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每天都想造反》作者:渲色芳华 文案: 皇帝失踪了! 符昭愿一跃成为监国皇后! 大臣和后妃都觉得她要造反! 萧豫重生了! 他醒来成了符昭愿的女婢! 看着他的皇后走上人生巅峰! 规行矩步的皇后突然黑化,变成女婢的皇帝表示我很方。 排雷:男女主双C,文中苏贵妃的孩子不是男主的!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符昭愿,萧豫 ┃ 配角: ┃ 其它:甜文 第1章 宫宇深深,在夜幕中愈发显得庄重森然。 殿内只燃了一星豆灯,烛火昏暗,这殿内的一切便在这半明半昧中愈发显得斑驳陆离。 重重的帷帘之后,女子合着眼静静沉睡,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有人正撩开最后一重纱帘缓缓俯下了身子,深深地凝视着她。 床上的躺着的女子,正是大睿当今的皇后,符昭愿。 靠近了才看的真切,尚在睡梦中符昭愿双眼微微凹陷,脸色还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似乎过得并不好。 所有的事都如她愿了,她怎会过得不好? 萧豫冷嗤,伸出手缓缓靠近女子纤细的脖颈,看上去似乎不需要用什么力气就能将之拧断。 看着自己伸出去的这双手,虽带着习武之人常有的薄茧,但指节纤细灵巧,萧豫愈发恨不得立时掐死面前这个女人。 他适才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在符昭愿的寝宫,而且浑身酸痛就如同被重物碾过。 更可怕的是,他穿着月白的女式中衣,身体凹凸有致,自己分明在一个女人的身体里! 他也顾不得疼痛,起身在殿里寻了面镜子! 虽然殿里的烛光昏暗,但不难看出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是一张熟悉的女人脸。 他堂堂七尺男儿,一国之君,居然在醒来后成了一介妇人,而这个妇人还是符昭愿的贴身侍婢秦无双!这个认知对于萧豫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萧豫第一个想法便是先制住符昭愿问个清楚!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就在萧豫双手快要触及符昭愿时,床上的人似乎梦到了什么可怖的事,难受地嘤咛了一声,倏地睁开了眼睛。 萧豫和秦无双都习武,虽然换了副身体,可反应速度都不慢,不过瞬息萧豫便收回了手。 床前突然多了个人,符昭愿起初也吓了一跳,但看清来人之后,不由得心头大喜,立刻支起身子握住“秦无双”的手,无比激动道:“无双,你醒了!” 符昭愿的手柔软细腻,因着激动有些微微的颤抖。萧豫看她这反应,还称呼他“无双”,不免有些蒙了。 他变成了“秦无双”符昭愿好似完全不知情,甚至都毫无察觉。 难道这一切和符昭愿无关?可是他怎么会成了秦无双?他对自己还是萧豫时最后的印象,就是和桓陵一起在帐中饮酒。 宫中严禁巫蛊之术,前朝还出过“巫蛊之祸”,萧豫向来不信那些鬼神之说,可是现在他也只能用夺舍来解释这个状况,说的通俗一点就是或许他已经死了,还魂到秦无双身上。 这个认知,让萧豫有些头皮发麻。这件事本身就很惊悚,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选择是符昭愿对他动了手脚让他变成了秦无双。 而且他现在这副模样根本没人会相信他是萧豫,即使制住了符昭愿,又能如何?萧豫心中立刻有了主意,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待在符昭愿身边查明原由,再筹划下一步的事。 符昭愿却不知眼前的人早已将她盘算了一遍,见“秦无双”不说话,紧张地问:“你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她松开手,迅速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角,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这就让人去请连城过来。” 萧豫制止她,“不必了。”他语气一如以往带着帝王的威严,但用秦无双的声音说出来,虽然气势仍在,却带着一股子生硬的味道。 这令符昭愿也微微侧目。 萧豫心中警铃大作,想着当初秦无双和符昭愿相处时的语态,忙补了句,“我是说我并无甚大碍,不过都是些皮肉伤。女郎无需这般紧张,只是我眼下有些饿了而已。” 说实话,他也没有什么底气能骗过符昭愿,但没想到符昭愿却好似很快信了他,还一副懊悔的模样道:“是了,你都好久没有好好吃饭了,昏迷的这些日子只能吃些汤汤水水,定然是饿了。” 她说着起身披了件外袍,对门外当值的宫人吩咐道:“去备些吃食来,要清淡一些。”她说着去点亮殿中的烛火,又转身从榻上搬了食案搁在床上,说:“你伤口还没好,辛辣之物不可用,吃清淡些,不留疤才好。” 符昭愿的母亲是王氏嫡女王秀,年幼时随王秀回了洛阳,一直受王家教养,也算是世族贵女出身。往日在萧豫面前也都是知书达理,行规矩步,眼下把食案都搁在了床上,倒是教萧豫有些想不到。 她私底下便是这般没个规矩?果真王家的人个个都是戏精。 萧豫心中冷笑,看着符昭愿又取了衣架上的狐裘斗篷过来给他披上。 房中虽有地龙,但仍毕竟是寒天,他确实穿的单薄了些。 看得出来她对秦无双倒是有几分真心。 不过如今占据秦无双身体的是萧豫,他自然对符昭愿的照顾并没有几分感怀。 两个宫人很快端了膳食进来,低眉顺目的把东西摆好,便利索地退了下去,显然她们早就对于符昭愿这些没规矩的习性习以为常了。 一碗鸡丝粥、一盘炒香芹、一盘山药炒木耳,还有一小碟糕点, 刚刚萧豫说饿不过是转移符昭愿注意力,眼下看到吃食,他反倒是真的觉得饿了。 鸡丝粥软糯香甜,小菜也清爽可口,他虽端着往日的仪态,但也做不到细嚼慢咽,一碗粥很快便见了底。 符昭愿笑望着他,问:“还要么?” 萧豫想着女孩子的食量大抵也这般,怕多要了惹符昭愿怀疑,虽然肚子才五分饱,只好违心道:“不用了,我吃饱了。” 符昭愿倒是显得有几分纳闷,“这便饱了?往常你两碗都能吃。”她脸上露出心疼之色,“定然是大病初愈,胃口还不大好。” 萧豫顿时有些悲愤。他自小到大,可还从未饿过肚子。 符昭愿让宫人进来将案食撤了,又绞了帕子给萧豫擦过脸和手,拉着他说:“今晚你就和我一同睡罢,我眼下高兴,有些睡不着,你同我说说话。” 符昭愿这提议正中萧豫下怀,他眼下也想从她这套点讯息。 不过要与她同床共枕……虽然他现在用的是秦无双的身子,但是到底有些抵触。 萧豫有些僵硬的被符昭愿拉着在床下躺下。 符昭愿看着他直挺挺的模样,皱眉问:“是身上的伤口疼吗?我看看。”说着就要来揭开他的衣衫。 萧豫迅速抓住了符昭愿的手,梗着脖子道:“刚刚只是稍稍碰了一下,无碍的。” 符昭愿这才收回手,轻车熟路扯了被子将两人盖上, 显然大被同眠,这种事她们也惯常做了。和一个婢子……这般没规没矩。 躺在符昭愿身边的萧豫忍着不自在,心中却对自己借着秦无双的身份拿捏住符昭愿更有了些把握。平时看着这主仆二人一个行规矩步,一个冷心冷面,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真好。”符昭愿深吸了口气,微微仰头笑凝着“秦无双”在烛火下清秀的面庞,满足似得喟叹:“无双,你还在。” 萧豫侧头看向符昭愿,她眼中好似月光下粼粼一泓秋水,漾着失而复得的欢喜,仿佛所有情绪都不需要加以掩饰,这是他第一次在符昭愿身上看到少女该有的生气。 他正想说话,却听得她的声音沉了下去,蹙着眉头说:“你们在苍山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为什么你和萧豫还会摔下山崖?如今闹了这一出烂摊子,收拾起来我都觉得头疼。” 符昭愿似是极为想不通,本是询问的话听起来反倒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萧豫却从她这些话里梳理了许多信息,他前往苍山冬狩会出事,符昭愿一早便知,而且还有了安排。不过听符昭愿的语气,她似乎并不想他与秦无双出事,亦或者只是不想秦无双出事。他和秦无双一起摔下山崖,这才导致了他变成了秦无双。 符昭愿果真也脱不了干系!那么这个其中与她暗中谋划的人会是谁? 萧豫扶额痛苦地低吟了一声,难受道:“女郎,我有些事不大记得了,一去想便头疼。” 他这样自然装的,还是符昭愿那句头疼点拨了他。秦无双与符昭愿的关系亲密,以免露出马脚,托了这由头,也好蒙混过关。 符昭愿看他这样子,忙说:“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这件事左右也是我托大了。如今你只管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我自会看着办。” 萧豫好似不放心般地追问:“那皇上他现在是……死了吗?”这句话他问得很是艰难。 符昭愿闻言叹了口气,萧豫心中就是一紧。接着他听得符昭愿说:“昏迷不醒。不过你醒了,说不定他也可以醒过来。如今朝中局势危殆,就算他不醒,我也该好好筹划一番。” 若是现在的萧豫醒过来,那就是秦无双占着自己的身子?萧豫已经不敢想象这个情况,他现在真的有些头疼了,咬着牙道:“皇帝昏迷不醒,那朝里岂不是乱了套?” 符昭愿点点头,“眼下他并不在宫中,王绍想趁机准备用力萧晟为新君。”她不想再提这些伤脑筋的事,“好了,我不该提这些,你别想太多,我能应付的。” 他不在宫中?不,准确来说是他的身体不在宫中?那会在哪? 萧豫被符昭愿说的更是一头雾水,疑窦丛生,结果她却撂挑子不干了。此刻萧豫恨不得掐着符昭愿的脖子让她把话说清楚。 但是他不能。他现在的身份是秦无双…… 萧豫望着头顶的幔帐,只觉得今晚怕是彻夜难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被我折磨的男人他称帝了》求收藏! 淮姜在长安城是响当当的小霸王。 有暴君护着,她说一,没人敢说二。 听说反臣豫章王世子萧兰青被押解进京,她瞬间就来了兴致。 呦呵,这不是当初当众拒绝过她的人么? 为了一雪前耻,她变着法地折磨他。 期间有人同她说:萧兰青日后将会造反成功,问鼎天下。 淮姜完全不以为意:反正我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了!我不怕! 直到有一天萧兰青真的称帝了…… 淮姜:为什么我还没死!我现在该怎么办? 萧兰青:呵呵,当初你抽朕的那几鞭子,现在还有疤呢,需不需要朕宽衣给你看看? 淮姜:要杀就杀,不准耍流氓! 萧兰青:你当初对朕耍的手段可比这流氓。 脾气古怪性格骄纵女主VS隐忍闷骚男主。 排雷:别对女主太抱有希望,这个人是真的喜怒无常,一切随着自己性子来。 ++++++ 基友的文希望支持啊! 古言大甜文,《冲喜以后》他想和离,而我想守寡! 奇幻脑洞文,《不做绿茶就升天》,求问被捉奸在床的我如何攻略男神! 第2章 第二天一早,萧豫顶着沉重的眼皮从床上爬起来,临近天亮他才稍微眯了会。 符昭愿早已经起了,虽然她故意放轻动作,但是萧豫睡觉向来警觉,能感觉出来。 萧豫起身,立刻有宫人进来伺候洗漱更衣。 以前做皇帝的时候身边多是宫人服侍,他倒是没觉得不适。而秦无双毕竟是练武之人,衣饰干净利落,仿男装的式样,萧豫穿着倒也满意。 不过比起这些方便之处,他眼下却遇到了一件十分为难的事——他想如厕。 萧豫自问见惯了阴谋诡计和人心诡谲,就算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但是无论他如何说服自己该坦然面对,临到头来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在西阁来来回回踟蹰了好一阵,在越来越多宫人好奇的目光中,只好把心一横走了进去。 符昭愿携着太医院医女顾连城回来的时候正瞧见宫人们个个神色古怪地往西阁观望,不由问:“发生何事?” 其中一个婢子回道:“回禀娘娘,无双姑姑在里面。” 秦无双是符昭愿的亲信,宫人们都尊她一声姑姑。 符昭愿有些不明所以,往西阁看去,就见“秦无双”面色难看地从西阁出来。 萧豫好不容易硬着头皮解了手,没想出来就撞上符昭愿。在她探究的目光下,他只好压下心头的情绪迎上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波澜道:“女郎。” 符昭愿一脸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萧豫从容自若地胡诌:“不知是不是昏迷的太久,适才走走反倒是有些不适应。” 符昭愿闻言似是松了口气,笑着宽慰道:“你躺了快半月余了,眼下下床定然还有些不适。正好连城过来,让她给你瞧瞧。” 萧豫看见她身后果真站着顾连城。 符昭愿吩咐宫人们去备早膳,这才携了两人入殿。顾连城在后面很快将殿门关上。 “之前你去苍山这些时日,都有人在宫中假扮你,你回来后昏迷不醒,我只说是你习武不慎从檐上摔伤的,也有宫人瞧见。若是有人问,你如是回他就好。”符昭愿一边说,一边走进内殿。 萧豫跟在她身后应了一声,想着符昭愿这人心思倒是细腻。 等三人入了内殿,符昭愿居然当着两人的面褪了身上的狐裘和外袍,将里衣领口往下拉开,坐在软榻上,露出一侧盈白的肩膀和手臂。 萧豫下意识别过脸,却顾连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瓮,揭开盖子,里面居然是一坨鲜红色的肉泥。 萧豫很快认出了这是什么。 顾连城又从怀里取出一管细毫沾了肉泥,轻轻点在符昭愿的臂上,雪肤、朱赤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娘娘静待片刻,一会干了便好。”顾连城收起东西,又和萧豫说,“无双姑姑,你且过来坐,我给你号号脉。” 萧豫在榻上坐下,将手伸给她。 他原还不知道,太医院的女医顾连城居然还是符昭愿的人。 顾连城号了脉还仔细检查了萧豫身上的伤口,只说并无甚大碍,这几日得空多走动走动有助恢复。 符昭愿宽心不少,笑了笑说:“知道了,你回去罢,时间久了也未免惹人怀疑。” 顾连城应诺,很快退了下去。 符昭愿看臂上的朱红已经干了,用手将干涸的血渍抹去,果真在肌肤上还留着一点艳红的痕迹。 萧豫自从昨晚开始,就对符昭愿的行事作风见怪不怪。 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根本从来就没认识过这个女人。以前在他面前的符昭愿好似一张白纸,一眼就能看穿,如今的符昭愿收了伪装,却反而让他捉摸不透。 不过符昭愿对于秦无双完全不设防,这倒是帮了他的忙。萧豫心中有疑问,就直接问了:“女郎,这是要做什么?” 符昭愿将衣襟拉上,理着襟口说:“今夜我要见王珣。就算桓陵提前对萧豫动手,他不见得不能依计阻止。如今萧豫还在他手上,我到底信不过他。” 原来自己的身体在王珣手里!这样还有换回去的可能性。 萧豫暗暗握紧了袖中了拳头。 当初随他同行苍山的一个是符昭愿的表哥、王家长房嫡子王珣,另一个就是与他一起长大、视作手足兄弟的桓陵。 他不是没想过桓陵动手的可能性,但心中到底有那么些侥幸。如今从符昭愿嘴里得到证实,反倒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萧豫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不动声色的说:“大公子一向对女郎极好,他当不会害女郎的。” 符昭愿看了他一眼,拿起外袍往身上套,冷冷道:“他是不会害我,但不一定没对萧豫动过心思。桓陵便是因着苏婉对萧豫起了杀心,有他的前车之鉴还不够吗?人心本就是这世间最复杂的东西。” 苏婉如今是萧豫的皇贵妃。 她原先是定了亲要嫁给萧豫的胞弟萧廷,没想到萧廷却在成婚前两个月暴病而死,苏婉未嫁丧夫,而且还是皇家未过门的媳妇,天底下谁还敢娶? 不过这天底下倒是最不该娶她的人把她娶了,这个人便是萧豫。虽说萧廷和苏婉还未真正成婚,但名头确实有的,兄夺弟妻到底是有悖伦常。 坊间更是把萧廷之死传成了是萧豫一手安排。 只是萧豫没看出来桓陵一直倾心苏婉,萧廷的死给了桓陵希望,却被萧豫捷足先登。苏婉入宫之后,又很快怀孕,桓陵被人鼓动,对萧豫起了杀心也不奇怪。 萧豫也是聪明人,符昭愿不过点了一下,他便也能琢磨出个大概。 被相信的人背叛,这种感觉难以言喻。更何况他和苏婉之间实则就没什么! 萧豫宁可对他下手的人是符昭愿。 可是她却想要救他,为什么?若说他们之间有什么情谊,符昭愿进宫之后,自己从未碰过她,两人相敬如宾都称不上。 他可没自恋到认为符昭愿是出于喜欢他才这么做。 萧豫看着面前的人,他真的看不懂她。 符昭愿把衣服穿好,发现秦无双一直没有搭话,反倒是一脸凝重,心事重重的模样。她知道秦无双是王珣教导出来的,一直很敬重王珣。自己适才说那些话确实有些过了。 符昭愿不由得叹了口气,缓缓道:“该用早膳了,走罢。你放心,我不会与他起争执。” 她说完,不想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兀自往外走。 殿门被打开,冬季初升的旭日散发的橘色光芒将她周身笼罩,晨风微微拂起她鬓边的碎发,萧豫看着符昭愿笼在冬服下依旧显得单薄的身子,出神了好一会才起身跟了上去。 等到了晚间,符昭愿照旧拉着萧豫一同歇息,不过她没有睡觉,拿了一本书对着烛光翻看。 萧豫知道,她一会要去见王珣。今夜当值的两个宫人一看便是符昭愿的心腹,她将其他人屏退唯独留了这两人候在殿外。 萧豫凑过去看,那书上画的都是机巧,还有一些古怪的算符。 符昭愿一个女子怎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他没有说话,在一旁也跟着看。 这东西似乎是符昭愿自己画的,因为他见过她的字迹,并不是多娟秀,反而骨力遒劲,潇洒挺秀。 萧豫看懂了个大概,约莫是一架投射武器,类似于投石车,但较之更为精巧许多。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门外传来两声扣门声。 符昭愿将书放好,披衣而起,她外袍本就没有褪,只在外面披了件斗篷。 萧豫也跟着起身。 符昭愿回头对她说:“你歇着吧,外面冷。” 再过一日就是小寒,外面天寒地冻,已是到了最冷的时候。 萧豫坚持道:“我陪女郎同去。” 跟着她,这样才好知道符昭愿和王珣下一步的打算。 符昭愿却是想歪了,觉着秦无双要跟去八成是怕她与王珣有争执,无奈道:“你想去便去罢。多穿件衣服。” 会面的地点是九华殿的后阁,九华殿归属掖庭,是贬谪后妃的居所。 这里已经荒了许久。 萧豫陪着符昭愿跟着领路的宫人,一路循着僻静的小道来到此处。 符昭愿推门进去,原本萧条的宫室此刻却是烛火通明,迎面扑来是一阵沁人心脾的暗香。符昭愿轻轻地喊了一声:“长兄。” 领路的宫人将门关上,很快退了下去。 一个身穿青色缓袍的年轻男子背对着两人临窗站着,窗扇洞开,他就这般身姿挺拔地站在那处,也不觉得冷。听见动静,王珣过身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温声道:“你来了。” 他手里执着一捧嫩黄的梅花,鲜艳极了,莫怪会有香气。 “你屋外的腊梅开的极好,我特意给你采了些。”说着,王珣将花递过来,“你在府上时,都爱极了的。” 符昭愿接过放在鼻尖细嗅了一下,微微笑道:“长兄有心了。” 萧豫站在符昭愿身后,仔细观察着王珣。与朝堂上的儒雅沉稳不同,他在符昭愿面前太不加掩饰了,符昭愿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他的目光,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符昭愿不是傻子,而且还是聪明人,如何看不出来? 萧豫抿着唇,冷眼看着,心中不由嗤笑。 莫怪符昭愿要说桓陵是前车之鉴。 他正想着,符昭愿却已经把手里的腊梅递到了他面前,萧豫只好接过。只听得符昭愿开口道:“今夜我找你,实则有一事相询。”她语调很平静,但听着却有一种兴师问罪的味道。 萧豫抓着那一把腊梅,开始看好戏,果见王珣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的凝滞。 王珣依旧语气温柔,“你说。” 符昭愿也不和他绕弯子,直言道:“无双已经醒了,不知道如今萧豫情况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排雷:苏贵妃的孩子不是皇帝的。作者指天发誓,萧豫绝对没碰过她。 第3章 王珣看了眼符昭愿身后站着的女子,随即便对符昭愿说:“他昏迷中坠崖,伤势本就比你这婢子重上许多,你放心,一旦他醒了我立刻派人通知你。桓陵身为卫尉,掌宫中守卫,负责宫中巡缴,你要是真的不信我,大可把他接进宫,若是出了事,到时候别央着我救他便好。” 最后一句话,王珣显然是动气了。秦无双醒了,他今早便得到了消息。就算当初秦无双知道他在苍山存了私心,也不会在符昭愿面前说。今日符昭愿要见他,他心里到底是高兴的。 只是没想到见了面符昭愿却连句嘘寒问暖都欠奉,反倒对萧豫如此关切。 如何叫他不恼? 符昭愿见他这就生气了,不免苦笑道:“你这又是说什么胡话,我哪有说要接他入宫。王绍和桓陵四处派人搜查他的下落,我可没傻到送羊入虎口。如今苏婉临产在即,若是生了个皇子尚可,若是生了个女孩,国祚后继无人,我只怕局势更加危殆,所以才有些心急。” 对于符昭愿的解释,王珣不为所动,只是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在乎他。穗穗,我想不通,你为何这般看重他。难道就因为你是他的皇后?” 穗穗是符昭愿的小名。 “就算我不是,我亦会帮他。”符昭愿看着他的眼睛,道:“他曾有恩于我,这次算我偿还他。仅此而已。” 王珣是听符昭愿提起过这件事的,不过在他眼里,那点恩情算什么? 符昭愿说的坦然,王珣知道她没有骗自己,却仍是嗤之以鼻道:“不过是点滴之恩,你却一直记着。” 符昭愿却叹息一声,缓缓说:“其实那时,我想过死的。在符家我是我娘珠胎暗结,嫁过去六个月便生下的野种,但符家人到底畏惧王家势力,明面上不敢说什么。可来到洛阳,我娘满心欢喜地回来,盼着和王绍厮守,却从未在乎过我该是什么处境。我被人指指点点,调侃耻笑。从未有人拿过正常眼光看待我,连她也一样。” 她说的很平静,似乎这些难以启齿的事,都不是发生在她身上。 “我不是没有怯懦过。初到洛阳,柳氏故意带我参加宫宴,我的存在不过是席间众人调笑的谈资。我负气离席,就坐在桂宫那口井边,想着要是跳下去,也一了百了了。萧豫就是在那时出现,不过给了我些吃食和我说几句话,我却觉得高兴。我从未吃过那般好吃的糕点。后来他问我是谁家的姑娘,我并不敢说,我的名声大抵放在哪里都不太好听罢。” 符昭愿越平静,王珣听得却越难受,他终忍不住打断她道:“穗穗,别说了。是我不该怀疑。” 符昭愿却仍旧是笑得出来,提及自己的身世,笑已经成了她最好的伪装,“其实没什么的,都已经过去了。你一直耿耿于怀萧豫,其实我与他从未有过夫妻之实。你若真的在意……” 说着,她竟然当着王珣开始宽衣解带。 王珣一惊,立刻抓住了符昭愿扯开外袍的手,“穗穗,你做什么?” 他的手很烫,符昭愿微微顿了一下,却还是挣脱他的手,连着中衣一同扯开,那一点朱红在臂上夺目异常。 王珣只觉的这一抹红艳烙在他心上,连心头都开始滚烫起来。 符昭愿很快将衣服拢上,“我与他不过是徒有虚名。萧豫如今在你那,但望你护好他。苍山之事如何出的差错我不会再问,我只要你帮我好好对付王绍!我符昭愿对天起誓,待此间事了,此生此世不再踏足洛阳,亦绝不二嫁。” 王珣从不知道她居然还有这样的打算,不由得心头发紧。他忍耐道:“我帮你,不是要让你离开,你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 符昭愿望着他,沉默片刻才说:“王氏家主之位或是别的什么,我都会帮你。唯独这个……你我本是一脉同宗。我一生的悲苦皆因王绍同我娘的孽缘而起,我绝不会让同样的事在我身上发生!堂哥,这承诺已是我能给你的全部。” 她不再喊他长兄,而是堂哥。 因着王绍的关系,王珣知道她向来十分抵触这种事。自己到底是舍不得逼她,否则他有很多办法让符昭愿就范。 他最终叹了口气说:“罢了,随你罢。便是没有你,叔父与我迟早亦是水火不容。” 毕竟王绍还有儿子,怎会真心把家主之位传给他。 符昭愿说:“我让你救萧豫也并非全无私心。王绍一生最重权柄,迟早有一日,我要他尝一尝一无所有,被人耻笑的滋味。原本苍山之行是最好的机会,你救下萧豫,就算他再忌惮王绍,返朝必定留不得他。萧豫看在你救驾的份上,王家尚可保全。” 王珣听她这么说,心生愧疚,毕竟当初答应了符昭愿,若非自己一时犹豫,曾想过借桓陵除去萧豫,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他苦笑,只得道:“是我当时一时大意了。” 他从苍山回来,和符昭愿说的是桓陵提前动手,他只好派人暗中相救,秦无双也参与了。她带着昏迷的萧豫,自然是众矢之的,混乱中两人骑马摔下悬崖。 符昭愿却没有多在意,只说:“事已至此,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如今王绍怕夜长梦多,想尽快拥立萧晟为帝,他朝中党羽颇多,为今之计只有先拿住他。” 王珣质疑这件事的可行性,王绍身处高位,党羽颇多,但想要杀他的人也不少。他比谁都惜命,出入随行的都是高手,便是在府上用饭都有人为其试毒,要拿住这样的人,谈何容易。 他有些担心,“穗穗,没有万全的法子,不可胡来,此事还需另想对策。” 符昭愿说:“我晓得,朝中尚还有谢欢与他抗衡,谢欢是萧豫的亲信,定然不会轻易便同意拥立新帝,我们尚还有时间想法子。你暗中接触一下谢欢,设法取信于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么?” 王珣点头应下。 符昭愿这才打算离开。 王珣倒也没留她,毕竟宫中人多口杂,符昭愿出来已经有一会了,亲自送了两人出门。 符昭愿和萧豫按着原路返回昭阳宫。 萧豫跟在她身后,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方才两个人的对话。 以前他就听过关于符昭愿身世的传闻,但也并没多在意。 没把她放在心上,又怎会在意这些? 只是让萧豫没想到的是大婚前他和符昭愿原来还有一面之缘。 若非她说,他甚至不会想起来。 当年那次宫宴是他母后的生辰,他从军中连夜赶回,还特意带了苏婉最喜欢的糕点,苏婉却和萧廷在一起言笑晏晏。 他到底没有把糕点给苏婉。 路过桂宫之时,却遇见了一个小姑娘,他看她哭的可怜,就拿了糕点哄她。 没想到她居然是符昭愿。 确如王珣所说不过是点滴之恩,况且那盒糕点本就是他不想要的。符昭愿却为了这件事两度帮他。今夜来找王珣,也是为了保全他。 难道符昭愿莫不是真的有那么点喜欢自己? 萧豫想到这里,下意识看向她。 符昭愿解开披风,转过身却见“秦无双”抓着那一把腊梅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目光古怪的看着自己,忍不住问:“无双,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萧豫回过神,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在想王绍疑心颇重,女郎说要擒他,确实不易。我很担心。” 符昭愿安慰他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看着办。”她又看了眼她手里那一把腊梅,只觉得刺目,皱着眉道:“把它扔出去。”王珣的这番心意,她心里到底是抵触的。 萧豫先是一愣,很快便明白了她是说什么,应了一声便往外走。 符昭愿转瞬却又叫住了他,“算了,你找个瓶子插着罢,外面的那两个宫人是王珣的人,被他们看到也不好。” 萧豫只好折回来,在博古架上寻了个玉颈瓶来插。 符昭愿很快脱了衣服躺到床上,望着头顶的幔帐沉默了一会,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苏婉最好给我生个男孩,否则……” 她没有把话说完,萧豫听得却是手下一颤,差点没把那瓶子给摔了,他隐约从符昭愿这句话里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这女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 萧豫因着符昭愿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这一夜又没睡好。结果第二日一大早,就有宫人来报,皇贵妃苏婉要生了。 符昭愿早膳都未用,便领着人匆匆赶过去。 此时,苏婉所居的兰林宫已是忙做一团。宫人们端着热水进出,稳婆在里面耐着性子一遍遍引导,太医院院正明月玄在外面亲自坐镇,指挥着众人。 苏婉身边的人都是萧豫安排的,自然也都是萧豫信得过的,明月玄便是萧豫的亲信。 平日里对符昭愿便不大和善,此时见了她,脸立刻沉了下来。 他冷冷的说:“今天吹得什么风,把皇后娘娘都吹过来了?” 符昭愿笑着回他:“今日贵妃生产,本宫过来为她祈福。” “那可真劳皇后娘娘费心。”明月玄露出了一丝冷笑,“昨日您请人去看诊,太医院少了一只守宫,敢问皇后娘娘,您要守宫做什么?” 符昭愿慢悠悠道:“本宫只是想养一只逗趣罢了,如今皇上不在,这日子过得乏味的紧。不过现在可好了,苏贵妃眼瞧着就要生了,日后这宫中定然热闹许多。只是本宫还是不善养小东西,那只守宫太活脱,不受管束了些,昨晚一不小心被本宫给踩死了。” 她这分明是意有所指。明月玄听罢脸色微变,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符昭愿这般伶牙俐齿,往日的安静无争不过是她的表象。 符昭愿看他这般变脸似得,反倒“噗呲”一笑,叹了口气道:“明太医,你若有这份闲情逸致处处盯着本宫,倒不如好好看着皇贵妃,让她给本宫生个白白胖胖的皇子出来,否则这个皇宫很快就要换主人了。” 她吩咐左右,“你们给本宫在这里守着,若是生了立刻来昭阳宫通传。” 明月玄怒道:“符昭愿,你若敢动皇嗣,皇上日后定然不会放过你。” 符昭愿冷冷看了他一眼,“那也要皇上在才行。”说罢,转身便走。 明月玄额上青筋直冒,上前两步就想要把她拦下,却很快被符昭愿留下的宫人抓住。 这两个宫人都是习武的,他根本再无法往前一步。 符昭愿带着萧豫出了兰林宫的宫门,有感而发道:“没想到这明太医还挺好玩的,一点就炸。我们以后没几天舒服日子过喽。” 老虎不在家,猴子当大王。朕看你倒是挺开心。 萧豫心中腹诽。 第4章 只是他嘴上却担忧道:“如今局势困顿,本该趋利避害,女郎何必来招惹他们?” 苏婉那边都是自己安排的人,萧豫倒也是放心的。但他却想不通为何符昭愿一面想要联合谢欢,一面却又来兰林宫惹事。若是苏婉出事,谢欢不可能置之不理。 “如今我做的便是趋利避害。”符昭愿却不以为意,“我要的便是他们皆视我为毒妇。不做的像一点,如何骗得过王绍。” “难道女郎已有办法制住王绍?那你为何瞒着大公子……”萧豫不大相信,昨夜她分明还对王珣说要另想对策。 符昭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眯起眼睛凑过去低声说:“因为他绝对不会同意。这件事你若敢与他透露,看我如何治你?” 她靠的太近了,萧豫与她对视,只觉得符昭愿那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自己好似有一种魔力,让他下意识想要躲避。他挺直身子与符昭愿拉开距离,道:“昭阳宫他的眼线还少?即便我不说他也能知道你做了什么。” “那我做的事你都看见了,你猜一猜我打算做什么?”符昭愿扬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萧豫愣了,符昭愿这人虚虚实实,自己与她真正算得上相处的时间才多久,如何能猜的透? 符昭愿微微一笑道:“算了,不逗你了。我饿了,去用早膳罢。” 两人遂回了昭阳宫用过早膳。 直到等到傍晚,被符昭愿留在兰林宫的宫人才急急来报,说苏贵妃生了个男婴。 符昭愿此时正捏着毛笔伏在案上对着一副岁寒三友图临摹,这图也不知符昭愿从哪里弄来的,居然出自谢欢之手。 谢欢的画,萧豫自然是认得的,画的落款“仲言”便是谢欢的字。 符昭愿听了宫人回禀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又继续下笔。直到添完最后一朵梅花,她才将笔往旁边一搁,对着画审视了好大一会,颇才皱着眉嫌弃道:“怎么半点不像?” 萧豫见她那些机巧画的有模有样,对于这却是一窍不通的。 画画讲究神形,意存笔先。画尽意在,她这般临摹,莫说画意,便是运笔与用墨的浓淡都分不清楚,若是还能画得好,那别人岂不是都不必学了。 他看着符昭愿那副鬼画符,抿着唇想。 符昭愿却没再纠结她那画,站起身说:“苏婉倒是个争气的,皎月你回去同宝蓝给我把兰林宫看好了,除了惯常在那里伺候的人,任何人都别放进去。” 皎月、宝蓝便是符昭愿留在兰林宫的那两个宫人的名字。 皎月领命立刻退了出去。 符昭愿似乎心情变得很好,欢欢喜喜地用沾着墨迹的手去捡一旁碟子里的蜜饯,转头问萧豫,“你要不要?” 萧豫立刻摇头。 符昭愿捏着那颗蜜饯说,“有时候尝过了甜,便越发吃不得苦。” 她笑的见牙不见脸,萧豫觉得符昭愿八成又开始动什么歪心思。符昭愿却也不嫌弃自己满手墨痕,将蜜饯丢进嘴里,嚼了几下。 很快她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咧着牙齿斯斯的吸气,看上去十分难以忍受,模样说不出地滑稽。 萧豫弯了弯嘴角,转过身亲自倒了杯水给她。 符昭愿接过来就着水将嘴里的蜜饯囫囵吞了,满脸嫌弃道:“你不吃是对的。把我的牙都快甜倒了。还是盐津梅子好吃些。” 她本不爱食这些,平日里只多捡几颗盐津梅子来吃。 萧豫忍着笑道:“这些果脯还是少吃些好。” 符昭愿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再次看向案上谢欢的那张岁寒三友图,若有所思地问:“你说谢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萧豫随口说:“听说他五岁便能属文,诵诗赋,长大之后更是博贯载籍,是个极为聪颖的人。” 谢欢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皮相也好,在京中极有盛誉,符昭愿不是没听说过,不过她极少参加京中氏族之间的聚会,所以在入宫前都没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后来还是在封后大典上,瞥见过他一眼。 谢欢那时已是御史大夫,位列三公,文官里王绍下面便数他最大,只是隔得远她也没怎么看真切。 符昭愿对萧豫的话不置可否,反倒饶有兴致问他:“你这些话都是哪学来的?” 秦无双再如何得宠也不过是符昭愿的随侍,能认得字已算不错,哪还能说出这些话。 萧豫暗骂自己疏忽,随即却面不改色道:“这些话都是听宫里人传的。” 那些情窦初开的宫女惯爱在背后说这些,便是在御前伺候的几个人,萧豫也是见过她们在谢欢面前颇为殷勤的。 符昭愿淡笑道:“希望他真如你所说,足够聪明。”她说着,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转过头仔细打量着萧豫,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隐秘一般地问:“无双,你莫不是也偷偷喜欢谢欢?” 萧豫被她这话噎了一下,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脸都涨红了,“女郎,你可饶了我吧。” 他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 符昭愿看她脸都红到脖子根了,这下更笃定了,痛心疾首道:“完了完了,女大不中留。” 萧豫看她这模样,解释都懒了,索性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苏婉那边,符昭愿虽然派了人过去,但到底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倒是放心不少。这两天他也渐渐习惯了秦无双的身体,这一个晚上萧豫终于睡得踏实了许多。 结果隔日一早符昭愿寅时就起了,没一会昭阳宫便灯火通明,宫人们进进出出伺候着她梳洗打扮。 萧豫也只好跟着起来。 他见她前两日打扮都甚是平常,今日却颇为隆重,凤袍加身,头上鎏金凤钗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连妆容都比往日浓艳了不少,倒有几分一国之母的威严气势。 萧豫的印象里,符昭愿虽则样貌秀丽,却从未这般装点自己。她今天太不正常了。 他正想着,符昭愿却已经从妆台前起身,款步走到他面前,腰间的佩环立刻发出清越的脆响,“无双,你瞧我这般,像不像皇后?” 萧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不说话,倒是有那么点像。” 说起来符昭愿也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天真烂漫的年纪,在长辈眼里恐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真的能唬住谁? 符昭愿却不甚在意,笑了笑说:“你且看着好了。” 这次去兰林宫,符昭愿乘了辇驾。这时候天还没亮,整个皇城显得十分寂静,队伍前面有宫人提着宫灯引路,萧豫撩开幔帐,就着晃动的烛光看向外面影影绰绰的宫墙,只觉得心头莫名紧张。 他现在还不知道符昭愿要去做什么。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兰林宫。 隆冬的晨风凛冽,吹到脸上是刺骨的寒冷。符昭愿下了辇驾,反倒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了一旁的宫人,自己率性走了进去。 兰林宫的宫人往日里仗着苏婉的圣宠,向来看不起她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 今日当值两个婢子见了符昭愿领了这一众人进来,略略见了个礼道:“皇后娘娘,我们娘娘如今还在睡着,您若是要见,稍晚些来罢。” 符昭愿却不理她,朝身后的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宫人略一点头,立刻带了两人将那两个婢子给按住了。 今日她带过来的人都是会武功的,也不全是昭阳宫的人。 萧豫甚至都没想到她进宫也不过一年余,居然在宫里安插了这么多人。 那两个婢子被制住,哪肯乖乖就范,见不能动弹便扯着嗓子大喊来人。 符昭愿冷冷瞧了她们一眼,吩咐道:“把这里给本宫看好了,若是有人要硬闯进来,杀了便是。” 说罢,她领着萧豫推开了兰林宫紧闭的宫门。 殿里还燃着烛火,冷风灌进来吹得一阵烛影摇动,不过很快门又被关上了。 外面闹了这么大动静,要是苏婉还没醒,那才奇怪。 符昭愿撩开珠帘大步跨进内殿的时候,就看见苏婉抱着孩子警惕的缩在床角看着她。 “苏贵妃可安好呀?”符昭愿进了内殿便不再往前,停下脚步开口说道。 苏婉看着她,低哑着声道:“你想做什么?” 她昨日生产后嗓子便沙哑了,眼下还未恢复。 符昭愿道:“本宫想做什么?本宫想要借你怀里的孩子用用。” 苏婉立刻打断她,“不可能。” 符昭愿笑了一下,眼里却无半丝笑意。她一步步走近苏婉,不紧不慢道:“苏婉,听本宫的你和你孩子还能活着,如若不然,你且看看你这孩子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你要知道,王绍联合众臣,欲立萧晟为新帝。你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说完,还摇着头露出几分悲悯之色。 苏婉不是傻子,她自然之道若是萧晟想要称帝,她如今生下的这个孩子便是他最大的绊脚石。她看着符昭愿,再次问道:“你到底想要如何?” 符昭愿也同样看着她,气定神闲道:“本宫欲效仿郑太后立幼帝,临朝听政。” 第5章 她这话简直是大逆不道,同造反无异! 苏婉怒道:“皇上如今生死未卜,你便想效仿郑太后临朝?牝鸡司晨,惟家之索。符昭愿,你想得美!” “本宫是想的挺美的。”符昭愿凑过去,恰见孩子再睡梦中咂咂嘴吧睡得香甜,压低声音笑道:“多可爱的孩子。他今日尚能躺在你怀里安睡,明日指不定便是一具冰冷的死尸。王绍若想要弄死他,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萧豫一出事,王绍便急着拥立新帝,傻子都能瞧出来是谁在背后捣鬼?只有帮本宫一同扳倒王绍,你孩子才能好好活着。懂么?” 苏婉虽然知道她说的多是事实,但符昭愿会想要除掉王绍,她到底是不相信。 她摇摇头,不相信道:“你会抛弃你的氏族,支持我儿子?你以为我这般好骗?” “是我的氏族先抛弃的我。”符昭愿直起身体,愤然道:“萧豫活着,我尚还是皇后,若是萧晟继位,我还是什么?这些都是拜王绍所赐!人都是贪婪的,有些东西得到了便不想放手,我也不过是个俗人。权利是这世间最诱人的东西。”她不再装模作样自称本宫,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都微微泛红,看上去真如一个为权势疯狂的人。 萧豫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想要给符昭愿这演技鼓掌了。 苏婉看着她的模样似乎也有些信了,不过她并不觉得符昭愿能斗得过王绍。她若是答应,亦是拿自己的孩子冒险。她笑了起来,笃定道:“你斗不过王绍的。” 符昭愿摇着头,用一种怜悯却满含嘲弄的目光看着苏婉,说:“不试试怎会知道?苏婉,搏一搏尚还有一线生机,你等着他日萧晟登基,这孩子便是死路一条。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苏婉,你可得为孩子好好想想。” 苏婉低头看着怀里酣然沉睡的孩子,心中疼惜不已,对于符昭愿说的话一时间也陷入了两难之地。 窗外已经开始泛白了,符昭愿有些失了耐性,催促道:“你想好了吗?” 苏婉抱着孩子,断断续续地说:“容我……容我再想想。” 符昭愿却懒得再与她多费唇舌,转头给萧豫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直接动手,把孩子抢过来。 萧豫哪会看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这种时候他只能装作看不懂,一脸茫然地看着符昭愿。 要从苏婉怀里把孩子夺走,他还是难以下手。 符昭愿无声朝他说了个“抢”字,然后又对他使眼色。 这要是再看不懂,那就是故意了。 萧豫犹豫了一下,毕竟他现在可是“秦无双”,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做。 他上前利落的点了苏婉的穴道,把孩子从她怀里抱了出来递到了符昭愿手上。符昭愿接过孩子,对苏婉承诺道:“你放心好了,本宫会照顾好他的。毕竟他也是本宫的宝贝。” 苏婉一动不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眼泪却从眼眶里滚滚而下,那模样说不出的可怜。 符昭愿却完全不为所动,转头奇怪地问萧豫,“她怎么不说话?” 萧豫握紧拳头,脸上却不显分毫,干净利落道:“我点了她的哑穴。” “哦,办得好。”符昭愿称赞了一句,又对苏婉说:“还有,你同桓陵颇有些交情,毕竟都是一同长大的。本宫要你说服他,支持立你的孩子为太子,以后一切听本宫命令行事。本宫想,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愿意屈就屈就的。孩子如今在本宫手上,今日本宫和你说的话,劝你谨言慎行些,可莫要让王绍知道。” 苏婉依旧不言不语。 符昭愿俯下身去在她耳边说:“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也舍不得这孩子死罢。” 等到出了兰林宫,符昭愿吩咐皎月和宝蓝一会解了苏婉的穴道,在兰林宫继续看着,又倾身过去在皎月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同萧豫上了辇驾。 天色已经开始翻鱼肚白,符昭愿就着光亮看着怀里的孩子,好半晌才说了句:“真丑。”却又怕他冻着,将身上的披风围起来,将这小东西圈在里头。 毕竟外面没有地龙。 她适才还夸孩子可爱来着? 毕竟刚生下的孩子,没长开自然是有些丑的。 萧豫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倒也没说什么,只觉得她这人真的是有一种本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过他大概猜出了符昭愿想做什么。 立这个孩子为储,如今他不在朝中,比起萧晟来,起码能得到谢欢的支持,她背后又有王珣,也不能说没有半点胜算。 只是有一点他仍旧想不通。 他皱着眉问:“既然桓陵已为王绍办事,女郎让苏婉去说服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难道单单只有王绍能策反他?”符昭愿微微一笑道:“如今正是苏婉最脆弱的时候,我既然暗示她找桓陵,她此时此刻能想到的人也必定是他。就算她不找,我也会将桓陵送到她面前。是该给桓陵尝一尝蜜饯的时候了。” 萧豫本还想问她蜜饯是什么,可辇驾已经慢慢停了下来。 临华殿已经到了。 临华殿位于长乐宫前殿后,是群臣朝见议事之处。 此时卯时已过,按制文武百官应当已到临华殿开始早朝。就算是如今萧豫不在,早朝一样还是举行的。 符昭愿抱着孩子下了辇驾,缓缓往大殿走去。 她腰间环佩玎珰,寒风拂起她萎地的裙裾,宛如蝶翼。 站在最末的官员先注意到了声响,纷纷朝她看过来,大殿里原本喧哗的吵闹声也渐渐止息,在众人的注视下,符昭愿穿过文武百官,登上九龙宝座。 众臣望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反应。 符昭愿扫视了众人一眼,慢悠悠道:“怎么,诸位大人连本宫都不认识了?”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还是王绍率先行了个礼,道:“皇后娘娘千岁。” 众人方才跟着行礼。 谢欢看王绍脸上那不自然的神情,猜到今日这场面定然他也没预料到,不知道眼前这个符皇后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便也跟着给符昭愿行礼。 等众人都匍匐在殿下了,符昭愿这才慢悠悠道:“众卿平身吧。” 百官纷纷闻言纷纷跪坐而起,都对眼前这状况摸不着头脑。 符昭愿俯视着众人,波澜不惊道:“适才本宫进来,听见有人说,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徐长史,这话可是你说的?” 如今朝中有左右两位丞相,左丞相王绍,右丞相谢欢。 徐远山官拜丞相长史,督率诸吏,辅佐丞相处理各种政务,在谢欢未上位前,一直为王绍效力,是他的心腹, 徐远山被点名,下意识看了上首的王绍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并没什么指示,只得起身出列道:“正是微臣。” 符昭愿微微一笑道:“好,很好。那本宫倒是要问问徐大人,你属意谁来做这一国之君?” 徐远山咽了口口水,将头低下来,完全不敢看符昭愿那张盈满笑意的脸。 他磕磕巴巴道:“微臣……微臣不敢。” “不敢?”符昭愿脸上笑意更甚,语声却沉冷下来,咄咄道:“皇上如今不过失踪半月余,生死未卜,你不想着营救之法,就等不及想换个主子了?这便是你们日日挂在嘴边说的忠心?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养条狗,恐怕都比徐大人要强上许多。徐大人,你说是与不是?” 徐远山是王绍面前的红人,在朝中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哪里被人这般指名道姓骂过连狗都不如。 只是眼下当着百官的面他又发作不得,只得咬牙忍下。 他气的面红耳赤,咬牙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微臣知错。” 符昭愿也不再为难他,不紧不慢道:“既然知错了,本宫便罚你抄地藏经十遍,为皇上祈福。” 徐远山一脸苦相地应诺,忙退了回去。 符昭愿再次看向众人:“还有谁赞同徐大人提议的?站出来与本宫瞧瞧。” 她给了徐远山一个下马威,当着众人杀鸡儆猴,这话一出,哪还有人敢站出来。 大殿之上一时间寂静下来,便是一根针掉到地上,此刻恐怕也清晰可闻。 最终还是王绍缓缓起身,行至殿中,看向符昭愿道:“皇上下落不明,朝务搁置,事关天下百姓民生,徐大人说的也不无道理。” “王丞相的意思,是皇上不在,你们便不能处理政务了?那养着你们这群文武百官,拿来何用?”符昭愿反问道。 王绍不卑不亢道:“娘娘有所不知,朝中大事还需皇上定夺,臣等无权做主。” 符昭愿道:“那自今日起,本宫便暂代圣主之职,垂帘听政,设内阁由两相理政,太尉、御史大夫辅政,改皇上朱批为内阁蓝批,直至皇上归来为止。如若他日皇上真有不测,苏贵妃已诞下皇嗣,江山不至后继无人,日后大可立此子为储。不知两位丞相意下如何?” 简直是越说越荒唐! 王绍太阳穴突突地跳,只觉一股怒气涌上来,只叫他喉头发哽。 谢欢却已然起身,上前立于他身侧,施施然道:“皇后娘娘提议甚好,臣并无异议。”他虽忌惮符昭愿垂帘听政,日后对王家必定有所偏颇,但是到底是立了萧豫的孩子为储,她若是要守住这位置,必定不能让萧晟称帝,还要护好这个孩子。 更何况这还能暂缓燃眉之急,尚还有一线可能等阿豫回来。 大家各退一步,这个买卖,他自觉做也不算太亏。 到底是个聪明人。 符昭愿微微一笑,将目光落在王绍身上,缓缓道:“本宫年纪尚浅,若是真的垂帘听政,于政事上还需两位丞相多加提点。王丞相身为百官之首,又是本宫舅父,本宫还未入宫时便敬仰已久,日后更当奉以为师,虚心求教。不知舅父乐不乐意当本宫这个师傅了?” 符昭愿说这话的意思昭然若揭,就差没说要对王绍言听计从了。 王绍哪里听不出她的意思。符昭愿说这话不过是在同他谈条件,允她垂帘听政,那么他便是她背后真正的掌权者。 在他眼里符昭愿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可以说比他见过任何一个小辈都善经营,在王家时便私下培植势力,后来竟也颇有了些气候。不过她对自己十分顺从,不惹事,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如今看来,那些乖巧不过是表象,她如今不过是亮了亮自己手上的筹码,便叫他和谢欢都不得不考虑她的提议。 只是她想要空手套白狼,未免说的太过轻巧了些。 到底是太年轻,就算他答应,萧晟能答应? 王绍心中冷冷的反驳,面上却恭谨回道:“皇后娘娘谬赞,微臣自然乐意为皇后娘娘答疑解惑。只是国家大事不可儿戏,让微臣回去仔细想想,此事明日再议如何?” 符昭愿早料到这老狐狸不会轻易答应,他要是这么快答应,那萧晟只怕会怀疑她俩不过是唱了个双簧,想要独揽大权,岂不是立时要同他反目? 王绍越忌惮萧晟,她下得饵便会越诱人。 如今她要做的,便是静待时机,让鱼儿放松警惕。 所以她大方地说:“善,此事便如丞相所言明日再议,王丞相大可回去想想清楚。” 王绍立刻行了个礼,道:“谢皇后体恤。”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符昭愿稍稍松了口气,这才觉自己两臂一直维持这抱孩子的姿势,已经变得酸疼不已。这孩子说起来也不过丁点大,但是时间久了也难免吃力。 她不动声色地稍微动了动手臂,只觉得那股酸胀的感觉更甚。她强撑着挤出个笑来道:“本宫还有事,就先走了,众卿若有事商议,便继续罢。” 说着,她走下九龙宝座,款步朝殿外走去,身后是众臣俯首行礼山呼恭送的声音。 只有一直等在殿外的萧豫,才看得见她此刻脸上痛苦的表情。 第6章 等上了辇驾,符昭愿忙将手里的孩子递给萧豫,甩着自己酸麻的手臂,感叹道:“我刚才差点要抱不住。” 萧豫这才明白她出来时神情为什么那么古怪了。 今日符昭愿朝堂上的那番举动,就算是在他眼里也不可谓是不大胆。难怪符昭愿说王珣不会赞同,她现在是真的把自己摆在刀尖上,莫说萧晟欲除了她,就算是王绍,若他还想与萧晟联盟,必定也容不得她。 除非,符昭愿真能说服王绍。如此一来不仅暂缓朝中局势,而且也能争取不少时间。 两人到了昭阳宫,符昭愿先派人去兰林宫请乳娘来给小皇子喂乳,自己则换了轻便些的装扮,才同萧豫用早膳。 刚坐下,皎月从外面快步走进殿来,在符昭愿耳边耳语了几句。 符昭愿微微一笑道:“知道了,待他见过苏婉之后,你且先暗中留住他,把他带到鸿宁殿去,本宫这边得了空,便去会会他。” 皎月颔首,立刻领命去了。 萧豫很快猜到她们说的是谁,忍不住道:“女郎果真好谋划,想必苏贵妃那边已经事成,除了帮你她已无退路。” 符昭愿今日所为,同样是把苏婉的孩子摆在了风口浪尖,与她命运所系。若是她事败,王绍和萧晟岂会放过这个孩子?如今孩子又在她手上,苏婉能做的,只有照着符昭愿的意思办,帮她说服桓陵,听符昭愿吩咐。因为苏婉面前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这计划虽看似冒险,却环环相扣,所有人都在她算计之中,谢欢的退让,苏婉的无奈,甚至连桓陵和王绍,也正一步步走进她摆好的陷阱中。她这人胆大心细,精于算计,这样一想,符昭愿这个人着实聪明得可怕。 “你摔了脑袋,倒比以往聪明许多。”符昭愿将碗筷搁下,挤眉弄眼地打趣道:“日后恐怕还要让你帮我出主意才好。” 萧豫微微笑,“女郎这般聪慧,哪还需得我出主意。甚至连苏贵妃生下小皇子都能算到。”符昭愿这些计划定然早便开始盘算,但是若苏婉生了个女婴,那这计划只怕要前功尽弃。不过萧豫可不相信她没有后招。 哪知道符昭愿闻言扑哧笑了一下,看着他说:“你真当我神机妙算?我不过是——” 她话还没说完,在昭阳宫当值的一个宫人便匆匆进来回禀道:“娘娘,王丞相在殿外求见。” 符昭愿立刻收起了笑容,冷嗤一声道:“来的倒是快。本宫亲自去迎他,”她看了一眼萧豫,叮嘱道:“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乱来。” 萧豫下意识应了一声,符昭愿便起身走了出去。 王绍果真已经在了昭阳宫外,他身边除了王珣还跟着四个护卫,萧豫听他们呼吸浑厚绵长,便知道武功都不弱。 符昭愿迎上去,倒是先给王绍见礼,道:“舅父,您怎来了?” 王绍伸手虚扶了她一把,皮笑肉不笑道:“娘娘如此大礼,微臣可受不起。”却是没有给符昭愿行礼的意思。 符昭愿微微一笑,道:“外面天寒地冻的,舅父还是去屋里说话罢。” 王绍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符昭愿脸上笑意明媚,引他往昭阳宫西偏殿而去。 待几人进了殿,符昭愿吩咐宫人去备茶,王绍却摆手道:“不用了,让你的人退下。” 他指的是跟着一同进来的萧豫。 符昭愿只好道:“无双,你先下去罢。” 萧豫看了眼站在王绍身后形影不离的那四个护卫和王珣,后者立刻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下去。 以王珣对符昭愿的情谊,若王绍对她发难他定然不会袖手旁观,这样一想,萧豫这才走了出去。 殿门很快合上,他并没走远,就站在殿门外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符昭愿费尽心思做这一切,虽有私心,但也一直在为他谋划,他难免会担心她。 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后,里面立刻传来王珣紧张的声音,只是短短地喊了声“叔父”。 随后是王绍带着怒意的质问:“你可知,我今日何为打你?” 萧豫就算没看见,也知道符昭愿是被王绍打了。他紧紧握住拳头,才止住自己想要推开门的冲动。 若是换做秦无双在,此刻恐怕已经冲进去了,莫怪符昭愿方才要叮嘱他不要乱来。 殿内,符昭愿结结实实挨了王绍一巴掌,嘴角很快沁出血来。 可见王绍下手之重。 她没有伸手去揩唇角的血,反而给王绍跪下认错道:“昭愿知错,不该把心思打到舅父身上。昭愿愿受责罚。” 王绍眯起眼,居高临下看着她,似是很满意她的答案,不紧不慢道:“你心思倒是一直灵巧。你几个兄弟姊妹里,若要说城府,谁也比不过你。只可惜,这么些年,你总学不会认命。” “认命?”符昭愿抬头直视着王绍,辩驳道:“等着萧晟登基,看在您的面子上让我活命,我还需要感激涕零,这就是认命,是么?父亲!” 王绍一拍桌案,怒喝道:“闭嘴!谁是你父亲?” “是呀,我从来就没有父亲!”符昭愿低低笑了起来,“可是我不甘心!凭什么!我永远是被丢弃的那一个?我想要的,不过是您能够像对王珍那般待我,我一直都听您的话不敢有半点违背,在您面前努力表现自己,可是又得到了什么?萧豫扶持谢欢,想要让他制衡您的时候,您便设法除了他。可是萧晟若是登上这个皇位,便能任您摆布了?他手握重兵,您觉得他会比萧豫更听话?” 符昭愿说的王珍,是王绍嫡女,符昭愿同父异母的妹妹,堂堂正正的丞相千金。 王绍没有接话,因为曾经他确实也两难过。不对萧豫动手,他的权利被一点点架空,他忍不得!对萧豫动手,他又需找个足以强大的人,帮他一同对付萧豫。而这个人除了萧晟,别无他人。 所以他和萧晟很快便达成了共识。 如今符昭愿这话,恰恰扼住了他的痛处,教他无法辩驳。 符昭愿缓缓起身,上前两步走到王绍面前,笑得如沐春风,继续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您有多忌惮萧晟,他就有多防着您。狡兔死,走狗烹,前车之鉴,还少么?舅父!” 符昭愿的话在王绍听来句句诛心,他终于忍不住道:“所以,你想到了立幼帝,以为这样我便会答应让你垂帘听政?” “我不过是在最合适的时候,提出最合理的建议。”符昭愿一瞬不瞬的看着王绍,似是要让他知道自己的诚挚,唇角微扬不紧不慢道:“说没有私心,只怕您也不会信。您便当做这是一笔买卖,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比起萧晟,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您何惧之有?” 若是没有萧晟,面对这样的建议,王绍不是不心动。只是萧晟手握重兵,他此刻反水,他日萧晟若兵临城下,王家必定首当其冲。 王绍皱着眉道:“朝堂之事,你想的太过简单。” 符昭愿言笑晏晏,那一双晶亮的眸子仿佛能洞悉任性一般。她不以为意道:“不过是幽州三十万兵马,便叫您怕成这般?若是萧晟起兵造反,我们大可联合谢欢共同抗之。况且今日我还有一宝献与舅父,我保证,莫说三十万,便是六十万大军,照样叫萧晟束手就擒。” 王绍听到此处,不免来了兴趣,问道:“是何物,呈上来与我看看?” 符昭愿微微一笑,说:“此物威力甚大,我自当不能放在宫里。等舅父出宫,我便让人带舅父去看看。您看了之后再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我今日的提议,明日在朝堂之上当众给我答复。” 王绍被她吊足了胃口,又见她如此信誓旦旦,便愈发好奇那宝物到底是何物。他遂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便去瞧瞧。” 符昭愿送他出门,从袖中那处一张信笺递与王珣,道:“按照信上所书地点,里面会有人带你们过去。” 王珣接过信笺,微微颔首,这才与王绍一同走了。 待他们出了昭阳宫,符昭愿收回目光,抚过被网上打的那侧面颊,忍不住丝丝抽气,心中早就将王绍骂了个遍。 萧豫一直候在外面,见她捂着脸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本想上前查看她的伤势的脚步不由顿了顿。 谁能想到这人适才还在里面与王绍游刃有余地周旋。 符昭愿见了他,立刻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十分委屈地说:“无双,王绍那老不死的打我。” 第7章 萧豫没应声,将她的手拉开,只见符昭愿脸颊红肿,嘴角的血迹已经干了。他吩咐宫人去备了水和膏药过来,这才拉着符昭愿进了昭阳宫正殿。 符昭愿看“秦无双”并没有心疼自己,反倒一脸阴沉,她跟在后面半句话也不敢说。等在昭阳宫软榻上坐下,她勉强挤出个笑来,讨好般地说:“无双,我保证,我以后一定注意些不让自己受伤。你别生气。” 秦无双向来是个十分护短的人。现在符昭愿被王绍打了,照着秦无双一贯的作风,不仅要给王绍记上一笔,还要对符昭愿进行批评式的教育。 所以符昭愿刚才见到她立刻示弱以博同情。以往都是非常管用的,只是这次好似不大好使。 “秦无双”仍旧没有理她。 符昭愿只好乖乖闭上嘴巴。 宫人很快将水和膏药送了上来,萧豫亲自拧了湿帕子给符昭愿擦去嘴角的血迹。他不是秦无双,不高兴自然不是符昭愿想的那个原因。 他不高兴的是要一个女子替自己背负这一切,自己却好似半点忙都帮不上,这种无力感更教他难受。 看着面前痛的龇牙咧嘴却还对自己笑得一脸讨好的人,萧豫原本轻缓的动作猛地加大了力道。 她笑得真的丑。 他完全不想看。 果见符昭愿疼得眼圈都泛红了,往后缩着头,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萧豫对上她的目光,心微微颤了一下,突然又有些后悔了。 他叹了口气,皱着眉有些无力道:“过来,我轻点。” 符昭愿心想,这次秦无双真的生气了,她平时只多嘴上骂自己几句,这次都动手了。 她小心翼翼地说:“无双,我不会让自己白白挨打,你相信我。等制住王绍,朝局稳定,我就带你出宫逍遥快活,不再管这些破事了。” 她虽然这么说,可是脸完全没有凑过来的意思。 萧豫看符昭愿这副警惕的模样真有些哭笑不得,终于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语气轻柔下来道:“知道了。” 符昭愿这才挪着身子过来。 萧豫这次动作果真轻缓了许多,将血迹擦干,转身又去拿膏药。 符昭愿看着那黑褐色的膏药,瞪大了眼睛,又是摆手又是摇头道:“不不不不不,我一会还要出去见人呐。” 她指的是桓陵。 萧豫把住她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头,无所谓道:“你涂不涂,在他眼里左右也没区别。” 符昭愿垂死挣扎,“那也不成,好歹是去见男人。”她扯着萧豫的衣袖,央求他:“无双,你最好了。” 萧豫当皇帝时听的最多的便是逢迎拍马的话,符昭愿这马屁委实是太没诚意了些。他完全不为所动,有意逗她,“那一会肿成猪头,岂不是更可笑?” 符昭愿力争道:“那起码是个白白胖胖的猪头。” 萧豫笑了笑,松开手道:“那就回来再涂罢。” 符昭愿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说:“好,到时候你涂多少都没关系,无双,你真好。” 这一次萧豫理都没理她。 鸿宁殿乃是皇帝在桂宫的居所,符昭愿在这里见桓陵,可以说极不合规矩。 不过眼下萧豫不在,桂宫这边除了宫人们每天洒扫之后,便没有什么人过来,显得极为安静。 符昭愿领着萧豫进去,桓陵早就在这里候着了。 看见符昭愿,他微微一笑道:“不知皇后娘娘找微臣来此,所为何事?” 符昭愿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反而左右看了看,伸手抚上软榻上雕着旭日腾龙的扶手,感叹道:“这是萧豫的住所,他倒是挺会享受的。不过,本宫也想试试坐在这上面是什么感觉。” 说着,她真坐上了那张软榻。 符昭愿分明是话里有话。 桓陵怎会不知道符昭愿打得什么主意,她在朝堂上提出要垂帘听政,又让苏婉来说服他,左右不过是为了这个位置。 他看着符昭愿说:“谢欢已经答应了你,你若能说服王丞相,便能坐上这个位置。我帮不帮你做事,又有何区别?” 符昭愿却摇了摇头,微微笑着说:“桓大人,本宫要的是真真实实的东西,不是谁的傀儡。你既然能帮王绍除去萧豫,不如也帮帮本宫,扳倒王绍。” 桓陵面色微变,沉声道:“皇后娘娘在说什么,微臣听不懂。” 符昭愿站起身,走向他,不紧不慢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桓大人,你说这件事,若是被苏贵妃知晓,她会如何看你?” 桓陵立时伸手掐住符昭愿的脖颈,咬牙道:“你敢!” 萧豫见状,拔出束发的玉簪迅速抵上桓陵的脖颈。若可以,他此刻也想掐上桓陵的脖颈,只是他知道符昭愿在桓陵身上费尽心机设局,留着他必定还有用。 符昭愿却示意萧豫收手,还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从容不迫地看着桓陵,“你可想清楚了,桓大人。本宫既然同你说了,就不怕你出手。这话,可不一定要从本宫嘴里说给苏贵妃听。你真的以为谢欢、苏婉心中对你没有半点疑心?本宫这是给你机会,让你洗脱嫌疑,你做与不做,都看你自己。” 桓陵捏着符昭愿脖颈的手颤了颤,仍旧没有松开,力道却轻了不少。 符昭愿说的不错,谢欢和苏婉虽然没有真正怀疑过他,但是到底心中多少都有疑虑。所以这段时间他也尽量少和王绍接触,以免惹来怀疑。 符昭愿好整以暇地继续说:“与王绍共事,他日他除去谢欢一党,你却能平步青云,苏婉便是再傻,也瞧得出其中的猫腻吧?你看她还能如今日这般被你抱在怀里?” 桓陵衣襟上尚有湿痕,显然有人抱着他哭过。这宫中除了苏婉还有谁? 桓陵极力克制自己想要掐死符昭愿的冲动,只恨她却能洞窥他的心思,叫他束手无策。 今日苏婉在他面前哭的不能自已,他忍不住便抱了她。苏婉在他怀里求自己救救她的孩子,桓陵从未见过苏婉如此伤心娇弱,怎教他不心疼?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过来,自己亦不过是一颗任人摆弄的棋子,而符昭愿才是博弈之人。 桓陵最终颓然的松开手,深吸了口气道:“你是怕说服不了王绍,而想要直接除去他?” 符昭愿却摇摇头,笃定道:“他会同意的,你只需要听本宫安排即可,日后本宫自有办法擒住他。待你帮忙除了王绍,谢欢和苏婉他们自然不会再怀疑你。而且你做这一切,任由本宫摆布,在苏婉眼里,可都是为了她。皇上不在,此后,你就是她心中唯一的依靠,便如今日这般。” 她说着突然倾身过去,攀上桓陵的肩膀,踮起脚将脸贴过去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道:“眼下,不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候么?” 桓陵立刻推开了符昭愿,脸上露出几分嫌恶的神色,“皇后娘娘请自重。” 符昭愿却没有生气,反倒嗤嗤笑道:“被厌恶的人抱着便是这个感觉。而两情相悦,想来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罢。你不是已经尝过滋味了么?桓大人,你是聪明人,当知道该如何选。” 桓陵还有的选么? 萧豫站在一旁看着,这才明白符昭愿当时说的那句有时候尝过了甜,便越发吃不得苦的意思。 她这等的心思,他有时候都自愧不如。 桓陵闭上了眼睛,随即很快睁开,下定决心一般说:“一切但凭皇后娘娘吩咐。” “那本宫先谢过桓大人了。”符昭愿眉角眼梢皆是飞扬的笑意,越过他便往外走。 桓陵却在她身后突然开口叫住她,道:“苍山之行的计划你早就知道?你一直在等这一天?” 符昭愿停下脚步,并不否认:“本宫不过是做了一回黄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桓陵低低笑了起来,也不知是自嘲还是讥诮,“皇后娘娘果真深藏不露,只可惜您算计了所有人,以前在宫中为何连一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 “人心人情皆可算计摆布,但有时独独难以摆布感情。”符昭愿冷冷道:“不过也并不是不能,只是那也要看看这个人值不值本宫费心思了。” 桓陵转过身来,看向背对着他的符昭愿,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皇后娘娘也有感情么?有真心在意的人?”天底下有哪个女子如她这般精于算计,隐忍狠辣。 “这个便无需桓大人操心了!你若重情重义,又如何会对萧豫下手?”符昭愿不再停留,领着萧豫出了鸿宁殿。 两人来时并没有乘辇驾,一出门,才发现外面居然下起了雪,鹅毛般纷纷扬扬而下。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符昭愿明显很高兴,提着裙裾在宫道上跑出几丈许,转身对身后的人兴奋道:“无双,你看,下雪了。” 萧豫远远地看着她,只觉得这个人应当有好几副面皮,适才还被人说深藏不露,现在就和个一个孩童一般。 大抵在秦无双面前,她才会这样罢。 “明日我们便可在昭阳宫堆雪人,还可以打雪仗,往年你都仗着自己有武功欺负我,今年可不成,我们要约法三章……” 萧豫听符昭愿絮絮叨叨说着,他已经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玩过雪了。年少时,他是嫡长子,又是储君,凡事都不能失仪,几时会去玩这些东西。 正想着,符昭愿跑过来过来仰着头问他:“你有在听吗?” 她的眸子晶亮,写满期许,左边面颊明显比之前肿了不少。 萧豫看她发上都落了白雪,叹了口气:“回去罢,还要上药。明日陪你玩就是了。” 第8章 符昭愿最终还是没有能和萧豫在昭阳宫堆雪人。 她的月信来了,疼得脸色发白,抹过胭脂强撑着去上早朝。 意料之中,王绍在朝堂上当众宣布支持皇后垂帘听政。萧豫不知道符昭愿到底给他看了什么,能让他如此轻易答应,但是昨日午后那一声巨响,恐怕整个洛阳的人都听到了。萧豫猜测必然和这有关,他不好问符昭愿,毕竟秦无双与符昭愿这般亲密,不可能不知道符昭愿手上握着如此厉害的东西。 等下了朝,回到昭阳宫,符昭愿躺在床上疼得直打滚。 萧豫看她在被子里疼得弓起身子,额上都是冷汗,鬓发都被汗水浸湿了,忍不住按住符昭愿道:“再等等,药一会便煎好了。” 顾连城已经过来看过,说她最近忧思过重,再加上喜食生冷,才会如此。 符昭愿听了萧豫的话咬着牙点点头,果真乖巧了许多,只是犹自按着自己的肚腹缓解那一阵阵的疼痛。 萧豫犹豫了一下,将手伸进被里,摸到她的手所在的位置,运了内力给她轻轻揉按,果见她的神色好看了些。 不一会,宫人便奉了药上来。 符昭愿闻着那个味道,鼻子顿时皱成一团,嫌弃道:“我不要,你再给我按按,一会便好了。” 萧豫拉她起来,让她半靠在自己怀里,拿了药碗过来,按着她道:“女郎切莫胡闹,把药喝了。” 符昭愿看着面前黑漆漆的药汤,过了好一会才视死如归般捏着自己的鼻子,接过碗咕咚咕咚一口气把药喝了,最后还来一句,“咦,居然是甜的。” 闻着不怎么样,味道还算过得去。 这药是顾连城特意吩咐加过甘草的,自然是甜的。 萧豫没有说话。 他看符昭愿这模样,想到自己眼下也个女人,心中不禁也有些发虚。 洗澡、如厕这些他都勉强能接受罢,但这月信……他不敢想。 喝了药,符昭愿果真觉得好了许多,便拥着被子坐着,十分遗憾地说:“偏偏在这个时候,我都不能出去。” 萧豫说:“你这样不去也罢,幸得明日休沐,不用上朝。”以往朝代都是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可大睿开国皇帝却十分勤勉,每五日朝会才有一日休沐,规矩也就流传下来,倒是辛苦的很。 符昭愿这种时候根本不想动弹,想到自己以后要经常爬那么早,还要去内阁议政,便骂骂咧咧道:“都是萧豫这个王八蛋,我还要给他收拾烂摊子。” 萧豫这是第一次被人当着面骂,还没有人这么大胆过。可他又发作不得,只好岔开话题低声道:“如今万事皆在女郎掌握,女郎欲何时除去王绍?” “待他放松警惕。眼下还不急,在这之前,我要先与谢欢通个气。”符昭愿狭促看着他道:“如何,我给你个接近他的机会,你去跑一趟?” 她还真当他对谢欢有意思? 萧豫只好说:“女郎莫要胡说,我对谢欢诚无此意。” 没想到符昭愿反倒笑得更加古怪,同他说:“谢欢这人,说实话,还真长得确实是妖孽了些,我瞧着都觉得好看极了。” 萧豫听她这么说,心里却有些莫名的不舒服,说起来符昭愿到底是自己的皇后,当着他的面夸另一个男子…… 他脸色沉下来,问她:“女郎真这般觉得?” “看吧,你还说不是。”符昭愿看他模样严肃,好似踩住了他的小尾巴,学着他的语气说:“我对谢欢诚无此意。”随后便伏在床上狂笑不止。 萧豫觉着自己简直百口莫辩。 等到晚间,萧豫带着符昭愿的信出了皇宫,往谢府而去。秦无双这人武功不差,萧豫这几日也一直偷偷努力尝试运用,虽不能说完全恢复,但一般的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谢府他再熟悉不过,临近子时,谢欢房里却依旧亮着灯。 萧豫穿过院落,轻轻推开窗户翻身进去。 眼前寒芒一闪,他堪堪避过,只觉得剑气划过面颊,带起几分寒意。 “这便是谢丞相的待客之道?”站定之后,萧豫看向面前站着的人,缓缓问道。 谢欢执着剑,扬起唇角道:“姑娘不请自来,夜半翻窗,我这已算客气了。”他适才若再快一分,必定伤她。 萧豫不再和他打哈哈,将怀里的信拿出来,递给谢欢,“这是我家女郎让我转交与你的。” 这信的内容他已看过,是符昭愿想要擒住王绍想的计策,让谢欢配合罢了。 谢欢接过迅速看罢,冷冷道:“皇后娘娘可愈发叫我刮目相看。”王珣暗中已经与他接过头了,想来也是符昭愿的意思。 萧豫这几日已经听多了这些对符昭愿略带讥诮的评价,他并不打算辩驳,又从怀里掏一样东西递过去,“谢丞相,擒住王绍之后,我家女郎还有一份大礼要送与你。” 这玉佩是萧豫的随身之物,谢欢应当认得。 果真,谢欢看见玉佩,脸色瞬间变了,紧张道:“皇上在你们手里?” 萧豫把符昭愿交代的话说给谢欢听,“待到除去王绍,自会安排谢丞相见他。眼下还不是时候,还望谢丞相莫要对任何人提及此事。个中原委,他日我家女郎定会告知。” 谢欢见他说完就要走,上前一步挡住去路,沉声问道:“皇上现下如何?” 这个问题萧豫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寻思片刻,他说:“性命无虞。” 从谢府回到宫里已至丑时,萧豫身姿灵巧地翻过宫墙,潜入昭阳宫,他以为符昭愿已经睡了,没想到她却还醒着。 见他换下夜行衣,她立刻掀开被角示意他快些上床。 萧豫这几日和符昭愿同床共枕,倒也没有先前那么尴尬。 被窝里被她放了几个汤婆子,异常暖和,外面天寒地冻,萧豫刚躺进去便忍不住舒服的吁了口气。 符昭愿靠过来,伸手将他抱了个满怀,双手在他两臂上摩挲,小声道:“等一会便不冷了。” 萧豫身上还带着寒气,他明显能感受到符昭愿贴过来时打了个激灵。 她绵软的身子隔着薄薄的亵衣熨帖这他,温暖,却也好似异常炙热。萧豫微微挣开些道:“你身子不舒服,沾不得寒气,我无碍的。” 符昭愿点点头,看着他说:“谢欢有没有为难你?” 萧豫摇头,却有些担忧道,“他如今只怕会猜度苍山之行你至少是知情的。日后应付他当是十分棘手。”他如今是符昭愿的人,就算去和谢欢坦言自己的身份,谢欢也不见得会相信。 符昭愿却笑了笑,无所谓道:“我原本便知情,萧豫在我这,谢欢这般猜度也是理所当然。待对付了王绍,我自会和他坦明一切,放眼文武百官,我也只放心把萧豫交托给他。至于他信不信我亦不重要。” 她换了个姿势,平躺着看着帐顶,嘀咕道:“他这人除了长了副好看的皮囊,看着便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明月玄来的好玩。” 比起谢欢的城府深沉,她还是喜欢明月玄的直来直去。和这种人相处起来,不用费心思。 ……萧豫没有再理她。 第二天符昭愿尚在信期,也不怎么爱动,只让人把软塌搬到窗边,打开窗扇,不时看看外面银装素裹的庭院。 萧豫则在庭院里练剑,在他还没有能够回到自己身体里的时候,也不能懈怠。 等他练完剑回屋,符昭愿正拿着针线在那做针线活。 看上去是发带,她正一针一线绣着滚边。 “你原先那条在苍山丢了,我一直想给你做一个,这些日子忙下来,一直耽搁了,今日正好拿出来做。”符昭愿朝他笑了笑说,又低头去缝。 雪后的日光极为明媚,映在她脸上,显得异常柔和。 萧豫看着她有些出神,好半晌才说:“其实也不打紧,我也不急着用。” 这几日束发他一直用的玉冠,材质质地都属上乘,显然符昭愿在这方面对秦无双并不吝啬。如今甚至亲手给她缝制发带,她待秦无双真是极好的。 “左右闲来无事。”符昭愿继续手上的活,接着说:“练了一早,你且先去吃点东西,我都让人温着呢。” 萧豫点头走到外殿净了手脸用了早膳,才又走了回来。 符昭愿依旧靠着窗户,在绣发带,他走进来都没发现。 萧豫便看了她好一会,等她绣完最后一个针脚,将线咬断,才走过去。 符昭愿这才看到他,笑着说:“你何时来的?都不吱个声!” 萧豫坐在她对面道:“我进来好一会了,你绣的太认真了,哪注意得到。” 符昭愿挪了挪位置,同他靠近了些,跪坐在软塌上道:“原先那条你在苍山丢了,我便一直想着给你重新做一条。你莫动,我给你试试。” 这话她刚才分明说过。 萧豫反应过来,迅速抓住符昭愿的手道,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似乎在分辨她适才是不是真的说了这番话。 符昭愿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有些茫然道:“无双,你怎么了?” 萧豫看着她片刻之后才说:“我只是肚子饿了,想要先去用早膳。” 他说这话是有意试探符昭愿。 没想到符昭愿果真顺着他的话说:“小厨房应当还温着,那你就先去罢。” 萧豫一直注意她的神色,她说这话完全没有任何异样,完全不像是在骗他。 刚刚发生的事情,她都记不得了? 第9章 只是秦无双与符昭愿这般亲密,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异样,萧豫又不好开口询问。 