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皇凰梦 作者:短歌夏商 文案: 原名:独凤九霄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那副样子高高在上瞧不起她,她心里自然不爽: 我爹那是堂堂柱国,武川旧臣,我阿娘那是崔氏贵女。我有资本坑爹坑娘。你算老几,凭什么瞧不起我?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他的般若寺里飞扬跋扈,颐指气使。他本就瞧不起这样的大小姐,结果她因为吃坏了肚子,把他的书房给烧了!无奈她出身太高,他惹不起。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他心想老子这一辈子也不要跟她有任何关系。 可是! 造化弄人啊! 他非娶她不可。 她不仅不领情,还觉得他是个大混蛋,瞧不起人还要拆散自己和亲爱的昭玄哥哥!她要他没有好日子过! 可是事情哪有那么容易? 大小姐要黑化,腹黑男主要渐渐看清自己的真心。 西魏恭帝三年,公元556年,宇文泰去世,宇文护雷霆手段而下,独孤氏覆灭。 她的生活自此从天堂掉入地狱,崛起之路正式开始。 ****************************************************** 对杨坚独孤伽罗这一对感兴趣的点,本文讲述他们一生的爱恨情仇,跌宕起伏,绝不失望! 对兰陵王和兰陵王妃感兴趣的点,凄美爱情引人唏嘘! 对高纬冯小怜感兴趣的点,谍战戏上演造化弄人! 对宇文邕阿史那皇后感兴趣的点,一代帝王指点江山! 对杨素郑果儿感兴趣的点,力争C位的宠妻狂魔和傻白甜的搞笑日常! 对高熲感兴趣的点,看忠犬男二如何摆脱枷锁! 对杨广萧皇后宣华夫人感兴趣的点,后期大boss不容错过! 对宇文赟杨丽华感兴趣的点,亲情爱情两难困局该如何解? 对兰陵公主杨阿五感兴趣的点,看看兄妹如何斗智斗勇! 对权谋感兴趣的点,男主女主男配女配一个个智商在线斗智斗勇! 当然,宫斗也是不可缺少的哦~ ****************************************************** 排雷: 1、男主腹黑阴险,暗黑系。我说的暗黑是真暗黑,不是那种对别人阴,对自己人好。是对所有人都暗黑的那种(包括女主)。疑心极重,戏精本精,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并且不是那种傲娇男主。喜欢蠢萌男主的本文不合适。 2、男主宠女狂魔,宠到令人发指那种。男主心灵手巧,该贤惠的时候hin贤惠,尤其擅长梳头~喜好绘画,但是手法一言难尽~ 2、男主女主甜的时候hin甜hin甜,还特别热衷生孩子哈哈。 3、女主莲花不愿意当,月光更是不适合她。腹黑不亚于自己老公。跟一群男的斗也丝毫不输。女主的缺点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做事没有底线。极度没有底线那种。经常刷新三观。喜欢单纯善良积极向上女主的绕道。 4、两个男二。其中一个极其忠犬,另一个男二和他老婆两个人油嘴滑舌笑点担当。 5、男三和男主比比,谁更富黑吧~宇文邕和男女主的关系很复杂,一言难尽。 7、杨广后期手段非常狠,甚至狠过他爹妈。他和他老娘的关系有些怪异。 8、全文cp很多,并非完全focus on男女主cp。如果不喜欢男女主,选择还有很多。 9、本文基本按照历史脉络走,《资治通鉴》是短歌的好盆友~~ 10、喜欢轻松搞笑的绕道,本文注重权谋,反转再反转,一环扣一环的那种。 ****************************************************** 本文越到后面越精彩,女主绝不是白莲花,看她一步步向上爬,过关斩将,“杀人放火”哈哈哈~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独孤伽罗,杨坚 ┃ 配角:高熲,杨素,宇文邕,宇文护,杨广,郑果儿 ┃ 其它: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欢迎留言!如果喜欢请收藏谢谢! 第一卷:凌寒独自开 第1章 初醒 “七儿!七儿!你醒啦!” 我依稀看到一个惨白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模糊不清。 “嗯……嗯……我再睡会儿……”我下意识的抬手打开她冰冷的手,再次紧紧的闭上了眼。 “七儿!七儿!你不能睡!你醒醒!你醒醒!”我被大力的晃着,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眼皮像灌了铅,重的没有力气睁开。如今我唯一想的就是继续闭着眼睛装死,只是这个女人锲而不舍,见我仍然不睁开眼睛,她开始捶打我的身子,口中不停的尖叫着 “郎中!郎中!快传郎中!” “是!” 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却急而不乱。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应有不少人。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仍然在不停的敲打我的身子,声音里似乎透出了哭腔 “七儿……我的女儿……你不能死啊……” 死? 我怎么会死呢? 七儿?七儿是谁?是我吗? 我不叫七儿啊…… 我在做梦? 不对不对…… 明明拳头落在我身上,还蛮疼的…… 还是我疯了? 我疯了? 呵呵呵呵…… 渣男突然失踪,我找了他三年也没找到。 这一回来,跟我说他结婚了? 结婚了?! 靠! 我是宁愿守寡,也不愿被绿的! 你敢骗我,我跟你没完! 所以…… 我干了什么? 哦…… 我去找他和他老婆算账去了,结果…… 结果那个渣男拿刀捅了我…… 所以我还是死了? 呵呵呵呵…… 这里是阴间吧? 行!那又如何,就算是来了这里,我也不能善罢甘休。投不投胎先不算,反正已经是鬼了,我要去吓死他们这对狗男女! 我没机会当神经病,我要把他们吓成神经病! 想到这里,瞬间斗志昂扬。说做就做,我想着,努力的睁开了眼睛。 可是入眼的,不是我想象中阴间的迷魂殿或者黄泉路啊…… 这里…… 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 我困惑的皱起了眉头…… 这个房间有不少人,有人端着托盘,有人端着水盆,一个青衣女子将一个浸了水的湿巾搭在了我的额头上。她眼中含泪,一双眼哭得红肿,见我睁开了双眼,她眼睛突然一亮,冲着已经离开床榻的白面女人大喊 “夫人!七小姐醒了!” 那个白面女人此时已经在房门口,迎着一个垂暮老者进了房间,听见青衣女子的叫声,立刻丢下老者冲到了我的衾席旁。老人突然没了搀扶,重心不稳,摇摇晃晃的就要栽倒,下人见状急忙过去扶住他,朝我的衾席而来。 白面女子伏在我的衾席前,紧紧的抓住我的手,激动万分的哽咽道 “孩子,你终于醒了……阿娘都快急死了!” 此时我才终于看清了这个女人的面孔。 原来她施了一层厚厚的脂粉,白的有点过分,乍看上去有点像古代仕女图中的女子。细眉,凤眼,朱唇,眼波流转,迷离妩媚,倾国倾城。再加上泪眼婆娑,让人好不可怜,怕是天下男子看到这样一个泪美人,都要为之倾倒。 只是这个女人看着也就二十几岁,我已经二十二了,大学都毕业了。怎么听她的话怎么觉得我像她孩子是的。实在是奇怪。 不过更奇怪的是,这一屋子的人,看着都像是古代人,流苏高髻,窄袖襦杉,看起来很像电视剧里面的宫女丫鬟。 而这件屋子,青幔罗帐,长案矮榻……这是…… 这是阴间? 不对啊…… 阴间的人有这么…… 生动活泼? 正当我困惑的时候,老头在青衣女子的搀扶下来到我的衾席前。夫人快速的让出了位子给老头坐,自己则坐在的我的枕侧轻声道, “七儿,让大夫把把脉。” 青衣女子在我的右手手腕上搭上一片轻纱,老头颤颤巍巍的用自己枯槁的手搭上了我的脉。 我挑着眉毛,莫名其妙的看着老头。 老头闭目不语,另一只手扶着他的长须。 须臾,他睁开了眼睛,翻了翻我的眼皮。随后站起来向夫人行了一礼,说 “回禀夫人,七小姐已无大碍,如今静养为宜,伤口注意勤换药,勿要感染。老臣这里给七小姐开几服药按时服下即可。” 言毕,他慢悠悠的提起放在一旁的药箱,转身离开。夫人谢过大夫,又把眼睛移到了我的身上。她看起来轻松了不少,破涕为笑,为我掖了掖被子,盯着我瞧。我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更是一脑子的疑问。见她终于有闲工夫搭理我了,小心翼翼的问, “那个……不好意思……你是谁?” 夫人的脸突然就僵住了,郎中刚走到门口,也停了下来,转过头来像看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我。 静默许久,夫人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七儿……你说什么?” 我被她那副好似鬼魂一样面无血色的脸庞吓了一跳,有点不忍心道 “……我说……我好像不认识你” “大夫!你快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怪叫了一声,又把那个老头拽了回来,她浑身抖得厉害,抖得头上的步摇叮叮咚咚的响。 老头又颤颤巍巍的把了老半天脉,晃着脑袋说 “高烧所致,高烧所致。夫人,怕是七小姐的记忆不大容易恢复了,幸好小姐神智正常,这高烧没有完全烧坏脑子。” 庸医!我在心里痛骂了这老头一通。 以为把自己打扮的仙风道骨就是华佗再世了吗? 我翻了一个白眼。 更何况,高烧个毛线,没看到我脖颈上的伤啊? 我还没在心里把老头骂一个痛快,就听见夫人又哭了起来,嘴里不停的咒骂着 “全怪外子,为了安抚普六茹家,把自己的女儿打成这样!我女儿如果有一个三长两短,我……我就死给他看!” 我见她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有点看不过眼。你们难道一个个的都没看到我脖颈上的伤吗? 谁打我? 谁敢打我? …… 我心里不免有些伤感…… 是啊…… 他打了我…… 然后就把我给打死了…… 夫人看到我一脸的落寞,垂泪欲滴,颤抖的手抚上了我的脸颊,自我安慰道 “我的女儿……不能有事……不会有事的……” 她青衣女子则双腿一软,跪倒在我的榻前,一行清泪泻下,嘴里哭喊着 “夫人,小姐好可怜,这该怎么办呀……”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烦道 “哭什么哭呀!反正已经在阎王殿了,不可能再死一次了!” …… 我话音方落,房间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那夫人惊恐的捂住了我的嘴,道 “你这死孩子,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能咒自己呢?” 啊? 我莫名其妙,想说话,却被夫人堵住了嘴。她带着哭腔,几近崩溃的对郎中说, “郎中……我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只要你能救她,就算是散尽我独孤氏,崔氏所有资产,我都在所不惜!” “求求郎中救救我们七小姐!求求郎中……” 那青衣女子嚎啕大哭,对着郎中拼命磕头。 见那夫人和青衣女子哭得难过,房间里的其他仆佣也跟着大哭起来。 简直了…… 这撼天动地的声音,简直能把人的鼓膜刺穿。 “那个……你们哭什么哭啊!有没有人给我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一屋子的仆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如果不打断的话,她们还打算继续奋斗好久。我可受不了一屋子女人嚎啕大哭,于是开口打断她们 “大夫不是也说了吗,我的脑子又没有烧坏,你们难过什么呀?” 怕是我脸色不是很好,那些丫鬟停止了哭泣,青衣女子抬眼泪眼婆娑的看着我叫了声 “小姐……” 夫人听我这么说,也停止了哭泣。她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对着青衣女子说 “小翠,你照顾好七小姐。屋里这么多人,只怕会影响小姐休息,我先回去了……” 她说的急,说完以后也不等小翠回答,转身带着仆人快速离开了房间。 “诶……你们……” 我都来不及唤他们,顷刻间,这间屋子就剩了我和小翠两人。 这……什么情况…… 我彻底晕乎了…… 我是死了吧? 我死了吗? “小姐,先把药喝了吧” 小翠把刚才下人端来的黑乎乎的一碗水捧到我的面前,拿银勺舀了一勺送到我的嘴边。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扭过脸,避开她的银勺。 小翠一脸尴尬,举着勺子,也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还是先吃药吧。” “你称呼我为小姐,” 我一挑眉毛,说 “那你是不是要听我的?” 小翠尴尬的举着手中的药碗,点了点头。 我见状,抓住她的手,问道 “所以我在哪里?阴间吗?我死了吗?” 小翠见我如此说,眼里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急忙摇摇头道 “小姐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您怎么会死了呢……” 我没死? 哈哈我没死? 可…… 我怪异的看着她…… 那我不应该在医院抢救吗? 我的动脉都割伤了,还不用进ICU病房? 这地方…… 怎么这么奇怪…… 她一副古人的模样,这房间地上还铺着榻榻米…… 我在日本? “小姐……”小翠放下手中的调羹,低着头,眼泪又簌簌而落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她看着我好似表情包一样变幻莫测的脸,难过的哽咽起来…… “诶……你先别哭……别哭……”我最怕女孩子哭了,尤其是眼前这样的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哭。 这丫头看起来最多十岁,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她这么嘤嘤哭泣,对于我这样一个独生女,从不劝人的人来说,实在是不知所错。 我只能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先告诉我……我在哪儿?” 丫头还在哭,见我这么问,好似更加难过,她悲切的唤到 “小姐……” 我指着自己,道 “你先……先告诉我啊……我在医院?日本?韩国?”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我,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问道 “……医院……?日本……?……韩国?” 我见她已经被我搞晕了,只得退而求其次道, “……那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 她沉默片刻,委屈的拿袖口擦干眼泪,终于开口怯怯的说 “……小姐,我是小翠……我陪着小姐一起长大,小姐竟然不记得了……” “那刚才那个白面女人呢?” “……什么白面女人?”小翠吓了一跳,急忙压低声音道, “她是您的阿娘——崔夫人。小姐不可大不敬……” “我阿娘……崔夫人……?” 她真的是我娘? 我娘可没这么好看啊……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问道 “那……我爸是谁?” “爸?”小翠反问。 “父……父亲……”我见她不明白我的意思,换了个说法 “我父亲是谁?还有……我是谁?” “……小姐?” 小翠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您竟然……连您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我是谁?”我打断她,抓住了她的手,急切的问道, “我是小靖吗?对吗?” 小翠怕是被我的样子吓到,慌忙回了神,低头瑟瑟发抖。须臾,终于开口说 “小姐,您的父亲是独孤信将军,您……不是小靖……您是将军的幺女……独孤……伽罗……” “独孤伽罗?” 我睁大了眼睛,指着自己不可思议的重复着。 独孤伽罗……独孤伽罗……独孤伽罗! 独孤伽罗! 这个名字我听说过! 我惊慌失措的捂住了嘴。 如果我没记错,她是独孤信的小女儿,杨坚的妻子,未来大隋的开国皇后,大名鼎鼎的独孤皇后! 第2章 初见(上) 我现在已经确定了,我穿越了! 我叫独孤伽罗,是西魏八大柱国之一独孤信的幺女,如今芳龄12岁。 是的你没听错,12岁! OH MY GOD! 看来老天待我不薄,不仅没让我去拜见阎王,还让我重新走了一回青春期。 呵呵呵,真的不知道我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在21世纪活得已经够惨的了,这回还被老天莫名其妙的抓回了古代,还是南北朝…… 就算是穿越,能不能给我来个easy级别的,比如清朝?唐朝? 一来就给我弄个南北朝,这可是地狱级hard模式啊! 去问问十三亿人,有几个人能搞的定那乱成一锅粥的南北朝? 你让我怎么活? 我除了自己还有杨坚,我可是谁都不认识,啥都不知道啊! 怎么搞,怎么搞? 这是存心搞事情! 而且,我已经22岁了。如此“高龄”,周围却围了一群以小翠为首的十岁左右的小婢女,总让人浑身不自在。明明该我照顾她们,而如今却成了她们照顾我。这让我这一张老脸往哪里搁? 诶…… 想来想去…… 只有一声叹息……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至于我为什么会差点没命,这还真是说来话长。 这个独孤伽罗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个绝对的富二代,纨绔子弟,从小怕是被她爹娘宠坏了,无法无天。 独孤伽罗的阿娘崔夫人不仅是独孤信正妻,并且出身此时的天下第一门阀贵族,五姓七望之一:清河崔氏。 八卦之魂让我迅速搞清楚了我这阿爹阿娘的身世背景。据我所知,我这个阿娘并非独孤信的第一任妻子。他的第一任妻子并非出身名门望族,我只知道她姓如罗氏。当年魏朝分裂成两魏之时,独孤信抛妻弃子,丢下刚刚生产完的妻子和襁褓中的长子毅然决然跟随宇文泰来到了长安,建立大魏朝。 至于我那个名义上的长兄仍在东魏,不知生死。 ……果然渣男都一样! 独孤信入关后,又娶了一位郭氏为妻。这个郭氏厉害的很,帮独孤信生了六子二女,其中长女独孤旃檀嫁于同样身为八大柱国之一的权臣宇文泰之子宇文毓。 这是政治联姻,红果果的政治联姻。 根据我的宫斗剧知识,怕是这样的婚姻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而我的阿娘崔氏,则是继郭氏之后独孤信的第三任妻子。 我这个阿娘可是厉害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厉害,是厉害的很。 我的阿娘出身清河崔氏,与博陵崔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和太原王氏并称五姓七望之一,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贵族。独孤信出身军旅,而清河崔氏却是文化世家,汉文化修养深厚。独孤信与崔氏联姻,不仅提升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也使得自己摆脱了武夫的名声,说到底,就是给自己脸上贴了一层厚厚的金子。 看来看去,我这个爹爹在我的眼里,就是被不折不扣的渣男。在他的心里,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仕途和前程,因此他可以抛妻弃子,也可以利用女儿的婚姻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更可以为了迎娶崔氏贵女,而贬妻为妾,毫不犹豫。 幸好,他还是很疼爱自己的这个小女儿的。 他老来得女,独孤伽罗出生之时,独孤信已经年过四十。并且独孤伽罗的阿娘出身高贵,身体里流着这个时代最高贵的血统,使得独孤信更是重视。 独孤信对这个小女儿真是惟命是从,要星星不敢给月亮。曾经他带着女儿入宫面圣,独孤伽罗看上了皇后头上的金凤钗,非要让皇后赠予她。独孤信看着伽罗哭得像个小泪人,不忍违拗女儿的愿望,竟然硬是向皇后要了这个凤头钗。幸而皇帝是一个傀儡皇帝,否则怕是要让独孤信吃不了兜着走。 诸如此类的事情,多的数不胜数。 就是在这样的骄纵之下,独孤伽罗更是变得无法无天。 至于这次的事情,则是独孤伽罗带着一群八柱国家的女眷们去长安城郊游玩,途中路过一处尼姑庵。她口渴,向尼姑庵的尼姑讨水喝。大概是入秋时节,天气转冷。她喝了尼姑庵的井水,受了凉闹肚子,使得这次秋游泡了汤。 独孤伽罗在家里闷了一个夏天,好不容易出来游玩,却因此取消了行程,怀恨在心,竟然带着一群人跑到尼姑庵放了一把火。整个尼姑庵被烧了大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听说当时大半个长安城的人都看到了。这回可是让独孤信没有办法再对女儿的所作所为装聋作哑,暗中回护了。而更让人汗颜的是,独孤伽罗所焚烧的尼姑庵的住持智仙大师是西魏十二大将军之一普六茹将军的嫡长子普六茹那罗延的师傅,而这个寺院,其实就是普六茹家的一处别院,而独孤伽罗怕是把这个普六茹大公子的住处烧了个精光。 普六茹忠是当今长安魏朝十二大将军之一,地位仅次于独孤信。此人出身武川郡,随着六镇起义爆发,魏朝分裂,他颠沛流离。在山东之时结识发妻吕氏。后效力梁朝。梁朝皇帝元灏战败,杨忠被俘。于大魏军中结识独孤信,二人一见如故,成为挚友。随后便追随独孤信来到长安,建立魏朝。 普六茹那罗延则是普六茹忠与发妻吕氏的长子,此人在长安城中颇为有名,传说他仪表堂堂,身形雄伟。当年与冯翊般若寺出生之时,紫气充庭,当时刚刚从河东云游而来的智仙法师便告诉吕氏“此儿所从来甚异,不可于俗间处之。”普六茹忠听罢颇为重视,于是将他交予智仙法师于般若寺亲自抚养。随着他渐渐长大,更为不凡,甚至让宇文泰感叹“此兒风骨,不似代间人。” 虽然这些神乎其神的传说我不相信,但是坊间传言却不会空穴来风,这个普六茹大公子一定有不凡之处。 普六茹家虽然是独孤信的亲信,地位也不如独孤家,但是独孤信却为了给普六茹氏一个交代,命令将独孤伽罗打了二十棍。二十棍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一个十二岁的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来说却是致命的。再加上独孤伽罗之前生病,本来就不甚虚脱,使得这二十棍几乎要了独孤伽罗的命。 不过……怕是独孤信和崔夫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二十棍还真的要了他们宝贝女儿的命,使得老天只能拉了我这个可怜的冒牌货充数。 这么想想,我也真是冤枉。 平白无故的给别人当了闺女…… 不过这么想想,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毕竟我一下子,从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富二代。 传说中的富二代加官二代诶! 没想到我还有这命,想想也是蛮高兴的。 这回我可是厉害了,有这么牛的爹娘,随便怎么坑也没事啊? 这回我得好好享受一下当富二代的感觉~ ***************************** 屁股遭了罪,使得我这一个月只能趴在床上,洗澡也只能由小翠他们帮我擦洗身子,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只怕她们这些小婢女伺候惯了人,低头认真的做事,面无表情像一个一个泥俑,使得我到后来也没了害臊,任由他们去了。 过了一个多月,我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我坐在铜镜之前,任由小翠帮我梳妆绾发。 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有点失神。 镜中的女子容貌出众,却分明不是汉人的容貌,或者说,不是纯种汉人的容貌,至少绝对和我的阿娘崔夫人不一样。 镜中女子瓜子脸,高挺鼻梁,一双桃花眼柔媚之中却透着刚劲,与崔夫人相比少了几分娇柔,多了几分刚硬和果决。 这是一张美艳绝伦的脸,相较崔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常常看着镜中的自己,恍若梦境,有些恍惚…… 我成了个美人啊…… 完了完了,我快爱上自己的脸了…… 都不用整容,也没有后遗症。 赚了赚了,还是赚了! “七姊?”一个小脑袋不知何时从门外伸了进来,巴巴的看着我 “七姊?我能进来吗?” “陀儿?” 我看着这个总角小儿,回过神,对他招了招手,道 “进来吧。” 小儿哈哈一笑,一溜烟的冲了进来,蹭到了我的腿上 “七姊今日还听陀儿讲故事吗?” 这个小儿是我的六弟,郭氏之子独孤陀,年方9岁。 我卧床期间,除了崔氏,就是这个六弟常常看我。 还记得他第一次随着二兄独孤善一起来看我的情景。独孤善已经成年,常年随着独孤信外出征战,他面容俊朗,身材挺拔,英气逼人。只是为人不苟言笑,来看我时好像慰问伤残士兵是的,带了不少补品,嘘寒问暖了一番就两厢再无话了。而我的那个爹独孤信,在我卧床的一个月却从来都没有露过面,不过,却是日日送补品和各种小玩意儿给我玩。 我翻着白眼看着各种香囊、步摇,心想着虽然他不来看我,不过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看起来对独孤伽罗还算是关怀备至。只是他的宝贝女儿受了那么大的罪,他竟然不敢来…… 哼…… 果然渣男,渣男渣男! 虽然糟心事不少,不过有这个弟弟在,还是一个甜蜜的安慰。 我如今刚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急需要了解这个社会。 再者,我一旦一个人呆着,就会想到生活在现代的日子,我的父母。我频频在想,如果我一辈子回不去,那我的父母该当如何。 一想到这里,我就难免伤心欲绝,暗自落泪。 而这个六弟独孤陀虽然只有九岁,却是一个开朗多话的人,你问他一句话他就能回答一天。我发现独孤家的人生性都较为沉稳,话不多也比较闷。 难怪独孤伽罗经常在外面闯祸,之前也不愿意多与家人相处。 闷嘛! 如果换做我,我也不愿意跟这群无聊的兄长阿姊们呆着。 而只有这个六弟独孤陀与我有相似之处,据他说,他也经常在家里碰壁。兄长阿姊见到他就躲,而下面的两个弟弟年龄太小,根本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于是发现全家上下只有我愿意搭理他之后,他就成了我这里的常客,天天往我这里跑。 我对当时社会的了解大多数都来源于他,当然,我之前犯的事也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你七姊我今日打算出府转转~” 小翠用丝巾帮我将长发在腰间打了个结,看着镜中不施脂粉却仍然清丽依旧的我,满意的挑了挑眉毛。 “七姊……” 独孤陀听罢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急忙叫了一声,如临大敌 “七姊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况且父亲也说了不让七姊出府的……” 不让我出府?我在这个独孤府闷了一个月,纵然独孤府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但是这如同软禁的日子仍然让我心里很不爽。 “你不跟别人说不就完了?” 我起身,让小翠帮我拿了一身胡服,开始往身上套, “你不是说老爹好几天都没回府了吗?我们现在溜出去有谁知道?” “小姐……您真的决定了吗……这如果让将军知道,第一个倒霉的一定还是小翠……” 小翠低着头,一脸的不情愿。 “说那么多废话干吗?帮我打点好了吗?胆小鬼……” 我有点不耐烦,当我把这个逃跑计划告诉小翠的时候,她就一脸绝望。要不是我的威逼利诱,怕是她死都不会同意。 “你放心,到时候如果真出了事,我一定拼了全力保你周全。” 我换好衣服,信誓旦旦的拍了拍小翠的肩膀,拔腿向外走去。 “七姊!” 独孤陀追随我出了门,拉着我的袖口不停地晃, “七姊,这两天京城不太平,我们还是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呆着吧……” “你平时不是日日说你的奇遇?什么在市肆抓小偷,在茶肆听“天人”畅谈天下?” 我弯下身子,拿手指头戳戳他的脑袋 “你个臭小子天天往外跑,什么时候跟父亲汇报过?怎么换了我就不行了?” “这……” “还是之前你是骗我的?什么抓小偷,我看你是个孬种吧!” 我直起身子,双手叉腰,斜眼不屑的瞟着他。 恐怕是我生气起来的样子有点恐怖,小儿低下头,两只小手在身前交缠在一起,略带哭腔的说 “我没有……陀儿不是孬种……” “那你就跟着我出去,带我去那个有“天人”的独凤堂瞧瞧。” 我抬起头,大跨步的朝着小翠帮我打点好的偏门走去。 独孤陀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终是一跺脚,拔腿追上了我,叫到 “七姊!