上绝对有压倒性的优势。 摊主被他一吼,缩着退了几步,笑着继续做烧饼。 周舒侗看得羡慕不已,没想到这个时代也有妻管严。 好羡慕啊,若是她也能这样训喝沈嘉远多好。 沈嘉远看出不妙,忙拉着她离开。心里暗叫,不得了,若是阿侗学了去,以后他还有好日子过的? 走远后,沈嘉远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拉着她手道:“阿侗,你可莫要学那烧饼阿婆。” “那阿婆怎么了?” “你瞧她对老丈的态度,不是打就是吼。” “你没看出那老丈甘之如饴?” 沈嘉远怔住了,他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还真是没留意那位老丈。 周舒侗一脸坏笑靠近他,压低声音道:“陛下在宫里,见到的是皇上和妃子,自是不理解民间夫妻的相处。在民间有这么一说法,打是亲,骂是爱。” 说完,趁机狠狠捶了他一拳。 打是亲,骂是爱?沈嘉远有些意外。再看看刚被阿侗捶过的地方,笑了。 “阿侗刚才可是打我?” 周舒侗:……怎么觉得有些不妙。 “亦是在示爱?” 周舒侗:……好棒的理解能力。 等等,他以后不会是用也学着打骂自己来表达爱意吧。 反应过来自己这坑挖歪了,周舒侗只得赶忙补救:“对,陛下理解的没错。但这句话,只限于女子对男子。若是男子打骂女子,那就是家暴。陛下可不能如此对我。” 沈嘉远被她这番歪理说的哭笑不得,但也不介意她如此强掰,学着她刚才,压低声音道:“自然不会,我只会用力一种方式和阿侗示爱。” 说完,双唇有意无意划过她耳尖。 周舒侗立刻明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红了脸,暗暗在心里骂了句坏东西。 两人牵着手,继续向前。 迎面,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安街。 尽管望不到,但却知道,它终有尽头。 路有尽头,时间却不会有。 也许许在很久很久以后的历史长河里,它会依旧□□存在,默默见证在这篇土地上,一切繁华萧条。 而他们,不过是会被遗忘的过路人。 都说人生如梦,岁月无情,是爱让它变得真实而有温度、有趣且有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月只能抽一次奖~啊,这章48小时内评论发红包吧~~~ 番外见哦,希望还能看到你们~~调整了下大纲顺序,番外可能会有点长。但保证甜! 第89章 番外·帝后(一) 德正四年,扬州。 若问这两年,扬州城最被津津乐道的地方,大部分百姓定会说杏花村。 这杏花村啊,并不是一个村子,而是三年前才开的一家酒肆。 说起这间杏花村酒肆,扬州城的百姓能从日出讲到日落。掌柜夫妇男的俊女的美,生的两个孩子粉雕玉琢,跟天上的仙童似的。最重要的是,这家酒肆出的东西,那叫好吃。但凡吃过他们家东西的,回家莫不嫌弃自家的。 这不,今年还有一个多月才到中秋,但想买杏花村自制的月饼的人,每天都从铺子门口排到街尾。 周舒侗站在二楼寝室窗户边上,看着长长的人龙,忍不住皱眉了。 他们开酒肆也不是为了发财,能谋个生活打发打发日子就成,毕竟就他们这身份,也不可能真有缺银子那天。谁曾想到,竟然意外做成了扬州城最火爆的一间店。 手握中华五千年美食经验精华,果然是她身上最大的金手指。 沈嘉远从厨房端了几个新鲜出炉的月饼过来,后面跟着拎着水壶神色慌张的阿翠。 在扬州生活了三年,阿翠还是没办法不把沈嘉远当皇上,没办法习惯他亲自动手干活。每次他在厨房做点心,他们几个压力就好大,生怕他弄伤了自己。 承受不了这种心理压力的阿翠放下水壶后立刻出去了,不打扰这对一黏在一起就目中无旁人的夫妻。 沈嘉远一进来就卖力讨好道:“阿侗,快来试试这几个我亲手做月饼。” 听到月饼,周舒侗都反胃了。 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沈嘉远忽然迷上了做月饼。为了研发新口味,她都不知试吃了多少。再好吃的东西,连续吃上一个月,神仙也会腻啊。 周舒侗捂住嘴,做干呕状,拧着眉道:“我不吃,闻着反胃。” 沈嘉远两眼一亮,忙放下月饼,快步走到她跟前,小心搀扶她坐下,忐忑问:“莫不是又有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周舒侗瞪了他一眼,前几天大姨妈才刚走,怎么可能又怀孕。如今距离她生下女儿不过两年,她可不想这么快又添一个。且她们都有两个孩子了,虽然有人帮着带,但身为母亲,也是好累的好吗? “哦。”沈嘉远有些失望,不过想到阿侗没怀孕,他就不用忍着,心情又愉快起来,忙给她讲自己今日做的新口味月饼。 “阿侗,若是你吃腻了月饼,明日我就尝试做一下你昨夜说的牛奶小方。” “这个可以有。”周舒侗很满意他这悟性,昨夜把牛奶小方的做法告诉他,就是希望他改做这个。 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沈嘉远不做皇帝,竟然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点心师,只为她服务的专用点心师。 而之所以会发现他有这个潜质,还是因为六年前她怀儿子时,害喜太厉害,什么都吃不下。周舒侗一时意难平,觉得这苦不能只自己受,便非要沈嘉远亲自下厨做的东西才肯吃。 沈嘉远本就把周舒侗捧在手心宠,尽管那时候他还是皇帝,但听到皇后要吃他亲手做的,立刻转身去两仪殿的小厨间学着熬粥炖菜。 初初也会状况百出,不是糊了便是味道淡了或重了。但为了皇后能吃好,沈嘉远学的比批阅周章还用心。 然后在某一次,周舒侗吃下他做的糕点,竟然觉得意外好吃,连吃了好几块。她脸上洋溢着的满足的笑容,让沈嘉远觉得莫大幸福和满足。 从此,他便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就为了阿侗吃的开心满意。 六岁的沈山跑上二楼,看到自己阿爹又搂着阿娘在哄。小小年纪心性却很稳重的他立刻停下脚步,在门口唤了两声,得到沈嘉远允许才进去。 