符昭愿看萧豫坐着却没有动,有些出神,便问:“你不去吗?” 萧豫满腹疑虑,被她一问,只好起身走了出去。 刚出门,却撞见了宝蓝,萧豫见她神色古怪,适才他与符昭愿的话,她必定也听到了。 宝蓝一看见他,便将他拉的离正殿远了些,确保符昭愿听不到,才紧张地低声道:“皇后娘娘又发病了,我派人通知大公子,你先去用早膳装装样子,与小厨房的宫人们推说刚才没有吃饱。” 萧豫知道宝蓝和皎月都是王珣派给符昭愿的人。 看来符昭愿果真是病了。 他点了点头,应承了宝蓝的安排。 他知道有人年老之后常常会健忘,记不得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可是符昭愿不过二八年华,理应不该这般。 萧豫装模作样吃了点东西,这才又走回内殿。 符昭愿这次倒是没什么异样,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过去。 萧豫走过去坐下。 符昭愿将他头上的玉冠摘下,将头发用发带系了,端详了片刻,才说:“好看。” 说着,还拿过镜子来给他看。 萧豫看了眼镜子里的女人,比起玉冠,碧青色的发带反倒是更加衬出几分潇洒英气。 只是他现在心思都在符昭愿的病上,根本没心思来欣赏这个,随口敷衍她道:“好看。” 符昭愿察觉了他的心不在焉,突然扳过他的肩膀,让他直视着自己,问:“无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豫波澜不惊道:“女郎不要多想,我只是在琢磨刚才练武时的招式罢了。” 符昭愿不懂武功,对这方面向来迟钝,不疑有他,便笑着宽慰他说:“你许久不练了,现在练起来自然吃力些。” 两人正说着话,有宫人匆匆进来回禀道:“娘娘,隆阳公主来了,说是要见您。” 隆阳公主是萧豫同父异母的妹妹萧敏。生母是宫中一个贵人,产下她不久便故去了,先皇后看她可怜就收到自己膝下抚养,视如己出。萧豫自小看着她长大,向来也十分偏疼这个妹妹。半年前隆阳公主嫁与了当朝大司农章程的嫡子章含光为妻,原先在宫中未出嫁时倒是经常来昭阳宫。 不过多半是缠着秦无双,让她教自己武功。 符昭愿倒是没想到她今日会过来,便吩咐道:“你让她进来罢。” 宫人应诺,很快出去领了个十五岁左右的妙龄少女进来,她身后还跟着贴身伺候的一个婢子,当初是她宫里的大丫头翠离。 见到符昭愿,萧敏上前给她见了个礼,脆生生道:“皇后嫂嫂。”却是没了以往的活络,没规没矩的拉着符昭愿的袖子喊嫂嫂, 想来宫里的事情,她大抵也听说了。 符昭愿倒是不在意她的疏离,脸上盈着笑道:“过来坐吧。” 萧敏依言坐下,看着符昭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符昭愿极为贴心的拉着她的手笑说:“怎么了,你有话尽可说。” 萧敏沉默了好一会,才似鼓足勇气说:“皇后嫂嫂,你能不能把孩子还给婉姐姐?” 这几日,苏婉的孩子一直被符昭愿放在东偏殿养着。 “原是这个事。”符昭愿道:“再等些时候吧。” 起码要在拿住王绍之后,这孩子不仅是制约苏婉的筹码,也是蛊惑王绍的棋子。她既然想要垂帘听政,立这孩子为储,自然要养在自己膝下,不做的滴水不漏,王绍岂会相信? 萧敏却不信,她呐呐道:“可是婉姐姐一直在哭。只把孩子抱过去给她看看不成么?” 符昭愿道:“见了便愈发舍不得,隆阳,我既说了再等些时候,定然会还与她,不会食言。” 萧豫自然是知道符昭愿心底的盘算,也知道这时候不是该儿女情长的时候,便说:“隆阳公主,皇后娘娘何时骗过你,你且宽心。” 萧敏却是听不进去,猛地起身甩开符昭愿的手,红着眼眶道:“我不信!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想要立幼帝,挟天子以令诸侯!” 她情绪颇为激动,符昭愿见她这样,蹙着眉忙说:“隆阳,有话好好说。你也当顾虑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萧敏与她生母一样患有心疾,这是宫里人都知道的事,所以凡事都尽量顺着她,便是怕她心疾发作。 萧敏哪里听得进去,盯着符昭愿道:“我若也死了,岂不是更如你的意?我来时,原还不相信你会这般待婉姐姐。我皇兄是不是也是你害的……” 符昭愿叹了口气,外面风言风语传的多了,自己这时候说什么也无用,有些无力地打断她道:“够了,你今日若是来说这些的,我都已经听了,你回去吧。”只要她今日不把孩子交给苏婉,解释再多,萧敏也不会信。 萧敏看她想与她争辩,心中更是觉得那些传闻都是真的,这个天下便要换人来坐了。王家人果真个个有能耐!她冷冷笑道:“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的。” 她说着,一甩衣袖便气冲冲出去了。 符昭愿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又长长叹了口气。 萧豫本想着宽慰她,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以他的身份鲜少需得他去哄人,以至于自己在这方面不大擅长。 他踟蹰了半晌,才想到一句比较妥帖的话来,却不想符昭愿忽的一拳头拍在软塌上放着的案几上,震得上面放着的针线笸箩一阵晃动。 萧豫听得符昭愿疼得丝丝抽气,却还咬牙切齿道:“都怪萧豫那个王八蛋!” 她瞬间把那句宽慰的话给咽了回去,想道符昭愿以前肯定没少骂他罢? 待休沐一过,符昭愿又要早早地起来去上朝,她尚还没有睡醒,闭着眼睛养神,平伸双手站在那任由宫人们为她穿戴装点。 萧豫瞧着符昭愿这副模样,心里难免生出几分歉疚,她这几日因着月信来了,都未睡好,如今还要这般折腾。 符昭愿穿戴妥当,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清醒一些,这才带着人出了昭阳宫。 临华殿的龙椅她自然是不会去坐的,让人在一旁置了一张椅子拉起珠帘,自己坐于帘后。待众人行礼之后,符昭愿才漫不经心地开口:“徐大人,本宫让你抄的经文可抄完了?” 如今王绍都同意符昭愿垂帘听政了,徐远山哪里还敢得罪这个祖宗。 一听到符昭愿点了他的名字,忙回禀道:“微臣已经抄录完了,皇后娘娘若是要查阅,微臣明日便带过来。” 符昭愿点点头,装模作样道:“很好,但愿上天感念,保佑皇上平安。” 徐远山连声应是,十遍地藏经,他不敢叫旁人来誊写,如今手拿东西都发抖。 符昭愿也不再为难他,毕竟王绍还在,便说:“廷尉赵大人年事已高,之前给皇上递了折子,辞官归乡,廷尉之职至今悬而未决,前日王丞相提及,本宫欲擢司直刘谈接任,众位卿家可有异议?” 丞相司直本就辅佐丞相,检举不法,若是接管廷尉之职,掌典狱刑法之事,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刘谈自然是王绍的人,之前萧豫更属意廷尉丞苏言接任,符昭愿此举显然太过偏颇。 谢欢起身,沉声道:“皇后娘娘,廷尉位列九卿,又掌典狱之事,往往择取于律学世家,擢刘大人接任,未免太过草率了些。” “刘谈,谢丞相的意思你可听明白?”符昭愿缓声道:“你便背一遍《九章律》与他听听,如何?” 《九章律》是大睿最为重要的法典,掌典狱之人必定要了然于心。 能在王绍身边的人,岂是愚笨之人,对于大睿律典,刘谈早已烂熟于心。他得了符昭愿的指点,施然起身便背起了《九章律》。 一时间,整个殿中只余他侃侃如也的背诵声。 王绍对于符昭愿今日的应对颇为满意,不免有些志得意满地看了眼一旁沉着脸的谢欢,心中大快。以往有着萧豫偏帮,他可许久未有此刻这般扬眉吐气过了。 待刘谈背完九章律中的盗律,符昭愿便止住了他,道:“谢丞相,你可还有异议?” 谢欢长长吐了口气,道:“娘娘慧眼识珠,微臣并无异议。” 等下了早朝,内阁的几位大臣自然是要留在宫里处理政务的,符昭愿早就命人在温室殿偏殿备了早膳,自己则邀了王绍同往昭阳宫用膳。 王绍显然兴致颇好,入席之后还笑吟吟道:“谢欢那小儿无言以对的模样,真真痛快!” 符昭愿亲自给他盛了碗粥,又另用勺子尝过,才递到他面前道:“温度正好,您还是先用早膳吧。一会便要凉了。” 王绍多疑,她这般显然是亲自替王绍试毒了。 王绍看她如此,更觉符昭愿做事妥帖,笑着接过,与她说:“一同用罢。” 符昭愿这才在他面前坐下,与他一同用膳。 来了外人,萧豫自然是不能入席的,看着两人用膳,心中只道王绍今日吃着如蜜糖,岂不知他日便是**。 第10章 待用罢早膳,便要去温室殿议政。 符昭愿吩咐萧豫用罢早膳再过去不迟,她先同王绍过去,又转头问王绍的意思,“舅父,你这几个护卫要不要同去用膳?” 王绍明显有一瞬的迟疑,但看符昭愿说的极为自然,又想到如今宫中有桓陵在,温室殿的卫戍都是他吩咐亲信顾措安排的人,便也觉得无甚要紧,对那四人道:“你们一会再过来罢。”便同符昭愿一同去了温室殿。 眼下能拿到内阁的政务,自然是王绍同谢欢僵持不下的事。符昭愿挑了些要紧的都应了王绍的意思,至于一些无关紧要的则同意了谢欢的意见,这样的做法也不会显得太过厚此薄彼了些。 等到议政结束,众人出了温室殿,她这才揉了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只觉得这半日听过的话,比她一月听过的都多。谢欢同王绍你一言我一语,针尖对麦芒,简直是没有停过。 她缓了口气,对一旁站着的萧豫道:“我今天不想听任何人同我说话了。” …… 如此一连过了三日,第四日一早,符昭愿下朝之后,照例请了王绍到昭阳宫用过早膳,两人一同去温室殿。 往日谢欢几人用罢早膳都较为早到,今日温室殿却没见着人影。王绍正有些奇怪,不待他过问,符昭愿却先开口说:“舅父是不是觉得今日有些奇怪?” 王绍看她望着自己,笑容依旧似往常的明媚,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带了那么一丝冷意。他为官多年,直觉向来比一般人灵敏许多,听符昭愿这么说,立刻便意识到了什么。 待他欲出门呼救,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落下,下一瞬,谢欢的剑已经递到了他脖颈之下。 原来谢欢一直藏在梁上。 事到如今,他再傻也猜出来符昭愿已和谢欢联手,这几日在他面前不过都是逢场作戏。他那几个护卫还留在符昭愿的昭阳宫。 只是那又如何?这整个温室殿都是他布下的人。她们还能翻出浪来不成? 王绍看着符昭愿,冷冷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以为这样便能制住我?你且出去看看,外面都是谁的人?” 符昭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道:“舅父,您难道就没想过,若是外面都是您的人,谢丞相还能藏在梁上?” 王绍面色惨白,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符昭愿走近他,仍旧笑吟吟道:“左督候顾措眼下可自身难保。指不定这个时候已经被押进大牢了。”前几日的守卫确实是顾措安排的人,王绍有时出入都能瞧得见他在温室殿当值。只是今早桓陵借口将顾措喊去,暗中将温室殿的人都换了一批。 左都尉本就是卫尉的下属官,顾措又知道桓陵给王绍办事,哪会防备。 这一切都是符昭愿早便计划好的。 王绍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今日怕是要栽在符昭愿手上,恨自己一时被她蛊惑而掉以轻心,胸臆之间愤恨难当,指着符昭愿骂道:“孽畜,你今日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举,便不怕有一日遭报应。” 符昭愿闻言反而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嗤鄙道:“王绍,若说报应,今日才是你的报应!你若要恨,便恨你自己罢,没有你,哪有现在的我?我自打回洛阳,从未将你当做过父亲,一时一刻都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简直笑话!” 俄而她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掴在王绍脸上,清脆响亮。 掌心火辣辣的疼痛蔓延上来,符昭愿却根本不在乎,继续说:“这一巴掌,是还你当日在昭阳宫打我的那一巴掌。一直忘了与你说,我这人向来十分记仇。” 王绍目眦欲裂,可却不敢擅动分毫,因为谢欢的剑仍旧抵着他的咽喉。 他面如土色,嘴唇颤了颤,好半晌才说出话来,“你到底是王家的人,谢欢此刻与你一条心,待除了我,他可还能容你?我再如何不好,但也不会害你。” 符昭愿摇了摇头,讥诮道:“父亲,那您可真不了解我。我要的从来不是权势,我要的是今时今日,你如蝼蚁一般任我摆布。我的悲苦皆由你而起,我也当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你这一生做的最错的事,便是让我母亲带我回洛阳。” 王绍哑着嗓子道:“那你想要如何处置我?王家……” “你到底是我父亲,我会留你一条命,不过日子恐怕不会这般好过了。”符昭愿打断他的话道:“至于王家,您尽可放心,我想大兄定然可以将王家照顾的很好。哦,还有您那一双儿女。” 王绍这一下仿佛被人一脚踹中心窝,喘着气嘶哑道:“她们……她们可是你的手足。” 符昭愿却不再理他,拍了一下手掌,立刻有两个侍卫进来给她行了个礼。她吩咐道:“将他给我绑了送到大公子那去,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让他出潭山寺一步。” 这两个侍卫正是皎月同宝蓝所扮,两人得令很快便将王绍带了下去,怕他吵闹还点了他的哑穴。 符昭愿看着她们把王绍带下去,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 谢欢适才听着两人的对话,也觉心惊,原来坊间那些传言都是真的。符昭愿沉默,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符昭愿先开了口,“善后的事,全权交由谢丞相了。” 谢欢见她要走,下意识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符昭愿却没有理他,转身往殿外走去。她走不慢,可每走一步都似不堪重负一般,下一瞬就要倒下。 明明是一个谋划了这一整盘棋、城府深到可怖的人,却在此刻看上去如此羸弱,毫无生气。 天地之大,只有她一人孑孓而行。 “符昭愿!”蓦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此刻符昭愿已经走到殿外,思绪被拉回来,下意识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秦无双”正站在不远处一脸焦灼的看着她,眉头紧锁。 萧豫看符昭愿只是呆呆的望着自己,仿佛丢了魂一般,不由得快步走上前去,“适才一直唤好几声你都不应,这是怎么了?” 他早就看见了符昭愿出来,结果喊了数声女郎她都没有答应,萧豫只好连名带姓地喊她。 符昭愿张了张嘴,好半晌之后才嗫喏地叫了一声,“无双。”然后便仿佛脱力般双腿一软,摔跌下去。 萧豫眼疾手快稳稳地接住了她,只见符昭愿以往比星子还要好看的眼眸此刻没有半点生气,他心中一紧,想要问她到底怎么了。 符昭愿一双手却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将他紧紧抱住,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她明明连站都站不稳,也不知这股力气是哪里来的。 符昭愿实在太反常,萧豫索性就这样任由她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得符昭愿如同受了委屈的孩童,同他告状。 “无双,我难受。”这些年符昭愿一直靠着恨活着,在屈辱中长大,一直压抑到今日才得以宣泄。可现她在连恨都没有了,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 她为自己难过。权利、金钱、地位……任何东西都不能将她填满,剩下的是无边无际的空虚。 萧豫是知道符昭愿的计划的,王绍那几个护卫与他一同吃了下了药的早膳,如今还在昭阳宫里。之后顾连城过来给他解了软骨散的药性,他这才过来,倒是没想到撞见符昭愿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骨节都泛白了。萧豫眸色微黯,叹了口气道:“难受就哭一哭罢。这样会好受些。” 符昭愿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圈通红。当年王秀留她一人在王家,她也不曾哭过,心底只有彻骨的寒与恨。 “我好多年没哭过了。”她仍旧倔强地说着,朝身后看了眼,而且还有外人在。 谢欢已经从温室殿出来,此刻正在在殿门外。 萧豫明白符昭愿的意思,便说:“我们且先回去再说。” 符昭愿被他扶起来,却仍旧站不稳,几乎整个人挨在萧豫身上。 她的声音低如蚊呐,好似怕别人听去,偷偷说:“无双,我腿麻了。” 萧豫身形微顿,随即让符昭愿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将自己整个背部朝向她,沉声道:“上来。” 辇驾就在温室殿太和门外,符昭愿原想说不用了,下一瞬腰臀却被一股力道托住。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他背上了。 她吓了一跳,忙挣扎说:“无双,你放我下来。”如此岂非更丢脸? 萧豫却吓唬她道:“你再乱动可要掉下去了。” 果真背上的人立刻消停了,萧豫这才迈开步子。 符昭愿双手交握扣在他身前,声音听起来很沉闷,“我重吗?” 莫说她这么点斤两,依着自己和秦无双的功夫,便是将殿门外的门海搬起来也游刃有余。 萧豫回道:“尚可。” 路过辇驾他的脚步依旧没停,驮着符昭愿挑了僻静的宫道走。 如今雪已经化了,但外面却依旧寒冷。符昭愿看他穿的单薄,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把两个人都裹住,才说:“无双,王绍被我抓了,我娘不会要我了。”秦无双习武,但肩背也并不如男子宽厚,可却让符昭愿觉得温暖安心,她不由得抱紧萧豫。 萧豫察觉到符昭愿的动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背着她继续走。据他所知,符昭愿的生母王秀已经在数年前出家为尼,符昭愿在王家并得不到她的庇护。 她自小亲情淡薄,莫怪会如此依赖秦无双。 符昭愿顿了顿,并不在意萧豫没有接话,而是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肩窝里,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十分无助:“她原本便不要我了。我是个怪物。” 萧豫感觉有湿热的东西打湿了他的脖颈,心底也跟着莫名泛酸,耳边是符昭愿压抑的哭音。 自己适才还说让她难受就哭一哭,如今符昭愿真的哭了,他反而也难受起来,只想将她哄好。 只是他不是秦无双,无法给符昭愿任何承诺,若是换回身体之后,无论发生什么,秦无双应该会一直陪着她罢。 萧豫斟酌了一番,最后才开口说:“女郎,无双会一直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有存稿,可放心食用。更新时间一般为中午12点。 第11章 符昭愿闻言果真停止了抽泣。 萧豫原以为她被自己那句话打动了,他能感觉到她用湿润的面颊蹭着他的衣襟。 哪知道符昭愿沉默了一会,说:“女大不中留,指不定你哪天就和野男人跑了。你前些日子不还在肖想谢欢?” ……萧豫还是挺佩服她这种时候还能有心思想到这茬的,他作势就要把她从背上扔下来。 符昭愿吓得“哎”了一声,然后手脚并用的缠住他,嘴里忙说:“错了错了,我这不是太难过了,讲个笑话。你这么说我还是很感动的。” 萧豫冷冷的问:“所以您现在又不难过了?”虽说知道符昭愿的性子阴晴不定,但是她这变脸可真比翻书还快。 符昭愿注意到萧豫的用词,嘿嘿一笑道:“稍微好那么一点点罢。” 萧豫听她这么说,也弯了弯唇角,倒是不再与符昭愿计较。 两个人回了昭阳宫,符昭愿换下了衣服,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忙一咕噜爬上床去睡回笼觉了。 这几日早朝她起早贪黑,都没怎么睡好。 待符昭愿睡下,萧豫这才去西偏殿稍作擦洗,也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符昭愿刚才鼻涕眼泪都抹在他的衣襟上。 等他进内殿的时候,符昭愿已经睡熟了。萧豫便坐在软榻上,翻看符昭愿扔在案几上的一本《易经》。 一会儿宝蓝进来了,看见符昭愿在睡,便低咳了一声,朝萧豫招了招手,示意他出去。 萧豫放下书,轻声走了出去。 宝蓝把他带到偏殿才将袖里的一封书信交给他,压低了声音道:“大公子让我给你的。” 萧豫知道她刚才是带了王绍去见了王珣的,将信接过打开粗粗掠了一遍。信里只吩咐了一件事,让秦无双看好符昭愿,符昭愿发病的情况不得对他有半分隐瞒。 原来秦无双也是王珣的人。 萧豫将信收起来,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会按吩咐去办。” 宝蓝说:“大公子如今不肯给皇后娘娘再用药,对娘娘也一直瞒着。你也注意些,莫要被她晓得自己病发,不然还不知道要如何去闹。” 以王珣对符昭愿的情谊,若是能给符昭愿治病,为何不肯给她用药? 萧豫有些想不通,但他没有多问,点头应下。 宝蓝又嘱咐他,“信你处理了,莫要叫娘娘发现。”她好似还不放心,犹豫片刻,索性说:“你还是给我罢,我拿去烧了。” 萧豫看她这紧张的模样,想来这事王珣必然是吩咐过的,便把信给了她,这才回了正殿。 符昭愿一直睡到末时才起,宫人端上来午膳她却没怎么用,只是吃了几口便让人撤下了。 皎月奉了茶水过来给她漱口。 符昭愿接过,吩咐道:“一会你便让人把孩子送到兰林宫去,不必放在这里养了。” 皎月应诺。 这时候顾连城来了。她是符昭愿的人,宫人都没来得及通禀,她便急匆匆地进来。 符昭愿见她大口喘息,神色焦急,显然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便问道:“连城,发生了什么事?” 顾连成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嗓子说:“隆阳……隆阳公主殁了。” “什么!”符昭愿闻言脸色大变,手里的茶盏都差点没有拿稳,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她目光直直的看着顾连成,难以置信道:“她前几日来宫里尚且好好地,怎么会突然就殁了?” 一旁的萧豫也跟着说:“这不可能。”若非死死忍住,他此刻都没有办法在符昭愿面前控制自己的情绪,恨不能冲上去质问顾连城。 顾连城说:“昨日一早章府便派人过来请明太医看诊,结果他今日都未归,适才陪他一同去的孙太医回来去兰林宫报的信,我等她回了太医院,趁机同她打探了一番才知道,隆阳公主心疾发作,药石无灵。” 孙太医本名孙颖,是隆阳在宫中时的女侍医。 “药石无灵?”符昭愿喃喃的念了一声,将手里杯盏“啪”地搁下,猛然起身,蹙着眉沉声道:“隆阳公主犯病,这么大的事,为何章府早早不报?” 顾连城谨慎地说:“听孙太医说,隆阳公主自宫中回府之后便觉得有些不适,章府的人担心她是在宫里受了刺激,所以没往宫里递消息。” 符昭愿身子微晃半晌没说出话来,好一会之后她才开口说:“去备车,本宫要出宫。” 皎月立刻阻拦说:“娘娘,事出突然,怕是其中有诈。” 符昭愿脚步微顿,她将目光看向顾连城,问道:“你确信孙颖说的是实话?” 顾连城回想孙颖的神色,皱着眉道:“她先去兰林宫报的信,应当不像是假的。” 符昭愿忖度片刻,对皎月道:“你派人去和谢丞相通禀一声,便说隆阳公主殁了,本宫专程去章府吊唁。” 章程同章含光都是谢欢一派,如今谢欢忌惮着萧豫在她手上,自然也不会让她出事。比起找王珣保护,显然谢欢反倒更为合适。 萧豫见符昭愿此时还能如此精于算计,擅弄人心,悲恸之中生出几分寒意。她说人心人情皆可算计摆布,果真半点不假。 …… 等符昭愿坐着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到章府巷口时,太阳早已西沉,夜幕中点点星子泛着清冷寒光,显得冬日的夜晚更加冷寂。 章府门口的两盏红灯笼此时已经换做了白色。 符昭愿撩开窗帘看了一眼,那白色的灯笼和晃动的烛火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刺眼,灯笼下一人夹着把伞从门里匆匆出来,伞头朝上,正是报凶信之人。仆从很快为他牵来了马,那人便跨上马,一夹马腹,往她的来路疾驰而去,看样子像是去宫里报丧。 若说这一切都是想要骗她,那也做的太真实了些。 她谋划了这一局棋,却没想到会在萧敏这里出了岔子。若她是因着那日在宫中之事犯了病,自己便是害了她的性命。 符昭愿放下窗帘,久久没有说话。 萧豫见符昭愿平静的坐着,并没有下车的意思。他镇定心神,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女郎若怕有诈,且在这里稍后,我先去探探。” 刚才来的路上,他甚至想过,宁可这是隆阳为符昭愿设下的一个局。若是,符昭愿已经谋划了后路,有谢欢在,他们又如何能伤她分毫? 符昭愿却伸手拦住了他。 “不用了,等谢欢到了,再去不迟。” 萧豫垂眸,敛去眼底的隐忍,只道了一声是。若是放在往常,他定然会欣赏她办事周全,滴水不漏。可如今出事的是隆阳,看符昭愿如此谨慎……他只觉得讽刺。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符昭愿撩开窗帘,只见一辆马车与她们擦身而过,在章府门前停下。 车上下来的人,正是兰林宫的苏婉。她还未出月子,本是受不得寒冷,没想到还能撑着过来。 她定然是听了孙颖的话,赶过来的。 关心则乱,萧豫见此情景,哪还有半分怀疑,一颗心宛如在刀山火海之中煎熬。再看看符昭愿,除了闻讯时候的惊讶,之后都是一副波澜不惊模样。 一个人要如何才能做到凉薄至此? 符昭愿看几人进了章府,好半晌之后,给苏婉驾车的御夫才走了出来。他却没有急着去驾车,反而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刚才这御夫进府之时,一直带着风帽,没看清他的样貌,眼下他已除了披风,符昭愿这才看清楚他的脸。 九卿中的太仆,东方既白。他这等的人居然会为一个后妃御车。 事出反常必有妖。 萧豫自然也看见了东方既白,他心中猛地一沉,惊觉不好,一旁的符昭愿却已经低声说了句:“看来是虚惊一场。” 听上去,她一改刚才的镇定,倒是像松了一口气。 东方既白远远对上符昭愿的目光,朝着门内的人比了个手势,很快有两队护卫从门内涌出,还有十几人身手矫捷地跃上屋墙,几个跳跃,便将巷口的去路挡住。 御车的马夫在外面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我们被骗了。” 符昭愿道:“我知道。”她说着,掀开车帘,起身跃下马车。 萧豫跟着她一同下了车,看着面前将他们团团围住的众人,不由得往前两步挡在了符昭愿面前。正如符昭愿所说,不过是虚惊一场,隆阳未死,这一切都是为了抓符昭愿设下的陷阱。 眼下只要拖到谢欢赶来,便能全身而退。 他嘲弄符昭愿精于算计,如今恰恰是她的小心,才留了一条后路。 符昭愿看着面前如临大敌的萧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无双,无碍的。”她脸上扬起笑容,越过萧豫,信步走到东方既白面前,云淡风轻道:“真巧啊,东方大人,你也来探望隆阳公主么?” 东方既白回了她一个笑,道:“微臣来做什么,皇后娘娘心知肚明,何必装傻充愣?” 作者有话要说: 冬天好冷,但更冷的是我的评论,哈哈哈哈 第12章 符昭愿看着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道:“哦,原来东方大人是来寻本宫的。” 东方既白身为太仆,掌宫中车马,从她命人去备车准备出宫,他恐怕就已经得到了消息。适才他御车经过怕是已经知道她就在马车里。 东方既白脸上的笑意更甚,“皇后娘娘既然来了,烦请移步,进府喝口茶如何?” 符昭愿笑道:“只是喝口茶,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本宫正好也口渴了。烦劳东方大人带路。” 东方既白没想到她如此轻易地便就范了,心下不由得一阵惊疑不定。他领符昭愿进了章府花厅,苏婉和隆阳等人早已在那处候着了。 符昭愿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了一遍,然后才笑道:“这种玩笑以后还是莫开了,本宫可禁不起折腾。” 隆阳冷笑道:“我原想让苏姐姐诱你一同过来,没想到你倒是先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符昭愿听她这么说,心中了然,隆阳恐怕知秋就同东方既白知会过,让他注意昭阳宫的动静。自己一出宫,东方既白就和苏婉跟来了。他们早就等着给她下套! 她脸上的笑意愈发明艳,看着隆阳说:“本宫既然敢来,自然想过退路。此事到此作罢,本宫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若真的在意本宫夺了苏贵妃的孩子,回宫之后还她就是。” 隆阳却道:“符昭愿,如今你已是瓮中之鳖,少虚张声势。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她吩咐众人,“把她给本公主拿下。”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两个护卫走上来。 符昭愿眼神冰冷地扫过两人,喝止他们道:“不必了,本宫自己会走。” 护卫们被她的气势所摄,真真停住了脚步。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婉此刻却冷嗤一声,厉声道:“愣着做什么!”符昭愿分明已是穷途末路,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恨不得撕碎她这副嘴脸,狠狠践踏她的尊严,以偿她的失子之痛。 那两个护卫相视一眼,最后大着胆子上前扭着符昭愿的手,将她拿住。 萧豫下意识喊了一声女郎,便要上前。 符昭愿头也不回道:“别乱来。”她看向众人,仍旧不紧不慢的说:“他们眼下还不敢伤我。”起码要拿着她胁迫王家交出皇嗣,重掌朝政。 仿佛被她说中,隆阳和苏婉脸上都显出了几分怒色。 章程一把年纪,到底比她们老练,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道:“皇后娘娘果真聪明。还请娘娘在府上屈就屈就了。”他转眼看向押着符昭愿的侍卫,沉声道:“把她们带下去,派人严加看守。” 两人应诺。 随后符昭愿和萧豫被带到了一个院落的西厢房,房门很快被关上,外面还有一阵阵脚步声传来,看来是真的派了不少人过来。 符昭愿在桌边倒了两杯水,自己拿了一杯惬意的喝了起来。 “女郎。” 萧豫才喊了一声,符昭愿就对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她用手指沾了沾茶杯里的水,在桌子上写了个“等”字。 萧豫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不再说话。 符昭愿站起身对外面的人喊道:“本宫出宫时还未用膳,现在饿了,你们章府不会连晚膳都不给罢?” 外面立刻有人应了句请娘娘稍后。不刻,便有仆从端了菜肴饭食上来,又很快退了下去。 符昭愿自己却只喝了一碗汤,便不再用。萧豫想她出宫时也没什么胃口,这饭菜看来是给他要的。她这个人,对秦无双向来体贴。 大抵是太过孤独,秦无双便是她所有的依托。 他吃的差不多了,刚放下碗筷,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来的是苏婉,她身后还带着两个贴身的丫头。 “皇后娘娘倒是心宽,这种时候还能吃的下饭。”想她这段时间茶饭不思,日日以泪洗面,苏婉便觉得符昭愿这副模样难解她心头之恨。 符昭愿站起来,看向苏婉,问:“那依苏贵妃来看,本宫眼下该干什么?” 苏婉冷冷一笑道:“我们是不能动你,但不是不能动你这个婢子。”她吩咐两个丫头,“给本宫掌她的嘴,打到本宫喊停为止。”当初便是秦无双替符昭愿动的手抢走了孩子,她岂能饶了她?符昭愿不是待秦无双极好?她要叫符昭愿眼睁睁地看着秦无双挨罚,尝一尝心疼的滋味。 那两个丫头得令,立刻上前便要抓住萧豫。萧豫要避过她们轻而易举,一时间那两个丫头不仅没抓住他,反倒是让他耍的团团转。 苏婉哪里忍得,说到底秦无双不过是个奴才。她走到门外,朝侍卫高声命令道:“进去把那婢子给本宫捉出来。” 今夜能派到这里来的自然是个中好手,萧豫就算再厉害,双拳到底难敌四手,再加上秦无双的身体他还未完全适应,虽不至于被擒,但期间数次被人数次击中腹背。一群人从屋内打到屋外,最后还有人拔出了寒光凛凛的长剑,想要靠此擒住他。 萧豫腹背受敌,很快便挂了彩。 符昭愿看的心惊胆战,冲出去便道:“苏婉,你让他们停下,你要做什么,冲我来好了。” 苏婉看符昭愿双眼赤红,慌乱无措,虽是和她说话,但目光一直紧紧落在“秦无双”身上,心里爽快,哪肯罢手。她要的就是这样! 符昭愿看她根本没有喊停的意思,想要再上前,立刻便有人挡在了她身前。她索性将心一横,将头上的金簪拔下,抵在自己咽喉,怒喝道:“再不停手,苏婉,你便拿着我的尸体去威胁王珣罢。且看你儿子会不会给我陪葬!” 她眼下能让苏婉停手的筹码便只有自己。 苏婉见状果真脸色大变,她随即又很快笑了起来,讥诮道:“你敢么?” 就算秦无双再得符昭愿的欢心,她还真能拿自己的命去换么?这不过是她要挟自己的手段罢了。 谁会信呢! 萧豫自然也听到了符昭愿说的话,他猛地回头,见她一头墨发披散下来,被寒风吹得一缕缕飞扬而起,脸上的神色坚定而决然。 那明晃晃的金簪就握在她手里。 耳边是苏婉放肆的笑,同她那句轻蔑的“你敢么”! 他心底猛然响起一个声音,她敢的!符昭愿她敢的! 符昭愿此刻却没有看他,她的目光直直的看着苏婉,看着苏婉唇边的笑意,和她眼底的不相信与嘲弄。 她也缓缓笑了起来。 忽然间,符昭愿猛地扬起手,狠狠将金簪刺入自己的右肩。 她咬牙忍着,拔出簪子的时候却还是疼得闷哼了一声,这东西刺进去和拔出了一样都钻心的疼。她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去,惨白如纸,却还能扯起嘴角对苏婉道:“现在你信了吗,苏贵妃?” “你这个疯子。”苏婉被她的举动吓得不轻,喃喃的说了一句。她不想把事情闹大,给符昭愿的教训也够了,便下令让众人停手。 其实在符昭愿动手之后,众人便停下了。 萧豫看符昭愿手中的金簪在苏婉下令之后,萎落在地上。符昭愿转过头看向他,脸上的笑容温和而镇定,缓缓和他说:“无双,过来。” 萧豫只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被一股力量狠狠撕裂,那股力量声势浩大,摧枯拉朽,击溃他所有心防,疼痛却又无比热烈。符昭愿做的这一切,分明都是为了秦无双,可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萧豫的动作远比他的思绪要快。 众目睽睽之下,他很快越过众人,将符昭愿揽进怀里。 她脸上依旧镇定,可是他明显感到符昭愿的手在发抖。 那金簪原是她握不住了。 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章程携着隆阳等人赶来,领头的是符昭愿等了许久的谢欢。他穿着蓝色长袍,峨冠博带,自有一种风流韵味。 符昭愿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谢丞相来的也太是时候了。”她说罢,不再理会众人,整个人委顿下来,好似脱力一般埋首萧豫怀里,闻着他身上的血腥气,低低的说了一句。 “真狼狈。”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开文后,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把它写的一塌糊涂。 最后还是决定让自己要更加努力存稿,直接放存稿箱,设定时间更新。 跪着写完,大抵就是这样罢。 第13章 谢欢看见侍卫们还来不及收起的武器,还有符昭愿这副狼狈模样,便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他对身旁站着的明月玄道:“明太医,你先去给皇后娘娘医治。” 明月玄一脸不悦,也还是应下了。 谢欢先让萧豫扶着符昭愿进屋,随后目光扫过隆阳等人,沉着脸道:“你们简直胡闹!” 符昭愿在,起码朝中两派可以达到微妙的平衡,若萧晟真的起兵,尚可共同应对。而且如今萧豫还在她手上,自己岂能拿他的性命冒险? 隆阳还是第一次见谢欢这副阴沉的模样,吓得忍不住喊了一声,“仲言哥哥。” 谢欢并不看她,神色异常冷漠,下令道:“现在都给我出去,一会再找你们算账。” 众人见他是动了真怒,一句话都不敢说,鱼贯而出。 谢欢等他们都走了,这才走到符昭愿原先站的地方,俯身捡起了她遗落的那支金簪,上面犹留鲜红的血迹。 符昭愿也是聪慧,来章府前还能想到差人过来寻他,借以保全自己。若非他不在府上,昭阳宫的人一时没找见,她早便能全身而退。哪会同现在这般狼狈? 不过短短几日,符昭愿一再让自己对她刮目相看,他是真的有些钦佩这个女子。 谢欢垂眸看着手里的金簪,驻足良久。 …… 符昭愿被萧豫扶进厢房,在内室的床上安置好,便伸手将她的衣袍扯开,查看她的伤处。冬服本就厚重,可符昭愿的外袍此刻都沁出了血色,显然方才是用了狠劲。 那伤处在肩胛以下约寸许,符昭愿这样躺着,心衣难掩丰盈,那一处雪白的肌肤便在这半遮半掩中露出来,别有一番风韵。 只是萧豫并无暇顾及这些,他将注意力都放在符昭愿肩上的伤口上,那处还在往外冒着血。 明月玄进屋的时候就看到这番香肩半露的场景,不过眼下没有女医,他又是大夫,真要诊治,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他索性大大方方走过去。 萧豫很快就发现了明月玄,迅速将被子扯上,目光阴沉地扫向他,皱着眉道:“放肆。” 明月玄只当萧豫是在为自己冲撞了符昭愿才如此生气,反倒是呵呵一笑,冷嘲热讽道:“我只是来看诊,要不要看,且随你们。我还怕她的血脏了我的手。” 这时,符昭愿用未受伤的左手抚上萧豫的手背,柔声宽慰道:“无碍的。” 萧豫低头看了她一眼,只见符昭愿唇色泛白,显然不能久撑,最后还是妥协了。他小心将被子拉下,只露出肩头和伤处,让明月玄诊治。 明月玄上前查看伤处,伸手也不避讳在伤处周围按了按,便转身从药箱里拿了两瓶药出来,还丢给萧豫一张帕子,吩咐他,“将伤处血迹擦一擦。” 萧豫用帕子将伤处的血迹擦了,但又很快有鲜血溢出。 明月玄眼明手快,打开其中的一个药瓶,将里面的药粉洒在伤处,那血竟然不一会便止住了。他将两个瓶子依次递给萧豫,“这是血竭蒲黄散可以迅速止血,这是生肌膏,等结痂了便可用。” 萧豫接过药瓶,犹豫了一番,还是道了谢。毕竟他现在的身份,还是秦无双。 明月玄倒是很傲娇,哼了一声,转身拿着药箱便走了。 萧豫并不介怀,撕了自己里衣的袍角给符昭愿裹伤,他也受了伤,那衣服上还沾着血迹,但是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 等他给符昭愿裹好伤,又将她衣袍穿好,符昭愿轻声道:“你也受了伤,涂些药罢。” 萧豫点点头,撸起袖子给自己的伤处上了药。冬日衣服厚实,他只多是被利剑伤到了皮毛,并未流多少血,只是背上那几处他也没办法给自己上药。 符昭愿却撑起身子坐起来,让他把药瓶给她。 萧豫自己根本不在乎这点皮外伤。 哪知道符昭愿却教育他,“女孩子留疤便不好了。” 她倒是还知道女孩子留疤不好?她上次还信誓旦旦说不会再让自己受伤,结果自己下手半分也不手软! 萧豫抿着唇没有接话,将后背转向符昭愿。 符昭愿拿着药瓶,为难道:“你不脱衣服,怎么上药?” 萧豫认命的叹了口气,利落的解开自己的衣服。他的伤口很浅,符昭愿上起药来也很快,萧豫能感觉到她冰凉的手指偶尔划过自己的脊背,就如同有羽毛在那处拂过,却又好似挠在心上,酥麻难耐。 那种感觉很奇怪! 最后萧豫听到符昭愿说了一句“好了”,这才如蒙大赦,迅速拢上自己的衣服。 没过一会,谢欢便来了。他敲了敲门,在外面说了声,“谢欢求见。” 符昭愿让他进来,自己半靠在床榻上。 谢欢进屋之后,倒是规规矩矩给符昭愿行了个礼,将手里的东西呈上,歉然道:“今日之事,还望皇后娘娘见谅。” 他手里拿的的赫然是符昭愿束发的金簪,不过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抹去了。 符昭愿虚弱的笑了笑道:“不过是隆阳开个玩笑,本宫还不至于放在心上。”她伸手接过那支金簪,握在手里,又说:“烦劳谢丞相派人把本宫的御夫找来,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朝,本宫不能在章府久留。” 谢欢看她这副模样,明日上朝还不知道要如何折腾,不过这是符昭愿自己的打算他没办法置喙。他应了声诺,便出门命人去安排了。 等符昭愿被萧豫扶着上了马车,整个人已经开始昏昏沉沉,她有些失血,而且饭食也未用多少,疲惫是自然的。 萧豫半抱着符昭愿,低头瞧见她憔悴的模样,护在她身侧的手不由紧了紧。 来时他甚至还曾希望过这一切都只是隆阳为了抓符昭愿而布的局!自从重新认识符昭愿,她一直强大。所以自己甚至忽略了她的安危。符昭愿是聪明灵慧,但不代表她不会痛不会受伤。 萧豫垂下眼皮掩去眼中的愧疚与自责,自嘲般的笑了起来。 等两人回了昭阳宫,皎月和宝看到符昭愿同萧豫一身狼狈,还负了伤,忙安排宫人帮忙清理,又急忙忙去请顾连成。 符昭愿却喊住两人道:“不必去喊连城,今日之事不得同大公子透露半分,否则你们再也不必在本宫这伺候了。” 皎月同宝蓝互看一眼,齐齐的应了一声。 萧豫看她们这副毫不犹豫满口答应的模样,便知道两人不可能不给王珣报信,他尚能看得出来,符昭愿难道就这般好骗? 等擦洗更衣妥当,符昭愿又喝了一碗养心粥,两人这才躺下。 萧豫皱着眉说:“你便是吩咐了,只怕皎月她们还是会同大公子递消息。” 符昭愿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就算知道,他也会在我面前有所顾忌,不会表现出来。这就够了。”既然谢欢出面了,隆阳她们必然不会再犯,她也不想朝中如今的局势因为这件事而受影响。 萧豫明白了她这么做的意思,这不仅仅是答应了谢欢的那句不过是个玩笑,更为着大局着想。只是她事事衡量利弊,就算今日受了这般欺瞒,也能就此忍下揭过,她应当活得很累罢。 她才多大,也只比隆阳大一岁…… 萧豫想着,忍不住半撑着身子,就着殿内微黄的烛火打量起符昭愿。 养心粥本就有助眠的功效,更何况她今日也够折腾了,此刻早已沉沉睡去。 她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在融融的烛火下甚至还有几分彤彤艳色,安静的躺着甚是乖巧。 萧豫就这样看着她竟然有一种岁月静好之感。他微微弯起唇角,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可笑,他和符昭愿今天都够狼狈了,实在是称不上岁月静好。 …… 第二日,符昭愿依旧早早地起身要去早朝,她特意对着镜子抹了胭脂,掩去脸上的苍白。 皎月一面给她打扮,一边心疼道:“娘娘想瞒着昨日之事,只推说病了便好了,何必强撑着去?” 符昭愿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今日她必定要去的,王绍突然失踪了,她总要给王氏党羽一个交代,岂能说不去便不去这般儿戏。 当她在早朝上宣布王绍昨日在宫中与她提议要去清修为皇上祈福,她欲让王珣暂代左丞相之职之后,整个朝堂便好似炸开了锅。她这话只怕比指鹿为马这事靠谱不了多少。 果真有几个大臣站出来追问王绍的去处。 符昭愿目光扫过几人,他们多是王绍亲近的心腹,她微微笑道:“既是清修,便不想被人打扰,舅父再三强调过,本宫也不好违了他的意思。几位大人这般关心,莫不是也想一同去?” 她这最后一句话分明就是威胁。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坐江山的是符昭愿,她背后尚还有王珣,甚至连谢欢一党都支持她,他们若是真的强行反抗,只会是以卵击石。 几个大臣互相交换了眼神,便不敢再说什么。 符昭愿慢悠悠道:“几位大人皆是朝中肱骨,王大人初任丞相之职,还望几位从旁多多指点。” 他们哪敢指点王珣呀,大冬天听着符昭愿说话,几人还觉得浑身冒冷汗,跪着连声道不敢。 等到下了早朝,符昭愿回昭阳宫用过早膳,敷了药,换了身轻便些的衣服才去了温室殿。 谢欢和王珣等人早已到了。 符昭愿解开披风,在主位上坐下,用左手翻开案上摞着的折子来看。 “弘农郡郡守梅侦说今年各地灾异蜂起,蝗虫滋生,秋粮无收,提议年后擢力田者,以事农事。” 大睿行察举制,由各地长官考察选拔人才上报朝廷,分岁科与特科两类,岁科有孝廉、秀才、廉吏、光禄四种,特科则种类更多,类别更广,力田者擅农事,便是特科一种。 今年多地秋粮收成不好,符昭愿是知道的,这个梅侦的提议倒是不错。她将折子递给一旁的谢欢,道:“察举一事劳烦谢丞相安排,你顺便也代为批阅罢。”她肩上有伤,批折子这种累活,还是不大合适,有人代劳何乐不为? 谢欢看她看着自己,双眸粲然,盛着盈盈笑意,便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他只得应诺。 符昭愿又十分自然地同一旁的萧豫道:“无双,你去给谢丞相研墨。”说着,她还朝他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别有一番深意,颇还有几分同他邀功的意思。萧豫用大脚趾想都能知道符昭愿打的什么主意,在旁人面前又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只能乖乖过去给谢欢研墨。 符昭愿继续看折子,偶尔点评或同众人商讨几句,然后分门别类交由王珣同谢欢批阅,很快满满一大摞折子便见了底。 这可比之前有王绍在时要同他虚以委蛇轻松太多,符昭愿畅快的舒了口气,笑眯眯说:“今日便到这里,众位卿家也辛苦了,处理完政务早些回去罢。” 她这么明显要拍屁股走人,众人只好起身应诺,恭送她出门。 谢欢看着自己案上摞着的折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倒是王珣脸上挂着笑容,还同他说:“谢丞相勿怪,小妹向来是个惫懒货。” 他以兄长的名义开口,语气中自然带了几分宠溺。 萧豫若是不知道他对符昭愿的想法,自然也会觉得正常得很。可这话如今在他听来却别有一番滋味。符昭愿身为皇后,临朝听政,就算如何惫懒任性,何须他来替符昭愿同谢欢赔不是? 王珣这分明只是将符昭愿视作在他庇护下,被他喜欢着的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各位亲们收加一下收藏,我会给你们发好人卡的,哈哈哈哈。这收藏真的要叫如如不动了。真的可怜啊……凡事在这张留言打卡的我都会送红包。 第14章 萧豫沉着脸将手里的磨条放下,向几人略行了个礼,朝符昭愿快步追了上去。 符昭愿见他跟上来,倒是有些诧异,但看他冷这个脸,便忍不住道:“怎么,给谢丞相研墨,你不喜欢?” 萧豫看都不看她的往前走,健步如飞,“女郎以后还是不要这般乱点鸳鸯谱了。” 符昭愿很快被他甩在后面,忙小跑追上去,道:“是我会错了意,我道歉,不会再有下次了。” 萧豫见她追上来,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又顾虑着她的伤,脚步不由慢了下来。不过这件事上符昭愿可谓是劣迹斑斑,他还是不能相信她,他停下着脚步,注视着她,问道:“真的?” 符昭愿立刻保证,“你不喜欢,我肯定不会做的。” 萧豫听她这么说,脸色稍霁,这才发现符昭愿刚才出来连披风都没穿。她只穿了轻便的常服,如今站在冷风里,总有些单薄。 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沉声道:“先回去,身上伤还没好,要是受了凉又病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 符昭愿点头,笑得两眼弯弯,同他往昭阳宫去。路上,她提议道:“明日休沐,我准备带谢欢去萧豫那,也算了了他的一桩心事。回来的时候,我们去夜市逛逛可好?” 萧豫瞬间来了精神,他也想要去看看自己的身子到底如何了,遂道:“女郎决定便好。” 符昭愿说:“近了年关,街上也热闹,我们还可以去看看容与,他上次给我递消息,说是从吕宋回来,还带了许多新奇的宝贝。” 听符昭愿提起容与这个人,萧豫倒是知道的,如今在大睿巨贾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只是想不到符昭愿居然会认识他。 萧豫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可能真的是没将她放在眼里,不然怎么会觉得符昭愿如同白纸般让人一眼看透? 两人在昭阳宫休养了一日,隔日等到日上三竿,符昭愿才起来。她磨磨蹭蹭,萧豫也只好陪着,等到出宫的时候,都快要正午了。 桓陵本还安排了人护送,被符昭愿拒绝了,只说是去王家,没必要摆这么大阵仗,只带上了萧豫。 王珣一早接到消息,等符昭愿的马车到王府影壁时,他便已经迎上来。 符昭愿从马车下来,对王珣道:“劳长兄久候。” 王珣笑着说:“你这懒散性子我素来知道,知你不会早来,才等了一会。外面天寒地冻,快到屋里去罢。” 符昭愿点点头,领着众人和他进了王府。 午膳早已经备下,王珣领着符昭愿直接去了用膳的花厅。 落了座,符昭愿道:“让众人都退下罢,不用伺候,我有事同长兄说。” 王珣让仆从退下,温声道:“先用膳罢,什么事一会再说。”说着还亲手给符昭愿盛了一碗汤。 萧豫被符昭愿招呼着一同入座,看着满满一桌的珍馐,却没有什么食欲。王珣的殷勤让他觉得分外碍眼。 符昭愿早膳才吃了不久,而且她右手如今不好使力,在宫中本是让皎月给布菜,适才都未想到,索性只端起汤碗把那碗汤喝了便不再用了。 王珣看她吃得少,也停了箸,关切道:“怎么了,不合胃口?” 符昭愿摇摇头,笑说:“我早膳才用过,还没消食,再吃可要撑到了。” 王珣也跟着笑,“那我让人备些糕点,你一会可要饿的。” “不用了。我办完正事,就回宫。”符昭愿看着他说:“食不言,寝不语,你快些吃罢。” 王珣无奈道:“就数你最没规矩,你倒是教训起我来了。”他嘴上这么说,可脸上都是温柔的笑意,听了符昭愿的话拿起碗筷继续用膳。 萧豫在一旁看着王珣的笑容,更觉这顿饭食之无味,随便扒了几口饭,也不再用了。 等三人都吃完,符昭愿才把来意同王珣说了一遍,让他派人暗中约上谢欢同去。 王珣早已听她的吩咐同谢欢暗中有联系,立刻说:“一会我就让人去安排,你且先去凭栏院休憩,等打点好了我们再出发。” 符昭愿应下,带着萧豫一同去了凭栏院。 凭栏院并不大,却胜在精巧,如今院子墙角数丛梅花争相开放,冷香扑鼻,一进去便觉心旷神怡。 萧豫想起来王珣那日赠的梅花,想来就是这里采的。 符昭愿进了屋,领头的一个仆妇便奉了茶水上来,笑道:“大公子吩咐奴婢们一直打扫照料,女郎可还满意?” 符昭愿满意地点点头道:“甚好。刘妈妈,这里不用伺候了,你们都忙去罢。” 刘妈妈笑嘻嘻地嗳了一声,领着仆从们都退了下去。 等人出去了,符昭愿打了个哈欠,拉了萧豫一同躺在软榻上小憩。 她自打上早朝之后,怕下午精神不济,倒是养成了午睡的习惯。 两个人才睡了不足半刻,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嚷,期间伴着女子尖锐的叫声直冲耳膜。 刘妈妈让人拦着,自己匆匆进来回禀,“女郎,不好了,秀姑姑回来了,柳氏也来了。” 她嘴里的秀姑姑便是王秀。 符昭愿闻言愣了愣,旋即又很快明白过来。王绍虽然被囚,可到底是在朝中王府都安置了数不清的人脉,根深蒂固,王珣就算在小心,柳氏也有法子把王绍的消息递给娘亲,只怕她得了消息从庵堂回来,来教训她这个不孝女。 符昭愿站起身,整了整衣容,道:“知道了,让人也别拦着,放她们进来罢。” 刘妈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见符昭愿平静的很,还是应下出去传话。 没一会,便有数人从外面被请了进来,凭栏院的正房本就不大,一下进来这么多人,立刻显得拥挤了不少。 领头的是穿着僧袍的一个女子,三十来岁的年纪,虽不抹脂粉,但依旧难掩清丽之色。她身后跟着柳氏和王绍的一双儿女。 萧豫心忖这便是符昭愿的生母王秀了。 符昭愿脸上盈着笑,却没有半分上前相迎的意思,只说:“倒是稀奇了,娘亲何时与舅母这般相好?” 柳氏冷笑,“你做了这般大逆不道之事,反倒是还有脸面质问我们?” 符昭愿脸上的笑容散去,冷冷睨着她,沉声道:“舅母怕是忘了现在你我的身份,没让你行礼已看你是长辈不计较,莫要得寸进尺,本宫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柳氏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差点就要背过气去。符昭愿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以往她若瞧她不顺眼便可教训一顿,任她捏扁搓圆,如今却拿出皇后的架子来耀武扬威,怎叫她咽的下这口气? 当初她想让珍儿入宫,为什么二爷就是不同意!要不然也轮不到让这野丫头片子捡了好去! 柳氏自是不知道王绍那时候已经对萧豫动了杀心,哪舍得将王珍送到宫里去。 “她教训不了你,我难道也不行吗?”王秀面容严肃,看着符昭愿的眼神比看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要冰冷。 她面前的分明是她的女儿。王秀不可能不知道王绍是如何对符昭愿的,她宁可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他摆布的棋子,让符昭愿一个人留在王家受人欺凌,如今又如何能以母亲的样子来教训她? 萧豫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符昭愿,她脸色依旧平静,好似真的冷心冷面,任谁也左右不了她丝毫情绪一般。要经历过什么,才能让她变成这个模样? 她不是不伤心,他曾也见过符昭愿哭着说娘亲不要她了。 萧豫的心也跟着酸涩起来,终于明白符昭愿说那句话时候的无助和绝望,她恐怕早就想到会有今天这种场面了罢。 符昭愿却还能笑得出来,恭敬地对王秀说:“母亲想要教训孩儿什么?” 王秀见她这样,反倒是一下沉不住这个脸,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让人将你舅父放了,我会与他说的,你小孩子不懂事,胡天胡地的乱来,让他不要怪罪。他对你有养育之恩,你这般对他,可是要遭受报应的。阿弥陀佛,穗穗,你且听为娘一句劝。” “报应?母亲怕是说反了,王绍如今的下场,才是他应得的报应。”符昭愿丝毫不为所动,“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我便是这个果,王绍他合该受着。您愿意给柳氏当枪使,我不怪您,但这件事我不会答应。” 王秀听了她的话,脸色大变,忍不住上前抓住符昭愿的手臂,嘶哑道:“你这个不孝女,你可知……可知他是……” 众目睽睽之下她到底没把那最龌龊的隐秘说出来。 王秀抓的是符昭愿受伤的右臂,手上也是用了力的。萧豫见符昭愿只是微微拧了拧眉头,身子却站得笔直,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他也顾不得王秀是符昭愿的娘亲,上前握住王秀的手腕,将她的手拂开,沉声道:“话,女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您还是不要再逼她了。” 王秀却根本听不进去,目光依旧沉沉逼视着符昭愿,痛心疾首地怒骂道:“孽女,孽女,我当初便不该生下你来!” 符昭愿冷眼看着她形状疯癫,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说:“母亲要是骂我可以解恨,您尽可以骂,女儿都听着。” 她这副模样,任谁都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啊,么么哒 第15章 柳氏见搬出王秀都没办法说服符昭愿,就知道想要她放了王绍是不可能了。索性一咬牙道:“你且看着罢,等二爷有朝一日翻身,定不会放过你这孽障?” 她可最清楚符昭愿的这些手段,以前刚到王家她还知道反抗,自己便每每要拿她寻乐。若是王绍去庵堂找王秀,她便下手愈重,王绍本来就不看重这个野种,又怕自己在儿女面前搬弄,多数时候都任由她处置符昭愿。 后来符昭愿学乖了,什么事都是现在的这副模样,无论自己如何苛待,都逆来顺受,好似没心没肺一般,反倒是让她觉得无趣了许多。 符昭愿看柳氏狗急跳墙,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倒是觉得有趣的紧,笑呵呵道:“那本宫且等着。” 柳氏见她此刻仍是笑得出风满面,身子气的直发抖。 一直没说话的王珍这时候扶了一把柳氏,对符昭愿道:“表姐姐,王家好歹养了你,你看在这份恩情的份上,放过我爹罢。” 符昭愿道:“以后朝朝岁岁,本宫会派人衣食住行伺候着,不会亏待了他,便够偿还他这些年养育之恩。” 王珍没想到她这般回答,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们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如今却让符昭愿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弄得凭白生了一肚子气。如今王珣接管王家,毕竟是隔房的兄长,那些仆从对她们的态度,都不似从前。若非今日有姑母过来,她们都进不了这凭栏院。 原本同她定了亲的长信侯府在父亲出事之后,娘亲派人过去请老侯爷帮忙,那边却说老侯爷身体不适给推了,果真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只怕她嫁过去,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越想王珍越觉得委屈,而这一切都是符昭愿害得。她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把持朝政,还有什么不甘心呢?若是当初父亲同意,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便是她。 她忍不住道:“你能为皇后,当初也是仰仗着我父亲,何必做的如此绝情?” 符昭愿快被她的话给逗笑了,不过她有一点说的不假,她有今日确实是都因着王绍。她含笑道:“你放心,这份恩情本宫也会还。待你嫁去长信侯府,本宫一定吩咐长信侯要好好待你。有本宫撑腰,万事便没什么好怕的。” 王珍的脸色立刻白了。 柳氏听她这么说,将王珍的手拂开,宛如一头发了疯的狗朝符昭愿冲来,“符昭愿,你要是敢打我女儿的主意,我就和你拼了。” 刘妈妈和几个仆从眼疾手快,一拥而上将她牢牢抓住。 萧豫已将符昭愿护在身后。 柳氏却仍旧叫嚷不休,王珍和王琛见状,忙去替她拉开那些仆从,一群人闹成一团好不热闹。 这时候,王珣得了消息匆匆过来。 一进门便瞧见这副场景,他额上的青筋直跳,喝道:“都给我住手。” 他也就出门接了谢欢这一会功夫,柳氏便带人来凭栏院闹成这样,还不知对符昭愿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原本闹成一团的人见了王珣,立刻都安静了下来。 柳氏心底不服气,可如今王珣她也不敢惹得,毕竟没了王绍,他们一家子还要仰着王珣的鼻息过日子。 王珣冰冷的目光在柳氏等人身上巡视了一圈,最后将停在王秀身上,似笑非笑道:“姑母为叔父还真是殚精竭虑,还带着人过来闹。当初穗穗需要您的时候,您又在哪里?” 面对他的讥诮,王秀反驳道:“就算她舅父再如何不是,到底不会害她。她倒好,把持朝政,目无尊长,不忠不孝,离经叛道之事都做全了。日后不仅害了她自己,更害了王家!” 王珣笑了笑道:“果真愚不可及。来人,将她们都带下去,日后都不可接近凭栏院半步。”他不想和她们多费口舌,更不想她们给符昭愿添堵。 王秀却不死心,推开围上来的仆从,不管不顾地冲到符昭愿面前道:“符昭愿,你若还认我这个娘,便将你舅父放了。” 符昭愿直直地看着她,就如同不认识她一般,好半晌之后,才说:“我娘早就没有了,梵静师太。”她转开脸,不再看王秀一眼,沉声道:“带走。” 几个仆从得令,再不顾及她的身份,下了狠劲将她拿住扭送出去。 王珣看着符昭愿这样,知道她定然不好受,恨不得上前将她揽进怀里好生安慰,但是碍于众人还在,也只得放软了语气道:“穗穗,今日是我疏忽了,我保证,柳氏她不能再欺负你分毫!” 符昭愿笑笑,打起精神道:“她好日子到头了,哪还能欺负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她不想说这些事,岔开话题道:“谢欢到了吗?” 王珣只好说:“在外面。我带你过去罢。” 等几人来到王府影壁,符昭愿才发现王珣只安排了一辆马车。 “要去见那人,不好太扎眼。”王珣简单解释一句。 符昭愿点点头,也无需别人搀扶,第一个上了马车。萧豫同王珣也跟着上去。 谢欢已然坐在了马车里,见到符昭愿上来,抬手作揖喊了声皇后娘娘。毕竟马车空间有限,可腾不出地行大礼。 符昭愿颔首,坐定了方道:“在外面不用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马车哒哒哒地前行,几个人一时无话。 许久之后,符昭愿开口道:“谢大人心里肯定想过苍山之行,萧豫会出事,是我动的手脚罢。” 谢欢看着她,不置可否。 符昭愿笑了笑,继续说:“想要杀他的不是我,是王绍和桓陵。” 她把王珣说给她听的经过同谢欢说了一遍,自然也说了桓陵要杀萧豫的动机。最后她说:“桓陵听我的吩咐,你定然也是知道的。若非我没有拿捏住他的把柄,他可会给我办事?而这把柄,正是他在苍山对萧豫动了手。” 谢欢听她说完,心中梳理一遍,符昭愿说的也算合乎情理。她不同隆阳和苏婉道明缘由,也是怕她们并不能骗过桓陵……只是他见识过符昭愿的城府和手段,便愈发不能轻易相信她。 他淡淡的收回目光,随口问道:“那如果皇上一直昏迷不醒,娘娘下一步打算如何?” 符昭愿心情本就不好,听他如此故意试探,不禁呛道:“这个谢大人不用担心,我本就对如今的位置无甚兴趣。若是萧豫不醒,他还有个幼子,到时候还要劳烦谢大人多多劳心。” 谢欢没想到符昭愿回答的这么坦然直接、气势汹汹,神色不由微微一滞。 毕竟从目前局势看来,最有益者非她莫属。他不可能不考虑她是否也对皇位有所私心。如今符昭愿这么一说,倒是显得自己太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谢欢咳了一声道:“微臣失言,娘娘勿怪。” 符昭愿看他难得局促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原先那份郁闷消散不少,便不再理他,自顾自撩开车帘看外面的景色。 马车已经出了洛阳城,循着小道往萧豫所在的田庄而去。时值隆冬,外面都是一片萧条景色,马车路过偶尔惊起几只飞鸟,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直到到了田庄,几个人再无他话。 御夫上前敲了门,里面立刻有个中年男子迎了出来,见到王珣等人忙不迭见了个礼,“大公子,表小姐,谢大人。” 符昭愿是认得他的,名作姜恒,是王珣手下一个得力的幕僚。 王珣说:“先去看看人罢。” 姜恒应诺,领着几个人往内院走,一面说:“那位郎君还是老样子,药都换过好几副了,还是没有什么作用。” 几个人进了进了一间雅室,里面烧着地龙,暖融融的。姜恒很快退下。 萧豫就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好似睡着了一般。 他比以往消瘦了不少,但眉宇依旧分外清秀俊美。 如今在秦无双身体里的萧豫,看见自己的身体就这么躺着,恨不得上去亲自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只是他不能这么做,倒是谢欢顾不得符昭愿等人,迅速上前给床上的人探了探脉。 脉象沉稳有力,倒是不像是有什么大碍。他稍稍松了口气,却又皱着眉道:“皇上脉象平稳,怎会昏迷不醒?” 符昭愿说:“不知道。你要是不相信我,大可把他带回去自己找人瞧瞧。” 她都这么说了,谢欢哪还有话说,把萧豫的手重新放进被子里,站起了身。 符昭愿也走上前,端详了床上的人片刻,说:“你还是把人带去吧,仔细些,莫让桓陵发现便好。” 谢欢见她说的认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由道:“他日皇上若醒了,定然会感念娘娘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 符昭愿虽也有私心,但若一切真的如她所说并没有害萧豫的意思,那也算帮了他们许多。日后想要恩宠的话,萧豫也不见得不会给她。 符昭愿明白谢欢话里的意思,带着几分狭促的笑意问道:“难道谢大人就不感谢我?” 谢欢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楞了一下,才说:“臣自当也感念于心。” 符昭愿点点头,道:“那谢大人拿什么谢我?” 谢欢反倒是被她问住了,他并不了解符昭愿,再者他能给的,符昭愿如今的地位身份,哪样不能得到? 他这才明白过来,符昭愿想要说什么。萧豫能给的,她也同样不稀罕。 谢欢只好说:“娘娘想要的,只要臣有,定然不会藏私。”这已经算得上是极为有分量的承诺了。 符昭愿却只是一笑而过,“那你记得便好。”她转头对王珣说:“长兄,便让谢大人把人带走罢。搁在这里也是个麻烦,不仅要派人伺候,还要用我们的银子。” 王珣本觉得她让谢欢带走萧豫是为了防着他,但看她对萧豫好似真没有那份心思,倒也没那么在意了,笑着说:“都听你的。”而且符昭愿话里那个“我们”让他的心也愉悦起来。他与旁人到底是不同的。 萧豫第一次觉得色令智昏这个词是多么正确。 看着王珣这副样子,他好似完全相信了符昭愿的说辞。符昭愿让谢欢把人带走,她这样一步三算的人绝不会临时起意,一定是早就想好。 符昭愿到底也不是半分都不在乎自己。 萧豫心底居然生出几分窃喜。 作者有话要说: 萧豫:朕觉得皇后是有那么点喜欢朕的!不允许任何人反驳。包括看文的你们!(我要出去培训三天,有存稿,正常更新,不过可能不能及时回复啦。) 第16章 事情商量妥当,谢欢要回府之后再派人过来,几人就上了马车照着原路回了王府。 王珣本想留符昭愿在王府用晚膳,届时再送她去宫里。 符昭愿说要去集市玩玩,连同王珣说的要随行都给推辞了。 从田庄一来一回,已经费了好些时辰,等到符昭愿带萧豫去了月满楼,天色都已经擦黑。 月满楼的掌柜瞧见她,忙不迭地迎上来,欢喜道:“您可来了,快些里面请。” 符昭愿跟着他上了楼,问道:“容当家在么?” 掌柜忙道:“候您好些时候了。”他推开三楼雅间的门,引着众人进去,容与果真已经在里面了。 符昭愿含笑道:“容当家,许久不见,这模样越发气派了。”容与样貌俊秀,但衣着品味却十分夸张,通身珠光宝气,红红绿绿的宝珠,极为扎眼。 容与回道:“有符当家珠玉在侧,我哪敢说气派,如今你才是贵人呐。” 两人相视一笑,纷纷落了座。 掌柜见缝插针问道:“二位当家,那小的下去传菜了?” 容与挥挥手示意他下去,笑呵呵同符昭愿说:“知道你今日要来,我特意让人备了样奇货,一会你们都尝尝。” 符昭愿好奇道:“是从吕宋带回来的么?” 容与点点头,献宝似地说:“今年春日运回来的,只是数量少,没舍得吃。只当留作种子叫人种下,没想到入秋之后便大丰收了。” 符昭愿更加来了兴趣,“那我可要尝尝。”她左右看了看道:“以宁如今都不粘着你么?” 听她提到自己的妻子,容与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笑意,“她有两个月身孕了,我可不能让她像以往那样没个正行。” 符昭愿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那要恭喜容当家,难怪这般春风得意。” 容与笑呵呵地伸出五个指头,道:“到时候满月礼,这个数可不能少。” 两人说话间,菜就被一一端上来了。 容与指着一盆外皮焦黄,每个大如拳头的东西道:“那样奇货便是此物。”他亲自给符昭愿剥了外皮,放到她碗里道:“此物在吕宋被称作甘薯,大如拳,皮色朱红,心脆多汁,生熟皆可食。一亩数十石,胜种谷二十倍。不仅如此,其茎蔓截断寸许埋入土中便可活,耐旱耐瘠,我准备明年让名下的田庄皆种些,届时一定大丰收。” 符昭愿吃了一口,入口香甜软糯,又听容与对这甘薯如此夸赞,不禁道:“果真是奇货。”又给萧豫分食了些。 今年秋粮无收,若是真的像容与所说,明年将甘薯在大睿广种,便是救荒的好作物。 她既然动了这个心思,便同容与道:“我有一法,可令你我用这甘薯日进斗金,不知容当家乐不乐的做?” 容与两眼放光道:“说来听听。” 符昭愿道:“年初我们在各地田庄大肆种植,把此物的名头宣扬出去,你吩咐人请当地商贾们都来尝尝,他们自当眼红。我在朝堂上令各州县广劝栽植,届时我们便可以高价将茎蔓售出。比起费时费力等待收成后获利,此法更是一劳永逸。” 容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只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今都学会忧国忧民了?”他们赚了钱是不假,但符昭愿的用意怕是不止于此。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符昭愿笑呵呵说:“容当家不会这般小气罢。” “你都开口了,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容与看着符昭愿,极为认真道:“只是你切莫把自己给陷进去。昭愿,朝堂宫闱都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地方,不适合你。” 符昭愿心中一暖,微微笑道:“我知道。” 容与叹了口气道:“待你出宫之后,要是喜欢个寻常一些的人也是好的。” 萧豫闻言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下意识看向符昭愿。 符昭愿却只是笑笑没有接话。她曾答应过王珣不会再嫁……以她的身份,普天之下谁又敢娶她? 临告别的时候,她问容与要了几个生甘薯,这才带着萧豫去逛洛阳城的夜市。 近年末沿街点着各种花灯,小贩们扯着嗓子的吆喝,街上人潮涌动,显得分外喜庆热闹。 符昭愿被萧豫护在身侧,不让过路的行人撞到她。 萧豫手里还拿着她啃了一半的糖葫芦。 符昭愿左手还拿着刚买的面人,却还捏了块粉糍沾着糖送到他嘴边。 萧豫向来不喜欢吃这些糕糕饼饼,勉强吃了一口,腻的很,那粉糍还十分粘,难以下咽。 符昭愿望着他,笑着问,“好吃么?” 她双眸在万千灯火下显得异常晶亮好看,不染纤尘,萧豫有些看的痴了,将嘴里的东西囫囵吞下,点点头道:“好吃。” 符昭愿笑了笑,竟然就着他吃过的,把另一半也吃了。 萧豫觉得自己面颊微微发烫。符昭愿就在自己身前,整个人都是娇小的,他好似能感觉到她耳廓的绒发擦过他的肩头,轻缓柔软。萧豫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便只是这样护着她,也觉得满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情绪这般容易被符昭愿左右?他们才相处了不足半月。 这个认知,让萧豫有些无措。是了,他与符昭愿有多少情分?符昭愿对他的种种好,都是因为自己现在是秦无双,如果哪天他重新做回萧豫,符昭愿只怕会避之不及。 自己岂非是下一个王珣? 他不该这时候在符昭愿身上有这个心思,趁现在还来得及。 萧豫整理好自己的思绪,慢慢松开了不知何时搭在符昭愿肩头的手,只将她护在身侧。 符昭愿毫无所察,高高兴兴地去瞧旁边小贩摆着的各色香囊。 …… 朝政有了谢欢同王珣分担,符昭愿倒是清闲下来,除了例定的早朝和议政,便一直安安心心在昭阳宫待着,倒是养出了几分丰润来。待到了小年,便是办公的最后一日,年节要从腊月二十四至正月初六才算结束,也有半月左右。 这一日符昭愿格外高兴,跨进温室殿时都是笑靥如花。 原定的两相理政,太尉、御史大夫辅政,如今内阁就留了谢欢和王珣日常理政。 谢欢和王珣一同起身朝她行礼。 符昭愿在主位上坐下,照常开始议政的流程,同两人分阅好折子,才说:“明日便开始过年节了,你们也不必过来内阁,好好在家同家人团圆罢。” 王珣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萧豫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符昭愿再如何说都是已经出嫁的女子,又是皇后,身份特殊,他想让符昭愿回王府一同过年,也太过荒唐。 期间,倒是谢欢站起身道:“年节将至,公主知道娘娘这段时日身体抱恙,特意亲手抄写了十册药师经托微臣送来,为皇后娘娘祈福。” 在章府的事情,谢欢出面求情,符昭愿顾全大局也不好追究,没想到他居然还罚了隆阳。符昭愿承了他这份情,笑吟吟道:“倒是隆阳公主有心了,劳烦谢丞相代本宫谢过。” 谢欢颔首应诺。 此事就此揭过,符昭愿又笑着说:“虽然萧豫不在,但是礼不能废,你们初一还是要入宫行朝贺礼的。” 朝贺礼自然是要准备贺礼。 王珣同符昭愿一块长大,对她的喜好了解甚深,这种投其所好之事早已轻车熟路。 倒是谢欢与符昭愿相处虽说也有些时日,但多数是为了公事,对她的喜好并不怎么清楚。他下意识抬眼打量了一下符昭愿,她今日穿了件赤色缎地绣花襦裙,眉间的花钿同步摇上的珊瑚珠色,衬得她妍丽非常。 只是手上太过素净了些,不着丝毫手饰,连指甲都不染丹蔻。 若是能配个羊脂玉镯子,定然也极为好看。 他不动声色的应诺,想着等回到府上,便差人去府库里找找,寻一对羊脂玉镯子来便充作贺礼。 符昭愿自是不缺这些俗物,权当应付罢了。 谢欢正想着,符昭愿却已经站起来,从袖里摸出一本烫金红底的册子来递给王珣,道:“昨日天官呈上来得,你自己看着办罢。” 王珣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她手里的是什么。两月前,王绍已经替他同梁国公府议过亲,之后还请了宫里的天官卜吉,符昭愿手里的正是他同梁国公府二小姐换帖合过的八字。 没想到这份东西会到了她手上?可符昭愿依旧古井无波。 王珣心底难免失望,符昭愿一直同他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却偏偏难以死心?他伸手接过,手指捏着那本册子,骨节都泛白了,却还是微微笑道:“我晓得了。” 符昭愿不是觉得亏欠他么,她甚至还对自己起那样的誓言……若他成亲能叫她安心,那这桩婚事也不是全无坏处。 况且如今自己也是骑虎难下。当初这婚事是王绍替他提的,现在若是退婚,莫说自己面子上挂不住,梁国公府那个叫梁蕙的女子怕是处境更难。他并不是一个良善之人,但也没道理凭白毁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声。若是娶了她,他会好好待她。 符昭愿得了王珣的回复,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便带着人出去了。 王珣捏着那本册子,久久没了动作。 他的异常落入了谢欢的眼里,谢欢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随即又很快恢复如常。 萧豫跟着符昭愿出了温室殿,看着面前的人一副春风满面的神色,原本自己在听到王珣答复时的高兴反而一点点消散。 这段时间,他时时告诫自己要克制,却又碍于秦无双的身份不能疏远了符昭愿。甚至有次他故意托了练武的由头耽搁时间不与她一起用膳,她居然一直巴巴地等着。这种避无可避的感觉让他变得更加焦躁不安。 越想要抽身,却陷得越深。 可符昭愿对王珣尚还如此,若这个人换做自己,她只怕会对他弃如敝履!萧豫如今反而有些同情王珣。 符昭愿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太刺眼了些。 萧豫终于忍不住道:“女郎,你再笑嘴角都要弯到天上去了。” 符昭愿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哪有他说的这么夸张,笑着说:“这一天天的又是上朝又是理政,现在终于可以放风了,我还不能高兴高兴?” 看罢,天底下就数这女人最没心没肺! 萧豫对王珣更加感同身受了一分,追问道:“那你就不担心大公子的婚事?” 符昭愿好似没听明白,“啊”了一声,方才恍悟一般道:“他想通了,要娶梁国公府的二小姐,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萧豫想到她对王珣说的那句“你自己看着办罢”,看似一切由着王珣自己拿主意,其实却没有给王珣留半分可以同她商量的余地。若是符昭愿逼着王珣应下这门亲事,王珣尚还可以同她争论宣泄,可她连这个机会都没给。 有这么个前车之鉴,萧豫愈发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符昭愿蛊惑,泥足深陷。 以前他还是萧豫的时候,他甚至想不起来符昭愿有没有对自己真的笑过。现在符昭愿对他一切的好,都是因着他现在是秦无双。 