等等我!” 第3章 初见(中)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国际大都市了! 整个长安城左右对称,其中以朱雀大街贯穿,一左一右门庭若市。朱雀大街宽大于一百五十米,比世纪大道还要宽阔。左右东西二市相对而立,人潮攒动。不过这市肆却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高楼林立,倒是一片夯土房,沿途之中都是沿街叫卖的小商贩,相对更像是现代的小商品批发市场。 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却是这长安城中的人。 汉人,胡人,阿拉伯人,甚至是金发碧眼的西方人都随处可见。 走在路上,各种语言,各种服饰甚至各种肤色让我看花了眼。我甚至看到了几个黑人,跟在一些品级不凡的车架之后。独孤陀告诉我,这些人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奴,由阿拉伯商人从昆仑山以西贩卖过来,充做贵族人家的奴仆或保镖,独孤府中也有。 我不由得张大了嘴,活脱脱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 “七姊你怎么了?倒像是一副没见过的样子。”独孤陀小手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抬脚踹了他一下,却不小心触动了伤口,疼的呲牙咧嘴。 本来想装出一副阿姊的样子训斥他一番,结果自己却疼的直不起腰来。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丢人啊! 小家伙见我要发火,眼疾手快一下子跳的老远, “七姊,你身体还没好,千万不要动气!” 他说完撒腿就跑。 “哼!臭小子!有种你别跑!” 独孤陀这小儿身手倒是不错,跑的挺快,在人群中穿来穿去。 我人生地不熟,再加上身上还有伤,自然追不上他。 跑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力气,只得停下来休息。 独孤陀见我停下,于是又跑了回来。 “七姊果然不如从前了……”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手帕,抬起手帮我擦额头上的汗珠 “之前都是我追不上七姊的……” 看到他一脸的心疼,我倒是突然没了脾气,任他不怎么熟练的拿着手帕在我的脸上乱抹。 看来独孤陀倒真是很关心阿姊。 在这个世界里我本是孤独一人,可是现在我除了父母,又多了很多关心我的兄弟姐妹。 心里不由得暖了些。 老天还算是有点良心,还算是给了我一个家。 只是不知道我们这样的高门大户,又身在权力中心,会否日后因为皇权帝位而搞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七姊,你怎么啦?” 独孤陀不知何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头担忧的看着我 “自从上次醒过来之后怎么好像多了许多烦恼似的……” 我急忙回过神,看到他肉嘟嘟的小脸,还有关怀的大眼睛。心里立刻暖意纵横。 诶……真是的…… 都是没影的事儿,想那么多干嘛…… 我急忙转换了脸色,笑问道, “怎么了?” “七姊之前可不这样的……”独孤陀长得可爱,大大的眼睛里面全是担忧。 “那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的总角小辫揉的七零八落 “是不是这样的呢?” “啊!七姐欺负我!” 他包头鼠窜,一口气钻进了街道对面的一家茶肆。 “杜凤堂……” 我抬头瞧了一眼牌匾,两层楼高的茶楼,装饰古朴素净,乍看之下没什么特别。见他已经没了影子,也抬脚走了进去。 ***************************** 我和独孤陀找了一间单独的雅间,四周拿竹帘遮挡。两名素服女子上了两壶上好的大红袍,随即就退了出去。 我在人前倒是装的端庄高贵,学着独孤陀跪坐席间,施礼道谢。可是一看四下无人,就立刻盘腿歪在了桌边。 独孤陀看我的样子,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见我根本不理他,于是又摆出了一副说教的样子 “七姊……你这样不合礼数……注意……” “什么合不合礼数的,现在又没有人……”我一手撑着脑袋,翻着白眼耍赖道。 “可是七姊,圣人有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君子要……” “停!” 我抬手一拳朝他的小脑袋锤了下去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也是小人,哪来那么多的规矩。况且现在四下无人,我就算是学刘邦在这茶碗里撒泡尿又有谁能看得见?” 独孤陀见我这样说,一脸恶心道, “呃……七姊你好粗俗……” “好了,小子,你再教训我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凑到他面前,恐吓带威胁的教训他。 “七姊……我可真不敢相信你出身清河崔氏……” “我还就是出身清河崔氏,由不得你不信!”我插着腰,昂首挺胸。 我就是清河崔氏的外女,你能拿我怎么样? “唯有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撅了撅嘴,扭过脸来不看我 “陀儿日后决不能和七姊一样!” “你……” 我被他搞得气结,本姑娘长这么大竟然会被一个九岁的小毛孩瞧不起……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也不能忍啊! 正当我气的准备与他好好的争论一番之时,独孤陀又突然扭过了脸 “七姊!这里就是上次我见到“天人”的地方!” “这里?” 我抬眼望了望四周 “那他今天来了吗?” “不知道……” 独孤陀探头探脑的四下望了半天,失望的把脑袋又缩了回来 “上次我来的时候没有坐雅间,从下面倒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天人”,今天这边雅间的竹帘挡着,看不清……” “哦……” 其实,那个“天人”倒不是真的天人。只是之前听独孤陀说他在杜凤堂里看到一个器宇不凡的男子,至于怎么个器宇不凡,这个小家伙也说不清楚。当时杜凤堂里的说书先生在吐沫横飞的讲王莽篡汉的故事,将王莽讲的不堪入目。也不知这个“天人”发什么疯,竟然站起来为王莽辩驳。说是只要为天下百姓,谁是天子也无妨。王莽错不在他篡位偷汉,而在于他并没有让天下百姓因此过上好日子。 呵,这个“天人”倒是与众不同,想来在当时人们心里恐怕没有几个人会这么想。只是,令我疑惑的是,无论他是什么人,如何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呢?他就不怕朝廷治他一个欺君之罪吗? “哦,对了,” 我给自己重新沏了一壶茶, “你说这几天不太平是什么意思?” “恩?” 小家伙还在左右观望,这会儿左右雅间又来了一些人,二楼的雅间反倒也热闹起来 “七姊这记忆丧失的还真彻底。” 独孤陀把脑袋缩回来,凑到我的耳边,神神秘秘的说 “这也是我从二兄那里偷听来的……” “什么?”八卦之魂被勾起,我把耳朵凑了过去。 “我听二兄跟嫂嫂说,宇文泰怕是就在这几天了呢……” “宇文泰?”我莫名其妙。 “看七姊的样子就是没有注意……” 独孤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七姐没有发现刚才街上巡逻的士兵多了许多?还有这城墙上的岗哨,本来两个时辰一班,现在都缩短到一个时辰了呢……” 听他这么说,我才发觉好像是这么回事。街上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但是这盛世之下却有一种暗流涌动的不安。 “所以七姐” 独孤陀坐回了原处,端起茶杯像模像样的喝了一口 “爹爹这一个月没有去看七姊绝对不是爹爹不关心七姊了,爹爹这一个月就没有回家呢。” “恩” 我低头若有所思。 这个宇文泰我可以说是耳熟能详,自从我睁开眼,这个名字就反复被人提起。 宇文泰是当今西魏八大柱国之一,但是与众不同的是,他是当今朝廷真正的统治者。当年元魏分裂成两魏,这个宇文泰就带着当朝的小皇帝,来到了长安,建立了长安的大魏政权。而我的爹爹后来从荆州进入关中,投奔了宇文泰成为了他的心腹。 如今宇文泰病危,西魏政权该当走向何处就成了未知数。 刚才还在担心独孤家会否卷入皇权之争之中,可是现今怕是早就身不由己的陷入这个泥潭之中了。我虽与独孤家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但是我却已经感受到了我的阿娘崔氏,父亲独孤信以及这个弟弟独孤陀对我的关爱。 我知道,如果想在这个时代好好地生活,独孤府永远都是我唯一令我安稳的港湾。 “七姊……七姊?” 独孤陀推了推我 “你怎么又走神了?说书先生又开始讲故事了。” 我急忙回过神,只听一楼大堂传来了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声音, “上回说到,光武帝于却非殿举行大典,登基称帝,年号建武。” 说书先生打开折扇,声音洪亮高亢 “话说这光武帝分封大臣,追封长兄,册封姐妹。可到了这皇后人选之时却犯了难。光武与光烈皇后阴氏伉俪情深,素有‘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的美谈。然则此时郭氏已育有一子,且郭氏为光武建国立下汗马功劳,不可不封。光武犹豫不决。光烈皇后宽宏大度,主动让出正妻之位,甘愿位居侧室……” “哼……脑子有问题……”我一手支颐,对此嗤之以鼻。 “什么……?”独孤陀听得出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扭脸看着我。 “我说阴丽华有病,” 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道 “如果是我,知道刘秀娶了郭圣通我就立刻休了他,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七姊,你又胡说什么?”独孤陀气的跳了起来,上来捂我的嘴。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一把推开他的手,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本来就是刘秀他食言在先,休了他又没什么错?” “七姊!只有丈夫能休妻子,哪有妻子能休丈夫的?况且光武帝也没有食言,他只说娶光烈皇后为妻,又没有说终生不纳妾?” “怎么小子,你日后还想纳妾?” 我斜眼瞟着他 “告诉你,只要你阿姊我在一天,我们独孤家的男子就不许纳妾!” 作者有话要说:简直了,上来就戳女主痛处。 谁敢纳妾阿罗立刻抄刀就上了!能动手绝不逼逼~ 老公快出来了,求淑女。 否则上来就成欢喜冤家了哈哈哈~ 第4章 初见(下) “七姊……” 独孤陀羞红了脸 “大庭广众……七姊轻声……” “少转移话题,” 我凑到他跟前,阴森的语气道 “纳妾害人害己,本小姐决不允许……” “呵呵……” 话没说完,隔壁传来了轻笑声。我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透过竹帘隐隐看出是旁边的雅间里面两个身影发出的笑声,看身形像是男子。 “七姊你看……被人家听到了……” 独孤陀的脸红到了耳根,脑袋已经深深地埋进了胸口,声音已经几乎听不到了。 “隔壁两位郎君,” 我走到竹帘之前,语气里带着不忿 “我非君子,却也不会去听别人的墙角。如此,着实是小人行径。” “女郎恕罪。” 隔壁传来了窸窣的布料摩擦之声,两个男子起身到了我的雅间门口施了一礼 “只是身在隔壁,不慎听到了女郎与小郎君的谈话,我等自觉颇为有趣,不慎失笑,万望女郎见谅。” 独孤陀转眼看着我,询问道 “七姊,这……” 我倒是没注意别的,只是这两人站在帘外我才发现,此二人身量皆足。 虽然声音仍然略显稚嫩,但是一看这身形就知道我和独孤陀二人绝非他们的对手,顿时刚才欺负弟弟的气势就荡然无存。只是直接认输又显的自己很没骨气,心里很不甘心。 “七姊……” 独孤陀试探着拉着我的袖口,道 “算了吧……” 我咬着牙不说话。 什么算了,这不是很没骨气吗?我就算跟他们杠上又能怎样?我还有一个八柱国之一的爹呢!有这样的爹不坑白不坑,我就不信这大魏境内有几个爹能大过我的爹! “尔等方才笑语,明显是轻慢之声,应是对我的说法嗤之以鼻。既然尔等不赞同,又为何要向我道歉呢?” 我仰起头,隔着竹帘遥声问道。 呵!这有靠山的感觉确实不一般,难怪在现代有那么多不怕死的纨绔子弟。 “我等却实没有轻慢女郎之意。如此这般只为让女郎消解疑虑,勿要因此而伤了和气。” 对面的男子同样朗声回答。他身材高挑,看起来年龄尚轻。只是回答不紧不慢,丝毫没有年轻人的轻狂,倒是多了几分成年男子的从容淡定。 此人气质与众不同,让我产生了好奇。 “七姊……” 独孤陀又拉了我的袖口一下 “这声音……倒像是……‘天人’的呢……” “恩?是那个人的?”我也有些许惊讶。 “这样吧,二位郎君如果觉得我所言有何不妥之处,何不进来与我相辩,一争高下?” 我突然扬声,把旁边的独孤陀吓了一跳。 “七姊……” 独孤陀好像把我的袖口当成了玩具,拼命地扯来扯去。 天知道我穿的是胡服,袖口短,整条胳膊被他扯得快飞上了天。 于是甚是不耐烦的甩开了他的手。 “七姊,你不会又想胡说八道吧?” “什么胡说八道?” 这个臭小子竟然如此看不上我这个阿姊,让我很是不爽 “就算我胡说八道,他们又不知道我是谁?你怕什么?” “这……” 个子稍矮的男子略有犹豫 “这样与女郎在雅间单独相见,似是不妥……” “什么妥不妥的……” 让我像他们这样文绉绉的瞎扯两三句倒是无妨,可若句句如此,我可真是受不了。我是一个没有多大耐心的人,于是决定脱去伪装,以真面目示人 “哼!本女郎都不怕你们怕什么?两个大男人扭扭捏捏惺惺作态让人耻笑!” “女郎怎么出言不逊?……” “既然女郎如此说,那我等就却之不恭了。” 没等矮个男子说完,“天人”已经大步掀开了竹帘走了进来。 呃…… 这么果断…… 我顿时泄了气,很快就怂了…… 本来还打算开口再损他们几句,但“天人”的这一举动却把我的话全部都堵回了肚子里。 而且…… 让我说不出话的还不止这一点。 这个“天人”真的不愧为“天人”。 此人身形挺拔,高大却不显得魁梧;皮肤白皙,却不显的阴柔;年岁尚轻,但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与世无争,清心寡欲的气质。 至于他的面庞,他的双眼……这双眼却与他的气质相违,有一种慑人的气息。 他浑身上下都是矛盾,却出奇的没有违和感。如此之人,无论放在何处都是最为瞩目的一个,难怪会把独孤陀这个小孩震得说不出话。 男子走进房间,径直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呵,这小子倒是坦荡,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另一个男子在门外愣了一下,略觉尴尬,也紧随其后走了进来对我施礼一番,坐了下来。 “原来女郎并非汉人女子,所以才有此言论。” 男子温文尔雅,看起来倒像一个读书人,比“天人”平易近人了许多 “正义方才多有得罪。” “额……无妨,无妨……” 我被这个“天人”震得神魂颠倒,一时又没了底气 “啊……陀儿,你也坐!” 我赶快拉了独孤陀给自己打气,一起坐了下来。 “据正义所知,虽然胡人婚姻制度与中原大不相同,但却仍有一夫多妻甚至子霸父妻之事。女郎为何对中原男子纳妾一事耿耿于怀?” 这个自称为正义的男子倒是开门见山。 “呵呵……” 我莞尔一笑,低头看看自己一身胡服,当初只是觉得胡服相较汉服更为方便,也好隐蔽身份,没想到却被这个书生拿来嘲讽, “郎君只凭我身着胡服就认为我是胡人,看来眼光甚是短浅啊……” “这……” 正义有些尴尬, “女郎并非胡人?” “我到底是什么人很重要吗?” 我说着,眼角的余光却无法移开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坐在一边径自喝茶的“天人”。 他全然未曾理会我们,而是嘴角微翘,抬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们两人一眼,别过了头。 说回来这个“天人”倒是很奇怪,方才是他昂首阔步的冲了进来,而这会子反倒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喝茶,任凭自己的同伴在这里和我打嘴仗,似乎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男人是否应该纳妾跟我是什么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回转了思绪,对着正义正色道 “与妻子相濡以沫这是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无论国家、地域、人种都是如此。” “女郎此言差矣!” 正义打断我,放下手中的茶杯 “男子是否纳妾与对妻子忠贞与否并无直接关系。男子纳妾是为了开枝散叶,人丁兴旺,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正是如此。” 我一听他给我说这些三纲五常就光火,顿时火冒三丈的怒道 “哼!去他的开枝散叶!你们根本没有把女子当人看,女人对于你们这些男人来说只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吧!因为跟她们没有感情,所以也没有责任,对吗?” 这些受封建社会荼毒的古代男人认为传宗接代就是他们最大的责任,从来没有把女人放在心里。 在现代社会,女人至少得到了一个融入社会的机会。而在这里呢?我连我自己的老妈崔夫人的闺名都不知道。纵然这个时代是民族大融合的时代,民风相对开放,但是封建社会的束缚怕是早已根深蒂固。 我内心瞬间涌起了一股责任感,纵然我以一己之力无法撼动整个历史的潮流,我也要想办法帮女性争取到一点应享有的权利。 我气不过,往自己口里猛灌了一口茶 “咳咳!” 灌得太急,呛了几口。我拿袖口擦了擦嘴,道, “你不是女子,你根本不会知道。若是与夫君有感情,怎会任凭他于其他女子结婚生子?就算是阴丽华当年因为刘秀另娶而与之休离,在你们男人看来或许不识大体,但在我看来却为自己保留了作为一个妻子应有的尊严,我反倒会更尊崇她!为了所谓的礼教束缚而忍痛割爱,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才是最大的痛苦!不,这简直是泯灭人性!” “女郎……” 正义看着我愤愤不平的口不择言,想是对我的言论感到震惊 “女郎此番言论,确与圣人之言大相径庭。大度宽宏才应是女子应循的本分,女郎此论倒像是为妒妇所做的诡辩。” 这个正义想来对我的言论也有些愤愤,虽然语气平和,但是话语之间却多了几分刻薄。 “圣人之语就全是对的吗?” 我反讽了一句 “圣人是男子,站在男人的角度约束女人本来就不公平。而我是女子,我所说的都是人之常情。不过这夫妻之道重在感情,如果夫人可以放任丈夫纳妾,那恐怕这夫人对丈夫也没有多少真心。当年吕后与高祖即是如此,既无感情,这吕后日后诛杀高祖之子也就不能说绝情,反倒是为了政治利益,情有可原了。说到底,你觉得谁更可悲?” “这……呵……”正义嗤鼻一笑,觉得我强词夺理。 “女郎此言,岂不是将圣人也否定了吗?” 那个“天人”终于放下了茶杯,把头转了过来,一双如火般的双眸紧紧的盯住了我。 “……” 这突如其来的压迫将我瞬间震住,一时无话。 我不自然的别过了头,总感觉他对我不太友善。 我也没把他怎么样啊? 他这隐隐的犀利算什么? “女郎所言确实很有趣,” 他的炯眸一闪即逝,那震慑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反倒是噙了一丝捉摸不透的晦涩, “只是女郎,无论你说的是否有理,这样的男子怕是可遇而不可求。” 他深沉的眼眸里有我读不懂的情绪,好似有些疑惑,又有些欣赏,还有些惊喜。 他的眼睛很美,好似星辰大海,点点星光让我有瞬间的失神。 “恩,两位郎君……” 一直沉默不语的独孤陀看气氛尴尬,终于开口解围 “家姊大病初愈,脑子还不甚清醒,请二位见谅。” “什么脑子不甚清醒?” 我听自己弟弟又揶揄我,瞬间清醒,转身朝他敲了一下。 这臭小子刚才不说话恐怕是觉得方才氛围紧张,这会儿逮到机会就又胳膊肘朝外拐,不由得我不教训他! “人无完人,圣人也有错的时候,而那些遗臭万年之人也同样有令人敬佩的地方。” 我一脸认真的对“天人”说 “我相信郎君一定能理解,否则也不会有为窃国大盗平反的言论了。” “呵呵……” 他眼中的惊讶一闪即逝,很好的用微笑掩盖了他的惊讶 “女郎知道在下?” “郎君一番振聋发聩之论与小女子相较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只敢在这里对着两位郎君大放厥词,而郎君却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讲与天下之人。小女子佩服。” 我学者电视剧里的样子,对着他抱拳行了一揖 “或许我的想法为天下人所不容,可那又怎样?我说的,就做的,也绝不会改变!” “哦?” “我不嫁便是不嫁,嫁便要嫁这旷世英雄。谁能对我百年如一,便是我要找的真正的乱世英豪!” 我信誓旦旦的拍拍胸脯,骄傲的讲出了这一番豪言壮语。 上一世,作为小靖我活的失败。可是这一次,我是独孤伽罗,我有举世无双的家室。就算在这个时代要求男人始终如一更难,那我也要试一试。 否则,岂不是白来一遭? 果然,两厢无话,没了一丝声响。远处只有说书先生继续着他的故事,只是正讲到精彩之处,楼下传出了一阵一阵的喝彩之声。 许久,“天人”举起了茶杯,正义也随即举起了茶杯,“天人”认真的看着我,眼中没了犀利的压迫,取而代之却多了些许钦佩 “方才是在下轻视了女郎,在下失敬,女郎之心,在下佩服。” 他言毕,潇洒的一甩袖子,随即将茶水一饮而尽。 “佩服,佩服。” 正义见状附和着,也将茶水一饮而尽。 我见他们态度转变,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是我是吃软不吃硬的。 人家都笑脸相迎了,我总不能继续横眉冷对吧? 这天人这态度…… 是对我所说认同了? 不一定…… 不过至少不反感吧? 嘿嘿,不反感就行。这已经难得了! 想到这里,我心情好了不少,于是也打开了话匣子,开始侃侃而谈。 什么男女平等,什么婚姻自由,什么女性独立自主,我把这些21世纪新女性的先进思想统统摊开在了这三个古代男子的面前。“天人”面容恬淡,但是我看得出,他对我所说的话饶有兴趣,这让我更有了兴致。 我说道开心处,一甩袖子,道 “当今天下虽为乱世,但是乱世出英雄,英雄出少年。我看二位气质不凡,不由得想到了一首诗。” “哦?什么诗?请女郎赐教。”正义问道。 “咳咳……” 我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朗诵起来 “大鹏一日同风起, 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 犹能簸却沧溟水。 时人见我恒殊调, 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 丈夫未可轻年少。”[1] 我言毕,“天人”和正义皆放下了茶杯,略带吃惊的看向了我。想必是被我出口成章震慑了吧? 哈哈哈哈…… 让你们瞧不起我,你们可是不知道我背的诗可多了! 我颇为得意,插着腰骄傲不已。 “天人”垂目轻笑,纤长的睫毛让眼里的金光影影绰绰,反倒更加的魅惑。他轻轻一笑,问道 “女郎这诗,是出自何人之手?” 何人? 李白啊? 这都不知道。 我心里得意,想着你们这些所谓的郎君,书读的不少,连李白都不知道? …… 等……等……等一下,李白…… 李白……好像是……唐朝人啊…… 嘶…… 笨蛋…… 我突然追悔莫及…… 你个笨蛋,李白现在连个液体都还不是呢! “我……我……” 我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什么也说不出。 一旁的独孤陀睁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我,我想来想去,只得编谎话道 “是……我爹说的!” 独孤陀看着我,道 “爹爹什么时候写过这诗?” 这臭小子,就知道拆我的台,我踹了他一脚,道 “爹写的时候,还没你呢!” 独孤陀见我总是打他,不乐意道 “切,那七姊你也是个小毛头,怎会记得?” “你!” 我生气,抬起手就要揍。 “天人”见状,垂目,却是眼角也爬上了些许的笑意。 而正义则是扶额掩面,好似方才对我的惊讶敬重只是他一时看走了眼。 独孤陀吓得急忙往“天人”身后躲,嘴里吼着 “郎君救我!”。 那“天人”也不知道怎的,竟是为了那臭小子出头,站起来挡住了他,向我作揖。 正义见状,也站了起来。 独孤陀看这架势,像是他们要离开,看来是有点舍不得“天人”,于是开口问道 “郎君打算告辞吗?” “是的,多谢女郎与郎君的招待。能与独孤女郎和郎君在席间饮茶畅谈,是在下的荣幸。如今茶尽,在下与郑兄也该告辞了。” 正义一惊,脱口而出 “独孤?” “等等!” 我也万分惊讶,立刻站了起来,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我姓独孤?” “天人”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缓缓而谈 “女郎虽身着卡夫坦,但是一看女郎雅间之中的大红袍即知女郎绝非平常百姓。这大红袍乃是茶中极品,一般人家无福消受。再者女郎腰间所配香囊之中麝香,取自雄麝,这也是香中极品,绝非常人所有;而郎君腰间的玉佩,乃是和田玉中的顶级籽料,色泽圆润通透,价值不菲。” “这……” 我和独孤陀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配饰,心中惊讶。 “天人”观察如此仔细,怕是一进来他就识破了我的身份了。 “郎君方才说女郎大病初愈,未曾出门。据我所知,京城之中只有独孤将军的千金一月前受了杖刑。而女郎与郎君的容貌与独孤将军有七八分的相似。所以在下才会有此推断。” 他彬彬有礼,将这一番言论娓娓道来。 我皱着眉头看着他,心里不免有些惊恐。 这个家伙比我想象中的更为敏感精明,以静制动,不知不觉之中,所有的一切皆收入眼中。可最令人恐怖的是,他竟是一言不发,看着我在这里耀武扬威了这么久。 如此好像我是个傻子一般…… 我心里立刻对他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什么意思,故意给我难堪吗? “独孤女郎,独孤郎君。刚才是在下无知,如有冒犯,请女郎和郎君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正义一听到我们的身份,顿时吓得面无血色,慌忙向我们作揖谢罪。 我面色不快,也不想理这个正义,总觉得他有些小人之态。我冷眼盯着“天人”,问道, “那你们是谁?” “在下普六茹坚,这位是在下在太学同窗郑译”,普六茹坚回过头,朝我微微一笑。 “普六茹?” 这个姓听起来挺熟悉…… “七姊!” 独孤陀突然使劲拉我的袖口,把我拉到他身边 “这个普六茹坚就是普六茹那罗延!” “啊?”我猛地回过头,不可置信的盯着普六茹坚。 “没错,女郎烧了在下师傅的寺庙,烧掉了在下的住所。” 普六茹坚语气淡淡,好像在说别人的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天哪!既然这家伙早就知道我就是独孤伽罗,那他当然早就知道我就是烧了他家的那个罪魁祸首!那他还坐在那里听我吐沫横飞的胡扯了那么久? 啊啊啊!! 我这回丢人丢到家了! 可是转念一想我又气上心头。 这个家伙早知道是我,所以才坐在那里看我的笑话。 再者我已经因此得到教训了,我有什么好羞愧的? 而他一个大男人,却害得独孤伽罗白白丧命,拉我做替代品。就算是为了我这副皮囊,我也应该讨回一下公道吧? 于是我走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口,怒道 “你早知道是我,那你也应该知道,因为这件事我差点丢了命!” 我让他面对着我,虽然我的身量刚及他的下颚,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或者说是因为怒火而冲昏了头脑。 我竟是毫不畏惧的上前一步,逼问道“ 纵然是我不对,可是为了安抚你父亲如此这般,你不觉得你们家也有点过分?” 独孤陀吓了一跳,没想到我反映如此激烈,跑过来拉住我 “七姊……” 普六茹坚轻轻一弹就挣脱了我的纠缠,仍然一副处乱不惊的样子,淡淡的说 “女郎错怪在下了。我看女郎如此有主见,在这件事情上怎么就泛糊涂了呢?毕竟家父下属独孤将军,独孤将军怎会为安抚在下下如此狠手呢?女郎细想如今形势,就知答案了。” 说罢又向我作揖,不等我多言,便转身离去,郑译随着普六茹坚一起退了出去。 “诶……”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思考起他的话。 如今形势…… 什么形势? 我和独孤陀面面相觑,茫然无措…… 作者有话要说:郑译开始自称“正义”,这是他的字 大红袍产自武夷山,从唐代开始制茶。选大红袍是因为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日后凤袍加身的独孤,另一个原因是想说明这个故事虽然是历史故事,但是我的小说是虚构的。 [1]出自李白《上李邕》 回来读,发现我竟然用了李白这首诗。今年我就看了两部电视剧,一部《扶摇》,一部《如懿传》都好好看啊! 当时我用这首诗,是因为我觉得这首诗写出了年轻人的无限可能性,也预示着将来普六茹坚会扶摇直上九万里哈哈哈! 前面还是蛮轻松的~~ 所有的一切才拉开序幕,还算轻松~ 等到后来斗智斗勇,时过境迁,再回看,就觉得有些唏嘘…… 第5章 危机 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挫败的一天。 我耷拉着脑袋随着独孤陀回到独孤府,早没了早上出来之时的神气。 诶…… 生不逢时…… 姐我至少也是堂堂名牌大学毕业生,被那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瞧不起…… 你让姐的脸往哪里搁? 往哪里搁? 哼! 不过……那个叫普六茹坚的,虽然年纪轻,不过看起来有两下子…… 嗯…… 我想来想去,想到他说我受罚责任不在于他,在于如今的形势…… 这是什么意思? 这小子年纪不大,说话倒是拐弯抹角的…… 我们从小门溜进独孤府,本想着出去时无事,回来之时也一定无事。 没想到才走两步,不知何处冒出来了几个官兵装扮的人截住了。 “什么人?”其中一个领头的大喝一声。 “我……”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看不清长相,我本来想说出自己的身份。不过转念一想,我是偷溜出去的,怎么能说呢? 于是乎伸手把我身后的独孤陀捞到身前。 “你们连我都不认识了吗?”独孤陀倒是也不推辞,摆出了一副主子的架势,趾高气扬的说。 这臭小子倒是还挺有架子的嘛! 我心里欢喜。 几个侍卫认出了独孤陀,慌忙撤下兵器。我们两人正预备离开,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唤道 “七小姐?” 额…… 是小翠…… 好不容易可以溜走,却被我这个身边的人出卖了 这个笨蛋…… “小姐!” 小翠见是我,跑到我身边,行了一礼 “将军回来了……他想见你。” “……”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 “谁?” “将军,您爹爹呀……”小翠急忙道。 …… 独孤信?他回来了?他不是一直在处理朝堂之事吗? “哇!爹爹回来了?” 独孤陀一听兴奋的大叫一声。不等我多想,他便拉起我的手就朝正堂走去。 ***************************** 大堂之上坐着一个身着朝服的男子,一脸的疲惫。崔夫人端了一杯热茶,递到了他身边。 “夫人辛苦” 独孤信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夫君不是日夜守在宫里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诶……” 独孤信叹了口气,放下了茶杯 “宇文泰找了宇文护去,而我们其他的七柱国都被谴了回来。宇文护恐怕就是日后的主子了……只是这宇文护……” “爹爹!” 独孤陀看到父亲很是欢喜,松开我的手一股脑的撞进独孤信的怀里。 独孤信慈爱的抱着独孤陀,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而我的看着却开心不起来,而是心里翻江倒海。 他们在偏门设置守卫,恐怕是早就知道我偷偷溜出去了。 如今我一回来就让我来见他,肯定没好事…… 崔夫人看到我,急忙放下茶杯走了过来,把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责备到, “怎么才回来,又偷偷跑出去……没出什么事吧?你看你这个样子,总是让阿娘不安心!” “阿娘……我没事” 我有点不自在,缩了缩脖子。 “丫头。” 独孤信放下独孤陀,朝我走了过来。 “爹……爹……”我低下头,不敢看他。 独孤信高大挺拔,虽然年过五十,可是依旧面容姣好。 他鼻梁高挺,眉骨深邃,一双桃花眼,竟然是和独孤伽罗如出一辙。 雕刻般的嘴角虽然紧抿,可是落在他的脸上,却只觉是完美的组合,厚一点薄一点都破坏了他的完美。 强大的气场,犹如磐石,让人沉静和安稳。 他身上有股安定的味道,好似苍天大树,供独孤一门遮风挡雨。 只要他在,就只有安心…… 我第一次见到他,不免紧张。 可是又不由得产生了一股依赖。 我可是在心里一直抱怨他的……可是当他真的出现在我面前,那之前的埋怨,竟然顷刻消散…… 我这是怎么了? “伤还没好,怎么又乱跑……” 这时,独孤信弯下腰来,把我抱在了怀里,言语里透着责备,却也有深深地疼惜。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体香,是一种晒过被子的味道,那种太阳的味道,温暖又舒服。 我靠在他的怀里,心一下子安定下来,懒懒的让人就想赖在他身上。 正当我正颇感舒服之时,他松开我,对着门口疲惫的说到 “来人,把小翠拖出去打十板子。” “爹爹?” 我震惊的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急忙道 “你不能惩罚小翠!” 我扭头看到小翠吓得跪倒在地,啼哭不已。 “丫头……这几天外面不太平,小翠还帮你外逃。” 独孤信扶着我的头,有些无奈的说到 “爹不能罚你,而小翠护主不利,当然要罚她。” “爹爹!” 我一听就急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答应小翠绝不让她替我受过!这件事情是女儿的主意。一人做事一人当,女儿甘愿受罚!” “你这丫头……” 独孤信长叹一声 “你先起来。” “爹爹!你不让女儿出去,却不告诉女儿原因,还谁都不会信服。” 我倔强的不起身,想到普六茹坚今日的话,心中疑窦丛生,道 “到底现在怎么了?为何不能出去?您对女儿有所隐瞒,却怨小翠没有尽到责任。这样不公平!” “丫头……” 独孤信皱起了眉头,听到我说到朝堂之事,不由脸色严肃起来 “你先起来……你还小,这些朝堂之上的事情你不明白……” 还没等我回复,他一只手就把我从地上捞了起来,回头对小翠招了招手 “这一个月的月钱先扣下,你先退下吧。” 小翠一听,如临大赦,匆匆谢恩一溜烟的不见了。 简直了,溜得比谁都快…… “丫头,爹只能说,你烧了寺院犯了忌讳” 独孤信把我放在了他的腿上,搂着我轻轻地说 “有人想拿着这件事做文章,对独孤家不利……” “什么?” 我大惊,看来独孤伽罗烧寺院的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独孤信忍痛重罚爱女恐怕也不只是做给普六茹家看的 “那到底……” “父亲。” 我话还没有说完,一身戎装的独孤善走了进来。独孤信将我放了下,刚才的温柔宠爱之情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沉稳。 “何事?” 他不紧不慢的开口,沉静的抿着薄唇,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魅力和气质,让人不由得觉得他像一个苍天大树,稳稳地支撑着整个独孤家,内心随之就安定了下来。 独孤善行了一个军礼,严肃又紧张,声音也在微微的颤抖 “回禀父亲……宇文泰……殁了!” “……什么时候?” 独孤信皱起了眉头,低头沉思片刻问道。 “就在七大柱国离开不久,” 独孤善走到独孤信耳边低声说 “长姊传来的消息,如今宇文护已经入宫,接管禁卫军,以守卫皇宫为名软禁了皇上。” “将军!” 独孤善话还没说完,门外又有一人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这个人我知道,他是独孤信的僚佐独孤宾。本是东魏人士,因为在东魏受到排挤,携家带口投靠到了独孤信门下。之前独孤信一月没回家,每次带东西给我,都是独孤宾这个独孤信的亲信亲自送来问寒问暖。独孤宾能说会道,为人又和善,我对他很有好感。 可是此时,他一向温和的面容却没有了,皱眉抿唇看起来颇为紧张。 “将军!独孤府外多了好多士兵,看来是被包围了!” “父亲!我们如今怎么办?”独孤善上前一步,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长剑之上。 独孤信蹙眉不语,面容深沉。只是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却不自主的用力夹住了我的肩膀,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独孤信听到我的呼声,回过神来。于是变了脸色,重新变回了那个温柔宠溺的父亲,拍拍我的肩膀,又拉过独孤陀说 “天色不早了,你们两个小家伙赶快回去休息吧。” 随即招来崔氏,道 “夫人,我们这里要商量些事情,你先带孩子们回去。” “可是夫君……” 崔夫人面容焦虑,掩不住的忧心 “你们……” “夫人不必担心,先带着孩子们回去。” 独孤信微微一笑,温柔似水,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我这个父亲面容绝美,尤其是他那绝杀的温柔笑容,能融化任何一个女人的心。 对于我这个在现代纵览各色明星美男的人都能被这个老爸这副美色迷倒,更何况我这个养在深闺的老妈崔夫人呢。 “好……好……” 崔夫人呆呆的点点头 “那夫君你们不要太晚……” 说罢拉起我们两个打算离开。 “我不走!” 我猛地甩掉崔夫人的手,对她和独孤陀说 “阿娘,你先带六郎回去,我要在这里听着!” 崔夫人和独孤陀没想到我如此反应,急忙过来拉我 “你这孩子!别耽误大人们处理事情……” 我挣脱崔夫人,扭过脸来对独孤信说 “爹爹!你刚才说我烧尼姑庵犯了忌讳,可能会给独孤家带来不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和现在的事情有关?” 独孤信见我这个样子,终于板起了脸 “丫头,这件事情与你无关,赶快回去睡觉!” “我不回去!你不告诉我我就是不回去!这件事情是我做的,我应该负责!” 我耍赖。 “七姊,别惹父亲生气,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 独孤陀也看不下去了,过来使劲拉我。 “你放开我!我就要在这里!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能帮助家里了!” 我可不愿意轻易离开。虽然独孤信一直不让我们担心,但是他连美男计都使出来了,看来他自己也不能保证独孤家就能在这次变故之中安然无恙。独孤家对于我来讲是我在这个时代之中唯一的安身之处,我可不想它顷刻之间覆灭。 “来人!带七小姐回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出来!” 眼见崔夫人和独孤陀根本拉不走我,独孤信终于决定用武力将我逐出正堂。 作者有话要说:宇文泰死于公元556年,享年49岁。 一生金戈铁马,主要贡献为建立西魏。积极改革军制,建立府兵制度,使得西魏在东魏和南朝梁国的夹击之下仍然由弱转强。为日后北周统一齐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女主也是倒霉,刚来到这里,还搞不清楚状况,家里就危机四伏。如今宇文泰挂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预告,忠犬男二马上上线啦! 第6章 昭玄 接下来的七天,我没有踏出独孤府半步。 并不是因为我突然变淑女,成了那传说中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只是因为门外的守将守卫森严,我就算是想溜也溜不出去。 更何况不单是我,这独孤府中七天内没有任何人可以离开。 我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于是就拿这个当做了借口,指使着独孤陀跑来跑去。 在这个家里只有独孤陀把我当阿姊,有时还肯听我说两句,我那几个兄长阿姊们都把我当小孩子,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独孤陀是个孩子,守卫们对他不甚在意。于是乎让他帮我在府里跑跑腿,打探打探消息倒是很方便。 根据我这个消息灵通的六郎所言,如今不仅是独孤府,剩下的六柱国和十二大将军府都被宇文护派重兵包围,当然也包括那个普六茹坚家。 这宇文护手段倒是果决,上至皇帝,下至八柱国十二将军全被他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西魏的天下一夕之间就变了一个主人。 这几日独孤信反倒清闲了,我经常看到他在湖心亭中舞剑,崔夫人抚琴。夫唱妇随,琴瑟和鸣,让人好不羡慕。 独孤信还写得一手好字。自从我来到古代,繁体字倒还认得,但这写可就为难我了。首先用毛笔字就是一大困难,我本来还想着自己发明一支铅笔写字,可是铅笔写在宣纸之上却也不方便,当世之人也没有人看的懂。 于是…… 于是我就成了不会写字的半个文盲了! 诶…… 叹苍天! 人生多艰啊…… 一日独孤信看到我这狗爬般的字体,连连哀叹了三声,道 “你这丫头写字怎么就没长进呢……” 午后独孤信就派独孤宾给我送来了一叠他亲自写的字帖,我一看还是《木兰辞》,替父从军的戏码。 虎门无犬子,这是连女儿也不放过,要一个个训练成女壮士吗? 独孤信日日来看我,看我习字,累了就教我舞剑。独孤伽罗身上没有深闺淑女的闺阁女儿态,反倒是有一种鲜卑女子的英武之气,恐怕也是因为有这个爹的□□吧。 他再没有向我提起当日之事,好像外面风平浪静,而他独孤信如今是忙中偷闲,要与妻女安享天伦之乐似的。 我也没有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反正独孤信是一个宠爱女儿的好父亲,而我是一个孝顺的好女儿。 虽然独孤陀带来的消息不甚清晰,但是我也知道这总比我能在独孤信那里撬来的多。 而我如今如此恭顺,只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只会让独孤信把我管的更严。 既然独孤信铁了心不让我知道内情,我反抗只能让他把消息藏得更彻底。 更何况,作为一个重点大学的大学生,我怎么会这么死板呢? 如此,就另辟蹊径。 我成日里偷偷的派独孤陀跟着独孤信,有异动,就要及时向我汇报。 独孤陀见阿姊要用他,很是开心,勤劳的日日往我这里跑。 听独孤陀说,除了平日里独孤信与崔夫人一同打发时间,偶尔便会把自己关在寝室里待几个时辰,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我觉得莫名其妙,后来想想,可能是在寝室里密谋? 不过,独孤陀还是灵通,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来的,告诉我说,独孤信藏了一个襁褓,没事便就拿出来抚摸。 我一听,心下不快。 他都有崔夫人了,还有那么多孩子,这襁褓一定是另一个孩子。 真是三心二意的男人,好不容易积攒的好感,瞬间又没了…… 可是独孤信向来保守秘密,除非他亲自告诉我,否则以我如今的能力,想探听一二,实在是困难。 算了算了,想也想不通,还不如想想怎么能偷偷溜出去玩才是正道。 要不然…… 要不然我就闷死啦!! ***************************** “怎么样?”我抬头盯着趴在夯土墙上的独孤陀,下面的几个小侍从像叠罗汉一样呲牙咧嘴的硬撑着,谁让这独孤陀已经在上面呆了半个时辰了呢。 “七姊?” 独孤陀盯着外面左右看来看去,道 “兵好像撤了……” “撤了?” 撤兵,意味着宇文护已经把朝廷上下打点好了 “那你先下来吧……” “小姐,” 小翠奔了过来 “宫里来人,招将军入宫面圣。” 独孤陀正在小侍从的搀扶下努力的往下爬。 “面圣?” 我一惊,没想到这么快,急忙道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不知道……” 小翠喘了口气,继续道 “现在将军正和几位郎君在正堂呢。” “七姊,” 独孤陀凑到我的身边 “要不然我偷偷溜过去瞧瞧?” “恩……也好,” 我低头思索了一阵,想着如今这样如同瞎子摸象,根本辨不清是非。 这样对未来的不确定让我非常没有安全感。 我真是痛恨自己没有多读一些南北朝史,否则也不用像今天这样不知所措。 我果然是心计不够,如今面对这样的局势只能用这样听墙角的方式才能使得自己略知一二。 不由得,心里生出了一股烦躁。 “郎君不必去,将军无事。” 一缕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谁?” 我闻声立刻望向四周,不快道 “哼!又来一个听墙角的!” “呵呵……” 那人轻笑一声,声音很好听 “小姐刚才不还让六郎去听墙角吗?怎么我就不行呢?” 那人从树丛之后走了出来, “七儿,我回来了。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即可。” 此人气质很好,一身珍珠白的直裾深衣,面容清秀。他并不惊艳,但确如随处可见的百合,清新却能令人安心。 一双眼睛温和的笑着,带着独有的自信。 只是他的长相…… “小靖!小靖!你不要吓我!” “我是钊桓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医生!医生!……” “……” 他是谁?为什么……他跟钊桓长得那么像,一样的眉眼,一样笑容,一样白皙的皮肤……我呆愣在原地,我不知道我面前的到底是谁?我不住的摇头,这里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南北朝,除了我,谁还能来到这里?我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独孤郎君……” 小翠喜悦的上前行了一礼,脑袋低的只能看到头顶,脸颊通红到了耳根。 …… 诶诶诶…… 这也太明显了吧…… 这小丫头一点遮掩都不会,这副小女儿姿态真是展露无遗。 “昭玄长兄!” 独孤陀也很高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天就回来了。” 独孤郎君嘴角一翘,手中的折扇收起 “只是京城戒严,独孤府被围,我一直没有机会回来见你们。” 他与他们打过招呼,径直走到了我的跟前 “我在荆州之时就听说你被独孤将军重罚,不知如今身体好全了吗?” 他双眼灿若星辰,丝毫不掩饰他眼中的关心。 我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透出的,分明和我记忆里的钊桓一样,那样的熟悉,那样的真挚,隐隐的还透露出一些戏谑。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我不可置信的摇着头 “钊桓……” “咦?” 独孤陀耳朵很灵,一听立马凑了上来 “七姊!你竟然记得昭玄长兄?” 独孤郎君的眼神里透出了些许疑惑,他看了看独孤陀,又转过头来看着我 “七儿,你还好吗?” “……”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开口,过了许久,我拉住了他的袖子 “你……是谁……?” “……七儿……” 他不由得睁大了双眼,满脸的震惊,他心慌的扶住我的肩膀,问道 “你……怎么了?”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我仍然紧紧的盯着他。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这焦急的样子,就如同那时钊桓满脸的焦虑绝望。 即使他伤害我那么深,可是…… 那时我闭上眼睛之前,白炽灯下的他绝望…… 我却依旧记忆犹新…… “……” 独孤郎君盯着我许久,他面上的震惊不言而喻 “你……不可能……” 他摇了摇头,一把抓过了我的手。他深深的锁着眉,抓着我的手微颤。 我看着他的神情,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我想起钊桓在我面前绝望的祈求,我想到他拼命的呼喊着医生,想到我头顶上那刺眼的白炽灯…… 可是,又想到他对我无情的背叛,便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讽刺…… 我心里火起,猛地甩开他的手,怒道 “……你……拉着我的手干嘛!” 我拼命的喘着气,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我的声音颤抖着,眼泪眼看就要夺眶而出。 “……” 他没有说话,手仍然悬在半空中。 他身上的百合香气飘来,清新安神,只是如今,对我来说,这一切都是埋在心里最脆弱的神经。 小翠见气氛尴尬,急忙上前对独孤郎君说 “郎君……小姐自从病好了以后就失去了记忆,谁都不记得了……” “是的呀,昭玄长兄,” 独孤陀也在旁边帮腔 “七姊现在这里不正常。” 说罢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七姊刚醒的时候,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如今竟然记得昭玄兄长你,真是不可思议……不过……” 独孤陀凑到了我旁边,带着些许不快 “竟然一点都不记得我!” 独孤昭玄神色晦暗不明,他缓缓的走到我身边,抓住我的双肩,他的手劲极大,掐的我肩膀生疼 “七儿,你……真的不记得任何事了?”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 “我……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 独孤昭玄神情复杂,眼神中有不信,有自责又有心痛。 他暗自叹了口气,重新走到我面前,举手作揖 “在下独孤颎,字昭玄,乃独孤宾之子,现为安城郡公府记室。刚才如有得罪,请七小姐恕罪。” “独孤颎……昭玄……” 我轻轻的重复着他的名字, 他一下子将所有的情绪全部都隐藏了起来,一瞬间变成了一个看不出情绪的陌生人。 只是他的举手投足,都透着熟悉感,这些是掩饰不掉的。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人分明不是钊桓,但是他和钊桓却如此的相似,甚至让我在一瞬间认为钊桓来找我了,跨越千年的时间,追到这里,为了弥补我,和我相会。 只是他叫独孤颎,他是独孤宾之子,他是一千年前的古人……终究不是钊桓…… 我心里有些庆幸,却也有些失望。庆幸的是独孤颎与钊桓是如此相似,他好似一缕独孤伽罗与小靖的联系,在这个一千五百年前的社会里,让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好像真的活着,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中,我难以严明自己的心绪,我突然觉得自己和独孤伽罗又近了几分,与现代的这个我也近了几分。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相隔千年的两个人,好似身体里真的住着同样的一个灵魂。我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飘荡在时间之中的一缕荒魂,而是找到了一个栖身之地。 失望的是,他对独孤伽罗的感情似乎也很深,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我能感受的到,独孤伽罗对他而言是与众不同的,似乎是他生命之中不可缺少的印记。无论如何,这些都是对独孤伽罗的,却不是给我的,或许我可以把这段感情当做是钊桓与我的,但是我确无法从心底说服自己,这明明不是自己的,他对我,怎会有丝毫感情呢? 我厌恶这样的替代,让我觉得虚假。 更何况,钊桓在我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要不是他的背叛和伤害,我怎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进入这个小姐的身体,被困在了这个时光的罅隙。 对于他,我若即若离…… 我渴望着他的爱,渴望在这个时空与他重新来过。 可我又厌恶他的存在,我不容许背叛,哪怕一秒钟都不可以…… 我怎么接受这样一个与他如此相似的人的存在? 可是…… 我站在原地不言不语,他似乎也心思凝重,于是他对我作了一揖,说道 “在下刚到府上,还没有拜见将军和夫人,先告辞了。” 独孤颎有些颓然,说罢就打算离开。 “等等!”我听见他要离开,急忙叫住他 “爹爹如今恐怕已经入宫了,你去了也见不到他。” 他听罢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明的东西,似乎有一丝期待。 “昭玄……” 我鼓起勇气,叫他的名字 “我们……是旧相识……多年不见……叙叙旧嘛……” “七姊说的没错!” 独孤陀拉住他,把他又拉回了我们身边 “昭玄长兄别急着走嘛~” “我们到湖心亭去品茶如何?” 我左手一抬,指向湖心亭的方向。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私心里不想让他就此离开。 “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 独孤颎听罢也不与我们姐弟客气。抬手一揖,听不出任何情绪。相较之前好像瞬间将人拒之千里。 我尴尬的一笑,在小翠和侍从的带领下,朝湖心亭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高熲,字昭玄。公元541年生,齐国人。父亲高宾是上柱国独孤信的僚佐,与独孤伽罗青梅竹马长大,感情深厚。 忠犬男二上线,是个忠的不能再忠的忠犬哦~ 陪着女主一生。 小翠要不要那么呆,什么都藏不住哈哈哈~ 前几天朋友退给我了太师的视频,宇文护帅的我简直要砸屏幕。瞬间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本文里的宇文护这个时候已经三十多岁了,跟女主他们不是一辈的…… 所以各位对不起! 喜欢太师的,短歌叩头谢罪! 第7章 解惑 到湖心亭安坐,小翠非常贴心的呈上了醇香的大红袍,又在一侧点了熏香式的暖炉。 青烟飘渺,秋风扫落叶,让人不免有些寂寥。 为掩情绪,我抿了口茶。 独孤颎坐在我对面,放下折扇,也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呵呵……无论是否失忆,你的品位还是没变,依旧喜欢这五夷山上的大红袍。” 他看着茶,自嘲的一笑 “也是,无论是否记得我,你依旧是你。” 这家伙自言自语什么呢,我有些莫名 “怎么?以前的我也爱大红袍?” “是呀,到哪里都带着……” 他轻轻一笑,看着远处,有些走神。 “……” 我看着他,有瞬间的失神。 这样的场景,就好像我和钊桓在咖啡馆,他每次都会点一杯大大的卡布奇诺,然后敲着我的头嘲笑我为什么每次到咖啡馆都喝大红袍,没有的话还自己带着。 “我……不记得之前的事……” 我低下了头,双手紧紧的握着茶杯 “但是……有些……我是能感受到……还有些事……我也还记得……” 我停了停,抬眼看了看独孤熲,他定定的盯着我,眼神里带了些许疑惑,但是却有些闪亮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我盯着他的眼睛,希望从中找回一些昔日的情感和记忆, “你说……没了记忆……还是一样的人吗?千年的时光……会将一切都磨平吗?” 我重新低下了头,看着茶杯里的茶叶,一片又一片,缓缓的沉到杯底。 “……” 他没说话,两相沉默。 清风拂过,在我的茶杯中掀起了一丝丝涟漪。 突然,一只小手伸到我眼前晃了晃。 我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一个小脑袋强行的凑到了我面前,独孤陀双眼瞪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思议 “七姊……?你还是我七姊吗?” 他凑得如此近,把我吓了一大跳,我下意识的挥拳往他的头上揍了一拳 “臭小子!你干嘛?想吓死你阿姊啊!” “嗷!” 独孤陀一声嚎叫,抱住自己的脑袋跳的老远 “七姊杀人啦!” “哈哈!” 独孤熲见状一下子笑了出来,急忙拿起杯子饮了口茶。 我见他笑了出来,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独孤熲看着我,眼神瞬间柔和,语气里也恢复了自信, “你说的没错,没了记忆又如何?你还是你,这是无法改变的。当年的我,可以驯服你,如今的我一样可以。从头开始又如何,只要我们都在,甚至只在在对方的记忆中,一切依旧都不会变。” “记忆……?”我扭过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他用折扇轻轻的敲了敲我的头 “就像如今的你,人事物都不记得,但那些感情,仍然在你心里。无论对谁,无论虚无,至少现下,你能感知,这些就是最真实的。” 他笑看我,自信的说道 “你没有变,这是最重要的。” 是呀,无论如何,现下他对我,我对他的感情是最真实的,我可以高兴,可以难过,可以心痛,可以愤怒,这些是无法改变的。考虑那么多有何用?我只要面对自己的本心,只要我们互相的感情是真实的,又有何不可? “呵呵……” 想到这里,我心下一下子豁达了不少,会心的笑了出来,高傲的抬起头道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你独孤昭玄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独孤熲没说话,而是展开折扇坐在一边,自信的看着我。 