不怪他如此谨慎,实在是阿爹对着阿娘时,一点都不喜欢别人打扰,即便是亲儿女也不例外。小时候他不懂事,老是在阿爹哄阿娘的时候跑进去找阿娘,第二天就会被阿爹检查功课,然后让太傅加重他的课业。 “小山放学了?”周舒侗看到自己帅气到让人妒忌的儿子,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忙把他拉到身边,又是抱又是亲。 沈嘉远看得直瞪眼。他怎么都没想到,生个儿子出来,会分掉周舒侗这么多注意力。每次儿子出现,阿侗眼里就只有他。 罢了罢了,沈嘉远那想再和周舒侗孕育子女的热情,又被浇灭了。 神医也无法保证,他和阿侗再生的一定是女儿。 想到女儿,沈嘉远紧绷的脸柔和了不少。 还是女儿好啊,软软糯糯的,长得简直就是小版阿侗,让他欢喜不已。 沈山和母亲说了一会话,见父亲不发一言,怯怯往她怀中靠。以为定是自己又打扰了父亲哄母亲。 儿子这反应看得周舒侗心疼,冷冷瞥了沈嘉远一个眼神,不满他怎么在儿子面前老是严父做派。偶尔也要扮演一下慈父的角色嘛。 “小山今日在学院学了什么?”周舒侗边给他擦额头的汗珠,便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小沈山很有逻辑条理和母亲说了今日老师叫的知识,只是说着说着,渐渐露出苦恼表情,道:“阿娘,我这次又不小心考了第一。” 沈山是两年前去书院上学的,才去不久就在入学考试上夺了第一名,因小小年纪所做文章出彩,一下子轰动书院上下。周舒侗担心他太子的身份暴露,便要求他低调些。 “策论都没作答了,还考了第一啊。”周舒侗皱眉,别人的父母是盼着自家儿子优秀,恨不得回回考第一。她和沈嘉远则是担心自家儿子太优秀,坏了现在平静的生活。 “这次第一就第一吧,太傅下个月去书院任职,以后让他帮着压一压小山的成绩。”沈嘉远看到自家儿子那么优秀,还是忍不住一脸骄傲。 虎父无犬子啊! 听到父亲这么说,沈山松了口气,开开心心下楼,去后院找妹妹。 儿子走后,周舒侗注意力又落在了窗外那排队的人龙上,喃喃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们酒肆在扬州城太成功了,必定引来其他商家妒忌。再不收敛一些,怕是会被人排挤。虽然他们根本不安排任何人排挤,但既然想在扬州城好好过平凡人的日子,还是别太张扬了。 “阿侗有何主意?”沈嘉远其实也不喜这么多人来酒肆,但阿侗说中秋节一年就一次,百姓也不过是想在这样的日子一家人吃点好东西,他们能提供就尽量提供吧。 “明日让阿翠装作不经意把制作月饼的方法透露给卖鱼的大婶。”周舒侗决定了,就这么干。卖鱼婶子那大嘴巴,不出一天定全扬州都知道。 她不过只是想开间铺子赚点生活费,可若赚钱已成为负担,不赚也罢。 “好主意。”沈嘉远很是赞同,这样他和阿侗就更多时间在一起了。 周舒侗笑了,她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沈嘉远会说不好。这种捧着她的坏习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染上的? “你啊……”周舒侗一脸幸福娇嗔了他一句 “阿侗可莫要这样和我说话,你知道的,我无法抵抗……”沈嘉远再次把她搂入怀,附在她耳旁低声说着让人脸红的私密话。 听到这些羞人的话,周舒侗脸不争气红了。 明明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还是那么容易脸红? “青天白日的,你可别胡来。”周舒侗轻捶了他几拳,脸烫的厉害。 沈嘉远顺势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轻笑道:“苍天可鉴,我这颗心啊,已由不得自己了,满满都是你。见不着你时想你,见着你时还是你。日想夜想,真恨不得你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俩能时时刻刻连在一起。” 明明是深情款款的一番话,周舒侗却不争气想到了别的方面,脸更是红的厉害。 “你、你莫要讲这些胡话。” “阿侗不爱听?若是不肯听,我岂不是要憋得慌?四年前觉圆大师说过,我这身子可禁不起太重的思虑……” 提到四年前,周舒侗身子一僵。 当时大家都没想到,好好的皇上,忽然轰一声倒下。 毫无征兆,凶险万分。 幸好那日觉圆刚好在宫里,才能及时保住了他性命。 但也就是那一次毫无缘由忽然倒下,让沈嘉远萌生了退位的念头。 于是他说服宁王,筹划了一场关于他的诈死。 庆元十四年,皇上病重,危在旦夕,朝廷震荡。关键时刻,皇后拿出秘旨。秘旨中交代,若他有个万一,宁王即位。 在和死神斗争了三个多月后,年仅二十岁的庆元帝最后还是驾崩了。 宁王即位,年号德正。 一家三口准备携手逍遥之际,宁王却欲立沈山为太子,沈嘉远不同意。 一向好说话的宁王这次却很坚持,他和宁王妃成亲多年无子嗣,想来今生是没有儿女缘的了。不立沈山为太子,大梁江山岂不是后继无人? 沈山是周舒侗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儿,她怎么舍得把他留在宫中,便在在皇宫又陪了,独自住在宫外别院的沈嘉远煎熬了半年。最后和宁王妥协,同意立沈山为太子,但太子必须陪伴在母亲身边到十岁才回宫。 沈嘉远知道她又想起四年前,心有余悸,故意道:“阿侗怎可老在我面前恍神?莫不是成亲几年,开始嫌弃为夫了?” 本是为转移她注意力故意说的话,说着说着,竟然真觉得万分委屈。有了儿女后,她甚少再双眼发亮看着自己。 低头吻住那红嘟嘟的小嘴,轻轻撕咬,誓要拉回她的注意力。 房门不过虚掩着,周舒侗生怕儿子撞进来,忙出声阻止他这欲罢不能的亲吻:“别……小山也许会进……” 沈嘉远哪肯,加深了这个吻,把她的话全吞了进去。 周舒侗没了抵抗,在心里叹了口气,情不自禁闭上眼,感受他这个急躁却很专注的亲吻。 