这个认知,让萧豫心底一阵泛酸,自己居然嫉妒起符昭愿身边的一个婢女! 作者有话要说: 符昭愿:老萧,看到我对你的深情厚谊了吗? 萧豫:不,你没有,你不是!你是欺骗我感情的骗子。 第17章 往常过年,诸事都有宫里内官安排,萧豫是极少操心的,可在昭阳宫,符昭愿却好似个陀螺,忙着忙那,片刻也闲不住。 除尘、剪窗花、打糕蒸馍,连宫门外那几对洒金春联都是她亲笔提的。符昭愿说只有自己动手,才觉得有年味。 到了大年三十这晚,昭阳宫灯火通明,两人吃过年夜饭之后,符昭愿给昭阳宫伺候的宫人们都发了封红打发他们下去,便拉着萧豫陪她一同守岁。 熬到子时刚过,符昭愿便有些撑不住了,手里那本志怪杂文耷拉下来,半靠在软塌上迷迷糊糊地将睡去。 萧豫倾身过去将书小心取走,拿了一旁的小被给她盖上,看着她在烛火下恬然的睡颜,两颊驼红,不禁微微一笑。晚间席上别岁,她难免贪了几杯,眼下酒劲上来,莫怪要如此迷糊。 远处洛阳城里时而传来的爆竹声,殿里融融的烛火爆出几个灯花,倒也不觉得喧闹,反而令他觉得宁静。 他坐回塌边,拿了符昭愿的那本杂文看起来。 才翻了两页,皎月便推门急匆匆进来了。 萧豫不由得皱了眉头。 皎月看符昭愿已经睡去,愈发慌了神,道:“这可如何是好?” 萧豫压低了声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皎月六神无主道:“兰林宫那边不好了,小皇子出事了!眼下已经乱成一团。”她焦急地来回踱步,最后一咬牙,说:“不行,我把娘娘喊起来。” 萧豫拦住她,“我们先去看看。” 皎月却说:“我们去了有什么用,是麻疹!眼下还有哪个人敢去兰林宫” 有句俗话叫“孩子出过疹和痘,才算解了阎王扣”,小皇子才将满月,眼下发了麻疹,只怕凶多吉少。再者麻疹会传染,若是引起肺病更是凶险万分,谁还敢接近? 萧豫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这时,榻上的符昭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吵醒了,直起身子问:“皎月,你说什么?”她尚还有些迷瞪瞪,皱着眉头显然是不舒服。 皎月见她醒了,脸上一喜,忙说:“是兰林宫的小皇子患了麻疹。” 符昭愿闻言脸色立刻变了,一扫适才的迷蒙,利索地下榻汲了鞋子就往外走。 萧豫取过她的披风立刻跟了上去。 兰林宫果真已经乱成一团,一群宫人们站在庭院里,神色紧张。 符昭愿在宫门外停下脚步,对迎上来的宝蓝道:“你命人各宫问问,凡出过疹的都叫过来。”出过麻疹,再发病的可能极小,以防更多人传染,现在来兰林宫办事的人,没有谁比他们更合适。 她转头又吩咐皎月:“宫中出疹之事不能外传,你通知下去,让各宫的人都给我把嘴封好了。再派人连夜出宫重新寻两个乳母过来。” 皎月同宝蓝应下,立刻退了下去。 符昭愿这才看向萧豫,叹了口气道:“无双,你先回去罢。我一个人去便好。” 萧豫没想到她居然想一个人进去,立刻说:“不行,我陪你去。” 符昭愿却朝他温柔地笑,语调也柔和下来,好似哄他一般,“这件事很蹊跷,非同小可。你听我的,先回去,我年幼时也出过疹,无碍的。” 萧豫没有动,只是看着她,好似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他知道,宫中无端出疹,必定是有人为之。符昭愿这样进去,背后做手脚的人说不定就在这群宫人之中,这可比麻疹来的更凶险。 符昭愿只当萧豫在使性子,伸手拿过他臂弯里的披风垫着脚给他披上,笑说:“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么?我何时骗过你?” 萧豫依旧没有动,只是说:“我就在这里。” 符昭愿没了办法,只好吩咐他,“那就只许在这里。”说着,就自顾自往兰林宫走。 庭院里那群宫人见了她就这么大刺刺走进去,脸上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个皇后,可真是什么都不怕! 符昭愿在他们身上巡视一圈,问道:“你们中有人出过疹么?” 宫人们面面相觑,随后各个摇了摇头。 符昭愿心中了然,只是吩咐他们:“都各自回房去,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今时不同往日,这些宫人以前尚还可仗着自己伺候苏婉,不听她的,可如今符昭愿执掌朝政,谁还敢在她面前有半分违抗。再说小皇子得的是麻疹,想起来也让人两股战战……众人忙给她见了个礼,瞬间便做鸟兽散。 符昭愿这才进了兰林殿,殿里除了赶来的明月玄,就剩下了苏婉母子,为了通风,两侧窗扇半开,冷风嗖嗖的灌进来。 明月玄看见她也是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旋即便皱着眉问:“你来做什么?” 符昭愿道:“当然不是来和你耍嘴皮子的。”她走过去,看了眼苏婉紧紧抱着的孩子。孩子的面颊和颈部并未出疹,只是眼睑水肿,喉头发出断断续续的作呕声。 出疹会有呕吐腹泻、水肿高热的现象极为正常。 符昭愿倾身过去,伸出双手示意苏婉将孩子给她。 苏婉下意识抱紧了孩子,往后缩了缩。 符昭愿和她说:“你且放心,既然孩子本宫都给你送来了,断不会再要回去。只是如今孩子出疹,万一你也染病,岂不是更麻烦?本宫年幼时也曾出疹,总比你照看来得好,你不想他出事,本宫更不想。” 苏婉知道她要仗着自己儿子才能坐稳位置,自然也不会盼着孩子出事。她犹豫了片刻,将孩子递给了符昭愿。 符昭愿将孩子抱稳,对明月玄道:“你去开药方,本宫自会派人去太医院抓药。如今是非常时期,可不是同你我斗气的时候。” 明月玄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符昭愿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这般狭隘,点了点头,走到书案前写方子。 符昭愿同苏婉说:“小皇子就在兰林宫暖阁,有什么消息也好叫你知道。以免病情扩散,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踏出兰林宫半步。本宫已经命人去找宫中出过疹的人过来伺候,你且安心。” 苏婉知道她这人聪明厉害,自己眼下心慌意乱,六神无主,只得让符昭愿来拿主意。 符昭愿又说:“这宫中无人出疹,小皇子却突然发病,此事必定有人做了手脚。你想一想,最近在身边伺候又能接触小皇子的人谁行为古怪?” 苏婉仔细想了想道:“这些人都是皇上安排的,服侍我向来尽职尽责,我真想不出来。” 符昭愿听完眯着眼睛沉思了片刻,说:“知道了,本宫先带小皇子去暖阁,一会再来打点其他事。”说着就扯过一旁苏婉用的披风将孩子捂了个严实,便径自去了暖阁。 因着是大年夜,兰林宫暖阁里也是灯火通明,只是没有宫人在里面伺候,不过好在地龙还烧着。 符昭愿将孩子在软塌上放好,折回去迅速将门关上,又把侧边窗扇打开通风。出疹之后要确保空气通畅,却又不能吹风受凉,所以她格外注意。 明月玄很快跟进来,手里还拿着药方。 符昭愿和他说:“宝蓝会带人过来,先等等罢。这几日,恐怕也要让明太医在兰林宫住下。” 明月玄点点头,看她在这种情况下仍旧是镇定自若,平日虽不喜她,此刻却也难免生出几分佩服来。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陡然变得尴尬。 明月玄看符昭愿坐在榻上半抱着孩子轻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想了好一会才终于找了个话题:“你的伤好了吗?”自打萧豫出事,他与符昭愿有交集以来,自己对她向来没什么规矩,若这时改称她娘娘倒显得不适应。 符昭愿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迅速别过脸,颇为局促,忍不住笑道:“劳明太医关心,已经好了。还要谢谢你的药。” 谁关心你了! 明月玄心底反驳,颇为不自在道:“那、那就好!” 符昭愿看出他的尴尬,有意岔开话题道:“宫中无人出疹,小皇子却偏偏染上,定然是碰到染了病气的东西,这东西八成是宫外带进来的,你觉得会是什么?” 明月玄凝神想了想,说:“除去宫里置办的襁褓肚兜等贴身衣物,能让小皇子染上病气的便是触及口鼻肌肤之物。”他看符昭愿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办法把那人捉出来?”这人要是留着,任谁都不放心。 符昭愿伸手摸了摸孩子滚烫的额头,心中不免恻隐,眼神如利刃般泛着寒光道:“她就在兰林宫,跑不了的。” 两人正说着话,宝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高声喊着娘娘。 符昭愿知道她把人带过来了,便将孩子放下,同明月玄走了出去。 兰林宫宫门外此刻站着约莫十五六个宫人。 符昭愿和明月玄到了庭院便不再往外走,她指了指那些人里一个药童打扮的人,道:“你们太医院的,一会你将药方报给他,让他去抓药。” 明月玄点头应了声好。 符昭愿又同众人道:“如今小皇子得了麻疹,这兰林宫的人是不能在旁伺候了,你们都出过疹,叫你们过来伺候也没什么好怕的。待此事过去,每人都重重有赏。你们可愿意?” 那一众宫人本就出过疹,倒还没多害怕,又听符昭愿说重重有赏,个个面露喜色,忙屈身应诺。 符昭愿让宝蓝将宫人们分作两拨,一拨在兰林宫伺候,一拨在外专门配送兰林宫衣食物资,只需将东西放在宫门口,自有在兰林宫伺候的这一拨人去取。如此一来,倒是能极大控制麻疹外传。 她看着分好的两拨宫人,吩咐道:“这兰林宫里所用衣物床褥等都须换新,在里面伺候的人去各房帮忙将这些东西清出,特别注意,若是发现其中有宫外之物,都给本宫搜出来。其他人和宝蓝去六尚局将需要用的东西都备一批过来。” 众人得了命令,很快便下去忙开了。 符昭愿看着仍站在宫门外那没有离开的萧豫,同他微微一笑道:“无双,我怕是也要住这里了。你去昭阳宫给我备些衣物来,可好?” 萧豫早就看到她抱着孩子出来,心里大概也猜到她要留下主持兰林宫,将下手的人抓出来。符昭愿分明将一切都打点的很好,萧豫却觉得并不高兴。 他想要责备符昭愿太过冒险,其实就算她不在,有了这些安排兰林宫也不会出事。她抱了孩子,回去洗个澡换了衣裳就好了……萧豫并不想符昭愿留在这里。 深吸了口气,萧豫提醒符昭愿,“明日初一,你还要主持朝贺礼。” 他也担心苏婉和孩子,可这种担心只在情理!苏婉名义上是他的妃子,事实上自己只将她看做弟媳,那孩子也只是萧廷的遗腹子。萧廷死后,他给苏婉名分不过是想要替萧廷庇护她们母子不受旁人非议。 但他只要想到符昭愿在里面,便觉得挠心挠肺! 萧豫觉得自己有些失了理智,有那么一瞬居然恨不得进去把她捉出来! 符昭愿心思灵巧,哪会不懂萧豫话里的意思,神色愈发柔和,远远地看着他说:“我知道,要么你顺便再跑一趟谢府,把事同谢丞相说一说。让他和王珣替我主持罢。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王珣那边不用她说,宝蓝他们自会去传讯。 萧豫眼下最见不得她这般言笑晏晏,一副轻松模样。他胸口好似压着千斤大石,让他喘不过气。 原本一直告诫自己要对符昭愿克制疏离都见鬼去罢,他不想再忍了!他也不想听她的话! 符昭愿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人,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萧豫却在这时候朝她露出一个如释重负般的笑来。 符昭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萧豫却已经不管不顾地朝她大步走来,在符昭愿还反应不过来的时候,一把将她拥在了怀里,用一种得逞之后耀武扬威一般的语气道:“怎么办?这样一来,你怕是要找别人去了。我说不定已经被传染了。” 既然符昭愿不能离开,他便陪她一起留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一下文吧各位亲……因为要换榜啦,大吉大利,请你们带我吃鸡,哈哈哈哈! 另外特别感谢18498424和小树给我砸的地雷,等培训好回去,我会努力存稿哒,我也有个梦想,想做一个日万的作者 第18章 符昭愿埋在他怀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也没想到“秦无双”会这样。 他甚至将脸庞埋在自己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可自己适才还抱过孩子! 符昭愿很快便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手脚并用想要推开他。 “无双,你放开我,我抱过孩子的。” 她都要急哭了。 萧豫却收紧手臂,将她抱的愈发紧。她身上真暖和啊,整个人又香又软!他真傻,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他早该这么做的。 萧豫嗅着符昭愿颈窝和发间的清香,想着自己只有这时候才能这般毫无顾忌地抱着她罢。 “你不能赶我走了。”昭愿 他心底喃喃着她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符昭愿看萧豫是铁了心要留下来,事已至此,只能先劝他放开自己。 “我不赶你走,都随你罢。你且先放开我。”她妥协道。 这次,萧豫依言很快放开了她。 符昭愿退后一步避开些,看着他,皱着眉斥道:“你简直胡闹。”自己拿他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得转头对明月玄道:“劳烦明太医再开个防治的方子,让人煎了送过来,予宫里的人都喝了。” 明月玄点头,又同外面站着的药童说了个药方,吩咐他差人多熬些药过来。 有了萧豫这个变故,符昭愿反倒是一时走不开。她让内院伺候的一个宫人先去照看小皇子,又差外院的人通知宝蓝,让她去昭阳宫收拾两人的衣物,顺便找个人给谢府传讯。等办完这些,她才领着萧豫往东配殿走。 萧豫的后宫并不充盈,兰林宫东西配殿都未有妃嫔在此居住,往日里一直闲置着。东配殿她让萧豫住,西配殿便安排新来照料的那批宫人住下,虽不合制,但现在是危急时刻,也顾不得许多。 一路上,符昭愿难得絮絮叨叨抱怨:“我都把话和你说了,还费心思哄着你,你倒好,就这样就闯进来?你要是真的出疹了,我可不管你。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你真的越来越放肆了!” 她越说越气,索性停下脚步,转身恼恨地看向身后的人。 他居然还在笑。 符昭愿彻底没了办法,恨恨道:“你自己进去罢,这几天你就住在这。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一会水和衣物送来,你赶紧洗干净,把衣服换了。” 萧豫嘴角噙着笑,说了声好。若是秦无双在,她今日也不可能让符昭愿一个人留在这里。 符昭愿尤不解气,咬牙威胁,“等这事过去,且看我如何收拾你。” 说完,她不再理他,自己转身去了暖阁。 萧豫这才进了东配殿,因为没有人居住,里面的床褥枕被都没有,幸而过年那些陈设都擦洗过,倒也干净。殿里没烧地龙,几盏烛火微黄,显得格外清冷。 他将房间里的烛火都捻亮,坐在书案前,想着背后下手的人。若是萧晟下手,必定是必杀的手段,绝不仅仅只是麻疹,极大可能是王绍的人!符昭愿只是稳住了朝中局势,但毕竟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有心之人总能想到办法下手。 一直以来他怕在符昭愿面前露出马脚,让她察觉自己并非秦无双,有意模仿秦无双。可如今看来倒有些固步自封,以他如今的身份,莫说给符昭愿排忧解难,连护她平安都是问题。 他必须想法子回到自己身体里才行! …… 各房搜罗出来的东西都堆在庭院里,宫人们进进出出,动静颇大,一直到了寅时才将东西收拾干净。外面伺候的宫人已经陆陆续续往兰林宫送了不少东西,符昭愿下令让兰林宫的人都换上新衣床褥,太医院煎来的药也给各房送了。 符昭愿亲自喂孩子喝过药,给孩子换了兜衣襁褓,命了个名叫素秋的宫人在旁伺候,这才出了暖阁。 领头的宫人上来给她行了个礼,回禀道:“娘娘,东西都在这里了。” 符昭愿看着那堆小山般高的衣物被褥,旁边还有一堆各式各样的杂物,香囊、佩环、妆奁……其中居然还有两支角先生,这些应该就是搜罗出来的宫外之物。 她指着其中的几方罗帕道:“这是谁的东西?” 领头的宫人忙说:“是给小皇子哺乳的奶娘的。” 符昭愿也不避讳,俯身过去捡起其中一块看上去带着水印脏污的罗帕,在鼻尖闻了闻,果真闻到了一股奶香味。 明月玄想她定然发现了什么,走上前去问:“是不是已经有了眉目?” 符昭愿提醒道:“你可小心些,我怀疑那东西就是这个。”她站起身,吩咐宫人们把地上的东西都运到城外去烧了,又让领头的宫人立刻去把兰林宫掌事嬷嬷和大婢子寻来。 领头的宫人名作安澜,立刻领命下去传唤,很快便将两人带来了。 符昭愿不动声色地问两人:“小皇子自昭阳宫回来之后,照顾他的奶娘可有什么异常?”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皱着眉纷纷摇头。 符昭愿提醒他们:“见过兰林宫外的人或者是私下外出也没有?”奶娘是宫外的人,在宫里没有熟人,除去兰林宫又能去哪?所以一旦外出或者见过兰林宫以外的人都是极为可疑的。 掌事嬷嬷似是被她点醒了,恍然道:“奶娘前段时间曾出宫过。近年关,贵妃娘娘可怜她想念家中儿女,准她回家去看看。” 符昭愿将罗帕拿在手里给她们看,又问:“你们可见过她用这罗帕给小皇子擦拭口鼻?” 兰林宫的大婢子映月忙说:“见过,她喂过奶后惯常会给小皇子擦拭。” 符昭愿不再询问,令她们各自回房去,自己摩挲着手里那块罗帕柔软的缎面,冷冷的笑开了。她并不急于去找奶娘,反倒是传话给宝蓝,让她暗中派人去奶娘家查探。 明月玄却并不放心,“既然你已经怀疑是她,为何不先把她捉起来问问?任她在兰林宫,只怕还是个祸患。” 符昭愿目光扫过他,嘴角露出一丝清冷的笑意。明月玄心中一凛,只觉得此刻的符昭愿好似暗夜中的鬼魅,不知什么时候便会露出嗜血的模样。 她的声音宛如冷泉清越,带着清泠泠寒意悠悠传来,“她不过是个棋子,我要让在他背后动手脚的人知道什么才叫怕!” 她不再说下去,转身进了的暖阁。 孩子喝过药之后已经睡去,被素秋安置在软塌上,盖着暄软的小被。 见符昭愿进来,素秋下意识要给她行礼。 符昭愿给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指了指软榻上的孩子。自己绕到偏室的屏风后面轻手轻脚退了衣袍,就着宫人搬来的热汤仔细清洗了身子,换上衣袍。 等她打理好出来已近卯时,一夜未歇,奔波忙碌,这时才觉得困顿,眼皮沉重。只是还来不及歇下,就有宫人来报说谢欢和王珣来了。 符昭愿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这才走了出去。在殿门口隔着两丈远她就停下了脚步,融融火光下看着两人,微微笑道:“过年好啊。” 其实两人在外面等了有大半刻钟,事情的大概明月玄已经和他们说过。 本就心焦如焚的王珣此刻见了符昭愿,见她虽笑着却仍旧难掩憔悴,忍不住叫了一声穗穗,抬脚就要进来。 符昭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忙喝止他道:“别进来,有一个疯子我已经够头疼了。” 王珣闻言停了脚步,脸色凝重的望着她,语气难得带了几分责备,“是我往日太惯着你,你越发任性了。” 符昭愿没有接话,乖巧地站在原地听着他训话。 王珣看她这样,原本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反而说不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将火气压下,好半晌才开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符昭愿知他不和自己计较,立刻说:“今日百官朝贺礼要托你俩主持,就说我身体抱恙罢。这麻疹来得蹊跷,我怀疑有人动过手脚,你们在朝堂上可要留意些,特别是当初同王绍亲近的人。等年节结束,这边也该事了了。” 王珣睨着她,目光清冷,“事了?只要你一日还在宫内,沾了这些事,便没有事了的时候。朝堂上的事我和谢丞相会看着办,你就别操心了,安心留在兰林宫。”当初怕动摇朝堂根基,只要王绍余党有归顺之心,并没有大肆清查,如今看来倒是他们太过心慈手软,没想到如今有人把手都伸到宫里来了。 这样也好,也好托了今日这件事抓几个来杀鸡儆猴。 “那就劳烦长兄和谢丞相了。”符昭愿眼底漾出笑意,语气也跟着欢快起来,语声宛如环佩玎珰,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越。 王珣面色稍缓,放柔声音道:“以后可不能这般鲁莽,兰林宫这么多人,还差你一个在旁边照看?”他说到这,又不放心地问:“你真生过麻疹?” 符昭愿忍不住笑道:“我可还没到拿自己开玩笑的地步,你当我真天不怕地不怕?不信你就差人去琅琊郡问问好了,当初还是清玄师太亲自照顾我的。” 王珣也跟着笑了一下,“若是要差人去琅琊郡,我定然要请清玄师太过来,让她好好治治你。” 符昭愿面露苦色,忙岔开话题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些回去换过官服罢,一会还要主持朝贺礼。” 王珣和谢欢来的匆忙,都还穿着过年的新服。 一直没开口的谢欢朝她拱了拱手,道:“皇后娘娘今日出手相帮,护小皇子周全,日后若有用得着谢某的地方,尽可开口。” “你也不用谢我,于我来说小皇子也不能出事。倒是今日送来的朝贺礼,你们要都给我收好了,一样都不能少。”符昭愿笑着说:“你们那份也记着,当初可说好的。我这个人没什么旁的喜好,就是有那么点爱财。” 谢欢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可符昭愿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忽然想起上次在田庄,她劝王珣让自己把萧豫带走,理由就是要花银子…… 符昭愿既然对钱银这般上心,自己准备的那对白玉手镯倒显得太过敷衍,等会回去再寻几件上好玉器一并送进宫来罢。 他低眉顺目,抬起手来,借着给符昭愿见礼的时机遮掩自己上扬的唇角,缓缓道:“臣定当不会让娘娘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谢欢:萧豫,你再不醒来,皇后我就要接手了…… 萧豫:老子一直醒着,还看着你勾搭我的皇后! 谢谢大家收藏,我一定勤奋存稿(虽然昨晚才写了1500,但我也有作者的尊严,我的目标是后面多个零) 第19章 符昭愿满意的送走王珣和谢欢,自己回到暖阁睡了个回笼觉,这才起来打点剩下的事。皎月已经找来了两个身家清白的乳母。 符昭愿没有让她们进兰林宫喂养,只是把奶水挤了送进来,让素秋用热水温着,小皇子饿了就一勺勺喂他。 兰林宫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符昭愿有意将事情压下,在宫里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等到桓陵得到下属回报宫内消息,赶来兰林宫已是晌午过后。 符昭愿半躺在软塌上看书,听宫人回禀说桓大人在殿外求见。她眼皮都没抬,慢悠悠的说:“你去同他说,让他回去罢,本宫还要忙着照顾小皇子,这时候可没心思见他,旁的人也一样。他若有心,不如在别的地方动动心思。” 苏婉如今为了孩子担惊受怕,就一个早上的功夫已经催人来问过许多次。除了那些患过麻疹过来伺候的宫人,她严令各宫室的人不得踏出自己房门半步,恐怕苏婉早就坐不住了。眼下哪还有心思去见桓陵? 符昭愿知道桓陵过来的目的并不是找自己,更没心思应付,便稍作指点将他打发走。 来回禀的宫人听皇后娘娘对桓大人这般敷衍,站在原地踟蹰了一阵,这才出去回了话。 让她没想到的是,桓大人听了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要托她帮忙谢过皇后。 她折回再去给皇后娘娘回话,皇后娘娘只是抿唇笑笑什么都没再说。 等入了夜,桓陵送来两样东西,说是要呈给苏婉。一样是百家衣,另一样居然是吹足了气的矢服。 百家衣是民间流行的习俗,宫中定然是没有的,要向百户人家讨取零碎布头制成,谓能得百家之福,让孩子少病少灾,易长成人。桓陵送来的这件百家衣,布头虽从百家所取,可每一块材质都是上乘。洛阳达官显贵、名门世家虽多,但能在半日之内收集布料,并赶制出这样一件衣服,这才是最为难得的地方 而矢服常备于军中,较之听瓮更为实用,它以牛皮所制,吹足气后夜里枕在头下,便是几里以外的人马声都能听到。苏婉现在见不着孩子,能借着矢服听到暖阁这边的响动,以解思儿之苦,也亏得桓陵能想得到。 符昭愿瞧着宫人呈上来的两样东西,不由得道:“倒是个有心人。” 她吩咐宫人将东西给苏婉送去,片刻之后宫人奉着那件百家衣回来,说是皇贵妃想要放在孩子身旁,图个吉祥。 符昭愿让素秋接下,搁下手里的书从榻上起身去二楼看看小皇子。今早孩子已经开始发疹,她心底也很是不放心。 一楼有奏事的宫人偶有进出,她怕孩子受了凉,便把孩子放在了二楼照料。 孩子刚喂过温乳,比起白日里安静了些,看见有人过来这才在襁褓里张蹬着手足啊啊地叫上几声。他的脸圆嘟嘟的,眼睛异常黑亮澄澈,极为讨人喜欢。 符昭愿亲手将百家衣给他换上,又在一旁看了许久,见孩子有了睡意,这才让素秋抱了孩子去睡,自己下楼准备梳洗安歇。 吩咐外面当值的宫人准备热汤,她自己坐在镜前除去头上的发饰。步摇上绯红的碧玺石、碧青色的翡翠没有一丝杂质,她将步摇拿在手里,看着珠翠晃动,在烛火下生辉,有些怔怔出神。 等安澜带着宫人抬了沐浴的热汤进来的时候,就瞧见皇后娘娘拿着步摇双眉紧蹙似在凝神想着什么。 她让人把热汤抬进去,自己缓步过去,道:“娘娘,热汤备好了。需要奴婢服饰您沐浴么?” 符昭愿闻声回头,看见的是一张熟悉面庞,可脑子里居然有一刹那的空白,想不起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谁。她的记忆仿佛有一块缺失了。 符昭愿握紧手里的步摇,指节都泛白了,脸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这是她入宫之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病发! 符昭愿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扯出一个笑来道:“不必了,你们都退下罢。” 安澜颔首,领人退了下去。 殿里很快安静下来,只有烛火燃烧发出轻微的哔啵声,符昭愿坐在原处久久没有起身。 …… 等到正月初六年节结束,果真如符昭愿所说小皇子已经痊愈,而这段时间也未有人被传染,整个兰林宫这才一扫之前的紧张不再戒严。 符昭愿令人将小皇子抱还给苏婉,又重赏了那批过来伺候的宫人,让他们继续在兰林宫伺候几日,这才去了东配殿接萧豫。 刚到殿门外,原本紧闭的殿门便被人打开了。萧豫就站在门内,仿佛等了她许久。 两人目光相对,符昭愿朝萧豫露出个笑来,缓缓说:“无双,我来接你。” 冬日午后和煦的阳光映在她的周身和脸庞,有一种直抵人心的温暖。 不过几日不见,萧豫却觉得自己许久未见得她了,恍如隔世。 符昭愿脸色憔悴,人消瘦了一圈,如同自己当初在昭阳宫醒来第一眼瞧见她的模样,消瘦羸弱。萧豫着她这样子心疼得都发颤,再不犹豫,快步跨出门将符昭愿揽进怀里,轻声问她:“你不生我气了?” 符昭愿嗯了一声,小声在他耳边说:“不过我还要罚你,只是我现在还没想好。我们先回去。” 萧豫放开手,微微笑道:“好,那你可要好好想想。” 两人上了辇驾,符昭愿就靠在萧豫肩膀上闭目小憩,整个人看上去愈发显得精神不济。 萧豫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隐隐察觉到了异常,单就兰林宫之事还不至于让符昭愿变成这副模样,那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如此忧心? 他凝神想了许久,却还是没有半点头绪,说起来自己对符昭愿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等回到昭阳宫,两人沐浴过后,符昭愿有了些精神,屏退众人,和萧豫一同坐在在软榻上说话。 软榻的案几上搁着几碟坚果,符昭愿挑了一碟核桃,让萧豫剥给她吃,一面同他说:“无双,我们离开皇宫,好不好?” 萧豫拿着核桃夹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又继续手上的动作将核桃外壳夹碎,小心翼翼把完整的核桃仁挑出来放在符昭愿手心,才不动声色地说:“女郎要去哪我就去哪,一切都听你的。” 符昭愿低头看着掌心的核桃仁,没有接话,似乎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许久之后,她才开口说:“无双,我又开始犯病了……” 符昭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嗓子干涩得要命,声音颤抖,甚至都变了调。 她抬起头看向萧豫,眼睛真的大大的,里面写满了茫然与无助。顿了许久,她才又把话接下去。 “这几天在兰林宫我时时刻刻注意着,不让自己在人前露出马脚,一遍一遍回忆以前发生的事情。可到了晚上我一点都不敢睡,我怕自己一觉醒来,就像从前一样把什么都忘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像废物一样活着……无双,你见过我以前病发的样子,他们说得对,我是个不该存在的怪物……” 这是萧豫第一次见到符昭愿如此惊惶失措。王珣对符昭愿隐瞒她的病情,让秦无双一直监视着她,如今看到符昭愿这副模样,萧豫终于明白为什么王珣会对这件事如此讳莫如深。 现在的符昭愿就如同被老虎逼到悬崖的幼鹿,知道无路可逃,只能绝望地等着噩梦来临。要么摔下悬崖粉身碎骨。 萧豫不知道符昭愿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撑过这几日的,她如此害怕惶恐,却还要在人前装得滴水不漏。 难怪她会在辇驾上睡着,或许这是符昭愿知道自己发病后睡得最踏实的一次。符昭愿全心全意信任着秦无双,只有在秦无双身边才能放下所有防备。 可若是有朝一日,她若发现连秦无双都是王珣安插在她身边的人,会如何? 萧豫想到这里,心里更加不好受。他紧紧抓住符昭愿的手,放柔了声音安抚她的情绪。“女郎,有我在,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符昭愿脸上露出依赖的神色,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满含殷切的看着他,紧张道:“趁我现在还足够清醒,等我会安排好一切,我们就离开这里……要是有一天我真的忘记了一切,你一定要履行当初对我的承诺。你答应过我的!” 萧豫不是秦无双,他对符昭愿口中的承诺完全不知道。不过听符昭愿的语气,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异常重要。可到底是什么事,需要在她忘记一切之后让秦无双去做? 脑海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萧豫心头一颤,顿觉自己胸口气血翻涌上来,哽在喉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开口道:“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们遍寻天下名医,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病。” 符昭愿却摇着头,喃喃道:“这些年,我见过的大夫还不够多么?他们只会把我当做怪物,一个违逆伦常生出来的怪物。” 她说着,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疯一般挣开萧豫的手,将手里的核桃一股脑塞到嘴里大口咀嚼。她却还嫌不够,伸手往碟子里抓。 萧豫迅速起身将符昭愿按在软榻上,逼迫她看着自己,沉声道:“女郎你清醒点!不看大夫,大公子那也有药,我们想想办法总可以拿到。” 符昭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连嘴里的东西都忘了咀嚼,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身上的人。片刻之后,她才将嘴里的东西囫囵吞下,苦笑道:“是我的模样吓到你了罢,居然会想到去他那拿药。他和那牛鼻子诳我停药时,恐怕就铁了心不会再给我用药。要从他那里拿,谈何容易?” 萧豫咬牙道:“我们总要试试。就算我去偷、去抢,也成。” 符昭愿闻言心头一暖,颇有些动容,情绪和理智迅速回拢。她细细看着面前人清秀的眉眼,轻轻笑了起来,语声柔和道:“你真傻,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还能知道他把药藏在哪?指不定他都没再炼过药。唯一能想的办法只有让他自己把药给我。” 萧豫很是讶然,“他怎么肯?” 王珣对符昭愿可以说有求必应,唯独这件事不肯,其中定然是有什么缘由触及了王珣的底线。正因为如此,要说服王珣自己把药交出来,谈何容易? “是呀,他怎么肯?”符昭愿居然俏皮的伸手刮了一下萧豫的鼻梁,歪着头笑道:我也没抱什么希望。不过你说得对,我们总要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萧豫:为了朕的皇后,就算朕去偷、去抢,也成。 作者:那我捏?你为了亲妈能干啥? 萧豫:谁要是看文耍流氓不收藏,朕一刀一个小盆友。这里要特别感谢S.S的地雷,金主爸爸! 第20章 王府,王珣正和姜恒说话,他手里摊着一份明日要送到梁国公府去的聘礼单子。 “张朔那还有我早差人去打好的一对缠臂金,一并放进去罢。”王珣将聘礼的单子递给姜恒。 姜恒应诺,心中却颇为狐疑,这对缠臂金当初可是为表小姐打的,不过后来表小姐入宫,便一直放在张朔的金铺里。 这倒是头一次见大公子把表小姐的东西送人。 他正想着,就见王珣的一个近侍快步进来,回禀说表小姐回来了。 王珣闻言面露喜色,让姜恒退下去打点,自己起身相迎。 符昭愿和萧豫被王珣亲自引进门。王珣没想到她这时候会过来,看到符昭愿明显比之前瘦了许多,忍不住说:“才几日,你怎么就憔悴成这副模样?难道兰林宫的事有变?” 符昭愿摇了摇头,“兰林宫的事已经处理妥当,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出来?” 王珣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这才说:“既然兰林宫已经无事,你该好好在昭阳宫休养才是,有什么事,托人来传个话就好。” 符昭愿笑笑说:“我要说的事情,托旁人都不行。”她回头看向萧豫,朝他一扬脸。 萧豫会意,转过身走到门边探头往外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将门关严。 符昭愿这才接下去说:“今天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兄长成全才好。” 王珣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着符昭愿,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许久之后他脸上泛起一贯温文儒雅的笑容道:“你先说来我听听。” 王珣这种如面具般的假笑极少会出现在符昭愿面前,眼底无半点笑意,寒意森森,显然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符昭愿迎上他的目光,半分也没退却,直接了当地说:“我要长乐丹。” “不可能。”王珣断然拒绝,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意料之中的答案,并没有让符昭愿放弃。她脸上扬起一丝笑容,语声却无比苦涩,看着王珣说:“没有长乐丹,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地活着。你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模样?” “起码你活着!”王珣丝毫不为所动,语气坚决道:“服用长乐丹,无异于饮鸩止渴。长乐……不过是说得好听!这几日你对我和谢欢都避而不见,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就是等着这一刻让我心软?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罢,我不可能亲手把你送上死路!” 符昭愿没有说话,许久之后,她才低低的问:“我这样那又和死有什么区别。当年你陪我看过昙花,可还记得我当时说的话?” 王珣抿唇不语。 符昭愿刚来王府的时候,他还在为父母守丧。 自打王绍坐上家主之位,自己从长房嫡子变成要仰人鼻息生活的孤儿。那段时间是他最难熬的时候,整个王家对他的态度都变了样,就连王珍王琛在柳氏的**下也不再同他亲近。 唯独这个外来的表妹时常大着胆子偷偷来找他,也不怕生,甜甜的喊他长兄,厚着脸皮央他从外面给她带东西。作为回报,她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小物件给他。自己那时只把她当做消遣的宠物罢了,高兴时就逗弄一下不高兴就冷着脸不理她。 府上对符昭愿的风言风语有很多,柳氏时常变着法刁难她。偌大的王府,她如同一个可怜虫,无父无母,无人关心,任人欺凌。不知是不是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王珣渐渐接纳了她。有个人陪伴,日子倒是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符昭愿的存在,成了他在王府里唯一感受得到的温暖。 有一年夏日,她种了一株昙花,日日候着花期。听人说昙花只在也里开放,符昭愿那段时间,便是梦中醒来,也会去瞧上几眼,生怕错过了花期。 直到一天深夜,夏虫啾鸣,她悄悄捧了那盆昙花来找他。两个人围坐在窗前,看着那花骨朵一层层地绽放,高洁优雅,犹如将生命中所有美好都在这一刻展现。 可到了子夜,昙花便在最绚烂的时刻迅速凋谢。 他不禁有些惋惜。 符昭愿却笑着说:“它在盛极凋零,刹那芳华,反倒让我们更加惊艳它的美好,还有什么可惋惜。” 如今她旧事重提,就是想要用花自喻。 王珣心里泛起波澜,那些回忆于他来说都弥足珍贵,可还不足以让他对这件事做出让步。他目光柔和下来,温声对符昭愿说:“你说过的话,我怎会不记得。昙花固然短暂,可往后岁岁年年照常还会绽放,而你的命却只有一条。穗穗,你再等等,真定道长这次去乌孙就是为了给你研制新药。我们并非长乐丹不可。” “我这样,在皇宫里迟早会露出马脚。我需要时间打点好宫里的事情,之后就带着无双离开。我现在的状况,等不得萧豫醒来。我不求多给,只要给我一个月的量,这总可以罢?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提长乐丹之事。”符昭愿说罢,恳切地看着王珣。 王珣露出几分犹豫之色。 一个月的量对身体虽有损伤,但药量少并无伤性命。符昭愿是个重承诺的人,她说最后一次,那日后必然也不会反悔。且给出的长乐丹剂量轻重,还不是由自己掌控?他大可减轻药量,鱼目混珠。 答应下来,也好彻底断了她以后问自己要长乐丹的念头。 权衡利弊,王珣点点头道:“好,你要记住今日说过的话。三日之后,我自会把药给你送过去。” 符昭愿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轻声说了句,“谢谢。” 王珣声音冷硬道:“不会有下次。”他神色凝重地看了符昭愿一眼,犹豫片刻,还是说:“既然你已经存了离宫的心思,那还有件事要问问你的意思。那个奶娘的家人已经被人灭口了,做的很干净,尸体在城郊被人发现,我们没有查出什么。不过我派人暗中探查京中近期患过麻疹的人,倒还真的查出些眉目。你猜猜,查到了谁?” 符昭愿蹙起眉头,认真地想了想道:“你既然这么问了,定然是我意想不到的人。我如何猜得到?” 王珣直言说:“是梵静师太。她入府给孩子祈福,接触过患病的孩子,那户人家还夸赞她心善。” 符昭愿的亲娘。谁又能想到有人会联合他人谋划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个人还是天天把慈悲挂在嘴边的佛道中人。 符昭愿明显愣了一下,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浑身冰凉。她缓了口气,这才道:“她为了王绍真的疯魔了。”随即冷笑起来。 “这件事我还没和谢欢说过。你打算如何处置?”事关王秀,王珣还是要问问符昭愿的意思。 符昭愿冷着脸说:“还能如何?纸终究包不住火,谢欢查到她也是迟早的事。你先把同她接头的那几个官员给我抓了,他们能为王绍对皇嗣动手,定然不会轻易将她供出来。总要先有个交代。至于谢欢那边,你别管了,我自会和他说。” 王珣脸色并不好看,“她这样谋算你,你还要包庇她么?” “我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却独不能改变我是她女儿。这条命我且还给她留着。”符昭愿沉声打断他。 忽然间,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声音却愈发显得冰冷彻骨,难辨喜怒,“只是她自己做的事总要付出些代价,等抓到那几个官员,你再派人去剁了王绍的一根手指,给我送到她那去。告诉她,如果她再惹我不高兴,下次送去的可能就是王绍的脑袋。” 王珣听她这样说,这才点了点头。 不否认符昭愿有私心,王秀是她母亲,来洛阳之前,他娘俩也有过相依为命的日子,念着旧情,符昭愿不可能真的不在乎王秀的死活。 不过他相信王秀看到那根断指,会比抓了她更难受。 …… 从王府出来,符昭愿就没再开口说过话,萧豫能明显感受到她情绪不好。 她本就为了自己的病心力交瘁,如今又出了王秀的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至亲之人都不能相信,这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无比苍白。 萧豫心中酸楚不已,心疼地将盖在两人身上的狐裘斗篷拢了拢,让符昭愿靠的自己更近些,柔声说:“睡会吧,一会到了我喊你。” 符昭愿没有说话,只是缩了缩身子,将自己的脸埋到他脖颈处,缓缓闭上了眼。 她这模样就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萧豫不禁想起来当年自己母后哄着隆阳的场景,给她唱悦耳的小调。他哄人的功夫甚是浅薄,只能循着记忆努力将那小调唱的像样些。 出乎意料地,符昭愿居然被他逗笑,好半晌才止了笑声道:“真难听。”她唇角挂着笑意,在斗篷下摸到萧豫的手,缓了一会才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萧豫原本被她笑的很尴尬,早就闭了嘴,可符昭愿和他亲近,反倒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将脸贴近符昭愿柔软的发梢,微微摩挲,轻声说:“嗯,睡罢,都会过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评论就不回复啦,因为周末都要加班,谢谢小树和小S给我砸的雷,晚上码字都有些吃不消。 关于女主的病:她不合伦理出生的孩子,脑子退化的比正常人快,类似阿兹海默综合症,健忘,到最后甚至生活不能自理。她这样聪明的人,这样对她来说恐怕会必死更可怕吧。 第21章 自从符昭愿搬回昭阳宫,之后三日依旧称病罢了早朝。 谢欢显得有些担忧,在内阁随口问了王珣一句。王珣却不以为意,只是拿符昭愿惫懒的由头搪塞他,岔开话题道:“恐怕你已经得到消息,我昨夜命人将宋颜那老匹夫和刘谈下了狱,这次小皇子出事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谢欢收起自己别样的心思,正色道:“你有证据吗?确定是他们?” 王珣微微点头,“现在还不能和你细说,到时候皇后娘娘自然会告诉你的。” 他都这么说了,谢欢自然不好再追问。恐怕抓的这些人都是符昭愿授意的。只是符昭愿之前一直在兰林宫,她这么快就把真凶给揪出来了? 想到这,谢欢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其中定然还有什么事他不知道。 谢欢心中好奇,心中不免有些期待见到符昭愿。 而符昭愿此刻正靠在软塌的迎枕上,捏着王珣进宫后命人送来的一枚长乐丹。案几上摆着一个木匣,里面还有五枚同样的药丸。 萧豫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看着她把药丸服下。 符昭愿将杯子里的水饮尽,搁下茶盏,朝萧豫比了个手势让他靠的近些。 萧豫倾身附耳过去。 符昭愿低声吩咐他去寻明月玄,托他帮忙研制长乐丹,愈快愈好。说着,她还拿了一丸放到了萧豫手里。 原来符昭愿就没有打消长乐丹的念头。 和王珣说不会再问他讨要,不过是缓兵之计。 顾连城必定也和王珣有交情,知道服用长乐丹的厉害,不会帮忙,她才会动起明月玄的念头。这次符昭愿对兰林宫有恩,明月玄不见得不会答应。 秦无双之前肯定也是不同意符昭愿服用长乐丹。否则符昭愿不会说自己是被她的模样吓到才会想到去王珣拿药。恰恰是他提醒了符昭愿,让她起了心思。 萧豫握紧手里的那丸药,心中后悔不已。 符昭愿很快看出了她的迟疑。当初“秦无双”是被自己吓到了,才会顺着她,现在知道自己这么做,她必定是不同意,肯定是后悔了。 “就算研制出来我会注意用量,你放心,快去罢。”符昭愿笑着轻轻推了萧豫一下。 萧豫哪还会信她,可事到如今,他是不去也不行。 他走出昭阳宫,想着不如在明月玄身上下下功夫。如果明月玄真的感念符昭愿这些时日的帮忙,知道这损人的药物是给符昭愿自己服用,说服他日后以研制不出的由头推托也无不可。 …… 等萧豫离开,符昭愿收好木盒,招了宝蓝进来,让她把谢欢送来的朝贺礼取过来给她看看。 宝蓝应诺,很快抱了一个宝匣过来,里面放着一对上好的羊脂白玉手镯,一对白玉耳环,还有一支玉兰花样的白玉簪。 符昭愿拿过那支白玉簪,却不觉冰凉,拿在手里温润无比,她不由自主道:“倒是稀奇物件。”她把簪子放回去,吩咐道:“东西放着罢,你去命人备好马车,本宫一会要出宫。” 宝蓝应了一声,将宝盒搁在软榻的案几上,退了下去。 符昭愿懒洋洋地从软塌上起身,也不用旁人服侍,自己揽镜梳妆,拿了谢欢送来的首饰戴上。 萧豫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符昭愿打扮妥当,正在系披风的系带。不知道是不是长乐丹的药效发作,符昭愿的脸色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红润,双眸晶亮有神,整个人有一种不正常的娇艳。 如同昙花,刹那韶华胜极。 萧豫有些愣神,心里的担忧更甚。 符昭愿却已经迎上来,笑着问:“他答应了么?” 萧豫心不在焉地应了句,问她:“女郎这是要出门吗?” “我要去见一见谢欢。”符昭愿说着,从衣架上取来另一件披风递给他,“他现在应该还在温室殿议政,我们就在章台街街口等着。” 萧豫知道符昭愿要见谢欢多半是为了王秀的事,接过披风,和她一同出了昭阳宫。 洛阳城的春节非常热闹,而章台街邻近宫门,住的都是京中达官显贵,持拜年飞贴来往期间的佣仆更是络绎不绝,各胡同府门前还贴了“接福”的红纸袋,真真应了那句“是月也,片子飞,空车走”的热闹景象。 符昭愿和萧豫在街口等了半个时辰,才见谢欢骑着一匹黑马出现在章台街街口,很快又从两人坐的马车前打马而过。 符昭愿撩开急急地喊了一声“谢大人”。 谢欢闻声勒住马匹,转过身正瞧见符昭愿在马车里探出头看着他。 “皇……您怎么会在此处?”他很惊讶会这么快见到符昭愿,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按道理,符昭愿想要见他,只要派人通传一声便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符昭愿说:“我有一事想要同谢大人相商。” 谢欢思忖片刻,点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让您的车夫随我来罢。” 章台街的宁慈胡同里,谢欢名下有一个小宅院,平日里都由仆人打点,年少时萧豫和桓陵会偶来此处寻他,三人饮酒闲谈,倒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畅快。 谢欢领着符昭愿和萧豫进了门,让仆从奉上茶水后,这才见了个礼,开口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何事要与微臣相商?” 符昭愿看他还甚是守礼地垂首站着,倒是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道:“你还是坐着同我说话罢。” 谢欢道了谢,这才在一旁落座。 符昭愿伸手捧过茶盏轻呷一口茶,茶叶的清香在口齿之间弥漫,回味无穷。她弯了弯唇角,慢慢道:“其实今日来,我是有一事要请你帮忙。” 谢欢闻言看向她,这才注意到,符昭愿捧着茶盏的那只手,正戴着他送进宫的一只白玉手镯,心下不由一动。玉镯温润莹亮更衬得那截皓腕欺霜赛雪,远比自己当初想的还要般配。 他在街上见到符昭愿都未来得及细看她的打扮,此刻心中却升起一种异样的心思,不由得打量起她。符昭愿的五官本就长得好看,今日的气色却比往日更为明艳,尽态极妍。她头上乌发如云,只用一根白玉簪挽就,又显得无比清丽,让谢欢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直抵人心的美。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自己送的那些首饰和她极为相称的缘由,让谢欢居然生出一丝圆满来。 他脸上却只露出几分惊讶,“微臣早就说过,只要用得着微臣的地方,皇后娘娘尽可开口。” “我并不是以皇后的身份请你帮忙。”符昭愿神色极为郑重,看着谢欢道:“就算我他日不再是皇后亦或者哪天萧豫醒来,我希望你依旧会遵守今日对我的承诺。当然,这还要看你到底答不答应帮这个忙。” 谢欢闻言神色微微一变,迎上符昭愿的目光,疑惑道:“什么叫您不再是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谢欢:皇后今日真美,首饰美,人更美! 第22章 符昭愿笑了一下,说:“你总不会以为我会一直留在宫里,等着萧豫醒来?”她露出无奈的神色,补了一句,“你也别一口一个您了,我还没这么老罢?” 谢欢没想到符昭愿已经存了离宫的心思,那她此番前来定然是有十分要紧的事相托才对,当即便说:“那到底是什么事,你要找我帮忙。” “我想让你帮我救一个人。”符昭愿的手指缓缓划过白釉瓷的杯沿,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这个人是我的娘亲。既然我来找你,也没想瞒你,这次小皇子出事,她也参与其中,指不定这个主意就是她给宋颜他们出的。谋害皇嗣,可是大罪,我想恳请谢大人网开一面,放过她。” 谢欢想起王珣说过的话,难怪他说符昭愿会同自己说明,想必这件事也是从王秀身上才查到的宋颜等人身上。他留意着符昭愿说话时的神色,见她颇有些局促,提起王秀时也不同于对王绍的冷漠,竟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若此事放在以往,他必定不可能答应。撇开徇私枉法不说,他若应下,日后必定要将这事烂在肚子里,连对萧豫都要隐瞒。 谢欢淡淡地收回视线,垂着眼眸看着茶盏里升腾起来的白雾,半晌才道:“那你又如何保证她不会再犯?” “她不会拿王绍来开玩笑。”符昭愿说的极为笃定。 谢欢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符昭愿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古怪的笑容来,居然有几分幸灾乐祸道:“我这个娘亲,对我凉薄的很,不过这世上倒有一个人是她的心头肉。我已下令让人去剁了王绍的手指头给她送去。她若再敢惹事,下次我就把王绍的头也一并送过去给她。谢大人,如此你可满意?” 谢欢深深地看了符昭愿一眼,只见她没了方才的局促,此刻眼中满是狡黠之色。 她都经先下手处置了王秀,自己还能驳了她的面子,再把王秀抓来? 她这样的人,一旦开始谋划,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今日符昭愿会戴这些首饰,也不过是同他示好。 都只是她的算计而已! 谢欢想到此处,心里原本因此而生出来的那几分欢喜瞬间消散,反倒隐隐有些不快。 他收回视线,面无表情道:“皇后娘娘都想的这般周全了,微臣还有何不满?” 符昭愿没想到谢欢这么轻易答应下来,顿觉欢喜。 刚起身想道谢,却见对方的脸色十分阴沉。 符昭愿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怔愣片刻,才勉强干笑了一声道:“那我就在这谢过谢大人了。”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谢欢。 谢欢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神色愈发冷淡起来,“只此一次。” 符昭愿硬着头皮再次道了谢,忙寻了个由头告了辞准备离开。 脚还没夸出门,身后谢欢的声音再次传来,听上去依旧十分冷清,意味不明。 “不知下官送的朝贺礼,皇后娘娘可还喜欢?” 符昭愿听他问出这句话,不知怎的居然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让她冷汗顿生。难道谢欢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她特意戴出来,以表示自己承了他的贺礼。谁不在意自己送出去的礼物,收礼的人喜不喜欢呢? 难道他与众不同? 符昭愿转过身却见谢欢的神色已经恢复了以往从容的模样,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笑着说:“甚好,我很中意,有劳谢丞相费心了。” 谢欢只是淡淡地应了句,“那就好。” 符昭愿这一下子倒不知该如何接口,索性说:“那我们就不打扰谢大人了。”带上一旁的萧豫再次往外走。 临出门前,萧豫忽然回头看了眼依旧坐在那的谢欢,总觉得他今天有些异常。 谢欢却没有看他们,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极为复杂。 …… 离开宁慈胡同,谢欢打马回了谢府,没想到府上倒是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花厅桌上还摆着过年节款待客人的茶点,那人面前的那杯茶水半点没动,此刻都已经凉了,想必等他颇有些时候。 谢欢重新让人了沏壶茶上来,问道:“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那人却不接话,反倒难得摆出一副极为严肃的模样说:“让人都退下,这事事关紧要。” 谢欢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挥退屋里伺候的人,这才说:“明二,说罢,到底是什么事。” 明月玄家中行二,上头还有个兄长。 明月玄从袖里掏出一样东西来,一只放了枚赤红药丸的锦盒。 “这药丸是符昭愿让早上秦无双送来的,央我帮她研制。你也知道,兰林宫的事她帮了不少忙,我原也没想推脱。只是,问题出在了这枚药丸上。” 谢欢闻言神色微变,略挑起眉峰,看向明月玄道:“什么问题?” 事关符昭愿,谢欢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会莫名地紧张。 明月玄和他解释道:“这枚药丸名作长乐,服用之后会短时间内刺激身体,令人精神亢奋,犹如回光返照,但实则是极为阴损的东西。制药的法子早已失传,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符昭愿那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你猜一猜,这个东西是给谁服用的?” 谢欢心念一动,一个名字脱口而出:“符昭愿。” 他忽然想起方才见到符昭愿时候,她的异样,当时自己还以为她只是气色好,眼下看来她必定是服过这药。 明月玄点点头,继续把话说下去,“此药久服必损性命。她的婢子奉命来央我制药,但却暗中嘱托我,先应下,若是日后符昭愿问起,只说研制不出。这也是为什么,符昭愿宁可找我,也不找顾连城。顾连城知道这药的厉害,必不可能给她制药。” 谢欢说不出这一刻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这远不止震惊,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觉得十分难受。 难怪符昭愿会说以后她或许不是皇后了。 难怪她会想要离宫。 他眼睫微微颤动一下,垂下了眼皮不让明月玄察觉自己的异样,同往常一样平静地开口,却问出了此刻自己极为在意的事情:“她,到底得的什么病?” 作者有话要说: 萧豫:看吧,你马屁拍在马腿上了,人家还不领情。 昭愿:我也想不明白…… 谢欢:想不明白是吗?你只会动脑子?你简直是迟钝! 第23章 明月玄摇摇头,皱着眉道:“我不知道。但是服用长乐丹,无异于饮鸩止渴。以她那样精明的人,若是还有其他办法,不会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吃这东西。” “拼着性命不要?”谢欢觉得自己可能要冷静一会,这句话的意思他很明白,可是无论如何想,他都觉得不该用在符昭愿身上。 若是在符昭愿刚执掌朝政那会,他听了这个消息,指不定还会高兴。可原来她对自己说的话都是真的,她本就对这皇位不感兴趣。她或许都要死了…… 谢欢久久没有说话,这个消息是在太让他……震惊,甚至震惊到难以接受的地步。 明月玄终于察觉到他的异样,随即好似窥探到他的心思一般,狡黠笑道:“仲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我也很两难。我若给符昭愿制药,只要她一死,很多问题都解决了!而且这还是她自愿的。所以我……”今天来找你,让你给拿个主意。 “够了!”不待明月玄将话说完,谢欢便打断了他。他脸色阴沉的可怕,眸中似是藏了一团火。他看了明月玄一眼,下令道:“这药,你不得给她制。照着秦无双的意思来办。” 明月玄露出惊讶的神色,不明所以道:“你怎么一直帮着她?上次在章府也是。还罚隆阳给她抄佛经。” 他说完又觉得不对,谢欢这是不让符昭愿如意,怎么算帮她? 其实就算符昭愿不用药,只怕她也有十分严重的隐疾。自己帮她制药,指不定王珣还要怪到他们头上来。明月玄这样一想,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谢欢的打算,又忍不住道:“其实我当时也没拒绝秦无双,既然你说不制就不制罢。也不知道符昭愿得的到底是什么病,需要用得到长乐丹。她平时看着都好好的。” 可谢欢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明月玄的话而转变,反而更加阴沉。他的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那声音听得明月玄有些心慌。 气氛好似凝滞了一般,明月玄也不知哪里来的凉意,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可就在这时对面的谢欢终于开口了。 “这件事除了我之外,你最好把嘴巴闭紧点。若是有机会,查查符昭愿到底得的什么病。” 明月玄“哦”了一声,随即又叫道:“我像是这么嘴碎的人吗?” 谢欢却已经没有心思再理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吐出一个字来:“像。” …… 潭山寺禅房内。 王绍捂着自己右手小指的断口处,鲜红的血液从指间不断涌出。他两眼一阵阵发黑,将将要疼晕过去,额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水。 他紧咬牙关让自己清醒些,两眼死死盯着面前几人,期间为首的年轻男子正将一只断指放进锦盒中。 “是谁……是谁让你们来的?”王绍一开口发现自己疼得声音都在抖,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这么对我?” 年轻男子看了他一眼,勾起唇角道:“呦,您还以为您是以前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丞相呐?我们只是听上头的吩咐办事,自然是上头的主子给的胆子。” 王绍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喘着粗气道:“给我、给我把符昭愿叫来。我要见她。” “小的可没这么大能耐,能请得动皇后娘娘。”年轻男子唇边笑意不减,“我劝您还是死了这条心罢。” 王绍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这种走卒之辈骑在头上嘲讽,更是怒从心起,双眼通红地地盯着他道:“若是她知道你们如此待我,定然不会放过你们。” 年轻男子略挑起眉峰,眼底皆是嘲色,用一种近乎悲悯的语气道:“皇后娘娘怕您痛苦,还特意让顾太医过来给您医治,您说她会不会放过我们?” 王绍身躯一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好半晌才颤声道:“是她,是她这么对我?”他说完这话,眼神黯淡下来,脸上现出几分颓然。 年轻男子看着失神的王绍,略略抬手行了个礼,笑道:“谁让您的人招惹了皇后呢?小的先告辞了。顾太医一会便来。” 说着他也不等王绍说话,领着几人出了禅房。 等出了门,年轻男子身后的一个小厮担忧地低声道:“陈先生,您就这样把皇后娘娘说出来,是否有些不妥?” “你可莫要忘了谁将王绍囚禁于此?等他冷静下来不会想到背后是皇后想砍了他的手指?”陈墨冷哼一声,一步不停地往外走,“现在王绍不过是急怒攻心,没想到罢。皇后要是有意隐瞒,不会让顾连城过来。” 那小厮仍旧心底有些发虚,“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他日后翻身……”他们今天来的这几个岂不是都要遭殃? 陈墨脚步微顿,睨了他一眼,冷笑道:“这点胆色都无,莫怪你也只在外院伺候。能斗倒王绍这老狐狸的,皇后岂可是善茬?在大睿王绍怕是永远翻不了身了。” 几人走后不久,顾连城果真来了。 王绍伏在禅房里的座榻上,脸色苍白,身上和地上都是斑斑血迹。 顾连城也不多话,放下药箱,取出东西来给王绍清理裹伤。 王绍半眯着眼睛看着顾连城,唇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来,缓缓道:“劳烦顾太医代老夫给皇后娘娘传几句话。” 顾连城半垂的眼睑并不看他,手上的动作不停,“若是怨怼的话,王大人便不必说了。皇后娘娘也没那闲工夫听。”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老夫还不至于怨天尤人。”王绍眼底闪过一丝碜人的寒光,语气森冷道:“你告诉她,其实我一直知道,她有病,她掩饰的很好,可她母亲早和我说过了。符昭愿她这个本不该出身的怪胎,撑不了多久的……呵呵,我还没有输,她既然坐了江山,要对付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王绍的目光和话语犹如蛇信在身上舔过,冰冷森寒。顾连城将绷带打结,起身退开一步,俯视着王绍道:“皇后娘娘不劳您操心,您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罢。” 她微微一笑,拎起药箱,出了禅房。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被我折磨的男人他称帝了》求收藏! 淮姜在长安城是响当当的小霸王。 有暴君护着,她说一,没人敢说二。 听说反臣豫章王世子萧兰青被押解进京,她瞬间就来了兴致。 呦呵,这不是当初当众拒绝过她的人么? 为了一雪前耻,她变着法地折磨他。 期间有人同她说:萧兰青日后将会造反成功,问鼎天下。 淮姜完全不以为意:反正我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了!我不怕! 直到有一天萧兰青真的称帝了…… 淮姜:为什么我还没死!我现在该怎么办? 萧兰青:呵呵,当初你抽朕的那几鞭子,现在还有疤呢,需不需要朕宽衣给你看看? 淮姜:要杀就杀,不准耍流氓! 萧兰青:你当初对朕耍的手段可比这流氓。 脾气古怪性格骄纵女主VS隐忍闷骚男主。 排雷:别对女主太抱有希望,这个人是真的喜怒无常,一切随着自己性子来。 ++++++ 基友的文希望支持啊! 古言大甜文,《冲喜以后》他想和离,而我想守寡! 奇幻脑洞文,《不做绿茶就升天》,求问被捉奸在床的我如何攻略男神! 第24章 王秀刚念罢一遍《大忏悔文》,仍旧有些心绪不宁。这时,一个沙弥尼匆匆过来,同她说有个年轻男子来慈宁庵找她,正在庵堂外等着。 尼姑庵极少有男客,就算以前王绍要见她,也是托了别府女眷过来请,王秀听罢不禁心头一跳,隐隐有了种不好的的预感。她吩咐沙弥尼不必跟来,自己往庵堂外走去。 慈宁庵外,果真有个年轻男子站着,树旁还拴着一匹骏马。 王秀从未见过他,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却还是走过去,做了个佛礼道:“施主,听说你要找贫尼?” 陈墨朝王秀笑了笑,道:“师太有礼,我奉皇后之命,特来给您送一样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 王秀一听是符昭愿派他来的,立刻冷着脸道:“她的东西,贫尼可受不起,你拿回去。” 陈墨却也不生气,从容道:“礼是皇后要送的,东西可是王绍王大人的,您当真不要?” 王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最后才接过陈墨手里的锦盒。 锦盒用的是上好的楠木制成,雕工精细。王秀缓缓打开,只见放了红色软垫的盒子里居然放着一根断了的小指,而且看上面鲜红的血色,显然是刚被砍下来不久。 王秀“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手里的锦盒摔落在地,那根断指便滚落在尘埃里,和着血色,变得更加脏污不堪。 “这……这是她让你送来的?”王秀颤着声问道。 不同于她的惊慌失措,陈墨缓缓一笑道:“谁让您触了皇后娘娘的眉头?若是您还敢再犯,下次送来的指不定就是王绍王大人的向上人头。” 王秀身子一震,再次看向陈墨时,两眼已经泛出了水光。她适才被吓到了,都忘了陈墨刚才说过,这是王绍的东西。 “她怎么敢?她居然敢……”王秀的话再也说不下去,转眼看向那截断指,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她趴跪下去,也没了之前的害怕,将那根手指捡起,犹如拿着珍宝一般,用袖子细细擦去上面的血迹和脏污,嘴里犹自低喃着“景文”二字。 景文是王绍的字。 陈墨看了她一会,等她情绪稍定,才又开口,“谋害皇嗣可是重罪,皇后娘娘还念着情分,对您只是小惩大诫。” “那她为什么不冲我来!”王秀红着双眼,发了疯般爬起来道:“我做的事情,她冲着我来好了。谋害皇嗣,要砍头么?我不用她念情,来把我抓去砍头好了。她不抓我,我明日就去府衙自首。” “简直愚蠢之极。”陈墨长眉微蹙,有些嫌恶地退后了一步道:“想拿这个做威胁?您且去好了,指不定王大人还能死在您前头。” 王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再也说不出来半个字。 陈墨临走时还好心的提醒她道:“皇后的手段您也尝到了,我劝您还是安分点。想要拿捏皇后的软肋,您可还不够格。” 王秀捧着那截断指,立在寒冷的风中,久久久久没有动作。 …… 过了年,寒风依旧料峭,但午后阳光明媚,倒也不觉得寒冷。符昭愿和萧豫回宫用过午膳,让人在太液池支了两把椅子,两人在太液池钓鱼。如今太液池还结着冰,符昭愿兴致颇高,还特意让宫人凿了两个冰洞出来。 不过消磨了近一个时辰,也只钓上来几尾一指长的小白条。 符昭愿却很高兴。她今天的精神十分的好,瞅着木桶里那几尾鱼,兴致勃勃地和萧豫说:“无双,我们再钓一会,这种小鱼儿用油炸的酥脆金黄,只要撒点盐巴就好吃的紧。” 萧豫看她一副馋的不行的模样,微微一笑,道:“那我就陪女郎多钓会。”心里却心事重重。 符昭愿自从兰林宫回来后身子就虚得很,今日还免了午休,若是放在前两日,哪里还吃得消?她越是这样精神奕奕,萧豫反而越担心。 那长乐丹果真是极为阴损之物,莫怪王绍要这么费心思藏掖。 符昭愿没察觉萧豫的心事,反倒是笑的两眼弯弯,继续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萧豫本没了心思和符昭愿扯皮谈笑,可她这人涉猎十分庞杂,什么都能来上一段,倒不是卖弄学识,说的最多的还是些通俗易懂的志怪趣闻,他又不好不搭理,只得认真听了,偶尔觉得有趣之处还点评几句。 在符昭愿说到定伯卖鬼时,宝蓝携着顾连城来了。 两人给符昭愿行过礼,宝蓝开口道:“娘娘,大公子传话过来,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符昭愿应了一声,转头看向顾连城问道:“王绍那边如何?” “您交代的事情也已经办妥,不过王绍让我给您带句话,他说他还没有输,您既然坐了江山,要对付的人可不止他一个!”顾连城顿了顿,皱着眉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接下去说:“而且,他似乎早就从您母亲那里知道您的病情。” 符昭愿的病对外都隐瞒的极好,连在她身边近身伺候的都是王珣精心安排的人,这已经算得上她最为致命的隐秘。没想到王秀居然连这个同王绍说,莫怪王绍会一直轻视符昭愿。在他们眼里,符昭愿连一个正常人都算不上,如何称得上是他们的女儿? 顾连城以为符昭愿会生气,没想到她只是随口“哦”了一声。 她正纳闷,这不像符昭愿的性子。 符昭愿这时却已经站起身来,她唇角的笑容犹在,不紧不慢道:“佛家人若还口业不善,那就不必说话了。连城,你给梵静师太开副汤药,好好治治她这口业不善的毛病。” 她说这话的时候依旧十分冷静,冷静得让人觉得可怕。顾连城完全被符昭愿的气势所摄,根本不敢与她对视,忙低头应诺。 原先惬意欢愉的气氛此刻荡然无存,宝蓝暗自后悔自己没把事情先一次说完,眼下都不好开口。可她想到王绍吩咐的话,只好硬着头皮道:“娘娘,还有一事,大公子让奴婢问问您的意思。” 符昭愿将目光看向她,示意继续说下去。 宝蓝深吸了口气道:“元宵将至,梁国公邀请大公子去府上赏灯,大公子说您若想要出宫去看花灯,可以随行,顺道还可以见见您未来的嫂嫂。” 正月十五元宵节,按例要放灯三日,洛阳城中达官显贵多有在府上张灯结彩的,有些人若是图个风光还会出钱银在府外置办灯市,与百姓同乐,这赏灯去处自然多的去。只不过这其中,最有名还要数梁国公府上。 梁国公无心仕途,倒是对营造技艺极有天赋,多年以来苦心钻研,并常以自家府宅练手,久而久之,梁国公府便成了洛阳建筑的标杆。府内阴阳错落,曲径通幽,十步一景,可谓是巧夺天工。因此便是在寻常日子里也多有京中显贵登门去赏景。一旦到了正月十五,摆上各色彩灯,那更是美不胜收。若是能在这日受邀去梁国公府上赏灯,都成了洛阳城里达官显贵们拿来攀比的资本。 梁国公名声在外,可在朝中并无实权,这也是为什么洛阳这么多氏族贵女,王绍当初偏偏给王珣挑中了梁国公府上的二小姐的原因。 符昭愿不知道王珣打得什么主意,莫不是还想借着她给那位梁国公府二小姐长脸?王珣和这个梁国公府二小姐的婚期定在正月二十三,说起来婚期也将至。 她考虑片刻,还是点点头说:“知道了。”她转过头看向已经站在她身侧的萧豫,盈起笑脸道:“无双,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可好?” 萧豫看着她言笑晏晏的模样,好似真的半分也不伤心。他没有回符昭愿的话,反而对顾连城和宝蓝道:“你们若无事再报,就先退下罢。” 宝蓝和顾连城相视一眼,如蒙大赦,忙不迭告了退匆匆离开。 待她们走远,符昭愿有些纳闷地看着萧豫,看他冷着一张脸,又笑了一下道:“无双,你怎么了?” 萧豫却突然伸手将符昭愿揽进怀里,紧紧抱着她,沉沉道:“她们都走了,你如果难过,就哭吧,不需要在这种时候还要逼自己笑,不好看,我也不喜欢。” 符昭愿的震惊不过刹那,她僵着身子,眼睛睁得大大的,而是在努力克制着鼻尖泛起的酸楚和眼底翻出的湿意。 萧豫的声音却柔和下来,诱哄一般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在这里,没有旁人,别人都听不见。如今谁都不能看你笑话,你不必再活的这么累了。”连哭笑都不随心。 符昭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底水汽氤氲,她忍不住眨了下眼睛,立刻感到有什么从眼眶滑落下来。她的手紧紧抓住萧豫的衣袖,喉头哽咽一声,终于趴在萧豫怀里放肆大哭起来。 萧豫就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哭的声嘶力竭,最后只剩小声的抽泣。 “哭够了么?”他问她。 符昭愿点点头,从他怀里退出来,才觉得自己方才哭的太过放肆,颇有些丢脸。 从萧豫的角度看过去,恰能看见她发红的面庞和濡湿的睫毛,带着鲜少的局促,模样说不出得灵动可爱。这才符合她这个年纪本该的模样。 他忍不住低笑一声。 符昭愿猛地抬起脸,那一双眸子红红的,湿漉漉的眼瞳却愈发明亮好看。她仿佛抓到了萧豫的把柄,佯怒道:“你看我笑话!” 萧豫一本正经地否认道:“没有。”嘴角却微微上扬。 符昭愿看着他,也忍不住笑起来,道:“反正天底下也只有你能看我笑话,算了,我勉强可以接受罢。” “那可真委屈您嘞!”萧豫含笑揶揄道。 “那是。”符昭愿扬起脸说着,一团孩子气,“回去,我还要吃炸鱼儿。” “好。”萧豫露出几分宠溺之色,提了木桶,领着她往回走。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萧豫你甜蜜了是吧?高兴了是吧?恋爱了是吧?那我准备放大招了。 萧豫:您是朕亲妈,您简直是电,是光,是唯一的神话! 作者:那也不成,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25章 正月初十,符昭愿终于上了新年之后第一个早朝。 朝堂上,王珣问及如何处置宋颜等人,符昭愿半分情面也没留,不仅让苏言顶上了刘谈廷尉的位置,还颇有些意味深长道:“苏大人,案子王丞相和谢丞相已经查明,具体他们会和你交代。谋害皇嗣可是重罪,这次定要重罚,才可以儆效尤。你可听明白了?” 她这么说,分明就是让苏言不用审了,照着谋害皇嗣的罪名给宋颜等人定罪结案,且还要重罚。 苏言下意识看了立在百官之首的谢欢一眼,想要询问他的意思。 谢欢朝他微微颔首,示意他应下。 苏言这才行礼应诺。 隔着珠帘,谢欢并不能完全看清楚符昭愿的神色,可不知为何,他隐约感觉符昭愿朝他笑了一下,似是感激。 谢欢心中微动,又想起明月玄那句“拼着性命不要”,他的眉头几不可见皱了一下。 等到下朝用过早膳,谢欢去温室殿理政,倒是没想到符昭愿来得比他还早。她已经换下了凤袍,穿着一件水色长裙,连披风都未除下,抱着只汤婆子,正仰着头逗鹦鹉顽笑,王珣和秦无双则站在她身侧。 那鹦鹉似是很得符昭愿欢心,谢欢站在门口看她笑得两眼弯弯,连眉梢都染着笑意,带着少女的娇憨,模样十分可爱。他还是第一次瞧见符昭愿这副样子。 谢欢不由得在门口停住脚步。 不过那鹦鹉似乎刚学舌没多久,无论符昭愿如何逗它,来来去去只会叫“岁岁平安”“岁岁吉祥”这两句。 后来还是王珣先看见了谢欢,咳了一声,同符昭愿道:“好了,这只是给你图个乐子。谢大人都到了,你可不能贪好玩它,贻误朝政。” 没想到他才说完,那只鹦鹉便扑棱了两下翅膀,叫道:“穗穗,穗穗。” 符昭愿脸上喜色更甚,回头道:“你看,它还叫我名字,它可不同意我不理它。”她看向门外站着的谢欢,含笑问:“谢大人,你站在外面不冷么?” 谢欢这才跨进殿来,行了个礼道:“看皇后娘娘如此有雅兴,微臣不好打扰。如今已经开春,倒也不觉得冷。” 他确实没感觉到有多冷,那时候注意力都全然不在这上面。 符昭愿看谢欢耳稍都冻红了,身上只穿着官袍,却还要同她说漂亮话,不由得一笑,道:“口是心非。”她说着,居然将手里的汤婆子递过去给他,“喏,给你了。” 谢欢没想到她会突然如此,明显楞了一下。如今他们既为君臣,不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到底也不合规矩。 符昭愿看谢欢迟疑,很快反应过来,将汤婆子递给一旁的萧豫,端着腔道:“无双,将本宫的汤婆子赏赐给谢丞相。” 