独孤陀见我们两个没了声响,捂着脑袋凑了过来 “七姊?” “……干嘛?” 我斜眼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小子又想干嘛 “又想挨揍?” “咳咳……” 独孤陀轻咳一下,左看看我,右看看独孤颎 “七姊你不想问问爹的事?” 我一听,神情一凌。 对呀,我倒是把这件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七姊有什么话就问吧,我把下人都已经支开了。” 独孤陀凑到我耳边,神神秘秘的说道。 独孤颎看着我们两个,满脸的笑意 “七儿何事?” “那个……” 我想了想,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你刚才不是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你吗?” 他闻言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说我爹进宫没有危险呢?” 他没有立刻答话,而是低头又优雅的抿了口茶,动作缓慢。 我和独孤陀的盯着他手中的茶杯,心里想着他到底在干嘛,难道要吊着我们的胃口才开心吗? 终于,当我们两个看到茶杯终于轻轻的落到几案之上以后,独孤熲理了理袖口,才不紧不慢的说到 “其实道理很简单,如果宇文护想杀你爹何必大费周章的先撤了府外的士兵再将你爹招进宫里再杀呢?他大可直接找个理由,将孤独将军下狱。而且你爹这次进宫不仅不会招致杀身之祸,反倒会升官发财。” “恩?这是何道理?” 独孤陀不明白,挠了挠脑袋。 “宇文护此人心计深沉,行事果决。其实他早已将一切打点妥当。否则宇文泰刚过世,他如何会在如此短时间内包围皇宫,控制八大柱国和十二将军?在我看来,这恐怕是宇文泰和宇文护一起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在宇文泰过世之后仍然能维持宇文家的权臣地位。” 他侃侃而谈,好像天下大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宇文泰将其他的七柱国和十二将军都困在宫中,不让他们与军队联系。在此期间,宇文护才有时间控制禁卫军、御林军和城外的北军。所以,在独孤将军入宫之时就已经中了宇文家的圈套。” “因此,当府外士兵撤出,独孤将军得以入宫之时,其实大势已定。就算独孤将军和其他的几位将军手握兵权,但此时宇文护却早已挟天子。就算这些柱国和将军有什么异心,也已经无能为力。再者,现在宇文泰过世的消息已经公布全国。所以,既然已经没有威胁,此时就应该是安抚之时。所以你说,如今独孤将军入宫怎么不会升官呢?” “哦~原来如此” 他一口气说完,好像这些阴谋诡计根本就不算什么似的。 我和独孤陀听得入神,脸越凑越近,瞪大双眼张着嘴巴。 不得不说,在他这个年纪就能一眼看透时事,将一切梳理的井井有条,这绝非常人所能及,值得敬佩。 我开始有点崇拜眼前这个清秀男子了。 他抬眼瞧了我们一眼,看到我们两人的神情呆滞,不由得一笑,眼神瞬间柔软了下来,有点宠溺的看着我们两个。 独孤陀好像一直很崇拜独孤颎,看到独孤颎停了下来,好像意犹未尽,于是嚷嚷道 “然后呢?怎么不说了呢?” “说什么说?” 我随手又敲了独孤陀一拳 “问题已经回答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瞪了他一眼,思索了片刻,继续问道 “可是,就算没有威胁,但是爹爹他们的威望还在。如今没了与之抗衡的实力,那不更成了俎上鱼肉,随时都有任人宰割的危险?” 他略有欣赏的看了我一眼,展开扇子说到 “如今宇文家是权臣,仍然需要八柱国和十二将军的支持,只要还有用就没有危险。” “那……会不会什么时候……没有用了呢……” 我一听这话,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有用”二字,总觉得很不牢靠。 他略有担忧的眼神一闪而过,伸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有一瞬想挣脱,只是他握的太紧,我无能为力。 我有些不好意思,抬眼责了他一眼。他温柔一笑,松开了手,收起折扇,语气坚定的说 “你应该相信独孤将军。”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不过想到独孤信宽阔的肩膀,犹如大海般沉稳的眼神,总是让我内心一安。 就算是当一个鸵鸟,我也愿意在这个爹爹的庇护下安稳的过完每一天。 内心稍有心安,于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就是就是!” 独孤陀拍拍脑袋笑道 “有爹爹在,我们独孤家定然安然无恙。七姊你放心,我一定快快长大,就算日后爹爹老了,还有陀儿保护阿姊呢!” “哈哈!” 独孤陀如此之说,让我内心暖暖的。 虽然他关心的是他的阿姊独孤伽罗,但是如今我早已把他当做我的亲弟弟。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满满的温暖。 “昭玄……” 我轻轻的叫了声,他一听,一脸的柔和。 “那个……你也知道我不懂事,烧了普六茹家的寺庙,也受了惩罚。可是如今看来,这件事好像并非这么简单。爹爹一向宠爱我,不会为安抚自己的下属而对我下如此重手。所以,这件事情一定有问题……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恩?” 他立刻警惕起来 “那独孤将军如何说?” “爹爹他不肯说!只说犯了忌讳,可能会对独孤家不利……” 我想起来就生气,话说到一半没了下文,吊人胃口! “……” 独孤颎听闻也沉默不语,蹙起了眉头。 这让我心中警铃大作,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其实” 他沉默片刻,幽幽道 “这件事情不应该由我来说。七儿,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的活着不是更好?” 这是什么话?又一个来给我打马虎眼的。 于是,我又坐不住了,腾地一声跳了起来 “你不是说我不知道的事都可以问你吗?怎么到这件事你也三缄其口?” “是呀!昭玄长兄……你们这样神神秘秘的让人好不习惯。” 独孤陀也撅起了嘴。 独孤颎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走过来又拉住了我的手。 我拼命想甩掉,却怎么也甩不开。 “七儿……你应该相信你的父亲、兄长、阿姊……还有我。” 他将我的手紧紧的攥在手心,攥得我的手生疼,我不禁皱了眉头 “对你,我或许有隐瞒。但我永远不会,也不愿意骗你。你相信我,你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他深深的看着我,我顿时内心大动。 被他这一席话说得我内心翻涌,呆呆的看着他。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秋日的阳光下留下了一片细碎的阴影,让他的眼神更加深邃,琢磨不定。 他放开我的手,微微一笑,转身离开,留下一片珍珠白色的灿烂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宇文泰过世之后,宇文护在一夕之间掌握了北周军政大权。因此,以独孤信为首的武川镇出身的旧臣的处境变得十分微妙。 说实话宇文护还是蛮厉害的,一人之力对抗所有柱国,竟然赢了,也是不简单。 独孤颎给人很可靠的感觉。 毕竟是阿罗的昭玄葛格嘛~ 巴特男主有自己的小九九,事情才不会这么简单呢! 第8章 出游(上) 独孤颎说的果然没错,我爹的确是升官了。 宇文护下令宇文泰嫡长子宇文觉继承他的衣钵,又令侄儿中山公宇文护辅政。独孤信被册封为太师、大冢宰,另晋升卫国公。崔夫人则被封为了魏国夫人。 别的我不知道,这大冢宰的位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这是宇文泰生前的位子。 独孤信是是跟随宇文泰从武川镇出来的元老,宇文泰生前他就是仅次于宇文泰的西魏第二把手。如今宇文泰故去,按理说独孤信的声望已经无人能及,宇文护定然无法与独孤信相比。有独孤信这样一个大的势力在朝堂之上牵制宇文护,他一定会把独孤信看做眼中钉,肉中刺。 宇文泰临死前还在为宇文护和宇文觉筹谋制衡独孤信,这让我内心十分不安。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他们之间的结怨甚深。 可如今独孤信不仅升了大官还接替了宇文泰的位子。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可是…… “你又在瞎捉摸什么呢?”我左手绾着自己耳边的一缕碎发,正想得出神,一只大手朝我的脑门一敲,打断了我的思路。 “讨不讨厌啊……” 我一看是独孤颎,没好气的撅起了嘴,摸摸自己被敲红的脑门 “来了也不通报一声,这么跳出来想吓死人啊?” “过几天就要入宫面圣了,你这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不怕进宫给独孤将军丢脸?” 他嘴角上扬,又在那个正直的脸上露出了极不搭调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拨了一个瓜子丢进了自己的嘴里。 如今天寒地冻,前几天又下了一场雪,银装素裹,将天地染成了一片白色。湖心亭中点着我素爱的檀香,轻烟渺渺。 景色总是跟着心情走的,我内心不安,于是觉得这一片白像极了送葬的队伍。 独孤颎自从回来之后,没事就往我这里跑。独孤信不常在府,府里的事物都是崔夫人打点。可崔夫人似乎故意放纵独孤颎似的,对他毫无限制,独孤府内他可以随便出入,于是他总是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转眼已经到了年下,我马上就要迎来我在这个时空里的第一个新年了。 宇文泰病故,上面下旨今年要节俭着办。 可是,我爹毕竟刚升了官,阿娘也要入宫朝奉皇后,而我和四姊独孤具罗作为阿娘的亲生女儿,也要奉旨入宫面圣。 四姊年初嫁与了八柱国之一李虎之子李昞,李昞比四姊大了二十四岁,可却是四姊自己寻死觅活非要嫁,崔夫人怎么劝都劝不住。这阿姊和妹妹果然是亲姐妹,刚烈的脾性也是一模一样。 于是这两个月可是苦了我了。 崔夫人从宫里请了一个教习嬷嬷住进了独孤府专门教我规矩。 我有一种瞬间变小燕子的感觉,日日被容嬷嬷凌虐。 不! 我比小燕子更惨! 不仅有这个“容嬷嬷”,更有崔夫人在旁边煽风点火。 她对于规矩十分严苛,我稍微偷懒就会被她发现。 做错时她会生气,然后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没完没了的唠叨。 刚开始我还与她顶撞两句,不过后来我发现,不顶撞还好,一顶撞反倒会将原来的受虐时间加倍。 崔夫人的念叨功力简直可以和唐僧分庭抗礼啊! 那如弹珠一般的,滔滔不绝的念叨简直不如给我来一刀…… 于是后来我只得三缄其口,尽量忍耐。不 过,我可对自己没有多大信心,万一什么时候忍不住真的动了肝火,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不知是凑巧还是我的性格真的和原先的独孤伽罗有些相似,独孤颎好像及其了解我。每次当我就要火山爆发之时,他就像这从天而降的及时雨似的,救我于水火。 前几天我穿着仙裙,踩着木屐学走路。 这仙裙后摆太长,总是踩到裙摆,几次差点摔一个狗吃屎。 我心里骂着这仙裙,想着日后我当了皇后,非要把这大裙摆给砍了不可。 可是想归想,脚下还是要练习。 但是走不好,崔夫人就是不让我停,嘴里不停的说着 “你这脚怎么如此笨呀,进宫时你要是出了错可怎么办呀?”云云…… 我憋了一肚子气,一圈一圈的走,越走越糟糕,崔夫人的声音又嗡嗡不停,就像夏天的蚊子,赶都赶不走。 终于,我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脚踢飞了脚上的一双木屐,正要大发雷霆,独孤颎却在这个紧要关头带着那个郎中进来了。 我一看,瞬间有了灵感,哇哇的冲过去对老头说我腰疼。 于是老头心领神会的把着我的脉,胡扯一通,把我的伤扯得要多严重有多严重。 崔夫人毕竟关心女儿,一听吓得脸色惨白。慌忙嘱咐我多休息,不敢让我练了。 这个独孤颎,表面看上去文雅正直,其实坏心眼多得是。 可奇怪的是,大部分的人都被他这一副正直淳朴温文尔雅的外表给骗了,还偏偏认为他靠谱的不得了,只有我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而如今他正一脸坏笑,兴致勃勃的看着我,好像无限期待我进宫时出糗似得。 “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我也会随着父亲入宫,如果你撑不住的话,我带你偷偷溜出去。” 他凑到我耳边,带着点暧昧的气息,幽幽的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宫里又不是你家,你想带我走就能走?” 这小子,今天吃了什么药,又开始说疯话了。 他这自信哪里来的,实在是危险。不跌个跟头,他还真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他不紧不慢的迎上我的目光,笃定而自信。 “只要你想,我就能……” 胆大包天的臭小子…… “……” 我尴尬片刻,垂下了眼帘 “不行!我可不能出差错,省的给爹爹惹麻烦……” 一阵风吹过,刮得我的脸生疼,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我知道我如此说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我却不愿意骗他。 这几个月来,我与他接触。他虽然时时会戏弄我,但是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他真心对我好,我愿意相信他,也愿意将我的心事告诉他,因为他总是能帮我找到解决的办法。 可是…… 我心里总有一根刺…… 是钊桓给我的…… 我知道这不怪他,可是我哪有那么容易的放下心结? 他静静的看着我,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深沉如墨,晦涩如海,但却瞬间牵动了我的心,好像拉紧的琴弦。 他缓缓的坐回了自己的位子,脸上早没了戏虐之情。 “进宫那日,不要穿得太过艳丽,” 许久,沉沉的声音随着一阵冬日的冷风吹进了我的耳朵 “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也会护你周全。” “昭玄……” 我听他这样说,心里有些动容,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抬起头望着他。 拼了命也要护我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拼命护我? 难道…… 会有危险么? 他见我的神情有些恍惚,似是知道自己的话可能影响到了我的心情。立刻换了个表情,温柔的看着我,道 “不说这个,今天带你出去可好?” “出去?去哪里?” 我一听,瞬间有了兴趣,这么久一直憋在独孤府练规矩,整个人都变得呆呆笨笨的,终于他说带我出去,心早就飞到天外去了。 “……”他没说话,咧嘴一笑,拉起了我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高熲是个好少年~~ 昭玄肯定是知道什么,知道这次入宫绝不会那么平安度过,因此才心里担心。 温柔的少年从来都是有魅力的啊~~ 只是这个时候,他确实太过自信了。 等到经历沧桑,就没有这份少年英气了…… 难过…… 学规矩的少女好可怜~~瞬间变身凄惨的小燕子……幸好有白衣少年英雄救美,要不然阿罗肿么熬得过来啊! 第9章 出游(中) 我们在马厩牵了两匹马,我不懂马,只能从外观来评价。 其实,这些马的个头,大小在我看来也都差不多。这可让我伤透了脑筋。 我在马厩里面走来走去,眉头深锁,不知道如何是好。而独孤熲则是站在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也不上前帮忙。 “这匹……” 我走到一匹白马旁,偷偷的瞄了一眼独孤熲,他笑的温柔,却总让我感觉不怀好意。 他对我眨了一下眼睛,我不明所以。 这是说……是说这匹马好?还是不好? “额……有点老……” 恩,一直在喘气,肯定是累的,看来有些年纪了。 独孤熲不可信,对,不可信…… 我这样想着,又走到另一匹棕色的马匹旁,拍了拍他的脖子 “这匹……看起来……皮肤不太好……” 这匹马身上有些白色的斑点,肯定是有皮肤病,应该是白癜风…… “这匹深棕色的……年龄小了点……这么矮……” 独孤熲在一旁抿着嘴憋笑,不停的用手中的折扇轻敲着自己的额头。 我看他这个样子,颇为不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就笑吧!” 我走到了一匹玄黑色的骏马旁边,怒道 “小心笑出皱纹!” 说罢松开了这匹黑马的缰绳。 这匹马色泽黑亮,在阳光下反射出绚丽的光芒,看起来甚是美丽。 我也不知道这匹马是否是匹好马,只是在众多马匹中,它的一身黑色看起来与众不同。 独孤熲见我选择了一匹马,了然一笑,潇洒的甩了一下袖子,走到我旁边,牵了旁边的一匹白马。 那匹白马全身雪白,高大健硕,相比之下,我迁的这匹就像是一团黑炭,漂亮是漂亮,但是没有那匹白净。 “这匹……也蛮漂亮的啊……” 我盯着独孤熲的马,撅起了嘴。 他看着我,笑的一脸宠溺,弹了一下我的脑门, “你这匹是这里最好的马,你还不知足啊?” “啊!痛!” 我打开他的手,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过心里倒是痛快。 原来这个小黑竟然是这里最好的,看来我的眼光不错嘛。 我见自己得了好马,自豪之感油然而生。于是叉起腰,很自信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这匹是最好的~本小姐的眼光怎么会错!你呀……没福气~” 我状似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哈哈……” 他听罢灿然一笑,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拉起我的手,说道 “走吧。” ***************************** 我们两个都没有骑马,牵着马匹一路向北,直至出了洛城门,一大片河滩呈现在我面前。 如今虽然正值寒冬,一切有些萧索,但是滔滔渭河依然奔流不息,河滩上已没有绿草,但是平整的土地仍然让人觉得一片开阔,远处绵延的山脉一眼望不到头,忽然有种天地广阔,人如蝼蚁之感。 自从来到这里,我从来没有出过长安城,如今纵然只是渭水南岸,我已然兴奋不已。我高兴的奔跑了好久,嘴里一直不住的大叫 “啊!!!” “七儿!” 独孤熲在我后面叫我,我不理,拼命地往前跑。 我也不知道为何,我就是想跑,我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自己的不值一提,突然内心涌起了一股悲哀。 是命运在捉弄我吗? 一个孤独的灵魂,穿梭在时光的罅隙之中,一千年后的我是一个渺小的几乎可以被忽略的普通人,纵然是有伟大的梦想又如何?上天的一次摆手就可以将我打回一千年前的世界。 一千年前如何,纵然知晓历史进程又如何? 与这河山大川相比,与滚滚的历史洪流相比,仍然不值一提。 如蝼蚁,如飘簌,有谁能记得你呢? 我脚上滑了一跤,一下子跪倒在地。 我喘着气,盯着奔腾不息的渭河,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独孤熲牵着马走了过来,他蹲下来,帮我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我抬头望着他。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我,眼睛里却有一丝隐隐的疼惜 “你就这么不想当淑女?” “……” 我一听,一瞬的晃神。 他见我呆呆的样子,憋不住笑了出来。 我见他那副样子,瞬间明白原来他又是在开我的玩笑。 心里有些气不过,于是反问了一句 “当什么淑女?” 说罢一跃而起,指着前方的山河,豪情壮志的说, “都说男儿志在天下,凭什么女子不可以?我才不要当什么淑女,巾帼不让须眉,我要当女中豪杰!” 在这辽阔的天地之下,人的心胸也会自然而然的开阔许多,我有感而发,挺起胸膛看着远方的河山,自言自语到 “我们虽是蝼蚁,只是没了我们,这天下秀美之境便无人可赏,岂不可惜?人生短短数十年光阴,不做出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 后面的人许久没有说话,我闭着眼睛,感受着徐徐的微风。 突然,从身后传来了沉沉的声音,一丝意外,又有一丝怅然, “……竟没料到……你的心里,装着天下……” “……” 我有些莫名,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有些失落。 “呵呵……” 他见我看他,突然一下掩了情绪,灿烂的笑着 “无事。只是觉得你这丫头竟然有如此大的雄心,实在让我意外。” 说罢他走到我身边,低头静静的看着我。 我们两个离的如此近,我好像被他周身的百合香包围,我有些脸红,竟然不由自主的地下了头。 他嘴角噙着笑,轻轻的抬起了我的下巴 “看来和七儿相比,我的志向倒是像闺阁女儿般扭捏造作。” “啊……” 我没明白他话中意思,一脸的茫然。 他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我,呼吸微重,这气氛甚是诡异,他轻轻的把嘴凑到我的耳边,呼吸吹动着我耳边的碎发 “我的志向……就是你……” 说罢,往我的手中塞了一个东西,然后身形一闪,躲开了我本能的一拳。 “哼!” 我的脸因为刚才的暧昧,红的可以滴出血来,我为了遮掩羞臊,装作愤怒的想打他。 可是他却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身姿轻盈矫健,动作连贯,甚是好看。 我被那潇洒的模样吸引,呆愣在了原地。 他见我的样子哈哈大笑,拉着缰绳稳住白马,自得的说道 “你这傻丫头别看了,你再这样,我独孤昭玄就是不娶你都不行了。” “你……” “你现在要么看看手中的礼物,要么上马,再如此痴傻,实在有失我独孤府的颜面啊……” “你……” 我被他这么一说,脸更红了,只得低头看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淡紫色的香囊,泛着淡淡的百合香,里面塞满了百合干花。 香囊正面绣着两个大大的金字“独孤” “这是……” “给你的。” 他将眼睛移向了别处,似乎有些许的紧张,眼睛不自然的转着,脸上现起了微微的红晕。 他这是怎么了? ……嗯…… 哦! 我恍然大悟! 他……竟然害羞了! 我有些吃惊,他刚刚离我如此之近都没有丝毫扭捏造作,如今只是送个礼物,竟然害羞了…… “麝香虽然名贵,但是香味甚重,过于富贵奢华。还是百合,清新安神,更何况……” “昭玄……” 我抬头看着他,眼里闪着点点星光。 他见我打断他,脸更是不自然的扭到了一边, “我希望你的身上……” “独孤昭玄……” “能有百合的味道……” “你害羞了……?” 我一脸惊喜的指着他,他好像被我说中心事一般,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迅速的展开折扇,不停的扇风。 “哈哈!你独孤昭玄竟然害羞了!” 我好像发现了宝一样,兴奋地哈哈大笑,跑到他旁边一脸新奇的看着他 “哎呀呀!你看这红的都可以煮鸡蛋了!哈哈哈哈哈哈……啊!” 他没等我说完,一把拉过我的腰。 我还没回过神,已经坐在了他的身前。 他两手拉着缰绳,环在我身旁,把我抱在了他的怀里。 “……你干嘛!”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身子僵直着坐在他的前面,不知所措。 “抓紧了!” 他把下巴放在我的肩上,对着我温柔一笑,一声 “驾!” “……啊!” 我没有做好准备,身子向后仰,整个人栽倒了他的怀里。 他虽然清瘦,但是怀抱却刚劲有力,稳稳的将我保护起来。 “哈哈……你这丫头,” 他温润的笑着,凑到我耳边道 “想要巾帼不让须眉,就先练好骑马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是表白吗?诶呀呀!好羞耻play肿莫办!! 年少轻狂的高熲撩妹水平一流啊~~自信的蓝孩纸就是有魅力哈哈哈~~这出手是誓要把女主收入囊中啊!看你行不行了哈哈哈哈~~ 渭水是个好地方,故事从这里开始,终归也要从这里结束的。 写完全本回看到这里,不胜唏嘘…… 第10章 出游(下) 我似是对骑马毫无天分,那天学了许久还是只会抱着马脖子大叫。 独孤熲很是无奈,不停的支颐摇头,一声声的哀叹我孺子不可教也。 我有些挫败,但是心里仍然很不服气。 不会骑马又怎么样,又不会没饭吃…… “哼!不会骑马又怎么样?孙膑身残志坚,照样能击败庞涓。项羽倒是很会骑马,最后还是要乌江自刎!本女郎虽不会骑马,但日后照样能征战天下!” 此时的我骑在小黑身上,豪情壮志不低头。 独孤熲一边骑着小白,一边帮我拉着缰绳,我撅着嘴仰着头,故作鄙夷的看着他。 “征战天下?哈哈……” 他看着我忍不住偷笑,道 “那我就先放了缰绳,看看独孤七小姐怎么征战天下?” 他依旧是那副杀死人不偿命的温润笑容,却作势就要松手。 简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温柔刀,刀刀致人性命! 我一见大事不妙,急忙一扑抓住小黑的脖子,一边拼命的大叫 “不要!” “我放手了?” “不要不要!!” “我真的放手了?” “不要!!” …… 正当我们两个在嬉戏之时,不远处传来了悠扬的古琴声。 我们两个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渭水边有一座凉亭,一位青衣男子坐在那里抚琴,另一位黑衣男子负手而立,望着滔滔的渭河河水,一言不发。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我不知如何是好,于是问道 “去看看?” 独孤熲没有说话,沉默的看着前面两人,神色黯然了些。 不过他很快将情绪掩去,嘴边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看看也好,就是不知会否扰了别人的雅兴。” 说罢,我们两个骑马而去。走近了我才发现,这弹琴的分明就是郑译,而那个黑衣男子,不就是普六茹坚吗? 在现代我练了十几年的古琴,对古琴曲也有一定的了解。 如果我猜的不错,郑译弹得,就是那著名的高山流水。 令我颇为意外的是,我没想到郑译竟然如此善于音律,琴声流转,静谧的山谷,奔流的山泉一一展现在眼前。他琴音时而急促,时而和缓,交错相映,付着背后奔流的河水,实在是一种享受。 我们两个走到凉亭旁,都不愿意进去打扰他们,而是下马而立,静静的听完他的这一曲,微风拂过,衣袍窸窣轻响,好不惬意。 终于,最后一音毕,郑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我走上前去,不住的鼓掌 “真没想到,郑郎君竟然扶得一手好琴。” 郑译见我走进来,有些意外,急忙起身向我行礼 “粗陋之技,实难登大雅之堂,让独孤女郎见笑了。” “你就不要谦虚了,明明技艺高超,这样反而显得扭捏。” 我有些不耐他这样的文人的虚与委蛇,朝他摆了摆手。倒也不是我真的生气,只是不知为何,就是有些看不惯他。 郑译见状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独孤熲走上前,对着普六茹坚和郑译行了一礼 “见过普六茹郎君,郑郎君。” 郑译见到他,眼神中闪出了一丝异样。 普六茹坚倒是一切如常,见到独孤熲行礼,也回了一礼。 他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他似乎有些意外会在这里遇到我们,眼中有些许惊讶。 “我和昭玄今日前来游玩,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 我看了一眼普六茹坚,他那样严肃清冷的样子,让人感觉难以亲近。我不由得有些敬而远之。 “在下今日就要离京前去同州赴任,因此普六茹兄前来这里为在下送行。” “同州……” “在下与普六茹兄是太学同窗,平素又颇得普六茹兄照顾,今日在下离去,又不忘送行。此番情谊,在下没齿难忘。” 郑译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们两个总是形影不离。原来是至交好友。”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奇怪,为何普六茹坚这样的清冷之人会和郑译这样有些小人姿态的人交好,他们看起来真的不像一类人。 “在下却也好奇,女郎今日为何会与……高兄一同出游呢?” 他有些奇怪的开着独孤熲,眼中藏着不削。 “高兄?” 我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谁,狐疑的看着他。 