就在沈嘉远两手滑入她衣襟内,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扣扣扣几声过后,白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夫人,公孙大娘来送菜了,说是你昨日特意嘱咐她留的。” 这一生呼唤,终于把周舒侗的理智拉回。她抓住沈嘉远那只不安分的手,柔声道:“郎君,我先下楼见见公孙大娘。” “交代阿翠去便可。”沈嘉远哪愿意停下来,狠狠看向房门处,隔着门都想把白二那嘴给缝起来。 白二真是越来越不自觉了,明知道他进来了,也敢来打扰。 “我也就这一点喜好,你何必不许呢。”周舒侗娇俏一瞥,眉目间尽是风情万种。 说了也没人信,周舒侗就是很喜欢逛集市买菜。一来二去,和几家摊贩也熟了,加上买的量多,便改成了她选,然后他们送货上门。 沈嘉远眉一皱,最终还是让不了,替她整理好衣裳,轻声叮嘱:“阿侗要早点回来,莫让我等太久。” 言外之意,就是还要等她回来继续。 周舒侗脸又红了,说了句讨厌后把他推的远远的。走到铜镜前补了补口脂才下楼。 公孙大娘在后院等着,跟前放在两担绿油油的青菜。 一看到周舒侗出来,忙笑呵呵上前两步,道:“周娘子安好,这些都是昨日你让我留的,刚从城外庄子运来的,新鲜着呢。” 周舒侗翻了翻,满意点点头。确实如她所说,新鲜着呢。 这批芥菜,她打算用来腌制咸菜的。看这质量,腌制出来的咸菜肯定很不错。 “阿翠,给公孙大娘结银子。” “谢谢周娘子谢谢周娘子。”公孙大娘笑眯眯从阿翠手中接过一串铜钱,小心放好后,还热情帮着把菜拿出放好。 在房间等了有些焦虑的沈嘉远也下楼了,来到院中,被知书抱在怀中的小沈卉看到他,立刻支支吾吾哭着向他伸出双手,示意他抱。 沈嘉远心一下子萌化了,也不介意形象不形象,从知书手中抱过女儿,逗她玩。 公孙大娘见状,一脸羡慕。 想她生了两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夫君眼里只有儿子,对三个女儿不是叱喝就是责骂,哪曾把她们抱在怀里过。 “周娘子好福气啊。”公孙大娘忍不住感慨,整条十里街哪个不知道沈郎君对周娘子好,那几乎是要到了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别的小郎君若是多看一眼,沈郎君都不高兴。 有次她亲眼所见,周娘子鞋子没穿稳,沈郎君那是直接蹲下身子帮她穿好,可差点把她眼珠子都震惊掉了。 且沈郎君一表人才,能在十里街买间带院子的铺子,定也是个有钱人。有钱有貌,不知多少小娘子芳心暗许,借着各种名目来酒肆。但两年多了,愣是没见他有多看别人一眼。满心满眼还是只有周娘子。这样的男子可真是打着灯笼都寻不着。 周舒侗知她说的好福气是什么意思,含笑看着抱着女儿的丈夫。 “有个道长帮我看过面相,说我福泽深厚,能绵延至身边人。”周舒侗开起玩笑来,半点不心虚,对着公孙大娘张口就是一番瞎扯:“还说谁娶了都旺三代。” 在场的知书等人听得忙捂住嘴,不敢让自己笑出声。 “哟。难怪了。”公孙大娘信以为真,接过话道:“这道士可真是说准了,自从认识了周娘子,我家一个小菜摊每月都能多赚几吊钱。” 公孙大娘越说越信,再次暗暗打量周舒侗。虽说这身材板着看着不像好生养,柔柔弱弱的,但人家好歹一胎得男。且养的孩儿,跟仙童似的,好看的不得了。隔壁卖鱼郑大娘还胡乱说周娘子一副狐媚样,定是妒忌。她的女儿才是狐媚子。 想到郑大娘的女儿,公孙大娘忍不住眉头紧皱,问周舒侗:“周娘子可听说过郑大娘的大女儿的事?” 周舒侗一脸莫名其妙,不解她为何突然提到郑大娘的女儿,但还是老实答道:“没有印象。” 公孙大娘一拍大腿,面色凝重起来,小声提醒道:“就是那个经常穿的花里胡哨的,脸圆圆的,眉心有颗红痣的。” 这么一说,周舒侗有印象了。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姑娘,来她这里买过好多次东西。每次来眼睛都直直定在沈嘉远身上。原来是郑大娘的女儿。 “周娘子可得防着,这姑娘啊,勾引男人可是一把好手。” 哟,看来颇有盛名。周舒侗来兴趣了,忙问:“此话怎讲?可是有我不知道的故事?” 公孙大娘来劲了,一脸得意,把她吧勾引自己妹夫的事都抖了出来。末了还提醒周舒侗,要看紧自己郎君。 周舒侗懂了,原来这郑姑娘是看上了沈嘉远……可真是色胆包天啊! “多谢大娘提醒,我懂的。”周舒侗并不会把对方放在心上,就她,还抢不走沈嘉远。但对公孙大娘这份热心,还是很感谢的,便让司琴去拿了一盒月饼送她。 公孙大娘没想到一句简单的提醒,竟然换来了一盒月饼。笑咧咧出了杏花村。 周舒侗吩咐人把芥菜洗干净挂在绳上晾干,回头一看,被沈嘉远抱在怀中的女儿睡着了。便想接过来抱她上楼。 “我来吧。”沈嘉远担心换手会让女儿惊醒,熟练地单手抱住女儿,腾出一只手握住周舒侗还湿漉漉的小手,拉着她一起上楼。 回到房内,沈嘉远一进门就反手把门栓上,再把女儿轻轻放在她专属的小床榻上。 周舒侗心跳忽然加快,有些明白他想干什么,小声挣扎道:“我们也不睡,就让女儿睡我们的床榻吧。” “谁说我们不睡?”沈嘉远勾唇一笑,放轻步伐向周舒侗走去。 周舒侗对上他染上情、欲的双眸,下意识连连后退,直至退无可退,被沈嘉远钳制住双手,背抵着墙,一下一下轻咬她双唇、下颚、颈窝…… “痒……”周舒侗不敢太大声,怕吵醒女儿,委屈巴巴看着啃自己的沈嘉远。 “哪里痒?我帮你挠挠。”沈嘉远低笑着,装作听不懂她的意思,真伸出手在她后背一阵轻挠,更是惹得她咯咯直笑,却又不敢太放肆,怕吵醒女儿。 “别,别……”周舒侗忍笑忍得两眼含泪,气得朝沈嘉远肩膀处咬了下去。 沈嘉远也不阻止,待她咬够了松开口,才捏着她下巴抬起,贴着她脸意味声长道:“阿侗可是越来越心急了……” 周舒侗自是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脸红透了。 两人欢好到极致之时,沈嘉远为了看她失控的样子,总是有意无意加重力度,而她为了忍住,总喜欢咬他肩膀…… 沈嘉远爱极了她脸红害羞的样子,轻轻咬了咬她耳尖,惹得她阵阵颤、栗。 这男人,可真是越来越没节操了。 周舒侗想推他,却早已使不出力气了。整个人被她轻轻抱起,放在床榻上。身上的衣裳,早已不知何时被他扯掉了。 这男人,可真是越来越娴熟了。 “别,会吵醒孩子的。”周舒侗手抵在他胸膛,明明是拒绝的话语,却说得情意绵绵。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希望沈嘉远继续还是停下。 沈嘉远看了眼睡得正沉的女儿,哑着声音道:“不会,小卉很乖。” “万一……”大白天的,女儿就在旁边睡着,周舒侗娇羞浑身泛红。 她这模样,看得沈嘉远更加欲罢不能,再也无心和她调侃……【因审核删去部分内容,不影响阅读】在他挑逗下,周舒侗那仅剩的理智被一点点夺取……【因审核删去部分内容,不影响阅读】意识好像被抽离了身躯,感官被无限放大。 就在沈嘉远准备【因审核删去部分内容,不影响阅读】之时,躺在小榻上的婴儿嘤嘤了几声,吓得周舒侗每一寸寒毛都竖起。 小婴儿似是做着美梦,咧嘴笑了,嘤嘤几声后,并无苏醒迹象。 而就在周舒侗注意力都在女儿身上之际,沈嘉远毫不犹豫挺身。 “唔……”周舒侗忙捂住嘴,娇羞瞪了他一眼。 这男人总是这样,喜欢趁她不备占据领地。 “阿侗……”沈嘉远满足又痛苦低喃她的名字,忍了十天,他控制不住自己奋力索取属于他的东西。 周舒侗被颠得魂都快掉出身体,却又不敢发出声音。 每次都是这样,姨妈过后,沈嘉远的索取总是在嘤嘤低声饮泣求饶才肯结束。 饱食餍足的沈嘉远看着身上红一块紫一块的周舒侗,一脸愧疚,隔着棉被抱住他,不断低声道歉。 周舒侗累得眼皮都快撑不住,现在的她需要狠狠睡一觉。 “暮食之前,别把我吵醒。”交代完,周舒侗阖眼睡去。 “好。”沈嘉远亲了亲她眼皮,所以披了件衣服,下榻走到装有备用水的木盆前,打湿帕子,给周舒侗擦干净身子。随后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开水,一杯下肚,才终不觉得口干舌燥。 睡了快两个时辰的女儿这时候也醒了,沈嘉远怕她哭泣,忙抱起身,低声哄起来。 “乖女儿,你可真是阿爹的乖女儿,睡到这时候才醒。” · 后院,很想念妹妹的沈山一脸焦虑,第不知道几次问白二:“白叔叔,我能上楼去找阿娘和阿妹吗?” 白二还是那句:“小郎君还是再等等。” “为什么阿爹和阿娘只肯阿妹和他们睡,我就必须自己?”不过六岁的沈山一脸委屈。 白二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道:“待你长大了便懂了。” “为何要长大才懂?” 白二语塞,想到自己,二十几岁还是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半响才又道:“其实……长大了也未必懂。” 沈山怔怔看着白二,一脸严肃叹气摇头,道:“我是问错人了。” 白二听得脸色铁青,暗道完了,小郎君也嫌弃自己了。 “我还是回房背书吧。”沈山心不甘情不愿回房,心里知道,阿爹他们可能又是要睡到天黑才醒。定是白日是太操劳太累了。 可怜的小沈山还不知道,自己十岁将会离开爹娘回宫,还傻傻盼着快些长大,帮爹娘分担。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开始更番外啦~~休息了几天,都差点不想码字了。 第90章 番外·帝后(二) 因为太累,周舒侗还是没能挣扎起来吃晚饭。被沈嘉远叫醒后,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无奈,他只得先哄儿子和女儿用饭,并陪他们玩了好一会,才让司琴把沈卉抱过去,自己独身端着饭菜回房。 周舒侗依旧没要醒来的迹象,沈嘉远担心她饿了,强拖起来喂了半碗饭。 秋天的夜晚有些凉,沈嘉远把临街的窗户全关了,只留靠后院的窗户开了一个小口。这习惯是在周舒侗的要求下养成的,她说房间必须要通风,故而哪怕大冬天的,也经常会把门窗打开。 虽然他还不是很理解通风有何用,但阿侗喜欢,他自然顺着。 简单梳洗过后,沈嘉远还没有睡意,便拿起被翻阅了无数次的《天工开物》来看,并拿起笔在旁边做批注。 在扬州的这两年,其实他也没闲着,在城外不远处买了个庄子和几百亩地,不断尝试新的耕种方法,提高产量。今年的麦子,收成比去年又高了一成,他想及时把这些记下来,抽空再整理一篇麦子耕种指南,让人送去长安。 一旦专注做事,沈嘉远便忘了时间。还是周舒侗夜口干想喝水,醒来看到他还坐在书案前挥笔。 “阿远,你怎么还不睡?”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周舒侗喜欢这样叫他。 “吵醒你了?”沈嘉远搁下笔,忙把蜡烛往角落移了移,以为是烛光太亮让她醒来。 “你这般安静,怎么会吵醒我。我不过是有些口干,想喝水。” 听到她想喝水,沈嘉远立刻起身,拿起杯子倒好端到她跟前。 周舒侗此时已是坐着,偏不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水杯,微眯着眼,孥了孥下巴,意图很明显。 沈嘉远了然,宠溺笑了笑,熟练把水杯喂到她嘴边,看着她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手势之熟练,愣是没让一滴水落在她衣襟上。 “天不早了,歇息吧。”自他身子二十岁那年突然出状况后,周舒侗基本不许他熬夜。不高兴他今天又忘了两人的约定。 “好。”沈嘉远笑着应下,捏了捏她鼓鼓的脸,解释道:“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记的,还没到子时呢。” 竟然还没到子时,周舒侗有些惊讶。这一觉睡的很满足,醒来人也很精神,她以为已经三更半夜了呢。 糟糕,这夜忽然变得漫长起来了。 周舒侗躺下望着头顶的纱帐,不是很确定自己需要多久才能再次入睡。 沈嘉远很快发现她并无睡意,侧身单手撑起头,笑吟吟看着她,柔声问:“睡不着?” 周舒侗已然成了惊弓之鸟,听到他突然语气变得温柔,看着他的眼神满是防备,问:“你想干什么?” “阿侗想什么,我便干什么。” “不许!”周舒侗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察觉到自己又被他套话了,脸刷一下红了,气呼呼推了他一下,娇嗔道:“离我远一些。” 