萧豫看符昭愿朝自己挤眉弄眼,便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昨天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今早谢欢在朝堂上又帮了忙,她大抵是不好意思,借着这些小恩小惠来讨好他。 他只好接过汤婆子递给谢欢。 谢欢这才谢恩接下。符昭愿用的汤婆子外面裹了一层柔软的兔毛,温度正好,摸上去极为舒服。她这人不尚熏香,上面只有一股淡淡的皂荚气味。 几人分主次入座,谢欢和符昭愿说了一下年初特科察举一事,他早已经下令各州府推举贤才参加特科论策,请示符昭愿是否由她来出策题。 符昭愿却不想管这事,笑道:“农事上我一窍不通,还是不要献丑了。不如你同章大人商量一下。” 谢欢有些惊讶,“皇后娘娘当初提议今年广植甘薯,微臣还以为您对此也多有涉猎。” 符昭愿想起上次问容与要了甘薯,后来让御膳房制成早点给谢欢和王珣品尝,并提议广植,没想到谢欢倒还真当她是行家。她抿唇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不过是现学现卖罢了。” 谢欢“哦”了一声,淡淡道:“那是微臣想错了。” “没什么关系。”符昭愿说着,随手捡起案上放着的折子看。她以为王珣和谢欢将朝政打理妥当,没想到还积了这满满两大摞。 结果连翻了几本才知道都是给她请安的折子,难怪谢欢他们会放着。符昭愿苦着脸,忍不住说:“难道我要每一本都批阅?以前萧豫那也挺辛苦的。” 她话才说完,哪知道在殿内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符昭愿有些不明所以。 王珣点拨她:“你差人代笔也没什么,像这些年节的请安折皇上一般让张尚书代笔批阅。” 符昭愿倒是没想到像萧豫这么勤政的人居然会找人代笔,笑了一下道:“既然有萧豫带头做榜样了,那我也偷个懒罢。” 站在她身后的萧豫脸上的笑明显僵了僵。 符昭愿又把翻开的奏折重新摞回去,看向王珣,说:“我去梁国公府上赏灯,你派人过去说一声,莫要闹太大动静,也无需迎候。” “好。”王珣含笑应下,目光却在符昭愿身后站着的萧豫身上顿了顿。 萧豫明显感觉到了王珣在看他,那目光似是探究。他心里一惊,难道自己伪装秦无双露出了马脚? 秦无双和符昭愿可以自说形影不离,从兰林宫回来后他除了更加勤于练武之外,只有等到符昭愿睡去才能去翻阅典籍,想办法找出可以回到己身体里去的办法。 为了怕符昭愿醒来发现他不在,他每次还点了她的穴道,符昭愿都没发现他的异常,王珣又如何会发现? 这样一想,萧豫心中安定不少,或许王珣这样看他还有其他原因。 一旁的谢欢听着两人的对话,反倒是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对面坐着的王珣,神色里平添了几分晦暗。 王珣这个都要娶妻的人,邀符昭愿去自己未来岳丈家赏灯,这是要做什么? …… 直到回到谢府,谢欢还是没想明白。说起来,他也不是个喜欢探究他人隐私的人,但这个问题却一直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身边伺候的侍从奉了茶水上来,他才坐下喝了一口,外面就有个小厮进来道:“大公子,今个大小姐回府探亲,老夫人让您去秋棠园一趟。” 听闻长姐回府,谢欢搁下茶盏,很快站了起来,出门去了秋棠园。 谢欢的长姐单名一个婵字,嫁给了广平侯做了侯夫人,不过广平侯封地在巴郡江临,离洛阳路途迢迢,回来一趟也确实难得。 谢欢到秋棠园正堂,里面已经聚了不少人,他进去先给自己母亲问安,这才同谢婵道:“长姐回来应该早些派人通知一声,我也好去接你。” 谢婵啐了他一口,打趣道:“那可不劳丞相大人费心,您国事繁忙。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才回来,等你来接我还不得等得黄花菜都凉了。你呀,也老大不小了,别一门心思都在朝堂上。你看看虞家那小子,和你一般大,如今孩子都已经能跑能跳了。你这个年纪,连个心仪的姑娘都没有?” 谢欢只好说:“这个事情急不得。” 谢婵摇着头笑道:“你是不急,我们替你着急罢了。虽说缘分是一码事,可你也要有这份心思才行不是?母亲刚好和我商量元宵办灯会的事情,还要请戏班子唱戏,不如我出面请几位姑娘过来赏灯,你到时候瞧瞧?” “不必了。”谢欢淡淡道:“我要去梁国公府上。” 看谢婵有些困惑地看着自己,他想起符昭愿早上养着脑袋,逗弄那只鹦鹉言笑的模样,半垂下眼睑,不紧不慢道:“我约了人同去赏灯。” 梁国公府名声在外,谢婵自然是知道,谢欢这意思,约的那人八成是个姑娘。她忍不住好奇,“是哪家姑娘?这京中高门贵女,我呀可都熟得很。” 谢欢并没有直说,神色漠然道:“她并非洛阳人士,你不一定认识。”说完,他看了谢婵一眼,示意她适可而止。 符昭愿算起来当是琅琊人士,还真不见得谢婵见过她。 谢婵也不在意,反倒是抿唇一笑,道:“你呀,就藏着掖着好了。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看你藏得了多久罢。” 她又说起自己孩子开蒙的事来,广平侯祖上是武将出身,不以诗书传家。谢婵不想自己孩子舞刀弄棒的,所以刚好问问谢欢的意思。若是自己这个弟弟能帮忙举荐个人,那便是更好了。 谢欢抬眼看了看谢婵,缓缓道:“蒙学自易知而易从开始,而能循序渐进,只要选个品行端方,细致严谨的先生便可,不强求拜在名师大儒门下。等他年岁再长些,在太学里给他找个大儒教导,也不迟。” 文人多有自命清高的,更别说那些名师大儒,谁会耐着性子去教导一个才牙牙学语的黄口小儿。 谢婵得了谢欢提点,连连称是,笑道:“这种事啊,还是你拿的好主意。” 谢欢来了有一会了,都没见着自己这个侄儿,喝了口丫头奉上来的茶,这才问:“长锁没同你一起回京么?” “一路上也累了,他刚刚被徐妈妈抱去睡了。”谢婵笑着答了一句,又捡了几件孩子的趣事说与众人听,气氛很快又欢快起来。 谢欢陪着聊了些时候这才起身离开。 回到自己住的和风院,谢欢想着自己对长姐说要去梁国公府赏灯的事。 他也有些惊讶自己当时怎么就这么说了,不过并多纠结,既然说了那就去好了,这种事不是什么问题。 谢欢亲自给梁国公梁从新写了封拜帖,让仆从找来自己的亲信冯清送过去。 冯清从不知道自己主子和梁国公有这么深的交情,还亲自下了拜帖。他有些奇怪,可又不敢多问,立刻领命就要去办。 谢欢却很快叫住了他,吩咐道:“此事不可对府上任何人说起。” 冯清愈发摸不着头脑。 后来直到了正月十五,他才知道自己主子同府上人说是梁国公请他去赏灯。 这可真是稀奇事!冯清在谢欢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在家里人面前睁眼说瞎话。 据他所知,人家梁国公可从没送过请帖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欢:如此小恩小惠,我不可能轻易被收买。 皇后:谢大人,我的汤婆子暖和么? 谢欢:O(∩_∩)O舒服,暖和。真香…… 第26章 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这天,符昭愿同萧豫在昭阳宫吃过汤圆,这才启程去了梁国公府上。如今洛阳城中街巷都挂了灯,一片灯火辉煌,出来赏灯的人更多。马车不好行路,好不容易出了章台街,符昭愿就坐不住了,索性带着萧豫下车徒步过去。 梁国公府离皇宫不远,他们一路赏灯过去,也没花多少功夫。 事先已经通知过,王珣只留了姜恒和梁国公府上的管家迎候。 来梁国公府上赏灯的人其实并不算多,但都是京中数得上名号的人物,大家聚在前院,赏景赏灯,间或有人猜灯谜、行酒令,好不热闹。 见符昭愿走进来,原本热闹的人声瞬间止息。因为除了王珣和梁国公之外,在座的人里也有朝中大臣,期间也不知道谁低呼了一声“皇后娘娘”,众人纷纷起身,就要给符昭愿行礼。 符昭愿朝众人一笑,道:“都别跪了,今日过节,大家也不需要这么拘束。我不过是随长兄来瞧瞧未来的嫂嫂罢了。” 众人听了她的话,这才没有跪下去,却也不敢先符昭愿入座。 王珣倒是走过来相迎,同众人道:“小妹说的不错,大家都尽兴玩罢,不必拘礼。”说着又领了符昭愿入座,就在他右手边的位置,而王珣的左手边坐了梁国公梁从新。 女眷们则在临水的池畔坐着,池子里浮着盏盏莲花灯,她们围着炉火吃茶赏灯。 符昭愿看着梁从新道:“不知道蕙姐姐是哪一个?我好见见。” 梁国公应是,让人喊了梁蕙过来。 梁蕙生的娇美,性子却有些怯懦,一双眼眸水汪汪的,都不敢和符昭愿对视,勉强稳住仪态给符昭愿行了个礼。 符昭愿亲自起身,笑吟吟拉过她的手道:“没想到蕙姐姐生的如此标志,我这长兄看来是好福气。”她从手腕上拨下自己戴的手镯,递给梁蕙,又说:“我没带什么东西当做见面礼,这是我随身之物,就送给姐姐了。” 梁国公当年可是一个宠妾灭妻的主,纳了个石匠的女儿为妾,两人志趣相投,自然冷落了嫡妻何氏。何氏出声高门,如何能忍得,当时又刚生下梁蕙,抑郁之下便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亡故了。此后梁国公一直未续弦,又将那石匠的女儿抬为贵妾,把家中事物都交由她打理。梁蕙虽说是梁国公府正正经经的二小姐,又是嫡妻所出,可在这种情况下,日子过得自然艰难些。 符昭愿来之前就着人打听过才知道,本就有些感同身受,如今再看梁蕙的模样,怯懦得很,更对她生出几分怜惜来。 这镯子也是符昭愿出宫前让宝蓝从私库里寻来,特意戴过来,早就等着这一出。 梁蕙受宠若惊,红着脸忙不迭地称谢,下意识就要叩拜。 符昭愿却是一抬手,稳稳将她扶住,笑道:“蕙姐姐拿着便好,我们以后是一家人,这些虚礼就不用了。” 她说完又让人在自己身边支了把椅子,让梁蕙同坐。 两人年纪相仿,符昭愿又专挑些闺中女子感兴趣的东西来说,梁蕙渐渐也放开了许多,聊得话题也多起来。 梁蕙也没想到京中传的神乎其神的皇后娘娘这般容易相处,性子又好,她虽然胆小,但并不笨,明显皇后娘娘是有意给她撑场面。她心中感动,又不禁朝王珣那边看了一眼。 她未来的夫君……是他请皇后娘娘来的,他还提点自己皇后娘娘喜欢热闹,最好邀她一同去猜灯谜赏灯。 王珣正和自己父亲说着话,举止从容有度,连唇角泛起的弧度都那么好看。 梁蕙很快收回了视线,心中却如小鹿乱撞,不禁生出几分羞怯来。她怕符昭愿看出来,忙说:“皇后娘娘,府上猜灯谜就要开始了,我带你一起去玩可好?能在一炷香内猜出最多的,就能得我父亲做的走马灯,往年都有许多人比,我们也凑个热闹。” 符昭愿自然对着走马灯不稀罕,但看梁蕙一脸殷切,还是点点头说:“好,那我们可要拔得头筹才好。” 梁蕙笑了一下,心里却道:父亲制的走马灯以精巧出名,千金难买,多的是高手来竞争,自己往年可是前十都进不了。 没过一会,梁国公果真站起来,邀众人前往清波亭猜灯谜。 符昭愿携了梁蕙起身,正要去喊萧豫,她身后的萧豫却先开了口。 “女郎,猜灯谜我便不去了,有梁姑娘陪着,我还是在此处等你回来罢。” 符昭愿看了他一眼,想着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情,秦无双自然是不喜欢的,也就没有勉强,笑道:“那我一会回来再带你去看舞龙灯,游百病。” 萧豫含笑送了两人离开。 王珣也随众人起身,临行时,看了萧豫一眼。 萧豫迎上他的目光,略略点了个头。 早在出宫前,宝蓝就和他传过话,若是符昭愿被邀去猜灯谜,让他想办法留下。因为王珣要私下见他。 如今看来梁蕙会邀请符昭愿,也是王珣安排好的。 他既然还顶着秦无双的身份,可不能在王珣面前露出马脚来。 萧豫在原处等了片刻,姜恒就来了,领着他七拐八拐进了一间耳房。 姜恒道:“无双姑娘且在此处稍等,大公子稍后便到。” 萧豫点头应下,姜恒便退了下去。 而王珣陪着众人去了清波亭,等到符昭愿被梁蕙拉着猜灯谜脱不开身,他这才退到人群外按着原路返回,往萧豫在的耳房而去。 这间耳房极为偏僻,外面热闹的人声都似乎以这里隔绝,另辟出了一方天地。王珣到了门口,四下看了看,这才推开门抬脚进去。 房门很快又被关上,隔着里面映出的烛火,能看见房间两人挨得极近。 房门外一丛茂竹旁的假山后面,此刻却影影绰绰走出两个人影来。 其中一人小声道:“三小姐,我们现在还要躲着吗?” 此刻房内的情景有些不宜,王丞相似乎将皇后的那个婢女按在了墙上。 被她叫做三小姐的人,正是梁国公的庶女粱芷。粱芷冷冷笑了一声,讥诮道:“躲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清波亭。刚才那丧门星不是长脸了么,以为自己嫁了个如意郎君?都不知道现在就被人给撬了墙角,啧啧,这一出可比赏灯更有意思。” 清波亭里挂满了一列列的灯笼,旁边还搭起了排排灯架,梁蕙没想到皇后娘娘猜灯谜这般厉害,自己猜不出的谜题,她却只看了一眼便猜出了答案。一炷香时间还没结束,她们猜出的灯谜早就遥遥领先众人。 梁蕙十分雀跃道:“我去再取些灯谜来,皇后娘娘你且等等。” 符昭愿看她一脸兴奋,笑着应允了。 梁蕙高兴地走出清波亭,绕着排排的灯笼,挨个在灯笼底下取过写着灯谜的信笺。 约莫取了八九个,身后突然有人喊了她一声二姐。 梁蕙转过头,却瞧见粱芷带着丫头,正含笑看着自己。 粱芷虽说是庶女,可从来没给她这个姐姐有几分好脸色看,如今看到粱芷这般对着她笑,梁蕙只觉得极为不舒服,勉强应了一声:“三妹。” 粱芷看着她手里的信笺笑道:“二姐还有心思猜灯谜呐?只怕你的未婚夫婿,如今正美人在怀,好不快活呢。” 梁蕙眉头微蹙,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粱芷呵呵一笑,故作神秘道:“你还不知道罢,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王丞相和皇后娘娘那名侍婢在耳房私会。” 梁蕙的脸色一霎惨白,手中的谜题都落了一地。 粱芷看着她这模样,心中愈发高兴,依旧笑吟吟道:“皇后那个婢子一直没跟来罢,你且找找,你那未婚夫婿可还在此?妹妹我可不会诓你,我亲眼看见王丞相和皇后娘娘那个婢女在一起。” 梁蕙咬着下唇,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很想否认,却怕自己一开口,反而泄露了自己的怯懦。可猜灯谜开始之后,她确实是没瞧见王珣。 粱芷就是来看她笑话的。 就在梁蕙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 “你说,你看见了什么?” 皇后娘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两人不远处。她此刻脸色阴沉,看人的眼神都是冰冷的。 粱芷心中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张了张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符昭愿往前走了两步,逼视着她,再次把话说了一遍:“你说,你看见了什么?” 粱芷心跳如鼓,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说:“我看到……看到王丞相和……和您的婢女在耳房私会。” 让粱芷没想到的是,符昭愿闻言,第一个反应居然是笑了一声。那笑声很短暂,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却根本不敢抬头。 她垂着眼只看得见皇后娘娘裙角在眼前掠过,下一瞬,她的手便被人给抓住了。 粱芷吓得瑟缩了一下。 符昭愿却不管她,抓着她的手腕道:“带我过去,我要亲眼去看看。” …… 等谢欢到了梁国公府,前院的聚会早已经散了,只有几个婢子还在打理茶点,更换新的上来。梁国公府迎客的小厮领着他往清波亭去,说是大家都在那处猜字谜。 两人刚穿过一扇月洞门,一旁的游廊里两个捧着糕点经过的婢子正在谈笑。 “今个二小姐可算是扬眉吐气,你没看刚才夫人和三小姐的脸色,黑的和锅底一样。” 另一个婢子笑着回道:“可不是么,皇后娘娘还将自己贴身戴的手镯送给二小姐,以后呀,我看二小姐真的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啦。你没看那镯子,成色多好,宫里的东西到底不一样。” 手镯……符昭愿此前极少戴镯子,自打他送了那对白玉镯之后,才见她一直戴着。 结果她却这般轻易将他的东西送人了? 谢欢的脚步微微一顿,脸上全没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萧豫:完了,我媳妇正在赶来的路上…… 谢欢:符昭愿你完了,你就这样把我送的东西送人啦? 符昭愿:完了,我的人生一片灰暗。 作者:完了,一看时间一点四十五,晚上……我要睡了真的。 第27章 耳房内,王珣放下抵在萧豫咽喉的手肘,眼神依旧犀利冰冷。他面无表情地说:“若下次你还对我有所隐瞒,可不止今日这般简单。” 萧豫咳嗽几声,缓了口气才说:“我也是从兰林宫出来,才知道女郎犯病。而且她自己已经察觉,又说要去王府,我才没有传信。还望大公子见谅。” 王珣神色稍霁。他看了萧豫一眼,道:“你是我放在她身边最好的一双眼睛。可你也不要以为有穗穗护着,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萧豫半垂着眼睫,答道:“是。” “今日我只是小惩大诫,给你提个醒。”王珣慢悠悠道:“我给的长乐丹的药量,她撑不了多久,你给我盯紧点,她这人歪心思可多得很。” 萧豫眼观鼻鼻观心,依旧答是。 王珣却好似想起了什么,长眉微拧,沉声道:“如今她已经打算出宫,你跟在她身边,她的一切准备都必须事无巨细同我汇报。你也知道她一直抱着什么想法,若是日后她病情严重,我就派人接回她。她那时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还会心心念念着死么?” 看来秦无双可真是对王珣毫无保留,连符昭愿最后的打算都告诉过王珣。他居然还打算将忘记一切的符昭愿,养在身边? 这是打着什么心思? 萧豫无法确定王珣是否对符昭愿断了念想,他装出一副犹豫的模样,道:“可若有朝一日女郎清醒……” “那也要有那么一天。”王珣深深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很多事我不追究,并不代表我不知道。苍山之事,你和萧豫坠崖,我不管你是真的没护好他还是有意为之,但这件事事关穗穗,你不得自作主张。” 在苍山,秦无双无意中听见他与陈墨的谈话,知道他原本打算借桓陵除去萧豫,所以才会主动请缨。他期初还以为她是怕自己对萧豫真的下手,可最后却是他们俩一起坠崖。 秦无双的命是他救的,也是他一手培养的,若是怕他同符昭愿为了此事起隔阂,做出这种事来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秦无双也有可能真的是不小心摔下悬崖,这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不过王珣说的话,真的让萧豫震惊到了。 他站在那,似乎有那么一瞬完全反应不过来。 这时候门外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姜恒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喘着粗气道:“不好了,表小姐往这边来了。” 他带萧豫来这之后,就去了清波亭外望风。原本打算好等猜灯谜进行得差不多了,就过来提个醒。哪知道却被梁国公府上的三小姐捅了底,他看见符昭愿抓着她朝这边来,就知道情况不对,马上过来禀报了。 王珣和萧豫两人具是一惊,萧豫的反应却比王珣要快许多。 他不能在这里被符昭愿撞破! 他说自己不想去,符昭愿才没有让他随行,如今要是被撞破来见了王珣,只要符昭愿不傻,就知道这原本就是他们计划好的。 秦无双和王珣要是没有消息传递,如何会这般赶巧? 萧豫心思百转,人却已经迅速出了门。他说要在前院等符昭愿,他不能被符昭愿在这里撞上。 秦无双是符昭愿最亲密信任的人,甚至是她唯一的慰藉。如果符昭愿知道秦无双也是王珣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她会怎么样? 萧豫连想也不敢想。 只是他人才到门口,迎面就撞上了符昭愿。 她手里还抓着个人,那人几乎是被她拖着走的,形容狼狈,头上珠钗都散了,脚上还少了一只鞋。符昭愿也不过是个姑娘家,哪里来这般大的力气?可如今那人却被她拽着,就如同一个破布偶一般,任由她拖着踉跄着过来。 符昭愿先停下了脚步,她看着萧豫,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她说:“无双,你怎么会在这呢?” 符昭愿这模样,萧豫再熟悉不过,这只是她的面具罢了。她如今是动了真怒,连在秦无双面前都掩藏了自己的情绪。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离符昭愿近些,低声喊了句:“女郎。” 萧豫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居然如此口拙,连半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此刻,王珣和姜恒也已经从耳房里出来,两人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符昭愿放开手里的粱芷,声音冰冷道:“都给我滚。” 粱芷如蒙大赦,也顾不得形象仓惶跑了。 王珣让自己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柔声道:“穗穗,你听我说……” 符昭愿却看也不看他,目光依旧落在萧豫身上,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道:“你也走。” 王珣知道这时候不可再违逆她的意思,犹豫片刻,这才带了姜恒离开。 远处的人声鼎沸起来,还伴着锣鼓的喧嚣,应该是龙灯的往这边经过。可这些热闹,是他们的,符昭愿觉得如今自己真的一无所有了。 她看着面前站着的萧豫,似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眼神陌生又冰冷。 “为什么呢?”符昭愿轻轻的问,似是怕惊着了什么。她笑了一下,语声轻柔,“不是让你等我么?我还要带你去看舞龙灯,游百病。你跑到这里来,我要是找不见你,该怎么办呢?” 萧豫浑身僵硬地站在那,他根本没办法回答符昭愿。 符昭愿其实也不需要他回答,事实就摆在她面前。 王珣在她身边安插人,她早就知道,宝蓝、皎月,甚至是顾连城……可是这个人独独不可以是秦无双。她全心全意,信赖她! 她怎么可以?! 符昭愿兀自接下去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呢?”眼底尽是自嘲之色。 萧豫深吸了口气,伸手去想要去拉符昭愿,“昭愿,并不全是你想的那样。” 自从他成为秦无双,从未给王珣透露过符昭愿的消息。但秦无双确确实实是王珣安排在她身边的人,这一点他无可辩驳。难道要和她说秦无双可能都已经不存在了么? 符昭愿却侧身避开了萧豫的手。她想起来当初去王府为什么王珣这么快就能猜到自己的来意,只怕王珣早就知道她发病,甚至他们还故意隐瞒她的病情。 “是不是我的病,你们就能像对傻子一样对我?”符昭愿笑着问,努力睁大眼睛,可眼泪还是那样不争气地落下来。 这些年她以为自己能将情绪控制的很好,就连同王秀的算计,她其实可以忍住的,当时若是不是秦无双在…… 可现在看来是她高估了自己,不过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符昭愿又哭又笑,更加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她点着头说:“是了,指不定我明天就忘了。这又有什么呢?”她缓缓蹲下身子,手紧紧抓着衣襟,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萧豫心如刀绞,他俯下身,去抱她,嘴里说着:“不是的,昭愿,我从未这样想过。”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符昭愿却一把将萧豫推开,双眼盈着泪水,眼眶通红,“别碰我,我不需要。”她手脚并用,有些狼狈地爬起来,转身就要往外面走。 萧豫立刻追上去,拽着她的手,道:“昭愿,你要去哪?你情绪不稳定……我们先回宫好不好?你要打要骂,我都随你。” 符昭愿根本没有回头,伸出右手一根一根将他的指头掰开,一字一顿道:“我说了,别碰我,我自己会回去。”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符昭愿这样,萧豫反而愈发担心,却没再追上去,只在她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作者有话要说: 萧豫:我是背锅侠,我难过了吗?求助各位网友怎么哄媳妇,在线等…… 谢欢:我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我来安慰皇后娘娘吧。 第28章 谢欢到了清波亭,却没找见符昭愿。 猜灯谜已经接近尾声,梁国公正亲自取过一盏精致的走马灯递给梁蕙。 梁蕙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她此刻心思还在粱芷同她说的那些话上。皇后娘娘反应如此之大,更是印证了这些话罢。她的那个侍女和王丞相……有所首尾。 梁蕙第一个反应不是没想过跟过去。可是她去了又能如何?作为王珣未过门的妻子,去捉奸?她出现在那里,不过是让大家都难堪罢了。 所以她宁可装作不知道,宁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接过走马灯,强挤出一个笑来道:“谢谢爹。” 梁国公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俯身过去低声问道:“皇后娘娘去了何处,你不是陪着她吗?” 梁蕙提着那盏走马灯,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时候,小厮刚好领着谢欢走上前,禀道:“老爷,谢丞相到了。” 梁国公看见小厮身后站着的谢欢,忙盈着笑上前道:“谢丞相,老夫还以为您今日事忙不来了。” 谢欢礼节性地回了个笑,淡淡道:“家中出了点事,出门晚了些,国公爷见谅。” 傍晚府上仆从点花灯时把灯架给弄倒了,点燃了戏台,火势虽不大,但也耗了不少时辰。等谢欢出府,自然是晚了。 “哪里的话。”梁国公含笑道:“谢大人能来,令寒舍蓬荜生辉才是。” 谢欢左右四顾了一下,才做出几分疑惑的样子道:“听闻今日皇后娘娘也来了,不知眼下去了何处?” 梁国公之前接到谢欢的拜帖还觉得奇怪,按说他和谢欢同朝为官,却极少有交集,他怎么突然想起来正月十五会到府上来拜访。如今看来,谢欢是得了消息,来找皇后娘娘的。 他如此一想,忙说:“适才皇后娘娘还同小女在此猜灯谜,不过后来走开了。我刚才也正好要问她皇后娘娘的去处。” 梁国公说着,转身召来梁蕙,问她:“蕙儿,你可知道皇后娘娘的去处?” 谢欢的目光扫过梁蕙手腕上那只翡翠镯,淡淡的收回视线。 梁蕙自知这一遭是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道:“皇后娘娘去找她那个侍婢去了。” “那就是去了前院了?”梁国公有些奇怪:“谢丞相路过前院,没瞧见皇后娘娘么?” 谢欢闻言,眉头就是一皱。 难道符昭愿已经走了? 他摇了摇头,道:“并未瞧见。” 梁国公更加奇怪了,跟着道:“难道皇后娘娘已经先行离开了?” 按理说就算要离开,也不会一个招呼都不打。 梁蕙知道他俩因为自己的话想歪了,这种事就算她瞒得了一时,明日指不定就会被粱芷传的人尽皆知。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口说:“皇后娘娘那个婢子不再前院,三妹说看见她和王丞相在一起。皇后娘娘知道之后很生气,拉着三妹就去找人了。” 梁国公神色一肃,沉声问道:“还有这种事?” 不必梁蕙再细说,他便猜出了大概,莫怪刚才她刚才会这般难以启齿。一没留神,粱芷又给自己捅了篓子。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看着谢欢道:“谢丞相,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说起来,若是王珣大婚在即,却偷偷私会皇后的婢子,因此触怒了皇后娘娘。那皇后娘娘此去,自然会处置,他们现在要是跟过去,反倒是不好。如果闹出大动静来,两边都没了颜面,那更加难堪。 谢欢沉思片刻,才说:“此事不宜宣扬。你先在这里陪着客人,我去前院再看看,若皇后处置好了,无论如何都会去前院。届时,我再托人过来传话。” 梁国公今日请来的客人可都是洛阳的名门,可不能让他们看了笑话去。谢欢如此做法,他也觉得妥当,遂点点头道:“好,那就劳烦谢丞相了。” 谢欢略一颔首,转身就往前院去了。 一路上,他想着符昭愿、王珣和秦无双三人的关系。据他观察,王珣并无意于秦无双,反倒是对符昭愿总是事事上心,王珣不可能和秦无双有什么苟且。而王珣成婚,符昭愿可没表现出来半点不乐意,就算王珣和秦无双私会,她反应也不会这么大。 那除去这些,也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目前的状况。 符昭愿并不知道王珣和秦无双暗中有来往,才会这么生气。秦无双很是王珣安排在符昭愿身边的人。 王珣安插在她身边的人还少么? 谢欢这样一想,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许多,很快便到了前院。 可是前院依旧没有符昭愿的人影。 谢欢召来一个正在布置茶点的婢子询问,得知她未见符昭愿出府,这才松了口气,索性寻了个位置,就在这等着符昭愿。 约莫过了片刻功夫,果见符昭愿从内院的抄手游廊拐出来。 谢欢搁下茶盏,起身迎上去。 结果符昭愿好似没瞧见他,就这样与他擦身而过。她脚步匆匆,只顾蒙头走路,谢欢都来不及开口。 他觉得不大对劲,下意识反手抓住了符昭愿。 符昭愿没想到除了秦无双,居然还有人敢在这时候拦她。她回过头,看向抓着她手的人。 谢欢大抵是没见过符昭愿这副样子,不由得一怔。她眼眶微红,睫毛湿漉漉的,瞳仁也沾染了这份湿意,宛如一汪秋水,清澈动人。也不知是冷风吹得还是她哭的,鼻尖也是通红一片,竟然有些可怜兮兮。 符昭愿没想到在这都能碰见谢欢,只是她此刻根本没心情应付他,冷声道:“放手。” 谢欢看她面沉如水,却没有松手,依旧牢牢抓着她,“你这样出去,身边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你要去哪?” “那也不用你管。”符昭愿挣了挣,可半分也挣脱不开,谢欢的手好似镣铐一般牢牢禁锢着她。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脾气,一低头就张嘴要在了他虎口上。 符昭愿这一口可谓是下了狠劲,她嘴里都尝到了血腥味了,谢欢却还是没有放手。她这才觉得后怕,嘴上松了力道,偷偷瞄了头顶的谢欢一眼。 只见他脸上没有痛苦之色,反倒是皱着眉低头睨着她。 符昭愿把嘴巴从谢欢手上挪开,只见被她咬过的地方有一排深深的牙印,伤口上还往外渗着血珠。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么?”谢欢问她。 符昭愿看着面无表情的谢欢,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先放手。” 谢欢却不为所动。 就在这时,萧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追上来了。他看着谢欢抓着符昭愿的手,阴沉着脸道:“谢大人,你这般抓着皇后娘娘,恐怕是欠妥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陷入自闭,好想出去玩,打游戏……是可惜,存稿已经花光光啦。 另外,祝贺大家元旦快乐啊,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第29章 谢欢看了“秦无双”一眼,这才松开了手,朝符昭愿抬手做了个揖,波澜不兴道:“是臣担忧娘娘安危心切,一时忘了规矩,还望皇后娘娘见谅。” 符昭愿的目光刚好落在他作揖的手上,那处血流的更多了。她别开视线,梗着脖子道:“保护我的人来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真是个机灵鬼。惹了事就想开溜。 谢欢淡淡一笑道:“那皇后娘娘路上小心。” 符昭愿明显没有耐心,他也不打算强留。她和秦无双之间的疏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更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符昭愿没想到谢欢根本不和她计较,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心虚道:“哦,那我们就先走了。谢大人……你自己处理一下罢。” 谢欢目光在符昭愿有些无措的脸上掠过,半垂着眼眸,点头道:“好。” 符昭愿带着萧豫逃也似地跑了。 谢欢看着她的身影在人群中消失,这才收回视线。他抬手看了看手上的伤口,无声地笑了一下。 符昭愿领着萧豫一路去了章台街,上了马车,两个人都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等到了昭阳宫,符昭愿这才吩咐宝蓝带人去东偏殿布置,让秦无双搬过去住。 宝蓝见符昭愿沉着一张脸,心中虽疑惑,但也不敢多问,领命匆匆下去办了。 萧豫知道符昭愿这是要同他冷战,她一个人坐在榻上生闷气,手边的笸箩里还放着没绣好的发带。他眸色微暗,上前一步道:“女郎,自我受伤醒来后,我从未给大公子递过消息。你找明月玄制药,大公子若知道,岂会善罢甘休?我向你保证,从今而后,我只听你一人的话。你若是心里难受,我任你处置,只要你能出了这口气。” 符昭愿的睫毛微微颤了几下,却没看他。隔了许久,她才哑声问道:“他找你,都对你说了什么?” 萧豫说:“之前我并未将您的消息递给他,他提醒我不得对他有所隐瞒,特别是你出宫的事宜,命令我事无巨细告知他。” “哦?”符昭愿笑了一下,不过她脸上的笑容很浅,看上去更像是讥诮,“那他有没有说日后打算如何处置我?” 萧豫想到王珣那句“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等到那时,王珣还要将符昭愿养在身边,让她浑浑噩噩地活着。符昭愿忘却所有,王珣甚至可以如愿以偿得到她。 秦无双能够将符昭愿最后的打算毫无保留告诉王珣,为了不让王珣和符昭愿之间有隔阂,都有可能抱着必死的决心带自己坠崖。她能做出这些事,连萧豫都不相信秦无双不会听从王珣的安排交出符昭愿,更何况是符昭愿? 所以符昭愿才会说处置。那时候她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们处置?王珣的打算,符昭愿自然心中也有数。 萧豫沉默片刻,如实说了,“大公子打算等你忘却所有,他会派人接你回来。” 符昭愿听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一样。她拿起剪子,将灯花剪了,发出“啪”的一声响。符昭愿看着陡然蹿高的烛火,慢慢道:“我知道了,你走罢,东偏殿应该打理好了。” 萧豫站着却没有动,“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不会将你送到王珣手上。” 这句话更似承诺,他不再喊王珣大公子,他想以萧豫的身份来说。 他怎么可能将符昭愿交给王珣? 就算别开他对符昭愿的私心不说,他也明白,符昭愿有多么厌恶兄妹苟合。 “那你会信守承诺,杀了我么?”符昭愿终于看向萧豫,眼底的笑意带着明显的讥诮。 这句话,果真将萧豫问住了。 符昭愿要他亲手杀了她?自己如今看她伤心难过都难受得要命,若真有那么一天,他大概会是第二个王珣。 萧豫久久的沉默,符昭愿便知道了答案。她倒也有几分庆幸,起码他没有再扯谎骗她。 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力道:“我累了,想一个人待一下。” 萧豫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出了昭阳殿。 只剩下符昭愿一人的昭阳殿,显得异常清冷。符昭愿放下手里冰凉的剪子,只觉这个今年的冬日太过漫长了些,她可还能等到春花烂漫的时节? 烛火下,她白皙的手背上沾着几点微末的血迹,如今已经干涸了。在梁国公府,她咬了谢欢那一口,没想到自己沾了他的血,一路上居然都没发现。 符昭愿用手去揩了,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或许该另外找个人帮忙了。一个对她下得了手,又能避开王珣耳目,同他抗衡的人。 …… 谢欢让一个婢子去给梁国公传讯,只说皇后娘娘已经带着人离开。梁从新脑子不算笨,也该知道今晚的事情不能传扬出去,成为他人笑柄。 他随后也离开了梁国公府,却没有回府,而是去了洛阳城南的一座并不起眼的小院。 萧豫被他一直安置在这里。 外面闹元宵的人还未停歇,依旧能听得到喧闹的人声,独独这座小院却异常清冷。 在这伺候的仆从出来迎他,谢欢吩咐他下去备坛酒上来,自己先进了屋查看萧豫的情况。 萧豫还是那样闭眸躺着,下巴上微微有些青色的胡渣冒出,显得愈发消瘦。 谢欢站在床边看了他片刻,苦笑一声道:“你倒好,这样什么忧愁都没了。” 仆从端了酒上来,很快又退了下去。 谢欢却没有用酒杯,直接提了酒坛,整个人半靠着床栏,一脚屈膝踩在床沿上。他闻了闻酒坛里的酒,低头看了眼萧豫,扬眉笑道:“上好的梨花春,今日你可没福分享用了。” 提起酒坛,谢欢仰头灌了几口,辛辣的酒味在喉咙里弥漫开,他这才觉得畅快。来的时候想了一路的话,总算有了几分想要说出来的冲动。 谢欢一扯嘴角,似是自嘲,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有借酒壮胆的时候。 他又仰头喝了一口,透明的酒液沾湿了他手背的伤口,一阵刺痛。谢欢看了一眼,眼前浮现符昭愿咬了他后偷偷抬起头看他的模样,他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阿豫,我极少问你讨要东西。你也知道我一向克己……没想到自己也居然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谢欢垂眼再次看向静静躺着的萧豫,顿了顿,才又把话说下去:“你并不喜欢她,她或许就要死了……阿豫,你可不可以把她给我。你以前不是问我中意什么样的女子么?” “我好像,喜欢符昭愿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欢:阿豫,我忍不住啊,你把皇后娘娘给我吧。 萧豫:滚开。 第30章 只是萧豫依旧安静,给不了谢欢任何回答。 谢欢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我问你又有何用?就算你肯给,不见得她有这份心思。” 符昭愿可不像是会轻易动心的人。 谢欢靠在床榻上将一坛子酒饮尽,却依旧没有半分醉意,反而脑子里清明一片。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桌边将酒坛搁下,似是下了某种决心,开口道:“她一日在宫中,我便一日当她是你的皇后,不会越矩半分。可若有朝一日,她离宫,不再是皇后,阿豫,我希望起码我可以照顾她。” 谢欢说这些话的时候背对着萧豫,半垂着眸子看着手上那排牙印。符昭愿的虎牙应当很尖细,所以那处的伤口最深。 他眼底浮现几分柔色,若是留疤才好,这样她才会常常念及。 …… 符昭愿再次称病推了早朝,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她起得晚,萧豫也饿着肚子等着她。 符昭愿看他眼底隐隐有些青黑,看来昨晚定然是没睡好,倒也没有说什么,两个人坐在案前如以往一样用早膳。 不过不同的是,符昭愿只顾着用膳,并没有要同萧豫说话的意思,神色极为冷淡。 她很快吃完了,用帕子擦了擦嘴,起身吩咐宝蓝,让她去温室殿等着,等谢欢处理完政务,请他来昭阳宫一趟。 萧豫闻言也站了起来,看着符昭愿道:“女郎,这里可是后宫,私见朝臣,太不合规矩了些。” “规矩?”符昭愿回头迎上他的目光,缓缓道:“如今这宫中我就是规矩。”说罢,她扬声喊来皎月,下令道:“去备作画的工具来,再将谢大人的那副岁寒三友取来,本宫今日来兴致了,要同他习画。” 萧豫看符昭愿故意同他较劲,狂乱愤怒的情绪涌上来,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眼底是一片阴翳之色,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符昭愿这人,不会做如此荒唐的事情,除非她另有所图。 他看着皎月匆匆下去,抿着唇没有再说话。符昭愿主意已定,以他现在的身份,岂能拦得住她? 符昭愿同王珣、秦无双闹了别扭,不来上朝,谢欢倒也没有多惊讶。只是他没想到,符昭愿居然会派人过来请他去昭阳宫。 他略略驻足,询问宝蓝:“可知皇后娘娘找微臣过去所为何事?”毕竟在宫中,他为朝臣,她是后妃,如此见面也太过越矩了些。 宝蓝看了眼谢欢身后一脸阴沉的王珣,呐呐道:“听皇后娘娘的意思,说是要向谢大人习画。” 谢欢眉头微微一皱,符昭愿要同他习画?他下意识看了王珣一眼。 王珣脸色极为不好看,八成也觉得此事荒唐。他却朝谢欢抬了抬手道:“小妹顽劣,还望谢丞相去了之后好好教导。” 自己同符昭愿闹成那样,眼下自然是事事顺着她,至于她找谢欢是不是只是习画这般简单,日后再慢慢打探不迟。 谢欢微微颔首,这才同宝蓝往昭阳宫而去。 符昭愿果真已经在等他,等谢欢到的时候,案上已经摆好了各色颜料、宣纸、贮水盂等物。 谢欢进去,朝符昭愿行了个礼,道:“皇后娘娘千岁。” 符昭愿脸上带着几分清浅的笑意,说:“别拘礼了,今日我可还要喊你一声先生。” 谢欢这才抬起头看向符昭愿,日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衬得她的面庞白腻如雪,她此刻正歪着头看着他,眼神晶亮,带着少女独有的清丽动人。 “微臣画技浅薄,实在担不起娘娘这一声先生。”谢欢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一副极为恭谨的模样。 符昭愿笑了一下,道:“谢大人也太过谦虚。” 这时,皎月捧了画卷进来,道:“娘娘,谢大人的画找到了。” 谢欢脸上露出几分讶然的神色,他可没想到符昭愿居然有他的画。 符昭愿见她怀里抱了两幅画卷,也有些奇怪,“怎么有两幅?” 皎月道:“另一幅,是您对着临摹的,您忘了?我拿过来,也好让谢大人看看,才好知道从哪里开始教起。” ……符昭愿立刻摆摆手,说:“这就不必了罢。就从最基础的教起吧。” 哪里知道谢欢这时候却说:“皇后娘娘,您这婢子说的甚是有理,微臣看过心中也好有个数。我既然是先生,也当因材施教才好。” 符昭愿看他这时候倒是摆出一副先生的样子来了,只得说:“挂上吧,挂上吧。” 皎月依言,将两幅画都在木架上挂好。 谢欢对着符昭愿那副鬼画符欣赏了好一会,直把符昭愿看的心里发毛,他才转过身慢悠悠开口,道:“观娘娘这画技,可谓是……一窍不通。” 符昭愿舔着脸道:“不会才要请先生,会我还找你来作甚。” 谢欢略挑起眉峰,看向自己的那副岁寒三友,问:“不知娘娘从何处得来这幅画?”这画是当年他送给静安寺主持元弘和尚,盖得还是他的私印,没想到居然会落到符昭愿手上。 符昭愿笑得两眼弯弯,“是元弘那老和尚和我下棋输给我的。你这画,要是在外面可值不少银子。他一个老和尚身无长物,就数这东西最值钱。” 果真是个财迷。 谢欢垂眸微微抿了抿唇角,顿了顿说:“习画要讲究构图、笔法、墨法、章法及色彩,我们还是从最基本的构图开始罢。” 符昭愿点点头,和萧豫等人说:“尝闻画画需静心,这么多人,我可没心思画画,你们都退下罢。” 萧豫脸色立刻变了,沉声道:“女郎,不可如此胡闹。” 符昭愿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声音冰冷的似淬了冰一般,“这昭阳宫难道连我说的话都不作数了?你可莫要忘了,昨夜你还说只听我一个的话,又是骗我的?” 萧豫隐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握紧,指节都泛白了。他点点头,怒极反笑:“好,我走。” 他走得又快又急,袍角翻飞,似是都能听见那布帛在风中猎猎的响声。 宝蓝和皎月等人也只好跟着出去。 待众人都退了下去,符昭愿这才提笔沾了墨水,在宣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你可想有朝一日,亲手杀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萌萌哒妈咪(九千岁)给我砸的地雷,感谢云母闪闪给我灌的10瓶营养液。还有留评的亲,也谢谢你们,(づ ̄ 3 ̄)づ 今天更新晚了点,因为昨晚我偷懒啦。 顺便祝贺大家元旦快乐,躺被窝,美滋滋。哈哈哈哈 狗皇帝再过一个大情节就要回去啦,他终于也可以放飞自我了…… 第31章 谢欢的目光从那一卷宣纸上移开,看向符昭愿,她神色殷切,完全不像是在同自己开玩笑的模样。殿内霎时变得异常安静,谢欢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如以往平和,“不是说习画么,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你觉得我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符昭愿迎上他的目光,“我深思熟虑,唯有你能帮我。” “深思熟虑?”谢欢眉梢微扬,睨着符昭愿,冷笑道:“所以你觉得所有人里只有我,能下得去手杀你?” 这个认知,让谢欢心中一窒,愤怒同涩然自那处蔓延开,让他再难维持脸上的平静。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个人,于情爱一事上如此迟钝,让他挠心挠肺。 符昭愿没想到谢欢就这么直接了当把话说出来,不待他将话说完,她已经倾身过去,捂住了他的嘴巴。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还带着紧张的神色。 这是谢欢第一次如此亲近符昭愿。他没预料到她会这样,起初也有些惊讶,可那温热的触感熨帖在他唇上,让他又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符昭愿的手很小,肌肤细腻柔软,触碰着他,鼻尖有着淡淡的桂花糕的香味萦绕。 谢欢很想去舔一下,看看是否也如桂花糕一般带着甜味。 这仿佛是世间最美好的诱惑,蚕食着他向来强大的自制,谢欢觉得自己可能要忍不住了。 幸而符昭愿很快将手缩了回去,她警惕地往门外看了一眼,在纸上又写道:隔墙有耳。 谢欢心中不免有些惋惜,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低垂着,掩去眼底的波澜,缓缓道:“放心吧,他们走远了,外面没有人。” 他耳力目力都极佳,外面有没有人在窥伺,他并不难判断出来。 符昭愿这才好像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说:“我的事情,明月玄半分也没给你透露过?” “长乐丹么?”谢欢语声微顿,“还是你或许本就活不长了?” “他算猜对一半罢。”符昭愿脸上浮出几分极浅的笑意,“活着若是生不如死,那且还不如死了才好。王珣不会让我死,秦无双也不会,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可以帮我?” “那恐怕你想错了,我并不想杀你。”谢欢面无表情道:“别人做不到,我就能做得到?符昭愿,你觉得我像是杀人不眨眼的人么?” 符昭愿听出他话里的讥诮,谢欢表面越是平静,越是说明他此刻是生气了。 她没想到他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符昭愿觉得谢欢的脾气可能是有点古怪,平日里那沉稳自持的模样都是装的,上次在宁慈胡同也是,莫名其妙就对她阴阳怪气的。 她只好说:“不是你杀人不眨眼,是我不想活了,你这是在帮我,让我解脱。” 谢欢觉得自己快要被符昭愿气的说不出话,普天之下恐怕也独独只有她能办到。他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沉沉逼视着符昭愿,冷声道:“你若自己寻死,他们未必也能时时防备。” 哪知道符昭愿苦笑了一下,“如果我那时候还能够的话,我也不想借别人的手。你应当也知道了我的身世……我本来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男女同姓,其生不蕃。我就是最好的例证。我的病会逐渐忘了所有,忘了自己是谁,不会说话,不会思考,甚至连便溺都需要他人服侍。我不想自己这样活着,若是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够帮我。长乐丹,也不过只是暂缓我的病症罢了。” 难怪她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服用长乐丹。 谢欢难以想象,符昭愿这样聪慧的人会变成她嘴里说的那样。他理解她的想法,但并不代表他就能真的杀了她。 符昭愿看出了谢欢的迟疑,她生怕他会拒绝,这是如今唯一能够帮到她的人。她忍不住说:“算你帮帮我,好不好?” 谢欢看着她希冀的模样,眼底是难掩的惶然,她有多么害怕自己会变成那副模样?如今她连秦无双都不能相信了,还能依靠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谢欢却又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他呼吸有些发紧,可还是违心道:“容我再想想。” 起码他没有拒绝,符昭愿还是觉得自己有希望说服谢欢,她笑了一下,说:“好。”她将宣纸上那些字都用墨水给涂去了。 谢欢看着她一笔一笔遮盖掉那些字迹,听得她慢悠悠地说:“有时候,我活着太累了。我想好好歇一歇。我不想连死,都身不由己。” 谢欢哪里听得了她这样说话,他心底的压抑和痛楚愈发凶猛激烈,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刺痛难忍。他还没来得及了解她,她的喜好,她的习惯……他只才触及了那般微末的,从未体会过的美好,却就要就此失去。 谢欢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他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生怕符昭愿会说出更加让他难受的字眼来。他觉得自己隐忍到了极限,勉强行了个礼道:“若无其他事,容微臣先告退了,微臣还有事要办。” 符昭愿想他可能还有政务,自己叫他过来也是突然,遂点了点头道:“那你去忙罢。” 谢欢略一颔首,很快出了昭阳宫。 冷风迎面扑来,他却丝毫没有感觉,一路疾行,直出了白虎门,他才停下脚步,一拳狠狠砸在城墙上。 被符昭愿咬过的伤口崩裂开,沁着微末的血色,他却浑不在意,咬牙切齿道:“符昭愿,你可真有能耐。” …… 谢欢走后不久,萧豫便回来了。 他负气离开,如今又折返,符昭愿并没有多意外,她重新铺了一张宣纸,对着谢欢的画描摹,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 萧豫在外面瞧见谢欢冷着一张脸出了昭阳宫,显然是和符昭愿闹了不愉快。他反而愈发忐忑,就算丢脸,也忍不住跑过来问她,“你到底同谢欢说了什么?” 符昭愿画了几片竹叶,眼皮都没抬,冷漠道:“没说什么。他觉得我像个榆木疙瘩,教不会,就生气走了。” 萧豫冷笑,“你以为我会信?” “我没让你要相信。”符昭愿搁下笔,直起身子,看着他说:“自今日起,你不必在我身边伺候了,无双,天大地大,我放你自由。你也不必管王珣,我会同他说的。” “你要赶我走?”萧豫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声音嘶哑。 符昭愿虽下了决定,可真到了这一刻,话盘桓在喉咙里,终究难以说出口。她别开脸,不看萧豫,让自己狠下心肠,“你也可以留下,只是不要让我再瞧见你了。我不想见你。无双,我不再需要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树给我砸的地雷,(づ ̄ 3 ̄)づ,感谢可。米给我灌的营养液,也感谢每一个给我留评和看文的读者,新的一年,我会变身码字机哒。 谢欢:我的初恋,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要结束啦?明年又要过光棍节?不,皇后娘娘需要我。 皇帝:把刀放下,你敢动我媳妇一根毫毛试试? 第32章 过了十五以后,眼瞧着要开春了,天气就渐渐暖和起来,可夜里更深露重,还是冻得人直发抖,符昭愿没有让宫人在门外守夜伺候的习惯,萧豫这几日便是当起了这个差事。 宝蓝给符昭愿拿了两个汤婆子塞进被窝里,看了眼殿外,有些不忍道:“皇后娘娘,无双姑姑已经在门外守夜好几日了,外面天寒地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您要不亲自去劝劝她?” 符昭愿却并不为所动,只说了句,“随她去,没人逼着她如此。”她说着,翻了个身,裹着被子背对着宝蓝,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宝蓝幽幽叹了口气,将殿内的烛火都吹灭了,这才退出去小心翼翼合上了门。 见着门外如雕塑一般站得笔直的萧豫,她不住叹气,“你也是个倔脾气,这又是何苦?这一日日的在这里受冻,娘娘一时半刻也不见得会心软。倒不如过些日子再来哄哄她。” “她不想看见我,我如今也没让她瞧见。”萧豫笑了一下,居然说:“这样挺好。” 宝蓝知道劝不了,只得摇头走了。 殿内,符昭愿听着外面的动静,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没有烛火,黑暗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其实并不能看见萧豫的身影。 她将手里的汤婆子缓缓挪到萧豫以前睡觉的地方,仿佛他依旧在一样。他这样在外面受冻,她又怎么可能不心疼? 只是她真的不能将他留在身边了。 …… 一转眼就到了正月二十三,王珣大婚的日子。符昭虽和王珣闹了别扭,但是王珣成婚,她还是不能不去的。 宝蓝一早让人备好了马车,下午又给符昭愿重新装扮了一番,正准备出发,两人脚还没跨出昭阳宫,结果边关八百里加急的奏报就到了。 是太原郡郡守程唐传来的急讯,萧晟联合北狄起兵造反,一日内连夺九原、朔方、云中、平定、马邑五座城池,太原岌岌可危。程唐得知消息后即刻传八百里加急,望朝廷速派兵支援。 太原所在的并州上临北狄,下接洛阳所在的司州,若是并州被夺,叛军南下直指洛阳而来。萧晟本就手握重兵,如今又联合北狄,这一路南下,岂不是势如破竹? 自程唐传讯到如今送洛阳,已经过了两日,形势恐怕比信中所说更加危急。 符昭愿心中立刻有了计较,她令宝蓝去谢府找谢欢过来,担心谢欢或许会去王府参加王珣婚宴,又吩咐让皎月也去王府看看。 今日是王珣大婚,符昭愿也不想搅了他的婚礼,宝蓝和皎月出宫前她还特意叮嘱过此事先不要让王珣知晓。 如今北地仍旧冰天雪地,符昭愿原以为萧晟如何都会忍一忍,等到开了春冰雪消融。没想到萧晟偏在如此天时之下起兵造反,是她太过于疏忽。 萧晟为了速攻,居然还联合北狄起兵。北狄皇帝宇文岚可向来是个精明的主,没有足够的甜头,他怎么会出兵? 符昭愿这一想,心里愈发担忧。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皎月就带着谢欢匆匆进了昭阳殿。 谢欢才在王府喝过一杯茶,婚礼还没开始,就接到了皎月的传讯。皎月和他说了个大概,谢欢知道事情紧急,一路上片刻也没耽搁。 符昭愿看他几步踏进昭阳殿,忙站起身道:“事情你都知道了么?” 谢欢点点头,他神色冷凝,“萧晟联合北狄,无异于引狼入室。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不会不知道。” 符昭愿道:“我合计了一下我们如今能够支援的兵力,王珣手上有八万北府军,再算上洛阳的守军和临近州县的兵力,只多二十万。只是单单萧晟手上就有三十万大军,更何况还有北狄的军力,这可是场硬仗。如今可能太原都已失守,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谢欢看了眼符昭愿,行了个大礼,道:“事关国家存亡,微臣请缨出战。还望皇后娘娘恩准!” 他微低垂着眉眼,符昭愿站在他面前,能看见谢欢纤长浓密的睫毛,俊挺的鼻梁骨,线条刚毅的下颌,无一处不好看。 他这个人长得太过妖孽了些。 符昭愿甚至难以想象他在沙场上杀人的模样。 她自然没有应允,在找谢欢来之前,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打算。她虚扶了谢欢一下,指尖只在他的袖口掠过,这才开口道:“其实这件事说起来是我太过疏忽。我并不打算让你去,我意欲让桓陵领兵出征。” 谢欢没想到符昭愿居然会让桓陵带兵,他皱了皱眉道:“他早有异心,这恐怕不大妥当。” “那是对萧豫有异心。”符昭愿不以为意,缓缓道:“他掌宫中守卫,我总不能放心,又不能明着夺,怕他狗急跳墙。趁此机会,也好让他把卫尉的位置腾出来。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我拿捏住了苏婉,他便在我的鼓掌之间。为了苏婉,他也该打个胜仗回来。更何况我已打算让王珣为军师,一同前去,量他也翻出什么浪来。” 这不可谓不是一招一石二鸟的好棋。 符昭愿说的半点不错,桓陵是对萧豫有异心,而从不是她。 她让桓陵带兵,反倒更让桓陵觉得重用他而放松警惕。更何况符昭愿手里还捏着苏婉,若是兵败,萧晟怎么都不会放过苏婉和小皇子,桓陵如论如何都要打赢这场仗回来。符昭愿居然还能想到,借此来卸了他宫内守卫的权利,等桓陵回朝,只怕一切早已成定局。 比起别人杯酒释兵权,符昭愿不仅让桓陵给她卖了命,还兵不血刃就削了他的权力,她接到奏报才多久,就动了这么多心思?这等的心思,这等的胆识,天底下有几人? 谢欢心中对她愈发钦佩起来。 他这次再没有避讳,目光灼灼看向符昭愿,缓缓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今日仲言算是领教了。” 符昭愿笑了一下道:“原先我懒得动手,桓陵是萧豫的人,留着你们自己解决,免得到时候还怪起我来。只是如今出了这个变故,索性一块收拾了,以免夜长梦多。我找你过来,就是事先同你知会一声。” 谢欢点点头,道:“无妨,就按照你说的办。” 符昭愿又说:“虽说兵力悬殊,但想要赢这场仗也并不难。你可知当初王绍如何会背弃萧晟,而选择支持我垂帘听政?单靠一张嘴可不成,我这还有一样杀手锏。只有让同王珣去,我才放心把东西交他。” 谢欢长眉微扬,“哦”了一声。他看着符昭愿,示意她说下去。 符昭愿却笑了一下,故作高深道:“你以后就知道了。”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下,突然又说:“说起来我这次又算帮了忙罢,上次我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谢欢看她巴巴地望着自己,眼瞳水汪汪的,宛如一只讨喜邀功的京巴。他咳嗽了一声,目光闪烁,胡诌说:“唔,你也知道王丞相这几日都在筹备婚礼,我政务繁忙……这事我再考虑考虑。” 他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哪知道符昭愿居然连声说:“不急不急,你好好考虑,考虑清楚。”她生怕把他逼急了,直接拒绝了她。毕竟要是换做她自己,让她亲手去杀一个自己不想杀的人,她也不见得能下得去手。 而且谢欢这个人沉稳自持,看着就不像是会和她撒谎的。 谢欢脸上的讶然一闪而过,他很快又点着头,从善如流道:“娘娘放心,微臣自当会好好考虑。” …… 王府。 王珣同梁蕙拜过堂,又按着规矩在新房中行过诸礼,这才出去前厅会客。 他是见过谢欢过来的,谢欢进门时,还是他亲自迎的。没想到会客的时候却没看见他,王珣心中有些奇怪,问了原本与谢欢临近的几个朝臣,才知道原来是皎月将他叫走了,谢欢甚至连大礼都未观。 王珣又想到符昭愿今日都未来王府,就算她再气氛,也应当不会不来……这样一想,他顿觉必定出是出了大事,也没心思招待客人了,立刻让仆从备马,穿着喜服就出了王府。 梁蕙在新房等了许久,都不见王珣回来。他出去时,分明说了会很快回来。 她不由的对自己身边伺候的丫头道:“你去看看,姑爷来了没。” 那丫头名作秋容,闻言便是一笑,点点头应了句是,很快就去了。 梁蕙看着足有孩儿手臂粗的龙凤烛融融燃烧,目之所及都是喜庆的红色,想到一会还要同房,她心头不禁有些砰砰直跳。 秋容出去很快又就回来了,她脸色并不大好,看着梁蕙,喘着气道:“女郎,姑爷他、他出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可。米给我砸的地雷,高兴ing,幸亏我看了一眼,我居然把更新时间设置成了14:00,可怕,我说咋没更新。 萧豫:别问我当石狮子的感觉如何,你们不会懂! 谢欢:我对皇后的崇拜之情宛如滔滔江水,你们不会懂! 王珣:我感觉我早已经出局啦,不过没关系,我有媳妇啦O(∩_∩)O 第33章 王珣一路策马疾行,宫门里的人都不敢拦他,直到了昭阳殿前门,他这才翻身下马,将马鞭交给一个小黄门,也不用别人通禀,直接进了昭阳殿。 谢欢正准备拜别符昭愿,还没开口,就瞧见王珣一脸寒霜大步踏了进来。 他一身喜服,居然就这样在大婚之日抛下新娘子来了。 符昭愿看着王珣的模样,眉头也是一皱,不由道:“你怎么来了?” 王珣却沉着脸反问她:“我且还要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就这么一个招呼都不打,把我的座上宾请来了?” 符昭愿只好说:“我原本打算过了今晚在同你说,毕竟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既然你都来了,我也不瞒你了,萧晟同宇文岚联手,起兵反了,如今只怕并州已在他的掌控之下。所以我找谢丞相来商议对策。” 她又将自己的打算讲了一遍。 王珣听罢脸色变得有些凝重,沉吟道:“此事耽误不得,今夜就得派人去各州县传讯,两日内务必整军出发。桓陵那边,你明日就可召他进宫。” 符昭愿心中自有章程,她应了一声道:“一切我自然会安排妥当,你不用担心。这事由我和谢丞相来办,你先回去罢。春宵一刻值千金,嫂嫂可还等着你。你大婚之日就这样跑出来,还不知道府上会乱成什么样。” 符昭愿办事谨慎,又有谢欢从旁协助,王珣自然是放心的。经符昭愿一说,他这才也觉得确实是不妥,自己应该先让人同梁蕙知会一声。她这人胆小的很,又没什么主见,眼下还真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王珣这样一想,不由叹了口气,对符昭愿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符昭愿点点头。 谢欢原本就已经准备走,王珣一来才又耽搁了,此刻他也同符昭愿说:“那微臣也告退。” 随后,同王珣一道除了昭阳宫。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都没有说话。直到走出昭阳宫前门,王珣从小黄门那里拿了马鞭,正准备上马,谢欢这才叫住他道:“如今王丞相是有家室的人,很多事也该有个分寸。” 王珣回头,看向自己一步之遥的谢欢。两个人就在半明半昧的夜色里看着对方许久,最后还是王珣先开了口,他淡淡道:“我以后自会注意,可谢大人也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还没有资格来教训我。” 谢欢抿着唇笑了一下,毫不在意道:“有没有资格,日后谁能说得准呢?” …… 王珣回到府上,宾客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姜恒和陈墨倒也应付得过来,并没有出什么纰漏。 见他进门,姜恒迎上来接过王珣手里的马鞭,道:“大公子您可回来了,少夫人在等着您,您先去看看罢。” 王珣这一走,最尴尬的就是梁蕙了。客人不敢当面说,但背地里定然是有嚼舌根的,这位丞相夫人,并不如表面上风光,不为王珣重视。 甚至连府上伺候的一些仆从都要将梁蕙看轻了去。 王珣点点头,径直往新房去了。 一个嬷嬷领着几个婢子守在外面,见他过来,忙屈身行礼。 王珣让他们都退下,不用再这里伺候了,这才进了新房。 梁蕙已经卸了妆,散了发髻,身上换了件红色的绸裙,端坐在床上。看见王珣进门,她这才有些手足无措的站起来,却又不知道该干什么,迟疑了一下,才小声说:“你、你回来啦。” 王珣点点头,在房内搁着的面盆里绞了巾帕洗过手脸,这才看向梁蕙,同她说:“没吓着你罢?” “没。没有。”梁蕙被他这样看着,脸上火辣辣的,她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才好。她瞄到桌子上自己吃了一半银耳汤和糯米糕,寻了话茬道:“你饿吗?这里还有糯米糕。”他匆匆出门,定然也没吃什么东西。 王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桌上放着的东西,他不喜吃那些甜腻的糕糕饼饼,索性端了那碗银耳汤来喝。 “啊。”梁蕙叫了一声,耳根更红了,可王珣已经喝了,她都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那是自己喝过的。 这银耳汤里加了不少糖,比以往喝得要甜上许多,王珣有些喝不惯,他看见自己小妻子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知怎么就起了逗她的心思,硬是没吐出来,皱着眉喝了个干净。 他将碗搁下,说:“太甜了。” 梁蕙“哦”了一声,胡乱地点着头,“是甜了点。”不甜,她也喝不惯啊。他们俩还是挺不一样的。 她正想着,却没发现王珣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梁蕙只感觉到有什么将她笼罩,遮掩了烛火,光线暗了许多。等她抬起眼,就见到王珣就站在自己不足寸许的地方。 她吓了一跳,身子都忍不住瑟缩。 王珣看她如一只受惊的幼鹿,眼神无辜又惶然,他想怎么会有人胆子这么小?他伸手去扶住她的手臂,触手一片柔软,她的身子却抖得愈发厉害,下意识往后缩。 王珣却牢牢抓住了她,叹了口气,笑道:“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梁蕙抬眼看他,抑制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梗着脖子点点头。 王珣声音更轻柔了些,“我既然娶了你,就会好好待你,你以后可是丞相夫人,要主持府内事务,这般怯懦可不成。” 梁蕙咬着唇,好半晌才呐呐道:“可是……我怕我做不好。” 她自幼丧母,这些东西自然没人教她。王珣笑着说:“无妨,不会可以慢慢学……我再给你指几个得力的主事帮衬,不会有问题的。” 梁蕙这才点点头。 王珣又问她:“我就这样出府,你就不好奇是什么事?”其实他也奇怪,他以为梁蕙受了委屈,起码会对他耍耍小性子,或许还会哭鼻子。没想到她反而什么都不问。 梁蕙听了他的话,这才问:“那你是有什么急事吗?”她怎么就不好奇?不敢问罢了。 王珣觉得自己和梁蕙说话,就如同在逗弄一只宠物,你给了饵,她才知道啄一下。她这个人,也挺有意思的。 所以他耐着性子和她解释,“是朝中发生了大事,萧晟联合北狄起兵造反了。我是去了趟宫里,过两日还要随军平叛。” 原来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梁蕙听着王珣说话,心又提了起来,“那很危险吗?两日……这也太急了。我……我……”她“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她有些怕他,但她不想他去战场,可是这话又说不出来。 王珣看她眼眶都红了,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只好安慰她:“放心吧,会没事的。” 梁蕙只听得他和自己轻柔说话。她感觉到王珣离她更近了,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味就在她鼻尖,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她抱在了怀里。 两个人太近了,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听见他胸膛里心跳的声音。 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只能任由王珣领着。 他的动作很轻柔,甚至是小心翼翼,生怕吓到她。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她不该怕他的,她也想更加亲近他,以后他就是她的夫君了啊。 可是她真的忍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梁蕙和符昭愿的出身有些类似吧,反正就是爹不疼娘不爱,养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性格。昭愿就属于那种黑化了。反正王珣的调教之路任重而道远,他这个小妻子太过胆小啦。 梁蕙不会黑化,我还想着发糖呢。 第34章 梁蕙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吵醒的,她睁开眼,隔着幔帐,看见房间里的喜烛烧了一夜,此刻还亮着没有熄灭,王珣正穿着袍服。 天还没有大亮,他居然就起来了。 虽然幔帐阻隔了视线,她还是能看到王珣颀长身材,丰神俊朗的侧脸,他穿衣服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优雅从容。 王珣并没有发现她醒了,只有在这时候她才敢打着胆子好好看他。 昨天夜里她很紧张,根本就放不开,甚至他进来的时候,她明显听到了他抽冷气的声音,可是那时候她也难受,疼得要死,根本没办法顾到他的感受。他却很有耐心,等到她适应了,才继续,可她都看见他难受得额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她想,或许他也疼罢。 这种事,这么疼,怎么会有人喜欢? 不过后来她才发现自己想错了,在王珣将她折腾的一点力气都没了之后,他却有些乐此不疲。 如今她感觉自己的腰酸背痛,浑身酸软的很。想到这,梁蕙又忍不住红了脸。她有些不好意思看下去了,索性将脖子往被子里缩了缩,将头都蒙上。 片刻之后,她却感觉到有人撩开了幔帐,正在扯她头顶的被子。她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想往更里面躲。 那人却轻笑一声,慢慢道:“我知道你醒了。” 然后一双带着凉气的手就伸了进来,将她的脑袋从被子里扒拉出来。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王珣,紧张地连呼吸都忘了,只能呆愣愣地瞧着他,他唇边还挂着笑。 王珣把着小妻子的小脑袋,同她说:“原本我该在府上陪你,不过如今朝中形势危急,我还需得去上朝。不过府上也没什么长辈,凡事按着你的性子喜好来就好。” 梁蕙点了一下头,只想着他赶紧放开自己,她都感觉自己此刻心跳如雷了。 王珣却没放开她,反倒是离她更近了点,说:“吸气,说话,知道了吗?” 梁蕙听他的下意识大口喘了口气,呐呐道:“知道了。” 王珣这才满意地放开她,大步出门去了。 …… 符昭愿今日也起了个大早,难得来上了早朝。朝堂上,她提及萧晟举兵造反一事,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大睿几代皇帝都是守成之君,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虽也有外邦来犯,但都没闹出多大动静。没想到如今倒是窝里反了,萧晟以“除妖后”之名举旗造反,还拉上了北狄,眼瞧着不日可能就要兵临城下,朝中的这些大臣平日里更是安逸惯了,这一听就慌了,纷纷露出惶然之色。 符昭愿倒是不管他们,只将整军出发的事说了,又当着众朝臣的面令桓陵挂帅出征。 桓陵倒是没想到符昭愿会点他挂帅,将军权交给他。他虽说当初对萧豫下手,可是如今国难当头,他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推诿,更何况这洛阳城,也有他想要守护的人。 他岂能让萧晟当了这个皇帝。 这样一想,桓陵没有半分迟疑,朝符昭愿行礼道:“微臣领命。” 符昭愿装模作样地露出几分欣慰之色,郑重道:“那本宫就在洛阳静候桓爱卿凯旋归来。虽说叛军人数众多,但本宫也准备了一件神兵利器,由王丞相随军一同带去,必定让反贼丢盔卸甲,铩羽而归。” 桓陵颔首,朗声道:“是,微臣定不负皇后娘娘重托。” 等下了早朝,萧晟联手北狄举旗造反的事很快在宫中就传开了。 宫人们私底下交头接耳,无不是在说这事。 符昭愿早朝后又同谢欢、王珣、桓陵等人在温室殿商议好出兵的各项事宜,直到了日中才回了昭阳宫。 甫一进门,就瞧见有人已经在殿内等着了。 看见那人符昭愿脸色就是一沉,语气似夹着风霜,带着疏离,“我不是说不想见你?怎么,就这么几日,你就把我说的话忘了?” 萧豫背对着她,面朝檀木做的多宝阁站着,上面有很多符昭愿的小玩意,各色各样,琳琅满目。他没有转过身,而是看着一只碧玉的如意摆件,不疾不徐道:“我要走了,所以过来和你说一声。” 符昭愿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愕然的神色,随即很快恢复如常,她点着头道:“哦,那很好。我给你准备点东西,你要是走的时候刚好带去。”她说着,兀自走到床榻边搬出一个匣子来。 萧豫这才转过身看她,那匣子极大,符昭愿抱着都有些费劲。她将匣子放在案上打开,萧豫看见里面都是一叠叠的房契、地契,就这么一摞摞装满了整个匣子。 符昭愿说:“这是你照顾我这么久,应得的。我还给你备了份嫁妆,在容与那里,你出宫之后,我会让他给你送去。” 她倒是半点也不亏待秦无双。 萧豫看着她,缓缓笑了一下,“只怕你想错了,我还要会来的。昭愿,我来和你辞别,是因为我要和大公子同去并州。” “不行。”符昭愿想也不想,脱口就道:“你不能去。太危险了。”上次苍山她派秦无双去接应,后来出了事,她已经是后悔莫及,更何况这次是要上战场。 “你已经放我自由了,昭愿,你说的,我一定要听么?”萧豫笑吟吟地看着她。 符昭愿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秦无双”堵的没有话说。她心里惊疑不定,又愤怒异常,咬牙道:“你这是故意要气我?还是借着这事,拿捏我?”连生死都可以当做筹码来要挟她? 萧豫看她这气咻咻的模样,不由得走进了些,柔声道:“我想凭自己的能力保护你,哪怕一次也好。给你一个太平盛世,海晏河清。”这是他的家,也是他的国,他没有理由不去。 符昭愿隐隐觉得今天的秦无双的不对劲,连气势都变了。她蹙着眉看了她好一会,还是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去。” 话题又转回来了,萧豫抿着唇笑了一下,说:“我说了,我并不打算听你的。”他又提醒她,“别动小心思,你要是不让王珣带上我,我就自己去。你总拦不住我的。我和王珣去,你总放心些罢?” 符昭愿心里打的小九九被点破,她哪里想到自己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秦无双是铁了心死要去了。她什么时候都学会拿捏她了? 她又恼又气,却毫无办法,索性泼皮耍赖,“那你去好了,你死活与我何干。你就算去把萧晟给我抓来,我也不会高兴。”她说着,又愤愤地将案上的匣子“砰”地盖上,“这些你也没份了,你去了就别回来。” 这话一说完,她立刻反应过来,又觉得后悔了。他要上战场,她怎么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她脸色都变了,眼眶一涩,索性别开脸不再说话。 萧豫点点头,还是笑,“恩,我知道了,这些我都不要。”说着,他深深看了符昭愿一眼。她背对着他,萧豫并不能看见她脸上的神色。 “昭愿,等我回来。”他最后说了一句,这才转身出了殿门。 脚步声渐远,直至身后没了半分动静,符昭愿一把将案上的匣子猛地推到地上,砰地一声,那些票子翻飞了一地,她喘着气道:“做你的春秋大梦罢。” 她让王珣随军其实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早就打算好趁这机会布置出宫事宜。怎么可能乖乖等着他们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亲妈,你这样安排好吗?你确定不是故意支开我和王珣?把我媳妇送到谢老贼手里? 谢欢:给作者点赞,我给你刷个666. 第35章 人只要一忙起来,就会觉得时辰都不够用。符昭愿只觉得两日不过眨眼的功夫,很快就到了大军出征的时候。 大睿虽有出征礼,但并不需皇帝到场给将士送行,多由符节郎代皇帝向出征的大将授予“节”“钺”。