郑译轻轻的对我笑了笑,恭敬的说道 “就是您身边这位,他原本姓高,独孤是令尊所赐之姓。” 我不知郑译如此说到底是何意,只是他眼中的不削让我很是不快。 我本来就觉得他并不是一个行事坦荡的君子,如今他这般轻蔑之意,更是让我内心不忿,于是冷冷的回到 “本女郎想跟谁出来玩,就跟谁出来玩,用不到外人指手画脚……倒是你,没看出来普六茹郎君他……” 还没说完,独孤熲在我身后拉了拉我的袖口,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 他并没有因此而愤怒,而是和煦一笑,对着郑译作了一揖 “请问郑兄方才所奏是否是高山流水?” 郑译将眼中的鄙夷隐了隐,也回了一礼,只是相交独孤熲,有些随意 “确是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伯牙子期。” 独孤熲笑了笑,走到古琴边,指尖一拨,溢出了一声悠扬 “当年倾心相交,可在意过对方来自何地,出身为何?我与独孤女郎相交,不问出身,不问地位,当值得庆幸。郑兄与在下也是同窗,在下记得当年读《史记》,太史公曾书“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知郑兄可曾听过?” “呵呵……” 独孤熲的淡然让郑译有些难堪,他尴尬的抿了抿嘴。 我看着好笑不由得掩嘴偷笑起来。 眼神扫过普六茹坚,发现他正静静的看着我,眼神依旧深邃不明。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僵在原地。 “独孤女郎,在下并非对独孤郎君存有非议,只是在下有些不明而已。” 郑译或许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略有不妥,但是却不愿对独孤熲认错,于是走到我身边,对我行了一揖。 我被他一句话敲醒,回过神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 “郑郎君所言非虚。你虽琴艺了得,却不了解曲中深意,终是落了下乘。本女郎与人相交,看的是本心。只要对方以真心相待,我必以真心复还。而郑郎君与人相交却是看人出身,普六茹郎君出身不凡,在郎君看来,自然应该相交。只是郎君以伯牙子期比喻你与普六茹郎君的情谊,是不是过于高看自己了?你们两个的情谊,怕是连人家伯牙子期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我话说的冷硬,没给他们留什么情面。 可是我心里终归对普六茹坚有些怯意,说完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看他。他眼神晦涩,看不出喜怒。而郑译却被我说的有些不知所措,他似是有些恼怒,却又不敢当着我的面发火,于是最终忍着怒气,低头静静的听着。 只是独孤熲毕竟比我圆滑,他见气氛尴尬,道, “今日我与独孤女郎出游,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二位,实乃缘分。我二人来的仓促,实在没有什么可赠之物,这平安符就请郑兄手下,只愿一路顺风。” 说罢从怀里取出一个红红的木牌,上面写着“平安”二字。 我甚是惊奇,他竟然好似变戏法一样随身带着一大堆奇怪的东西。 他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在说下去。 郑译见方才还对他冷嘲热讽的独孤熲帮他解围,也是稍感意外。 只是这人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是面子上总是过得去的,他立刻整理心绪,微笑而恭敬的接过独孤熲的平安符,说道 “如此,在下便谢过独孤女郎和独孤郎君。” 说罢,对普六茹坚说道 “如此,在下就告辞了。指望日后闲暇之时能想起昔日好友,便已知足。” 普六茹坚对他作了一揖,表面上仍是淡淡的 “郑兄珍重,日后必能相见。” 郑译听闻好似松了口气,恭敬的对着普六茹坚又行了一礼。抱起古琴,上了渭河边停靠已久的一艘客船。 郑译立于船舷边,对我们挥手告别。普六茹坚对他微微点头,示意他走好,独孤熲和我也对他挥了挥手。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船夫起航而行,我们三人站在凉亭中,目送着船只远去。 当日我们三人一同回的长安,可能为了照顾我,他们二人都骑得很慢。 独孤熲依然抓着小黑的缰绳。 有普六茹坚在,气氛有些尴尬,我不是很习惯在他面前嬉戏胡闹,总是觉得他太多严肃,跟他在一起有些拘谨。 而独孤熲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跟在我身边。 我最讨厌这样的氛围,心想这个普六茹郎君真是没眼色,没看出来我不想跟他待在一起嘛? 我心里有气,又不想尴尬,于是没话找话的说道 “你刚刚干嘛不让我把话说完……明明是那个郑译不对在先……” 独孤熲见状笑了笑,柔柔的说道 “如他这般是人之常情。他出身显贵,自然不愿与我为伍。郑译虽然如今官位并不高,但是他出身荥阳郑氏,背景雄厚。虽然你不怕他,但是亦是不要因此而结怨。再者,他是普六茹兄的好友,你不可不虑……” “哼!” 我听着他一番言论,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世俗了?” “不是世俗,只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人与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高低贵贱,”我不高兴的反驳道, “你现在这样以为是忍一时之气,岂不知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独孤熲看着我义愤填膺,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道, “你这是掩耳盗铃,这些人,早晚是要被赶下来的。” 独孤熲点点头,忍着笑道 “好,好。那我等七儿替我等寒门出气。” 哼! 我高傲的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个没种的,我可是替他说话,他还一脸的不信。 普六茹坚看着我们两个,没有说话,只是他眼中似乎有些不明的东西,他看了看独孤熲,说道 “先前太学之中未及深交,独孤兄为人处世,自有一番道理。” “普六茹兄谬赞。” 独孤熲听罢,微微一笑,对普六茹坚点了点头。 普六茹坚见状竟淡淡的笑了,也对独孤熲轻轻颔首。 我被他们两个弄得莫名其妙,不禁忍不住大叫 “兄什么兄!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郑译此去同州,是去投奔当时身处同州的辅城郡公宇文邕。而他与宇文邕之子宇文赟的缘分也自此开始…… 这是本文第一次讨论士族与寒门的关系。其实郑译的反应并不奇怪,是当时社会的风气。大族把持朝堂四百年,早已不可撼动。因此没有出身的高熲才会对郑译的暗自羞辱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女主虽然出身高贵,但是这个时候,她心里更多的还是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对于那些以强欺弱很是不快。不过渐渐的,经过历练,她会成长。 不过她最难得的,还是坚持了心里最本真的初心。 高熲的性格相对随和,讲究顺势而为。 但是换句话说,难道这种和稀泥的做法,不是懦弱的表现吗? 第11章 入宫 女人都是有第六感的,崔夫人虽然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不参与政事,但她也有一些感觉,家里似乎有些隐隐的不安。 因此她这次格外的紧张,虽然她平日对我万分宠爱,但是这次还是逼着我把该学的规矩差不多都学出了一点样子。 至此扔不罢休,只要一有时间就在我耳边唠唠叨叨的嘱咐我入宫的注意事项。 其实我本来对入宫没有特别紧张,想着这个小皇帝毕竟只是个傀儡,讨好他又有何用? 反之,如果和他太亲近,反倒会让有心之人做文章。 可是崔夫人这次确实有点与众不同,生怕出差错,日日患得患失,搞得我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除夕当日,我寅时就被有崔夫人做强大后台的小翠从床上拽了起来。 沐浴、更衣,小翠带着一大帮小婢女兴致勃勃的帮我打点。 我提前交代过,只要清新素净即可。 就算独孤颎不提,我也不爱那些浓妆艳抹的装扮,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浓妆艳抹实在不太符合我的审美。 于是小翠帮我寻了一套弧领窄袖上襦,配上素绢质的高腰裙,胸口简单的系了一个蝴蝶结。 只是小翠却根据我的“年龄”,帮我梳了一副丱发,显得有些滑稽。 “好了小姐!” 终于,小翠开心的一笑,又拿了一副铜镜站在我面前,想让我好好端详一下她的杰作。 “啊?哦……” 只是我仍然专注的和我的眼皮作战,时不时点一下头。 小翠看到我这个样子,有点失落,悻悻的撅了撅嘴,放下了铜镜。 “小姐!” 小翠突然想到了什么,两眼放光,过来扶起我,给我披上貂裘大衣 “我们出去走走?” 说罢也没等我反应,立刻招呼左右打开了房门。 一阵冬日的寒风夹杂着翩翩鹅毛雪花刮进了房间。 我在小翠的“拉扯”下走出房门,不禁一凌,打了个喷嚏,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等一下!”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间,虽然今日入宫,穿戴皆要正式。 但是自从独孤熲给了我他的百合香囊,我再也没有带过麝香香囊。 我发现今天小翠依然帮我带了麝香,有些不快,转身回了房间。 我到梳妆台前翻找了半天,才在专门盛放香囊的柜子里找到百合香囊。 我拿起来看了看,一切无恙,只是不知为何她将这个香囊放在了这么隐秘的地方,有些不快的唤小翠过来 “小翠,帮我把香囊换了。” 小翠听闻急忙过来,她低着头,看起来有些紧张,双手也微微发抖。 我见她这个样子,心里更是不高兴,于是冷冷的问道 “为什么把这个香囊藏起来?” 小翠一听,吓得急忙跪倒在地上 “小姐……小翠没有……藏起来……小翠只是觉得……今日应佩戴麝香……所以将这个香囊换下……” “狡辩。” 我见她这个样子,不快的扭过了头 “你明知道这个香囊是昭玄给我的!” “……小姐……” 不知为何,小翠听到我的训斥竟然不想往常一样急忙请求我饶了她,而是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这个样子分明是已经哭了。 我见状有些惊讶,我知道小翠爱哭,但是没想到她竟然爱哭到了这种地步。 我看着她瘦小的身形,想着毕竟还是个不到十一岁的孩子,于是心竟是软了下来,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以后记住不许这样了!” 小翠仍低着头,听罢微微的点了点头,一滴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滴了出来。 我看着她一副委屈的样子,突然想到了那时候第一次见到独孤熲的时候小翠的神情。 我心下了然,原来是这样…… 看来是我有些苛待她了…… 我想到这里,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 “别哭了……今日是元日,哭多了这一年就不吉利了……”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思慕独孤熲,但是我心里同样有他的位子。 我虽然知道有些对不住小翠,但是我可没有大度到把自己所喜爱之人拱手让人。 小翠见我如此说,知道自己有些过了,于是急忙擦了擦泪,然后抬头对我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眼中还带着泪珠,如此这般让人更为怜惜。 “小姐真有福气,独孤郎君为做这个香囊可是用心良苦……这些丝线……浸泡在百合花水中七七四十九天……因此就算是没有花瓣……香囊依然能散发出百合香味……” 小翠的心情还没有平复,略带抽搐的说。 我听罢她的话,低头看看这个香囊,不由自主的抚摸着,没想到他竟然耗费了这么多心思…… 我们两人都沉默着,过了许久,门外有下人唤道 “七小姐,时辰不早了,还是快些去大堂吧……” 我和小翠才猛然惊醒,急忙拉起小翠的手出了门。 昨夜又是一场鹅毛大雪,积雪已经过了膝盖。 虽然在现代也见过如此大的雪,可是路面上的积雪在汽车的碾压下都变成了掺着淤泥的融雪,加上连年的环境污染,我竟从没见过如此纯白干净的雪。 于是乎我松开了小翠的手,一个人奋力的向前走。 起先并不习惯,一只脚踩进雪堆里本就不易,还要当心脚下会踩到什么,而另一只脚要全部从雪堆里拔出再向前踏。可是随后越走越顺,也越来越快,小翠本来还在旁边,小心翼翼的看护着我,不过后来她却追不上我了,在后面奋力的追赶。 我也不知为何,就是想奔跑,或许是想拼命的呼吸这难得的清新空气,亦或许是因为想通过奔跑换来自身的温暖,或者就仅仅想奔跑,跑掉身上无形的枷锁,回归那个现代的我。 如果不是这样,我还不知道自己潜移默化之中已被加诸了许多禁锢,压力已然初现,就算这偶尔的释放,也是难得的满足。 突然不小心,脚下绊了一跤,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狗吃屎。 不过因为积雪够厚,并没有伤到筋骨,于是我就索性趴在了雪上,闭上了眼睛。 我觉得一身轻松,好像瞬间成了自由翱翔的鹰,没有任何束缚。 我如此趴了一会儿,小翠却没有过来叫我,我有点奇怪,睁开了眼睛四处一看。 独孤颎站在不远处,有点看笑话似的看着我,眼中带着宠溺。 小翠顺从的站在他的身后,又把脑袋埋进了胸口。 独孤颎看到我偷看他,笑容满面的走过来,把我从地上捞了起来 “快起来吧,否则小翠一早的功夫就都白费了。” 他说着亲手帮我把身上的雪打落。 我不开心他又站在那边看我的笑话,撅着嘴任他帮我打理,算是他给我陪得不是。 他很细心,甚至衣角上粘的碎雪也耐心的一一打落。 他看到了我腰间的香囊,顿时满脸的暖意,抬头看着我 “今日也带在身上呀?” “……我……” 我一听,立刻脸红心跳,急忙强调道 “……我闻麝香过敏……过敏……这个百合还勉强凑合……” “呵呵……” 他一听,满脸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没有再多话。 整理完衣裳,他又开始帮我整理头上的积雪。 他的手无意拂过我的面颊,指尖细腻温暖,我脸颊不由得一热,竟然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他到没有羞怯,反而温暖一笑,大方的拉起我的手 “走吧,我带你去正堂,到了进宫的时辰了。” 说罢不等我反应,拉起我就走。 他的手大而温暖,将我的手完完全全包在手心,将这外间的风雪隔离在外。 我心头不由一暖,想着如果能如此走下去,无论多大的风险,都不会再有寒冷了。 ***************************** 到了正堂,独孤信,崔夫人,独孤善,独孤具罗以及独孤宾都已在正堂候着了。 我和独孤熲一起走入正堂,小翠和婢女们匆忙帮我们整理这一路落在身上的积雪。 独孤信、独孤善和独孤宾都是一身玄色直裾深衣,显得庄重肃穆,他们要随皇帝祭天,穿着肃穆也是正常。 崔夫人倒是脱下了他的“仙裙”,换成了杂裾,梳了一个最为常见的堕马髻。 可纵然如此平淡,却也无法掩盖崔夫人淡妆素裹下的精致面庞。 独孤具罗与之相似,只是梳了一个高挺的反绾髻,显得干练不少。 独孤具罗比独孤伽罗大四岁,算下来也就只有十七八岁,还是人生最美好的豆蔻年华。 看到我们进来,没有如我所想的迎上来,反倒掩袖偷笑起来,眼睛紧紧的盯着我们的双手。 崔夫人似乎也发现了,会心一笑。 独孤信坐在正席上,抿了口茶,看不出喜怒。 至于独孤善就还是老样子,像木头一样,站在独孤信一旁,双眼紧紧的盯着地板,就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咳咳!”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只听独孤宾右手握拳掩住嘴唇咳了两声。 “啊……” 我闻声一惊,失声叫了一声,匆忙将自己的手从独孤颎的手中抽了出来。 双颊顿时烧了起来,只怕是现在我的脸一定红的能滴出血来。独孤颎顺势放开了我,随即对着独孤信和崔夫人作揖,彬彬有礼,谦卑恭和,根本看不出有丝毫尴尬。 我斜眼瞄了他一下,私心里真是佩服他,一个古人脸皮厚到这个程度,还真是难得。 “怎么这么晚?” 独孤信对独孤颎微微一颔首,放下茶杯,淡淡的看着我 “不知道时辰快过了吗?” 他的声音辨不出喜怒,却让我内心一寒,因为虽然无怒,可也无平日的喜爱之情。这让我心下忐忑。 “……今天空气清新,所以去外面走了走。路上遇到了昭……独孤颎,所以一道过来了……” 我有些紧张,说话不由得有些结巴,立刻低下了头。我不怕崔夫人的唠叨,却怕独孤信的冷淡。没了他的关心和宠爱,我就会觉得自己像没有根的浮萍,无从归去。 沉默片刻,独孤信站起身,走到我身边,牵起我的手,对我暖暖一笑 “走,进宫参加元会去。” 作者有话要说:甜吧~甜死算了! 这两个人甜的鼻子疼!短歌羡慕嫉妒恨! 还有八卦的四姊和阿娘哈哈哈~~ 全家就四姊最理解她了,毕竟是一母所生嘛~ 阿罗在家里也是最喜欢四姊了! 第一次入宫,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是不是小翠哭太多的,所以the coming year就不吉利了哈哈哈哈! 第12章 欲加之罪 “一年不见,七儿看起来倒是长大了不少啊!” 独孤具罗拉起我的手,亲切的说。 皇上带着百官和列国使臣祭拜天地和先祖,独孤颎也跟着独孤信他们一起去了正武殿,陪伴傀儡皇帝。 我们上百个小姐贵妇百无聊赖的在偏殿等着,只能靠闲聊打发时间。 忙了一整天,连一顿像样的饭都没吃。如今眼看已经月上柳梢头了,我们还在饿着肚子干等着。 我们已经等了半个时辰,皇后的贴身宫女回禀说皇后仍在梳妆,让我们再等一等。 我心里早已升起了不满。 这个皇后架子也太大了吧,让这么几百个人站在这里等着,连一口茶都没有,她安得什么心啊? 崔夫人在不远处接受一群贵妇的恭贺。 今日她虽然穿着朴素也不张扬,但毕竟独孤氏如今在外人看来倍受皇恩,自然风光无限,想挡都挡不住。 我和独孤具罗都不愿意凑这个热闹,于是无声无息的退到了一旁。 “阿姊倒是不生气,干站了这么久,又无处发泄。在家里你我受过这种窝囊气吗?” 我气的牙痒痒,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姿态。 “噗嗤……” 独孤具罗看着我脸涨得通红,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这副样子,气还没消,眼睛倒是要被你瞪出来了。” 我一听,瞬间泄了气。 也是,我在这里连大声骂两声都不行,还寻思着报仇雪恨呢。 我平素胆大,总是想着我爹是上柱国,娘又是清河崔氏,没人比我更大了。 可是无论皇上是否是傀儡,都比我老爹老娘大,再者还有宇文护在那里掣肘,我也就不敢胡来了…… 没出息! 我暗自骂了自己一声。 独孤具罗看我瘪了嘴,一副气馁的模样,笑着摇摇头,拍着我的手说 “诶……还是那个样子,什么气都藏不住,刚才我的话收回。” 我踢着脚,余气未消。独孤具罗看着我,好像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轻蔑一笑道,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放眼天下,这胆敢在元会之期晚到的,也就只有当朝的皇后娘娘了……” “恩?这话怎么说?” 我抬起头,问道。 “……” 独孤具罗脸沉了下来,冷笑道, “这宇文皇后是宇文泰的掌上明珠,宇文觉的阿姊,当然值得我们这些小姐命妇们等着了。你这丫头倒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忘了当初举办封后大典的时候你还哭闹着不肯去,差点丢了父亲的颜面。” 我不忿的翻了个白眼,嫌弃道, “切,肤浅……” 这宇文家的人,听着就让人讨厌。 如今只是权臣,就跋扈至此,如果学王莽曹魏司马氏窜了权当了皇帝,还不知道要怎样骄横呢。 “诶……” 独孤具罗似乎想到什么,拉拉我的手说道 “今天长姊也来了,现在在云阳宫陪伴皇后娘娘呢,你也好久没见长姊了吧。上次你受罚,要不是长姊替你周旋,恐怕事情会更严重……” “长姊?” 我一听,心头一紧 “这事和长姊还有关系?” “啊……这……” 独孤具罗若有所思,正要开口却被惊鸿一声打断了。 “皇后娘娘驾到!” 内侍宦官尖声一喝,甚是刺耳,却贯穿了整座内殿。 内殿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命妇小姐们默契的站好,只见皇后在宫女的服侍下从内殿出来,坐定打理好。 众人齐声唱和道 “妾身叩见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帝后和顺,大魏万代永昌!” 大殿之内回声荡荡,显得庄重又威严。 唱罢三叩首,殿内尽是衣料的摩挲声和步摇首饰的撞击声。 叮叮咚咚,一声声的敲击着大理石地板,提醒着人们一个皇后的威严。 我随着独孤具罗以及大殿中的众人跪拜这个威风凛凛的宇文皇后,有样学样,倒是没出什么差错。 我偷偷抬眼观察宇文皇后,只见一个妩媚少妇端坐于凤位之上,头戴凤冠,身披瞿凤长袍,雍容华贵。 她凤眼狭长,嘴角上扬,用一种唯我独尊的姿态俯瞰着阶下众人。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原来这就是一个皇后的威严,这就是接受众人朝拜的感觉。 如果历史没有因为我的介入而改变,那么有朝一日我也会坐在那个位子,接受万民朝拜吗? …… 一时间,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有些向往,又有些迟疑…… “平身。” 宇文皇后纤纤玉指微微一抬,她身旁的宦官就心领神会的宣布礼成 “入席。” “今日是元会,将大家聚集在此,本就是想热闹热闹。” 众人平身入席之后,宇文皇后也站了起来,拿起身前的金樽 “众位今日不必拘礼。本宫在这里先敬各位一杯,以祝我大魏千秋永昌。”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众人也随皇后举起酒杯,将杯中佳酿饮尽。 “开席。” 饮罢,皇后一声令下,正式开席。 一群盛装宫娥踏入大殿中央,在宫廷乐师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喜庆而不失庄重。 我早就饿得心里发慌,一听开席,兴奋地抓起眼前的一支香喷喷的烤鸡就啃了起来。 “你慢点……” 独孤具罗见状的碎了我一句,拍拍我的后背帮我消化 “又没人跟你抢,一个大小姐如此没有规矩,小心别人议论。” “四姊……” 我塞了一嘴的鸡肉,含含糊糊的说 “这规矩都是空的,填饱肚子才是实的。更何况我们身处末席,有谁会注意到我们?” “……说的也是。” 独孤具罗竟没像崔夫人和独孤陀那样一副嫌弃的模样,反倒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诶……那你也别噎着。” 这反倒让我有点意外,我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 独孤具罗虽然话不算太多,年龄也不大,但却有一股老成之态。 内里颇有想法,而且甚是与众不同,一旦拿定主意,就会朝着自己的目标一直走下去,就算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哦,对了!” 我奋力的咽下嘴里的肌肉,擦了擦嘴 “长姊在哪里?” “就在阿娘前面,皇后下首的第一席。” 独孤具罗指着坐于下首第一位,穿着湖蓝色宫装少妇对我说 “皇后懿旨,让阿姊坐于下首。这可是莫大的荣誉呀。” “哦……” 我又狠狠的朝鸡大腿咬了一口,才舍得抬头观察我这个长姊。 她身着淡雅,与皇后有天壤之别。 如果说皇后浓艳夺目如牡丹,独孤旃檀则清丽淡雅如玉兰。 但是如果平日赏惯了烈焰牡丹,偶尔一撇素净玉兰,也别有一番滋味。 独孤旃檀身处众人之间,就是这种感觉。 此时她正恬静的坐在位子上,安静的观赏宫娥群舞。 犹如一朵出尘青莲,让人无暇侧目。 “阿姊真漂亮……” 我不由自主的感叹到。 “你也不承多让,只要把你的性子改改。” 独孤具罗推了我一把,笑道 “好啦,别发呆了,好好吃你的东西。” ***************************** 一舞毕,宫娥尽退。我以为会有另外的节目接着上演,可是没想到皇后身边的领头宦官却突然道, “独孤伽罗何在?” 恩? 这是在喊我的名字? 我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会突然叫我…… 没这个道理呀? “独孤伽罗何在?” 领头宦官又问了一声。 见没有人应,有些尴尬。 大殿里也开始窃窃私语,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崔夫人急忙回首观望,独孤旃檀也朝我这边望了过来。 “臭丫头,叫你呢!” 独孤具罗急忙帮我擦净嘴边的油渍,推了我一把。 我反应过来,急忙出席,叩首拜谢, “臣女独孤伽罗在此,叩见皇后娘娘。” “方才唤你,为何不应?” 皇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遥远而冷寂,隐隐透着责备。 “……方才臣女在整理仪容……”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 “臣女怕仪容不整,有损皇后娘娘凤仪……” “既如此,如今仪容可是整理妥当?” 皇后仍然没有让我起来的意思,言语中反倒透着挑衅。 “……妥当了……” 我内心微怒,冷冷的回复。 “大胆!” 那个大宦者双目圆睁,尖声说到 “竟让皇后娘娘等你!还在殿前出言不逊!你可曾知罪?” 什么意思? 这是故意找茬啊? 我心里的火猛地燃气,一时间心里全然是怒气。 你们算老几? 我抬起了头,眼里满是不削与鄙夷。 你们不过是个傀儡,有我爹在,你们胆敢动我? 我心里想着,胆子大了不少。 方才想反驳,却见崔夫人赶忙离席叩首,话语之中透着惧意 “皇后娘娘,小女年幼无知,绝非故意顶撞娘娘,万望皇后恕罪!” 独孤旃檀也立刻起身觐见到 “皇后娘娘,小妹她不懂事,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皇后斜眼瞄了崔夫人和独孤旃檀一眼,嘴角上扬,一副胜利者的样子。 她抬抬手,惫懒的哼了一句 “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崔夫人听罢立刻谢恩,侧过头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甚是看不惯宇文皇后的样子。 她年纪轻轻,看来也是一个被宠坏的主。骄纵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她做皇后,气场倒是挺足。 不过也只有气场够足,内里却是个缺乏内涵的人,处处压别人一头。 我虽然随着崔夫人谢了恩,心里却一点也看不上眼前这个人。 宇文皇后见崔夫人坐定,眼波一转,对崔夫人说 “记得先皇后在时,七小姐曾经向先皇后索要了一支凤头钗。家父当时就曾言七小姐如此喜爱这凤头钗,怕日后是做皇后的。” 崔夫人闻言,浑身一凌,顿时神色紧张,又急忙跪下 “小女绝非此意!只是小孩子心性,喜欢那金光闪闪的东西罢了……皇后娘娘千万别误会……” “呵呵……崔夫人快快请起。” 宇文皇后嘴角噙笑,吩咐左后扶起崔夫人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崔夫人别误会。只是今日正巧有国寺法师在此,不如让法师替七小姐算一卦,看看七小姐命相如何?” “这……” “宣智洪法师。” 宇文皇后不等崔夫人回答,转头对身后的宦者吩咐。 我站在原地,蹙眉盯着宇文皇后。 真不知这皇后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只是隐隐有股预感,她今天是打定主意要找我的麻烦了。 这时,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僧人走了进来,对宇文皇后行了一礼 “贫僧见过皇后娘娘。” “大师来的正好,” 宇文皇后朝智洪使了个眼色,阴阳怪气,总是带着些阴谋之气, “这位就是独孤小姐,大师可否帮独孤小姐占卜凶吉?” “见过智洪法师。” 我对他福了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就是一个普通僧人而已。 这反倒让我更加疑惑,不知道宇文皇后到底想干什么。 智洪也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闭上眼睛,嘴里轻轻的念叨着什么。 随即,他突然双眼一睁,定定的注视着我。须臾,他朝我深深行了一礼 “小姐乃大富大贵之身,日后必定母仪天下。” “……什么……你怎么知道?” 我心里一惊,脱口而出。 宇文皇后闻言也站了起来,震惊之情不言而喻。 她紧紧的盯着智洪,一字一句的问道 “怎么说?” “天地还伺北宸而居,北宸乃天地正位,为天地之母。独孤小姐命司北辰,乃母仪天下之兆。而这北方本有王者之气居于其间,将北宸与天地阻隔。