沈嘉远轻笑出声,周舒侗软绵绵的力道,根本推不动他强壮的身躯。 他很不怕死继续往下说道:“难不成阿侗想的是今日下午我们的恩爱缠绵?” “才没有!”周舒侗红着脸否认,打死她都不会承认,她刚才想的就是这些。 这人太狠了,每次被他折腾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被放在热油锅中煎的咸鱼。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真没有?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可信。”见她又想躲,沈嘉远干脆拿身躯压制住她,笑得双眸亮晶晶的。 呜呜,周舒侗好想哭,小声强调今日下午的事她已经忘了,如何去想。 注意力有些分散,这男人今日是用了她做的香皂吗?香的沁人心肺。 “哦,阿侗如今记忆是越来越差了,为夫来帮帮你回忆回忆吧。”沈嘉远说着这话的同时,手已经开始不安分了。 “呜呜呜,不用,忘了便忘了吧。” “行,既然忘了,我们就重新学习。” 周舒侗:泪目。不愧是舌战群臣的男人,她真的说不赢。 可恨身子早已被他调、教得极为敏感,几番挑逗后,她便在他怀中软成了一滩水。抵抗极为无力。 今夜的沈嘉远,像是一个辛勤耕种的农夫。为了在自己的这片土地上有所得,一寸一寸翻土,挥洒着汗水耕耘。 …… 即便是秋天,经此折腾,两人也都大汗淋淋。 得到满足的沈嘉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一脸坏笑看着满脸潮红的妻子,问:“要传水吗?” “不许。”周舒侗几乎是吼的,气呼呼欲站起身,谁料才下床榻,两腿却酸的差点站不稳,砰一声扎进沈嘉远怀里。 “不传水,我抱你去沐浴,好不好。” 周舒侗咬牙拒绝:“不用,我自己去。”说完想到自己根本拎不起一桶水,心不甘情不愿,红着脸再次开口:“你给我备水” “好。”沈嘉远甘之如饴,轻而易举抱起她,去了屏风后面。把她放到无水的木桶中后,随意套上衣服,去给她打水。 男子这两年没少干体力活,很快提着两桶水回来…… 木桶之中,周舒侗察觉出他的变化,慌忙出浴。看着凌乱的床铺,那才褪下去的潮红再次浮上脸颊。 二十多岁的男人,可真是如狼似虎。看这被褥凌乱的,刚才得有多激烈。 趁着沈嘉远还在沐浴,她忙把被褥换了。 待他一出来,周舒侗立刻小声警告:“我刚换了新被褥,你可别又弄脏了。” 沈嘉远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一口喝完,才把浑身的燥热压下不少,笑道:“阿侗放心,今夜定不弄脏。” 周舒侗:…… 今夜。 呵呵,男人。 · 翌日,因女儿一夜没睡在在身边,周舒侗挂念的很,便早早起身。 沈嘉远想搂着她再温存一番念想破灭,悻悻摸了摸鼻,狗腿服侍她穿衣,看到她肩膀上自己弄出的淤痕,有些愧疚。 “疼吗?”沈嘉远拇指在淤痕上来回摩擦。 周舒侗白了他一眼,她身体很容易磕碰出淤痕,看着严重,其实倒也不疼。不过这种沈嘉远欺负出来的,有些痒。 沈嘉远体贴地帮她上了些润肤膏,希望能帮助消散淤痕。 因用的量有些大,周舒侗来到后院抱起女儿,立刻听到她咿咿呀呀说着:“香香的。”边说还边伸手去扒她的衣服。 周舒侗怕那些淤痕露出来,忙牵制住她胖乎乎的小手,哄道:“宝宝乖,阿娘带你去街上走走。” 清晨的扬州古城别有一番风味,她很喜欢慢悠悠走在静谧的街道上。再寻一家好吃的摊档,喝一碗酪浆吃一个大饼。 沈卉听到可以出去,开心的直拍手。 “我也要去。”沈嘉远不肯落单,拧眉黏上。 沈山一脸羡慕,他也好想和阿爹阿娘阿妹一起去啊,可是他一会还要和张大去书院上学。 周舒侗看出儿子眼光里的羡慕,拍了拍他圆圆的脑袋,心疼道:“小山今日要不就别去上学了?” 反正随便考都是第一,让他去书院,不过是想让他过一些普通孩儿的平凡生活。 沈山虽然真的很想不去,但一想到自己是太子,以后要肩负的责任,还是艰难忍住了诱惑,摇了摇头,道:“阿娘,还是等我沐休再陪你逛街吧。” 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周舒侗心疼坏了,更加卖力哄骗:“小山宝贝,你这年纪真的可以任性的。我们去买煎饼果子好不好?” 沈山还是很坚决摇了摇头,心里暗暗叹气,别人的母亲都是盼着儿子好好学习,怎么他的阿娘却总是哄着他去吃喝玩乐呢。 对于儿子的坚持,沈嘉远目露赞许。 不愧是他的儿子,有担待。 又一次游说失败,周舒侗丧丧叹了口气:“好吧,那就等小山沐休,我们一家去郊游。” “嗯。”沈山高兴地重重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和张大出了门。 酒肆已经开门迎客,但早上一般就是卖些早点,客人多是出来买菜的大娘,顺路买回家给孩子吃,知书和阿翠两人完全忙得过来。 沈嘉远他们出到外面大堂,也不过就三两桌客人,见到他们一家三口,全都忍不住偷看,并在心里感叹,这一家人是什么神仙容颜啊。 蒸炉前,郑家的大女儿,郑柔儿正在磨磨唧唧选着糕点,一会想要那个,一会想要这个。排在她后面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知书也隐晦提醒她快些挑,若是没想好可在旁边等一等。 她本有些不悦的,抬头看到沈嘉远夫妇抱着女儿出来,立刻变了脸,笑着热络打招呼:“沈二郎,周娘子。” 沈嘉远目光依旧在妻女身上,对郑柔儿的呼喊,理都没理。 周舒侗想起昨天公孙大娘说的,她看上了自己夫君,对她不免多留意了几分。仔细打量才发现,这姑娘长得真是喜庆。 郑柔儿有些微胖,天生苦瓜脸,一笑便像在皱眉,眉间那颗红痣被挤压得更为突出。让周舒侗想到过年的年画。 “周娘子这是准备去哪?沈小娘子是越长越好看了。”郑柔儿看到周舒侗对自己抿嘴笑,胆量又壮了几分,很自然地跨上台阶走了进来,装作逗小娃娃。 谁料沈卉小小年纪却十分会嫌丑爱俊,平日里看惯了爹娘的颜值,忽然看到这么一张脸靠近自己,委屈道撅起嘴,很不给面子的,开始吧嗒吧嗒点眼泪。 