而符昭愿作为代政的皇后,更不需登上城门为将士们送行。 不过这日符昭愿还是起了个大早,宝蓝和皎月服侍她梳洗穿戴妥当。符昭愿起身,目光看向软榻上放着的一个包袱,朝宝蓝扬了扬脸道:“这些东西你给她送去,她要北上去打仗,连冬服都不来收拾,她的东西放在这,本宫瞧着都心烦。” 宝蓝“哎”了一声,抿唇笑着去提包裹,往偏殿去了。只是她并没有在偏殿寻到人,问了守门的宫人,才知道秦无双早就出宫去了,约莫走了都快有半个时辰。 宝蓝只得提着包裹又匆匆回了昭阳殿,同符昭愿道:“娘娘,无双姑姑已经出宫去了。” 符昭愿闻言脸色立刻变了,有些难以置信道:“你说她已经走了?” 宝蓝点点头,“宫人说走了都快有半个时辰了。” 符昭愿还以为秦无双多少会和她打声招呼再出发,没想到他却一声不吭地走了。她想到之前两个人闹得不愉快,自己说的那些话,更觉后悔,立刻道:“快去备车,我要去宣平门。” 皎月本让人奉早膳上来,看符昭愿说着,人却已经往殿外去了,只得同宝蓝一同跟上。 大军出征,多是洛阳城来送行的百姓,桓陵和王珣已经领着将士出了宣平门,城外是集结的大军。百姓们围堵在冠前街上,比过年还要热闹上血多。 符昭愿出宫时特意带了两队亲卫在前面开路,却还是被堵在了冠前街的东市口,百姓们虽纷纷让道,但人山人海,要让出一条车道还是要费些时辰。 符昭愿坐在马车里听着远处传来一声声战鼓声,好似都敲在自己心上,只让她更加心焦。她终于没了耐心,将车帘撩开,兀自跃下马车。 宝蓝和皎月惊呼了一声,也只好拿了包袱迅速跟上。 符昭愿从宫里出来得急,连披风都没有穿,一身宫装在冬日清晨到底显得有些单薄。她一路疾跑,那砭人肌骨的寒风灌进口鼻,呛得她呼吸都困难。 她脚步却半分没停,一路到了宣平门,却还是晚了,桓陵和王珣已经出发,军士们身披甲胄伫立在城门口,正一列列地跟上前行的大军。 符昭愿愣了一下,随即提了裙裾跑上城楼。 谢欢本就带着几个大臣过来送行,此刻正站在城楼上。他听见动静回头,正看见符昭愿一脸焦急地跑上来。宫装繁复,她跑的有些吃力,头上的发髻都有些乱了。 看她这副模样,谢欢眉头微微一皱,上前正要行礼,符昭愿却朝她做了个不必的手势,目光灼灼的看向城门外缓缓前行的大军。 远远地,她就看见王珣身旁的“秦无双”,银鞍白马,身披黑色甲胄,头上还系着她亲手织的那条碧青色发带。 符昭愿想,自己或许现在喊他,他还能听得见。她并非全然生他的气,她怎么可能不盼着他平安归来呢?她那时候说的不过是气话。 可正当她正犹豫的时候,“秦无双”居然勒马回首,遥遥望向城楼,符昭愿明显感觉到只一眼,他就看见了自己。 因为下一瞬,那人已经朝她扬起一个笑来,明媚如三月的春日。 四目相对,符昭愿看他嘴唇微动,无声和她说:“等我。” 她身子微微一震,想到自己的打算,终究没有点头。 萧豫没想到符昭愿最后还是来了,他甚至有些恍惚,心中原本的失落担忧一扫而空,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实。他完全忘了自己是秦无双的身份,只觉得此刻符昭愿就是他的妻子,犹如刚刚来给王珣送行的梁蕙一样。 这场仗应该会很快结束罢,待到桂宫杏花开的时候,他就该回来了。 符昭愿看着继续前行的大军,缓缓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谢欢道:“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罢?” 谢欢点点头,“少则一月便能回来了。”毕竟就算并州有失,也不过只是一个州而已,若是此去旗开得胜,想要平叛并不难。更何况符昭愿不是还藏着杀手锏,能让王绍这老狐狸因着此物而背弃萧晟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凡物。 符昭愿脸上却没多少喜色,缓缓道:“只怕我等不及了。谢大人,我也已经没多少时间给你考虑。” 王珣本就给的长乐丹,本就只有一月的量,她还给了一丸明月玄,如今她手里只有最后一丸。 谢欢半垂着眼睫,做出几分恭谨的模样,颔首道:“是。” 符昭愿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宝蓝和皎月,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下了城楼。 …… 兰林宫里的苏婉心里同样有着自己担心的人。 桓陵向来清高,却为了自己向符昭愿屈服。他极尽所能地保护她,让她开心,给她送来各种新奇的物件,她从未想到过除了萧廷,还会有这么一个人如此将她珍之重之。 连谢欢都成为符昭愿的入幕之宾,她听宫人说谢欢居然入昭阳宫亲自教授符昭愿画技。 这种事传的多了,自然就会有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来,甚至还有人说皇后和谢丞相之间早有首尾。 苏婉听了这些也不过一笑而过,符昭愿如今才是这宫中的主人,天下最尊贵的人,就算她真的看上了谁,养几个面首,天底下谁又能管得了? 而自己才是最可笑的那一个,除了一个贵妃的虚名,顶着皇嗣生母的名头,又有什么?不过是符昭愿手里的一样工具罢了。 如今在这深宫中,除了桓陵,又有几个人真正关心她? 不过现在连桓陵都被符昭愿派去平叛了。 听说大军今日出发,苏婉一早上都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却听得身边伺候的一个婢子埋怨道:“听说叛军人数众多,不仅有萧王爷的三十万守军还有北狄人,现在宫里人都人心惶惶的。那妖后安的什么心,派桓大人去,可兵马还不足二十万。奴婢听说北狄人个个强壮的和牛一样,能吃人的,他们把人叫做两脚羊哩。这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 苏婉手中的杯子立时砸到了那婢子面前,冷声训斥道:“休得胡言。大军才出发,你哪来的胆子在这里嚼舌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那婢子吓得“啊”地惊呼,忙跪在地上,磕头道:“娘娘说的是,奴婢知错,娘娘饶命。” 苏婉心烦意乱,让掌事嬷嬷撵她出去领罚,以后也不必在兰林宫伺候了。、 那婢子吓得花容失色,没想到一贯好说话的主子会如此重罚她。 掌事嬷嬷见苏婉是动了真怒,不敢迟疑,立刻领着两个宫人将那婢子带了下去。 几人才出去,就有一个小黄门在外面求见。 苏婉让人领他进来,那小黄门看着十分陌生,苏婉并不认识。 他对苏婉见了个礼道:“娘娘,桓大人托奴才给您捎封了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山月不知心底事给我灌的营养液! 谢欢:安排了吗? 狗腿作者:安排了安排了,那你昨天说要给我刷的钱呢? 谢欢:你有支付宝吗?二维码扫一下吧。 第36章 符昭愿送了“秦无双”出征,当晚却睡得并不安泰。 她梦见秦无双一身都是血站在悬崖边,背对着她,头上还系着那条碧青的发带。 可任由自己如何喊她,秦无双都好似听不见,后来她就眼睁睁的看着秦无双从崖上一跃而下。 梦里符昭愿仿佛也感受到了一脚踩空的感觉,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寒风。 她猛地惊醒,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愈发的心神不宁,不断地安慰自己,梦死得生,梦凶得吉,自己不该多想。 只是这一醒,却也没了睡意,外面的天色蒙蒙亮,符昭愿索性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如今朝中局势不稳,人心惶惶,她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多少也要去上朝做出几分勤勉的样子稳定人心。 更何况在这昭阳宫耳目众多,她也不好安排出宫的事。 等上罢早朝,温室殿就只有谢欢同符昭愿处理政务,符昭愿却没什么耐心管这些,除了前线的奏报一律都交由谢欢批阅,她也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本《法华经》,伏案抄写的认真。 谢欢看她摸了一早上的鱼,将最后一本折子批完合上,这才慢悠悠道:“皇后娘娘也信佛么?你可不像是会信这些的人。” 符昭愿自然是不信的,她是心绪不宁,借此来静心罢了,这种东西不过是图个心安。她搁下笔,莞尔一笑道:“求人不如求己,如果真的有九天神佛,我只怕也不会是这个模样。” 谢欢撩起眼皮,颇有些兴味地看着符昭愿,含笑问:“那你倒说说,若是有九天神佛,你该是什么样?”带着几分诱哄的味道。 “这个嘛……”符昭愿皱着眉想了一下,说:“大概要像隆阳一样,有个像萧豫这样的兄长罢,还有爱护她的先帝先后,自小在蜜罐子里长大,长大后还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她这意思是阿豫并非她中意的人了? 谢欢垂眸微微弯了弯唇角,不动声色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这怕是天底下所有女子的梦想罢。” 符昭愿眨了眨眼睛说:“其实最重要的,还要有银子,这样才能够活得逍遥自在。我小时候被养在庵堂里,并不住在符家。不要说吃肉,便是吃个鸡蛋都不能的。照顾我的清玄师太还经常拿剥了壳的熟芋头来搪塞我。后来我学着村里的野孩子爬树掏鸟蛋,结果从树上摔下来,摔了腿,整整疼了三个月,这才安分些。” 谢欢听符昭愿说她小时候的事,虽然过得清苦,但符昭愿却是一脸怀恋,那段回忆必定是她少有的欢乐时光。他甚至想象不到符昭愿顽皮捣蛋会是个什么样子,如今的她也不过二八年华,却总是在人前端着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是后来的事,早将她那些棱角都给磨平了。 谢欢忍不住觉得心疼,符昭愿却已经盈起笑脸问他,“你都办好了罢?” 谢欢隐隐觉得她笑得别有深意,却还是点了点头。 符昭愿便起身走到门外,召来一个在温室殿伺候的宫人,让他去把明月玄叫过来。 理由是谢丞相的头风犯了。 谢欢简直有些哭笑不得,符昭愿居然还摆出一副体恤的模样,回头又冲他笑了一下。 犯了头风的谢丞相只好等着明太医来给他诊治了。 符昭愿又折回来,同他解释:“你也知道昭阳宫里多的是王珣的眼线。我总要问问明月玄长乐丹制得如何了。” 谢欢想起自己当初吩咐明月玄的话,立刻表示出了万分的理解,温声道:“娘娘说的不错,微臣头风痛的厉害。” 符昭愿很满意他的表现,又从怀里掏出一封封着火漆的信笺来,和他说:“我还有一事要劳烦谢丞相,这封信麻烦你代我交给庆隆商号的大当家。” 谢欢应诺,从善如流地接下。 符昭愿同他道了谢,又回了主位,继续抄她的佛经。 从谢欢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煽动,如玉的面颊在阳光下透着一层柔色,嘴唇微张,因着涂了口脂,娇艳异常,他仿佛都能闻到她口脂的香气,甜腻芬芳。 符昭愿微微侧着头抄的极为认真,横撇竖捺,不疾不徐,谢欢还是第一次觉得有人写字都这般好看,他都有些看的入了迷。 “从明日起,我打算让苏婉来温室殿议政。这垂帘听政的,不一定非我不可。”符昭愿似乎察觉谢欢在看她,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她甚至连眼都没抬。 谢欢没想到符昭愿居然还有这个打算,苏婉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自小是娇养惯的,莫说不及符昭愿聪慧,就是在朝堂上,他也没有把握苏婉能够有那份胆识镇得住朝臣。他忍不住说:“苏贵妃只怕难以胜任。” “她不过是挂个名而已,并不是什么难事。”符昭愿不以为意,缓缓道:“若没有长乐丹,多则半月,少则十日,我必定要出宫了。” 她搁下笔,抬眼刚好瞧见明月玄垮着药箱进来。 她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徐徐道:“所以,我想问问明太医,长乐丹如今研制的如何了?” 明月玄楞了一下,有些狐疑地看了眼身旁的谢欢,“不是说,是你犯了头风吗?” 谢欢“唔”了一声,波澜不惊道:“不过是我同你开的玩笑罢了,将你喊来,实则是皇后娘娘想知道长乐丹研制的如何了?” 明月玄立刻心领神会,故作恍然道:“原来是这个事。”他看向符昭愿,又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皱着眉说:“我既然已经答应研制长乐丹,必定会竭尽全力,只是长乐丹配方早已失传,你只给了我一枚长乐丹。每一味药相生相克,从用量到炼制的火候都要把握得万无一失,如今还不足一月,恕我才疏学浅,尚还未能配出长乐丹。” 其实符昭愿也没有抱极大的希望,毕竟确如明月玄所说,她只给了一枚长乐丹,让她按图索骥,也太过为难人。 只是她脸上还是露出了几分失望的神色,叹了口气道:“天意如此,你能帮忙我已经很感谢了。” 明月玄立刻说:“有朝一日若是研制出来,我必定第一时间送到你手上。” 符昭愿总觉得明月玄对她莫名殷勤了些,似乎是怕她信不过他一样。她微微笑了一下,说:“第一时间……这倒不必了,对我说出这种承诺,并不是什么好事。” 明月玄完全听不懂为什么符昭愿会说这种话,她难道不该听了高兴吗? 谢欢确是听懂了符昭愿的意思,难道那时候她要是已经不在人世,明月玄除非也死了,否则怎么可能将药给她送去。 他袖中的手握紧,声音依旧平静,“皇后娘娘说的不错,你若研制出来,还是第一时间通知我罢,我会代为转赠。” 明月玄脑子完全反应不过来,这两个人到底在和他绕什么圈子。 说话都好像拐着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郧西是也给我砸的雷,也感谢大家的留评么么哒 谢欢:我,秋名山老司机,什么时候可以开波车?王珣都开荤啦! 符昭愿:溜了溜了,请作者安排一下,让我溜了。 第37章 容与没想到谢欢会亲自登门拜访,他从未和这位位极人臣的丞相大人有过什么交集。 彼时他正哄着姜以宁用晚膳,仆从进来禀报,他又叮嘱了姜以宁几句,这才出了门。 谢欢坐在会客的厅堂里喝茶,慢条斯理的,脸上没什么神色。 容与大步走进去,也没有给谢欢行礼的意思,大刺刺往主位上一坐,吊儿郎当道:“我这人不喜虚礼,谢丞相不会介意吧。” 谢欢抬眼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垂下眼帘,慢悠悠呷了口茶,道:“无妨。” 他想起符昭愿连称呼萧豫都连名带姓,会和这样的人是朋友看来也是志同道合。 他搁下茶盏,又说:“其实今日过来,是受皇后娘娘所托,给你送封信。” 说着,谢欢从怀里掏出符昭愿给的那封信笺来。 容与脸上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他没想到会是符昭愿托谢欢过来,莫说两个人此前不怎么对付,就算冰释前嫌,昭愿也不至于如此信任谢欢。 他接过谢欢手里那封信,见上面的火漆完好无损,并不像被人撕开过,这才沿着封口将信撕开。 信里符昭愿只说了两件事,一件是她不日就要出宫,另一件则是让他派几个信得过的婢女,日后到京郊田庄伺候她的饮食起居。 容与将信看罢放好,弯了弯唇角说:“劳烦谢大人回去同她说声,我一定安排妥当。” 谢欢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是伸手给容与倒了杯茶,缓缓道:“我一定转达。不过,我还有件事想要请教容当家。” 容与看着他将那盏茶移到自己面前,眉头就皱了起来,皮笑肉不笑道:“你问了,我也不一定答得上来,不若你先说与我听听。” 谢欢倒是并不介意他的防备,依旧不紧不慢道:“她既然能信得过你,你不会不知道她以后的打算罢?” 容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半眯起眼打量着谢欢半晌才说:“你也知道?她都对你说了什么?” “她让我杀了她。”谢欢脸上终于泛出一个笑来,却带着几分自嘲的味道,“秦无双是王珣的人。所以她觉得,我可以代替秦无双下手杀了她。” 容与沉默了一会,脸色愈发难看,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谢欢道:“你真要杀她?” “是啊,这样我不就顺心遂意了?”谢欢居然笑着点点头,“看来不止她一个这般想我。” 容与看他这副模样,反倒是放下心来,如果谢欢真要杀符昭愿,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他脸色稍缓,试探道:“那你打算如何?”他想到符昭愿连这都要求人,身不由己,更觉不忍,忍不住又说:“她过得并不好,很多时候都是迫不得已,当初有得罪你的地方,你不要同她计较。”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反倒极为郑重。 谢欢点点头,缓缓道:“你放心,她并没有得罪我的地方。我也不想杀她。就算应允也不过是哄骗她,让她安心。她真到了那时,又能记得什么?我今天过来,不过是想同你打个商量。” 容与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谢欢接下去说:“我想日后等她再也记不得任何事,由我来照顾她。” “这不可能。”容与立刻反驳,他很快反应过来,又说:“你看了她给我的信!” 谢欢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来,“看了又如何?”做个一模一样的信封,找人模仿符昭愿的笔迹,可是费了他好些功夫。 他又笑了一下,好整以暇地继续道:“她看着聪明,于有些事上却迟钝的很,若没有私心,放在以前,这事我连沾都不会沾。还需得拿谎话诓她?容当家,你觉得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如此费心,会是为了什么?” 容与闻言,一脸震惊地看向谢欢。 谢欢捧起杯盏轻轻呷了一口茶,半垂着眼眸说:“她的小心思可多得很,找我帮忙八成是觉得王珣奈何不了我。你看她算计的多清楚。只是她招惹了我,总该给我些甜头,我不能每次都是吃亏的那一个。” 容与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他深吸了口气道:“这种事总要两厢情愿,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打算告诉她?” “如今她都只能求我了,你要与她说么?王珣若查起来,光靠你,能护她多久?你只有两个选择,把她交给王珣或者是我。”谢欢顿了顿,又说:“至于两厢情愿……你放心,我不会逼她。” …… 符昭愿在大军出发的第六天接到了前线传来的捷报,太原郡郡守程唐领着太原百姓和将士死守太原,一直熬到桓陵领着援军赶到。 正月二十八,萧晟再度领军攻打太原,结果被援军打的四散逃溃,王珣所带去的霹雳弹在这次交锋之后,更是令敌军闻之色变,之前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符昭愿也终于放心了不少,她将奏报递给苏婉,道:“这是喜讯,明日你代本宫上朝,同大臣们说一说,也好给他们吃一剂定心丸。” 苏婉已经被符昭愿叫来理政好几日,如今还要去上朝,她有些胆怯,却还是点点头说:“我……我知道了。” 符昭愿并不管她为不为难,连宽慰都欠奉,只是说:“我还有几句话同谢大人说,你先回去罢。” 苏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这才起身领着婢子走了。 等她退下去,符昭愿看向谢欢道:“让苏婉暂代朝政的懿旨我已经给你了,烦劳你安排一下,我想明日趁着早朝出宫,到时候你的人会告诉你我的去处。至于王珣回来若是去你那要人,我会留信给他,你只当不知道我在哪就好。” 谢欢颔首,他已经答应符昭愿会帮她。符昭愿倒是对他很是放心。 符昭愿满意的点点头,起身去逗弄宫人早上提过来的鹦鹉。 这鹦鹉是王珣送的,后来她知晓了王珣同秦无双之间的事,便没什么心思打理,有些疏远了它。也不知怎么,这鹦鹉居然也气性颇高,竟然拔光了自己身前的毛,如今光着胸脯,显得有些难看。 符昭愿本还以为它是生了病,让人带下去照料,今日才被送回来。 那鹦鹉见符昭愿拿了金勺子放了饵食喂它,将胸脯挺起来,趾高气昂地叫着“穗穗”。 符昭愿笑了一下,目光柔和,“到时候,也把你带上。” 作者有话要说: 时光大法好,狗皇帝下章要回来了,恭喜你喜提“媳妇已经和别人跑了”体验卡。 第38章 冬去春来,二月旬后,桂宫的杏花仿若一夜间便开了。 自从王珣和桓陵去了并州,一直捷报频传,未吃过一次败仗。而北狄见势不妙,早就在云中一役后就撤军了。萧晟负隅顽抗,最后被秦无双在乱军中生擒。那些叛军没了主帅,军心溃散,缴械投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场来势浩大的叛变,却在一月之内草草收场。如今整个洛阳城的百姓都在期盼着出征的英雄们凯旋归来。 谢欢搁下手里的奏报,起身走出温室殿,明媚的阳光落在脸上,让他微微眯了眯眼,风中有隐隐的暗香浮动。 明日王珣他们就要抵达洛阳,只怕他要有一段时间不能轻易去看符昭愿了。 他决定趁着今日去看看她。 京郊的一座田庄内,符昭愿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支着绣绷做针线活,一个婢子陪着她,给她穿针引线。 身边的鹦鹉扑棱着翅膀时不时叫上几声,它胸口微微长出了些绒毛,也没有先前那么丑了。 院子里杏花落了一地,一阵风吹来,洋洋洒洒的。 谢欢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副场景,杏花也沾了符昭愿一身,她却浑不在意,只低头绣着一只燕子的尾翼。午后的阳光将她笼罩,让她整个人显得格外恬静柔和。她微抿着的嘴角带着上扬的弧度,看得出来心情颇好。 谢欢看了好一会,才走过去说:“你这副燕归图要绣好了么?” 符昭愿闻言抬起头来,她看着谢欢的目光有些陌生。 身边的婢子看她想不出来,正要开口提醒,谢欢却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符昭愿歪着头想了好一会,才说:“我认识你,你之前来过的。” 谢欢看着她,“穗穗,真的认识我?” 符昭愿点点头,“你把无双带来了吗?” 谢欢没想到她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却还记得自己之前在她吵闹着要见秦无双,他骗她的话。符昭愿不再服用长乐丹之后,这半个多月里病情时好时坏,有时极为正常,有时却懵懂得像个孩子,不仅记忆开始紊乱,甚至有时候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楚。 他笑了一下,不动声色说:“我还没有找见她,等我找到她我就带她过来。好不好?” 符昭愿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其实她现在也记不大清楚无双长什么样,但如果无双出现在她面前,她觉得应该就能想起来。 不过她很快就不再纠结这个事情了,她垫着脚往谢欢背在身后的手看,可怜兮兮地说:“我没有吃饭,我要吃饭,那你给我带吃的了吗?” 伺候她的婢子名叫连月,她闻言脸色就是一变,却还是耐着性子柔声提醒符昭愿说:“女郎,你刚才不是已经吃过了么?” 符昭愿抿着嘴想了一下,说:“可是我饿了。” 连月看向谢欢,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思。 谢欢开口问她,“她中午都吃了什么?” 连月说:“一碗乌鸡汤,一大碗米饭,平日里这都已是够了。可之后女郎还闹着又吃了两个鸡蛋,鸡蛋压胃,午膳才过去半个时辰不到,怎么会这么快饿了。” 谢欢闻言眉头就是一皱,沉着脸说:“她不知饥饱,你们都不拦着些?” 她们哪拦得住啊?女郎正常的时候和常人无异,待人也和善,可犯了病,有时候闹起来就和个小孩子一样。 连月简直有苦说不出。 谢欢又问:“那喝过药了吗?” 连月将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道:“还未。之前想等女郎消消食,再哄她喝药。” 谢欢的脸色这才好看些,他走到符昭愿面前,蹲下身看着她说:“穗穗,我们不吃饭,我们喝甜汤好不好?我给你带了甜汤,让连月去端过来好不好?” 符昭愿犹豫了一下,这才点点头。 谢欢吩咐连月,“多加些糖,再端过来。” 连月应诺,逃也似地去了。 谢欢伸手去将符昭愿发顶的几片杏花摘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我叫仲言,我下次来看你,你可不要忘了。” 符昭愿感觉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很不舒服,她伸手去扯,晃着脑袋说:“你别这样碰我,我不喜欢。” 谢欢脸上的笑容微滞。 符昭愿却抓着他的手说:“我们这样说话就好了。” 谢欢被她握着的手收紧了些,将她绵软的手掌都裹在手心,是他太过于心急了。她还不习惯他的亲近。 他朝符昭愿再次露出一个笑来,风光霁月一般,缓缓说:“好,我们就这样说话。” …… 萧豫并未同王珣等人在安邑歇脚,而是连夜进了洛阳城。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符昭愿了。 桂宫的杏花果真已经开了,他特意去折了几枝才去了昭阳宫。 时辰已经过了子时,而此刻昭阳殿却依旧灯火通明。符昭愿这个时辰难道还没睡么? 他隐隐有些不安,加快了脚步,推开昭阳殿的宫门大步跨了进去。 殿里陈设依旧是他离开时的模样,甚至软榻上还放着她日常做针线的笸箩,她的梳妆台上还有她用的梳子、胭脂,却独独少了符昭愿。 她的被褥被叠得很好,今晚并不像有人睡过。 萧豫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直往脑门上冲,他心中冒出的某个念头如野火一般肆虐,让他恨不得将这昭阳宫掀翻,掘地三尺,要把符昭愿找出来。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宝蓝和皎月很快就赶了过来。 看见萧豫,两个人也是一愣,随即都露出失望的神色。她们还以为是皇后娘娘回来了。 “她人呢?”萧豫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看上去十分平静,只是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 皎月从未见过“秦无双”这个模样,她心里有些害怕。还是宝蓝稳重些,镇定道:“娘娘已经失踪半个多月了。二月初,她去上朝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们才知道,当日上朝的是苏贵妃。她早已暗中出宫去了。我们已经安排了许多人去查探,却还是没有半点消息。若是皇后娘娘费了心思计划,如何能让我们轻易查到?” “所以呢?”萧豫心中怒意翻腾,“你们就这样把她弄丢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这件事。 符昭愿虽执掌朝政,但到底没有根基,还不足以避开王珣在宫中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宫。唯一的可能就是暗中有人帮她。 这个人会是谁,萧豫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他不再管宝蓝和皎月,将手里的杏花全数都掷到昭阳殿冰冷的地砖上,快步出了昭阳殿。 他身后,那些花瓣零落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只需要添点火候,就回去,还要等等。 先去找谢欢算账。 第39章 谢府萧豫再熟悉不过,夜深人静,谢欢房内的烛火已经熄灭了,他趁着夜色还是轻车熟路地摸了进去。 月色从洞开的窗户撒进房间,似在地上铺了一层银霜。 床上躺着的谢欢在萧豫翻身进来的那一刹那,就已经警醒过来。还不待萧豫接近,他已经翻身下床,借着月光,看向伫立在房内身姿笔挺的不速之客。 萧豫看着谢欢,一脸冷峻,直截了当地问他,“符昭愿在哪?” 谢欢好像是听了个笑话一般,他笑吟吟地看着萧豫,极为平静道:“我不知道。我与她是什么关系,又岂会知道她在哪?” 萧豫讥笑道:“能避开王珣的耳目,将她从宫里带出来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我承认我是答应了她,念在她为大睿做了这么多事的份上,出手帮了个小忙送她出宫。但她去哪里,我真不知道。”谢欢坦然道:“她让王珣去平叛也是有意支开他。她根本就没有想要在宫中等你们回来。她要出宫,是早就打算好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萧豫始终注意着谢欢脸上的神色,判断他是不是对自己说谎。谢欢是他的挚友,若是放在以往,他不会对他有半分怀疑。不过如今他顶着秦无双的身份,又事关符昭愿,他不容许自己又半分疏忽。 谢欢说的坦荡,仿佛事情就是他说的那样,不过是举手之劳,还了符昭愿一个人情。再加上,符昭愿之前还借着习画的名头私下见过谢欢。符昭愿确实早有出宫的打算,有故意支开王珣的嫌疑。选在王珣平叛的时机出宫,也的确是最好不过。 莫怪当初他两度让符昭愿等他归来,符昭愿都没任何表示。 所有的一切都说的通了,萧豫却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依旧逼视着谢欢,沉声道:“你送她出宫,难道真的没让人查过她的去向?她一丝一毫都没同你透露过?” “你之前和她形影不离,都不知道。我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她要把自己的打算告诉我?她无心权柄,要出宫去,我求之不得,至于她要去哪里,那是她的事,我为什么要过问?”谢欢皱着眉,仿佛有些失了耐性道:“秦无双,你要蛮不讲理,那我也没办法。” 萧豫沉默下来,如果符昭愿要离宫,谢欢确实是没有干预的理由。甚至符昭愿让苏婉代理朝政,谢欢必定求之不得。 谢欢见对方不说话了,抿唇笑了一下,又说:“温室殿还有她亲笔写的懿旨,你大可自己去看看。是她自己要离宫,我半分都没逼她。今日就算是王珣来,我还是这句话,符昭愿在哪,我不知道。” 如果谢欢真的不知道符昭愿的去处,他这样纠缠也没用。萧豫深深看了谢欢一眼,隔了一会才说:“好,我信你。不过,你没过问她的去处,那在宫外接应她的人你总该见过罢。” 谢欢早有准备,他缓缓道:“我要上早朝,并未亲自送她出宫。我的人回禀说是一男两女在安堂胡同接应。你如果要查,可以去安堂胡同查查。我这边当日去办事的人,你明天也大可要过去亲自问问。” 他安排送符昭愿出宫的人,确实是接了符昭愿出宫,在安堂胡同交人。他不允许这件事有半点被人看出纰漏的地方,就连这几个办事的亲信他也没有将事实透露半分,他们还都以为自己真的只是帮着符昭愿出宫,连她的行踪都没有让他们留意。 秦无双和王珣去盘问好了,他们问不出什么来的。 而接应符昭愿的那一男两女在出了洛阳城之后就已经将车上的人掉包,带着和符昭愿身形相似的女子一路南下。他们要查下去,只会离真相越来越远。 萧豫看谢欢说的这般信誓旦旦,且他尚还不知道谢欢早已对符昭愿起了异样心思,不疑有他,沉声说:“来不及等明天,我今夜就要问个清楚。” “好。”谢欢笑了笑,很爽快的答应了。 …… 符昭愿并不知道萧豫因为她这一夜都未合眼。 她睡得好,吃得香,第二日还带着连月趁着东风在田庄里放纸鸢。 这风筝是田庄里烧饭的刘叔做的,他年轻的时候做过几年篾匠,这做个纸鸢并不在话下。符昭愿又亲自给瞄了个蝴蝶花样,不过她画技向来不好,这蝴蝶画的有些丑。 今日风虽大,但在院落里放风筝到底有些施展不开。 符昭愿放了半天,出了一身的汗,这风筝飘飘摇摇还未放上去,于是就闹着要出去放,外面天地辽阔,也能玩的尽兴。 连月可不敢让她出去,主子们都吩咐过了,不能让女郎出去随意抛头露面,连她们这些做仆从的,都不能随意进出,如果田庄里要用到什么东西,都会有人定期送来的。 她立刻说:“女郎莫急,不如让奴婢试试,指不定这风筝就上天了。” 符昭愿抓着风筝有些不情愿。 连月只好又说:“中午拿栗子糕和你换好不好?奴婢也想玩一玩,一定把风筝放上去。” 符昭愿眼睛一亮,这才把风筝递给连月。 连月接过风筝却也没放起来,那风筝只出了墙高,便栽倒下来,落到了墙外。 符昭愿“哎呀”一声,叫着:“我的风筝。”便不管不顾,迅速跑到院子外面去了。 连月看她顷刻就出了院子,吓得花容失色,手里的线球都丢到了地上,忙追了出去。 那风筝落在墙外一棵拐枣的枝桠上,等她追上去,符昭愿正踮着脚去够,只是她身量小,踮着脚也够不到。 连月看到不远处几个担柴的尼姑听到动静往这边看来,忙去拉符昭愿的手,道:“女郎,我们先进去,让刘叔过来取,好不好?” 符昭愿却不依不饶,“我的风筝。” 连月见劝不住,索性把心一横,将她硬拽着进了院子。 “梵静师太,梵静师太,您没事吧?”那群担柴的尼姑里一个沙弥尼终于忍不住开口。 放纸鸢又不是没见过,梵静师太怎么好像魔怔了,站在前面一动不动。他们今日出来普请,可是要赶在正午前把柴担回去。 这个地方又偏远,离庵堂要走好些时候。 梵静师太被她一问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哦,没事,我们继续赶路。”她喉咙被药毒哑了,后来经过医治,可到底不能恢复如初,现在说话声音嘶哑好像破旧的谷风车一样难听。 她说着往前走,却仍旧忍不住朝那个田庄看了一眼。 她绝没有看错,符昭愿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我知道,我肯定要木得好果子吃了,作者你上面标签是甜文吧?你有没有搞错? 亲妈:????你都快成玛丽苏了,你还不甜? 第40章 愁云惨雾笼罩了整个北狄王庭。 自从宇文岚在云中一役下令撤军之后,这位年少的帝王这许多日里都未展过笑颜。 北狄男儿个个骁勇善战,如今却不得不临阵而逃,莫说宇文岚不高兴,就是那些回来的军士也个个颜面无光。更何况他们还见识了那样一件威力巨大的武器,只要一想到大睿日后可能会伺机报复,心里就如同悬了一把刀,令他们坐立难安。 宇文岚为了这件事头疼了数日,都快成了他心里的一块心病,在洛阳安插的探子终于传来消息,查到了这件武器的来历。 居然是出自大睿皇后符昭愿之手。 他立即召来了几个亲信商议此事。 枢密使拓跋宏看了密信,皱着眉道:“如果这东西真出自大睿皇后之手,我们想要拿到手,恐怕不是易事。更何况,王绍党羽的话,我们也不能全信。他们如今早已是丧家之犬,巴不得我们对大睿皇后动手,好为自己的主子报仇。” “她能扳倒王绍这只老狐狸,就不是等闲之辈,拿得出这东西来也不奇怪。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当初王绍会突然背弃与萧晟的联盟,转而支持她垂帘听政。”宇文岚冷笑一声,接下去说:“有如此厉害武器,还怕与谁交锋!这东西孤势在必得。” 拓跋宏挠了挠头,为难道:“可是以她的身份,只怕我们的人接近都难。更何况她如今称病不在朝中,连行踪都无从查起。” 宇文岚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缓缓道:“那就从她的身边人下手,父母、姊妹……她总归有在意的人。届时再要挟她把东西交出来。” 他沉吟片刻,踱步到一个面清目秀的青年人面前,拍了拍青年人的肩膀,说:“图安,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你带着人潜入洛阳,务必办好此事。” 青年人略一颔首,朗声道:“是,大王。” 宇文岚凤眼微眯,有些怅然道:“如此奇女子,孤都未尝一见,倒是可惜了。” …… 和北狄王庭比起来,大睿的朝堂也没好到哪去。 王珣班师回朝,发现垂帘听政的人换成了苏婉,符昭愿早已不知去向。 而和这件事相关的谢欢,却是一问三不知。 这样一来,王珣如何能同谢欢善罢甘休?他不仅亲自审问了谢欢交出来的那些亲信不说,还带着人去谢府搜了一遍,闹得整个洛阳都知道王谢两位丞相又不对付了。 原本打了胜仗是该高兴的事,结果现在上朝那些大臣连大气都不敢出。 王珣让萧豫带着人按着线索南下寻人,一面又派人日夜监视谢欢的动向。 谢欢大抵也知道王珣派人监视他,倒是都由着王珣,他从来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姿态。 只是萧豫按着踪迹南下追查了十多日,不仅没没找见符昭愿,而原本带走符昭愿的那一男两女也在吴郡没了踪迹。 他终于察觉了不对劲,符昭愿是何等的心思缜密,必定不会如此容易让他们这么容易察觉,这些不过是她声东击西的计策罢了。他当即马不停蹄折返回洛阳,同王珣商议此事。 王珣听了萧豫的猜测,又想到谢欢那副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他将桌上的白玉茶盏摔了个粉碎,气的在房中来回踱步,连连骂道:“好啊,她有能耐了,同外人合计着来算计我。谢欢又是安得什么好心!别人不知道,我可看出来了,他早就对穗穗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以为谢欢就是个好东西?一肚子坏水!” 王珣气急了,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可萧豫还是听明白了,他看着王珣,难以置信道:“你说谢欢对昭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王珣愤怒难平,听他这么问,不由得拔高了声音道:“那还有假?你以为我真的只是因为他放走了穗穗,就派人这样盯着他么?”大婚那日,谢欢私下同他说的那些话,又岂止是站在同僚的立场上说的? 他说着,冷笑了一下,又道:“他若真的只是这样还好了,我倒敬他是个君子。怕只怕他存了同我当初一样的心思。这半个月来,他没露出丝毫马脚,每日除了早朝,回到谢府后也未出府见过外人,我差点都要信了他的话了。” 萧豫心底的震惊难以言喻,他忽然想起来,在梁国公府谢欢抓着符昭愿的模样,恐怕谢欢那时候就已经动了心思了罢。 他深吸了口气,似是下了某个决定,对王珣说:“我要再去趟谢府,找谢欢问个清楚。” 王珣转过脸来看他,皱着眉道:“他若是没做过,你拿剑指着他,也问不出来。可他要是真的藏了穗穗,只怕你更问不出来。穗穗会找上他,不就仗着我奈何不了他么?” 萧豫眉目冷峻,他缓缓说:“那就把所有都捅破好了。” 不论谢欢相不相信神鬼之说,相信他就是萧豫,这已经是他能想到唯一能让谢欢开口说出符昭愿下落的办法,总要试一试。 只是这次萧豫去却没有在谢府找到谢欢。 半夜时分,谢欢的房间空无一人,床褥上还带着余温,显然是刚走不久。 而那些在谢府外监视他的人都没见过他出过房门,他是怎么出去的?那只有一个可能,这房间里有密道。 莫怪王珣派人监视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入夜之后,谢欢若是佯装睡下,那些人又怎会像他这样进到房里来看? 萧豫点起烛火仔细观察了一遍这整间房子,地砖砌得严丝合缝,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唯独谢欢睡的这张床,却很是奇怪。 按说未成婚的男子,时下多用架子床,他却偏偏用了落地式的拔步床。 萧豫缓缓走到床边,在床褥底下摸索了一阵,果真在床榻上找到了一个暗扣,他握住缓缓往上提,半边床板竟然就这样被提了起来。 这床榻下面果真有一条暗道。 萧豫起身将烛火吹灭,才折返回来进入暗道,将床板缓缓合上。这暗道并不宽,仅容一人通过。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照明,缓缓沿着暗道往前走。 谢欢应当离开不久,他注意着前方的动静,放缓了鼻息,脚步也轻了不少。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走出了密道,居然已经出了洛阳城。 密道外还有清晰的马蹄印,往前一路延伸,被马蹄踏过的土质新鲜,看上去谢欢应当是在这里骑马去的。 萧豫不再犹豫,沿着马蹄印一路跟了过去。 谢欢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萧豫盯上了,他骑马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符昭愿所在的田庄。 几个婢女守在符昭愿的房门外,连月正在里面照顾符昭愿。 见谢欢一脸寒霜走进门,连月忙从床榻边站起身给他见礼。 谢欢并没理她,上前查探了一下符昭愿的脉搏,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沉声道:“她昏迷多久了?” 自从王珣回到洛阳,这半个多月里他只过来田庄一次,今夜是接到了符昭愿昏迷的消息才赶过来。 连月对上谢欢冰冷的目光,瑟缩了一下,呐呐道:“三个时辰了,女郎下午一直说头疼,说要睡一会,结果睡下之后,就喊不醒了。大夫已经看过了,却还是束手无策。” 为了怕符昭愿出事,特意安排了一个大夫住在田庄里。 谢欢知道符昭愿的病并不是寻常大夫能治得了的,他也没计较。符昭愿脉象平和,应该没有什么性命之虞,不过还是要想个办法让明月玄来一趟。 谢欢让连月先退下,房间里独留了他与符昭愿。 符昭愿合着眼安静的躺着,一脸恬然,看上去更像是睡着了。 谢欢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静静地坐在床边坐了许久这才起身离开。 萧豫赶到的时候正看见谢欢打马离开,不过他并没有去阻拦,而是等到谢欢离开之后,趁着夜色溜进了田庄。 连月并不敢去睡觉,让其他人退下,她在符昭愿寝房外的软塌上躺下,将就睡了。 可没过一会,她就感觉好像有一阵冷风吹进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自己面前好像站着一个黑影。 她吓了一跳,正要叫喊,话音还来不及出口,那人却已经伸手将她给打晕了。 萧豫收回手,又点了那婢女的穴道,这才进入了内室。 里面还燃着烛火,符昭愿就静静地躺在床榻上。 一个多月不见,再次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心中的狂喜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快步走到床边,却没有急着去吵醒符昭愿,而是静静地看着符昭愿好一会才伸手缓缓抚上她的面颊。 她居然比之前他离开洛阳的时候长胖了些,面颊软乎乎的,又柔又嫩,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昭愿。”萧豫低低的喊了一声,缓缓俯身下去,情不自禁地吻上符昭愿的发顶。 符昭愿感觉自己被无尽的黑暗笼罩,深沉的黑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努力挣扎着,张蹬着四肢想要醒过来,可却好似被鬼压床了一样,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济于事。朦胧间,她好似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昭愿”。 是在喊她么?她叫昭愿? 是秦无双来了? 她之前想过,要是自己看见秦无双,一定能记得起来她的模样。 她要是醒不过来,秦无双会走吗? 符昭愿心中更慌了,她尝试着用舌头抵着自己上颚迫使自己醒过来。她很着急,可是那个人却好似不厌其烦,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 她渐渐也放松下来,四周的黑暗也慢慢减少,她觉得自己看见了光亮,缓缓睁开眼来。 床边果真坐了一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却难掩英气,头上系着一条碧青色的发带。他的模样渐渐地和她记忆力一个模糊的人影重合。 符昭愿想,这原来就是秦无双啊。 她果真一眼就认出了他。 萧豫见符昭愿被他吵醒了,反倒是没有什么歉意,他缓缓笑了一下,问她:“睡得好吗?” 符昭愿眨眨眼睛,她睡得不好啊。 可“秦无双”却不等她开口,又说:“你不在,我都没睡好过。” 符昭愿刚想开口争辩,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随后就是有人尖叫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惊恐,不过很快又戛然而止。 她下意识看了眼“秦无双”,只见他脸上的笑意已经一扫而空,起身警惕的走到门外,打开了一条缝,朝外面观望。 院落里已经站了不少人,都是一身夜行衣,蒙着脸面,为首的几个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子,上面还带着血迹,而那群人里居然站着萧豫的一个熟人。 符昭愿的生母,如今的梵静师太。 作者有话要说: 狗皇帝已经填充,准备发射。 第41章 田庄里的护院这时候也已经听见响动出来,他们拿着兵器,很快同黑衣人缠斗起来。不过黑衣人人多势众,护院只能勉强拖延些时间。 符昭愿从床上起身,她赤着脚站在萧豫身后,半趴在他背上,往外面张望,小声道:“无双,这些人是谁啊,他们好凶啊。” 萧豫回头,见符昭愿就这样穿着亵衣站着,脚上什么都没穿,他不由得皱眉,隐隐察觉到了符昭愿的异样。 但是时间紧迫,他没有时间去管这个,他朝符昭愿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迅速给她穿上了衣服鞋袜,又给她披了件披风,这才抱着她从窗口跃出。 王秀会带人过来,明显是朝着符昭愿来的。他现在只有先带符昭愿离开。 只不过萧豫抱着符昭愿翻出墙就被挡住了去路,田庄外早已被更多的黑衣人包围。 其中一个眼尖的立刻大叫了一声,“大睿皇后在这。” 很快,几十个人就提着寒光凛凛的大刀围了上来。 萧豫看着他们,将符昭愿护在身后,他半眯起眼睛,沉声道:“你们不是大睿人士。” 如果是大睿的人士,怎么会称呼符昭愿为“大睿皇后”? “不错。”领头的人此刻听见外面的动静已经从院内走了出来,他看萧豫,缓缓道:“把你后面的人交出来,如果我心情好,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此人正是图安。他们原本想用王秀作为筹码,要挟大睿皇后。没想到这位梵静师太和他们另谈了个条件,让他们救出王绍,她就把自己女儿的下落告诉他们。 图安不过是同她耍了点小聪明,骗她说等抓到大睿皇后,问出他们想要的东西,大可拿着大睿皇后换出王绍。 没想到这蠢女人居然同意了。就这样卖了自己的女儿,带他们亲自来抓人。 汉人说虎毒不食子,把礼义廉耻挂在嘴边,如今看起来,也不过都是惺惺作态。 萧豫听了图安的话,却依旧挡在符昭愿身前半步都没动。他转头对符昭愿说:“昭愿,一会我和他们打起来,你就跑。知道了吗?” 符昭愿其实根本没办法理解面前的状况,她看着对着他们的那些寒光凛凛的刀子,抓着萧豫衣袖,下意识摇了摇头。 她嗫喏了一下,低声道:“无双,我害怕。”害怕什么她却说不出来,可是她心里并不想让秦无双一个人留下。 “别怕。”萧豫低声哄她,握住她的手,却在这一瞬息他右手抽出腰间的佩剑,原本握住符昭愿的手一用力,就将她推出了一丈远。 “走。”他喝了一声,身子一跃已经挽了个剑花劈上领头的图安。 符昭愿猝不及防,被他推了个踉跄,爬起来看着“秦无双”替她挡下一个个朝这边扑过来的人。那些人人多势众,他又要分心注意护着她,很快手臂就被人砍伤了。 “秦无双”却连哼都没哼,反倒是朝着她大喊道:“还不走。”他眉目沉冷,目光带着猩红的杀意,朝自己看来的那一眼带着深深地决然。 不知怎么,符昭愿的视线就模糊了。她恨自己没用,她从来没有这般无力过。她觉得自己不该是这个样子,蠢笨的可以——就知道哭! “秦无双”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她一抹眼泪,这次听了“秦无双”的话,一咬牙拔足就跑。 图安侧身躲过萧豫刺过来的一剑,可那一剑太快,他还是被刺中了肩膀。没想到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这人还能伤到自己,可见武功不弱。 可眼下他已经来不及去管,看着符昭愿跑远的身影,他心中一惊,忙下令道:“别管他,抓住大睿皇后要紧。” 他话音一落,萧豫已经拔出剑来,趁着众人在图安一喝之下愣神的功夫,几个轻跃跨上他们骑过来的一匹黑马,一扯马缰,朝着符昭愿逃开的方向奔去。 图安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立即暴喝道:“还等什么,骑马,追上去。” 寒风刮在脸上,符昭愿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双腿酸疼不已,都不像是长在她身上的,只能凭着本能维持着往前跑的动作。寒气灌进她的口鼻,呛得她一阵咳嗽,眼泪滑落下来,瞬间在脸庞变得冰凉。 远处的天际天光微熹,很快就要天亮了。 后面还没有人追上来,可她却觉得无比绝望。 因为秦无双还没过来找她。 她很害怕,她觉得是不是自己跑的太远,秦无双找不到她了。 她甚至想要回头去找秦无双。 夜色里,符昭愿跌跌撞撞地跑着,冷不防脚下一绊,应该是踩到了凸起的石头,她整个人朝前面扑去。她下意识闭眼,身体磕到地上的钝痛传来,脚踝更是钻心的痛。 她哽咽着,想要爬起来,双脚却酸软地没有半分力气。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已经力竭,之前不过是靠着秦无双让她跑的信念撑着。 目之所及,都是婆娑的树影和晦暗不明的天光。 “无双,我没力气了。”符昭愿哽咽一声,泪水就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她愈发自责,“我跑不动了。”说完,她又觉得自己不该就这样让秦无双一个人留在那。 那里的人都这么凶。 她心里难过极了,痛苦、后悔同绝望铺天盖地地涌上来,几乎让她难以承受。 萧豫骑马追上符昭愿的时候,她正趴在地上,狼狈得大哭。符昭愿不过是闺阁女子,体力有限,能跑出这么远,他其实都有些意外。 萧豫忍不住大声喊了一声符昭愿的名字,在马背上侧身,朝她伸出了手。 符昭愿隐约听见了有人喊她,是“秦无双”的声音!她心中一喜,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秦无双”骑着一匹马朝她这边飞驰而来。 “无双。”她眸光一亮,高兴地又哭又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朝他伸出了手。 萧豫准确无比的抓住了她的手,一用力,瞬息将她报到了自己身前。 两个人都很狼狈,符昭愿头上都是枯草叶,脸上还沾着泥巴,眼睛通红一片,脚上的鞋都少了一只。而萧豫身上多少挂了彩,发髻早就散了,他索性取下那根发带在腕上缠了两圈。 符昭愿感受到他怀里的温暖,吸了吸鼻子,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双手紧紧抱着面前的人。秦无双还是来找她了,她很高兴。 虽然符昭愿现在就像孩子一样懵懂,但萧豫依旧感受到符昭愿对他的依赖。这份依赖虽然源自于秦无双,但他如今就是秦无双了。 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他单手抱紧怀里的人,催马疾驰,带着符昭愿朝前方冲去。 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符昭愿两只耳朵都被冻得没有感觉了,她仰头看向头顶的人,迎着微熙的天光,只见“秦无双”面容沉静如水,专注地看着前方,眼眸黑亮沉静,带着一种能够抚慰人心的力量。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说:“无双,你真是无双吗?”这样的“秦无双”她又觉得有些陌生。 萧豫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下意识低头看了符昭愿一眼,只见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些许茫然和探究看着自己。 她现在就如同个稚童,萧豫反倒是答不上来了。他想,要是他现在和符昭愿言明自己的身份,她以后也不会记得罢。他也有私心,多想让她知道,如今将她护在怀里的人是他萧豫。 只是萧豫还来不及开口,他就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划破长风朝他俩刺来。他下意识护住符昭愿,很快背后就传来一阵剧痛。一支箭矢插入了他后背,力道之大,甚至穿透了他的前胸。 马背上,图安缓缓放下了弓弩。他出身北狄,善骑射,就算在暗夜中,他这一箭要射中也并不难。 符昭愿只听见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抱着她的人身形微微一僵。她吓了一跳,心中骇然,立刻去摸,果真摸到一手的湿热。 她心头大恸,带着哭腔道:“无双,无双,你怎么了?” 萧豫被她不知轻重的一摸,“嘶”地的倒抽了口冷气,额上冷汗涔涔。他却朝符昭愿笑了一下,宽慰她道:“没事,昭愿,我一定会把你送出去。” 这句话他是对符昭愿说的,但更多是对自己说的。这一箭已经伤到了他的肺腑,如今就算明月玄在,只怕自己也是九死一生。 他不能这样带着符昭愿了。 如果他倒下,符昭愿要逃出生天,半分机会都没有了。 她现在就是个懵懂的孩子,她不再是以前那个狡黠聪慧的符昭愿。她根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若是被王秀带来的人捉去,萧豫根本不敢想。 萧豫心思百转,观察了一下四周,瞬息就有了决定。他将喉间翻涌上来的腥甜咽下,对着符昭愿说:“昭愿,记住我现在和你说的话。去洛阳城找谢欢,他会保护你。” 符昭愿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她紧紧抓着萧豫腰间的系带,摇着头说:“无双,你别丢下我。我不认识他……无双,你别丢下我。” 萧豫心中一阵悲痛,有什么东西模糊了他的视线。如果还有的选择……他绝无可能丢下她。 他俯身亲亲符昭愿的面庞,也不顾的她脸上的脏污,如同亲吻稀世珍宝一般。 “昭愿,听话,等你醒来,一切都过去了。记住,要去洛阳城,找到谢欢。” 符昭愿抓着他系带的手愈发紧了,指节都泛白,她摇着头,泪水根本就停不下来。 萧豫绕过山脚的弯道,将身后的追兵甩开,有着山体遮挡,他们并不能看见他此刻的动作。他在符昭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掌劈在了她的后颈,看她软软倒在自己怀里。 萧豫没有半分迟疑,接着他勒住马,迅速解开符昭愿的披风,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几个纵跃,将符昭愿藏进山腰一簇簇盛放着的山茶花丛中。 他眼里极好,刚才在远处看见这些茂密的山茶花,就已经有了主意。 马蹄声渐进,萧豫都来不及去查看符昭愿有没有被枝丫割伤,正想起身,可符昭愿虽然已经昏迷,她的手却依旧死死抓着他的腰带。 萧豫心头一恸,却没有时间让他在犹豫。他迅速掰开符昭愿的手,跃上马,将符昭愿的披风系在自己身前,犹如符昭愿还在他怀里一般。 他一夹马腹,再次如箭矢般冲出。马上颠簸,如今没有了符昭愿,他终是忍不住喉头翻涌的腥甜,咳出一口血来。 可是如今他还不能倒下,他要找个办法,让追兵一时间发现不了符昭愿已经被他藏起来了。 就算死,他也不能死在这里。 天边终于露出了一抹晨曦的微光,天终于要亮了。 萧豫双眼发黑,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支撑了多久。他双唇和脸上没有半分血色,仿佛身上的血都流干了一样,胸口那件狐裘披风,已经染满了他的鲜血。 他在悬崖上嘞停马,缓缓舒了一口气,有些如释重负。 身后的马蹄声渐渐近了,他却露出一个笑来,整个人变得异常平静,反倒不觉难过。 或许当初在苍山,他就该死了。 上天眷顾,让他能够成为秦无双,能够认识符昭愿,也没什么可遗憾了。 只是他有些后悔,刚才应该再看她一眼的。她甚至都还不知道如今的秦无双就是萧豫。 萧豫长长的叹了口气,似是惋惜,又似无奈。随后,他一夹马腹,整个人随着马一同跃下前方悬崖。 耳边风声呼啸,他再次坠入无尽的黑暗中,手腕上早已染血的那根发带随着他的下落在风中浮动。 作者有话要说: 昭昭我肯定疼她,虽然她现在变成这样,我依然爱她。HE 狗皇帝终于要回去啦,死吧死吧。记住,我是你亲妈,萧豫同学。 第42章 符昭愿醒来,她人已经躺在煊软的锦被中,阳光隔着窗柩照进来,灿如撒金,案上的香炉里烟气袅袅升腾,房间里隐隐有檀香浮动。 她动了动四肢,双腿酸胀不已,可手却还能勉强活动。她勉强支起身子,后颈的疼痛让她渐渐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那些都不是做梦,不是她发病时的癔症。 可此时此刻,符昭愿宁可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梦,不过是她发病臆想出来的一切。 “秦无双”同她说:昭愿,听话,等你醒来,一切都过去了。 如今她醒了,可一切越远没有过去。 符昭愿咬着牙,掀开被子,挣扎着将腿从床上挪下来,可脚刚及地,左脚脚踝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疼得低呼一声,俯下身去看,只见左踝足足肿了一圈,上面已经涂上了黑色的药膏。 外面的人似乎听见了房内的动静,很快就撩开珠帘大步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谢欢。 他见符昭愿疼得脸色煞白,却还在尝试着站起来,一时间也不顾得规矩,上前就扶住了她。 “你脚受了伤,还不宜走动。” 符昭愿被他扶着,手紧紧抓着谢欢的衣袖。她依旧疼得直喘息,却还是咬着牙他,“我昏迷多久了?无双呢?你把她找回来了吗?” 谢欢看她目光清明,却难掩其中的希冀与焦灼,就知道符昭愿现在并没有发病,她清醒得很。 他无法拿谎言哄骗她。 谢欢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把真相告诉了她,“我接到消息赶去田庄已经晚了,只在山上找到了昏迷的你。那些马蹄印一路延伸到悬崖边,如果不出所料,那群人之所以没有折返找你,可能是他们以为你和秦无双一同坠崖了。你这婢子倒是难得忠心,也够机敏。我已经让人下去找了,那悬崖足有百丈,找起来不容易,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坠崖?”符昭愿心口一阵阵揪紧,这两个字仿佛化作千万根尖刺扎入在她心上。她勉强笑了一下,这几乎是她的本能,用来掩饰自己的悲伤,可她眼前却一片模糊。 符昭愿的手死死抓着谢欢的衣袖,指节泛白。她动了动同样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唇,也不知是不是在安慰她自己,喃喃道:“无双她不会有事的,上次她也坠过崖,回来躺几天就好了。” “秦无双”中了一箭,那血液温热粘稠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她手上,若非无一丝生机,“秦无双”又怎么会将她半途放下? 符昭愿还是一面说一面兀自点着头,似乎是真的说服了她自己,只是眼里的泪水却遮掩不住,再也停不下来。 谢欢其实也猜出秦无双八成是已经受了伤,否则不可能半途抛下符昭愿。更何况那百丈的悬崖,只怕还要摔得粉身碎骨……符昭愿心里必定谁都清楚。 她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早已让她的心智磨练的坚固无比。可此刻,谢欢却在符昭愿身上看到了怯懦和自欺欺人。 这世间,或许她真的在意的也只有秦无双了罢。 谢欢终究不忍心点破。 符昭愿却突然说:“我要去接她,你带我去找她,好不好?” 谢欢有些犹豫,若是秦无双真的摔得粉身碎骨,符昭愿亲眼见到,那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太过残忍,更何况她如今身上还带着伤。 见谢欢不说话,符昭愿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仿佛一下子收敛了所有悲伤,甚至还朝他露出一个笑来。她说:“我就是想快一点看到她,我没事。你带我去,好不好?” 她这般反常,谢欢心中更是不安。可是符昭愿略带乞求和希冀的目光中,他终究拒绝不了,颔首答应。 …… 无尽的黑暗中,萧豫仿佛一直在经受坠地时候那粉身碎骨之痛。他不禁想,原来人死了还是会有感觉得。他现在就很痛,仿佛整个人都无比僵硬,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他的思绪有些不清明,仿佛将所有记忆都混淆了,慢慢又在脑海里拼接,更多的是符昭愿的模样,或笑、或哭、或同他撒娇。她已经醒了吗?谢欢找到她了吗? 起码要让他知道她是否安全了,否则他就连死都不瞑目。 萧豫觉得自己如果变成鬼,应该可以飘起了,他再次去尝试支配自己的手脚,耳边仿佛都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咯咯的声音。他猛地吸了口气,一股子冷风灌进来,他咳嗽了一声,眼前终于有了些光亮。 他缓缓睁开眼,意识和感知尽数归拢,刺目的光亮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等了好一会,让自己适应了之后,他这才再次睁开眼。 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房间,外面天光大亮,他躺在一张床上。 他难道还没有死么? 萧豫有些不敢置信,他费力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中箭的地方,那支箭穿透了他的身体,而除了摸到温热的肌肤,他没有感受到半分疼痛。 怎么会这样?一个想法突然在脑中一闪而过。 他伸出手,放到自己眼前。 这双手很大,是一个男人的手掌,这是他自己的手! 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萧豫心中狂喜,猛地坐起身子,因为长时间没有活动,身子依旧有些僵硬。只是他早已管不了这么多,下床穿了鞋,将脸凑到盛着水的铜盆前看。 里面的倒影有些模糊,可真真是他自己的模样。 心中的喜悦让他一时间都有些忘乎所以,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去找符昭愿。 只是如今他还穿着亵衣,房间里居然连件外袍都没有。 萧豫走出门真巧见一个仆从在院外打扫,当即吩咐他去给自己找身衣服和吃食来,顺便备匹马,他一会就要出门。 那仆从见他醒了,脸上露出几分喜色,立刻领命下去安排了。 萧豫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又风卷残云般吃了点东西,这才出了府去。 …… 谢欢派人不少人在悬崖下搜索秦无双。 他带着符昭愿到的时候,秦无双的尸身已经被找。她的尸首被平放在马车里,上面盖着一匹白布。 符昭愿走到马车边,她没有立刻去掀开那块白布,而是站在那,怔怔地看了好一会。 谢欢的亲信冯清还真怕这位皇后娘娘掀开白布被吓到,他忍不住同谢欢耳语了几句。秦无双死状极惨,最好还是不要让皇后娘娘瞧见了。 谢欢只会比他更担忧,符昭愿的平静太过反常,他宁可她这时候哭一哭。只是就算他出手阻拦,也不可能拦下符昭愿,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符昭愿深深吸了口气,终于伸手缓缓掀开了那白布的一角。 这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于符昭愿来说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秦无双的左半边脸被砸的血肉模糊,脑浆混着血水凝固在她那半边张上,而左眼眶的眼珠子都已经掉了出来, 符昭愿此刻正站在悬崖底下,她心里也知道从这么高的地方坠下,秦无双的肉身必定有损,刚才掀开白布之前她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预期。 可真当这一幕如此真实、残忍、血腥地出现在她面前,符昭愿只觉得自己脑子发懵,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 痛苦犹如滔天洪水,声势浩大,摧枯拉朽般从心底蔓延上来,让她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翻绞成一团。 泪水簌簌而下,符昭愿伸手去抚触秦无双残破不堪的面容。她柔声低语道:“无双,我再也不赶你走了。你是谁的人都没关系,你醒过来,我什么都不和你计较了。” 秦无双身前还披着她的披风,上面尽是血污,这些血迹明显是从外面渗入,是秦无双吐出来的血。这处悬崖离田庄甚远,符昭愿不知道秦无双当时如何才能坚持到这里,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赴死,只为了不让那些人找到她的踪迹。 她的无双居然也有这么聪明的时候。 符昭愿这样想,她应该夸赞她的,可此刻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几乎都快要站不住了。 谢欢觉得符昭愿可能下一瞬就要倒下,秦无双的死状就连他都觉得太过残忍了些。符昭愿又如何能承受? 他以为符昭愿可能就要坚持不住了。 可出乎他意外的是,符昭愿将白布重新盖上,谢欢听得她开口道:“回去罢,我要亲自给无双入殓。” 语气极为平静,平静的让人觉得可怕,仿佛刚刚那样失态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谢欢下意识看向符昭愿的面庞。她容色平静,可眼底的绝望与灰败是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的,犹如蒙尘的明珠,再无耀眼的华光。 “你自己本就有伤,不要逞强……我会找好人来给秦无双抹尸。”谢欢劝道。 符昭愿居然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她缓缓说:“我要看清楚她身上的每一处伤口。谁伤她一分,我必让那人千倍百倍奉还。我要她生不如死。” 谢欢听了她这么说,心底不由得一震,他隐隐觉得自己身前站着的符昭愿同以往已经不一样了。 他不再阻拦,吩咐众人返程。 只是符昭愿并没想要将秦无双的尸身安置在谢府,毕竟是白事,秦无双又和谢家没什么瓜葛,她总归要避讳些。更何况,她还要替秦无双报仇,不能继续呆在宫外了。 她要回宫,站在权利的巅峰,总该有人要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抹尸就是给尸体清理装扮的意思。 下一章,帝后夫妻终于要见面啦。 第43章 萧豫以前也曾来过谢府,谢府的两个门房都认识他。他下了马,还没往里走,那两个门房就如同见鬼一样看着他,显然两个人都是吓了一跳,眼睛瞪得老大。 这、这皇上不是失踪了吗?他自己又回来了? 两人很快反应过来,上前就要跪下给萧豫行礼。 萧豫制止他们,只是问:“你们家大公子可在府上?” 其中一个门房立刻回禀说:“大公子出府送客去了。” 谢欢接符昭愿回府,并没有言明她的身份,只说是贵客。 萧豫心中惊疑不定,按理说,符昭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谢欢不可能还有心思会客。这个客人八成可就就是符昭愿。 他刚想开口细问,这时候就听见身后有人带着不可置信的声音喊了他一声含章。 含章是他的字。 萧豫转过身,正好看见谢欢就站在他身后,身边还跟着牵着马的冯清。 谢欢一脸喜色,显然有些激动。他几步上前,看了萧豫好一会,才又开口说:“你、你醒了?” 萧豫并不打算告诉谢欢自己成为秦无双的事,故而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我醒来发现自己在你宁慈胡同的府宅里,所以就过来找你了。我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欢想到符昭愿回宫要报仇的事,没想到萧豫却在这个时候醒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领着萧豫往府内走,“我们进去说,这事情说来话长。” 来到和风院,谢欢屏退了众人之后,和萧豫大致说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有心要维护符昭愿,起码为她争取到萧豫的支持,故而自然说了许多符昭愿的事。 萧豫从谢欢的话里无不能听出他对符昭愿的钦佩,不过他并不点破,只是露出了几分惊讶来。他点着头颇有些感慨道:“看来她受了不少苦,她既然已经回宫,若是想要为秦无双报仇,我自然会尽力帮她。” 萧豫这话说的极为自然,只是此刻他心里却窃喜不已,符昭愿回宫,她的身份就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 他都快要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回到宫里去。 谢欢根本不知道萧豫的心思,他微微一笑,问他:“你如今已经醒了,打算何时进宫?” 起码要寻个由头来和文武百官解释皇上突然被找到的事。而且桓陵的事符昭愿才解决了一半……现在正好让萧豫拿个主意。 萧豫却很快就说:“现在。” 谢欢有些惊讶,“那桓陵……你回宫的消息传开,恐怕终究是个祸患。” “那就先铲了这个祸患罢!”萧豫淡淡一笑,如朗月清风一般温润。他瘦得有些脱相,脸色也不好,唯有那对墨玉般的眸子光彩熠熠,“你吩咐韩林去办罢。他替了桓陵卫尉之职,总该要试试他的能耐。” 谢欢看他主意已定,只好点头答应。 萧豫抿唇笑了笑,意味不明道:“朕过两日再去和他好好叙叙旧,今日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 …… 符昭愿回宫之后,当真亲自替秦无双入殓,宝蓝和皎月想要帮忙,她都没有同意。只是在她将秦无双的尸身打理妥当之后,才让两个婢子动手将秦无双搬入早已准备好的紫檀棺木中。 皇后的昭阳宫正殿用来放棺材,这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事。 符昭愿却根本不在意。 期间王珣来过一趟,他让人监视谢欢,谢欢送符昭愿回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不过符昭愿并没有和他叙旧的心思,反而违背了承诺,开口问他索求长乐丹。 她出尔反尔,王珣哪会同意,两个人差点为了这个事吵起来,最后不欢而散。 符昭愿想要替秦无双报仇,她最担忧的就是自己病发,既然王珣不肯,为今之计只有抓紧时间尽快查到那些黑衣人和王秀的下落。 她记忆里,秦无双曾说过那些人不是大睿人士,那么他们就不可能是王秀的人,最多算是同盟,王秀八成是想要挟持她来救出王绍,可那群人想要什么? 符昭愿心中有了主意,起身正想差宝蓝替她去办,皎月就风风火火从外面跑了进来。 她仿佛是知道了天大的事情一样,一脸急色道:“不好了不好了,皇上回宫了。宫里现在都快要炸开锅了。” “什么?”符昭愿只会比她更惊讶,萧豫他不是昏迷吗?他醒了,谢欢不可能不和她说啊。 她蹙着眉问:“消息可靠吗?萧豫他真的回宫了?” 皎月头点的和拨浪鼓似得,“听人说是谢大人亲自送皇上回宫的,那还有假?如今宣室殿里可别提多兵荒马乱了。” 符昭愿听她这么说,心中却不安起来。萧豫如果真的回宫,她办事就要束手束脚许多,很多事都不能明着来。 她正想着,就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小黄门匆匆进来,回禀道:“皇后娘娘,皇上来了,您快去相迎罢。”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有人高声唱报:“皇上驾到!” 符昭愿一愣,似是有些莫不清楚状况——萧豫一回宫,这就奔她这边来了?他来找自己兴师问罪? 不过符昭愿很快就没有时间思考了,因为还没等她迎出去,萧豫人已经到了昭阳殿外。 时辰已到傍晚,天际残阳似血,他逆着光走进来,身形显得异常高大清俊。 不知怎么,符昭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萧豫看到她这反应,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他抿唇缓步上前,等到两人之间仅有一步之遥才停下脚步,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符昭愿。 符昭愿还是一脸错愕地看着他,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竖着耳朵,眼睛睁的大大的,说不出的可爱。 真的好想去掐一下。 萧豫心痒难耐,要不是一手还背在身后,死死忍住这股冲动,此刻他的动作只怕更会吓到她。 符昭愿的确被萧豫吓了一跳,他们隔得太近了! 这还是成婚之后两人有过最近的距离。就算是大婚那夜,萧豫都没有离她这么近过。 只是萧豫看她的目光完全不加以掩饰,这让符昭愿觉得很不舒服。不过她还不知道萧豫的来意,索性等着萧豫先开口。 “朕之前好像都没好好认识皇后。”萧豫终于开口了,他语气轻缓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可听在符昭愿耳朵里却是别有深意。 符昭愿猜想萧豫八成是从谢欢那里听说了她做的事,所以才会过来。她虽然这段时间帮了不少忙,但当初桓陵和王绍的计划她也是提前就知道的,若非她瞒而不报,也没有之后这些事,这也是重罪。 结果萧豫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没了下文。符昭愿甚至都分不清他到底是来问罪还是为了“认识”她。 都说君心难测,大概就是这样。 符昭愿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认错。这种时候,选择低头是最明智的选择。 只是她刚想给萧豫行礼赔罪,才动了一下,萧豫的手就扶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稳稳托住。 “不必拘礼了。”萧豫朝她笑了一下,这笑容似春风拂柳说不出地轻柔。他不再逗她,真怕吓到了她,缓缓又补了一句,“朕今日是过来感谢皇后的。” 符昭愿这才安心不少,她站直身子,可萧豫却还是没有松手。她们俩这样站着,着实有些搞笑。 萧豫看到符昭愿的目光下意识瞟向自己抓着她的那只手,他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轻咳了一声,端着模样道:“这段时间辛苦皇后了。皇后的事朕都听谢丞相说了,你想为自己的丫头报仇,朕一定会帮你的。” 符昭愿看萧豫同自己说话还是以前那一副疏远模样,可给她的感觉却大不相同,他的目光就好像黏在了自己身上。 他这是又在打量她?觉得她之前藏得太深了? 符昭愿觉得自己脸上的镇定都快要撑不住了!她低头躲避,垂着眉眼,屈膝给萧豫谢恩,这次萧豫倒是没有拦她。 萧豫看了眼符昭愿身后放着的灵柩,心里对秦无双倒生出几分歉然。当初可能是秦无双有意害他,两人才一同坠崖,但如今他还好好活着。虽说当时为了救符昭愿是不得已的选择,但秦无双的身躯到底是被他给毁了,她不可能回来了。 更何况符昭愿如此在意秦无双,萧豫更希望她能开心。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同符昭愿道:“朕有一计,可引蛇出洞,查到当日那些歹人的下落,皇后可愿与朕一同参详一二?” 官大一级压死人,皇帝都这么说了,符昭愿只好说:“皇上妙计,臣妾自当洗耳恭听。” 萧豫并不爱听符昭愿对自己说这些奉承话,不过他以后有的是时间好好教导她该如何同他说话。 他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无比自然道:“这个时辰都该用晚膳了,朕倒是有点饿了,就在昭阳宫用膳罢。皇后不如陪朕先用了晚膳,我们再商议不迟。” 符昭愿心中打鼓,虽然萧豫说的话没有丝毫问题,她怎么就感觉自己好像被缠上了?而且秦无双的灵柩就在这里,他要在昭阳宫用膳? 更何况她根本没心思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昭昭:我都想好计策了,要不是你突然回来了,我早就派人去办了!辣鸡,滚吧。 皇帝:我们吃个饭再聊,真怀念当初能和皇后同床共枕的日子啊…… 第44章 晚膳设在西偏殿,萧豫和符昭愿隔着食案相对而坐,两个人都沉默着吃着晚膳。 在萧豫面前,符昭愿自然又端起以往那一副端庄娴静的模样,勉强扒着碗里的米饭,期间连眼皮都没抬。 一桌子的菜,她动都没动。 萧豫搁下手里的碗,突然同她说:“你这样吃饭,朕看着都没食欲了。” 符昭愿嘴里还包着口米饭,听见萧豫的话明显愣了一下。 萧豫趁着她愣神的功夫将她手里的饭碗拿了过来,将桌上的菜都夹了一遍,那菜都在碗里磊的小山一般高。 “朕知道皇后心情不好,但也不能不顾着身子。”萧豫将碗重新放到符昭愿面前,继续教导她,“吃饭就要大口吃菜,大口吃饭。” 