但不久前这股王者之气因有火像而意外终止,终于使得北宸束缚尽结。独孤府位于城南,而南方为小姐命中福地,此乃大福之兆。小姐母仪天下之期指日可待。” 智洪信誓旦旦,讲得四周鸦雀无声。 宇文皇后不置一词,双眼凌厉的盯着我,随即又扫到了崔夫人身上。 众人见状,更是大气不敢出,偷偷的观察着我和皇后。 可就在这时,不知是谁,轻轻的提了一句 “北边?独孤府之北不就是已故的大冢宰的家宅吗?” “对啊……” “难道……” “是诅咒吗……” 众人听罢议论纷纷。 崔夫人终于忍耐不住了,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发抖道, “不……不是的……” 这是谁? 我惊怒。 如此时刻,一句话就可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实。 这个人早不说话晚不说话,偏偏在这个时候开口,这分明是想将我置于死地! 我咬牙切齿的想着,抬眼一瞧。 是站在宇文皇后身旁的华服贵妇,看起来有了些年纪,看她高髻长裙,应该是这宇文皇后的阿娘。 “独孤小姐不久前烧了长安城北的般若寺,妾身本还想着是独孤小姐的任性之举,现今看来,也不晓得是不是有意而为之……” 宇文夫人走上前来,冷笑道。 “阿娘的意思是?” “如果有些人早就知道女儿会母仪天下,为了除这王气,烧掉了般若寺,从而克死了夫君。那夫君该是多可怜啊……” 宇文夫人说着竟留下了眼泪,好像宇文泰真的是被害死的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段是我编的,历史上没有……写这一段的目的主要是想突出当时朝廷之中独孤家的困局。 那个智洪法师那一套说辞是我乱编的,本想去查一查,后来发现虽然认识字,但是看不懂……所以中心思想就是阿罗是当皇后的命就是啦~~~ 虽然是堂堂富二代加官二代,可是依旧没有那么开心啊…… 朝堂之中危机四伏,暗流涌动,一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呢? 第13章 解围 “寺院是我烧的!”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烧寺院不是重点,时间才是重点! 我在宇文泰病重的时候焚烧了寺院,这正好给宇文护提供了一个好借口。 烧寺庙在古人看来本就是大凶之兆,又正好在宇文泰病重时期,如今再加上这个智洪大师一番神鬼谬论,只怕宇文泰之死是与我脱不开关系了。 而一旦认定宇文泰是因我而死,那独孤信也将难辞其咎。 轻的话是教女无方,重的话按一个谋反罪名也是不为过。 因此独孤信才重罚了独孤伽罗,甚至不惜拿女儿的性命去冒险,为的就是救下独孤全族。 可是如今看来,独孤信应该也明白了,就算那时独孤伽罗真的一命呜呼,恐怕也不会真正改变独孤氏的现状。 宇文氏是绝对不会放过独孤氏的,这就是封建政治的现实。 无论是多么无关紧要,无所关联的事,都可以成为别人打击你的武器。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独孤信不告诉我这些,恐怕是不想让我因此而自责。纵然独孤氏在朝堂之上举步维艰,他也仍希望将我完完全全的挡在风雨之外,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少女。 可是,我不能放任宇文氏把这么个屎盆子扣在独孤氏头上! 我虽不是真正的独孤伽罗,但是我在独孤氏受到的关心和照顾全部是真诚的。 是独孤氏给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我不能对此坐视不理。 就算是拼尽全力,我也要保护独孤氏无虞! “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堂堂佛门清修之地,却给前来讨水之人下毒?” 我豁出去了,索性当一个被宠坏的大小姐,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其实我心里清楚,宇文护和宇文皇后早就谋划好了。 如今独孤信在正殿陪伴皇上,根本不可能来救我们。 既然如此,与其支支吾吾,拖延时间,等待着遥不可期的救援,反倒不如想办法自救。 既然你们要当小人,那我何必要当君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就来当一个大大的无赖! 你要诬陷我,那我也往寺院身上抹把泥! 独孤氏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如今再加上般若寺后面的普六茹氏,看看你是动得还是动不得! “给堂堂大冢宰之女下毒,居心何在?” 想通了之后,我索性抛开一切,毫无顾忌的顶了回去。 “七儿,你给我住嘴!” 独孤具罗看我反映异常,不仅不叩求皇后请求宽恕,反倒有要和皇后针锋相对的意思,急忙冲过来封住了我的嘴,拉我一起跪了下来。 “回禀皇后……小妹方才多喝了几杯酒,才会酒后失言。” 独孤具罗朝着我的手背狠狠的掐了一下,留下了两条深深的印记。 她低着头,眉头紧锁,语气冷冽。 “七儿……你给我闭嘴!你还嫌咱们家的麻烦不够多吗?” 独孤具罗回禀皇后之后,又回头在我的耳边咬着牙低声责备了一句,话语中隐隐的按压着怒气。 我内心不服气,赌气的咬着下唇不理她。 而宇文皇后和宇文夫人也没想到我不仅没有被如今的气势吓到,反倒胡搅蛮缠,这打乱了她们的计划。 于是两厢静默,暂时无话,大殿内鸦雀无声,使得气氛更为紧张。 关键时刻,又是宇文夫人开口了 “酒后失言?” 她微微一笑,整理了一下袖口 “俗话不是说‘酒后吐真言’吗?” “只是,这智仙法师为何无缘无故要害独孤小姐呢?” 她凑到宇文皇后耳边,轻缓柔和,但说出的话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在了我们独孤氏身上,更是说到了宇文皇后的心里。 她眼神一亮,一双凤眼阴郁而邪魅的朝我们这边瞟了过来。 “难道说,这真是天意?上天要让独孤小姐入主中宫,母仪天下?” 她瞟了我们许久,猛地一转身,走回自己的凤座,冷哼一声,道 “那本宫明日就回禀圣上,去了这个皇后之位,让与独孤小姐,可好?” “皇后娘娘!” 独孤旃檀闻声也出列跪了下来 “小妹绝非故意冒犯娘娘。小妹从小骄纵,并无母仪天下之资。” 独孤旃檀从容叩首,声音清冷,却异常坚定, “如若小妹有何错处,旃檀愿替小妹承担任何责罚。” “长嫂快快请起。” 皇后听罢,殷切的上前扶起独孤旃檀, “长嫂这么说可就不好了,谁不知道长嫂是长兄心尖尖上的人,妹妹怎么能惩罚你呢?” 看来,这宇文皇后今日是非要把我解决了不可。 而如若我因此获罪,那独孤信可就脱不开关系了。 到时候无论独孤信如何表明心迹,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若宇文护想害他,难道还编不出罪名来? 我低头细想,越想越害怕,浑身冷汗直冒。 不行…… 不行! 我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才能保独孤家无虞? 难道要我…… 死?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从来没有想过死。 我想救独孤家,可是我却从来没想过要拿自己的性命来换。 就算我真的因此而下狱,我想独孤信也不会来救我的。 他虽然关心我,可是他向来现实而果决,他绝不会为了我而牺牲整个独孤氏。 那么拿我的命来换,岂不是不值? 可是…… 我回望旁边的独孤具罗双手紧握,一副视死如归的状态。 崔夫人卧伏在地,泣不成声。 独孤旃檀大义凌然,直挺挺的跪在宇文皇后身前,仍然坚持要替我受罚。 我怎么能,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亲人为我伤心,甚至为我送命呢?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想了,我继承了独孤伽罗的身体,接受了独孤氏上下最真挚的感情,便也有责任为他们作出牺牲。 思及此,我猛地站了起来,独孤具罗拉也拉不住。 “臣独孤颎拜见皇后娘娘。” 正当我要朝着大殿内的红木柱子冲过去的时候,那一阵清丽的及时雨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顿时,殿中众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独孤颎身上。 独孤颎温和淡定,就算在几百条如炬目光的注视下,也丝毫没有显现出任何的惊慌。 他从容的走到我身边,笃定的看了我一眼,让我内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我知道,他一定能挽狂澜于既倒,救我于水火。 “臣方才路过偏殿,看到殿内热闹非常,于是就进来瞧瞧。” 他和缓一笑,如春风细雨,将刚才的紧张之气一扫而光,却略微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宇文皇后显然有些不快,本来已经是铁板钉钉之事,没想到此时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搅了她的好局。 于是乎,她阴冷的说, “独孤郎君难道不知道,外臣不可随意出入这里吗?” “皇后娘娘息怒,” 独孤颎丝毫不以为意,露出淡然一笑,从容的作揖 “臣此番来是为了给皇后娘娘解惑。” “哦?独孤郎君此话何意?” 宇文皇后柳眉一挑,讥讽之情不言而喻。 “根据方才智洪法师所言,独孤小姐的福地在南方。而皇后凤位乃是坐北朝南,这与小姐命中慧根不符。” 独孤颎直起身子,侃侃而谈, “况且这天下并非只有皇后娘娘您一位皇后。如您这般如北宸当空,贵不可言的大魏皇后是皇后,而南方小国梁国皇后也是皇后。独孤小姐命中主南,或是南方某国的皇后也未可知。独孤小姐虽为北宸所主,可却命中主南,这怎会和同为北宸所主,却命中主北的皇后娘娘相比呢?智洪大师,您说是不是?” 众人正凝神静气聆听独孤颎之论,此时见独孤颎询问智洪,于是又纷纷将目光移向了智洪的身上。 智洪见状思考片刻,点了点头,道 “也可如此解释。” 宇文皇后一听,神色骤暗,不由自主的咬住了下嘴唇。 独孤颎一番言论,将她的说法一一推翻。 况且智洪也赞同了独孤熲的说法,她还能如何? “先不论独孤小姐会否成为皇后,就算她真的成了皇后,怕是也无法与皇后娘娘相相比。皇后娘娘日后终会成为天下唯一的皇后。” 独孤颎不紧不慢,一番话说得井井有条,同时又时时不忘吹捧皇后。 这马屁拍的皇后也无话可说。 独孤颎说罢,转过头来对我安慰的一笑,悄悄的拉住了我的手。 宽袍大袖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他手心滚烫,搅得我内心沸腾,也让我看到了希望。 于是乎,我抬头迎上他的视线,暖暖一笑,算是对他的回应,让他也安心。 他见罢点累弹头,拉着我的手又紧了紧。 他回过头,自信一笑,道 “皇后娘娘。今日是元会,天下同庆,如若今日有所处罚,恐会冲了这喜气。而且,也会引起紫极殿内众臣和外国使节的注目,这恐怕会对皇后娘娘的威名有损啊。” 如此,宇文皇后再也无话可说。 独孤颎还真是有两把刷子,这番话虽然说得不痛不痒,可却实实在在戳到了皇后的痛处。 我想宇文皇后和宇文护的计划里,恐怕是想速战速决,选在元会之期,就是为了让独孤信和他的亲信没有时间做出任何反应。 可如今独孤颎一番话,却明晃晃的威胁皇后,如若不放过我,就要通知紫极殿中的皇帝和百官。 如此这般,皇后恐怕也无法轻举妄动了。 她定定的盯着独孤颎,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 而独孤颎也不避讳她的愤怒,面容谦和,自信笃定的迎接着皇后的熊熊怒火。 但眼眸深处却冷得让人不寒而栗,没有丝毫的温度。 可在我看来,却心里暖意纵横。 良久,皇后好像断了的弦,突然间整个人的气势都不复存在了。 她似乎有些疲惫的嘴角一挑,缓缓的张口说, “都起来吧……” 她颓然的缩回了自己的凤座,摆了摆手, “本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到独孤妹妹贵不可言,让法师帮忙算算命罢了……” “呵呵……没事没事。” 宇文夫人见状也迅速的将自己刚才的凌厉气势尽数收回,回归了她一副贵妇人的样子,笑容满面的过去扶起崔夫人 “只要误会解开了不就好了吗?夫人息怒……” 众人见状似乎也都暗暗松了口气,方才大殿之中剑拔弩张的气势瞬间消散,又变回了表面上的和乐。 独孤具罗也松了口气,双手一松,撑地站了起来。 独孤旃檀在随侍的搀扶下回到了位上。 我朝独孤颎使了个颜色,然后对皇后福了福 “回皇后娘娘,臣女刚才酒气上头,想到殿外醒醒酒。” 宇文皇后没说话,摆了摆手,算是应了。 我见罢又行了一礼,转身拍了拍独孤具罗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殿。 独孤颎见状辞了皇后,随我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高熲那番话也是我乱编的,别在意别在意啊~~ 这是阿罗第一次经历朝堂斗争,没有经验,差点要撞柱子。幸好高熲及时出现搭救,要不然肿么手收场啊! 生活从来不易,且行且珍惜。 宇文护绝不会善罢甘休,毕竟是帅帅的太师嘛~ 但是其实这个时候,真正的太师是阿罗的爹爹独孤信。 第14章 告白 步出殿外,一股凉风披头而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刚才的一幕甚是惊险,我还在后怕…… 如果独孤颎没有及时赶到,那么此时我会不会已经命丧黄泉…… 我不敢再想,不愿这一幕又成为梦魇继续纠缠我,于是猛地甩甩头。 突然,我看到了一个硕长的身影,背朝月亮站在不远处,在月光下散着淡淡的银光,犹如神祗。 他的面容隐在阴影里,我看的不真切,可却有种莫名的熟识。 可正当我想上前之时,那个身影却转身离开。 我急忙追上去,却只看到玄色袍角消失在了拐角处。 内心不知为何涌起了一股失落。 “怎么了?”独孤颎从偏殿而出,看到我也走了过来。 “方才这里有一个人……”我有些恍然,默默地盯着那人消失的拐角。 “哦……应该是普六茹郎君。”独孤颎听罢想了想,随即有了答案,拍了拍我的肩膀。 “普六茹……普六茹坚?”我有些意外,没想到竟然是他。 “呵呵……” 独孤颎低头一笑,拉起我的手走下了台阶 “方才我在正殿参加宴席,普六茹郎君将我约出殿外告诉我这里发生的事情,我才能及时赶来的。所以,你应该要好好感谢他,否则也不知道你这小鬼头会做出什么荒唐之事呢。” 独孤颎说着宠溺的拿食指勾了勾我的鼻子,我正听得认真,被他这一举动一惊,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这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的了…… 一定是我看他可爱,平时对他太好了,把他惯成了如今的样子! 可是,普六茹坚…… 没想到他会来救我。 我内心稍显安慰,他既然肯如此帮我,看来他早就将我们之间的纠葛放下了。 想及此处,我不由得露出了欣然一笑。 独孤颎正拉着我往前走,可他的手却突然一紧。 我抬头,看到他深深的看着我,深的让我看不到底,月光清冷的洒在他的身上,让我不禁一寒。 “那个……普六茹郎君怎么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我有些紧张他这个样子,于是赶快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闻言也尴尬一笑,移开视线面向前方 “他借酒劲为名出来散散心,路过偏殿之时恰逢皇后设计陷害,于是立刻回去告知了我。” “他与今日之事牵连过密,不便出面为你开脱,于是才找到我。”他没等我开口,接着往下说,却恰好回答了我心中的疑问。 我们已经在正武殿正前的广场走了好久,因为无法进入后宫,所以最后找了一个避风的回廊处坐了下来。 今日是元日,寒冷刺骨,我刚刚出来的急,没有披外套,如今不由得缩起了脖子。 独孤颎见状脱下了自己的貂裘,披到了我的身上。 我隐隐感到他方才的反常究竟为何,因此我为了消解他心中疑虑而没有推辞,坦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他似是知道我的用意,不禁咧嘴一笑,那少年感的笑意让空气瞬间暖意纵横,也开开心心的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们两人并肩而坐,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月光皎洁。 无论时光如何流转,这月亮竟然没有丝毫变化,与千年之后的分毫不差。 我突然想到了李白的那句诗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最简单的诗句却道尽了人世沧桑…… 我的故乡,我还回得去吗? 这千年的光阴比天人永隔的鸿沟更加难以跨越。 我仍不知道自己究竟如何来到了这里,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回去。 我害怕,害怕失去,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终有一日会如此这般刹那间一无所有。 是这种失去过的痛苦,让我从心底依赖这个新的家庭,我无法也没有能力承担再一次的失去,再一次的一无所有,否则我一定会发疯。 脸颊一阵阵的刺痛…… 原来是一行清泪,冷风吹过,割疼了我的心。 “七儿……”独孤颎见我流泪,瞬时慌了神,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将我的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 “怎么了?” “昭玄……” 我没有挣扎,任他抱着。 他的胸膛并不坚实,是少年的单薄。 可是却着实温暖,我可以听到他强烈的心跳,可以闻到他淡淡的百合香。 他总是有一种能力,可以解救我于悲苦…… 我知道,这辈子我都离不开他了。 他双手又紧了紧,好像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溶于他的骨血。 他的脸颊紧紧地贴着我的额头,我可以感受到他灼热的期盼。 “你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 他沉默了片刻,幽幽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轻柔却坚定,似是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或许你早已不记得了……那年我刚随父亲到长安,因为山东口音,受到同窗的揶揄欺凌……因为出身不高,受到众人的排挤。那时我没有朋友,日日独自一人。我很痛苦,想着这个世上除了父亲,再也没有可以亲近之人,如若一日与父亲分开,我就是孑然一身……” 他轻轻的放开了我,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显得落寞。 我凝望着他,突然觉得他变得很脆弱,这或许是他隐藏在心底深处不为人知的一面。 平日里的他自信且强大,让人信任,值得依靠。 相比面前的他,让我突然心疼起来,不由得拉住了他的手。 他有一瞬的意外,随即反应过来,对着我灿烂一笑, “那日,几个少年将我围了起来,撕掉我的书,拉扯我的衣服,嘴里骂着‘你这样的低贱之人,如何能与我们同窗伴读?’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任由他们大骂,心里却诅咒着这样的人不得好死。我永远记得,那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冲了过来,竟然撞翻了其中一个少年。她挡在我面前,气势汹汹的指着那些少年骂道‘你们谁再打他,本小姐就让你们断胳膊断腿!’” “哈哈!”我听到这里,不由得笑出声来 “我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他扭过头抿着嘴微微的点点头,笑意盈满了眼眶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时你还不到八岁,跟着崔夫人来太学接二郎君回府。我当时就想,怎么会有一个小女郎有那么大的勇气救我这样一个遭人厌弃之人?结果当日晚些时候,父亲就带我去了独孤府拜见独孤将军。独孤将军带我们父子极好,不仅给予父亲官职,并且赐姓独孤。那时你坐在崔夫人怀里,独孤将军说,从今日起,我也是你的兄长,我本以为你会不高兴一个陌生人做你的兄长,结果你却走到我身边问我’你的名字我不会读,你有没有别的名字让我叫啊?’” 他突然停了下来,低头轻笑,好似整个人都沉浸在回忆里。 我呆呆的看着他,他往日的戏虐是他用来掩饰脆弱的工具。 那看似云淡风轻的微笑,却是他内心最深刻的痛。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我的心也突然痛了起来,不由得握紧了双手。 “昭玄……” 过了一会儿,他好似清醒了过来,整理了一下心绪继续说道, “从那日起,我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人敢再随意欺辱我,我好似也成了独孤家的一员,各位郎君都待我很好。而你,却已然成了我心里最特别的一个,你的一举一动,一个微笑一个蹙眉,我都默默的看在眼里。你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有些骄纵跋扈,但我知道,你是一个纯善之人。所以……” 他深深的看着我,虽然背着月光,但我仍然看到感受到那闪亮的瞳眸 “所以,从那时我就决定,我要保护你一辈子……” “……”他突然的告白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这一辈子会对你好,而且只会对你一个人好!” “……昭玄……” 他的样子,是少年人特有的不怕天高的自信。 那副样子,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温柔又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我突然有些不敢面对他的目光,那些都是独孤伽罗与他的回忆,却不是我的。 而我与他的回忆,只有这短短的几个月,如此这般,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抢了独孤伽罗的东西,也愧对独孤熲对我的感情。 他见我的神情,眼神一暗,随即自嘲的笑了笑 “我知道以我的出身,不可能给你如今这般的生活,我也并没有奢求什么。只愿你能理解我的心意……” “……昭玄……不是这样的……” 我见他有些自伤,霎时让我想到了钊桓绝望又愧疚的面容,心里的情绪瞬间复杂。 我不想让他伤心,又不想让他沉溺于这种青涩的感情无法自拔。 于是急忙回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我有些急切,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虽然只有这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但是他对我的好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我很喜欢他对我好,也很享受他对我的保护。 如果他有一天不再这样照顾我,我一定会痛苦万分,或许是我在他的宠溺之中生活的久了,习惯了他对我的好,我不能想象没有他的生活。 他竟是让我渐渐的平复了钊桓对我的伤害,我放下了心防,我发现我全然不会戒备他……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我唯一能明确的是,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昭玄……谢谢你……” 我想了半天,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憋出了这几个字,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他见状好似松了口气,笑了出来,一把把我拉进了他的怀里,发誓到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小子,即使平日里看着那么温柔又成熟,实际上还是个小孩子。 我了然一笑,问道 “那你会离开我么?” “不会……除非你不再需要我……” 他说罢轻轻的在我的额上印下了一吻。 我有点恍惚,依偎在他的怀里。 这个男人,他会是我今后的依靠吗? 他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啊…… 我突然心里有了一股罪恶感…… 可是…… 又有些窃喜…… 这样好的男孩子能对我如此倾心,难道不是老天对我的眷顾吗? 我内心有些迷茫,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做了正确的选择…… 我能感受到的是,我在他的怀里,很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隋书高熲列传里面记载的是:高颎,字昭玄,一名敏,自云渤海蓚人也。父宾,背齐归周,大司马独孤信引为僚佐,赐姓独孤氏。 从这里可以看出,高熲并非出身名门,也不是当时出身武川的新贵。虽然不知道历史上高熲到底有没有因为出身吃过什么亏,但当时是士族社会,出身很重要。因此出身豪门的郑译虽然才华各方面都不如高熲,但是他在社会上的地位应该远高于高熲。而独孤伽罗和杨坚的出身,就是当时的豪门。因此后来又很多人愿意追随杨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雄厚背景。我这么写主要是想说明当时社会上的这种现象。 而这种现象开始改变,平民崛起的标志,是武则天当皇后,长孙无忌倒台。因此武则天荣登后位也有很深远的历史影响。 幼稚又肉麻的独孤熲牌表白奉上,他其实心里还沾沾自喜呢哈哈哈哈~ 因为渣男,因为身份的差距,因为一切的原因,他们能否最终跨越一切的鸿沟和困难? 诶…… 感觉都没有悬念哈哈哈,因为大家都知道,普六茹兄才是正缘啊哈哈哈~ 第15章 定情 啪啪啪啪…… 一串串爆竹声乍然想起,好似一声惊雷划破夜空,也将我两人从旖旎中拖回了现实。 我突然一把推开了他。 不……不对…… 我怎么会被这个比我实际年龄还小五岁的男子迷得神魂颠倒? 小靖你个没道德的,竟然老牛吃嫩草! “怎么啦?” 独孤颎稍显意外,不过很快又回复了之前的神态,又将我挽回怀中,轻拍我的后背,好似对待一个珍宝似的小心翼翼呵护着 “这会儿子反倒害臊了?你放心,等元日之期一过,我就让父亲向独孤将军提亲。” “……等等!” 我一听,又慌忙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 结婚?! 先不说我现在的年龄还不到十四岁,就算是我的实际年龄也远没有到结婚生子的阶段,怎么突然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更何况还是跟一个一千年前的古人? “那个……” 我左思右想,绝不能在现在这个时候就嫁做人妇 “……你……你不觉得,现在结婚,早了那么一点吗?而且你……你如果想娶我的话,你能保证一辈子就娶我一人,绝不纳妾吗?” …… 独孤熲挑起了眉毛…… …… 怎么了?不对吗? 还是…… 诶嘛! 我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这算哪门子拒绝?这分明就已经是一副小媳妇争风吃醋的样子了! 果不其然,独孤颎眉开眼笑,兴奋地一把抱住我 “放心,我这一辈子只有七儿一个人。” “……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突然一沉 “不……我们……不能在一起……” “恩?”独孤颎听罢身子突然一僵,疑惑的看着我 “为什么?” “独孤……不是你的本姓吧……” 我有些不敢看他,我想到这里,心好像被突然一击,整个人忍不住颤抖 “高熲……你是高熲啊……” “对,我是高熲!”他突然扳过我的身子,让我面对他 “我就是高熲。我要娶你!” 我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心比刀割还痛。 在这一瞬间,我多么希望自己不是独孤伽罗,那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不用考虑出身,不用考虑那早已既定的历史,不用背负那沉重的使命,只有我和他。 可是,我是独孤伽罗,这一切都没有办法改变…… “你是高熲……可我是独孤伽罗啊……我们……不能在一起……” 我浑身颤抖,蹙眉强忍着泪,侧过头不敢看他。 他一脸的错愕,不明白我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摇着我的身子,似乎被我搞糊涂了 “七儿……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我摇了摇头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你! 