沈嘉远哪受得了自己女儿这么苦,心疼的像被利器剜,忙从阿侗那抱过孩儿哄。 “小卉吓到了吧,不怕不怕,阿爹在这。” 郑柔儿笑容顿时僵住了,他这就是明着说自己吓到了小娃娃。她又不是老虎猛兽,有那么可怕吗?自尊心不允许她承认自己吓到了孩子,挣扎道:“沈郎君,小娘子应是饿了吧……” 沈嘉远冷冷转过头,总算给了她一个眼神,开口却是让人心哇凉哇凉的话:“不,她就是被你吓到了。” 郑柔儿:……好崩溃啊,沈郎君竟然怒瞪着自己!这女娃看着那么可爱,怎么却这么可怕,害她被沈郎君不悦。 “沈郎君……”郑柔儿厚着脸皮垂死挣扎想挽回,不料话还没说一句,沈卉哭得更厉害了。 沈嘉远那微宁的眉头这下是彻底拧成一团,冷眼看冷冷看了她一眼,一手抱着宝贝女儿,一手牵起妻子的手,三两步出了大堂,末了还不忘吩咐白二抓紧清理。 白二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开口让郑柔儿买了东西就快些离开。 郑柔儿脸都绿了,她不敢在沈嘉远跟前撒泼,强忍着一肚子的怒气。但他一走远,立刻对白二骂骂咧咧。 白二听到这些话想笑,忍不住对她道:“这位娘子,你得感谢我们家夫人。若是以前,就你这德性,热得我们郎君这般不悦还不自觉,脑袋都不知道掉了几回了。” 郑柔儿冷哼了一声,大声道:“莫吓我,沈郎君如此温柔善良的一个人,哪是你说的这般可怕。” 这话让知书和阿翠反射性看向她,嘴角忍不住抽搐。 可真是无知的小娘子,竟然会觉得皇上温柔善良。也难怪,这几年,在皇后的感染下,皇上确实温和了许多,可确确实实和温柔不沾边好吗。 就刚刚皇上冷冷一瞥的那眼神,若换做是在宫里的时候,她们早吓晕了。也就这郑娘子双眼被虚无缥缈的情爱所蒙蔽,看不到其中的杀气。 白二听到她形容皇上温柔善良,同样怔住了。一时之间都忘了如何还击。 郑柔儿看着呆愣的三人,以为自己说赢了,一副胜利者姿态走出酒肆。 知书忙把白二拉到后院,一脸紧张问:“陛下的意思,老规矩处理?” 白二摸了摸下巴,一脸悻悻问:“连公孙大娘都看出来了,怎么夫人就没看出来?” “夫人那么……不喜动脑的一个人,哪懂这些弯弯。”知书本想说懒的,但一想这么说好像在说她不是似的,便改了口。 随后叹了口气,愤愤道:“都第八个了,陛下怎么就那么受外面那些小娘子欢迎。”,想他们在扬州不过三年,明里暗里向沈嘉远表白心意的就八个了。 刚来这开酒肆半个月,就有娘子借着各种名目想方设法接近。如是再三,沈嘉远不胜其烦,从此凡有女的对他表白心意,就让暗卫上门‘警告’。 慢慢的,扬州城出现了一种声音,但凡喜欢沈郎君的娘子似乎都会倒大霉。至此,想扑向沈嘉远的狂蜂浪蝶才消停了些,但也没有绝,总是偶尔会有一些不怕死的。 这次郑娘子,暗卫出手晚了,怕是要下狠手,将功补过。 也不知道下场会如何,但一想到暗卫的手段,知书就心里发毛。 那头,沈嘉远和周舒侗带着女儿在街上慢悠悠走着。走了好长一段路,周舒侗似乎都没停下歇脚的意思。 沈嘉远忍不住开始了各种假象。阿侗莫不是因为那小娘子的不高兴?莫不是吃醋? 只是在心里暗暗想,就高兴得嘴角上扬。 傻阿侗,真是傻。那样普通的一个小娘子,他怎么会放在眼里。这就吃醋,可见是真的爱惨了自己。 唉,他得给多一点阿侗安全感才行。 这么想,他又牵住她的手,一脸深情笑看着她。 周舒侗正在放空脑袋,舒服的很,猛地被人扯回意识,一脸不解看着对自己傻笑的丈夫。 这男人是昨天太惬意了,乐傻了?走路也笑成这样子,可真是一点都不像二十四岁的男人。 “阿侗,你摸摸。”沈嘉远突然把她的手放在胸前。 隔着衣服,周舒侗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 嗯,不错,心跳平稳有力,即便是不懂医术,也知这是一颗健康的心脏。 “感受到了吗?” 周舒侗:???心跳吗?点点头。 沈嘉远目光柔情似水,说话也温柔了几分,道:“阿侗莫要吃醋,这只有你。” 说完,还用力按了按那捂住心脏的手。 周舒侗傻眼,脸也不受控制刷一下红了。 这男人,大庭广众的,怎么莫名其妙说这个。吃什么醋?她可是吃饺子都不爱沾醋的人好吗。 害,他不会是以为自己会吃郑柔儿的醋吧。周舒侗心里想笑,又觉甜滋滋的。她不是傻子,自是知道这几年,爱慕他的姑娘络绎不绝,但都很好的被他处理掉了,并没有机会让她添堵。 她娇羞脸红了,沈嘉远满意了。 宁王叔说的对,夫妻相处之道,首先是要坦诚。 喜欢阿侗,就得告诉她。 · 几日后,阿翠发现日日早上都来买糕点的郑柔儿没再出现过,忍不住好奇问来送菜的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一拍大腿,就好像憋了许久般,把她所知道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这郑柔儿啊,得了怪病。 病了?这下周舒侗都好奇了。这个郑柔儿,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她都是生龙活虎的,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得了怪病? “据说前两天的晚上,她做梦梦到了个可怕的男人,醒来后一看男人就害怕,连自己亲爹都不能靠近。” 恐惧男人?周舒侗忍不住把目光飘向二楼。 此时,沈嘉远正在二楼书房检查沈山课业,突然毫无征兆打了两个喷嚏。 说完八卦,公孙大娘拿着今日的菜钱,笑眯眯走了。 阿翠几个忙着把菜洗干净拿入厨房,周舒侗若有所思上了楼。 郑柔儿这怪病太巧了,她有点怀疑是不是沈嘉远让人干的。 有这怀疑的不仅她,知书同样也是这么想的。待周舒侗上楼后,知书立刻逮住白二逼问。 白二真觉得有些难受,那日他是去了郑家,但真没怎么着。不过就是用了点迷烟,然后警告还处在昏昏沉沉状态的郑柔儿,不许接近沈郎君。他长得虽说和皇上没得比,但至少相貌堂堂,怎么就成了可怕的男人了。 啊,白二不然想到,定是那日他们带的面具过于吓人。 而周舒侗那边,来到书房时,沈嘉远检查完课业正准备离开,看到她这么巧进来,立刻笑了。 “我和阿侗可真是心有灵犀。” 