旁边还用红泥小火炉滚着菌菇豆腐汤,萧豫盛了一碗作势要递过去,猛然间却又想起他还是秦无双的时候,发现符昭愿似乎并不喜吃菌菇。那只递到一半的手只好僵硬地缩了回来,他有些尴尬,只得顺着自己的话胡乱说:“喝汤自然也要大口喝。” 于是,他埋头迅速喝了一大口,似是特意向符昭愿证明自己的话。 这菌菇汤一直滚着,上面还有一层热油,汤才入口,萧豫瞬间就被烫到了,疼得心尖他都发颤,眼泪都感觉要冒出来了。 但当着符昭愿的面,又没办法吐出来,他只得强忍着咽下。 符昭愿看着萧豫这莫名其妙的一连番动作,不禁有些傻眼。他如今瘦的就和猴子一样,脸上没几两肉,五官倒是依旧清隽,不过现在被烫到了,他整个面颊都泛起了一层薄红,眸子水汪汪、骨碌碌的,如墨玉般黑亮,看上去更像只瘦猴子。 她忍不住抿唇一笑,缓缓道:“看着皇上吃饭,臣妾倒是有了些食欲。” 皇帝亲自给她布菜,她还能不吃么? 符昭愿说完,端起了自己的饭碗。 萧豫并不知道符昭愿笑是因为把他想成了瘦猴子,看她好好吃饭,他心里还挺高兴的,又忍不住说:“菜太多那就再添一碗饭,皇后这样,朕看着也有食欲。” 符昭愿却不适应两人这般相处,萧豫这生硬的关切让她觉得心里发毛。他这是因为感激她,才这样? 她还是觉得以前两人不咸不淡的那样好些,扮一对貌合神离的帝后。 于是她端起皇后该有的模样,敷衍道:“臣妾这已经够了。倒是皇上大病初愈,晚上不宜积食,还是多喝点汤罢,养胃。” 符昭愿语气淡漠,如同评论天气那般无关紧要,明显在装模作样。 萧豫却如坠云端,感觉心里美的都冒泡了。他再次去捧起那碗汤,立刻就要践行符昭愿的嘱咐,笑道:“皇后说的是,朕倒是忘了,自己这时候不该暴饮暴食。朕还是喝喝汤。” 不过这次他倒是聪明了,没有急着下口。 符昭愿想起来他刚才被烫的模样,嘴唇抿了抿,嘴角却掩饰不住地微微上扬。 两个人在还算“和谐”的气氛中用罢晚膳,萧豫就提议要出去消食,顺道也可以和符昭愿说一说自己的计策。 农历三月初的天气已经渐暖,人们陆续换上了春服,不过夜间还是有些寒凉,符昭愿披了件披风才跟着萧豫出了昭阳宫。 萧豫自己提了盏宫灯,只让宫人们远远地跟在身后,自己领着符昭愿在桂宫散步。 一路上,他同符昭愿分析,既然那些外邦人是冲着她来的,必定有所图。但能在一个已经离宫的皇后身上图什么?萧豫大胆的猜测了一下,恐怕有人做了别国的奸细,将如今令人闻风丧胆的“霹雳弹”是出自皇后之手的消息传扬出去,所以才引来了别国的眼红。 而这人八成是王绍之前的亲信,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梵静师太会同那些人一起,都是一丘之貉,各取所需罢了。 各邻国之中,最有可能做下这事的,就要数刚刚吃了“霹雳弹”苦头的北狄。 说到这,萧豫这才说了自己的计划,他预派人出使北狄,并提交国书,探一探北狄皇帝的口风。就说若是北狄交的出梵静师太,大睿愿将霹雳弹双手奉上。 萧豫可不是傻子,会乖乖把这么件大杀器交给北狄?符昭愿很快就注意到了他话里的关键——只是为了探探北狄的口风。 如果王秀真的在北狄人手里,萧豫只怕还有后招。 符昭愿驻足,侧身看向萧豫,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萧豫也停了下来,他看着符昭愿,缓缓道:“若真是北狄,朕就替你踏平北狄王廷,逼他们交出梵静师太。在这之前,朕还可以帮你先要点利息,你可知道梵静师太身上有什么胎记么?” 符昭愿原本也计划先以利诱之,引蛇出洞,待揪出幕后之人再行报复。不过萧豫与她不同,他身为帝王有着睥睨天下的傲气,处理起事情来更为直截了当。他的计划也确实是个好办法,起码要比她的计划更为省时。 自然也更为胆大妄为。如今战事才歇,结果萧豫刚回朝就要再掀战事,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若是换做以前,符昭愿定然会说一句大局为重,只是如今她只想为秦无双报仇。她认同了萧豫的做法,想了片刻就说:“我记得她左耳背有颗黑痣。” 萧豫勾唇一笑,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语气却似夹了风霜带着一抹肃杀的寒意,“如此甚好,口说无凭,就让北狄皇帝割下梵静师太的左耳为信物,令使节带回来先给皇后一阅。” 符昭愿这才明白萧豫说的利息是指什么,她没想到萧豫这人往日看着端方如玉,居然也有如此刁钻的时候。 亏他想的出来。 见符昭愿只看着自己,却没有说话,萧豫心里反倒不安起来。难道这不合她的心意?说起来王秀的确又是她的生母…… 他试探性的问:“皇后觉得这样不妥?” 符昭愿却摇摇头,朝他感激的笑了一下,道:“如此,臣妾先谢过皇上了。” 萧豫精神一震,终于有些明白为何会有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他眼眸中染着几分热切,看着符昭愿说:“既然皇后同意,事不宜迟,朕今夜就命人拟国书。多备几份,到时给邻国都送去,也好探个虚实,有信物为证,他们做不得假。” 符昭愿见萧豫垂首地望着她,漆黑的眼眸深邃晶亮,好似一汪望不见底深潭,似乎在等她的回应,颇有些邀功的味道。她心下没来由地一颤,忙别开眼道:“皇上智慧天纵,一切全凭皇上定夺。” 萧豫目光在符昭愿泛红的耳稍游移,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符昭愿害羞,带着少女的春情,无比清媚动人。 他心猿意马起来,恨不得去揪一揪。 血气方刚,难免有脑热的时候,一阵寒凉夜风吹来,还没让起了色心的皇帝陛下打消这个主意。 萧豫在符昭愿错愕的目光中,朝她伸出手去,不过指尖触到符昭愿耳稍那寸肌肤很快便收了回去。 随后符昭愿看到他手里多了一片花瓣。 萧豫随手将花瓣丢了,朝符昭愿笑了一下,状似无意道:“夜里风凉,我们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再杵在这,只怕要吹了一头杏花。” 不等符昭愿回答,他已经做贼心虚一般转身往回走。 符昭愿只得跟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回走,她满腹的疑惑,都没发现萧豫刻意放慢的脚步。 他们身后,桂宫的杏花还未谢,还在枝头闹着春意。 只是萧豫并未高兴多久,第二日他在朝堂上安抚了一众的朝臣后,带着国书又来昭阳宫找皇后审议,却不想苏婉竟然找上了门来。 原因倒是让萧豫有些意外,她竟然是得了桓陵被抓的消息,来给他求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与秋和可米给我灌的营养液,么么哒,也感谢看文和留言的亲。 —— 昭昭:皇帝长得像个瘦猴子。 皇帝:我家皇后像兔子。 老谢:臣准备开个动物园…… 第45章 萧豫站在昭阳殿前,平静地看着石阶下一脸怒容的苏婉,缓缓道:“你可知朕为何抓他?就跑到这里来为他求情?” 苏婉不服气道:“是啊,这也正是我想要问皇上的。桓陵可是与你我一同长大的朋友,一直以来对你忠心耿耿,此次更是平叛有功,皇上不论功行赏也罢了,结果一回宫就将他下狱,我今日来也想找皇上讨个说法。” 萧豫轻笑一声,语气难辨喜怒,“看来朕不在宫里这些日子,你和桓陵倒是走的挺近。” 苏婉闻言脸色微变,她别开眼不看萧豫,只道:“我只是不想皇上被人所骗,错害忠良。” “若是他没有犯错,朕可会抓他?”萧豫脸上的笑容收敛,目光沉沉的逼视着苏婉道:“若是没有他,朕也不会出事。” 苏婉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她好似难以置信,抬着水眸看向萧豫,摇着头呐呐道:“不可能,不会的,桓陵如何会害你?他没有理由害你!” 萧豫面无表情道:“既然你如此护着他,当是知道他对你的心思。他如何没有理由?若是朕早知他对你的心思,恐怕也不会闹出这些乌龙来。你也不必再求,此事朕自会定夺。” “定夺?”苏婉心头骇然,整个人出奇地愤怒,她语无伦次道:“你是不是还要杀他?你疯了!你和谢欢都疯了。” 她好似想通了什么,点着头又说:“哦,这是你们一早就计划好的,让桓陵出征给你们卖命,借此又迅速让人顶替了他卫尉之职,逼他交出宫中守军。你们早就想好了。对了,那时候你还没有回宫。这又是符昭愿的主意是吗?符昭愿可真厉害,犯上作乱,牝鸡司晨,如今却还能稳居皇后之位,倒是我低估了她。她就是个祸害,一个被人人耻笑的孽种……” “够了!”萧豫长眉紧皱,粗暴的打断苏婉的话。苏婉那句“孽种”终是刺激到了萧豫,符昭愿还在殿内,他最不想让她听见别人这般说她。 萧豫是动了真怒,眸中仿佛藏了一团火,语气冰冷至极,“疯的人是你,你且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他冷冷看了苏婉一眼,立刻吩咐道:“将苏贵妃带回兰林宫,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她踏出兰林宫半步。” 安德海是萧豫的近侍,最善察言观色,见皇帝这是真的发怒了,朝左右宫人使了个眼色,催促道:“快,带走带走。” 苏婉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浑身不住打颤。她要是还看不出来萧豫维护符昭愿,那她就是真的疯了! 为什么他们会沦落到如此境地?谢欢变了,萧豫也变了……他们曾经都是她最信赖的兄长。待她如珍如宝,可这一切都因为符昭愿而变了。 苏婉怒极,脸上却露出一个极为诡异的笑来,她幸灾乐祸一般道:“你也被符昭愿蛊惑了是吗?你说我与桓陵有私,可我们清清白白,问心无愧。倒是你的皇后娘娘与谢丞相早有首尾!她曾经在这昭阳宫,和谢欢共处一室!孤男寡女,你说他们能干什么!” 这时,已经有宫人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往外拖。 苏婉一面挣扎,犹自喘着气癫狂道:“你们放开我,我还没有说完!符昭愿,你出来,怎么现在做起缩头乌龟了?你不是一直很能耐吗?” “放开她。”混乱中,突然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符昭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殿内走出,此刻正站在殿门处,面无表情地看着殿外的一切。 众人都有一瞬的错愕,倒是苏婉很快反应过来。她挣开宫人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符昭愿道:“皇后娘娘如今果真不一样了,看看这气势,真真有母仪天下的威风。” 符昭愿睨着她,缓缓道:“苏贵妃,有时候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皇上不在宫里这段时日,本宫可有半点亏欠过你?桓陵被抓也是他咎由自取。” 苏婉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符昭愿,人在做天在看,你迟早会有报应……这次死的只是秦无双,下次还指不定是谁。” “那本宫也要叫桓陵死在前头。”符昭愿看着苏婉瞬间惨白的脸色,却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情。她有意吓她,缓缓笑道:“你大可以求皇上让你去牢里亲自问问桓陵,他有没有谋害皇上。这可是大罪,凌迟处死也不为过。哦,或者车裂也成,那场面肯定很刺激。苏贵妃,您更喜欢哪一样?” “你这个妖女!”苏婉完全被她的话给刺激到,目眦欲裂,奋力朝符昭愿扑来,却很快被宫人死死按住。 符昭愿好似吓了一跳,装模作样往后退了一步,同萧豫道:“皇上,依臣妾看苏贵妃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如就让她去见见桓陵。也好让她死心。” 她这么说也就是装个样子,至多吓一吓苏婉。她以为萧豫对苏婉有意,苏婉又身为后妃,必定不可能送她去见桓陵。再说心爱的女人如此处处护着别的男人,萧豫只怕更恨不得杀了桓陵泄愤才好。 只是让符昭愿没想到,萧豫居然同意了她的提议,令左右带苏婉去大牢。 等到苏婉被人带下去,符昭愿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萧豫太不按套路出牌了。他刚才分明还因着苏婉和桓陵有私那么生气! 两人重新回到软塌上坐下,符昭愿怎么想都想不通。她仔细观察着萧豫的脸色,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反而萧豫看她的目光好似有些不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符昭愿被他这样看着,心里又开始发毛了。 她咳了一声,道:“国书臣妾已经看了,并无不妥。皇上若是还有政务要办,就快去办罢。臣妾也不好为了自己的事,令皇上耽误国事。” 萧豫被她下了逐客令,也不好赖着不走。可他刚起身,就见皎月提着个笼子进来。 里面居然是当初王珣送的那只鹦鹉。 这鹦鹉倒是极有灵性,看见符昭愿,扑棱着翅膀,趾高气昂地叫着“穗穗”。 符昭愿眸光一亮,随即道:“它怎么在这里?” 皎月吃吃一笑,说:“是谢大人托人送来的。” 符昭愿起身亲自去接了笼子,只听身后的萧豫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看来他倒是有心了。” 他原本站起的身子此刻又坐回了榻上,和符昭愿道:“朕这几日身子还有些乏,不想动弹,就在这办公罢。”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谢:皇后的东西落我这了…… 皇帝:老谢,你这是什么意思?三天两头撩我媳妇? 第46章 萧豫转眼又不走了,符昭愿不免有些失望。说实话,和萧豫相处的时间无端多起来,她还是觉得难以适应,做什么都要端着仪态。 她提着鸟笼,站在原地,看着萧豫有些黑沉沉的脸色,突然想起来刚才苏婉说她谢欢有首尾的事来。 难不成萧豫会因为谢欢将鹦鹉送回来而真的怀疑他们? 自己和萧豫虽是表面夫妻,可他是皇帝,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一个苏婉还不够,那再来一个,他也会觉得有失颜面,会生气也是自然。 符昭愿心里有些忐忑。她迟疑了一下,将手里的鸟笼递回给皎月,吩咐她挂到廊下去,这才重新坐回到软榻上。 这事要是牵连了谢欢,她也过意不去。 符昭愿偷偷打量萧豫,见他脸色稍霁,正召来安德海吩咐他去把折子从宣室殿搬来,顺道将拟好的国书送到王珣那去,让他着人去送。 安德海一一应诺,捧了国书,这才带着两个宫人匆匆退了下去。 符昭愿看他忙政务,这一时间倒也不好开口,索性只当萧豫不存在,拿了笸箩里的针线绣缎带。 秦无双用的原先那根已经脏污不堪,符昭愿想赶在秦无双灵柩入土前重新绣一根。 萧豫在一旁看了好一会,才明知故问地开口:“不曾知道皇后也善女工,这是给谁绣的?” 符昭愿抬眸看了他一眼,道:“臣妾打算停灵三日,所以要赶在这之前给无双绣一条发带。” “皇后倒是体恤。”萧豫点着头,又笑吟吟地说:“朕瞧着也挺喜欢,皇后日后若是得了空,不如也给朕绣一根罢。” 日后?符昭愿揣摩了萧豫话里的意思,难道谢欢没将她的打算同萧豫说过?若非这次秦无双出事,她是决计不会重新回到宫里。 她是王绍的女儿,曾经是王绍试探萧豫的棋子,日后还要占着皇后的位置,萧豫不会觉得碍眼么? 符昭愿想起谢欢曾经说的话,他说萧豫要是醒了,也会感念她的所作所为。 所以萧豫这是打算一直让她做他的皇后? 符昭愿没有立刻答应萧豫,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屏退了众人,才说:“皇上,若是为了感谢我,你大可不必如此。谢丞相可有同你说过我的病症?” 她不称臣妾,连样子都懒得装。 萧豫看符昭愿这样,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他从她脸上收回视线,神色莫测,语声却有些淡漠:“有所耳闻。” 符昭愿深吸了口气,索性把心一横,捅破这层窗户纸,“待我报了仇,我愿自请出宫,这后位也好让给皇上属意之人。” “属意之人?”萧豫突然笑了一下,一伸手扯过符昭愿的手,将她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提到自己跟前,“你这个人果真迟钝的很。真要朕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你才知道朕属意谁?” 萧豫本来还不想吓到她,想着温火慢炖,总能将她焐热。可如今他发现,如果他不让符昭愿知道自己的心思,这个人估计抱着这个打算一根筋走到底,半丝都不会动摇。 是他做秦无双太久了,泡了太久的蜜罐,都忘了符昭愿这人的本性! 没心没肺,榆木疙瘩! 两个人挨得极近,符昭愿能够清楚地闻到萧豫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萧豫这话已经说得够通透了,她要是还不明白,那就是真的迟钝。 可这怎么可能呢?难道萧豫摔坏了脑子? “皇上,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符昭愿勉强镇定心神,可声音却忍不住颤抖,她仿佛都能听见自己混乱的心跳声。 “皇后,君无戏言。”萧豫的目光沉沉凝视着身前的人,眉眼尽是阴翳之色,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忍耐到了极致。 气氛变得异常诡异,符昭愿莫名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她下意识想要躲,想要挣脱萧豫的束缚。可她那点力气却犹如蚍蜉撼树,根本动弹不了,萧豫的手牢牢将她抓着,另一只手已经捏住了她的下巴。 “还想跑?不信是么?”萧豫语声很轻,带着几分慵懒的味道,却让符昭愿感受到了容忽视的压迫。 她整个身子都忍不住战栗,随后只听得萧豫忽然笑了一下,她就感觉萧豫抓着她下颚的手更用力了些。 符昭愿差点痛的喊出来,她大概可以摸到笸箩里的针来扎他。可是下一秒,她就没时间去想这个问题了,因为萧豫已经倾身过来,吻上了她的唇。 温热的气息就拂在符昭愿脸上,她明显能感觉到萧豫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符昭愿想要推开他,可越挣扎萧豫将她按得越紧。 她只觉得避无可避。 萧豫并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符昭愿的唇柔软诱人,让他觉得四肢百骸都被一股子热流充斥,心底那股冲动疯狂肆虐,想要获得更多慰藉。 只是他已经吓到她了。 萧豫最后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欲望,他抬起头,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符昭愿。她面色绯红,双唇更是沾了一层水色,更显得无比诱人,那一双黑亮的眸子带着几分迷蒙,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依旧没有放开她,甚至拂开案上的东西将符昭愿压在上面。 符昭愿被他这么压着,却根本不敢动弹分毫。春服单薄,萧豫的欲念如此明显,就这么抵着她,甚至她都不敢大口喘息。 “你现在还觉得是玩笑么?”萧豫笑了一下,问她,脸上似乎带着几分饕足,“朕早就想这么做了。” 符昭愿只会比刚才更震惊,她难以置信道:“你……怎么可能……”她闭了闭眼,强自镇定了一下,才说:“你先放开我。” 萧豫这次倒是很快放开她,这样对他也是一种煎熬。他看着从自己身下立刻逃开的符昭愿,又恢复了以往端方从容的模样,仿佛极有耐性道:“你要是吓到了,我可以给你些时间适应。” 符昭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根本没办法适应啊。 她需要冷静一下,她现在只想萧豫赶紧走。 这时,门外传来安德海的声音,应该是他捧着奏章过来了。 萧豫看符昭愿浑身不自在的模样,倒也不想逼她太紧,他站起身道:“你要给秦无双报仇,我一定会帮你办到,你不用费心。但你也别踩我的底线。” 说着,他大步出了昭阳宫。 安德海看见萧豫一脸凝重地出来,他抱着一大摞奏折跟在后头,心中疑虑重重,却一个字也不敢问。 皇上刚才不还死皮赖脸要赖在这吗? 第47章 符昭愿在萧豫走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平静下来。 她觉得萧豫这次醒来之后,行为与以往大不相同,而且十分诡异。且不说他突然喜欢上自己,就连对苏婉的态度也变化太大。 苏婉可是他亲封的皇贵妃,当初荣宠甚深,如今给他生了个小皇子,萧豫回宫之后,居然都没去兰林宫瞧一眼? 他真的撞坏了脑子? 而且苏婉也极有问题,就算她真的喜欢上桓陵,也不该在萧豫面前表现的如此明显,似乎她并不怕萧豫迁怒桓陵,他们之间定然有什么猫腻。 符昭愿越想心里的疑问反而越多,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来,无论萧豫是不是撞坏了脑子而喜欢上她,她一定要同萧豫保持距离。 谁知道哪天他脑子好了,反过来怪她。 …… 苏婉被人带到了天牢去见桓陵。 谢欢并没有让人怠慢桓陵,甚至让人特意收拾了牢房,放了新的床褥进来。 牢头并没有给她打开牢门,将苏婉送过来就带人避开了。 桓陵原以为来找他的会是萧豫,没想到却是苏婉。他身上还带着伤,形容狼狈,只看了苏婉一眼,便别开了头,不再看她。 苏婉见桓陵这副模样,手脚都戴着镣铐,用手掩住双唇,可还是掩盖不了喉间压抑的抽泣。 她泪盈于睫,好半晌才道:“怎么会这样?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待你?” 桓陵并不搭话,好半晌才疏离道:“这里不是娘娘该来的地方,你快回去罢。” “回去?我能回哪去?”苏婉声音凄楚,泪水更是控制不住。她摇着头道:“宫里陪伴我的只有无尽的孤独。如今皇上回宫,整个人都变了。他和谢欢一样被符昭愿那妖女蛊惑了,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人抓了你。他现在就是一个祸害忠良的昏君!” “他抓我,并无过错。”桓陵自嘲一笑,缓缓道:“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你回去罢,这是我自己自作自受。” 苏婉猛地睁大了眼,这一刻她甚至忘了哭泣,她想要说话,可是双唇张合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半晌只是,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着声问道:“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桓陵也不想瞒她,就算他不说,风声也会传到苏婉耳朵里,那时候自怕会更加不堪。他长长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苏婉,深沉的目光在她娇美的面颊上注视了许久,似是要将她的眉眼都刻入脑海一般。 “阿婉,苍山之行,是我连同王绍对皇上下了手脚。若非中途出了岔子,只怕皇上永远都回不了宫了。”桓陵露出几分愧色,继续说:“这都是命中注定,是我私心作祟,不该肖想不属于我的东西。” 午夜梦回,桓陵并不是全然没有后悔过。只是那时候事已至此,他就算后悔又能如何?他被关进大牢,得知萧豫回宫,他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苏婉想起萧豫说的那句“若是朕早知他对你的心思,恐怕也不会闹出这些乌龙来”,她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苏婉的身子晃了晃,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眩晕,悲伤和绝望似乎要将她淹没。桓陵亲口和她承认了,谋害皇帝可是重罪,正如符昭愿所说,判他凌迟、车裂都不为过。 “怎么会是这样?”她喃喃道,身子还是支撑不住跌坐在牢房门前。 桓陵看她面色惨白,心中一惊,也不顾的自己脚镣上绑着数十斤的铁球,迅速奔到了苏婉身旁,隔着栅栏半扶着苏婉。 “阿婉,你没事吧?” 苏婉看桓陵一脸紧张,她这才注意到他镣铐上的铁球,那脚踝处被刚才那一番折腾已经磨破了皮。 她强忍着哽咽,摇了摇头,反手抓住桓陵的手道:“你别怕,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皇上他不能杀你,他如今不是活的好好地么?”她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脸上一喜道:“只要他们一日不杀王绍,他们也不能杀你,既然当初是王绍与你合谋,他们就不能只杀你一人。我就不相信,符昭愿会让萧豫杀了她生父。” 桓陵却出声阻拦道:“这话,你日后休要再提,更不许在皇上面前说。阿婉,你斗不过符昭愿,只要你还在宫里,你就是皇长子的生母,日后的路还有很长要走。” “皇长子?”苏婉哈哈一笑,“那孩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孩子,那是廷哥的。皇上不过是为了我的名声,才娶了我。让我们孤儿寡母有个倚仗。皇上只当我是弟妹,从未碰过我。” 桓陵身子一震,如遭雷劈,许久之后,他才低低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阿豫他没有错,错的一直是我?我恨了他这么久,甚至对他动了杀念,要以什么脸面见他?” “那也不全是你的错,只是命运太过捉弄人。”苏婉看他这样心中更是悲切,她缓缓站起身,倔强道:“桓陵,你等着,我一定救你出去。” 桓陵见她一脸决然,心中更是担忧,急急道:“阿婉,不可胡来,你听我的,回宫去,我的事你再也别管,好好做你的皇贵妃。” 苏婉却笑了一下,冷冷道:“我说了,他们要杀你,先得杀了王绍才成。你的事,我管定了。” …… 萧豫回到宣室殿之后,也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冲动。 他想着符昭愿这几日多少会避着自己,他该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不能躲着他。 安德海见自己主子手里那份折子摊着老半天了,也没瞅着他动笔,就知道他心思估计还在皇后身上。他抿唇笑了一下,说:“皇上,那今日午膳还在皇后那用吗?” 萧豫眼眸都没抬,只说:“不去。”先缓缓罢。 安德海叹了口气说:“依老奴看,您是夫皇后是妻,这夫妻之间的事,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您不如今晚就召皇后侍寝,皇后总不能抗旨不来。这样您也不必失了颜面去昭阳宫赔罪。” “侍寝?”萧豫对这两个字倒是极为心动,可不要说侍寝,就算和符昭愿同床共枕他现在都没那个胆子,他太清楚符昭愿了,她根本就不是看上去那般温顺。 有贼心没贼胆估计就是这样,萧豫摇了摇头道:“这事还是缓缓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与秋的地雷,感谢miyo酱的营养液。 皇帝:我要先去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先背一遍。 作者:你应该读静心咒。 第48章 萧豫猜想符昭愿会避着他些,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当日傍晚他就接到昭阳宫里传来消息,符昭愿不见了。 早前萧豫原本就在昭阳宫安插了眼线,不过并不是符昭愿的近侍,多是留意她的动向罢了。这次回宫之后,他传下话去,如非事关紧要不得不报,平日里只在昭阳宫尽心伺候,不必再与他有消息传递。 只是这皇后娘娘这么个大活人不见了,这事自然算得上紧要。 传讯的人说,皇后只说自己出去走走,却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都没见回来,皎月和宝蓝都慌了,可这事又不好宣扬,只得带着几个信得过的宫人去找。 萧豫第一个想法就是符昭愿这是因为自己早上失了分寸,吓到她,索性又跑了?可他转念一想,秦无双的尸骨她总不可能不在意的,那她失踪就必定是因为别的原因。 符昭愿从不是不知分寸的人。若是她犯了病…… 这样一想,萧豫反倒更担心了,他不怕她跑了,更怕出了事。他当即让安德海去传令,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许出宫去,他自己亲自带人去找。 天色已经擦黑,萧豫带着人从昭阳宫临近的几个宫室找都一无所获。 今夜夜风很大,宫灯的烛火被吹得微微曳动,萧豫仰头远眺,重重殿宇飞檐斗角,更显得庄重森然。 月初的星子疏淡,天际连一丝月色都无。 她会在哪里? 萧豫觉得自己此刻恰如一个在黑暗中孑然独行的人,前路找不见半丝光亮。这个宫里,除了昭阳宫,他想不出符昭愿还会去哪。 这宫里也没什么值得她怀恋的地方,在这里她从未觉得高兴过。 猛然间,萧豫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个想法从心底冒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符昭愿不大可能会去那里,可就算这么点微末的可能,他也要去看一看。 萧豫一路疾行,很快就来到了桂宫,他循着符昭愿所说,当年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而去。桂宫里确实有一口井,始建桂宫时以防走水所挖,不过几代下来都没出事,这口井也渐渐被人遗忘。 今夜没有月光,井边有些黑黢黢的,不过萧豫目力极好,依旧能分辨出那一处井口似是坐着一团黑影。 他心中一喜,提着宫灯快步过去,有烛火照明,离得近了,果真瞧见符昭愿正坐在井口边。她看上去有些可怜,身上还带着草叶,眼圈红红的,似是刚刚哭过。 “昭愿。”萧豫放下宫灯,伸手就要去碰她。 符昭愿吓了一跳,看他的眼神陌生又无辜,她往后瑟缩着身子,想要逃开。 她如今可是坐在井边,萧豫看她这动作,一颗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他倒吸了口冷气,瞬间停住了自己的动作,勉强露出一个笑来,诱哄道:“别怕,我不碰你,你别乱动,好吗?” 符昭愿警惕地看了他好一会,确定他不会把自己抓走,这才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萧豫问她,他现在必须要有耐心,符昭愿现在就和一个孩子一样,心底原本的慌乱和欢喜都被他强忍着压下。 “我在这等人,他会给我带吃的。”符昭愿眨眨眼睛,有些委屈的说:“我饿了。” 萧豫听她这样说,只觉得一阵酸涩在心里蔓延上来,原来符昭愿真的在这里等他。她忘记了很多事,却还是记得自己在这里曾经给过她吃的东西。 他心疼不已,努力回想了一下当年自己带过来的糕点的花样,下令宫人去取。 “你等等,很快吃的就来了。”萧豫看着符昭愿,语气低柔,“一会吃饱了,你就和我回去好不好?” 听到“回去”两个字,符昭愿咬着唇不再说话,她垂着眼睫,不再看萧豫,仿佛并不愿意。好半晌,她才说:“我不回去,她们都笑话我。” “没人会笑话你。”萧豫安慰她,“她们不敢,要是谁笑话你,你告诉我,我替你打她。” 符昭愿努力想了想,脑子里的记忆都是零碎的,只是循着本能抗拒。她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 她的记忆混淆不堪,甚至不知道“她们”是谁。现在的符昭愿不会掩藏任何情绪,不记得很多事,可就算如此,她却依旧能体会到曾经的那些伤痛。萧豫觉得自己不该再问这个话题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失控。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他声音嘶哑的自己都吓了一跳,隔了一会才又说:“你一直在这里吗?” 符昭愿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萧豫诱哄她,“你和我说,我保证不和别人说。” 符昭愿犹豫了一下,这才说:“我想出去,可是墙太高了,我爬不出去。后来我饿了。” 萧豫这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狼狈,估计是自己摔的。她倒也不笨,还能知道饿了在这里等人送吃得来。 这时候,宫人奉着糕点过来了。 符昭愿看着盘子里码的整整齐齐的糕点,白的云片糕、绿的绿豆糕、黑的芝麻糕……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眼睛已经被吸引过去了。 萧豫看她这一脸嘴馋的模样,微微一笑,拿了块绿豆糕给她,“我给你吃好吃的,你一会去我家玩好不好?” 他刻意避开之前的说法。 符昭愿肚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看着萧豫手里捏着的那一块绿豆糕,甚至都没有犹豫,迅速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就来抢。 她的手很脏,有泥印子还有草屑。 萧豫眼疾手快地将她按住,皱着眉和她说:“你手太脏了,还是我喂你罢。”他把绿豆糕递到符昭愿嘴边。 符昭愿张大嘴巴,连同他的手指,将整个绿豆糕吞了进去。 湿热温软的触感让萧豫身子一震,不过也只是须臾,符昭愿叼着那绿豆糕就移开了脑袋,吃的津津有味,眼睛已经看向盘子里剩下的。 萧豫忍不住骂了句“小机灵鬼”,又喂了她一些,觉得差不多了才说:“好了,我们先去我家,那里有更多好吃的。” 符昭愿还没有吃饱,听了萧豫的话目光一亮,点了点头。 萧豫拉她起来,才发现符昭愿居然只穿了一只鞋,左脚上什么都没穿,她刚刚坐着裙裾挡住了,他都没有发现。 符昭愿顺着萧豫的目光看过去,她倒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将左脚往后面藏了藏。 萧豫叹了口气,当着一众宫人的面,蹲下身来,和符昭愿说:“上来。” 符昭愿其实也不想走路,她赤着脚走路可疼了,而且还冷。 她迅速爬上萧豫的后背。 不过他好像有点瘦,骨头硌的她也很难受,她有些后悔了。 萧豫却已经稳稳地驼起符昭愿,往鸿宁殿走,这是他在桂宫的居所。 他将符昭愿带回鸿宁殿,一面安排侍女给她洗漱,一面又差人去昭阳宫传讯,只说皇后已经找到了。 符昭愿不比以往,很是闹腾,单单给她洗漱都磨了半个时辰,还要好吃好喝伺候着她才安生些。 鸿宁殿里宫人们已经换过床褥,符昭愿洗了个热水澡,浑身发软,只想躺上去舒舒服服睡一觉。 萧豫挥退一众宫人,让他们今夜不必伺候,这才折回寝殿。 符昭愿原本还躺在床上,露出一个脑袋,手里还拿着半块云片糕在啃,约莫是吃的多了,她没了之前的狼吞虎咽,一旁的小几上还搁着一小碟。可一瞧见他进去,符昭愿立刻将手里的糕点塞到嘴里,然后一扯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蒙上。 她现在就是个孩子,萧豫就算心里再有什么想法,也只多打算抱着她睡而已。 她还知道怕吗?或许是害羞? 萧豫笑了一下,缓步过去,慢慢掀开被子。 只瞧见符昭愿在床中间摊成了一个大字,恨不得自己将整张床都沾满。她如同守护领地的一头母狮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和他说:“这里我要睡。我太大啦,你看你家床这么小。” 萧豫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这床本就是两人睡,而且就算躺上去三个人也不觉拥挤,她这个人看着懵懵懂懂,倒是学会死皮赖脸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抱过床上另一床被褥,点点头说:“好,让你,你不是太大啦,你是吃太多了。” 他去睡一旁的软榻,走之前顺走了她的那碟糕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树砸的雷,么么哒。 今天更新晚了点,因为我昨天又去……犯罪啦。 游戏,真香。评论的话就先不回复啦,下章就解决苏婉。 这几天我会努力存稿,好想要完结啊……哈哈哈哈 第49章 两个人一夜无话,第二日萧豫早上起来上朝,符昭愿还在睡。他吩咐了宫人伺候,若是符昭愿醒来,不必等他回来用早膳,让她先吃了。这才出了门去。 朝堂上,廷尉苏言问及桓陵治罪的事宜,萧豫只说容后再议。他还是打算自己亲自去见桓陵一面。 等下了早朝,萧豫吩咐安德海捧上奏折,随他一同回鸿宁殿去。符昭愿这个模样,他一点都不放心,还是要看紧些好。昭阳宫她是不能回去了,那里还放着秦无双的尸骸,她现在孩子心性,萧豫怕吓到她。 只是萧豫才出了未央宫前殿,就遇上了早就在这里候他下朝的苏婉。 苏婉脸色有些憔悴,眼神却透着一股子执拗和决然。 瞧见萧豫,她俯身见了个礼,才说:“皇上,我有话要说。” 萧豫看着她,神色淡漠道:“去了趟大牢,你还不打算死心?”他冷哼了一下,点点头道:“好,朕让你说。” 说罢,萧豫吩咐安德海先将折子捧去鸿宁殿,自己带着苏婉去了宣室殿。 案上香炉烟气袅袅,萧豫看了眼下首站着的苏婉,伸手捧过茶盏轻呷了一口,缓缓道:“说罢,你要说什么?” 苏婉看萧豫这副好似看好戏的模样,心中却突然有些怯怯,可是一想到桓陵,她还是鼓起了勇气道:“你不能杀桓陵。” “哦?”萧豫扬眉,他笑了一下,不过眼底却无半丝暖意,“朕为何不能杀他?” 苏婉倔强道:“你自然不能杀他,除非你也将王绍给杀了,他们俩是合谋,你总不能只处置桓陵。” “原来是这样。”萧豫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婉,“你这算是威胁朕?” 他虽笑着,可看在苏婉眼里,却让她心底骇然,手足冰冷,一时间甚至都不敢吱声。她嗫喏了半晌,才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但皇上起码不能厚此薄彼,如此偏袒符昭愿。” “不要说朕没有偏袒,若朕就偏袒了……”萧豫冷笑道:“你待要如何?” 她不能如何,她什么都做不了。如果萧豫真的不打算放过桓陵…… 苏婉咬牙,双膝缓缓跪在地上。她何曾有过如此卑微的时候! “算我求你好吗?含章哥哥,你放过桓陵,这件事也不全是他的错。” 萧豫点点头,“好,朕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朕放了桓陵流放边疆,你和他出宫去做一对贫贱夫妻。至于你生的那个孩子,他是我萧氏血脉,萧廷唯一的子嗣,你不得带去。第二,就是你现在回兰林宫去,此事再也别过问,过两日朕会命人送你和孩子去萧廷的封地,保你一生无虞匮乏。” “你这两个选择,我有的选吗?”苏婉缓缓起身,恨恨地盯着萧豫,“我一个都不会同意的。你这是故意在为难我!” 萧豫笑了一下,“你要这样想,朕也无话可说,这已经算朕念着旧情了。你回去罢。” 苏婉却站着不动,没有半分服软的意思。 萧豫却是懒得理她,站起身就要出门。 迎头却碰上了一个来禀事的小黄门。 小黄门见着萧豫,立刻行了个礼,道:“皇上,刚刚廷尉府传讯过来,说是桓大人畏罪自尽了。今早有人去送早膳,人已经断气了。” 萧豫一愣,有些难以置信:“畏罪自尽?”这不可能,桓陵不像是会做这事的人。 他有些想不通,他身后的苏婉更加想不通。 “这不可能!”她惊叫一声,已经扑了上来,情绪激动地抓着那小黄门道:“桓陵怎么可能自尽?昨天我说好的,我一定会救他!他不可能自尽,是谁,是谁杀了他!” 那小黄门显然是被吓到了,磕磕巴巴道:“娘娘,奴才只是来传个话,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 苏婉一把推开他,点着头说:“好,我要自己去看看,我要亲眼看看。” 萧豫见她就要出门,立刻喝了一声,怒道:“够了,你还要闹的人尽皆知?来人,将苏贵妃送去兰林宫。” 苏婉似个疯妇一样,奋力朝萧豫扑来,只是还没碰触到他,就被宫人按住了。她却仍旧歇斯底里道:“是你,是你害死了桓陵。他不可能会自杀。” “昨日是你去见了他,你自己想想你们昨日到底说了什么?”萧豫神色漠然地看看这苏婉,“他是不是真的畏罪自杀还不一定。” 苏婉听了萧豫的话,心头一颤,猛然间想起桓陵最后和她说的话,他说:阿婉,不可胡来,你听我的,回宫去,我的事你再也别管,好好做你的皇贵妃。 他是因为怕自己为了他做傻事? 谋害皇上本是死罪,所以他索性替她做了选择,斩断了她所有的念想。 是她逼死了桓陵? 苏婉目眦欲裂,眼泪却从眼眶里滚滚而下,她又哭又笑,摇着头道:“不,不是的,他怎么这么傻?我怎么会害他,他怎么不听我的话?” 萧豫看着她这模样,心里也猜了个大概,他给出的那两个选择,冥冥中桓陵已经替苏婉做了选择。 想起桓陵,他心中有些怅然,摆摆手道:“带下去,先禁足在兰林宫。她这模样,小皇子先别让她照顾了。” 宫人点头,拉着疯疯癫癫的苏婉退下。 萧豫闭了闭眼,过了一会,才吩咐那小黄门去传谢欢。 小黄门得令,立刻去了。 萧豫坐回书案边,半靠在椅背上,只觉得一阵疲倦涌上来。当年他们几个还是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叩叩叩”三声敲门声响起,萧豫闭眸用手揉着眉心,低低的说了句,“进来。”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接近,还不待萧豫睁开眼,一只冰凉的手就摸上了他的脸。 “大胆。”萧豫怒道,睁开眼,却见符昭愿正把脸凑过来。 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把呵斥的话都咽了回去。 “你怎么不陪我玩?”她捏着萧豫没几两肉的腮帮子,有些生气。 萧豫哄着她说:“刚刚有些忙,一会再陪你玩。”他说着,瞪了眼陪着她过来的安德海。 安德海一脸无奈地朝皇帝摊了摊手。 符昭愿松开手,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我要去抓鸟儿。他们叽叽喳喳可热闹了。” 春日里万物复苏,桂宫里树木抽芽,燕子、喜鹊在枝头热闹得很。 萧豫看着符昭愿的笑靥,心情好了不少,他点着头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就陪你抓。” 符昭愿却不走,有些失望,“你还没好吗?” 萧豫这才想起来,他宣了谢欢过来,符昭愿这样,恐怕不能让他瞧见。 不,符昭愿什么样,他都不想谢欢瞧见。 他必须想个法子让符昭愿赶紧走才行。他正想着,就听见安德海说:“皇上,谢大人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昭愿会好的,过两张就要皇帝掉马。 第50章 萧豫霍地站了起来,拉着符昭愿往门外走,不过才走了两步,他就停了下来,转而将符昭愿拉到屏风后面。 他嘱咐她说:“你待在这不要出声,外面有坏人来了。他要是看着你,要把你抓去关起来。” 符昭愿一听,抓着萧豫的袖子惊恐道:“那你别走,我害怕。” “不要怕,你藏在这里,他不会看见你的。我把他打发出去。”萧豫拍拍她的手,这才走了出去,重新坐回位置上。 谢欢进门,正好看见萧豫在位置上坐定正理着衣襟和袖子,他抬手略施了个礼。 萧豫咳了一声道:“桓陵的事你听说了罢?” 谢欢神色有些凝重地点点头。 提起桓陵,萧豫就有些怅然,他沉默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朕不打算再追究了,你安排人厚葬罢。” 谢欢沉声道:“这不是桓陵的性子,昨日苏婉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那这也只有他们俩知道了,到底是命运弄人,朕若早些知道他对苏婉的心思,也不会有之后这些事。”萧豫露出几分追悔之色,又说:“今日找你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要找你商量。” 谢欢听得萧豫说话,心中不免一动,他不知道,若是自己和萧豫言明自己对符昭愿的情谊,他会不会成全。他迟疑了一下,才说:“是什么事?” 萧豫道:“苏婉,不适合再留在宫里了。朕准备送他们母子出宫,将阿廷的封地赐给那个孩子,袭信王的封号,找几个忠心的人跟去伺候,择日就送去封地。不过朕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继续将孩子给苏婉抚养,她性子骄横,如何能教养好孩子?” 苏婉的性子,谢欢是知道的,确实是骄纵了些。他也不同意将孩子交由苏婉教养,只是若是要让他们母子分离,也太过残忍,所以这个主意也确实不好拿。 他想了想,才说:“孩子教养还是不能交由她来管,依臣之见,不如交由苏复教养,苏复是苏婉的长兄,又颇有贤名,苏婉也不敢在这个大哥面前造次。信王府诸事在孩子成年前,也由苏复拿主意,他本就是少府丞,掌皇室事务,你派他去吴地当国相,也无不可。” 萧豫一听,顿时面露喜色,拊掌道:“你这法子好。这件事,朕亲自拟旨,到时和苏复说一说。” 如今和萧豫私下相处,谢欢有些想问符昭愿的事情。她自打回宫之后,他还从未见过她。这几日心里总不安泰,其实萧豫刚醒的时候他就该和他说明自己对符昭愿的心思。 “皇上,臣还有一事要说,不知可否让宫人们都退下?”谢欢心里拿定了主意,缓缓开口。 屏退宫人?那没了旁人,依照谢欢的武功,定然能发现房间里还有第三人在。 萧豫咳了一声,面露几分犹豫之色。 正当他想要借口有事,让谢欢改日再提的时候,屏风后面传来一声脆响。 一个金灿灿的华胜落在了地上。 符昭愿吓了一跳,却又不敢去捡。她刚刚无聊把华胜摘下来玩,结果不小心掉了到地上。 谢欢往屏风处望去,只见一双红色翘头鞋,而穿着这鞋的主人应该很紧张,因为他明显看到那脚动了一下,似是要去捡华胜,却又停住了,然后一动不动地站着,颇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 原来萧豫还在这里藏了个女子。莫怪自己进门的时候,萧豫正在整理衣服,恐怕是自己打扰了他的好事。如今当着他的面,萧豫也不好请这女子出去。 其实谢欢根本没将这鞋子的主人往符昭愿身上想,符昭愿喜素淡,根本不会穿红鞋,再者她怎么可能藏在萧豫的宣室殿? 谢欢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朝萧豫拱了拱手道:“看来今日不是说这事的好时候,臣就不打扰皇上的雅兴了。” 萧豫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听到谢欢着别有深意的话,他索性就顺着他的话,咳嗽了两声说:“改日在议,今日确实是不方便。” 谢欢微微一笑,告了退,很快出了门去。 萧豫在椅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说起来,符昭愿是他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皇后,怎么如今弄得自己像是偷人一样? 待谢欢走远,他伸手瞧了瞧桌案,缓缓道:“出来罢,他走了。” 符昭愿如蒙大赦,捡了华胜从屏风后露出个脑袋来,确定没人,她才走到萧豫面前。 萧豫垂着眸子不看她,脸色有些沉。 符昭愿将华胜胡乱往头上一插,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嗫喏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来,让萧豫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还在手帕里放了几块已经压扁了的糕点。 符昭愿却像宝贝一样,犹豫了好一阵,才颇有些心疼地捏着一块变了形的绿豆糕道:“你别生气啦,我的东西给你吃。” 萧豫哭笑不得。他伸手给符昭愿将她头上的华胜重新插好,捏了捏她白嫩的脸颊,温声道:“不用了,我回鸿宁殿用早膳。” 符昭愿很高兴,将那块绿豆糕放回去。 在她准备还往怀里塞的时候,萧豫将她手里的东西都拿了过来。 他说:“这些别要了,我让人给你做更好吃的。” 这话自然是骗她的,这种东西他可不能任着她多吃。 符昭愿回到鸿宁殿,萧豫让安德海将她那只掉毛的鹦鹉从昭阳宫提过来,她看到鸟儿,果真忘了糕点的事。 她们一人一鸟你一言我一语玩的高兴,符昭愿一脸稚气,笑容无比真切。萧豫看的有些入神,心头如外面的春光暖意融融。 其实符昭愿这样也挺好的,起码快乐也变得简单了许多。 …… 第二日一早,萧豫照旧要早起去上朝,不过与前一日不同,他发现符昭愿居然醒了。 她整个人还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只有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动。 昨天晚上,她用过晚膳还要吃糕点,他没肯,她就生气不理他,看来这口气今早还没消呐。 萧豫笑了一下,走到床边坐下,低声道:“怎么,还和我生气呐?” 符昭愿依旧闭着眼睛不理他。 其实符昭愿早就醒了,可是一睁眼,就看见萧豫在她跟前毫不避讳地穿衣服,这个地方她还有些印象,分明是鸿宁殿。 她当时吓了一跳,关于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她的记忆都是零碎的,根本不完整。她猜测了一下,自己八成是病发了,结果萧豫乘人之危,把她拐到了这里来。 不过当她看到软榻上的被子的时候,稍稍舒了口气,萧豫还算君子。 她醒了,但也不想面对这样尴尬的局面,索性只好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萧豫的鼻息就在耳畔,似乎挨得她很近,符昭愿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保持装睡的状态。 他怎么还不走? 萧豫看着符昭愿微微轻颤的睫毛,伏在她耳边不由低低地笑了。他将嘴唇凑得更近了些,直到贴到她的耳廓,轻笑道:“等我回来,我就带你吃好吃的,别生气了。” 符昭愿感觉到柔软的唇瓣和湿热的鼻息就在贴在她的肌肤上,带出一阵痒意,她整个人僵在那,心里又羞又愤。 不过好在,萧豫说完就站起了身,吩咐宫人好好伺候,就走了出去。 等萧豫一走,符昭愿猛地睁开眼,用手揉了揉那只发痒的耳朵。她掀开被子,迅速起身,准备去昭阳宫。 她绝对不能在宫里待了。趁现在还来得及! 萧豫只多是对她有好感罢了,还未泥足深陷。本不该有的感情趁早斩断,对谁都好。 报仇她也不需要萧豫了,她自己来。 还有长乐丹,她一定要拿到手。就算以死相逼也好,她绝对要结束这种自己根本无法预期和控制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狂风暴雨来的更猛烈些吧,就等掉马。 明天自24章开始倒V,届时三更,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V章不会很长啦,么么哒。 第51章 鸿宁殿有符昭愿等着他回去,萧豫觉得早朝的时间比以往无端长起来。 他有些明白什么有的人一日不见会如隔三秋,个中滋味如今尝过才知道。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陪着符昭愿才好。 好不容易熬到退朝,萧豫早已是归心似箭。 可他人还没出临华殿,就有个宫人匆匆迎上来挡住了去路,却是他留在鸿宁殿伺候符昭愿的一个女婢。 那女婢见着萧豫就扑通一声跪下来,一脸惶急道:“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她、她好了……”其实她说这话时自己也觉得别扭,好似皇后娘娘病好了反倒是件坏事一样,可时间紧迫,她也只能往下说:“您刚出鸿宁殿,皇后娘娘一起来就要回昭阳宫,我们拦都拦不住。” 萧豫闻言,心顿时一沉。符昭愿绝对是刚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所以她才能一直装睡,要是犯了病如何都不可能装得下去? 是他一时不察,竟然被她给骗了。 她不声张,定然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就等着他离开。 萧豫都没搭理那个婢子,一张脸阴沉的可怕,抬脚就往昭阳宫去。 安德海一面快步跟上,一面掏着巾帕来擦额角的冷汗,心道:完了完了,这估计要山崩地裂了。 而此刻昭阳宫内,符昭愿正准备随送葬队伍一同出宫,将秦无双的灵柩抬去城外安葬。说来也是巧了,秦无双出殡的事萧豫之前派人知会过各宫门守卫,只要她跟着送葬队伍走,这一路估计也不会有人阻拦。 符昭愿本就准备了今日要穿的丧服,混在里头根本不会有人察觉,这一切这简直是如有天助。 她将头压低了些,跟在送葬队伍最末,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昭阳宫。 等到萧豫来了昭阳宫,自然是扑了个空。偌大的昭阳宫里,早已经没了符昭愿的踪影。 皎月和宝蓝更是一问三不知,口风紧的很,只说没瞧见符昭愿。 萧豫看着空荡荡的昭阳殿正堂,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秦无双好像是今日出殡。符昭愿若是混到里面,根本就不会有人盘查。 愤怒到了极致反而平静下来,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符昭愿,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吗?” 话音还未落,人已经往章城门去了。 符昭愿自然是不知道萧豫会有这么大怒气,她觉得萧豫对她多是怜悯和感激,从而萌生的情谊。不过她确实没有多少时间,萧豫很快就能看穿她的小伎俩,只要自己还没出宫,就有可能被他逮回去。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章城门,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果真不出她所料,这一路上可谓是畅通无阻。 可因为抬着棺木,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所以越接近宫门,她反而越紧张起来。 宫门的守卫看见送葬队伍,已经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 符昭愿每走一步都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近了,更近了……她低垂着头,跟着前面人的脚步。 可就在她快要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背后忽然响起了一个耳熟的声音。 “给朕拦下他们,一个都别放跑!” 这声音阴冷逼仄,符昭愿第一次听见萧豫这么说话,她下意识就想跑。 可是她不能,萧豫会武功,还有这么多守卫,她一跑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符昭愿低着头,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身后的脚步声沉稳缓慢,却仿佛每一步似踏在她心尖上,让她整颗心都跟着发颤。 她手心汗涔涔的,有些黏腻。 “昭愿,我知道你在这些人里,你随我回去,我不罚你。”萧豫的声音带着几分诱哄,听上去无比轻柔,就像符昭愿不过是同他开了个小玩笑一般。 可是他越温柔迁就,符昭愿就越害怕。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毛骨悚然。她的直觉告诉她,萧豫是真的生气了,而且远远超出了她的预估。 符昭愿不敢跑,却也不愿亲自扼杀这次出宫的机会。 “现在知道怕了?” 萧豫的声音就在她耳边,符昭愿觉得后颈一阵发凉,终于忍不住想要跑的冲动。可她还没抬脚,自己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道瞬间给提了起来。 符昭愿四肢张蹬着,努力挣扎,大叫道:“萧豫,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子。你让我出宫……” “出宫?”萧豫脸色阴沉,语气显得无比讥诮,“是啊,你倒是挺能招惹的。你出宫要去找谁?王珣还是谢欢?” 他刚才一眼就认出她来了,说那些话也不过是故意吓她的。总该长点教训,看她下次还敢不敢跑。 符昭愿被他夹在手臂之间,就如同一个物件一般提着往回走。萧豫如今依旧很瘦,胳膊的力气却奇大,宛如铜墙铁壁一般将她牢牢制住。 符昭愿不甘心地继续挣扎,“你胡说,我是给无双送葬,你放我下去。” 萧豫却并不理会,脚下的步子反倒是更快了,虎虎生风。 符昭愿就这么被他一路挟着去了鸿宁殿。 宫人们见萧豫阴沉着脸进来,瞬间跪了一地,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萧豫让他们都退下,等到房间里只剩他们俩了,他这才将符昭愿一把扔到床上。 还不待符昭愿爬起来,萧豫就欺身过去按住了她。 “力气没多少,倒是挺能折腾。”萧豫捏着她的下巴笑着说:“继续喊啊。” 符昭愿气咻咻地瞪着他。 “怎么,这就要出宫,不想为秦无双报仇了?”萧豫捏着她下巴的手松了松,冷笑着问。 符昭愿直直的看着他,倔强道:“无双的仇我自己会报。” “好。”萧豫点点头,好整以暇道:“那你告诉我,你出宫准备去找谁?” 符昭愿将头扭向一边,不回答他的话。 萧豫仿佛极有耐心,暴怒之后的冷静,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他缓缓抚上符昭愿纤细的脖颈缓缓摩挲,从容不迫道:“让我猜一猜,你会去找谁。” 符昭愿闻言这才缓缓看向萧豫,他其实长得很好看,也很英气,就是太瘦了,唇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眼神却冰冷异常,反倒带着一股子狷狂和邪气。 她的身子忍不住战栗。 萧豫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笑了一下,问她:“知道怕了,下次还敢跑吗?” 符昭愿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用平静的语气和他说话。 “我们不能这样,我根本不喜欢你。我们才相处多久,你对我又有多少情分呢?趁现在还来得及,我们适可而止,彼此放过,不好么?不然日后难过的还是你自己。” “好一个适可而止。”萧豫自嘲的弯了弯嘴角,他突然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咬牙切齿道:“是你先招惹我的,现在又想着跑了?符昭愿,你如果对我没有半分心思,会屡次三番帮我?会在忘记一切之后,还记得去桂宫找我?” 符昭愿被他掐着脖子,不住咳嗽,她根本没办法回答萧豫的话。 萧豫看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最终还是放开了手,他自嘲一般笑着说:“若是可以,我恨不得掐死你才好。” 符昭愿大口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萧豫说的话简直是毫无根据所言,她何时招惹过他? 她摇摇头道:“你胡说,我从未招惹过你,我没有做过!我若是喜欢你,苍山之行,我怎么会不同你说,让你以身犯险?比起你,我更想向王绍报仇,帮你也不过是顺带。” 萧豫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反倒是一副料中了的表情,点着头说:“我就知道,你这人贯来没心没肺,什么话让人难受就挑什么说。你出宫还准备去找王珣罢?你想要长乐丹,你想要远远地躲着我是吗?” 符昭愿睁大了眼睛,瞳孔微缩。 萧豫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笑了一下,带着些自嘲的意味,“谁喜欢你,你就躲着谁。除非你用得着他的时候,才会搭理一下,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自私的女人?” 符昭愿抿着唇不说话,她终于听出来了,萧豫这是在骂她。可是这天下,谁都可以骂她自私,独独萧豫不能,她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你胡说,萧豫,我不欠你的。你不能这么说我。”符昭愿忍不住反驳。 “不欠我的?”萧豫挑眉,似笑非笑道:“你真的没欠过我?你这条命是我救的,怎么不算不欠我!” 符昭愿完全没有印象,萧豫如今在她眼里和疯子没什么区别。她没办法和一个臆想症如此严重的人交流下去了。 符昭愿也不再管顾,伸手只往萧豫脸上招呼,只想他放开自己。 “萧豫,放开我,你简直是个疯子。” “是,我是疯了。”萧豫死死地按着她,两个人都红了眼,气咻咻的瞪着彼此。 就在符昭愿考虑要不要张嘴咬他的时候,萧豫突然开口了,“没事,昭愿,我一定会把你送出去。” 符昭愿闻言,身子一震,连挣扎都忘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萧豫。 萧豫迎上她的目光,继续说:“昭愿,记住我现在和你说的话。去洛阳城找谢欢,他会保护你。” “你……”符昭愿完全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震惊。 萧豫看着她呆呆傻傻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原先的火气早就散了。他神色稍霁,继续道:“昭愿,听话,等你醒来,一切都过去了。” 好半晌,符昭愿才如梦初醒一般说:“你……无双,你在萧豫身体里?” 萧豫却摇了摇头,“不,自从苍山回来,秦无双就一直是我。昭愿,你就真的半分没察觉异样?” 符昭愿再次沉默,她怎么可能没有察觉,甚至在田庄,秦无双就她,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只是那确实是秦无双的身体不假,她一向不信鬼神之说,怎么会往这上面想? 可这怎么可能呢? 萧豫知道她一时间接受不了,他趁着符昭愿傻眼的功夫,在她眉心吻了吻,语气低柔下来,“所以你的命是我救的,你要服长乐丹,我不准,听明白了吗?” 符昭愿看着他,喃喃道:“原来是这样,秦无双死了,你就苏醒了?” 是啊,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难怪萧豫会突然对自己这么古怪。 难怪他会喜欢自己。 符昭愿心慌意乱,她信了萧豫的话,却还是摇着头说:“不是的,这怎么可能。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成的。我根本不喜欢你!” 她真的想不出别的理由拒绝他,只能这么说。 萧豫看着她,目光无比专注,“昭愿,你真的对我没有半分情谊?” 符昭愿心头一阵慌乱,萧豫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和渴求,她竟然一时间再难说出残忍的话来。 她想起那晚,他在微熙的晨光里策马而来,将她紧紧护在怀里,驱散了她所有的害怕与绝望。 若不是刻骨铭心,又怎么能将自己病发时的记忆记得如此深刻? “我只是将你和秦无双混淆了。”她苦笑一下,倒是更像是借着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那时候就算是懵懵懂懂的她分明也察觉到了那个秦无双的不同。符昭愿继续说:“你知道我很多事,萧豫,你分明知道我是个怪——” 萧豫却很快伸手捂住了符昭愿的嘴巴,他似乎是被符昭愿的话刺到了痛处,脸上终于露出痛苦之色。他急急道:“昭愿,别说。我不逼你了,你喜不喜欢我也无所谓。只要你不出宫,这是我的底线了。以后我们还是和你刚进宫那样相处,相敬如宾。” 符昭愿看着他,心中竟也有一丝酸楚蔓上来。其实他不必这么迁就她的,也不必这般小心翼翼。 她点了点头,让萧豫放开自己。 萧豫的手缓缓放开,符昭愿看着他片刻,才缓缓道:“留着我,你只会更痛苦。何必呢?你有苏婉,有皇嗣,日后说不定还会有很多妃子,儿孙满堂……” “不会有了。”萧豫开口打断符昭愿的话,“苏婉的孩子不是我的,是萧廷的遗腹子,我和她也从未在一起过。” 符昭愿之前虽然猜到萧豫和苏婉之间似乎有着隐情,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事实居然是这样。 萧豫将苏婉和萧廷的事情同符昭愿大致说了一遍,最后才说:“我已经和谢欢商量让这个孩子袭信王封号,不日就送苏婉和他去吴郡。昭愿,你我之间,以后再无旁人。” 符昭愿也曾羡慕过那些被父母娇养长大的女郎,也想要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王珣对她好,可这份情她不敢要,所以才动了心思,让他娶了梁蕙,亲手了断他的念想。秦无双对她好,所以她恨不得将自己的心都捧出来给她,对秦无双珍之重之。 她珍惜每一个真诚待她的人,尽全力回报他们。 如今,又有一个人,将他的拳拳心意摆在她面前,这个人甚至曾经为她从容赴死,眼下又许她再无旁人。 要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符昭愿闭了闭眼,她最终还是有些无力道:“对不起,萧豫,你想要的,我都给不了你。” …… 萧豫和符昭愿摊牌之后,符昭愿重新搬回了昭阳宫。 两人又回到了以前的相处模式,看上去俨然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帝后。 萧豫除了用膳时会过来,其余时间倒是极少来打扰符昭愿,两人见面萧豫偶尔会说一些朝中的趣事,不过符昭愿并不怎么搭理他。 萧豫得不到回应,倒也不生气,脾气十分好。 不过他的好脾气,很快就被北狄皇帝的一封信给戳破了。 北狄皇帝宇文岚派图安来只是想他抓一两个同符昭愿亲近的人,借以威胁。他自己却对符昭愿起了心思,想要有朝一日见一见这位大睿皇后。所以,他在图安出发后不久,又修书了一封,让人送来。 却不想,如今这封信就送到了萧豫手上。 信里大致的意思就是说符昭愿没了丈夫,他自己如今身为北狄皇帝也是一个人。他很倾慕符昭愿,希望两人能成一桩美事,用原有的孤独换取本没有的快乐。 萧豫看着最后那一句“原以所有,易其所无”,不由得冷冷一笑,道:“朕还没去找他,他倒先找上来了。” 谢欢看萧豫脸色阴沉,不由道:“皇上,到底宇文岚在信上说了什么?” 萧豫将信递给他,“你自己看看罢。” 谢欢将信接过,迅速看了一遍,心中顿也怒起,“好个宇文岚,竟然都将心思动到这上面了。” 他捏着那张信纸,指节都泛白了。 萧豫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抿了抿唇,心里觉得还是找个机会要符昭愿说一说谢欢的事。符昭愿不喜欢谢欢,这么久了她甚至都没察觉谢欢对她的心思。 若是符昭愿知道,以她的性子,定会想法子断了谢欢的这份心思。如此倒也好叫谢欢死心。 等中午去了昭阳宫用午膳,萧豫还是在考虑这个事。他看着符昭愿,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不好开口。 谢欢从未在符昭愿面前言明喜欢她,自己就这么同符昭愿说,她就算知道,也总不能直接去拒绝谢欢。 一时间,这还真把他给难住了。 符昭愿看萧豫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倒是有些好奇,他前两日可不是这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萧豫没拿定主意,只得先拿宇文岚的事来说。说起宇文岚,他脸上难免又显出了几分怒色。 符昭愿听了只是笑笑。她看了萧豫一眼,见他眉目沉冷,叹了口气道:“你就为了这个事生闷气?我根本就没见过他,又不喜欢他,也值得你这样大动肝火?” “这你不会懂的。”自己的心上人天天被人觊觎的感觉,符昭愿怎么会懂呢。萧豫心道:朕恨不得将你藏起来,只能让朕一个人喜欢。 符昭愿点点头,“我不懂,你懂成了吧。你就继续生气去。” 萧豫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符昭愿也不再理他,专心吃饭。 萧豫却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看着符昭愿,颇有些期待道:“明日就是朕的生辰,皇后应当知道罢?那就准备一下罢。” 以往过他过生辰,大臣送贺礼的不在少数,符昭愿进宫只碰上过他一次生辰,萧豫隐约记得符昭愿当时送了一件翡翠玉如意。 不说别出心裁,倒也中规中矩,勉强她还知道要送东西。 “啊。”符昭愿显然不记得了这个事情。她先是一脸茫然看着萧豫,然后才点着头“哦”了一声。 到时候随便去私库里寻样贵重点的东西给他好了。话说她朝贺礼可收了不少好东西。 萧豫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把这事给忘了,说实话,他其实本不打算提醒她,觉着她应当是记得到,心里还有些期盼起来。可是刚刚他还是忍不住开口,生怕符昭愿把这事给忘了。 看罢,她可不是忘了么! 她以前和他疏远,反而倒是还记得,虽然那也只是装装样子。如今他都和她说明自己的心意了,她结果却连样子都懒得装了! 萧豫心中又是失落难过又是气愤不已,他腾地一下站起来,饭也不吃了,就这么气冲冲地走了。 符昭愿一脸目瞪口呆。 宝蓝和皎月这几日和萧豫相处,觉得皇帝是真的对皇后好,事事都顺着她。 皎月看着萧豫负气离去,都忍不住叹息:“娘娘,您哪怕敷衍一下,他也是高兴的。您要是能对皇上好些,只怕是要他命都成。” 符昭愿看萧豫是真的难过了,心里到底也有些过意不去。 她也不是木头,萧豫对她好她怎么会知道?其实连她自己弄不清楚自己心里对萧豫的心意,她并非是表现得那般全然不在乎他。她私心里也想要萧豫高兴。要不然她刚刚也不会看他不高兴,就想要开口问他。 符昭愿搁下筷子,也没了心思吃饭,神色漠然道:“随他去罢,他要是不来了,反倒是更好。” 结果晚膳的时候,萧豫却还是来了,他还十分高兴,仿佛中午那场不愉快都没发生过。他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王珣的小媳妇梁蕙有了身孕,兴致勃勃地和符昭愿说。 符昭愿听了倒是也很高兴,说起来她都许久没见梁蕙,本该自己去见见她,可如今又被萧豫管着不能出宫,梁蕙有了身孕,需要安胎,她也不好叫梁蕙进宫来,索性命皎月去取了两支老参送去。 萧豫也跟着赐了不少东西,还喜滋滋道:“王丞相这么快就有了子嗣,朕很是欣慰啊。皇后,你也很高兴罢?”这话听起来倒像是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 符昭愿哪里不知道他心里那点小九九,转开脸理都没理他,只吩咐皎月快去快回。 而王府上,梁蕙确实是有了身孕,王珣因为那日和符昭愿不欢而散,阴沉了数日的脸色,终于因着这事好看了不少。 梁蕙看着自己丈夫这两日来将她当做瓷娃娃一般,都不让她轻易走动,忍不住就笑:“我哪有这么娇贵,大夫都说了,偶尔也要走动走动,这样好生产。” 王珣想她这么小小的人,还不到自己肩膀的高度,她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他都不知道日后生孩子必定很不容易。高兴之余,又忍不住担心起来,他点着头说:“好好,这还是要听大夫的。你要去哪里,我陪你走走。” 梁蕙嗤嗤一笑,道:“你怎么想起什么就是什么,我现在只是想去喝杯水。外面天色也都快黑了。” 王珣点着头,亲自给她倒了杯水。 梁蕙才抿了一口,皎月就到了。 皎月领着宫人将赏赐的东西都搁下,同王珣道:“听闻丞相夫人有喜,皇上和娘娘都很高兴,这些都是他们命奴婢送过来的。” 王珣看着那一堆东西,点点头道:“劳烦代我谢过皇上皇后,回宫之后,皇后娘娘可过的还好?” 皎月听出了王珣话中的意思,立刻道:“皇后娘娘过的甚好,皇上待娘娘也好。” 看来谢欢并没有诳他,萧豫不仅答应了替符昭愿报仇,对她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王珣安心不少,等皎月领着宫人离开,他才让人把东西都收拾下去。 梁蕙虽然胆小,但并不笨,她看着人都出去了,这才说:“朔之,你是怕皇上待皇后娘娘不好么?” 毕竟皇后娘娘当初垂帘听政,独掌朝政,如今皇上回来,要是心存猜忌,也确实会对皇后心生嫌隙。皇后娘娘那样好的一个人,她私心里也不想她出事。 王珣看着自己的小妻子露出担忧的神色,心中一暖,他笑了笑,宽慰她道:“没事的,你也听到了,皇上待皇后很好。” 梁蕙对王珣全心全意信任,松了口气,高兴道:“恩。等日后皇后娘娘给皇上生个小皇子,那就更好了。” 王珣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以为生孩子这么容易啊?” 他可真想象不到符昭愿给萧豫生孩子的模样,除非两人两情相悦……可这又怎么可能? 梁蕙皱了皱鼻子,却很喜欢王珣和她亲昵。她突然想起来两人的床笫之事,不禁脸上一红,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她又提及王珍来,“四妹自从长信侯府退婚之后,就一直病恹恹的,看着怪可怜的。” “那就再寻门亲事好了。”王珣不以为意,叮嘱梁蕙说:“你别和她走太近,如今怀孕了,还是少操心这些。一切我会安排的。” 梁蕙点了点头,那还是让王珣来安排好了,他出面总该能寻得到比长信侯府更好的人家。 …… 符昭愿自然是不知道有人已经盼着她和萧豫生孩子了,她和萧豫吃了晚膳,好不容易打发了他走。 眼下正想着萧豫过生辰的事情。 萧豫刚才临走时和她说,他不想大办,就让她来安排,他要在昭阳宫过生辰。 符昭愿这下不能随便在私库里随便挑了件东西给他了,她揉了揉眉心,召来宝蓝说:“明日吩咐厨子多准备碗长寿面。” 宝蓝点点头,等着符昭愿继续吩咐。 看来皇后是打算给皇帝过生辰了。 结果她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下文。 倒是符昭愿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还有事吗?” 宝蓝有些犹豫道:“这就没了?”皇上的生辰虽说不大办,但也太敷衍了罢? 符昭愿其实也没办法,她费心思,只怕萧豫会得寸进尺。她不费心思,连宝蓝都觉得敷衍。 她最后叹了口气,道:“明日再说罢,我再想想。” 结果第二日萧豫生辰,符昭愿除了吩咐做了长寿面,还亲自去私库里给他寻了件贺礼。 昭阳殿里烛火融融,宫人们都识趣地退了下去,独留帝后二人饮宴。 大睿人过生辰,有向寿星祝酒的习俗,符昭愿走了个形式,勉强喝了一杯。 倒是萧豫很高兴,一壶酒他自己一个人喝了大半,还将那碗长寿面都吃了。他看着符昭愿,眼神亮晶晶的,彷如星子,“昭愿,我真高兴。”良辰美景,他几乎都要沉醉。 符昭愿对上他的目光,心下一颤。她站起身胡乱道:“我去给你拿贺礼,你要是吃好了,就拿着走罢。” 贺礼她让宝蓝放在多宝阁上,是一件上等的端砚。 只是她手还没碰到放着贺礼的宝匣,就感觉身后似乎萧豫也跟了上来。 萧豫此刻挨得她极近,符昭愿猛地转身,正好撞在他胸膛上,她低呼了一声,一下子失了平衡往多宝阁上跌去。 萧豫眼疾手快,伸手揽住了符昭愿的腰身,将她带进了自己怀里。 符昭愿惊魂未定,瞪大了眼睛,看着萧豫。 两人四目相对。 符昭愿能感受到单薄的春服下,萧豫的身躯结实滚烫,他似乎是有些醉了,眼神有些迷蒙。 萧豫抱着她柔软的腰肢,符昭愿整个人仿若无骨一般,带着奇异的温软。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喝多了,喉咙干渴的要命,可是他却不想要喝水,只是循着本能将符昭愿抱得更紧些,这样才能让他觉得舒服。 梅子酒的酒气喷到她脸上,萧豫身上的气息将她笼罩,符昭愿下意识就想躲,伸手抵在萧豫的胸膛。 只是她那点力气,根本推不开萧豫。 “昭愿。”萧豫呢喃一声,胸口剧烈起伏,心神荡漾,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他几乎是带着祈求,“别躲着我,昭愿。” 他说着,却已经俯下身来,想要去亲吻符昭愿的眉心。 符昭愿下意识别开头。 萧豫的吻就落在了符昭愿的鬓边。 符昭愿能感受到抱着她的那双手臂一僵,虬结的肌肉滚烫、坚硬无比。 她下意识去看萧豫,明显看到了他眼底受伤的神色。 萧豫缓缓放开了她,似乎是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他往后退了一步,唇角露出几许苦笑,声音沙哑道:“对不起,是我越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感谢大家的支持。留评发红包! 希望大家支持一下下一本接档文。 《本宫天生躺赢》 燕王殿下萧昭业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晦气。 被老爹撬墙角,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成了后妈。 储君的大热门,转眼变成老皇帝猜忌的对象。 老皇帝为了试探他,还重新给他指了门婚事! 听说对方似乎是个扫把星……谁惹谁倒霉。 一道圣旨,谢琅平白无故成了燕王妃。 燕王还是个晦气鬼……不过她却挺高兴的。 这样她就可以吸收更多的晦气,赶紧回到自己身体里啦! 成婚一年后,燕王殿下觉得自己娶了个福包,自己鸿运当头,谁惹他谁倒霉 第52章 符昭愿看他这样心头忍不住一颤,她下意识想要说点什么宽慰他,“萧豫,我只是不适应……” 萧豫却笑了一下,点点头道:“我知道。”