我紧握双拳,挣脱了他的束缚,跑开了几步,咬着牙,痛苦不堪的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我这辈子能嫁的只有一个人……但是那个人不是你……” 他也站了起来,睁大眼睛摇了摇头, “七儿……你怎么……” 我喘着气,为了掩饰心里的慌乱与伤痛,只得对他大吼道, “你不信的话你就去提亲!我等着!” 我心如刀绞,抛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这时,身后传来了那熟悉的清亮声,坚定却绝望。是站在悬崖边,纵身而跃之前仅剩的一丝憧憬, “七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是我知道你跟那些拜高走低的人不一样。我会去提亲,因为我从不相信什么命运。” 我闻言停下了脚步,身后的男子见状,走了过来从我的背后环住了我的腰肢 “无论如何,我也要争上一争。当初是你给了我希望和勇气。我知道,如果我不试一试,那么我就永远没有机会了。就算是逆天而为,也是值得的……你……愿不愿意陪我赌上一赌?” “……” 我闭上了眼睛,他的怀抱温暖,我不舍得离开。 他的话让我好不容易坚定的信念动摇。 赌……拿什么赌? 命吗? 独孤伽罗的丈夫是杨坚,她是独孤皇后啊…… 如果我不跟杨坚结婚,那历史又会如何? 那我还能不能存活在这个世间? 如果不能……那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可是,我不甘心。 我已然如此不幸,我的命运被如此的玩弄,如今却因为这个身份,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咽不下这口气! 无论如何,我也有自己的爱恨! 本来就是老天自作主张把我变成独孤伽罗,为什么我的婚姻也要因此而被摆布? 他说的对! 为什么我不能赌一赌? 纵然最后仍是失败,但至少尝试过,便不会后悔…… “……我不甘心……” 我心里无限挣扎,嘴里不由自主的冒出来了这句话。 身后的独孤熲一听,环在我腰间的双臂突然一紧,他随即扳过了我的身子,让我面对着他 “你不甘心?我何尝甘心?七儿,你不是一个会笃信命运之人,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为什么我们不能赌上一把?就算是失败,我们也可以私奔。只要我们想在一起,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 他两眼发亮,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 我看着他,那么年轻阳光的面容,好似一颗灿然的星辰,即使微弱,依旧是苦难人生中难得的一道星光。 他说的对,为什么我不能赌上一赌? 纵然是历史又如何? 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皆有可能! 想到这里,我拿定了主意, “好……” 他一听,好似得到了这天下最大的好消息,一下子笑了出来,把我拉入他的怀中,紧紧的抱住我,嘴里不住的唤着我的名字 “七儿……七儿……我的七儿……” 我就这样靠在他的怀里,享受这着当下的温暖。 无论未来如何,当下,先让我赖在他的怀里吧…… ***************************** 不知过了多久,独孤熲放开了我 “好了,我们回去吧,逐傩快开始了!”他朝正武殿的方向望去,提醒我。 说完他突然把貂裘从我身上扯下来,披回了自己身上,随即戏谑一笑 “虽然你我如今有了约定,但是毕竟还未出阁,夫君我还是要顾念夫人的名声,不能让这貂裘坏了夫人的名节。所以还望夫人宽宏大量,这一路冻着回去吧。” 他突然回归了之前的样子,一脸欠揍的无辜样子。 他说罢办了个鬼脸,一溜烟跑掉了。 我气的半死,愤恨的一跺脚,也追了上去。 独孤熲你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注定一场空啊……悲催…… 不过独孤熲的话却好似是阿罗一生的坚持一般…… 纵然是以卵击石,也要尽全力一搏…… 直到最后撞得头破血流 第16章 梦碎 本来我以为过了元日就可以有几天自由的时间,趁这个机会好好的游历一下这个一千年前的世界:长安城、骊山、华山、长城、秦始皇陵,还可以去敦煌、四川。 这些如今文明中外的历史古迹千年前的模样的确令人好奇和向往。 可是现实总是很残酷。 我日日随着独孤信和崔夫人参加各种聚会活动,拜访当今大魏中央的各色人物。 这一晃元日就匆匆而过,眼看过了十五一切就又要回到原来的轨迹上了。 这其中我也遇见过几次普六茹坚。 每次都是远远的在人群中看他一眼,找不到机会感谢他。而他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每每看到我就像看到一个普通人,微微颔首了之。 这种忽视让我觉得很受伤,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虽然事实如此,但骨子里的骄傲和好强仍让我心里无法接受。 而独孤颎就更奇怪了。 那日在宫里的情形我依然记忆犹新,他的关怀和承诺犹然在耳,可是人却莫名失踪了。 自从那日从宫中回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听小翠说他也随同独孤宾参加各色的元会活动,没有时间见我。 可是我心里仍然有隐隐的不安,这不是我认识的独孤颎,就算是再忙,他总是应该寻机会见我的。 还有一个让我觉得心有不安的就是我的长姊独孤旃檀。 她独自一人元月初二回门,随后就一直呆在独孤府,拒不见客。 这些日子我总是看到她在花园里抱着一卷诗经发呆,问她话之时也总是缄默,闭口不言。 这期间宇文毓却从来没有登门拜访,甚至没有一个宇文家的人上门询问过独孤旃檀的近况。 这种反常的举动让独孤信和崔夫人很不安。 而独孤旃檀却很淡然,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是一个没有表情的人。 纵然是当晚皇后如此刁难,她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的喜怒,总是淡淡的。 我不知道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会让一个如花的女子失去生气。 只是她淡的好似要与皑皑白雪融于一体,总是给人带来一股颓然,这让我不愿与她呆在一起。 这一日,我坐在湖心亭中,一边时不时的观察坐在湖边的独孤旃檀,抿了口茶 “长姊到底怎么了?这个样子让人担心。” “七姊,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起长姊来了?”独孤陀手里摆弄着围棋子,若有所思的尝试着新学的围棋棋谱。 “你这臭小子,以为会下个围棋就了不起啊?一天到晚只给我看你的鼻孔,一点都不沉稳,哪里像我们独孤家的人?” 我就是看不惯他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忍不住又朝他头上狠狠的敲了一记。 不过独孤陀现在也学聪明了,竟然躲开了我的攻击,撅着小嘴表示抗议 “七姊还是这么不守妇道……如此这般,嫁出去也只能丢我们独孤氏的脸。” 我听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小子总是得理不饶人,非要在嘴皮子上分个高下。 知他如此,我也懒得和他争论,只当我不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罢了。 “这日子过得可真无聊,你和长姊过得惯我可过不惯……” 我泄气的趴在台子上,心里不由得又想起了独孤颎。 如果有他在,他一定能寻思出好多好玩的来逗我开心。 “哼!不行!独孤颎不来找我,那我就去找他玩!” 我心一横,猛地站了起来,一下子带翻了独孤陀的棋盘。 他一脸错愕,眼看着一副大好局势被我一夕倾覆,气不打一出来。 跳起来冲我嚷道 “七姊无聊为何拿我的棋盘撒气!你这副样子难怪大夫人不让昭玄兄长来找你!” 我一听,颇为吃惊,一下子抓住独孤陀的双臂,使劲摇晃 “你说什么?阿娘不让独孤颎来找我?为什么?” 独孤陀被我抓的生疼,不禁哇哇大叫 “为什么?肯定是因为七姊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大夫人决定不让你见人的!当初大夫人还不让下人们告诉七姊……要我说就应该让七姐知道,这样才能让七姐早些除了这些坏毛病!” “为什么?难道是她知道了什么?……” 我根本没听见独孤陀的嘟囔,这消息来的突然,我一时无法理解和接受 “不行……我得去问问她!” 说罢丢下仍然唠唠叨叨的独孤陀,直奔崔夫人的香暖阁而去。 ***************************** “阿娘!” 我不等通报,推门而入,却见独孤信也在。 他们二人似是在探讨什么,崔夫人拿着丝绢擦泪,独孤信负手而立背对着崔夫人不置一词。 我不慎闯入,使得气氛瞬时变得尴尬。 而我的质问也不知如何开口,于是乎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 倒是独孤信见我进来,霎时笑容满面,走过来搂过我的肩,带我坐下来,带着关怀的神情看着我 “你来的正好,爹爹正好有事要跟你说。” “啊?何事?”我刚刚的气势瞬间消散,有些腼腆的看着他。 我心中忐忑,不晓得他说的是何事。 独孤信身手帮我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眼神中透出了一丝丝的颓然,幽幽的说 “爹爹打算送七儿去寺院住一段时间,你娘也同意了。” “啊?”我千算万算也没料到独孤信竟然要把我送到寺庙里去。 “是城北的般若寺,智仙法师已经同意了。”他摸着我的头,眼中分明隐着不忍。 “智仙?……”这个名字如此的熟悉,我蹙眉一想,猛地瞪大了眼睛 “那不是普六茹坚的师傅吗?” 独孤信听罢沉沉一笑,微微颔首 “正是。如今让你去哪里我都不放心,只有这普六茹将军门下的般若寺是最好的安身之地。” “……为什么?” 又是这样没有缘由的去处,我早已厌倦了他们对我三缄其口的态度。 我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物品! 不是他们想如何就如何,我也应当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于是乎我竟然打开了独孤信的手,生气的对着他大吼 “先是不让独孤颎来见我,现在又是莫名其妙的将我送到尼姑庵去!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我是你的女儿,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处置呼来唤去的佣人!” 独孤信见我如此,先是稍显震惊,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别过头蹙眉不语。 崔夫人怕是被我吓到了,停止了哭泣,愣愣的看着我。 我见状拉住独孤信的袍角,使劲的摇 “爹爹,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说呢?我们都是你至亲的人,无论何时都有我们为你分担,你不需要一个人将所有的一切都扛下来!” 独孤信闻言缓缓的回过头,眼神复杂。 他将我抱在怀里,声音微颤 “将你送进寺院只是希望你能好好静一静,想一想你日后应该怎么办。至于独孤颎……” 他顿了顿,吸了口气,缓缓开口 “他元宵过后就会随着其父去荆州上任,近段时间恐怕见不到了。” …… 去荆州…… ……赴任? 我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反应…… “你不用担心爹爹,” 他轻轻的拍拍我的背,哄着我 “只是朝堂之事繁杂,爹爹更要事事操劳,有些劳心伤神罢了。” “爹爹……”我靠在他的肩头,轻轻开口,带着不舍和心痛。 看来独孤颎的提亲是碰了壁,以至于打草惊蛇,不仅元日期间剥夺了他自由出入独孤府的资格,现在竟然被派到了荆州,让我们不得不两地相隔。 就算是想私奔,如今也早已没了机会。 我虽然不想现在就嫁给他,可是我却不想他离开这里。 我瞬间好像失了魂魄,我突然发现我很怕去想象接下来没有他的日子…… 没有他日日陪我练字习武,没有他日日陪我聊天侃地,没有他带我流连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我突然发现这整座长安城都是我们的回忆和快乐…… 而如若他离开,长安城对我来说还意味着什么呢? 嫁人,对于现代的我,或许还言之过早,但对于如今的独孤伽罗,却是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我不喜欢未知的未来,这让人恐惧。 我宁愿跟着独孤熲,或许他日后成不了皇帝,但是他的才华,他的能力都让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日后一定会飞黄腾达,位极人臣。 他可以给我富足闲适的生活。 况且,我最不愿意,最不愿意成为一个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爹爹……我……” 我离开独孤信的怀抱,恳求他 “爹爹为什么不同意呢……” “爹爹……我知道爹爹宠爱我……爹爹从来都能满足我……”我咚的一声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那为什么这一次不行呢?独孤宾本来就是您的家臣,而独孤颎的能力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他答应我一辈子对我好,他就一定能做到。为什么爹爹不愿意答应呢?” 独孤信见状并没有将我扶起,而是站起来背过了身子,沉默不语。 “夫君……”崔夫人想要劝话,可是才开口就被独孤信的眼神挡了回来。 “爹爹!”我跪行到他身边,拉起他的袍角,眼泪瞬间滑落 “我……我愿意嫁给他!求爹爹成全!” “……你!”独孤信一听,猛地转过身子,竟然第一次动怒了 “看来真的是我平日里将你宠坏了!我告诉你,独孤颎他出身寒微,根本不配做我家的女婿,你给我死了这条心!” ……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纵然是最宠爱的女儿,也逃不了政治的束缚,逃不脱欲望的纠缠。 说到底,我也不过是独孤信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是他达到政治目的的手段。 是我太高估了自己,太低估了独孤信? 还是我根本就是错看了一切? “爹爹?” 泪珠瞬间滑落,砸在了我的手背上,我不可置信的抬头,迎上了独孤信一双冰冷的瞳眸 “你竟然……” “你以为独孤颎的那些山盟海誓都是真的吗?你以为你们的感情可以经历多少考验?你想知道真相?那我告诉你,你所谓的感情在我们这样的家庭之中根本如同皓月当空,遥不可及!” 独孤信甩开我的手,我一下子栽倒在地,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你如果想在这个世道上生存下来,就该摒弃这些不必要的累赘!感情可以是锦上添花,却永远不可能是雪中送炭!这就是最残酷的现实!” 他弯下腰,拉起我逼迫我与他对视 “你可知当初我拒绝独孤颎时他作何反应吗?” 他的双手又紧了紧,我觉得他的手指已经刺进了我的骨肉,疼的我想尖叫。 “他说:既如此,那还望将军能给小姐指一门好亲事,到时候昭玄一定登门贺喜!” “不……不可能!”我拼尽全力挣脱独孤信的束缚,双手使劲的捂住耳朵,不停的摇头,用尽一切的手段欺骗自己, “他没有骗我!他怎么可能骗我!是你!是你们骗我!!” 说罢,我头也不回冲出了大门,冲出了独孤府,一路狂奔。 我只想跑,跑得越远越好! 我一直拼命的渴求真相,希望当一个明白人。 可是有的时候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它可以如这世间最厉害的刀子,在你的心口狠狠的刺,直到鲜血直流。 我是如此的无助,如此的懦弱,懦弱到只能用眼泪来当做抚平伤口的良药,无助到希望用眼泪来换回失去的一切。 我拼命的跑,好像路的尽头就是独孤颎珍珠白的身影,温润的笑容,美好的一切。 只要他站在那里,一切伤口都能治愈,一切磨难都能克服。 可是…… 路却那么长,长到我根本看不到尽头,看不到曙光。 我重重的摔倒在地,却感觉不到痛。 亦或许是太痛,已然失去了知觉。 我泪眼婆娑,隐隐的看到了一个人影正向我走来。 是他吗? 是他终于来见我了吗? 我的身子一轻,被一股刚劲之力抱了起来。 我被他紧紧入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之气清幽却深沉,我的头沉沉的靠在他的怀里,心中升起了一股希冀 “是你吗?……” “是我……” 闻言,我内心稍安,我知道独孤信是骗我的。 “太好了……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 说罢,我再也撑不住重如铅石的双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高熲就这么被坑了……昭玄哥哥拜拜~~ 富二代官二代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啊……有太多的欲望和束缚了。 果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容易。 女主的生活就是在这一点一滴之中改变和成长的。 第17章 心死 不知道睡了多久,当我睁开眼之时已然是黑夜。 一盏昏暗的烛灯摇曳着微光,可依然刺眼。窗外的风声很大,不停的拍打着窗门,好似在提醒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这是哪里? 有一个人将我额上的湿巾换下,又换了一副重新贴放在我的额上。 他一身青衣,手指轻柔 “小翠……?”我奋力的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你醒了?”普六茹坚见我醒来,嘴角轻翘,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我认出他来,不免有些吃惊 “这里是哪里?”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拿起放在床头的木碗,缓缓的舀起碗里的黑色液体,轻轻的吹了又吹,递到我的嘴边 “这里是般若寺。” 我也不知怎的,见他如此,竟然没有怀疑,张开嘴喝下了那一口黑水。 真苦呀,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可他竟然没有丝毫反映,又舀了一勺递了过来 “你发了高烧,你昏睡了一天。” “什么?” “发现你的时候,你倒在寺院门口。身上到处都是伤,衣服也被划破了。” 他一边帮我喂药,一边平静的叙述,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见你如此,我就将你安置在了这里,随后通知了你的家人。你阿娘和小郎来看过你,帮你送来了一些生活所需之物。” “什么?!” “之前父亲曾经吩咐过,独孤七小姐要在般若寺安顿一段时日,如今你自己过来,正好省了车马劳顿。” “你说什么?!”我一听,气不打一出来。 看来这回独孤信可真是铁了心要将我送到尼姑庵里来了! 让我在尼姑庵呆着,看那些小尼姑一天到晚读一些不知所云的佛经简直就是要我的命。 更何况…… 如今在这里,就算是独孤颎回来了,他如何才能来见我? 我要一个解释! 就算是一刀两断,我也要明白为什么!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急,就打算起来。 可普六茹坚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竟将我死死的按在了寝席上。 仍如先前一般,他严肃又认真的叮嘱我 “你如今伤势未愈,高烧未退,需要休养,不可轻动。” 他紧紧的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 他的眼神实在锐利,又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我不禁内心一颤,不由自主的变成了缩头乌龟。 我有些惧怕的看着他,身子也没有再做任何挣扎。 他见我如此,眼神渐渐的柔和下来,过来帮我掖了掖背角,轻轻地说 “这里今后就是你的房间,我就住隔壁,如果有事尽可过来找我。” 他说罢吹熄了灯台上的蜡烛,转身走出了房间。 ***************************** “七儿……七儿……” “七儿……” “七儿……” ………… 梦里面一遍一遍都是他的声音。 他唤着我的名字,好似是一句咒语,每念一遍,我的心就暖一分。 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轻,直到最后,消失在黑暗中,一切回归静谧…… 我的心好痛。 为什么,前一秒百般温柔,极尽呵护,后一秒却将我拱手让人,一走了之…… 独孤熲,你好狠的心…… 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一个玩物? 还是一个向父亲谄媚的工具? 我还能信你几分? 我好想大笑,笑自己的愚蠢和无知,为什么我还是这么幼稚? 经历了背叛,惨祸,才至于今日之境地,可却仍不知悔改,仍然去相信一个男人的承诺? 尤其,又是在这样一个愚昧的封建社会? 对于每一个追逐利益的人,感情,女人皆是浮萍。 有用的话会倍加呵护,没用了,甚至会招来祸端之时,便毫不犹豫的抛弃。 独孤信说的没错,感情对于我们这个家庭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 我能看清独孤信与崔夫人的婚姻,独孤旃檀和宇文毓的婚姻,独孤具罗和李眪的婚姻,为什么到了自己,却如此糊涂? 原来我就是一个笑话…… 我直直的盯着头顶的青丝罗帐,久久不能入眠。 我恨他! 我恨死他了! 他欺骗我,愚弄我,把我当白痴,我不能原谅他! 不能! 我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我不甘心! 独孤熲你这个负心汉! 我要让你下地狱! 我环顾四周,好像每一件家具,甚至每一个砖块都是他的脸,都是对我轻蔑的嘲笑。 我不想看到他,我想撕烂他的脸,我想一拳打上去! 于是乎,我没有穿鞋,直接冲了上去,踉踉跄跄,伸手一下子扫掉了几案上所有的茶具。 那些茶具掉在柔软的竹席上,并没有应声而碎。 我愤恨的抓起来,狠狠的摔在地上 “去死!!” 那些瓷器破碎,样貌狰狞,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目的阴冷。 我看着那一地的碎片,不由得哈哈大笑。 再美的东西碎裂之后都是如此的丑陋! “哈哈哈哈……” 这种感觉很是美妙,好像我撕碎了独孤熲的外衣,看到了他最丑陋的内心。 果然旖旎的风光都是假的,我应该相信,人性都是自私和丑陋的! 我内心不由得升起了强烈的破坏欲,这房间里的一切,现在看起来如此的整洁美丽,但是下一秒,它们会变成什么样子的呢? “去死吧……统统去死!!” 我哈哈笑着,一个一个将房间里的所有陈设推翻,杂碎,撕裂。 “哈哈哈哈……” 看着这一地狼藉,我满意的哈哈大笑,感觉内心的愤恨好像找到了发泄口,这一地的破败让我感到快乐,我还想继续砸,把映入眼帘的一切都彻底破坏。 突然,门扉被推开,一个高耸的人影站在门口,风呼啸而过,扬起了他的头发。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是独孤熲。 如果是他,看到我如今的样子,岂不是更让他笑话? 我一阵狼狈,却不知所措,只得站在那里,紧紧的盯着他,用自己最仇视恶毒的眼光仇视着他。 那人在门口环顾了一下四周,弯下身子捡起了脚边的青铜香炉,轻轻的拍了拍。 这时我才看清,原来是普六茹坚,他披着外袍,散着头发,好似才从睡梦中匆忙清醒爬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香炉,放到了几案上。 我心里扬起的希冀突然破灭,这让我更为愤怒。 他一脸的默然,好似并没有因为眼前的场景而震惊或恼怒。 他毫无反应的样子彻底的激怒了我。 原来,我在所有人的眼里,都好似可以被忽略的尘埃,根本无法引起他们任何的兴趣。 普六茹坚继续整理房间,一点一点的捡着地上的碎片。 我越看越恨,冲过去拿起几案上的香炉重新狠狠的砸在了地上,随后抬脚踢翻了几案。 “你过来干什么?舍不得你的东西吗?” 我喘着粗气,指着他大声吼道 “你想要赔偿的话,我可以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我冲到门口,指着外面, “现在,你给我出去!出去!!” 他并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站起身看着我。 我看不出他的喜怒,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他惯有的冷寂孤傲。 只是他的眼神深处藏着一丝异样,这让他整个人好似笼罩在淡淡的悲戚之中。 我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在我身边的,只有他这个冷面之人。 无论我朝他发泄,朝他怒吼,他似乎都不为所动。 他不是我想要的人,我不要他的陪伴,更不要他的同情。 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我见他仍然不言不语,冲到他身边,拉起他的袖子往门口拖 “你出去!你出去!我不要你可怜!你是普六茹府的大公子,你根本不必留在这里看我的笑话!” 我拼命的想将他赶出去,只可惜我的身量和气力都不是他的对手。 无论我怎么拖,他都是巍然不动。 我不知为何,心里越来越委屈。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皆不能如我所愿,就算现在只想一个人呆着也做不到, “你就那么想看我狼狈的样子?是不是看我的笑话你很高兴?” 我愤恨的甩掉他的袖口,眼泪奔流而出 “我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文不值!他们从来没有关心过我!我被父母抛弃,被孤独熲拱手让人!我到底算什么?” 我紧紧的盯着他,歇斯底里的狂吼 “你是不是觉得我如今的样子特别好笑?所以你一定要看个明白?哈哈!你懂什么?你不过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你明白我的心情吗?凭什么,我的未来就要有我的父母决定?难道我就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命由天定……混账!” “七小姐……” 他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沉沉的唤了一声。 “你说……我会被指给谁?” 我没有理他,哈哈大笑 “杨坚……哈哈……说不定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纵然他以后飞黄腾达又能如何?我想要的……其实就那么简单……哈哈……因为我是独孤伽罗……所以我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是吗……哈哈哈哈……” “七小姐……” “杨坚……杨坚……哈哈哈哈……我就是个笑话……你满意了吗?……你可以出去了吗?” 我对着他轻蔑的笑着,我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知道他是否欣赏够了。 他看了我一会儿,皱起了眉头。 我仍在不能自抑的哈哈大笑,他突然走了过来,双手扳过了我的身子,逼着我与他对视 “你如此这般,只会伤害关心你的人,你清醒一点!” “清醒?” 我猛地甩开他的双手,不可置信的笑了笑 “你说的容易!你知道我这几天经历了什么吗?利用!愚弄!背叛!在那些我付出真心所对待的人眼里,我根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你如果什么都不是,那么当初独孤将军就会把你交出去!” 他似乎被我激怒了,又重新扳过了我的身子,死死的抓着我的双臂,掐的我生疼 “而不是像现今这样,甚至亲自登门,请求父亲!” “呵呵……是吗?” 我不屑一顾,轻蔑的看着他隐含怒容的双眸。 “连我都看得出独孤将军良苦用心,你却如此,实在幼稚!” “你!你说什么?” 我一听怒上心头,作势挥拳就要打他。 他倒是反应迅速,一只手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让我动弹不得 “如此胡闹,岂不幼稚?你如若怨恨独孤熲,就应该让自己过得更好,而不是在这里自伤!” “你……” “如若他心里没有你,你就算死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 我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呆愣的看着他。 是呀……如果他心里真的没有我,就算我如何痛苦,他同样无动于衷。 