沈山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情况他已经见惯不怪了。阿爹每次看到阿娘,都会变得傻傻的。哪怕这次他不是准备走,也会说‘我和阿侗可真是心有灵犀,心里正想着,你就出现了’,或是‘阿侗可是知我也想你了’。 唉,阿爹可真是一点点都不顾虑一下他这个小孩子的感受。 周舒侗上来是想问问沈嘉远郑柔儿的事是不是他干的,可一看道儿子跟前那一堆高高的书,便一下子被带偏了,心疼道:“小山难得可以歇一天,你又何必抓着他检查课业。” 埋怨完丈夫,又对儿子柔声说道:“小山不用这么刻苦学习的,有时间多玩玩。妹妹正在后院和司琴姐姐玩呢。” 沈山一听到妹妹,有些心动了。不是他想玩,实在是妹妹很可爱,他很愿意陪她玩。但刚才阿爹说必须要把策论再看一遍,他不敢贸然离开。 看出儿子已有些动摇,沈嘉远开口道:“既然你想去和妹妹玩,便去吧。” 沈嘉远此时心思都在周舒侗身上,正巴不得儿子离开,继续留在这也是妨碍自己和阿侗。 “谢阿爹。”沈山高兴站起身,蹬蹬蹬下楼。 周舒侗看穿沈嘉远的小心思,气笑了,故意站地离他远远的。打开靠街那边的窗户,依窗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沈嘉远也不在意,走到她身后,顺着她目光往下看。 “公孙大娘说郑柔儿得怪病了,你可知?” 沈嘉远愣了愣,难得呆呆摇了摇头。 那姑娘看着那么虎,没想到如此不禁吓。 周舒侗被他难得的憨憨可爱模样萌到了,忍不住拿手戳了戳他脑门,一脸无奈道:“你啊你啊,怎么能对一个小姑娘这样。” 为何不能?沈嘉远拧了拧眉,但没把这话说出来。 周舒侗也知沈嘉远一直以来都高高在上,让他完全改掉去体恤他人,是需要时间的。他不当皇帝不过几年,能做到这样已经大出她意料了。罢了,还是让跟着他们出宫的李太医给郑柔儿把把脉,让她快点好起来吧。 “阿侗阿侗,你快看那。”沈嘉远忽然像发现什么惊奇的东西般,忙让她看下方。 周舒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嗯,远处有几个模样漂亮衣着鲜艳的扬州瘦马刚好经过。这几个女子容貌太过出众,沿街许多人都看得停下了脚步。 呵呵,难怪这么激动,看到美女了。 “看到了吗?” 沈嘉远语气依然有些激动,这可让周舒侗不悦了。 幽幽看向沈嘉远,只见他正目不转睛看着下方。 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子,看来是被惊艳到了。 周舒侗凉凉道:“看到了,可真是好看。” 沈嘉远听出她语气不对劲,目光从下方移到周舒侗脸上,马上看出她神情不悦。 “不喜欢?” 听听他说话的语气,还很无辜。周舒侗咬牙,委屈得眼红了。 “谁会喜欢?”周舒侗气呼呼背过身,试问天底下哪个女人,会喜欢自己的丈夫如此明目壮胆夸赞大街上看到的女子。 真是气死她了,气炸了,她要罚沈嘉远吃一个月辣椒。 “上次在翠华宫避暑,你看到天边突然出现霓虹,可是很开心的呀。”沈嘉远说的小小声,猜测她是不是因为郑柔儿的事生自己气。 霓虹?周舒侗忽然有些尴尬。转过身,再看向那个方向。 视线再远一些,在那天边,确实有道淡淡的彩虹。 额,尴尬了。(⊙o⊙) 总不能告诉沈嘉远,她误会他看的是大街上的美女,心里不舒服吧。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告诉他。这男人可是天天都巴不得她吃醋。如果真给他知道,她刚才真的吃醋了,岂不是会嘚瑟上天? “阿侗,郑小娘子的事,我会让白二将功补过的。”沈嘉远轻轻拉了拉她衣襟,一脸的小心翼翼,就像个犯了错正在听长辈训斥的孩子。 周舒侗内心:唉,好愧疚,这次是她冤枉阿远了。 嘴上却道:“那就好。可不能因有小姑娘喜欢你,就忘了你是有夫人的人。” 诶,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有自信的女人,才不怕丈夫被人欣赏。 “那是自然。阿侗是最重要的。”沈嘉远扬了扬眉,除了阿侗,有谁能入得了他的眼? “有此觉悟,甚好。” 诶,她怎么还这么志气高昂。 “我心里只有阿侗……”沈嘉远看出她态度软化,不着痕迹把她搂入怀,附在她耳边情话绵绵。 周舒侗:啊,良心好痛。有个声音在呐喊,今夜要好好补偿他。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都没想到这周会出差……早上□□点出门,晚上九点多才回来。结果这一章,连女主真的吃醋,男主哄妻都没写到。这期榜单一万五,没更够,怕是要进小黑屋了。 第91章 番外·帝后(三) 终于等到沈山小朋友不用上学,看着天气大好,周舒侗决定一家人去西湖游玩。 两岁多的沈卉还不知道游玩的概念,听到父亲说带她坐船,立刻高兴地手舞足蹈。一向疼爱妹妹的沈山见状,自然也跟着高兴。 于是,一大早,一家子齐刷刷坐上由白张大驾驶的马车,去了西湖。 按理说这样阳光明媚的日子,西湖应该有不少人才对。但周舒侗他们到后却发现,偌大的西湖,不过零星几个有人。 她立刻看向沈嘉远,那人对上她的目光,一脸无辜勾了勾唇。但眼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心虚,还是没能躲过周舒侗的眼睛。 “真的不是我。”沈嘉远单手抱着女儿,小声在周舒侗耳边解释:“这几日文华寺庙会,大家都去了那。” 哦,原来如此。周舒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误会了他,羞涩晃了晃他握住自己的手。 沈嘉远也不敢得寸进尺,天知道他确实动过清场的心思,不过是恰好碰上文华寺庙会。 同行的虽然只有六七人,但还是雇了条三层高大的船。 沈嘉远等人直接上了视野最开阔的第三层,船稳稳向前划,平静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日光照样下,波光粼粼,就好像天空碎落的繁星。 沈卉第一次坐船,很兴奋。迈着小粗腿,一会在船头,一会在船尾。沈山担心妹妹掉下船,是半刻也不敢放松。 