他收敛了自己的神色,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轻声道:“你不是要给我拿贺礼吗?给我罢。” “哦。”符昭愿有些尴尬地应了声,转身去多宝阁上捧下那个锦盒。 她将锦盒递给萧豫,心中忽然有些惴惴,也不知道萧豫喜不喜欢。 萧豫接过,却没有打开,只是弯了弯唇角,算是笑了,低声道:“谢谢……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转身出门去了。 符昭愿原想喊住他,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出声,喊住他自己又能说什么呢?她想不出来。 她送他的贺礼他都没有打开。萧豫这次是真的难受了吧。 符昭愿想着,心里却莫名有些失落。就算是这样,他好歹也该打开看看。 殿里烛火融融,空气中还隐隐有梅子酒的酒气浮动,符昭愿在原地站了许久,这才喊来宝蓝和皎月过来把酒席撤了。 萧豫一路回了鸿宁殿,被夜风一吹,他的酒劲散了多半,反倒是有些头疼。 安德海看他闭眼揉着太阳穴,脸色并不好看,关切道:“皇上,要不奴才去宣太医过来给您看看?” “不用了,朕无事。”萧豫睁开眼,看着被他放在案上的锦盒,想起符昭愿刚才在自己怀里的情景,她被吓到了,本能地抗拒他的碰触。 她果真还是不能接受他。 萧豫有些无力地想,他挥手让安德海退下,这才伸手打开那个锦盒。 一方砚台静静地躺在里面。 萧豫缓缓一笑,好歹比去年送的玉如意要用心些。 …… 符昭愿一夜都没睡好,第二日爬起来用早膳的时候,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萧豫却已经上完早朝回来了。 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等用完了早膳,萧豫起身要走了,才和她说:“你要是没睡醒,大可再睡一会。左右也无事。” 符昭愿看他双眼下比自己还深的青黑,心中有些不服。 不过等萧豫一走,她还是回被窝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觉符昭愿睡得倒是异常饕足,等醒过来都已经快要到用午膳的时候。 皎月见她醒了,忙服侍她起身,笑着同她说:“娘娘,丞相夫人来了,如今正在正殿候着呢。” 符昭愿有些惊讶,穿了鞋就往外走道:“她怎么来了?等了很久了么?” 皎月道:“才等了没一会。” 符昭愿出去,果真瞧见梁蕙已经在殿内坐着了,不过她身边还坐着一个人——王珍。 王珍比以往憔悴了许多,看上去有些病恹恹的,倒是有几分西施捧心、我见犹怜的风致。 两人见了符昭愿,皆是起身给符昭愿见礼。 符昭愿扶住了梁蕙,笑道:“嫂嫂都有身孕了,这些虚礼就不必了。”却没有开口阻止王珍的意思。 王珍心中郁郁,却只能咬牙给符昭愿行礼。 符昭愿这才说:“王珍,你也起来吧。” 几人分尊卑入座,符昭愿笑着问梁蕙道:“你怀了孩子,兄长怎么会放你出门?” 梁蕙道:“大夫说要也要走动走动,他才同意的。他平时是不让我出府的。” “哦。”符昭愿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她将目光看向王珍。 王珍被符昭愿这一眼看来,心中一惊,忙低下头。 符昭愿淡淡的收回目光,同梁蕙道:“既然来了,就在宫里用午膳罢。”她说着,转头吩咐皎月,“你去同皇上说一声,今日昭阳宫有客,就让他在别处用膳罢。” “有客,就要赶朕走么?” 萧豫的声音自殿外传来,符昭愿抬眼看去,之间他已经领着提着食盒的安德海大步朝她走过来。 梁蕙和王珍起身要给萧豫行礼,萧豫摆了摆手道:“不必了。” 他走过去在符昭愿身边坐下,揶揄般同符昭愿笑说:“朕都来了,皇后总不好赶人了罢。” 符昭愿只好端起皇后的样子,恭谨道:“皇上既然来了,臣妾自然不好赶皇上走。” 萧豫看着她装模作样,垂眸一笑,“那朕还要谢谢皇后了。”他又唤安德海,让他将手里的食盒里的东西呈上来。 安德海应诺,将食盒里的东西摆了出来。 萧豫说:“是枣泥山药糕还有桃花酥。朕特意请了和膳轩的师傅过来做的。”和膳轩就是当年他在宫外买糕点的铺子。 符昭愿温婉道:“劳皇上费心。” “你尝尝吧。”萧豫亲自将那碟枣泥山药糕捧了给符昭愿,又吩咐安德海将桃花酥给梁蕙和王珍分食。 符昭愿本就不适应同他这么亲昵,更何况又在人前,她不觉脸上一热,胡乱拿了一块塞到嘴里。 清甜香糯的味道在口中满眼,她不喜太甜,这糕点的味道却恰到好处,果真极为好吃。 萧豫看她如此猴急,则在一旁提醒她吃慢些。 这倒是引得梁蕙在一旁抿嘴笑。这皇上对皇后娘娘果真很好。 她尝了一口桃花酥,也确实好吃,转头却见身边的王珍坐着不动,反倒是直直的看着帝后二人。 她不由说:“四妹也尝尝,这桃花酥很是可口。” 王珍一惊,这才收回视线,将手里的桃花酥塞进嘴里,却没觉得有多好吃。 和膳轩的东西能有多好吃,能比得过宫里的御厨么?看来符昭愿是真的命好,为什么当初父亲不将她送到宫里来。那如今坐在上首的就是她。 而她的夫君将会是大睿最位高权重的人。 长信侯府又算什么? 若是当时入宫的人是她,如今岂会被长信侯府退婚,被众人耻笑? 王珍想到此处,心中更是不甘,甚至对向来敬重的父亲都有了怨怼。她抬眼又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一下上首坐着的皇帝,他长得很好看,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萧萧肃肃,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势,这是她从未在别人身上看到过的,让她不觉想要臣服。 若是当初入宫的人是她……那么如今他看符昭愿时那眉眼间露出的怜惜,就会是她的。 就在王珍出神的功夫,萧豫同符昭愿话毕,朝下首的二人淡淡看了一眼,缓声道:“皇后在宫中寂寥,你如今身子不便难得进宫,若是以后方便了,时常过来陪陪皇后说说话,也是好的。她很喜欢你。” 这话是同梁蕙说的,王珍听得却是心中一动。 梁蕙点头应诺,她如今被王珣教导的没那么胆小怕生了,可对着萧豫还是有些怯懦,说话都如蚊呐一般。 萧豫看梁蕙和他说话都不敢抬头,觉得自己也没吓到她啊,她怎么还这么害怕?一时间,他反倒也不好和梁蕙再说话,只得咳了一声,转眼看向王珍,忽然想起自己还是秦无双的时候陪符昭愿去王府,柳氏带着一双儿女来闹的事来,便笑了一下道:“你叫王珍,是么?” 王珍没想到萧豫居然认得她,心中又惊又喜,却还是极为恭敬地道了一声是。 萧豫又淡淡扫了她一眼,问:“听闻你同长信侯府有婚约,婚期在何时啊?” 符昭愿听萧豫这么问,就想到当初自己说若是王珍出嫁,要去给王珍“撑腰”的事来。 王珍被问了这么个棘手的问题,她如何能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被退婚了?她咬了咬唇,好半晌才说:“臣女……臣女不嫁长信侯府了。” 萧豫倒也没有多惊讶,王珍是王绍的女儿,朝中众人恨不得和王绍划清界限,谁还敢娶她。长信侯府为了明哲保身,退了这桩婚事也不是不可能。 他沉吟了一下,缓缓笑道:“哦,那就让王珣再给你另寻一个人家罢,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你是皇后的表妹,若出嫁,朕会给你“撑腰”的。” 王珍抬眸看向萧豫,一双美目泪盈于睫,更是凄楚动人。她哪里知道萧豫话里有话,心中更生倾慕,脸颊微红道:“谢皇上。” 萧豫没有说话,只是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符昭愿见王珍看萧豫那好似能勾人的眼神,觉得有什么堵在心口,莫名的觉着不舒服。她将手里的糕点扔到碟子里,一点胃口都没了。 等吃过了午膳,符昭愿亲自送了梁蕙出门,也没理萧豫,自己坐到软榻上拿着本《搜神记》来看。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一室的春光明媚。 萧豫走过去,抽走她手里的书,笑道:“仔细伤眼睛,你整天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 符昭愿不理他,又拿了针线来做。 她往日里给萧豫摆脸色看惯了,萧豫刚才还没怎么当真,眼下才终于察觉符昭愿是真的生气了。他眉头一皱,坐到她身边道:“你生气了?是我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你说,我改。” 符昭愿眼皮都没抬,漠然道:“皇上能做错什么?您什么都没错,臣妾没有生气。” “真没生气?”萧豫含笑去捏她的面颊,“你看看这把你委屈的。” 符昭愿拿眼睛狠狠瞪他,被他捏着腮帮子说话都有些含糊:“我就看你不顺眼,成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为什么我这么罪恶。 啊,为什么我要玩游戏。 对不起大家,容我想一想需要什么姿势谢罪。以后还是下午三点更新吧哈哈哈哈 第53章 这还是萧豫第一次见符昭愿在正常的情况下使性子,做小女子的情态。他顿觉新奇,反倒是更加来了兴致,只捏着她那团软肉不放,笑道:“你且说说,我哪里不顺眼了。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不放手了。” 符昭愿抿着嘴不说话了。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她一直觉得自己在意萧豫,大半原因是将对无双的感情放在了他身上。 只是她现在觉得也不全然是这样。 秦无双当初被隆阳缠着的时候,她从未有过任何抵触;可刚刚她分明容不得王珍那般看萧豫,仿佛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一样。 萧豫是皇帝,若是他愿意,这宫中三千佳丽也不为过,多得是女子愿意侍奉他。 符昭愿看着一脸笑意的萧豫,心里那股无名火更甚,愤愤道:“哪都不顺眼,眼睛、鼻子、嘴巴,还有不准笑,笑起来更不顺眼。” 萧豫摇摇头,“这个理由一点都不充分,换一个!要是再不说实话,朕可要罚你了。” 符昭愿将手里的针线放到放回去,摆出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你要怎么罚我?” 一般理由骗不过萧豫,可符昭愿也不想说实话。 萧豫含笑道:“成啊。”他松开手,却突然一探手搂过符昭愿的腰身,将她按在了自己腿上,在她屁股上打了两下。 符昭愿登时红了脸,她几乎是羞愤难当,手脚并用的从萧豫身上爬起来。 萧豫这次倒是没拦着她,很快松了手。 符昭愿气咻咻地瞪着他,“你无耻!”她说着,又张望着去看皎月宝蓝在不在。萧豫不要脸,她还要呢。 “她们早就出去了。”萧豫看她面颊上的那抹绯色,笑了一下,好整以暇道:“是你自己让我罚你的,朕怎么就无耻了?” “你胡说。”符昭愿反驳。 萧豫笑吟吟地点头,“好罢,我胡说,那你为什么生气?你告诉我,我给你打回去。” “谁要打你——”那两个字,符昭愿说不出口,索性闭了嘴。她觉得自己是脑子被驴踢了,怎么和萧豫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较劲。 左右都被他打了。 符昭愿深吸了口气,转开脸道:“你走罢,我懒得理你。” 萧豫却坐着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是想要一窥她的心思一般。他将刚才的事情重新想了一遍,突然想起来符昭愿将糕点扔到碟子里的情景。 他心中一动,一个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念头萌生出来。 符昭愿却是被萧豫看的心底发虚,咬牙道:“你走不走?” 她看向他,却发现萧豫一脸的激动,看着她的目光亮晶晶的,满眼的热切。 符昭愿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想要往一旁挪一挪身子。 萧豫却起身蹲到了她的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昭愿,你吃醋了对不对?”他很高兴,几乎是眉飞色舞:“你也在意我的,对不对?” 他的手劲很大,牢牢抓着她,可符昭愿明显能感到萧豫的手在微微发抖。她一阵心慌,别开脸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豫心情激荡,根本不在意符昭愿的否认,他低头将脸贴在符昭愿手心,似乎是得到了无比的满足,闭上眸子缓缓道:“昭愿,真好,我真高兴。” 他这模样让符昭愿联想起来那只鹦鹉,它得到了喜欢的食物之后就会拿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手心,蹭的她手心发痒。 唯一不同的是,符昭愿觉得自己的掌心贴着萧豫的面庞,他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刷过她的掌心,很痒,连带着她的心都跟着发痒。 萧豫这些天养出了些肉,五官愈发深邃,从符昭愿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他温润玉如的面庞,唇角上扬的弧度。 她知道自己是被蛊惑了,左手拇指居然缓缓在萧豫的唇上摩挲了一下。 萧豫身子一僵,整个人好似定格了一样。他也震惊于符昭愿的碰触。 她之前对他如此抵触。 尔后,他听见符昭愿似乎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悠悠似是无限怅然,同他说:“阿豫,我听说薄唇的人向来薄情,看来都是骗人的。” 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左右为难了。 梁蕙同王珍坐着马车缓缓出了皇城,王珍忍不住撩开窗帘,往后张望了几眼。 梁蕙并没有注意,径自说:“皇上对皇后娘娘真好。我听人说皇上还把苏贵妃送去了吴地,如今后宫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世间又有几个男子能做到?” 王珍却嗤之以鼻,苏婉之前也是宠妃,如今不过是新人换旧人,符昭愿又能留的圣宠几时?她淡笑道:“是啊,皇后娘娘命可真好。” 梁蕙笑着朝她挤了挤眉,揶揄道:“放心吧,皇上都说了,他会给你撑腰的。你长兄也会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你也不用羡慕别人。” 王珍闻言却并没有多高兴,她沉默了半晌,才喃喃道:“如意郎君?有谁又能比得过他。” 她声音很轻,梁蕙都没怎么听清楚是谁,下意识道:“谁?四妹,你有属意的人啦?和我说说,是谁家的儿郎?” 王珍先是摇摇头,片刻之后却又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极为明媚的笑来,“对,我有属意的人了。” 梁蕙看着她的笑容,这是她第一次见王珍笑得这么高兴,不知为何,梁蕙心中反倒有些惴惴。她忍不住追问:“那到底是那家的儿郎?” 王珍心中却道:只怕我说出来,要吓着你。她脸上却盈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来,面颊微红,扭捏道:“嫂嫂还是别问了,你日后就会知道了。” 梁蕙听她这么说,只当她女孩子家面子薄,反倒是不好再追问。她抿唇点点头道:“好了,我不问就是了。你要真喜欢,不如和你长兄说一说,他指不定能帮你撮合撮合哩。” 王珣?他还不是帮着符昭愿的。 王珍冷嗤,他怎么会让她如愿,帮她撮合。只怕恨不得她跌到尘埃里,再给她补上几脚罢。 —————— 次日,萧豫难得休沐,不用去早朝,一大早就来了昭阳宫。 符昭愿被他扰了清梦,怒不可遏,朝他砸了个抱枕过去,一扯被子依旧蒙头大睡。 萧豫眼疾手快地接过,走到床边将抱枕搁下,哄着她说:“昭愿,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符昭愿根本没有理会的意思。 萧豫笑了一下,伸手将她连人带被抱了起来。 符昭愿裹得和蚕蛹一样,如今被他抱起来,反倒是束缚了手脚。萧豫只让她露出了一个脑袋来。 她头发乱糟糟的,毫无形象,迎上萧豫略带戏谑的目光,下意识想躲。 萧豫却不让,“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他眉梢微扬,显得十分得意,“以前我可和你睡过一张床上的。” 符昭愿觉得人只要不要脸起来,真的无敌。她咬牙切齿,“真该让你那些臣子看看你这副流里流气的模样。” 萧豫哈哈一笑,这才一脸正色道:“我真的找你有事,你先洗漱罢。”他说着,将符昭愿放下,喊人进来伺候她洗漱。 派去北狄的使节已经回来,昨夜连夜回到洛阳就进宫来给萧豫复命了。 王秀果真是被北狄抓了去,他还带回了萧豫要的信物——王秀的左耳。 萧豫等到符昭愿洗漱完毕,这才将使节带回来的锦盒搁在案上,同符昭愿道:“你要不要看?” 符昭愿点点头,伸手过去将锦盒打开。 一只耳朵就静静地躺在盒子里,看上去像是被清洗过,并没有血污,就是颜色惨白,好似没有一丝血色。 耳背上一粒芝麻大的黑痣异常显眼。 这确实是王秀的耳朵。符昭愿将锦盒放回去,点了点头道:“是她的。” 萧豫想到宇文岚那封调戏符昭愿的信,立刻有些跃跃欲试道:“很好,那我刚好要教北狄那竖子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符昭愿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的杀伐之气,就知道他已经有了打算,忍不住道:“你打算怎么做?” “速攻。”萧豫定定的看着她说:“你放心,我会安排妥当,届时你只要听我的话,跟着我就成了。” “你要带上我?”符昭愿有些惊讶。 “不能么?”萧豫理所当然道:“你不是想早点报仇?这种事情总要亲眼看看才解恨。怎么,你不想吗?” 说罢,他露出一副我真的为你考虑的模样。实则,他怎么可能将符昭愿还留在洛阳?她这个人在萧豫心中可谓是劣迹斑斑,他可不想自己班师回朝的时候,媳妇又不见了。 符昭愿用大脚趾都能想得到萧豫的心思,不过她倒是没拒绝,只是说:“可是我一个女子,随军总不大好。” 萧豫十分贴心道:“这我已经为你想好了,你就扮作个随侍,在我帐中伺候,别人不会怀疑的。” “萧豫,你让我扮成太监?”符昭愿难以置信,“我还要伺候你?” 萧豫立刻摆手,极力否认:“人前你装装样子伺候我,人后自然我伺候你,随叫随到,任你使唤。” 符昭愿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半晌才勉强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与秋送的地雷,么么哒(*  ̄3)(ε ̄ *) 狗皇帝才是大尾巴狼……哎 第54章 萧豫要忙出征事宜,不能陪着符昭愿,用完早膳就离开了。 等他一走,符昭愿倒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曾经和桓陵说过人心人情皆可算计摆布,但有时独独难以摆布感情。没想到如今却一语成谶,在自己身上得到了验证。 她不是没有脾气,不是没有性子,可只有在秦无双面前才会毫不掩饰,受了委屈也会撒娇抱怨。和秦无双相处,她才能活的放肆些。 可自从萧豫同她剖白所有之后,她对萧豫的感情却渐渐不同了,剪不断,理还乱。 她也疏远过,无视过,可有些东西越压抑反而越滋长。面对萧豫死缠烂打,她根本束手无策,甚至在不经意间放纵自己沉溺其中,对他萌生恻隐。 萧豫说的不错,她在意他,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这颗种子已经在心中萌芽生长。 符昭愿觉得自己从未遇见过这么棘手的事,无法拒绝,却也不敢接受。 宝蓝领着宫人进来撤了席案,见符昭愿蹙眉坐在软榻上也不知在想什么,手里抓着的一本书,一页都没翻过。她忍不住上前道:“娘娘,外面春景正好,您要是觉得闷,不如出去走走。” 符昭愿却没什么兴致,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她将手里的书放下,站起身道:“你去家马令那一趟,挑匹温驯些的马来,本宫要去上林苑试马。” 宝蓝脸上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她都不知道符昭愿会骑马。不过她是符昭愿进宫之后,才过来伺候,对符昭愿的很多事也不是全然知道。 只是这好好的,怎么就想起来要骑马? 宝蓝心中惊疑不定,迟疑了片刻,这才照着符昭愿的意思退下去办了。 等到萧豫知道符昭愿带着人去上林苑骑马的时候,他还在宣室殿批折子。听着宫人的回禀,萧豫运笔的手就是一顿,笔尖的墨水在纸上渲染开,污了一片。他这才惊觉,将笔搁下,却没了半分心思在政务上,立刻吩咐安德海去备马。 昭愿那一身细皮嫩肉的,怎么能骑马?要是摔着了,他找谁赔去? 萧豫越想越心绪难宁,一路上片刻都不敢耽搁。 符昭愿倒是不知道自己骑个马,就有人这般提心吊胆。秦无双曾经教她骑过马的,自己只是不精于此道罢了。 既然要随军,她总不能坐着辇驾去,才想要先来适应一下。 不过她还是高估了自己。长久没有接触,虽然宝蓝带过来的马匹够温驯,她一骑上去还是感觉有些难以驾驭。 萧豫到的时候,正瞧见符昭愿骑在一匹青鬃马上,绕着草场转圈。利落的红色骑装更衬得符昭愿身子纤巧有致,看样子她正努力抓紧缰绳,试着让自己在马上保持平衡。 萧豫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却根本不敢出声,生怕惊到了符昭愿。他策马过去,直到追上她才放缓了速度。 “昭愿,你把手给我。”萧豫声音发紧。 符昭愿也早已经看到萧豫策马过来,只是她如今还在适应,根本不能分神去管他。她抓着缰绳,小心绕过一个弯道才皱着眉说:“你来做什么?我还要再练一会。” 根本没有要听萧豫话的意思。 萧豫看她面颊绯红,容色昳丽,额角的绒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比以往倒显得更为健康一些。他只好说:“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骑马,这太危险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符昭愿觉得自己有些熟练了,稍稍放松了身体,随着马匹前行的节奏起落,身形也比之前稳了许多。 萧豫见用软的是劝不住她,索性一撑马背,整个人借力跃起,稳稳落在了符昭愿那匹马上。 符昭愿身下的马受惊,四蹄攒动,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符昭愿哪还能驾驭,惊呼一声,身形不稳眼瞧着就要摔跌下去。 萧豫在符昭愿身后稳稳地将她托住,夺过马缰,由他来御马,不稍片刻便稳住了马匹。 符昭愿整个人被萧豫拢在怀里,仍旧是惊魂未定。等到马匹停下了,萧豫跃身下马,将她从马上抱下来,她才勉强镇定了心神。 “就你这样还好好的吗?”萧豫开口问她。 符昭愿没想到他倒是恶人先告状,她心中恼恨,毫不相让道:“你分明是故意的,我刚才不是骑得好好的?” 萧豫笑了一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害怕罢了。就你这鸡毛蒜皮的本事,若是马真受了惊,哪还能应付?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她知道怕了,才不会去做。 “所以呢?你就要用这种方法让我知难而退?”符昭愿觉得萧豫根本就是太过霸道,“就像你那天抓到我,故意吓我一样?” 萧豫看着她,“那你觉得我同你好好说话,你会听吗?” 符昭愿无从反驳,可是她心里就是觉得委屈,鼻头一阵阵的发酸。她觉得自己被萧豫惯得太过骄纵了,以往怎么会连这点东西都忍不住。 “那你也不能这样。”她说着,泪珠子竟然就这么轻易下来了,“萧豫,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萧豫没想到自己竟然将她给气哭了,在他印象里,除非在秦无双面前,符昭愿极少表现的如此软弱。 他的心尖都被她哭的发颤,又是后悔,又是心疼。他用袖子有些无措地擦着符昭愿的泪水,连连道歉:“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你别哭了,我让你骑马,我教你还不成吗?” 他简直束手无策。 萧豫袖子上绣着云纹,擦过她的面庞有些疼,符昭愿扯住他的袖子,哽咽道:“我总不能坐着辇驾随军,你不怕被人笑话,我还怕呢!” 萧豫将她这话自动理解成,符昭愿是怕他丢脸,毕竟没有他的命令谁又会在军中备辇驾。萧豫很是动容,又有些无奈道:“昭愿,其实你不必如此。” 他原本就是打算安排辇驾。 符昭愿放开他的袖子,自己用手擦了擦眼泪,不屈不挠道:“这是我的事。” 萧豫这种时候只能顺着她,点着头道:“恩,你的事你拿主意。你要学骑马,我教你,好不好?” 符昭愿却摇摇头,“你走吧,宝蓝会教我。” 萧豫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宝蓝,脸色微沉。 宝蓝被他看得后脖颈一阵发凉。 作者有话要说: 被人宠着就会矫情,哈哈哈哈。 感谢可米给我的营养液,还有我今天没斗地主,我还有豆子。 第55章 不过四日,萧豫便调集了三十万大军,计划于三月初十一早出发,朝中事务暂时交于王谢两位丞相处理。 这里一早,王珣和谢欢率百官在宣平门给皇帝送行,他们也终于见到了回宫之后一直未露面的符昭愿。 她穿着常侍的衣服,跟在萧豫身后,低眉顺目的,倒还真像个刚入宫不久的小太监。 王珣和谢欢显然早已经知道符昭愿要去,倒也没有多惊讶,不过是看到符昭愿这一身行头时楞了一下。 王珣很快从符昭愿身上收回视线,抬手对萧豫见了个礼,道:“皇上,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豫点点头,随他往一旁走了几步,避开众人。 符昭愿不知道王珣会对萧豫说什么,心里好奇,伸着脑袋往他们那边张望。 “近来,可过的还好?”正在符昭愿努力想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的时候,她面前的谢欢却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啊?”符昭愿把视线转回来,看向谢欢,见他正低头看着自己,这才惊觉他确实是在同自己说话。她对着谢欢笑了一下,点点头道:“还好,谢丞相近来也可还好?” 谢欢知道秦无双的死对符昭愿打击很大,原以为她会消沉难受上一段时日,如今见她面色红润,容色比以往更多了几分生气,倒也安心下来。他缓缓一笑,略一颔首算是答复了。 萧豫虽然同王珣走开,但并未走远,早就注意到他们两人说话。自从那天符昭愿在上林苑生气之后,这几日一直没对他笑过,如今却对着谢欢笑得这般明媚。 他脸色铁青,陡然拔高的声音道:“小穗子,过来。”明显是使唤的口气。 符昭愿如今是萧豫的常侍,在人前还是要装装样子。她听话地走到萧豫面前,小声地咬牙切齿道:“我说了,不要叫我小穗子。” 自打她换上这身衣服,萧豫就拿这个名字打趣她,硬是要说叫“小穗子”才符合她现在的身份。 萧豫冷着一张脸道:“是王丞相有东西托朕送给你,你既然在,就自己收着吧。” 王珣和符昭愿因着长乐丹不欢而散之后,两人都未再见过面。这时既然萧豫点破了,王珣索性将手里的小木匣递给符昭愿,道:“你要亲自为秦无双报仇,谁也拦不住。这是你想要的东西,带上罢,你或许会用得到的。” 符昭愿接过他手里的木匣,里面赫然是六粒长乐丹。 王珣继续道:“这是一个月的量,不能再多了,不过应该能撑到你们班师回朝。”毕竟战场不比在宫中,符昭愿要是病发,也是件极为麻烦的事。 符昭愿没想到王珣会妥协,她有些喜出望外,对王珣感激道:“谢谢兄长。” 王珣却并不看她,亦没有接话,显然他并非真的心甘情愿给药,只是迫不得已。 符昭愿拿着匣子有些无措,倒是一旁的萧豫轻咳一声,替她解围道:“好了,王丞相事情也说完了。小穗子,随朕出发罢。” 符昭愿这时候倒也不在乎萧豫这么喊她了,立刻听话地跟上。 萧豫吩咐符昭愿骑马跟在自己身边,要是有什么事他也好出手。 不过大军前行的速度不快,符昭愿这几日马术也精进不少,骑马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谢欢同你说了什么,你这么高兴?”往前行了一段路,萧豫突然开口问符昭愿。 符昭愿随口道:“不过是朋友见面,问候一句罢了。”她转过头来看他,脸上带着几分恍然,“你刚才就是为了这个,才喊我?” 萧豫被她道破心思,顿觉丢脸,只得板着脸提醒她:“看路,好好御马。” 符昭愿看萧豫虽然同自己说话,目光却在四处游移,一脸的尴尬。她忍不住抿唇一笑,倒是有些佩服他这吃酸醋的本事。 …… 等到了傍晚,萧豫下令在安邑安营扎寨休整。 符昭愿自然被安排在萧豫帐里伺候,她骑了一天马,早已经觉得腰酸背痛,根本不想动弹。萧豫被几个将领喊去商量军务,她独自一人回到帐内,在软椅上歇了歇,这才站起身,绕到屏风后面检查自己的身体。 她刚刚走路的时候,衣料与大腿内的肌肤摩擦,就会有一阵阵地涩疼,她猜测应当是磨破皮了。 常侍的衣摆很长,她站着查看伤处,不仅要提着脱了的裤头还要撩衣摆,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傍晚,帐内光线并不好,一阵的手忙脚乱。 萧豫进来的时候,符昭愿刚好脱了裤子。他原本还不知道她在屏风后面,还是符昭愿听见了动静,下意识问了一句,“谁?” 萧豫看着屏风后面那一双脚,笑了一下,一面缓步走过去,一面道:“你躲在这后面做什么?” 符昭愿一听是萧豫的声音,不仅没有松口气,反倒是急急道:“你别过来。”她将退下的裤子匆忙提上。 她话音才落,萧豫此刻却已经转到了屏风后面。正看见符昭愿埋头系着裤子的系带。她慌里慌张地,手里还拉着半截衣摆,一时半会居然没系好。 萧豫有些奇怪,她现在又不准备沐浴,怎么脱起衣服来了?他隐隐察觉不对劲,忍不住问:“昭愿,你怎么了?” 一阵的兵荒马乱,符昭愿终于将系带洗好了,她见萧豫就站在自己面前,不禁脸上一热,顿觉羞愤无比,“不是让你别过来吗?” 萧豫却走过去,抓着她的手,又问了一遍:“昭愿,你告诉我,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还是月事来了?” 他想起以前符昭愿信期时候痛的死去活来的模样。不过他是秦无双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无双体质的原因,居然一次没来过,为此他还暗暗庆幸过一阵子。 符昭愿被萧豫的话说的更是脸热,他一个男子怎么这么不避讳提女子的私密事。她甩开萧豫的手,红着脸说:“你别乱说,我没有。我没事,你别问了。” 屏风后面空间逼仄,萧豫还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符昭愿心中羞臊,急急转身就想出去,可才走了两步,就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她脚下大开大合,没留意伤处,这一下都疼得心尖发颤,脊背顿生了一层冷汗。 萧豫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没说实话,大步过去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榻上。 他命人点了灯,又吩咐帐外人都退开,不许放人进来,这才重新回到榻上。 符昭愿见萧豫将蜡烛移近了些,搁在睡榻旁的小几上,伸手就要来解她的裤子。她心中一惊,忙伸手去拦,紧张道:“你别……我、我自己会看。” 萧豫脸色微沉,坚持道:“你这个人,看了也不见得会对我说实话。昭愿,我们是夫妻,这种事本是寻常。我保证不看别的地方,就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了。” 符昭愿咬着唇,还是摇头,“你把脸转过去,我弄好了给你看。” 萧豫只好让步,他点点头,温声道:“好,那你弄好了喊我。”他说着,果真侧过身,背对着符昭愿。 符昭愿觑了他一眼,这才伸手过去解开裤子的系带。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萧豫看不见,脑海里却映出符昭愿脱衣服时候旖旎画面。他还是秦无双的时候,虽然不曾伺候过符昭愿宽衣解带,但是符昭愿沐浴之后的风情,他也是见过的。那时候符昭愿头发湿漉漉的,原本雪白的肌肤在沐浴之后带着淡淡的粉嫩,那画面简直是香艳至极。 以前在秦无双身体里,他到不觉得有怎么难以忍耐。 如今心底那一层层绮思涌上来,于他来说简直是这世间最销魂的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与秋的营养液和地雷,感谢朝夕始华和可米的营养液!么么哒 今晚应该还有一更,奋起!不过应该会在凌晨12点。 好像要先回复评论,啊,好多评论要回复啊。 第56章 符昭愿将外裤褪到小腿处,当着萧豫的面倒也不好将亵裤一并脱了,只是沿着裤腿往上小心卷起。 她已经尽量小心,却还是碰到了伤处,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萧豫本就等得心焦,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听见符昭愿的抽气声登时心中一紧,哪还忍得住,迅速转过身去查看。 “昭愿,你很疼吗?”他朝符昭愿脸上看去,只见她一脸痛楚之色。萧豫心中愈发焦灼,他顺着符昭愿的视线往下看,便瞧见两条雪白细腻的大腿袒露在他面前。 萧豫没经历过情事,哪里见过如此勾人的画面,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喜欢的女子。他喉头一紧,耳根也是一阵阵地发烫,眼睛却怎么也挪不开半分。 符昭愿还捏着那截裤管,见萧豫耳稍发红,可他目光却还毫不避讳的盯着自己的腿看。她心中羞臊,忙去扯一旁的薄被。 萧豫见她如此,倒是瞬间清醒了不少,暗骂自己不该。他制住了符昭愿的动作,清了清嗓子同她说:“你毛手毛脚的,还是我来罢。” 不等符昭愿回答,他已经伸手过去捏住了符昭愿亵裤的裤脚。 符昭愿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 萧豫却抬头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别动。”他此刻神色严肃端然,似是刚才那般失态的人根本不是他。 萧豫这个人一旦严肃起来,还是很可怕的。符昭愿一时间居然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乖乖坐着任他处置。 萧豫小心将符昭愿的裤管卷至腿根处,就着烛火查看她腿根的伤处。 只见两侧腿根处都已经磨破了皮,好在并不严重,血也没见多少。 不过她这一身的细皮嫩肉,萧豫是绝不会同意她明天再骑马了。 “还好,只是破了皮,一会清洗一下,我让人拿伤药过来。”萧豫像是松了口气,脸色这才好看些。 符昭愿点点头。她原本以为萧豫多少会说她几句,要不是她自己逞强,也不会这样。她还同他为了这个事吵架。 只是萧豫却什么都没说,反倒给她盖上了被子,亲自去取了热水和药膏进来。 符昭愿见他绞了帕子过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真让他伺候自己,伸过手去道:“我自己来罢。” 萧豫却不管她,径自撩开了被子,将符昭愿的伤处小心擦洗了一遍,又从给她抹了药膏。 这药膏看上去黑漆漆的,但是抹上去倒是有丝丝凉意沁入肌肤,连疼痛都不那么明显了。 符昭愿忽然想起来,那次自己被王绍掌掴的之后,还是秦无双的萧豫逼她涂药膏的场景。她忍不住扑哧一笑,总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萧豫淡淡看她一眼,语气有些不悦,“不疼了?这也能笑得出来?” 符昭愿看萧豫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只好抿了抿唇道:“那你还要我哭吗?” 萧豫被她一句话给堵住了,半晌之后,他才无奈地笑了一下,“牙尖嘴利。”虽然这么说,他还是让符昭愿将外裤脱了,给她盖好了被子,嘱咐她,“明天你还是别骑马了,你跟着运送辎重的车队,让他们载你。” 符昭愿点点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不是个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阿豫,对不起。” 萧豫鲜少见她这般服软的时候,这一声“阿豫”他自然也受用。他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对符昭愿笑了一声,道:“说什么傻话。”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个男声从帐外响起,原来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询问萧豫要不要送进来。 萧豫收起了脸上的笑,起身走了出去,没一会他就自己端了一个案几进来,搁在了床榻上。 一共四样菜,腌肉炒木耳、冬瓜汤、笋干焖肉、清蒸鲤鱼。虽比不得宫里,但行军在外,这样的菜色已经难得。 前面几道菜都是出行易带的食材,只是符昭愿不知道这鲤鱼是哪里来的。 萧豫就和她解释:“安营扎寨最好在有水源的地方,旁边就有个湖泽,是士兵们抓的。” 两个人用完晚膳,萧豫让人重新准备了热水过来,他亲自给符昭愿擦洗了手脸,又给她泡了脚,将她在床榻上安置好,自己这才简单洗漱了一遍。 帐内就这一张床,并不算大,勉强能躺两个人,其实本来就是给萧豫一个人睡的。 而符昭愿本该分配到一个草席,一床被褥,不过萧豫早就让人给撤了。 这事萧豫自然是不能和符昭愿说的,他脱了衣服,从善如流地上了床,探身过去吹灭了小几上的蜡烛,这才在符昭愿身边躺好。 其实就算萧豫不说,符昭愿也能猜得到,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常侍,怎么可能和皇帝同吃同宿。可她要是说了,萧豫不会让她睡地上,她也不可能让萧豫去打地铺,略一思忖,索性也懒得提这事了。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罢了。 床榻睡了两个人,显得有些狭小,两人的手臂挨着,隔着薄薄的亵衣,符昭愿能感受到萧豫身上传来的温度。 她其实身体疲乏至极,可闭上眼睛过了许久,却如何都睡不着。 以前她并不是没和萧豫一起睡过,可是那时候他还是秦无双。而如今躺在她身边的却是真真切切成年男人的身体,鼻尖还能闻到萧豫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她总觉得无所适从。 床榻狭小,符昭愿根本不敢动。她只要一动,萧豫便能感知。一时间,她也只能闭着眼睛装作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萧豫的呼吸变得边长而平稳,符昭愿这才试着动了动挨着他的手。 只是她还没把手抬起来,萧豫的手就探了过来,按住了她道:“昭愿,你要做什么?” 声音听上去十分清醒,哪有半分睡意。 他分明一直没有睡着。 萧豫的手就这么横亘在自己胸前,他刚刚探过来的时候又快又急,甚至擦过了那两处尖蕊。符昭愿脸色涨得通红,面颊火辣辣的,她甚至有些庆幸没有点灯,才好借着黑暗遮掩。 “你先放开我,我只是不舒服,想翻个身。”她小声说。 萧豫闻言,这才抽回了手,温声道:“那你要是有事,记得喊我。” 符昭愿“嗯”了身,翻身背对着他。 帐外还燃着篝火,不过帐内视野昏暗罢了。萧豫侧头看着旁边触手可及的人,眼前突然浮现之前看到的那一双雪白如玉的大腿,指尖仿佛还能感觉到那细腻的触感。他喉头滚动几下,身下某处渐渐有些胀痛。 萧豫心中一惊,忙收敛住心神不敢再想。他将视线收回来,心底无限怅然。 哪怕是让他抱一抱也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力了……剩下的明天写吧。 卷铺盖睡觉,狗皇帝睡不着我可困得要死。 感谢可米送我的地雷,么么哒,评论明天回复啦 第57章 大军一路北上,在三月二十五日抵达云中郡。 宇文岚早已闻讯,命大将军索木尔、枢密使拓跋宏率大军在大定府抵御。索木尔查看地势,依辽水围堑二十余里,修筑高垒,想借此来阻挡当初让北狄大败而归的霹雳弹。 萧豫并不急着强攻,下令扎下营寨,遍列旌旗,掩映山川,更令左前锋张胜领五千精锐轻骑在辽水河前叫阵。 索木尔倒也忍得住,任由张胜将他祖上都问候了一遍,都没有出城应战。 待到了晚间,萧豫又命人设下篝火,敲响战鼓,声势震天。 索木尔听着这一声声气势如虹的战鼓声,只觉心绪难平。他同拓跋宏计议道:“大睿皇帝御驾亲征,阵势果真不小。我们避而不战,也不是长久之计。” 拓跋宏却道:“有萧豫坐镇,如今他们士气正盛,故而才使出这些伎俩来,想要激我们与之一战。不过我们借辽水为防,又筑起围堑,他想要攻下大定府也不是易事。我们且忍他些时日,待得他们兵疲粮尽,再打他个措手不及。我先修书一封给大王,让他再想办法增派五万援军过来,援军一到,我们定要挫挫大睿皇帝的锐气。” 索木尔一听顿时眼中精光大盛,拊掌笑道:“还是枢密使想的周到,好,我们就同他耗。” 他们这边计定,却不知道萧豫并不想与他们久耗,之前所做的不过是声东击西罢了。当日深夜,他令骠骑大将军袁培领军二十万经雁门,隐蔽度过辽水,往北狄王廷而去。 北狄如今大军在此严阵以待,倾巢而出,北狄王廷必定疏于防守。等到大睿军队逼近乌兰巴托,北狄两面受敌,索木尔再派兵折回北狄王廷营救宇文岚只怕为时已晚。 而大定府那时早已军心不稳,索木尔两边不可兼顾,必定急于求战,想要借此缓解北狄王廷之困。 萧豫手仍旧握着十万守军和霹雳弹,不说要破城,他只需要托住索木尔,等着袁培踏平北狄王廷,在挥师南下,与他两面夹击大定府。 那时候索木尔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符昭愿原本还以为萧豫想要强攻,没想到他却来了这么虚晃一招。萧豫之前说要踏平北狄王廷的事,他能想出这一招,也必定对宇文岚早就记恨于心。 萧豫这个人有时候还真的睚眦必报。宇文岚惹谁不好,如今也只能自认倒霉。 符昭愿躺在床上悠悠的想着,这时萧豫却已经撩开帘帐走了进来。 他送走袁培,又同留下的几个将领议过事才回来,见着符昭愿还没睡,不禁拧了拧眉头。 符昭愿披衣而起,拿着剪子挑了挑灯芯,火光猛地蹿高了一些,这才拧了帕子递给萧豫。 萧豫擦了擦手脸,将巾帕丢回道面盆里,沉着脸说:“不是说让你先睡吗?” 符昭愿道:“我要是睡着了,你这一回来有把我吵醒了,我更难受。” 萧豫刚才进来刻意放轻了手脚,她要是睡着了,哪还会吵醒她。不过他也懒得辩驳,符昭愿这样等着他,也挺好的。 他将外衣脱了搁在屏风上,抬脚往床榻走去。 符昭愿却比他更快一步,冲到床榻边,将上面的剪子、针线等物尽数都收拾起来。 萧豫眼尖,早就瞧见了她缝了一半的发带,在符昭愿要将它一并收拾到盒子里去的时候,他伸手将那根发带取了过来。 “萧豫。”符昭愿叫了一声,有些羞恼地转头,伸手就要来抢,“你把东西还给我。” 萧豫身材颀长,符昭愿的身量才到他肩头,哪能抢得到。 他含笑看着她,明知故问:“给谁绣的?” 符昭愿涨红了脸,并不回他的话,只是瞪着眼睛道:“你给我。” 萧豫看着她这副气鼓鼓的模样,心底一片柔软。他忍不住道:“昭愿,你对我真好。”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符昭愿看他一脸傻笑的模样,倒不知道该怎么发作了,只得转开眼道:“你还给我,你就自己绣罢。我只是闲着无聊,才借着打发时间。” 萧豫嘴里应是,将手里的东西递还给了她。 符昭愿将东西都收拾好,两个人这才上了床榻睡下。 …… 之后三日,萧豫照旧让张胜如法炮制,日日在辽水河边叫阵。 第四日一早,许是索木尔终于接到了北狄王廷被袭的消息,以为萧豫疏于防备,领军突袭。 结果派出的前锋军队还未渡过辽水,就被霹雳弹炸的死伤大半,他又不得不下令退回围堑。 这还是萧豫第一次见到这个武器的威力,他之前都只是耳闻,如今一见也是十分震惊,难怪北狄人会对它闻风丧胆。 经过这次小小的摩擦,索木尔也不敢莽撞了,继续闭城不出。 萧豫倒也不急着破城,他就想看看这索木尔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后方被袭,粮草补给不上,索木尔也撑不了多久。 不过事情发展的远比萧豫预料的要快许多,第五日傍晚,他居然在围堑上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绑着的王秀,当然她身边还站宇文岚。 宇文岚脸色有些苍白,看样子更像是连夜奔逃至此,他弃城不顾,逃出北狄王廷,没想到还能带着王秀。 索木尔将手里的大刀横亘在王秀的脖子上,隔着辽水大声对萧豫道:“大睿皇帝,你要是不退兵,你这丈母娘可就要成我刀下的亡魂了。” “那你大可试试。”萧豫笑了一下道:“她若是死了,朕求之不得。她对皇后做的那些事,朕还没同她算算呢。” 索木尔没想到他根本就不在乎,忍不住道:“她好歹也是你们大睿皇后的生母,你当真不管?” 说罢,他将刀子递进了一分。 萧豫神色不便,反倒是一副看他动手的模样。 索木尔这一刀终究是没砍下去。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宇文岚这时候倒是开口了,“当初是我不逊冒犯大睿皇后,如今大睿铁骑踏平我北狄王廷,陛下这口气也算是出了。我愿奉上降书,对大睿俯首称臣,望陛下大人大量,就此放过。至于这个女人,我也愿意拱手送还。” 萧豫淡淡一笑,“让朕放过倒也可以,不过朕还有个条件,不知道北狄皇帝答不答应。” 宇文岚点点头道:“请说。” “你派来大睿对皇后动手的人,朕要你当着两军将士的面,将他们杀了。” 宇文岚没想到萧豫会提这个条件,让他当众斩杀对他忠心耿耿的臣子,这与他来说,不仅仅是羞辱,更是让自己的臣子寒心。 只是他若不做,如何能取信萧豫? 宇文岚心有犹豫,没想到图安这时候却站了出来,道:“大王,为了国家而死,臣死不足惜。” 他说着,居然不等宇文岚发话,举刀自刎于宇文岚身前。 热血溅出,有几滴落在了宇文岚面庞上。 他怔怔的看着图安缓缓倒在自己身前,双拳紧握,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索木尔却已经大叫一声,满眼热泪。 萧豫倒是没他们这般激动,这仿佛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图安就这样死了,还便宜他了,他可没忘记那日一箭之仇,还有粉身碎骨之痛。 宇文岚深吸了口气,强自压下心中的愤然,对萧豫道:“陛下也看到了,人已经死了。降书,我立刻会让人准备,不知陛下可否让人退兵?” 萧豫却笑了一下,“等你准备好再说。” 就算萧豫这么说,宇文岚依旧没得选,他略一颔首,这才带人下了围堑。 索木尔跟在他后面道:“大王,我看萧豫那厮故意戏耍你我,他届时出尔反尔,我们递上降书,不仅要背负亡国之名,还要被后世耻笑。” 宇文岚驻足,回首看向被押着过来的王秀,冷冷道:“这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如今就算是真的拼个你死我活,我也要拉上萧豫给朕点背。” 他一抹脸上黏腻的血水,朝王秀走了几步,露出一个笑来道:“你这只耳朵就是萧豫送给他皇后的,你回去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倒不如帮我个忙,如何?” …… 北狄的降书很快就被送到了萧豫面前。 萧豫大致看了眼,问送来降书的拓跋宏,“那你们北狄皇帝打算什么时候放人啊?” 拓跋宏回道:“人我已经带过来了。”他扬高了声音,对外面的人道:“带上来。” 王秀被五花大绑着,押了上来。 刚才符昭愿并没有随萧豫出去,如今王秀见到随侍在萧豫身旁的符昭愿,忍不住叫了一声,“原来你也来了!”她想起来宇文岚和她说过的话,看来半点也不假。 她自己的女儿对她动了杀心,甚至由着萧豫将她的耳朵当做信物,只为了图一时之快。 符昭愿看见王秀脸上倒是波澜不兴,甚至还朝她淡淡一笑,道:“梵静师太,好久不见啊。” 王秀被她这一笑弄得心底发毛。 萧豫看了张胜一眼,朝王秀打了个手势。 张胜会意,去给王秀松绑。 拓跋宏看着王秀身上的束缚被解下,他朝萧豫抬手一礼,询问道:“陛下想要的东西,我们都给您办好了,不知陛下何时打算退兵?” 帐内众人都被他的话吸引过去,没注意到王秀暗暗抬起的左手。她原是将手对着萧豫,但迟疑了片刻,还是转向符昭愿。 萧豫正打算说话,眼角余光却看见了王秀的动作。他心中一惊,想要去拉符昭愿,却已经晚了,只听“笃笃笃”三声,三支袖箭朝符昭愿急射而去。 若是王秀的目标是他,萧豫绝对有胜算避过,可符昭愿根本就不会武功,根本避无可避。 萧豫根本没有时间来思考,他只能凭着本能出手,将符昭愿护在身后。 不过王秀到底是个新手,准心不稳,三支箭羽都没射中,只是有一支险险擦过萧豫的肩膀,擦破了一些皮肉。 张胜见王秀出手,也是大惊,迅速带人将她同拓跋宏制住。 萧豫根本没时间去管他们,转身看向符昭愿,温声道:“昭愿,你没事罢?有没有吓到?” 符昭愿怎么会没吓到?她看到萧豫关切的眉眼,摇了摇头。 萧豫心中这才稍安,他吩咐张胜将拓跋宏拉出去斩了,悬于城门示众,王秀暂时收押。 拓跋宏此番前来,早已做了必死的打算,听萧豫这般处置他,却只是哈哈一笑。他看着萧豫肩头那处伤口,凛然道:“我不怕死,有大睿皇帝给我垫背,此生无憾。” 符昭愿听他这么说,顺着他的目光去看萧豫肩头上的伤口,那一处沁出来的血水并非红色,而是暗紫色。 为了一招必杀,他们在袖箭上涂了毒,而且必定是剧毒。 符昭愿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她抓着萧豫的那只手,站起身急急喊道:“快,传军医!传军医!”她一脸惶然,声音都在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够长啦,为了不再只有2000字。我忍着半天没玩游戏,哈哈哈哈。 评论有空再回复啦,感谢斩天行和旧城旧梦旧情人的营养液! 想必大家也能感觉到了,这个文……离完结不远啦。加油,努力完结中…… 第58章 张胜不敢迟疑,立刻飞奔出去传军医过来。 符昭愿几乎都站不住,只能咬着牙竭力镇定。她一面去查看萧豫的伤口,一面道:“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也不知是安慰萧豫还是安慰她自己。 萧豫封了肩上两处大穴,让人先将王秀和拓跋宏带下去,这才握住符昭愿的手,宽慰道:“昭愿,别怕,我没事。” 符昭愿见他唇色泛白,额上细汗密布,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她强忍下泪意,朝萧豫勉强露出一个笑来,“恩,我知道,我不怕。” 军医很快就被张胜请了过来,他上前给萧豫检查伤势,又拿起箭矢在鼻尖闻了闻,脸色顷刻就变了,颤声道:“这……这是涂了毒箭木的汁水。” 符昭愿从没听说过“毒箭木”这种东西,但是看军医一脸惊惶,就知道应该是十分棘手的毒物。她立刻追问道:“那可有医治之法?” “毒箭木又叫见血封喉,眼下在军中哪得解药。若非皇上封住肩上两处穴道……此刻只怕……”军医不敢再说下去,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颤抖着将药箱里的匕首取出,对萧豫道:“皇上,如今只有放血暂缓病症。” 符昭愿似被“见血封喉”这四个字给刺激到了,她一双手紧紧抓着萧豫的衣袖,整个身子都不住发抖,眼前昏黑一片,一阵阵的天旋地转。 萧豫朝军医略略颔首,示意他动手,转头却对符昭愿道:“昭愿,你先出去。” 符昭愿迎上他的目光,萧豫的眼眸深邃地望不见底,神色一如往常一样温柔。她咬着唇摇了摇头。 她已经失去了秦无双,不能再失去萧豫。她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就要从此失去。 萧豫让她出去不过是怕她吓到,但见劝不动,也只得作罢。 如今他肩上的伤口周围皮肉已经呈现红黑色,军医先用酒精给伤口清洗了一番,将匕首在火上烤过,这才沿着伤口划出几个十字的刀口。 刀口深可见骨,萧豫此前并没有拂过麻沸散,这一番动作下来,他的脸色愈发惨白,呼吸不稳,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呻吟一声。 符昭愿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却不敢去打扰军医医治,只是用袖子给萧豫擦去额上的汗水。 暗红色的血水一股股的流出,军医一面用布巾擦了一面又用手去在伤口周围挤压。也不知反复了多少次,直到伤口流出的鲜血变成了正常的红色,他这才好似松了口气,在药箱里翻出伤药和纱布将伤口裹上。 符昭愿待他忙完这一切,这才开口道:“你刚才说,军中哪得解药,也就是说有解药了?我问你,这解药在哪里?” 军医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提了一句,她居然记着,楞了一下,这才道:“有一种叫红背竹竿草的植物,可解毒箭木的毒性,也只得这一味药可解。可红背竹竿草生于滇国密林中,极难寻到,当年滇国进宫给我朝的贡品中倒有一株。可如今云中与洛阳少说也需要五六日行程,皇上的伤势只怕拖不得这般久。” “既然宫里有解药,拖不得也得拖。”符昭愿吩咐左右侍卫道:“快去备车和干粮,即刻送皇上回宫。” 两个侍卫领命,立刻退了下去。 符昭愿又伏案迅速写了封加急信,让张胜安排人八百里加急送往洛阳,令明月玄带上红背竹竿草北上与她们汇合。 这样一来多少也能争取一些时间。 张胜常在军中,就算没见过皇后,可当今皇后姓甚名谁还是知道的,刚才皇上开口喊小穗子叫“昭愿”,他就算是再傻也知道面前这位八成就是皇后娘娘了。 这般容色,莫怪他之前就觉得这个常侍长得太过细皮嫩肉了些。 张胜接过信,又想皇上回京,皇后娘娘必定要一同回去的。他不由道:“那这大定府是打还是不打?” 符昭愿微微眯起眼,思忖片刻,缓缓道:“宇文岚不是想要拼个你死我活吗?我偏就不和他拼了,你和袁将军就在这守着,把大定府死死围住。他若带人突围就用霹雳弹将他堵回去,就同他耗着。他们北狄人不是常把汉人称作两脚羊?待城中粮草吃尽,我要让宇文岚看着自己子民人吃人的情形,尝一尝人间炼狱的滋味。待到那时,破城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也不损我大睿一兵一卒。之后你再将宇文岚等人的尸首在此处筑成京观,以张武功于万世,” 这未免也太过残忍。 张胜听着都觉毛骨悚然,他下意识去看萧豫。 皇帝并没有反驳,反倒是朝他微微颔首,允了。 张胜只得领命,退下去传人送信。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张胜还派了两队护卫随行。 符昭愿让人帮忙扶着萧豫上了马车,萧豫很虚弱,几乎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符昭愿给他盖上薄毯,马车开始前行。 军医她自然也带着,在另一辆马车上。 符昭愿见萧豫唇色干涸惨白,倒了些水在杯子里,喂给他。 萧豫心跳不稳,心脏就在胸腔里鼓噪,呼吸也异常困难,头晕目眩,十分难受。这是中毒的症状,他是知道的,只是不能和符昭愿言明,怕她愈发担心。 他勉强喝了些润了润口,便不再用了。 符昭愿将茶盏放好,转头却见萧豫已经疲倦的合上眼睛,她心中一惊,想要喊醒他,陪她说说话,她生怕他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 可她并没有这么做,萧豫十分虚弱,符昭愿只能伸手去握住他的手腕,细细感受那肌肤下跃动的脉搏。 他的脉搏很紊乱,一时间如雨点般急切,一时又几不可查。 等入了夜,符昭愿并不敢让人扎营歇息,而是采用轮班制,连夜赶路,饿了就啃干粮。 可到了半夜,原本一直昏睡的萧豫却发起高热,汗如出浆。他似乎是很痛,痛的整个人都痉挛了,牙关紧紧咬着,额上青筋暴起。 符昭愿哪见过萧豫这般模样,她吓了一跳,立刻喊了军医过来。 军医显然也是被吓到了,可也束手无策,只能让人掰开萧豫的嘴巴塞了块软布巾进去怕他伤到自己。他和符昭愿说没有解药只能忍着,再不济拿烈酒给萧豫擦身子降温。 符昭愿让人继续赶路,她留了军医在自己车内照应,两人一同忙活用酒沾湿了巾帕给萧豫擦身子。 萧豫的身子滚烫的要命,神志不清,嘴里偶尔发出几声破碎的呜咽,犹如一头濒死的野兽。 用烈酒降温的作用几乎微乎其微,符昭愿看着萧豫疼得微微蜷缩的身子,仿佛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她俯身紧紧抱着萧豫,像是要竭力抓住什么一般。 她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在萧豫耳边轻轻喊着“阿豫”,间或在他痛苦到扭曲的面颊上亲吻。 曾经谢欢问她,要是有九天神佛,她会想要自己是什么样子。她说要像隆阳一样,有个像萧豫这样的兄长,还有爱护她的先帝先后,自小在蜜罐子里长大,长大后还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如今,她什么都不想求了。 如果有九天神佛,她只希望他们能够把萧豫留给她。 符昭愿泪如雨下,无尽的绝望将她笼罩,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当初惧怕自己的病,觉得生死也变得不再可怕。 可这一刻,她怕了,生命是如此脆弱不堪。她抱着萧豫,时间成了最漫长的煎熬,只能盼着马车跑的快一些,再快一些。 就在符昭愿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怀里的萧豫却倏地睁开了眼。 符昭愿一惊,随之狂喜不已。 “阿豫。”她才一开口,泪水却流的更凶了。 可萧豫却不由分说伸手狠狠抓住了符昭愿的手腕。他眼眸猩红一片,胸口起伏喘着粗气,目光却死死逼视着符昭愿,一瞬不瞬。 “你要去哪?符昭愿,你还想跑?”他脸色阴沉,表情十分骇人。 符昭愿都不知道他如此虚弱哪里来这么大力气,她根本挣不开手。更何况萧豫捏着她的,正是他受伤的右手。 符昭愿怕他太过用力而让伤口崩开,只能顺着他的话说:“我哪都不走,我就在这陪着你。你先放手,你还受着伤。” “别以为我会信你。”萧豫冷冷笑了一声,不过他很快注意到符昭愿后面半句话。他顺着符昭愿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自己肩头绑着纱布,确实很痛。 他微微一愣,似乎是分不清面前的状况。他刚才在浑浑噩噩中听见了车轱辘的声音,还有符昭愿的声音,他潜意识里总害怕符昭愿逃跑。 只要一想到这个,萧豫根本就是怒不可遏,强大的意志力迫使他清醒过来。 不过现在符昭愿还在他身边,满目关切,萧豫脑子里一片纷乱,过往的记忆回笼,他记起来自己是怎么受伤的了,又怎么会在马车上。 他似乎是松了口气,刚才狂怒之下忽略了疼痛,这一刻却尽数涌上来,头痛欲裂。 符昭愿见萧豫露出痛苦之色,心疼的无以复加,她俯身亲亲他汗湿的面颊,哄着他说:“我不会走,你要赶我走,我都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 萧豫呻吟了一声,算是作答,他再次倒了下去,意识陷入了黑暗中。 符昭愿看着再次昏倒的萧豫,他的手还牢牢抓着她。不过她倒没有挣脱,任由萧豫这么握着。 “他这是怎么了?”符昭愿问一旁面色尴尬的军医。 这军医虽说快要半百的岁数,可适才那种场面他在场还是有些尴尬。直到符昭愿问他,他才干咳了一声,转回视线道:“中毒之后会产生癔症,皇上恐怕是被梦魇着了。” 符昭愿这才放心了些。 老军医看了眼皇帝抓着皇后娘娘的那只手,又想起来刚才皇帝的模样,心道:到底是年轻人,底子好,这样还能生龙活虎的。看来还能再拖个几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孝孝的营养液。评论一会就回复。 我会好好努力处理王秀,让大家满意。 第59章 不过短短三日路途,符昭愿却好似历经了千山万水,半世之久。他们终于在启程后的第三日傍晚,在太原郡府衙和赶来的明月玄汇合。 同明月玄一同过来的,居然还有谢欢。 符昭愿并没有心思和他们寒暄,见面就问:“红背竹竿草带过来了吗?” 明月玄略一颔首,道:“我先去看看皇上。” 符昭愿领着两人往萧豫所在的厢房而去,一路上给两人简单说了一下萧豫的情况。 进了厢房,明月玄给萧豫探了探脉,神色凝重。 符昭愿见他如此,心中担忧更甚,忍不住问:“怎么样?很棘手吗?”她看了看床上面色惨白的萧豫,近乎于小心翼翼地说:“你们带过来的红背竹竿草应当能解毒罢?” 符昭愿对萧豫的关切根本不加以掩饰,谢欢的目光淡淡从符昭愿脸上掠过,见她此刻满心满眼的心思皆在萧豫身上。他收回目光,深沉的眸子里似是掩藏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明月玄听了符昭愿的话起身,却并不看她,板着一张脸答道:“死不了。”他吩咐太原郡郡守程唐命人去准备一个大瓮过来,盛满水,就在房中搭个灶台要给萧豫药浴。 继而又去写了两个药方,吩咐老军医去抓。 大瓮很快被抬过来,灶台用几块大石垒成,烧上火,明月玄便准备给萧豫脱衣服。他见符昭愿还毫不避讳地站在房中,不由得皱了皱眉,道:“我要为皇上宽衣,你确定要杵在这?” 符昭愿本不觉得难为情,萧豫身上除了那最为私密之处她没见过,她什么没见过。可明月玄这么一说,她也不好再站在这里看他给萧豫脱衣服,遂点点头道:“那我出去等。” 见符昭愿出去了,明月玄才同谢欢道:“你有没有觉得符昭愿很奇怪?”其实他是觉得两个人都奇怪。萧豫送人苏婉母子去了吴地,还非得为了符昭愿御驾亲征。而如今看符昭愿这副紧张的模样,看上去对萧豫也十分上心。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有这般深情厚谊了? 明月玄本以为谢欢会回应一下,没想到对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也出门去了。 “哎,别走啊,你好歹搭把手。”他看着谢欢的背影喊了一声,低头给萧豫继续脱衣服,嘴里嘀咕道:“看来奇怪的还不止一两个。” 谢欢出门,符昭愿果真就站在门外。 她这几日都没怎么合眼,期间服用过长乐丹,脸色并看不出多少憔悴,只是有些倦怠。夕阳的余晖将她笼罩,晚风拂起她的鬓发和罗裙,她就一个人站在那一动不动,整个人显得无比单薄又可怜。 谢欢的目光微微一黯,似乎很多事情都超出了他一直以来的预料。他缓步过去,在符昭愿身旁站定,缓缓道:“皇上不会有事的。” 符昭愿却并没有看他,目光依旧看向萧豫所在的那间厢房,点点头道:“我知道。他不会有事,这一路他都撑过来了。” 谢欢见她眼底根本掩饰不住的心疼与希冀,苦涩蔓延上来,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与她道明自己的心意,两人就已经错过。 仿佛命运同他开了个玩笑一般,让他知晓了情爱的滋味,如今又让他明白了求不得的痛苦。 她是阿豫册封的皇后,若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他又能如何? 谢欢唇角泛出一丝苦笑,突然想起曾经自己对昏迷中的萧豫给出的承诺。只要符昭愿还是萧豫的皇后,他便不会越矩半分。可若有朝一日,符昭愿离宫,不再是皇后,他希望可以照顾她。 或许很多事冥冥中就已经注定,这一日只怕永远都不回来了。 在田庄那些过往,不过是镜花水月,他此生做过最美好的一场梦罢了。 谢欢陪着符昭愿静静地站了一会,他这才想起前线的事来,询问符昭愿萧豫为何会受伤。 符昭愿将萧豫受伤的经过说了一遍,其中自然要提起北狄诈降之事。符昭愿现在提及,仍旧是愤恨难平,眸中杀机毕现。 谢欢听她语气沉冷,恨不得将宇文岚剥皮抽筋、拆之入腹,与当初她要给秦无双报仇时的嗜血模样别无二致。他皱着皱眉,符昭愿虽说手段多得很,但是他到底没瞧见过她真的杀人,他忍不住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围城。我要他们粮草尽绝,易子而食,人吃人的戏码宇文岚应当很喜欢。”符昭愿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这件事在她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谢欢听得心惊肉跳,谁又能想到这个点子会出自一个女子的手笔。符昭愿并不是个手段残忍的人,要不然王绍岂还能活着?他也曾见过符昭愿在擒下王绍之后,在秦无双面前好似一个小孩般难过撒娇,秦无双那时候还背了她。 她一团孩子气。 符昭愿本性并非阴毒之人,要怪只能怪宇文岚,动了她十分在意的人。 谢欢沉默下来,他不能自制的想,若是当时救她的人换成自己,符昭愿是否也会如此,宁可背负骂名,屠戮万千性命,只为了给他出一口气?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明月玄终于从厢房中出来,期间那位老军医抓了药回来,一副用作药浴,另一副则放了红背竹竿草拿去厨房给萧豫煎服。 符昭愿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去,紧张道:“怎么样?他的毒解了吗?” 明月玄似乎是不满符昭愿对他医术的怀疑,臭着一张脸道:“我出手还有救不下的人?”想到出门时萧豫和他说的话,他咳了一声,别开眼道:“皇上醒了,他让你进去。” 符昭愿面露喜色,匆匆对明月玄道了声谢,就迅速跑进了厢房。 明月玄看符昭愿一阵风似的跑进门,哼了一声道:“道谢也不真诚。”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站着的谢欢,拍了拍他的肩膀,嬉皮笑脸道:“走罢,事情办好了,我们去吃饭,我饿了。他们俩估计有很多话要说,一时半刻还想不到这个茬。” 谢欢面沉如水,冷冷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能少说点话。” 明月玄脸上的笑容垮下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谢欢为什么生气,分明皇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啊。 …… 符昭愿进了厢房,里面还有药浴残留的热气,不过已经有仆从将东西陆续都搬了出去,而萧豫靠在床榻上,半阖着眼,似是正在等她。 听见响动,萧豫睁开眼,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昭愿,过来。” 符昭愿看到他这模样,心里却还有些后怕,可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欢喜,她想也不想地跑过去,一头扎进萧豫怀里,闷闷道:“萧豫,你吓到我了。” 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萧豫的身形因着她的动作微微一晃,不过很快就伸手稳稳地抱住了她,突然想起当初王绍扇了她一巴掌,她同还是秦无双的他撒娇,也是用的这种语气。 萧豫忍不住低笑,有些无奈道:“你怎么和个孩子似的?” 不过他很喜欢符昭愿主动和他亲近,将他视作能够撒娇抱怨的人。 符昭愿抬起头来看他,眼眶却红红的,“你以后不许这样了。”她顿了顿,怕自己没说清楚,又解释说:“我宁可你不要救我。我这一路都不敢睡觉。” 萧豫见她脸上果真有几分倦容,不由得抱紧了些,亲了亲她的鬓角道:“那你睡一会。” 他身上还带着药草的味道,闻上去并不好闻,符昭愿却觉得他的怀抱有种让人安心的魔力,她在萧豫怀里拱了拱,“我不要,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可话才说完,她又想到萧豫大病初愈,应该要休息一下,她眨了眨眼睛说:“不了,那还是睡一会吧,别说话了。还是你要先吃点东西?你饿吗?” 萧豫虽没怎么进食,但此刻却并不觉得饿,符昭愿这一串话反倒是逗得他弯了弯唇角。 他想将符昭愿抱起来,不过才泡过药浴,手上现在还没什么力气,试了试只得作罢。 符昭愿察觉他的动作,反倒是脱了鞋子很配合的爬上床半坐在他怀里,伸出手臂揽住萧豫的脖颈,这样他们总算能够平视对方。 萧豫目光紧紧锁着符昭愿的面庞,轻声问她,“昭愿,这次回宫,你不会再离开我了罢?”他眸中满含希冀,语声里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符昭愿这一刻只觉得鼻头一阵阵泛酸,眼前的视线渐渐迷蒙。她垂下眼睑,低低呢喃了一声,“傻瓜。” 下一瞬,她已经低下头去,轻轻吻住萧豫那苍白的唇瓣。 如她所想的一样,很凉,却无比柔软。 只有经历过,她才知道生命是何等脆弱,让她不敢再轻言生死。起码,她要极尽自己所能再陪着他长久一些。 萧豫身子微微一震,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化被动为主动,让这个吻变得更加深入一些。 两个人于情事上都是新手,只能循着本能回应着对方,只想要让彼此更贴近一些,甚至根本没有技巧可言。 直到符昭愿气喘吁吁,脑袋忍不住往后缩,萧豫这才松开她。 符昭愿此刻脸颊绯红,眼神湿漉漉的,娇娇喘息,唇边还带着津液的润泽,说不出的糜艳诱人。 萧豫喉头微微滚动了几下,身体明显起了反应。而符昭愿更是还坐在他腿上,隔着被子毫无所觉地动了动身子,他这一下差点没有舒服的哼出来。 可如今还不是时候。 萧豫不敢再诱她做更加过分的事,只得咳了一声道:“昭愿,去给我倒杯冷茶来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顾云虓扔的深水鱼雷,热泪盈眶,高兴地和基友们都炫耀了一番。也感谢旧城旧梦旧情人扔的2个地雷,哈哈哈。 皇帝:我要撒糖啦,喜糖!! 谢欢:闭嘴,拒绝投喂。 第60章 萧豫的声音并不像往日那般清朗,反倒有些低沉沙哑,带着几分慵懒的味道,符昭愿觉得他此刻连说话都无比的勾人心魂,再想到自己刚才的主动,不由得一阵羞臊,胡乱点了点头,就从萧豫身上下来,给他倒了杯凉水。 等萧豫喝罢,符昭愿又折回去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她也觉得有些口渴。 两个人又腻在一起说了会话,等到了晚些时候,符昭愿还是让人送了晚膳过来。她特意让人给萧豫熬了山药粥。 那粥熬得十分粘稠,萧豫右肩还伤着,符昭愿亲自拿了勺子一勺一勺喂他。她低头吹凉了勺子里的米粥,这才递到萧豫唇边,看他一口一口乖乖吃下。 萧豫其实本来没什么食欲,明月玄也不知道药里加了什么,他嘴巴发苦,根本不想吃东西。可当山药粥端上来,符昭愿亲自喂他,还是让他颇为享受,连那送到嘴里的粥都变得十分可口。 就如同刚才他吻着符昭愿的感觉,香甜软糯。 符昭愿见萧豫吃的这么香,都把她看的饿了,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问他:“这个粥很好吃吗?” 萧豫看她目光都盯着那勺粥上,不由得弯了弯唇角,哄着她说:“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在宫里,就算是布菜也是有专门的人拿着筷子伺候,当然昭阳宫里这些都不算规矩,只是也还没到和他人共用一双碗筷的地步。 不过连萧豫这个在这些规矩下生活惯了的皇帝都不介意,符昭愿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她当着萧豫的面,毫不客气的将那勺粥喂进了自己嘴里。 没什么味道,只是有点咸香。 符昭愿咂咂嘴,有些失望,也没见多好吃啊。 她又舀了一勺吹了吹喂到萧豫嘴边,却见他正含笑看着自己,半带揶揄地问她,“好吃吗?” 符昭愿迎上他晶亮的目光,只觉得他此刻唇角得笑无比可恶。她哼了一声,突然探首,在萧豫唇上迅速啃了一口,随后舔了一下嘴唇,也笑着说:“好吃。” 萧豫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符昭愿多半只是和他顽笑,可他心底那些压抑的躁动却不可抑制地涌上来。 她这个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想吃的是什么。 萧豫苦笑,“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再招惹我了。” …… 萧豫一行人没在太原久留,第二日一早,他们就启程赶往洛阳。 符昭愿原本还有些担心萧豫的伤势,不过他祛毒之后,精神好了许多,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肩头上的伤也不过是皮肉伤,将养些时日就好,她也就没有反对。 谢欢和明月玄在前面并辔而行,符昭愿则陪着萧豫坐在马车里。 两个人如今再无隔阂,本是时时刻刻腻在一起还嫌不够,不过符昭愿发现,萧豫好似有意在避着自己。 这一路上,他鲜少与她亲昵,反倒是一直书不离手。 符昭愿起初还闹腾,见萧豫却依旧是一副端肃模样,索性也不理他了,坐到另一边自己生闷气。 等回到皇宫,符昭愿自己回了昭阳宫,也不理萧豫,一张脸难看的要命。 萧豫吩咐皎月和宝蓝去布置晚膳,自己进了殿内去找符昭愿。 符昭愿见着他,哼了一声将脸别开,一副不想同他说话的模样。 萧豫缓步过去在符昭愿身前蹲下,伸手抓着她的手,笑问道:“怎么,这就生气啦?看看这鼻子都气歪了。” 符昭愿学着他在马车上的那套,只管不理他。 萧豫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道:“其实我并非故意不理你。昭愿,有一件事我藏在心里很久了,你要听吗?” 符昭愿听他要解释,心里虽生气,但还是不由自主竖起了耳朵。 萧豫的目光深深注视着她,继续把话说下去,“你这个人于感情上有时候迟钝的很。昭愿,你可知道,谢欢他一直喜欢你。” “啊?”符昭愿根本没想到萧豫居然会和她说这个。谢欢喜欢她?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她立即否认,“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喜欢我?” 随后,她又凝神想了想,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我和他,连朋友都称不上罢?你在和我开玩笑?” 萧豫在这一刻都有些同情起谢欢来。他见符昭愿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己,又有些哭笑不得,她还真以为自己在和她开玩笑? 他只好耐着性子和她解释,“仲言这人向来克己,你的身份是我的皇后,就算他真的喜欢你,也不会表现的太过明显。昭愿,你可还记得,在梁王府,你咬了他一口,他不仅没有怪责你,反而拉着你的手不放。这行为已算是出格,他那时是真的担心你。在田庄,你昏迷不醒,他明知道王珣派人在谢府外盯着,却还要连夜赶去看你,要不是我偷偷跟着他,怎么可能找到田庄去。昭愿,谢欢何等心思的人,要是对你不上心,根本不会做出这般不理智的决定。” 符昭愿完全傻眼了,好半晌才消化萧豫说的话。她又想起自己当初求着谢欢杀她的事,难怪他起初会那么生气,和她说话都阴阳怪气。 她一时间心慌得很,谢欢仿佛成了个极大地难题摆在她面前,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符昭愿有些求助似的看着萧豫,“我、我根本不知道他喜欢我。要是我知道,我肯定会躲得他远远地。” “恩,我知道。”萧豫柔声安抚她道:“你别怕,这件事我会解决的。这一路我不同你亲昵,也是顾着他的感受。你现在还生我气吗?” 符昭愿抿着唇摇了摇头,但心情反倒是更沉重了。她垂着眼睫,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过了好一会才说:“阿豫,我让你很为难吗?” 连她自己都觉得棘手,谢欢还是萧豫的亲信,两人关系匪浅,他出面解决必定也很为难罢。 “说什么傻话。”萧豫起身,半揽着她,叹息道:“我明知道他对你有意,可我醒来之后却从未对他言明过自己的想法,甚至连竞争的机会都没给过他……昭愿,我也有私心。” 他的下颚缓缓摩挲着符昭愿的发顶,黝黑的瞳仁带着复杂难明的幽邃,语气却十分坚毅,“当我还是秦无双的时候,就没想过把你交给别人。谁也不行。” 两人用过晚膳,萧豫自然而然要在昭阳宫留宿。 符昭愿看着宝蓝和皎月掩嘴偷笑着退了下去,心中不觉有些有些羞恼。她看着已经洗漱好大刺刺躺在自己床上的人,不由得道:“你怎么不一点都不害臊?” 萧豫含笑着看她,“她们总要习惯的。我们是夫妻,睡在一起有何不妥?” 符昭愿在他手上拧了一下,“你还说。”她红了脸,在烛火下更显得娇艳诱人。 她手上哪有几分力道,这一下更像是挠痒,萧豫的心仿佛也被挠了一下,顿时生出几分旖旎的心思来。他突然伸手抓住了符昭愿的手,轻轻地呢喃道:“昭愿。” 萧豫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却十分好听。 符昭愿根本就不可抑制地被蛊惑,脑子里混沌一片,只能任由着萧豫牵引着自己。 等到萧豫将她安放在床上,肌肤触到冰凉的玉簟,符昭愿这才一个激灵转醒过来。而萧豫此刻正用身子半压着她,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灼灼,似有火焰在其中跃动。 他的身体滚烫而坚硬。 