我不由的绝望,我无论如何做,也不能撼动他的内心,甚至无法掀起丝丝涟漪,又如何报复他? “……那……我该怎么办……” “好好活着。”普六茹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隐者一丝似有似无的狠意 “未来某一天,你来决定他的生死。” 我听闻浑身一凌。 他说的镇定,但是透着寒意。 我不由得抬起了头,他眼神中的狠绝在对上我的目光的刹那消失殆尽。 我看到的,仍是那沉静的肃穆,却不知为何带了点点暖意。 “我……决定……生死……” “……独凤堂中的话我仍记忆犹新,你不是懦弱之人。或许……他,并非你的良人。” 他的声音轻轻飘来,似是无意之语,却好似突然敲醒了我 “……” “……是呀……这辈子……我能嫁的人……又不是他……” 我闭上了眼睛,身子好像顿时被抽干了一样,站立不稳,就要跌倒。 普六茹坚顺势扶住了我,对我说道 “时候不早了,今晚你在我房间休息,我睡禅房,房间明日再整理。” 我早没了力气,此时又开始头痛,手扶着太阳穴,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见我答应,一下子将我打横抱起。 我一惊,急忙睁开了眼睛 “你这是干嘛?” “你的脚还能走吗?”他倒是丝毫不介意,面色沉静,没有半丝轻浮,抬脚走出了房门。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自己的脚上满是划伤的口子,刺痛感袭来,再加上头痛欲裂,实在是痛苦不堪。 于是索性放弃了挣扎,靠在了他的怀里。 ***************************** 他的房间与我的房间相仿,只是布置更为素净。 角落里点着檀香,几案上放了不少书。 他将我轻轻的放在了衾席上,然后出门打了盆清水帮我擦洗伤口。 他虽然是个大男人,且出身贵族,但是身上完全没有纨绔子弟的娇惯之气,反倒是生活简朴,在这里事事亲历其为。 如今帮我清洗伤口也甚是仔细,动作轻柔。 他抬起我的脚,轻轻的擦着。 我起初心里有些芥蒂,更何况让一个男子帮我擦脚也有些奇怪。 只是他根本不让我挣脱,拿起绢帕沾了水,轻轻的帮我清理伤口。 伤口碰上清水,不免有些刺痛,我不由得倒吸冷气。 他见状仔细的吹着,动作更为仔细。 “……” 我看着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愧疚。 我稍微冷静下来,心里想着他的话,虽然有些无情和狠戾,但是似乎也不是全无道理。 “我……只是不甘心而已……不想被利用……不想当一个牺牲品……这也有错吗……” 我内心燃起了悲凉之感,眼泪簌簌而落。 他听罢停了手中的工作,却没有看我 “不是你错了,而是这个天下错了。” 他静默了一会儿,淡淡的回应着,重新开始了手头的工作 “你无法改变,只能适应。” “你……” 我心里明白,却仍不愿意承认。 我不能改变这个时代,不能改变这个社会。 只是我心里仍抱有一丝丝的希冀,希望这个来自现代的我,能给这个社会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只是他语气冷静的说出这个现实,就好像把我的脑袋从沙漠之中拔了出来,我甚至连一个做鸵鸟的机会都没有。 “你有你的坚持,我无从置喙。但当它与现实冲突,你能做的只有改变自己。” “我不相信!” 我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我可以妥协,但是绝对不会出让我的底线!” 我恨恨道, “或许你说的对,当我的奢望与现实发生冲突的时候,我可以妥协,但是我有绝对不能触碰的地方,如果连这些也不坚持,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听罢没有再说话,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眸闪烁着,虽然仍是淡淡的,但是与刚才分明有些不同。 “好了。” 他用一个丝绢足袋将我的脚包了起来,然后让我平躺着,帮我盖上被子,用清水拧干的绢帕搭在了我的头上 “早些休息。” “……” 我没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真的很累,很快便有些意识模糊。 而普六茹坚在旁边看着我,似乎一直没走 “阿罗……” “……恩?”我听见他好像在唤我,于是似醒非醒的回了一句。 “你为何会知道……你要嫁给我……” “……恩……” “我不会做纨绔子弟,而且……我会守住你的底线……” “……”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终于华丽丽的出现在女主的面前了,只是女主心思不在他身上啊……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不爽…… 女主的第一次发疯粗线……好担心大家会从此开始不喜欢女主…… 感觉从现在开始,事情越来越大条了…… 男主撩妹功力不太行,太冷了。 就算是抱着女主,也太过正经了吧…… 真难想象,如果不是生在古代,男主肿么找老婆哈哈哈哈啊…… 只能用美男计了…… 第18章 养病 于是乎,我就在这个城北的般若寺住了下来。普六茹坚很照顾我,我的伤好的很快。 但是心思郁结,终日颓然,风寒也好的很慢。 虽然高烧是退了,但是身子乏力,整个人也很没精神。 转眼过了三月,绿草青葱,燕雀也开始筑起了新巢,我才勉强可以日日出来晒晒太阳。 独孤信这回倒像是把我扔在了这里,不仅从来没来看过我,甚至对我不管不顾,好像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更让我伤心的是崔夫人、独孤陀甚至是小翠都没有来看过我。 而他呢……他却真的彻底消失了。 我没想到,那日的旖旎却好像是诀别的序曲,虽然绚烂却意味着一切的终结。 昭玄,你不是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吗? 可是如今你在哪里? 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可知?我现在有多恨你? 翠柳出芽,对我来说却是无限的讽刺。 我在这里的第一段美好的感情,却在万物复苏之时走向了死亡。 ***************************** 这三个月,虽然孤寂落寞,但是给了我充分的时间,让我冷静下来。 独孤熲,他的确让我失望,甚至让我憎恶。 可是,我却仍不死心,或者说,我不甘心。 我想知道为什么,这美好的一切为什么一夕之间就变了模样。 那么绝情之语,他如何说的出口,他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讨好独孤信? 普六茹坚的话语犹然在耳,纵然是恨,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要恨他。 可是我又害怕知道为什么,我怕事实的真相残酷到我无法接受,无法面对。 我的内心很脆弱,我禁不起如此这般一次又一次的摧残。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可眼睛却仍然一眨不眨的盯着大门的方向。 我多么希望他突然出现在门口,就算是一个解释,甚至是在我面前重复那句绝情之语,对我来说也是一种释然。 一件温暖的大衣披在了我的身上,淡淡檀香瞬间包裹了我。 我仍然紧紧的盯着大门的方向,不舍得分得半个眼神给周围的事物。 他淡淡的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责备 “不要在风口呆太久,跟我回去。” “你带我回趟家好么……”我答非所问,眼睛看着大门。 “不行。”他想也没想,不容置疑的答道 “跟我回去。” “为什么不行?” 我心里狠狠的一抽,眼里多了几分痛,发出的声音却轻的好似蝇声,连我自己都听不清。 “他们都不要我了,对吗?你说过,他们关心我。可是,我为什么就是看不见?我看见的,只有背叛……” “……”他站在我的身后,没有说话。 我仍然紧紧的盯着寺院那略微简陋的大门,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抖 “你知道吗?我害怕……我现在谁都不相信,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我的亲生父亲,我的青梅竹马,都义无反顾的抛弃了我……” “不对。” 他见状,走到我面前。 不知为何,每当我提起独孤信,他都会变得易怒,此时的他氤氲的怒气已经如熊熊烈火般在他的瞳眸之中燃烧,他用手抬起我的下颚,逼我与他对视 “永远不要怀疑至亲至爱之人对你的心意,如此这般只会亲者痛,仇者快。懂吗?” 他紧紧的盯着我,眼中波涛汹涌,似是坚定,似是痛心,似是渴求,似是探寻…… 我看不明白,也没心思搞明白。 我努力的想挣脱,却发现他的手劲极大,我竟挣脱不开。 他仍不语,却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我尝试多次发现均无果之后,有些愤恨的说 “普六茹郎君,这里是佛门清净地,您如此这般,似是不妥吧!” 他听罢,眼神突然一暗,随即放开了我 “方才在下多有得罪,忘七小姐恕罪。只是在下所言皆出自肺腑,望小姐多思。” 我没有多言,又把眼光放在了门口。 他见状轻叹了一句,一个人轻轻的离开了。 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的背影似是有些落寞。 ***************************** 在这里住久了,我的心仿佛被这里的静磨平一样,也渐渐少了浮躁,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 这里虽然是寺院,可是其实就只有普六茹坚和智仙两个人。 这个智仙平素喜好云游,这一年多都不知所踪,所以我来之前,只有普六茹坚一个人。 他虽是个贵公子,可难得的是却没有纨绔子弟身上的流腐之气,反倒真如同一个僧人一般,生活朴素,凡事亲力亲为。 他日日晨起修道,每日挑水烧饭,而又要抽出时间照顾我。 他称之为“苦行”,是对自己的磨练。 虽然艰苦,却毫无怨言,这真的让我佩服他。 自我来了之后,寺里来了一些侍卫,守护这里的安全。 我一个也不认识,想必是普六茹坚的父亲派来守护这里的安全。 然而,这些侍卫却从来不帮普六茹坚做任何事,他仍然是亲力亲为。 我的病渐渐养好之后,我也乐于帮他做做事情。 偶尔帮他晒晒衣服,洗洗菜,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他话不多,平素爱读书,而且酷爱佛经。 虽然这里曾经被我烧过一大片,但是幸好火势并没有延及他的书房,他的大部分书籍都保留了下来。 我曾经去过他的房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 但是房间并不凌乱,而是井井有条,不同的书堆之上有不同的标注,每本书都有编号,而且在他的一本册子上记着不同编号书本的名字。 乍看之下还有一点当今图书馆的味道。 他涉猎广泛,除了佛经,这么儒、道、墨、法甚至阴阳、纵横都读过。 根据这些书的数量和新旧程度就能看出他对于百家的不同喜好。 至少他并不像当世的读书人一样崇尚儒学,这或许就是为何他没有对我那些违反伦理道德、蔑视三纲五常的“谬论”嗤之以鼻的原因。 他并没有对我禁止什么,所以他书房我可以随意进入。 于是当我发现他的书房之中竟然有许多游侠杂记之类的册子之后,我就日日拜访他的书房。 经常是他在一边读书,而我窝在另一边的藤椅之上看杂记。 各做各事,却从来都是两厢默然。 我们常常这样一呆就是一天,直到困意来袭。我几次忍不住倒在软榻之上呼呼大睡之时,总是会在朦胧之间看到一个人轻轻的帮我盖上被子…… ***************************** 斗转星移,五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天气逐渐燥热起来,夜晚也逐渐响起了蝉鸣。 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日子,有的时候甚至觉得,就算在这里平静的过一辈子,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一日,普六茹坚一大早就出了门,当我起床之时他早已不见踪影。 我并没有在意,于是按照老样子又跑到了他的书房,抱起书本开始看书。 可是没想到的是,这日直至三更,他也没有回来。 这使得我心里毛毛的,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 难道又出什么事了?我又被丢下了? 我心神不宁,没想到次日寺院的侍卫竟然又被撤掉了一半。 这下我确信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否则怎会无缘无故的撤换侍卫? 然而,普六茹家的管家却来给我报信说一切平安,让我勿慌,一切因由等到普六茹坚回来他自会想我解释。 一切平安? 我才不信呢! 我心里暗啐了一句。 不过至少他说会给我一个解释,这却让我希望自己去探寻的心思少了很多,想着反正他会告诉我的。 于是打发管家回去,决定在再这里等等看。 只是我没想到,我等来等去没等到普六茹坚,却等到了小翠。 五日后,小翠终于来到了般若寺。 小丫头见到我之后竟不顾主仆身份,哭着扑了上来,嘴里不住的嘟囔道 “五个月不见,小姐竟然消瘦了这么多……都是小翠护主不周!”说罢在我面前重重的跪了下来,不住的擦眼泪。 我见到她这个样子,心里没来由的开心,嘴上却又装作不耐烦的样子道 “好了……别哭了!我又没死,你这个样子却好像哭丧一样。” “小姐……?”小翠柔柔泪眼,怯怯的看着我。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我有些紧张,声音微颤。 “小姐。”小翠擦干眼泪,郑重的说 “将军吩咐,让小翠接小姐回府。” “哼!回府?” 我内心不爽,他们真当我是呼来换取的玩偶啊? “本女郎觉得这般若寺真是一块风水宝地,我可不愿意离开这里。” “……小姐,”小翠见状有些无措,连忙跪爬到我身边,小心翼翼的说到 “这回是真的出大事了,所以小姐一定要赶快跟奴婢回去……” “哼!”我见状仍是不理她,虽然内心里知道这些不干小翠的事,但是她毕竟是独孤府的人,让我总是想将气往她身上撒。 “宇文氏废了皇帝,自立称帝了……”小翠唯唯诺诺,一副害怕别人听到一样。 “哼!……”我没反应过来,仍然不理不睬。 …… 宇文氏废立干我什么事…… ……等等…… 我突然意识到小翠话中之意之后,猛地回过神,瞪大眼睛狠狠地盯着小翠 “……什么?你说什么?!” “小……小姐……”小翠被我的反应吓得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的叫我。 “不行!我要回去看看!”我一听心乱如麻,拉起小翠就往外走 “快带我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可以两人相处了~~只是女主认不清现实,不知道旁边的那位仁兄到底是谁! 出事了出事了,大魏这回真的灭国了…… 宇文氏的大周即将上线! 第19章 往事 阔别五月,再次回到长安城,这里并不是如往常一般人声鼎沸,而是萧条的冷清。街上到处都是巡街的戍卫,开张的店铺寥寥可数。 乍看之下像是刚经历过战乱洗劫一般,了无生气。 我们的马车走在街上甚是突兀,于是乎在小翠的指引下,小厮将马车驶入了城区之中的小路,七拐八拐甚至把我这个从不迷路之人都绕晕了。 我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象,心中越来越不是滋味。 我离开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把这座大都会折磨成了如今的模样。 “小翠……”我放下帘子,沉默片刻,转头对着同车的小翠问道 “到底怎么了?” 小翠正襟危坐,双手紧紧的握着放在腿上,仍然急切的看着前方的路。见我问她,急忙回头 “小姐,我们先回府,到时候小翠回禀了夫人再……” “……少给我打马虎眼!”我知晓她又想完成任务了之,于是毫不犹豫打断她,压低声音狠狠责备与她 “现在就告诉我!” 小翠见我神情严肃,知道无法拒绝,于是脸色更为紧张,一滴汗珠从她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的凑近我,压低声音颤巍巍的说 “中……中山公让大臣上书讥讽先帝,使得……使得先帝禅位给了宇……宇文觉……” “什么时候的事?”我听罢神色一凌,蹙眉问道。 “左右不过十天……” “那先帝呢?” “先帝……先帝……”小翠一听,身子猛地一颤,脸色煞白 “先帝他……” “……他怎么了?”我见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猛地抓住小翠的肩膀。 小翠吓得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 “三……三日前……先帝暴亡……先朝皇室也被……被尽数诛杀……” “……死光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短短数月,这个称霸北方一百多年的政权就这么顷刻间灰飞烟灭,不再留一丝痕迹…… 而这座已经历经千年沧桑的长安城又一次见证了残酷而血腥的权利更替。 我突然感觉到了历史的残酷和沧桑。 不轻易之间就可将曾经最显赫的家族毁灭,将曾经辉煌一时的王朝吞噬。 这大魏的皇室就如同过眼云烟,转瞬之间就离我们而去。 而这座长安城,虽然如今萧条,但是我相信很快就会恢复昔年景象,将过往的一切,抹的一干二净…… 无人记得,无人在意…… 物是人非,说的就是如此吧。 幸好此间我一直在般若寺,不曾亲眼见证这血腥残酷的一幕,我不免内心庆幸。 我突然想到宇文皇后,不知她见如今情形还会否如当初那般挺起自己骄傲的胸膛。 “皇后娘娘如今可好?” “皇后娘娘?”小翠有些惊讶我的疑问,眨了眨眼睛“ 先皇后在……先帝……暴薨当日也……悬梁自尽……了……” 竟是如此…… “……呵呵……没想到,她竟然是个烈女子,有这份傲骨。”我幽幽道。 真是讽刺,当日帮着娘家拼命打压我们这些忠心为君的臣子,却是死在了自己昔日的至亲手中,不知道宇文皇后死前会否后悔自己当初的行为。 她性格倔强跋扈,自然不会忍受这窃国之痛。 她的所作所为,倒是让我心里有些佩服这个有些骄纵的大小姐了。 ***************************** 小厮将马车停在了独孤府的偏门,早有崔夫人的贴身丫鬟尘香等在门口。 见我们到了,急急将我迎回了府内。 本来我内心气不过独孤信和崔夫人如此待我,可看到今日情形,不自觉的有些动容。 不由得想着,难道他们将我送到般若寺的原因,就是因为独孤信早有察觉,才将我送到寺庙避开这一切? “七小姐随我去香暖阁吧?夫人想见您。” “好。”我顺从的点点头随着她一同前去香暖阁。 香暖阁一如往昔,下人们仍然忙进忙出,看不到丝毫变化。 我跟随尘香到了崔夫人的厢房,见她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打理着自己的首饰,时不时的摆在头上对镜观摩,甚是仔细。 我见状有些不忍打搅她,轻轻挥手让尘香和小翠退下,缓步走到崔夫人身后。 “阿娘戴这个步摇真好看。”我拿起台子上的一个翡翠质的鎏金步摇,插在了崔夫人的发髻上。 她在镜中看见了我,不觉甜蜜一笑,摸着头上步摇,轻轻的说 “这还是我和你爹爹成亲那日,他亲自给我戴上的……” 崔夫人说罢不觉双颊微红,垂眸一笑,甚是美丽。 如今的她毕竟只有三十出头的年岁,搁在现代正是如花时节。 可她却面露憔悴,看起来不免苍老了许多。 她小心翼翼的取下步摇,转过头拉起我的手,将它郑重的放在了我的手中 “七儿,如今这个步摇就送与你了……” “……啊?”这突如其来的礼物让我有些惊讶,于是慌忙将它还给崔夫人 “这个七儿不能要……这是阿娘与爹爹的定情之物,怎能轻易转送与我呢?” 崔夫人听罢莞尔一笑,拉起我的手走到几案前坐下,又将步摇塞到了我的手中, “这个步摇送与你,是希望你也能如阿娘一般,寻到一个珍惜自己,爱惜自己的如意郎君。” “……啊?”我有些羞燥,不觉地下了头 “阿娘……阿娘怎么突然说这个?” “哈哈……这里只有我们娘俩,有什么好害臊的?”崔夫人见状,宠溺的摸摸我的脑袋 “女大不中留,早晚有一天你是要家人的。真正可以陪伴你一生的,是你的夫君。” “那爹爹是阿娘的如意郎君吗?” “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嫁给了你的爹爹……” “当年,父亲说要将我许配给你爹爹之时,我还百般不乐意。”崔夫人看着我,可是神色却早就飘向了当年,她微微笑着,满满的幸福洋溢在脸上,一点一滴的回忆着 “那时的我如你一般大,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而你爹爹早就是闻名天下的大将军。金戈铁马,骁勇无比,京城的女子都以见到独孤郎一面为傲。而我只是一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小丫头,心里就想着自己要嫁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男人,很是不快。更何况……” 崔夫人顿了顿,神色有些落寞,道 “他已经娶了两个夫人,最早那个夫人,好似与他感情极深。这样的一个男人……我怎么甘心?” “那阿娘没想过拒绝吗?” “我哭过,闹过,甚至还上吊自杀,可都不管用。”崔夫人静静的看着我,她似是在探寻着什么 “我想着无论他样貌多么出众,可却是我从没见过的男子。更何况,虽然崔氏女子出身显贵,但是真正幸福的却寥寥无几。这些男子大多看上的都是清河崔氏这个天下第一显贵的名号,却没有几个是看上这些女子本身的。而我知道,当时独孤信有一个妻子,虽然他已经将其贬为妾室,但我依然知道他同那些男子一样,看上的是我的身份,而不是我这个人……” “可是我没有办法,最后仍是在父母的威逼利诱之下,嫁给了独孤信。结婚当日我把仆妇和下人统统赶了出去,在洞房之中嚎啕大哭。独孤信见我如此,并没有多话,而是将我紧紧的抱在怀中,任我哭闹。我哭了大半夜,他就陪了我大半夜。直到我累的停止了哭泣,他才拿出了这个步摇,轻柔的插在了我的发端,温柔的告诉我,他不是我所害怕的那种男人,他会一辈子对我好的。” “你看这个和田白玉镯”她伸出双手,这双玉镯她一直带着 “这是你出生的时候夫君送我的。他说我们母女俩就像这对玉镯,戴上以后就再也拿不下来了。这些都是他珍视之物,是他的心头至宝。” 崔夫人轻轻地抚摸着我手中的步摇,眼波迷离 “他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或许他娶我之时确是为了我的身份,但婚后十年如一。无论朝堂之上如何风起云涌,他从来不将朝堂之事带回家里来让我担心。他带我游历四方,我们在漠北骑马,在江南摇船,只要他要去的地方,总会带上我……” 作者有话要说:崔氏是养在深闺的小姐,而独孤信却是当时闻名天下的美男子,骁勇善战的大将军。这两个人相差二十岁的爱情着实让我有些好奇~~ 以后有机会还会再提~~ 不过无论如何,独孤信虽然有自己的政治目的,但是我认为他对家人的保护还是很好的。 其实我认为独孤信最厉害的是做媒婆,否则不会一门出三个皇后~~嘻嘻~~ 第20章 指婚 “所以……”崔夫人停了停,一双手轻轻的抚上我的脸颊 “有的时候,父母之命并非是坏事,而自己心上的那个人,也并非是良人……” 我原本听着崔夫人的故事入神,没想到独孤信是这样一个负责人的人,虽然他理智而现实,可却从来不会辜负那个为他付出的人。 可是听着听着却似乎听到了些许的弦外之音, “阿娘,这话从而说起呀?” 崔夫人轻叹了口气,有些于心不忍的说 “你父亲想将你许配给普六茹忠将军的大郎君,普六茹坚。” “什么?!” 我震惊不已,一时没有回过神。 我竟是没有料到,崔夫人与我费了这么多口舌,到头来竟然是因为这样…… 她这一句话,将方才所有的感动都变成了笑话! 我心中暴怒,怒火中烧。 怎么又是这样! 我已经被摆布了这么多次,如今这终身大事仍要如此? “七儿你听我说!”崔夫人见我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拉紧我的手,不让我从中挣脱, “你父亲如此做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不禁错愕 “为我好?!哈哈!为我好的话就应该让我嫁一个我心仪之人,如今这算什么?!他口口声声说对我好,却逼着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阿娘你一心为他,可是他不仅娶过别的女人,还和她们生了那么多孩子!” “……七儿!”崔夫人语气中略带责备,可却又有隐痛,她有些泪眼朦胧,颤巍巍的说 “刚才阿娘的话你没有听明白吗?” “听明白?我当然明白!”我愤恨的甩开了她的手,一掌拍在了几案上,震翻了几案上的茶杯 “让我嫁给普六茹坚不过就是为了拉拢普六茹家!就如同长姊嫁入宇文氏,四姊嫁入李氏是一样的!如今局势严峻,所以爹爹又要用我来拉拢住普六茹氏!阿娘!爹说的没错!在这样的高门大户,永远没有感情,有的只有利益!为了利益,不惜拿自己亲生女儿的幸福做交换!” “够了!” 突然大门啪的一声被撞开,独孤信面容冷峻的站在门口,看着我们两个。 我被吓了一跳,猝然闭口,呆呆的望着门口的独孤信,而崔夫人早已抑制不住眼泪,跌坐在蒲团之上,颤巍巍的说 “对不起……夫君……你如此信任我,将这个任务交给我……而却被我弄成如今这样……我……” 独孤信见状,走到崔夫人身边,将她挽入怀中,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的说 “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见状有些窘迫,可又不愿意妥协认错,于是赌气的别过了头。 “丫头……”独孤信语气疲惫,重重的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 “爹爹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要将我送给普六茹家?”我内心气愤,扭过头不理他。 “你方才说的没错……”独孤信扳过我的身子,郑重其事的说 “让你嫁给普六茹家确有这方面的考虑。” 我有些意外,他怎么承认了呢…… 按照他的脾气,他应该是隐瞒到底才对。 “我知道你一直怨我什么。”他无奈一笑,放开我,坐到崔夫人身旁,抿了口茶 “你一直怨我不愿将事实真相告知与你。” “丫头,如今你已经长大了,是不该瞒着你了……” 他叹了口气,眼眸里有似有似无的挫败…… 可不知为了,却让我心里猛地一沉,竟是不忍再继续顶撞他…… “你说的没错,我不应该再将你当做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孩子了。” 他放下茶杯,坦然的面对我 “既然如此,你也应该要为这个家承担一些责任,就如同你的阿姊一般。” “我……”我心里酸酸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你嫁给普六茹坚,不仅是为了政治联姻。更重要的原因是……”独孤信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他垂下眼帘,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 “更重要的是,如若有朝一日,独孤氏权位不在,普六茹忠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护你周全。” “……爹爹?”我听罢甚是震惊,没想到他想告诉我的,竟然是这个…… 风雨飘摇…… 这个词没来由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不由得心惊肉跳。 “我知道你和独孤颎两情相悦,我也知道独孤颎是个不可多得的旷世奇才。可是……独孤宾与我们家过从甚密,以如今独孤宾的能力,我实在很难放心的将你交给他。” “……爹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着坐立不安,浑身不住的发抖。 “我没想到宇文护会如此的雷厉风行,怕是他早有盘算,让我来不及反应……”独孤信语气低沉,带着难有的无奈和挫败 “如今我等已处于劣势,我实在不忍心让你陪我一道受苦……丫头,你原谅爹爹。爹爹很自私,在你的感情和你的性命之间,爹爹一定会选择让你活命……独孤颎……亦是如此……” “……独孤熲……他?” 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为了我能活着,放弃一切离开吗? 这个笨蛋…… 独孤信拉起崔夫人,步向门口。 “爹爹……” “丫头……你好好想想爹爹方才所言,只望你能为了独孤家,为了自己做一个正确的选择。” 言罢头也不回的拉着崔夫人离开了厢房,只留我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我望着手中的鎏金步摇,五味杂陈,不由得紧紧的将其握于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独孤信要为自己的政治冒险做准备了…… 所以女主必须嫁给普六茹坚。不 过因为独孤信的话,女主心里应该对高熲态度有所转变…… 高熲这个悲催的背黑锅的,总算没有太冤枉……%>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