沈嘉远和周舒侗坐在靠窗的角落,笑看着两个嬉戏的孩子。 也许是周舒侗的目光太久没落在自己身上,沈嘉远有些不高兴了,蛮横捏住她的下巴,强势让她扭过头看向自己,闷闷道:“阿侗倒是也看看我。” 周舒侗迎上他委屈巴巴的目光,朝阳透过毫无遮挡的窗户落在他俊俏的脸上,此刻他深邃的眸中,正映着自己。如此近距离看这个陪伴了自己快十年的男子,心一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脸颊。 “好看。”沈嘉远真的太好看了,有时午夜梦回,她看着身边沉沉睡去的人,竟看到出神,忘了困。怎么过了那么多年了,她还是看不腻呢。 此时,她的眸中也映着他。 沈嘉远心中一荡,忍不住低下头,在那两瓣红唇上轻轻啄了下。 很快,但阿翠和张大等人还是发现了,即便见惯不怪,还是紧张得满脸通红。 恰好此时,沈卉闹着要下去,一群人干脆拥着两位小主人下了一层,把这留给帝后二人。 “看着点。”周舒侗叮嘱他们看好两个孩子。 “不用担心,附近还有暗卫,不会有事的。”沈嘉远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安抚她。 再无旁人,他更加肆无惮忌了,干脆把人搂入怀,狠狠亲了个够。 再松开的时候,周舒侗两眼已带着动情的迷离,沈嘉远看得心尖微颤,忍不住又轻轻咬了一口那才松开的红唇,声音嘶哑,道:“阿侗可真是要了我的命。” 周舒侗疼得嘶了声,嘀咕道:“谁要谁的命。” “自然是你要了我的命。”沈嘉远一脸认真,顿了顿,又道:“你就是我的命。” 别人不知,他可明白的很。当年中毒昏迷,弥留之际,正是因为听到了她的呼喊,才不肯服输,熬赢了死神。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跟自己说,阿侗还在,他怎么能走。但这些话,他没和她说过,怕吓着她。 “阿侗,你可得好好的,陪着我。”沈嘉远想到那些分离的日子,心就隐隐作痛。回过头去想,真不知道当初是如何熬过那些没有她的日子。 “你怎么比小山还幼稚,他都不说这样的话。”周舒侗笑了,听到底下传来嬉笑声,忍不住趴出身子张望。 沈嘉远却非得要她也幼稚的给个承诺,逼得她只好连连应下。 “好好好,我一定陪着你。一辈子都陪着你。” “只有一辈子?”沈嘉远拧眉,半点没因听到这承诺而高兴,得寸进尺要求道:“要生生世世。” 明明是极幼稚的话语,神情却一脸认真。周舒侗心中一软,抱住这个对自己耍孩子气的男人,柔声道:“只要阿远生生世世记得来寻我。” “那是自然。”男人挑眉,语气十分之理所当然。 两个孩儿把这船跑了一遍,满头大汗跑回三层,看到母亲依偎着父亲站在窗户边,不时低头耳语。 阿翠抱住沈卉,下意识低声对他们兄妹道:“我们再去下面玩一会,好不好?” 沈山年纪虽小,但也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点了点头。 但两岁多的沈卉就不动了,跑了半天,她早已累了,哭着要找阿娘。 周舒侗听到声响,对阿翠招了招手:“快抱过来。” 她猜测沈卉应该是犯困了,从阿翠手中接过人后,便低声哄着她睡觉。 不一会,船来到湖中心一座小山前,此山顶有处凉亭,是眺望整个西湖的最佳观景点,张大跑过来问,是否要下船。 周舒侗看着熟睡的女儿,笑着对沈嘉远道:“你带小山下去走走吧。” 沈嘉远颔了颔首,和沈山下船。 山顶凉亭,早已被打理干净,并摆放有茶果点心。 父子俩人站在山顶出,遥望远处。 此时已是午时,湖面被太阳照得金灿灿的,很是漂亮。不远处,有几艘小船在湖中慢悠悠飘荡着,想来也是过来闲游之人。 沈嘉远忽然问:“小山,你看到了什么?” 沈山有些愕然,看了看父亲又望了望远方,好一会才开口,说了句让所有人震惊的话。 “太平景象。” 沈嘉远满意摸了摸他圆碌碌的脑袋,沉声道:“这便是以后你要守护的。” 小小年纪的沈山似懂非懂,却依然重重嗯了声。 太傅和他说过,大梁如今的安宁来之不易,是当年幽州一战无数将士牺牲性命换来的。而当年的幽州大战,阿耶亲临了战场,甚至一度性命垂危。 他很早就明白,他是太子,长大后也要和父亲一样,守护大梁的江山和百姓。 他一定会守护好大梁,让阿耶阿娘,还有妹妹,永远无忧无虑。 沈山双眼虽然依然带着迷茫,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父子两在凉亭坐了好一会,周舒侗担心中午太阳晒,便让阿翠过来提醒他们早些登船。 回到船上,周舒侗还抱着熟睡的女儿。 沈嘉远拧了拧眉,担心她累着了,从她怀中抱过女儿,轻声道:“睡着了怎么不放下?” “我不累。船晃,我怕孩子睡不安稳。”周舒侗看着正吧唧嘴还吐泡泡的女儿,笑了,拿出手帕擦了擦。 “像你。”沈嘉远轻笑出声,女儿熟睡吧唧嘴的样子,和阿侗还真是像。 “我生的女儿,不像我像谁?”周舒侗完全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还一脸得意。 “阿娘,那我像谁?”被晾在一边的沈山忍不住插了句嘴。 周舒侗摸了摸儿子那俊俏的脸,即便他和沈嘉远一个模子印出来般,也昧着良心道:“自然是像我。” 沈山笑了,一脸满足,他和妹妹都像阿娘。 一家四口,在西湖上玩了半天,周舒侗说既然出来,就干脆去文华寺凑凑热闹。 此处人很多,周舒侗不由牵住儿子的手,怕他被人冲散。有此想法的,显然不止她。 沈嘉远一手抱住女儿,一手握住她的手。 两手相握那一刻,两人很有默契对视一笑。 初遇沈嘉远,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她这一辈子会在他身上得到全世界都抵不过的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正文后,影子开启而来狂看小说模式,痴迷得番外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帝后番外写完了,如果后续想到想写的,就放这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