符昭愿脸上如火烧一样,心跳如鼓,下意识推拒,声音怯怯几乎是低不可闻,“阿豫,别,你伤还没好……” 她的双手抵在萧豫的胸膛上,萧豫闻言低笑了两声,符昭愿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萧豫觉得符昭愿越是这般娇娇弱弱,自己越是是忍耐不了。他低下头去,灼热的鼻息拂过符昭愿的耳廓,惹得她一阵止不住的战栗。 “穗穗,有时候这种事不需要男子来主导。”他诱哄着她,“你亲亲我。” 符昭愿咬着唇,别开脸不开他。 萧豫却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然后居然领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下抚去。 符昭愿瞪大了眼睛,他、他、他这个人简直是不要脸。 她想挣脱,萧豫却不让,仿佛要将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付诸实践。 符昭愿呜咽了一声,只觉得这一切都乱了。 他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下流路子? 在完全迷失之前,符昭愿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不过在萧豫进来的那一刹那,符昭愿还是疼得要命,眼中的迷茫退去,居然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她从没想过,这种事会这么疼。 萧豫停了下来,他也难受的要命,可符昭愿疼得身子都微微蜷缩了,他还是不忍心再继续下去。 他低头俯身在她眉眼间不住亲吻,试图让她放松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符昭愿等这阵疼痛过去,这才注意到萧豫整个人血脉贲张到极致,五官都因这忍耐有些扭曲了,脸上尽是汗水。她微微阖眸,长睫还带着濡湿轻轻颤动。 似是做了一番思想挣扎,她的手最终缓缓攀上萧豫的肩背。 这一下,萧豫似是得到了她的应允,终于在不顾的所有,让自己陷入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和我一起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谐社会,你我共筑。 感谢顾云虓给我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还有悲桑了个桑给我砸的地雷,么么哒。 第61章 符昭愿起初还能够勉励承受,可后来萧豫这人简直是所求无度,她觉得自己的腰都要被他给弄折了,那灭顶的浪潮一阵阵将她吞没,最后她竟然十分没有志气地哭了起来,央着萧豫停下了。 她整个人都哭的一抽一抽的,连那一处也是,萧豫哪里受得住,根本没办法停下,只得抱着她轻声抚慰她,只是身下的动作却依然故我。 符昭愿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等到结束的时候,她趴在沁凉的玉簟上,连动一根手指头都困难。 萧豫从她身后缓缓拢住她,两个人如今都是一身汗湿,肌肤贴在一处,十分粘腻。萧豫此刻却觉得无比满足,从未有过的畅快愉悦。 手指缓缓抚过符昭愿玲珑起伏的身躯,他在她尤染着一层薄红的面颊亲了亲,低笑道:“昭愿,我真快活。” 符昭愿被他折腾狠了,精疲力尽,根本没办法回应他的话,只是含糊的应了一声。 等她第二天醒来,身边并没有人。萧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的,符昭愿猜想他应当是上早朝去了。殿内熏香冉冉,阳光透过窗柩,洒下一室明媚。她动了动手脚,半坐起来,还是有些酸胀无力。 她眼下已经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亵衣,身上干爽,也不知道是萧豫还是自己的两个婢子给打理的。 这样一想,符昭愿便有些窘迫,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唤人进来伺候。 她正苦恼,却听得一阵珠帘响动,抬眼看去,萧豫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他眉目含笑,神清气爽,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符昭愿和他昨晚做了最亲密的事,可此刻看见萧豫,想到的都是昨晚他如何孟浪的场景,顿时脸如火烧。那时候她混混沌沌,甚至还被他诱哄着说些不知羞的荤话来。 不等萧豫开口,她已经迅速反应过来,一掀被子重新将自己塞了进去。 他不是应该去上朝吗? 她缩在被子里,忍不住想。 萧豫过去,抓着被子扯了扯,却没有扯动——符昭愿死死地抓紧了被角。 他笑了一下,道:“起来罢,我让人准备了早膳。” 符昭愿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出,听上去闷闷的,“你先出去。” 萧豫却是不动,俯下身去隔着被子低声说:“我有什么看不得的,昨天晚上还是我亲自给你清理的,我还特意给你涂了药。小可怜儿,那一处又红又肿……” 符昭愿脑子里“轰”地一下,她将被子掀开,就去捂萧豫的嘴,“你怎么这般不正经。这些话都能说得出来!” 萧豫却趁机将她整个抱住,含笑道:“哦,现在脸皮子倒是薄了。也不知道谁昨天又是“好人”又是“卿卿”那般唤我。” “那还不是……”符昭愿说到一半不再说下去,她那时候不过是被他哄着,想他快些结束罢了。她红着脸道:“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学的。” 萧豫只要不说话,总有一种慑人的气势,矜贵端肃。 符昭愿根本想不到,他在床笫之间这般放浪形骸。 萧豫似是真要给她答疑解惑,居然从枕席下取出一本书来。 符昭愿瞄了一眼,居然是一本避火图,时下常做女子出嫁时压箱底之用。 “你、你……”符昭愿根本就没想到萧豫会看这种东西。 她脸色涨得通红,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豫却十分喜欢她这副羞赧的模样,一边翻动一般在她耳边低语,“我昨天说有时候这种事并不需要男子来主导。我们都没尝试过……” 符昭愿瞧着他手指在一页上停住,下意识去看,只见书上画着的一对男女衣裳半解,女子坐于男子身上,双颊酡红,一脸迷醉…… 很快书册上的女子在她脑海里换做自己的模样。她如何能做出这种姿态来? 符昭愿登时羞的叫了一声,将头埋在萧豫怀里,骂道:“萧豫,你要不要脸。” 萧豫胸腔震动,他低低笑了几声,将书册扔下,“这会暂且先要一下罢。我们先起来用早膳。” 符昭愿哪里肯,他又哄了一会,两人这才收拾妥当,一起用了早膳。 符昭愿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等吃饱了就不想动弹,躺在软榻上做针线活。她那条绣了一半的发带没有带回来,索性就重新裁了料子来做。 萧豫看了好一会才说:“我已经令人去将王秀押解回京,你打算如何处置?” 符昭愿停下手里的活,朝萧豫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去。 萧豫探身过去。 符昭愿轻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最后才道:“夫君,我如此行事,你可依我?” 萧豫早就被这一声“夫君”叫的通体舒泰,哪会不依她,当即就说:“为夫岂能拂了夫人的意,自当依你。” 符昭愿吃吃一笑,凝着他道:“不觉我心狠手辣?” 萧豫倒像是与有荣焉,“朕还觉得皇后之前心慈手软了些,总教人欺负了去。” …… 萧豫既然打算同谢欢讲明,当日就让安德海去请了谢欢入宫。 谢欢起初也有些惊诧,按理来说,萧豫既然称病没有上朝,应当在宫中休养。 怎么会突然传召自己入宫? 直到他一路被安德海带到上林苑,谢欢见到了一身骑装的萧豫,这才明白过来,萧豫这是要同他骑马。 萧豫身旁还站着两个宫人,各牵了一匹枣红马。 谢欢上前同萧豫行了个礼道:“皇上有伤在身,骑马恐怕不妥当。” 萧豫却并不在意,笑道:“不过是小伤,无碍的。”他将手里拿着的一根马鞭递给谢欢,“你先挑一匹试试。” 谢欢只得选了一匹,翻身上马。 萧豫则跨上另一匹马,笑道:“仲言,不如我们今日来比一比,谁能先到南山,那里栀子开的正好,届时再给皇后采些回去。” 谢欢拿捏不准萧豫的心思,不过听他提起符昭愿,眸色不禁一黯,也不知怎么,真就起了与他一较的心思。 两人同时催马并辔骑出,往南山的方向而去。 萧豫虽然有伤在身,但仿佛并不妨碍他御马,那架势也是拼尽了全力,一时间两人竟然难分高下。 烈马长鬃飞扬,四蹄攒动,时光仿佛回到年少轻狂的岁月,策马扬鞭,说不尽的风流快意。 近南山脚下,谢欢再次全力催马,一骑跃出,这才算拔得了头筹。 萧豫随后跟上,输了也并不介怀,反倒是长笑一声道:“你赢了,今日这束栀子就由着你采给昭愿罢。” 漫山的栀子,空气中尽是浓郁的花香浮动,谢欢听了萧豫的话,有些惊诧地看向他。 萧豫翻身下马,看着他道:“仲言,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讨她欢心。” 谢欢听萧豫这么说,便知道他已经明了自己对符昭愿的心思。他闭了闭眸。随后苦笑了一声道:“你如何得知?” 萧豫却并不答,只是说:“这已经不重要了。仲言,当初回宫之时,我就骗了你,抱歉。其实那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你对她的心思,可我从未想过要再放她出宫。” “所以,你御驾亲征,你受伤,都是为了让她喜欢上你?那天在宣室殿,躲在屏风后面的人是符昭愿?”谢欢握紧了马缰,只觉得自己好好珍藏的东西,就这般轻易被人窃走了。他冷笑一声,“你现在做的,是在向我道歉么?” 萧豫抿唇,好半晌才道:“是。不过受伤,并非我意料之中的事。” 他们俩一开始的竞争就没公平可言。符昭愿是他的皇后,是他的妻子,这是既定的事实。不过他不该利用谢欢对他的信任,当初让他以为自己会放符昭愿出宫,所以他现在同谢欢道歉。 “卑鄙。”谢欢缓缓吐出两个字来,他翻身下马,很快一拳就往萧豫脸上挥了过去。 萧豫也不躲避,生生挨了他这一拳。 谢欢力道之大,让他整个人都往后跌去,嘴角很快流出了鲜血。 谢欢看着挣扎爬起来的萧豫,双拳紧握在身侧,却并不觉得解气。不过,他并没有再动手。 “她现在那般喜欢你,若是知道是我打得你,想必还会怨我罢?”几息之后,谢欢突然开口,他尝试着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原来真的难过的时候,连虚伪自嘲的笑容都露不出来的。 萧豫揩去嘴角的血,只是说:“我不会同她说的,你尽可以打。” 谢欢反倒是被他这一句给逗笑了,他看着萧豫问:“那你怎么解释?摔了一跤,摔到了脸?” 萧豫顿时被他问住了,也觉得这个问题十分棘手。他梗着脖子道:“反正你打就是了,我不会说。” “算了。”谢欢长长叹了口气,有些释然,又有些惋惜道:“谁叫她喜欢你呢。我就放过你吧。” 他转身看向那繁盛的栀子花,半晌之后,才忽然道:“你说的话,不会再食言罢。” 萧豫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楞了一下。 谢欢略挑起眉峰,看向他,继而笑道:“今日就由我给她采一束栀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张真的好难啊,所以更新晚啦,我都不知道老谢要不要多打狗皇帝几下。 所以老谢才很惋惜吧,哈哈哈谁叫符昭愿喜欢萧豫呢。 另外谢谢与秋的地雷,么么哒。评论回家再回复啦,现在回家 第62章 符昭愿没想到萧豫出去一趟,居然是受了伤回来。 她瞧着萧豫红肿的嘴角,那一处都破了皮,模样很是狼狈,忍不住道:“你这是被人打了?” 萧豫对她咧嘴一笑,却不小心扯到了唇角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才道:“没,我这是不小心磕的。” 符昭愿一听就知道他没说真话,打他的人是谁,只要琢磨一下也不难猜出。她眉头紧蹙,吩咐皎月去拿伤药,这才领着萧豫入了内殿,两人在软榻上坐下。 安德海则自己轻手轻脚将那束栀子找了个花瓶插了,搁在多宝阁上。 萧豫同符昭愿献宝似地说:“南山栀子开得正好,你且闻闻,喜不喜欢?” 符昭愿没想到他居然还跑去了上林苑,哪还有心思管那束栀子,忍不住道:“你去上林苑做什么?” 萧豫含含糊糊道:“我就去走走。” 符昭愿笑,“去走走,那你走的可真快,都去了南山?” 萧豫被她的笑弄得一阵心惊肉跳,只好老实交代说:“我去骑马去的。” “你简直是胡闹。”符昭愿神色一冷,伸手去解萧豫的衣袍,查看他肩上的伤处。果见伤处的绷带渗出点点血色。 符昭愿咬着牙关,气的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萧豫伸手揽过符昭愿,让她半坐在自己腿上,低声哄慰道:“别生气了,都是小伤。我年少时在军营历练,那时候气盛,什么都敢闯,受伤都是常事,哪有这般金贵。现在还不是好好地,身强体健。” 他陪着笑,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暧昧,“你要是不信,今晚我们还能再试试?” 符昭愿哭笑不得,“有你这般安慰人的嘛?”她看着他,极为严肃道:“萧豫,我和你说,你伤没好之前,我都不许你乱来了。听懂了吗?” 萧豫点点头,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眉目清朗,“我听你的。” 两个人说着话,皎月已经奉了伤药过来,隔着珠帘在外面咳了一声,才道:“娘娘,东西拿来了。” 符昭愿迅速从萧豫身上下来,从皎月手里取了伤药。见皎月半垂着头,耳根泛红,根本不敢看她。符昭愿自己倒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吩咐皎月退下,这才折回到萧豫身边。 她一面给他处理伤口一面嗔怪道:“你也该注意些,青天白日这般像什么样。” 萧豫倒是十分惬意享受,靠在迎枕上让符昭愿伺候,半开玩笑道:“多来几次,他们也就习惯了。” 符昭愿瞪他一眼,“你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去鸿宁殿睡。” 萧豫这一下终于彻底闭嘴了。 …… 等到四月旬的时候,王秀被押解回了洛阳。 萧豫按照符昭愿事先和他说的安排妥当,才带着她去了南府军校场。 南府军由卫尉执掌,所以随行的自然少不了新任卫尉韩林。 符昭愿和萧豫在高台上坐下,王秀就被人带上来,身上还戴着枷锁和镣铐。 符昭愿让人给王秀解了身上的束缚,这才同她打招呼道:“梵静师太,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王秀只看了她一眼,便闭目不语,一副听凭处置的模样。 符昭愿笑了一下,倒也不生气,她缓缓说:“梵静师太,你大可不必做出这般清高的模样来,扪心自问,你对本宫做下的事,桩桩件件,皆是你对不住我,我自问没有半分亏欠你的。” 王秀闻言这才复又睁开眼,凛然道:“要杀便杀,你何必在这里数落我?” “想死么?”符昭愿笑睨着她,“本宫偏偏就不如你的意。”她转头看向韩林,吩咐道 :“把人抬上来。” 韩林颔首,对着远处的战台比了个手势。 远远地,只见站台上竖起两根木柱,上面各缚了一人。 符昭愿对王秀道:“听闻出家人不杀生,梵静师太却屡次想置本宫于死地。本宫倒要看看,是不是你对任何人都能下的了手。你也看见了,王绍就在那绑着,他旁边绑着的是个死刑犯,你若能亲自动手杀了那个犯人,我就放了王绍,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王秀没想到符昭愿居然能想出这个办法来折辱她。她心中怒极,看向符昭愿的目光似是淬了毒一般,“你简直是心如蛇蝎。” “心如蛇蝎?”符昭愿点点头,笑了笑道:“梵静师太倒是有一颗仁慈之心,你也可以不动手。你不动手,那王绍就由着皇上来论处罢。只不过王绍犯得是谋逆之罪,梵静师太,这救与不救,你可要想清楚。” 王秀脸色惨白如纸,她听着符昭愿与她说的字字句句,只觉得遍体生寒。 符昭愿分明就没准备给她退路。 死刑犯……必定也是犯了伤天害理之事,左右都该死。 她若杀了他,也是他命该如此。 这怨不得她。 王秀心中有了抉择,可终究难以将自己的决定说出来。 符昭愿让人抬了弩车上来,极有耐性地同王秀道:“梵静师太,你是选择佛祖还是选择王绍,皆在你一念之间。” 弩车上已经上好了箭羽,只等有人按下机括。 王秀远远望着战台上绑缚着的两个人,迟疑片刻,终究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按下了机括。 “嗖”地一声,箭羽射出,却并未射中,只是在那套着头套的死刑犯身侧划过。 王秀却已经吓得手脚绵软,整个人汗水涔涔而下,仿佛刚才那一箭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和意志, 符昭愿却笑吟吟道:“哎呀,居然射空了。”她说的好似玩笑一般,似是根本就不在意这是一条性命。 很快,符昭愿便收敛了笑容,吩咐韩林上连弩。 王秀从未想过,符昭愿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只有一个念头,符昭愿疯了,她就是一个疯子。 刚才那一箭分明就是符昭愿让人故意如此,只是为了自己再受一次煎熬。 见王秀站着不动,符昭愿唇角噙着一抹冷笑,不疾不徐道:“梵静师太,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连射十发,这次必定能中。” 王秀浑身冰冷,符昭愿的话犹如蛇信在身上舔过。她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朝机括再次伸出手去。 箭矢一支连着一支射出,这次却每支箭羽都中了,十支箭插入那个死刑犯胸膛,有的力道之大,甚至贯穿了他的身体。 血水瞬间染红了那件白色的囚衣。 王秀只看了一眼,便手脚瘫软在了地上。 她身后的高台上,符昭愿却抚掌大笑,直道:“好,梵静师太果真是慈悲心肠。也算是为这世间除一大患,来人,去将那人拖过来,让梵静师太亲自验验,看看是不是真的死了。” 左右两个侍卫颔首,很快领命去办。 王秀看着符昭愿脸上盛极的笑靥,只觉得四肢冰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头萌生。 那个死囚犯的尸首很快被托了过来,血水顺着拖行的痕迹流了一地。 他胸膛上密密的箭羽被拔出,血水还不断涌出。 王秀起初还不敢看,可那具尸首就这么被侍卫扔到了她的面前,那死刑犯的一只手垂落下来,就搭在她的脚上。 她惊叫起来,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将那手踢开。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搭在自己脚上的那只手居然少了一个小指。 一时间,王秀心神俱散,眼前一阵阵眩晕。她用手掩着唇,已经难以抑制地哭出声来。 是啊,符昭愿恨极了她,怎么会如此轻易放过她? 符昭愿见王秀如此却没有半分同情,只觉得无比的畅快。她好整以暇道:“验啊,梵静师太,你倒是验一验。” “他可是你的生父啊……”王秀几近崩溃,歇斯底里般叫道:“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你!你这个孽障!” 符昭愿却根本不为所动,她给韩林使了个眼色。 韩林会意,过去将那个死囚的头套给挑了。 此人果真是王绍不假,那个还被束缚着的人只是符昭愿命人易容的。 她怕王秀看出端倪,所以才设下此计,在王秀心慌意乱之下,离得这般远,必定难以分清。 王秀在看到王绍面容的那一刹那,连叫喊都不能了,只觉得满腔的痛苦浇烧,让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可符昭愿的话,却仍旧在耳边,犹如一根根芒刺扎入她心头。 “难过么?痛苦么?这又算什么呢?你害死无双,伤我夫君,我不过是让你尝尝这个滋味罢了。我费了这么大功夫救你回大睿,就是等着这一天,我要你千倍百倍奉还,要你生不如死。梵静师太,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心上人,不知道这滋味可还好受?” “让我死,你为什么不杀了我?”王秀双目赤红,奋力跃起,居然想要一头撞死在弩车上。 韩林一脚便将她踹了回去。 符昭愿看着王秀倒在地上喘息,一时半刻居然爬不起来。她缓缓一笑:“你不是一直想要王绍的心么,本宫这就成全你。韩林,给本宫掏了王绍的心,呈给梵静师太。” 王秀闻言,浑身一震,似是受了刺激一般,勉强支撑起身子,对着符昭愿又跪又求道:“不要,不要,我求求你。昭愿,穗穗,我知错了,你就当积极阴德。我求求你。” 她头重重磕在地上,很快就磕出了血。 符昭愿看她如此,并无怜悯,只是觉得心生疲惫。最终,她还是没有让韩林动手,只是让他把人带下去,不能让王秀死了。 她要王秀日日活在痛苦中。 等上了辇驾,符昭愿靠在萧豫怀里,眼前犹自浮现王绍满身是血的场景。她并不是全然不害怕,这是她亲眼目睹有人死在她的设计之下,这个人还是她的生父。 萧豫摸摸符昭愿发凉的掌心,将她抱紧了些,轻声抚慰她:“昭愿,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有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符昭愿将脸埋在他怀里,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阿豫,我会有报应吗?” “说什么傻话。他本就该死。”萧豫亲了亲她的发顶,缓缓道:“你知不知道昭烈女帝,当年她弑父登位,还成了一代明君。她当初宮变,只因她兄长囚了她的心上人做娈童,他父皇却包庇她的兄长。” 符昭愿抬起头看着萧豫,一脸震惊道:“你居然也会信野史里说的。” 萧豫却说:“有时候野史里说的也未必是假。那些正史还不是由着当政者随意改写的。” 符昭愿眨了眨眼睛,叹息道:“那也不知道后世会如何评论我们。我的名声大抵不大好听吧?” 萧豫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颊,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怜惜,他笑了笑,却极为郑重说:“不会,他们不敢乱写。昭愿,过往我没办法改变,但是来路我会带你好好走过。我会努力做个明君,给你一个盛世,我们都将为后世颂扬。就像昭烈帝后一样。” 符昭愿笑:“那你之前还拿野史来说。以后指不定野史上就会说,你为了我而发兵北狄。” 萧豫也跟着笑:“这是朕对皇后的深情厚谊,他们尽可写去。” 符昭愿被他逗笑,想起昭烈帝后,心中却有些黯然。昭烈帝的君后,史书上记载,只活了三十二载。 她又能陪着萧豫走过多少个春夏秋冬呢?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我要加油更新啊,哎,原本想着年前完结哒,可惜要上班到除夕。 评论就暂时不回复啦,今晚准备双更,预计12点。 第63章 萧豫不许符昭愿再服用长乐丹,符昭愿这次回宫之后,也从未再提及。 期间虽犯过几次病,但也并没有什么大碍,很快就能恢复。 昭阳宫的宫人,萧豫除了宝蓝和皎月,都重新由他安排过,生怕符昭愿有个什么闪失。 等到五月下旬,袁培和张胜领军凯旋归来,萧豫在甘泉宫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席间,袁培和张胜对符昭愿的计策赞不绝口,只说未损一兵一卒,围城半月余,便逼得宇文岚在围堑上引颈自戮。 萧豫听人夸赞符昭愿,心中与有荣焉,兴致来了难免多喝了几杯。 等到回了昭阳殿,他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符昭愿本还没有睡下,天气渐热,她命人早早地置了冰鉴,一室清凉,她便靠在软榻上给萧豫做一件中衣。 如今萧豫凡事都不让她操心,她闲来无事,便借此打发时间。 直到听见了萧豫回来的动静,她才搁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去迎。 这才汲了鞋子,萧豫却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很快就到了她面前。 他步履不稳,符昭愿下意识伸手扶了他一把。 萧豫却借势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看着她笑道:“昭愿,我真高兴。” 符昭愿知道他今日大宴群臣,理当高兴,她抿唇笑道:“知道了,你先放我下来,我安排人给你洗漱。” 萧豫却不愿,摇着头道:“不要,我还要抱一会。”他说着,居然嗤嗤笑了两声,低下头来去亲符昭愿的面颊,“你身上又香又软。” 他喝醉了,贴近符昭愿,一股子冲鼻的酒气直入符昭愿口鼻。 这个吻还没落下,符昭愿已经别开头,干呕了数声。最近天气热,她胃口都不大好,今晚都没怎么吃,倒也没吐出什么来。 不过这可把萧豫吓了一跳,他忙将符昭愿放下,站起身道:“是我疏忽了,我先去洗漱。”他说着转身出去,可约莫是真的可多了,看不清路,居然就这样直直的撞上了殿内放着的冰鉴。 他之前只想离符昭愿远些,免得自己身上酒气再令她难受,走的又快又急,这一脚踢在铜铸的冰鉴上,真撞的狠了,萧豫“哎呦”叫了一声,痛的整个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符昭愿看着他这样,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萧豫顿觉尴尬,心道喝酒误事,以后不可再喝成这般。 他回首看符昭愿,见她脸上仍带着笑意,脸色有些难看。 他长眉一拧,便有些不放心,让皎月去传顾连城过来,这才出去沐浴洗漱。 符昭愿也觉这几日身子有些不舒服,便没有阻拦。 宝蓝进来给她倒了杯水,喂了符昭愿喝下,让她将那股子恶心压了压。等缓了好一阵,宝蓝这才道:“瞧瞧皇上刚才那模样,您说像不像府上那个傻大个。” 王府有个长工,反应比正常人迟钝,人又长得高大,所以府里人惯常叫他傻大个。 符昭愿瞪她一眼,笑道:“没大没小,仔细被他听见。” 宝蓝笑了一声,“他听不见,奴婢看他醉的不轻。” 两个人说话这会功夫,顾连城便被皎月请了过来。 顾连城进了殿,上前就要给符昭愿行礼。 符昭愿笑了一声道:“别行礼了,在我这不必这般讲究。我这两日身子不大舒服,所以让你过来瞧瞧。” 顾连城应诺,放下药箱,上前给符昭愿探脉。 片刻之后,她收回手,面上竟然露出几分喜色来,对符昭愿道:“观娘娘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是胎息之脉。您不是病气所致,而是有孕在身。” 符昭愿闻言一时间竟然没有回过神来,倒是萧豫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顾连城,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大步走进殿来,目光却并没有看向顾连城,而是直直的看着符昭愿。 顾连城见萧豫过来,只好起身退开,给他让出位置来,垂首恭敬道:“娘娘并非病气所致,而是有孕在身,已有月余。微臣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她说着居然屈膝行了个大礼。 殿中伺候的宫人也都跟着跪下,山呼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萧豫半坐在软榻边,黑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符昭愿,好半晌才放声大笑,抓着符昭愿的手狂喜道:“昭愿,昭愿,你可听见了?我们要有孩子了。” 符昭愿被他牢牢抓着,萧豫的手又热又大,却因着兴奋不住轻颤。 她看着神情激动的萧豫,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言语。欣喜、激动、紧张……诸多感觉混在一处,十分奇妙。 萧豫却已经捧起她的脸,吻细细密密的落下,可这些根本不足以宣泄他心中的狂喜。萧豫只觉得自己如坠云端,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如今就被他牢牢握着。 “我要想想,给他起个什么名字才好。”萧豫兴冲冲道:“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可不能随便择个字给他。” 符昭愿心道这也想的太远了些,还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她含笑道:“这个不急,怀胎十月,你有的是时间想。” 萧豫似被她的话点醒,他盯着符昭愿平坦的小腹看了一会,才有些惋惜道:“要十个月啊。” 符昭愿简直要被他逗笑了,这不活脱脱一个傻大个吗?这时候,她反倒比萧豫镇定,令顾连城去开个安胎的方子,又让众人退下,这才同萧豫说:“你呀,听风就是雨的。这才怀上,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就说要起名字。” “那就择两个字,一男一女,反正日后也用得到。”萧豫抱起符昭愿,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垂首细细描摹她的眉眼,只觉得没有一处不好看,没有一处不媚人。 看了良久,他心中的情绪仍旧难以平静。 若这是一场美梦,只恨不得永远都不要醒来。 …… 很快,皇后怀有身孕的事就在宫中传开了。 萧豫几乎是兴奋地一夜未睡,第二天起来仍旧觉得整个人飘忽忽的。 他不准符昭愿再做任何费神的事,连针线活都不准,还说她若是要看书,等他下朝回来,他亲自读给她听。 符昭愿觉得萧豫太过小题大做,心里却甜蜜的如同浸在蜜罐里似得。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只盼着这般宁静的日子能够在长久一些,她看着这个孩子平平安安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我尽力了。 会HE的,哈哈哈哈。 第64章 (正文完) 符昭愿有孕,萧豫对她愈发照顾的无微不至,饮食起居无一不过问。除了早朝和议政,两个人就如同连体婴一般,时时刻刻腻在一处。 只是没有服用长乐丹,符昭愿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 等到显怀之后,她一犯病,挺着个肚子,萧豫更是不敢疏忽,变着花样哄着她。 符昭愿最喜欢皮影戏《紫钗记》里灯街拾翠的那一出,萧豫便请了皮影艺人长留宫中给她表演,借此娱妻。 若是符昭愿顽性起了,便会拉着萧豫一同陪他耍皮影。 一块幕布,一灯烛火,两人凑在一处演着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故事。 萧豫提着一个白面俊俏书生的皮影,轻笑道:“小姐道不拾遗,原是美德,你何不顺口问问呢个拾钗人高姓大名呀” 符昭愿声音细细,“哦,问问又无妨呢,秀才报上名来。” 萧豫并不按着话本子上演的,只道:“我姓萧名豫字含章,小姐可想得起我是谁来?” 他目光注视着眼前害羞带怯的女子,眼底是化不开的深情。 符昭愿虽说犯病之后对男女之情显得有些懵懂,但被人这般看着,到底也是羞怯。她面色绯红,娇娇怯怯喊了一声:“阿豫。” 她记不得许多事,但总归是记得萧豫的。如同当初,她就算犯病,也曾记得秦无双一般。 符昭愿犯病越来越频繁,时辰也愈发地长,萧豫便常常这般逗着她,问她可否记得自己。 他生怕有一日,符昭愿真的连他都记不得了。 再也无法清醒过来。 他们之间那些过往,那些缠绵,一同体会过的喜悦、甜蜜、苦涩……最后终究只剩他一人记得。 萧豫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承受,可真到了今时今日,他才明白这世间你爱的人将你从记忆里一点点抹去,或许有一日再也记不得你,有多么痛苦、无助和彷徨。 只是萧豫将自己这份情绪掩藏的很好,就算符昭愿清醒之后,他也从未在她面前显露分毫。 …… 不过事情,在九月末时终于有了转机。 前往乌孙给寻药的真定道长,也就是符昭愿嘴里的牛鼻子老道,居然回了洛阳。 他此行,还带回了一味奇药,名为黄泉。此药药性极烈,服用之后就如同在黄泉走了一遭,不过若是撑过,便能洗髓伐骨,涅槃重生。 只是如今却不是用药的好时候,符昭愿已经怀胎五个多月,如何能受得住如此烈性的药。 真定道长捋着胡子,围着符昭愿转了几圈,道:“罢了,再等上几月,等这肚子里的孩子生了,再用不迟。” 符昭愿肚子已经很大了,坐在藤椅上,眼睛骨碌碌的看着面前这个白头白须的老头,只觉得他快要把自己给转晕了。她打了个哈欠,扯了扯萧豫的衣袍,“阿豫,我要睡觉啦。” 孕妇嗜睡,就算是符昭愿犯了病,也照样如此。 萧豫安抚了她一句,抬手给镇定道长抱了抱拳,感激道:“道长千里迢迢为内子寻药,萧豫在此谢过道长。若是能用的到我的地方,道长尽管差遣,我定当竭力办到。” 虽然身在皇宫,但萧豫依旧以长辈的礼节相待。 真定道长看了萧豫一眼,露出几分满意之色,半阖着眸子沉吟一声道:“老道旁的爱好没有,只贪些酒,听说宫中美酒佳酿无数,最有名的当数万斜珠,一滴值数金,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 萧豫没想到这真定道长居然是个酒痴,不要说万斜珠,就是将这宫里的酒都送与他,萧豫现在都没有半分心疼的。 他朗朗一笑,道:“我这就让人带道长去酒窖挑选,若有中意的,我立刻命人抬些送到道长住处去。” 真定道长摇头晃脑地叹道:“妙哉,妙哉。你比这丫头上道多了,这丫头可是个铁公鸡啊。” 萧豫让宫人领了真定道长去酒窖,这才抱着符昭愿去睡。 符昭愿躺在玉簟上,本就有点昏昏欲睡,萧豫正准备给她盖上薄被,她却突然“啊”地叫了一声,然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萧豫心中一惊,紧张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符昭愿一双紫葡萄般晶亮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十分震惊,好半晌才委屈巴巴地说:“阿豫,小阿豫刚刚打了我一下。” 她怕萧豫不明白,还下意识去戳了戳自己鼓起的肚子。 萧豫闻言也是一脸震惊,随即却立刻抓住了符昭愿的手,怕她真把自己孩子给戳坏了。他伸手去摸符昭愿的肚子,似怕惊扰了什么一般轻声道:“是哪里?这里吗?还是这?” 他话音才落,只觉得手掌轻轻覆着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微微鼓动了一下。 这一刻,萧豫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个小生命,这是他和昭愿的孩子。 狂喜涌上心头,萧豫忍不住在符昭愿脸上一通乱亲,随即又将脸贴在她的肚子上,想要听听动静。 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他心中有些惊疑不定,难道这就是孩子的动静吗? 却听得上首的符昭愿哼唧了一声,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她伸手过来,把住他的脑袋,可怜兮兮道:“阿豫,我好饿啊……” 萧豫:…… 到十月末的时候,王珣的小妻子梁蕙生了个大胖小子。 听说生的时候折腾了一天一夜,毕竟年岁小,这一生产,如同走了道鬼门关。 如今符昭愿待产,萧豫不免也留意了一番,可是这一打听倒是把他弄得心惊胆战,推人及己,难免要想到符昭愿身上。 梁蕙虽然胆小还知人事,若是昭愿生产时犯病,到时候就如同一个孩童,疼得狠了,必定哭哭唧唧,哪还能听稳婆的话,这还不比梁蕙受罪? 萧豫当下恨不得代符昭愿生孩子。 忐忐忑忑熬到符昭愿生产,已经是第二年开春的时候。正月十五,正是过元宵的时候,元宵才上桌,符昭愿还没动筷子,偏偏肚子一阵阵的抽疼,手里的筷子都落到了地上。 萧豫见状立刻让皎月去唤了产婆过来,他自己则将符昭愿抱起来,安放在床上。 本来就算准了符昭愿的产期,产婆和顾连城早就在昭阳宫住下。 不稍片刻,顾连城带着三个产婆便都匆匆来了。 符昭愿这日并没有犯病,萧豫心中有些庆幸。 原本这种时候,他本不应该在场,多有忌讳,更何况他还是皇帝。但这昭阳宫里的宫人,没一个敢劝他出去的。 萧豫就坐在床榻边,牢牢抓着符昭愿的手,和她说:“昭阳,别怕,我陪着你。” 符昭愿起初并没有多疼,只是这肚子一阵阵的发紧,她还可以忍受。萧豫同她说话,她也应了。 产婆见符昭愿并没有用晚膳,命人准备了甜汤过来,让她喝下,又让她嘴里喊了片人参。这生孩子是力气活,可不能到时候脱了力。 之前布置的周密,如今生产也是有条不紊。 萧豫起初还能镇定地陪着,可等到了下半夜,宫口开了,产婆们一面用布巾抹着符昭愿身下流出的血水,一面让她用力的时候,萧豫还是被吓到了。 这还如何用力? 他的眸子都被那鲜红的颜色染红了,符昭愿虚弱不堪,这哪还能用力?她甚至连抓着他手的力道都没有,只能他牢牢地将她抓住。 符昭愿此刻疼得眼前一阵阵发晕,虽是冬日,可她浑身汗湿,就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可是她不能晕,只能咬紧牙关照着产婆的话去做。 萧豫终于在产婆再次让符昭愿“用力”的时候,忍不住了,近乎是咆哮道:“她哪还有力气?” 产婆被他吓了一跳,萧豫是第一次见女子生产,难免大惊小怪,她们可是见惯了的。其中一个年长的便劝道:“皇上,皇后娘娘胎位正,并不难生产。一会按着顾太医的方子,灌副药下去,不会有事,您放心好了。” 萧豫哪里能真的放心,他亲了亲符昭愿汗湿的前额,喉咙哽咽了一下,好半晌才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同符昭愿道:“昭愿,别怕,你也听到了,不会有事的。我陪着你,你别怕。” 符昭愿能感觉到道萧豫抓着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手里全是汗水。她迎上萧豫赤红的双目,他说着安慰她的话,自己却是一脸惶然。 她是真的没力气了。 “阿豫……我不怕。”她朝萧豫勉强露出一个笑来,心里却是大恸,生怕自己真的不好了,这孩子生不出来。 这时一碗熬到浓浓的药汤被端了上来,顾连城亲自喂了符昭愿喝下。 药汁苦的很,符昭愿却不敢吐出来,只能强迫自己喝下去。 疼痛一阵接着一阵,仿佛没有尽头,她在其中沉沉浮浮,只能凭着本能按照产婆的话去做。 这一夜极其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孩子清亮的啼哭终于从昭阳宫传出,原本青黑的天际此刻也已经亮起了微熙的天光。 符昭愿听见孩子的哭声,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她手脚没有丝毫力气,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样。 萧豫将符昭愿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声音都哑了,“昭愿,我们不生了,再也不生了。”他在担惊受怕中煎熬了一夜,如今只剩下庆幸和后怕,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他似乎是早就将之前说择两个字,一男一女,日后总会用到的话给忘记了。 几个产婆说着恭喜的话,是个小皇子。 萧豫缓了好一会,才从她们手里把孩子抱过来。 孩子在暄软的襁褓里张蹬着四肢,眼睛还没睁开,皮肤红彤彤的。 这就是他和昭愿的孩子,他盼了这么多个日夜,盼来的孩子。 萧豫小心翼翼将孩子抱了给符昭愿看,看着自己的娇妻幼子,他心底一片柔软,满腔的柔情。 “昭愿,你看看,他多像我。” 这孩子都还没长开,哪能看出像不像来。符昭愿听了想笑,可眼角却流出泪来。 她从前总觉得上天待她太薄,如今却再没了这种想法。 曾经太苦,如今尝到的却都是甜。 她看向窗外大亮的天光,似是听见了春燕在枝头鸣叫。 这个春天,来的有些早,却恰恰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被我折磨的男人他称帝了》求收藏! 淮姜在长安城是响当当的小霸王。 有暴君护着,她说一,没人敢说二。 听说反臣豫章王世子萧兰青被押解进京,她瞬间就来了兴致。 呦呵,这不是当初当众拒绝过她的人么? 为了一雪前耻,她变着法地折磨他。 期间有人同她说:萧兰青日后将会造反成功,问鼎天下。 淮姜完全不以为意:反正我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了!我不怕! 直到有一天萧兰青真的称帝了…… 淮姜:为什么我还没死!我现在该怎么办? 萧兰青:呵呵,当初你抽朕的那几鞭子,现在还有疤呢,需不需要朕宽衣给你看看? 淮姜:要杀就杀,不准耍流氓! 萧兰青:你当初对朕耍的手段可比这流氓。 脾气古怪性格骄纵女主VS隐忍闷骚男主。 排雷:别对女主太抱有希望,这个人是真的喜怒无常,一切随着自己性子来。 ++++++ 基友的文希望支持啊! 古言大甜文,《冲喜以后》他想和离,而我想守寡! 奇幻脑洞文,《不做绿茶就升天》,求问被捉奸在床的我如何攻略男神! 第65章 番外:黄泉 等到符昭愿服用黄泉,已经是生产后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萧豫一直守在床边陪着她,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不过符昭愿服用黄泉之后,却只是安安静静睡去,并没有什么不妥。 萧豫还记得真定道长说这药药性极烈,如今看看却并非如此,心中不由得忐忑。 他牢牢抓着符昭愿的手,屏息凝神,片刻都不敢疏忽。 符昭愿此刻却并不是全然睡去,她意识尚在,甚至能感觉到萧豫握着她的手,只是睁不开眼。眼前出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事,都是她经历过的,仿佛就是将她的人生重新走过一遍。 她就在这半梦半醒间沉沉浮浮,她看见自己年幼的时候,清玄师太带着她去田野里挖野菜,紫云英漫山遍野地盛放,她在其间嬉戏玩耍,那是她年少时最快乐的时光。 再后来,她跟着王秀回了洛阳,初到王府,她怯怯躲在王秀身后。王绍看她的目光带着冷漠,柳氏则是满脸堆笑,可那笑容却让符昭愿觉得愈发害怕。王珍和王琛打扮的和年画里的娃娃一样,被几个婢子领着在一旁玩耍。 符昭愿觉得自己和里格格不入,她还想回去琅琊,和清玄师太在一起。王秀似是生气于她的怯懦,将她从身后一把拉出来,和她说:“昭愿,喊舅父。” 符昭愿抬眼看着上首漠然坐着的王绍,只得怯怯地喊了声“舅父”。 而这时,王珍被王琛抢了玩具,跑到王绍跟前,哭着和他告状。 王绍将王珍抱在怀里哄慰,满眼的慈爱。 符昭愿有些局促地站着,看着这一切。她很不明白,明明这里的人都不欢迎她,为什么王秀还要带她回来。 他们不喜欢她,她自然也不会喜欢他们的。 在王府的岁月,幸亏有秦无双陪着她,她被柳氏罚去跪祠堂,秦无双居然偷偷从厨房偷了两个馒头过来给她。后来这事被柳氏知道了,秦无双被狠狠打了一顿,抬到她院里的时候浑身是血。 那时候,她渐渐明白,在这种吃人的地方,一味的乖巧逢迎是没有用的。她要有王绍一般的权势,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仇恨的种子也渐渐在她心底埋下。 王府那些经历符昭愿如今回首,已经没有了多少悲伤,更多的是感慨。 场景迅速变化,符昭愿居然看到了她知道要嫁给萧豫,成为皇后时候,坐在妆奁前发呆。 这是王绍安排的,他已经找她过去说过话了,一副施舍的模样,仿佛这是给了她天大的恩赐。 符昭愿恭谨应下,可心底却明白得很,他打的什么主意。 要是这般好,那为何嫁入宫中的不是王珍?他不过是想用自己试一试,萧豫是否还是那个任他抓在手中的少年皇帝罢了。 秦无双看她神色恍惚,和她提议说若是她不想嫁,就逃婚。 她带着她出去,总能找到一个安身立命的去处。 符昭愿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摇了摇头,说:“无双,我会让王绍为今日的决定后悔的。” 嫁给萧豫,符昭愿并没有多少排斥,她对萧豫的印象,还是那个曾经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给过她吃食的少年郎。 大婚之前,她甚至还在心底想过,那个少年郎长大之后,会是怎样的模样? …… 萧豫在床榻边等的心焦,符昭愿睡了一个多时辰都没见转醒。 他起初还能柔声说着一些期望她快些醒来的话,什么“卿卿”什么“心肝儿”地叫着,可试了许久发现根本没有用。 萧豫心底的惶然无处发泄,只能拔高了声音,借此来掩饰自己此刻的慌乱,“符昭愿,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不管你儿子了,那小东西没了娘亲,就是个小可怜虫啦。我还要再娶十七八个娇妻美妾,你且只管睡着。我这个人反正看的开,你不稀罕我,自然有稀罕我的人。” 他嘴里叨叨叨地说着,可来来去去也只有这么几句话。最后他居然将脸埋在了符昭愿肩窝里,在她脖颈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符昭愿在梦中还在想着当年那个少年郎,脖颈处却传来一阵刺痛,她嘤咛一声,悠悠转醒过来。 脖颈边似是有什么东西又湿又热,贴着她。 她抬起手去摸了摸,摸到了一个人脑袋。 萧豫浑身一振,猛地抬起头来,却见符昭愿已经醒了,正一脸迷惑看着他。 他又惊又喜,抓着她的手道:“昭愿,你醒了。” 符昭愿看着近在迟尺的萧豫,他的面容与当初大婚那日交叠,心中顿生了几分恍惚。 那时的萧豫已经不是记忆力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符昭愿瞧见他第一眼,心底还是有些失望。 为帝为皇的人总归是不一样了,端肃沉稳,带着摄人的威严。他一身红色喜服,却让人觉不出半分温暖。 谁又能想到,命运这般奇妙,他们最后还真的做了夫妻。 符昭愿看萧豫满目的关切,眼眶通红,脸上居然还有泪痕。她也不知道是怎了,心中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她将手从萧豫手里抽回来,做出几分惊恐的模样,警惕的看着他道:“你是谁?这是在哪里?” 萧豫脸上的欢喜瞬间散去,他定定的看着符昭愿,似是难以置信,好半晌才试探性的问:“你不记得我了?” 符昭愿抿着嘴强忍下笑意,缓缓摇了摇头。 萧豫似是受了莫大的打击,他闭眸长长吸了口气,又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面颊,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他再次睁开眼,对着符昭愿,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轻柔的笑来,不让她怕了自己。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说起自己的身份,迟疑了一下,才说:“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将自己的脸凑到符昭愿面前,近乎是小心翼翼道:“要不,你再看看我的脸,指不定就能想起来我是谁了?” 萧豫的脸色有些难看,一脸惶急,偏偏还要强迫自己挤出笑来。这笑可比哭还要难看。 符昭愿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伸手捧着萧豫的脸,在他嘴上迅速亲了了一口,眨眨眼睛笑道:“公子姓萧名豫字含章,我认得你,你是我的夫君。” 萧豫被她亲了一口,愣了片刻,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原来符昭愿刚刚只是在骗他。 “好啊,你居然敢骗我。”他伸手将符昭愿抱到怀里,张嘴作势就要咬她。 符昭愿伸手按住他的脸,在他怀里咯咯地笑,“夫君饶我。阿豫,阿豫,我错了。” 萧豫看她眼眸自璨如星子,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娇俏万分。不觉一阵心痒难耐,是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符昭愿产后这两个月,他只能亲亲抱抱来解馋,那个小捣蛋鬼还时不时要与他争抢。 眼下将这么个娇美的心上人抱在怀里,之前所有的担忧尽散,久旷情事的萧豫哪还能忍得住,登时把这符昭愿绵软的身子,去蹭自己已经抬头的欲望。 符昭愿被他抱在怀里,如何察觉不到萧豫此刻的心思。她红着脸,不敢看他,心中却没有半分抵触,任由着萧豫将想要做的事都做了个透彻。 一时间郎情妾意,两人皆是好不快活。 …… 萧豫一脸饕足地吻了吻符昭愿汗湿的面颊,一双手还十分不老实在她身上游移。符昭愿生产之后,某些部位愈发丰盈,叫他爱不释手。 刚刚情到浓时,他甚至忍不住也吃了一些,惹得符昭愿仿若小猫一般在他怀里哀哀鸣叫。他简直是爱极了她那般模样。 这一番回味,他不禁又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可符昭愿看了看外面明媚的天光,心中不觉两人此番着实是有些荒唐。 她拍掉萧豫的手道:“好了,你且还没完没了了。” 萧豫这种时候总能将死皮赖脸发挥到极致,他这是那准了符昭愿的性子,半点都不含糊。 “昭愿,我难受,你不信,你摸摸。” 说着他还极为不要脸地在符昭愿身上蹭了蹭。 符昭愿转过脸看他,突然说:“阿豫,你大婚的时候,第一眼瞧见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萧豫没想到符昭愿会问这个,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后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极为古怪的笑来,将嘴巴凑到符昭愿耳边说:“礼官在唱礼,你却在偷偷盯着我看,我知道的。” “我那时候还想……”萧豫暧昧的笑了一下,声音显得更低哑好听,“这么个小不点,我可下不去口。” 他一双大掌有些粗粝,趁机在符昭愿身上缓缓抚过,缓缓道:“现在想起来我反倒是有些后悔了。” 那时候符昭愿大红的喜服,明艳照人,乌压压的鬓发,仿若绸缎一般,更衬得她的肌肤欺霜赛雪一般白腻。 若是符昭愿躺在大红的锦被中,秀发铺陈开来,朱钗横斜,目光盈盈似水望着她,满含春色,不知道该死如何的一番风情。 萧豫只要一想,就觉得浑身紧绷,血脉贲张。 在符昭愿低低的喘息和战栗中,他忍不住提议道:“昭愿,我们再穿一次喜服罢?” 春宵一刻值千金。新婚之夜,他总归要体验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悲桑了个桑给我砸的地雷,么么哒。 这本书这几天会更新番外,真的完结之后,会把夫君那本完结。 另外希望大家支持一下我要开的新坑——《本宫天生躺赢》 收藏一下,谢谢啦。 第66章 番外:大婚 萧豫知道王绍在试探他,所以他应承下了这门婚事。 他的皇后,就这么定下来了。 琅琊符氏,王绍的外甥女。 若王绍舍得,大可选自己的嫡女入宫。只不过国丈之位,早已满足不了他,这才是萧豫真正担心的。 而那符氏也不过是一颗用来试探他的棋子。 所以萧豫在大婚之前,甚至没着人打听一下要成为自己皇后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以至于天官卜吉之后,将合婚的庚帖送到他手里,他连看也没看一眼。 这帝后大婚可是大事,天官也不敢马虎,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皇上,您与这符氏女郎八字相和、相生,属福德之象,为大吉之婚。” 萧豫听天官这般说,只颔首应了声“知道了”,心中却不甚在意。 这种神神鬼鬼的事他向来不相信,更何况这个符氏女也并非他真心要娶的,于他来说哪来的大吉? 萧豫对这桩婚事并不上心,直等到大婚当日,才第一次见到自己未来的皇后。 符氏女看上去很小,无论是身量还是年岁,身板有些瘦弱,纤腰盈盈不堪一握,繁复的婚服套在她身上,仿佛都能将她给压折了。不过就算如此,她步子端的倒是很稳,腰间佩环玎珰,犹如信步而来。 萧豫起初还惊诧于她的镇定从容,看来就算不是嫡出的王家女儿也被王绍教养的很好。 不过他很快发现,在礼官唱礼时,这符氏女居然偷偷看他,更准确一点说,应该是暗中打量他,全没有新嫁娘该有的娇羞,纯粹的打量。 萧豫心中暗笑,这么个小不点,还挺大胆的。 等到繁琐的婚仪都行毕,两人被宫人簇拥着去了昭阳宫,符氏女被几个宫女服侍着卸了大妆和婚服,除去凤冠,萧豫这才看清楚她真正的模样。 没有了衣饰衬托,她显得更小了,看上去就是白嫩嫩的一团儿,身量才到他胸口,不过长得倒是极美。 萧豫本就不打算与她行房,如今看到符氏女这般模样,他更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 若是睡了她,那和亵玩幼童有什么区别? 他沉着脸,咳了一声道:“皇后先歇息罢,朕还有事要办,你不必等了。” 萧豫原本以为新婚之夜被冷落,符氏女起码要难受那么一下。 却不想符氏女完全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反倒是俯首低眉,一派恭谨的模样应了声喏。 殿内红烛高烧,融融的烛光衬得符氏女的面容愈发静婉恬然。 萧豫很满意她的识趣,点了点头便出了昭阳宫。 说起来这符氏女也是个小可怜虫罢了,若是以后她一直这般听话,萧豫并不打算为难她。 这时候,萧豫并不觉得自己错过了洞房花烛夜,有什么可惜的。 这么个小不点,他可还没有禽兽到那般地步。 …… 所以,如今萧豫每每想起自己新婚之夜,就忍不住的后悔,只觉得这完全可以称得上他人生一件大憾事。 他虽提议再穿一次喜服,可符昭愿却根本就不同意。 两个人孩子都有了,这重新再穿一次喜服,若是传出去,这还要不要脸了?那以后野史又可以多添一笔帝后二人之间的韵事了。 符昭愿自然是不能点这个头的。 不过人就是这样,有些东西越得不到,越是想要。 因为这个事,萧豫抓耳挠腮了好一阵子,筹谋数日,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夜,他决定行事。 时至深夜,符昭愿正睡得香甜,迷迷糊糊之中,她觉得有人正在解她的衣服。 符昭愿心知是萧豫,暗骂他大半夜地还不消停,勉强睁开眼,就要骂他。 哪知道才一看见萧豫,她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就生生咽了回去。 殿内红烛高烧,萧豫头戴金冠,穿着大红喜服,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说不出的俊美。不过他的动作却和他此刻的打扮极为不相称。 萧豫眼下正半跪在床榻上,手里还抓着符昭愿心衣的系带。 系带已经解了,此刻正松松垮垮盖在符昭愿的身上。 而床榻上海堆着一堆朱红色的衣饰,显然是要给符昭愿穿的。 等符昭愿明白过来萧豫想要做什么,她抬起脚,一脚踹在了他腿上,语气却有些哭笑不得道:“萧豫,你真的是……” 她一时间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萧豫此刻的行为。 萧豫却朝她一笑,带着几分希冀道:“昭愿,我让安德海偷偷准备的,师傅都是找了宫外的,保证不让别人知道。你就遂了我的意,成不成?” 符昭愿知道此刻不答应,萧豫以后还指不定还有更出格的事来。她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自己来罢。” 萧豫顿如一只偷到腥的猫,两眼放光,嘴里说着讨好的话道:“昭愿,你真好。” 两个人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可当着萧豫的面脱光了换衣服符昭愿还是有些不适应。 她微微侧过身,将身上那件心衣脱了,这才拿了床上的衣服来换。 萧豫在一旁眼睛都看直了,一想到一会这衣服还要让他来脱,他就一阵阵地心痒难耐。 雪肤、红裙、乌发……要多勾人就有多勾人。 此后一番淋漓尽致的折腾自是不必细说,萧豫一尝所愿,更是如狼似虎一般,片刻都不肯消停。 正当他咬着符昭愿的耳朵,左一口卿卿右一口心肝地哄着,想要再来一次的时候。 殿外响起了奶妈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婴孩的哭声。 原是两人的儿子半夜醒了,奶妈如何都哄不好。说来也奇怪,这孩子除了符昭愿谁都不粘,脾气还很傲,要是气性上来,就符昭愿能哄得好。 奶妈会抱过来,也是束手无策了。 符昭愿听得孩子的哭声,只觉得一颗心都要揪起来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和萧豫继续干那事。她推了萧豫一把,就要起来穿衣服。 萧豫正意犹未尽,被自己儿子扰了兴致,顿时黑了脸,心中一番咬牙切齿。 萧邺,等你日后读书习武总归要落到我手上,你且等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与秋的地雷,么么哒! 祝大家新年快乐,除夕夜一定要好好玩耍啊,我发小来凑我打牌去啦! 新年快乐,哈哈哈! 第67章 番外:梦境 大睿的太子都能拿着小弹弓打鸟儿的时候,谢欢还未娶妻。谢老夫人催了又催,在他面前提过的姑娘都能编成一本册子了,结果谢欢还没一个瞧上眼的。 多年以前,谢老夫人原本还觉着自己这儿子有了心仪的姑娘,约了人家去梁国公府赏灯,这婚事有了眉目,结果一晃这么多年,连个人影都没瞧见过。 她还有一次忍不住在儿子面前提起这个姑娘,想探探自己儿子的口风,结果他却神色淡漠地说了一句,说:“哦,她有了喜欢的人,已经嫁人了。” 谢老夫人听他这么说,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也不知道这姑娘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郎君,居然连自己儿子都及不上。 所以谢老夫人更愁了,只怕自己儿子单单瞧上了那个姑娘,便认死了。那姑娘嫁了人,他也就淡了这娶妻的心思。 之后她是催也催过了,劝也劝过了,还里外张罗过,却还没个成效。时间久了,谢老夫人也就有些心灰意冷,索性也就随谢欢自己打算了。 其实谢欢倒是并没有谢老夫人想的那般放不下,都这么多年了,当初就算是再如何在意,现在也都看淡许多。 如今只不过还没遇见一个他想娶进门的姑娘罢了。 眼瞧着要过端午,长姐谢婵难得回了洛阳过端午,谢欢亲自去城外接的她。与谢婵一道前来的,还有一位姑娘,名作秦宁。 据谢婵介绍,这位秦姑娘是蜀地有名的制香师,广平侯府上用的熏香还是凝神香皆是出自秦宁之手。秦宁前段日子接了笔洛阳的生意,谢婵又刚巧也要来洛阳,两人便一同过来了。 谢欢初见这位秦宁姑娘,也不知是为什么,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这种莫名的感觉,连谢欢都觉得十分奇怪。 秦宁长得很美,却不大同时下女子的娇媚,带着几分凌厉与睥睨的气势,清冷孤傲,总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她这样的女子也向来自视甚高。 这是谢欢对秦宁下的定论。 他起初虽觉得这个秦宁给他的感觉有些不同,但两个人只多点头之交,更何况秦宁还婉拒了谢婵想要她留宿谢府的提议。 想必日后也不会再见面。 谢欢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很快又在府上见到秦宁。 说起来这位秦姑娘还在府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她在秋棠园里用着香料和花瓣吸引来了成群结队的蝴蝶,引得府上众人都过去观赏。 谢欢下了朝回府就觉得从进门到自己的和风院都清冷了许多,便把冯清喊来询问。 冯清眉飞色舞道:“那位秦宁姑娘制的熏香能引来蝴蝶,大家都在秋棠园凑热闹。听大小姐说秦宁姑娘还有一种叫“浮生”的香料能幻梦,心中所想,就能在梦中梦见。这也太神奇了。” 谢欢闻言有些诧异地“哦”了一声,倒来了几分兴致,起身也去了秋棠园。 秋棠园果真十分热闹,外面一圈围满了府上的仆从,不过看见谢欢过来,众人纷纷让出道来,弯身给他行礼。 谢欢进了秋棠园,很快就看见了秦宁。 她坐在谢老夫人身旁,陪着谢老夫人说笑。秦宁此刻脸上漾着笑容,日光照在她雪白的面颊上,这笑容看上去也跟着生动明媚起来。 原来她也是会笑的。 谢欢淡淡地从秦宁身上收回目光,缓步过去,都没去注意那满园的熏香和斑斓的蝴蝶。 谢老夫人看见谢欢,朝他招了招手,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快过来,这边坐。” 谢欢依言在谢老夫人下首坐下。 谢老夫人笑着说:“没想到着世间还真有这么奇特的香料,今个我算是开了眼界,这秦姑娘可真是个神人。我原本想让她给你制一味香,没想你自己过来了,倒也省事,不妨你亲自问问她要什么样的熏香。” 谢欢脸上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来,看向秦宁道:“哦,这熏香还能因人而异不成?” 秦宁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正色道:“自然,每个人的喜好各有不同,香气浓淡,用途也不同,所制的熏香自当各不相同。老夫人宜用安神香,至于大人,当用甘松香。干松香,香气清醇凛冽,怡人心肺,大人公务繁忙,劳累费神,若是在安睡时点一支干松香,可作舒缓静心之用。” 她说着,从自己身前数十支五光十色的琉璃瓶中拿出一支,拔出瓶塞递给谢欢,继续道:“谢大人可试试这甘松香。” 宝蓝色琉璃瓶捏在秦宁手里,更衬得她的手白嫩的和水葱一般。 谢欢顿了顿,这才接过那支拇指般长的琉璃瓶,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 香气确如秦宁所说,清醇凛冽,怡人心肺。 是他喜欢的,秦宁倒是十分会挑。 不过是太浓郁了些。 谢欢将瓶子还给秦宁,正想要说自己闻不惯如此浓郁的味道。 却不想秦宁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一般道:“若是制成熏香,香气不过这瓶中的十之一二,谢大人觉着这甘松香如何?” 谢欢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但对方神色十分平和,并没什么异样。他心道可能是自己想错了,这世上怎么可能如此能洞悉他心思的人。 或许这位秦姑娘说这句话只是恰巧要同他说起这事罢了。 他抬眸,目光触及秦宁的眼眸,两人四目相对,他缓缓一笑道:“尚可。” 这一味香也算是定下了。 秦宁来了谢府一趟,各房都央她制了香,可赚了不小的一笔。 这还是等十日之后甘松香制好送到谢欢手里,他才知道央这位秦姑娘制一味香需得十金。 谢欢看着匣子里放着的五支甘松香,看了冯清一眼,似笑非笑道:“十两黄金,就这五支甘松香,她这生意做得好啊。” 冯清也觉得这秦宁姑娘虽然神,可这熏香价高得也太过离谱了些,他点了点头道:“可不是。不过眼下她名气传开了,洛阳城中达官显贵央她制香的数不胜数,依小的看,这秦姑娘来洛阳这一趟,必定是赚的盆满钵满。” 谢欢将手里的匣子放下,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秦宁看上去可不像是个财迷,不像宫里那一位。她这个人太过古怪! 等到了晚间,谢欢洗漱完毕,正准备上床安歇,却想到了秦宁送来的甘松香。他没有睡前燃香的习惯,所以迟疑了一下,这才去拿了一支点上。 毕竟是花了十金买的,他试试也无妨。 熏香袅袅升腾,果真如秦宁所说比之前他闻过的要淡许多。 这香气大概还有助眠的功效,谢欢很快便睡着了。 而后,谢欢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居然看到了秦宁。 秦宁一身衮冕端坐于丹陛之上,百官对她俯首叩拜,而她身边坐的居然是他自己。 应该说是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因为梦里的这个人,好似根本就不受他的意识控制。 谢欢在梦里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在百官俯首叩拜的间隙,谢欢看见秦宁伸手悄悄握住了她身旁人的手,他听得秦宁对那人说:“容衡,从今而后,这大秦便是你与我的。” 谢欢还是第一次听见秦宁用这般柔婉的语气和人说话,她看着容衡的眼神也满是恋慕。这是一个女子会看自己喜欢的男子的眼神。 谢欢心道,原来这个和他长相如此相似的男子叫做容衡。 容衡却并不言语,只是不动声色地从秦宁手里将手抽了回来。 秦宁眼神微黯,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不过一场早朝下来,两人之间再无言语。 等下了朝,秦宁和容衡回了一座名叫长宁宫的宫室。两人换了便服,秦宁便领着容衡同她一同理政。 不过多半时间都是秦宁在说,容衡只是听着。 谢欢被困在梦中,也只好陪着听。他发现秦宁在处理政务上极有见地,其实她根本就不必找人商量。 更何况这个人多半时候还像个木头一样。 待到阅到最后一本折子,秦宁搁下笔,对容衡道:“秦睿已经安然到了封地,你可放心了。” 容衡听闻秦睿这个名字,神色才有了些许波动。但他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陛下仁德。” 秦宁笑了一下,摆了摆手挥退众宫人。 待宫人们都退了下去,她突然起身,一下扑到容衡身上。 容衡被她的动作往后一撞,下意识去扶秦宁的身子,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不察秦宁会有这般大胆的举动,像是吓了一跳,低低的喊了一声,“公主。” 说着,放在秦宁身上的手却想要将她推开。 秦宁哪里肯,整个人像八爪鱼一般牢牢攀着他,邀功似的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办好了,人也放了,你不能总是拒绝我。容衡,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容衡的手微微一顿,最后垂了下来。显然他既然不能拒绝,却也不愿意主动碰她。 秦宁察觉到他的妥协,心里到底还有些小得意。她将身子往容衡身上拱了拱,抬起头来笑道:“我喜欢听你喊我公主。” 容衡喊她公主的时候,总让她觉得温暖。可他如今却和众人一样喊她陛下,带着明显的疏离。 容衡眼睫微垂没有说话。 秦宁却撒起娇来,和容衡继续说话:“容衡,我批折子皮的头疼,你帮我揉一揉好不好?” 容衡迎上秦宁的目光,看了她好一会,才道:“既然觉得累,当初又何必争过来。趁现在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秦宁猛然间打断他的话,一个翻身将容衡压在软榻上。她坐在容衡身上,双手抚上容衡的面庞,目光沉沉逼视着他冷嗤道:“你还想要我将皇位拱手送到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手里么?我留他一条命,已经算是看在你同意和我成亲的份上,你别逼我。” “我逼得了你么?”容衡笑了一下,他合上双眸不再看秦宁,淡淡道:“陛下见谅,是微臣一时失言。” 秦宁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沉默了许久,才喃喃道:“容衡,若我让出皇位,秦睿做了皇帝,他岂会放过我?” 原本是质问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竟然带着几分可怜。 谢欢听着两人的对话,差不多能将他们之间的事揣摩了个大概。 他想,容衡应该是不喜欢秦宁的,要不然怎么可能无动于衷。秦宁看上去可能下一瞬就要哭出来了。 谢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居然隐隐有些心疼。 其实他应该醒过来,做这样一个梦已经算荒唐,更何况还如此真实,就仿佛真的发生过,就发生在他眼前一样。 可是谢欢此刻却想要知道他们后续发生了什么。 只是面对秦宁的质问,容衡并没有说什么宽慰或者解释的话,他只是睁开眼看着秦宁,近乎用一种讥诮的语气道:“这世上只有你不想给,没有你给不了的。就算是你退位,恒王真的能杀的了你么?” 是呀,那个不成器的废物怎么可能杀得了她? 秦宁心里清楚,可却还是被容衡这副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模样给刺激到了。她松开抚在容衡面颊上的手,从他身上手脚并用的爬下去,几乎怒不可遏道:“容衡,你一定要这样惹我生气?” 容衡坐起身子,并没有打算辩解。 秦宁可能真的受不了他了,转身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只听得“嘭”“嘭”两声关门的声音,整个长宁宫终于安静下来。 容衡这才好似放松下来,他闭眸长长吸了口气,复又吐出来。 秦宁今天应当不会来了罢。 他这样想。 而谢欢此刻也是这样想的,刚才秦宁那般生气。 他似乎是有些察觉,容衡是故意惹秦宁生气。 可就在这时候,殿门忽然又被人大力推开了,刚才出去的秦宁居然又迅速走了回来。 她眼眶有些红,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起初还恶狠狠地等着容衡。 容衡没想到她会去而折返,就在他惊诧的目光中,秦宁却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埋怨道:“秦睿他到底有什么好?就因为我父皇将他托付给你,让你辅佐他?我哪一点不如他?还是因为我是女子,在你眼里也和那些老迂腐一样,觉得我做不得这个皇帝?”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几乎都没给他人还嘴的余地。 容衡看着秦宁仿佛兔儿一样通红的眼睛,心头也是一紧。她的手还死死抓着他的袖子,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胸臆间鼓噪激荡,若非他极力克制,此刻只怕早已经伸手去抱了秦宁。 只是他不能,若是走出这一步,那以后更没办法收手。 谢欢在这一刻似乎能察觉到容衡的纠结与克制。 下一瞬,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衣袖被扯着的力道。 谢欢一惊,抬眼看去,秦宁就站在他面前。 “秦宁?”他简直是不可置信。 可秦宁却没等他再说下一句话的机会,她忽然低下头来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同他说:“你赶不走我的。” 谢欢的心猛地一颤,几乎是瞬间从梦中清醒过来。 他出了一身的汗。 这个梦太真实了,谢欢几乎还能回忆起梦里秦宁碰触他唇角时候的感觉,她身上的香气。 这甘松香哪是什么舒缓静心,分明叫他此刻心慌意乱。 谢欢在床上躺了一会,又起身打开窗柩吹了会夜风,这才算冷静下来。 自己会有这样的异样,问题必定是出在这熏香上。 谢欢忽然想起冯清之前说过秦宁有一种叫“浮生”的香料,能幻梦,心中所想,就能在梦中梦见。 他和秦宁才见过两面,怎么会突然梦见她? 这也太过荒唐。 谢欢看了看案上的熏香,已经快要燃尽了。 …… 第二日一早,谢欢就命冯清去请秦宁。 然而冯清并没有找到秦宁。 秦宁住在洛阳城里的一家客栈里,冯清去的时候,掌柜告诉他,这位秦姑娘已经退房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谢欢得了冯清的回禀,心中不禁有些惊疑不定。 秦宁居然走了?就这样走了? 冯清看主子一脸凝重,他也想不通——秦姑娘放着大把的银子不赚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谢欢想了想,吩咐冯清派人去查秦宁的去处。 冯清领命。 临出门的时候,谢欢叫住了他,取了一支甘松香给他,还特意嘱咐他在睡时用。 冯清本就觉得秦宁制香神奇,早就心痒,眼下得了好东西,自然喜不自胜,笑着接下了。 等他出门,谢欢看着盒子里仅剩的三根甘松香,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他在犹豫今晚这东西,他是用还是不用。 不过到了晚间,谢欢还是取了一支点了。 其实这熏香除了做那个怪诞的梦,也没什么。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梦里秦宁和容衡之后会发生什么,甚至他或许还能借此来猜测秦宁给他这甘松香的目的。 甘松香有助眠的功效,就算是谢欢心中有事,却还是很快睡了过去。 不出意外,他真的在梦里再次看见了秦宁。 她居然站在灶前煮面,身旁还站着宫人,其中有一个应当是个厨子,在细致的教导秦宁。 秦宁应该是第一次下厨,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却不让旁人插手,连添柴都是她自己来。 今天应该是容衡生辰,一碗长寿面秦宁折腾了许久才端上桌。 谢欢在一旁看着,她添柴的时候不小心被火星子溅到了,那葱白的手上都烫出了几个水泡。可她竟然一声都不吭。 谢欢突然觉得这样的秦宁其实挺可怜的。他当初喜欢符昭愿的时候,虽然求而不得,但也没有狼狈成这样。 他正想着,梦里的秦宁却已经将筷子递到了容衡面前,让他尝一尝。 容衡看了她一眼,然后这才接了筷子。 他吃了一口,味道勉强能入口。 秦宁这时候却急急地提醒道:“这是长寿面,要一根都吃下去,你别给咬断了。” 她可能是真的急了,忍不住伸手去拦。 容衡这次终于发现她右手手背上的水泡,眉头就皱了起来。 难怪当时她递筷子的时候用的左手。 他将那根面条都吃了,才将筷子放下,淡淡道:“以后这种事,陛下还是不要做了。” 秦宁听着容衡这样说,手背上那灼烧般的痛楚似乎是蔓上了她的心头,咬着唇半晌没说出话来。 最后她却笑了一下,点点头说:“好,我以后不做了。”她又看了看容衡搁下的筷子,说:“你要是不爱吃,就放着罢,我让人倒了就是了。” 容衡看她召来宫人将东西撤下,并没有阻止。 秦宁之后也走了。 容衡一个人在殿里坐了许久。 谢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梦看似和秦宁相关,但是他现在发现,其实他的视角更像是在容衡这边。 就如同昨晚他梦见秦宁去而复返,秦宁出门之后,他只能看见容衡一样。 昨天在梦里,他甚至成为了容衡。 难道自己就是梦里的容衡? 这个猜测盘桓在谢欢心里,可惜檀香一灭,他就会从梦境中醒来。 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想要探究秦宁和容衡之后发生了什么,就如同着了魔一般。 当晚,他夜起忍不住又续了一支甘松香。 后半夜,谢欢又做了一场梦。 容衡在长宁殿看书,烛火彤彤,他一脸沉静,但谢欢发现,他看了许久书页都没翻动一下。 容衡心不在焉,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焦灼的神色。 谢欢看容衡将书放下,起身想要出去,可走到门前又折返回来。 他站在殿里又犹豫了好一会,可最终还是没有出去。 谢欢不知道他想要去哪,但隐约觉得这事情和秦宁有关。 容衡重新拿起那本书来看。 约莫看了半刻钟,当值的宫人在外面喊了一声“皇上万福”,语气里带着讶然。 似乎是没想到秦宁会在这时候过来。 秦宁在外面让他们都退下,不必在这当值了,宫人们应诺,都退了下去。 殿门却被推开了,秦宁这才一个人走了进来。 等她进了内殿,谢欢才看见秦宁此刻的模样。她两颊泛红,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上去应该是醉的不轻。 容衡见她这副模样,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难得与秦宁亲近,这次却起身主动扶了她。 秦宁却挣扎着要推开他,嘴里尽是埋怨的话,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容衡,你就真的半点都不难受?我有了新的男人,你就这般舍得……你不稀罕我,多得是人稀罕。我今天可以纳了严淮,以后还可以找更多人进宫来。你不要我,我难道还要为你守贞不成?你放开我,我不要你扶,你都不要我了,你还扶我做什么……” 她说着,气性上来,挣扎的愈发厉害,到了后面甚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容衡看她这样,索性放了手,任她在地上坐着,对她说:“你要是在这里耍酒疯我不拦着你,严淮是你要纳,我没有逼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显然也有些生气了。 秦宁仰头看他,因为醉酒的缘故,她眼神有些迷蒙,眸子泛着水雾,晶亮亮的。她抿了抿嘴,抽噎了两下,道:“我就是想气气你。谁让你都不要我?” 她将头上的珠钗都拔下来,扔到容衡身上,嘴里还道:“你为什么不和我睡觉!我讨厌你!” 容衡没想到秦宁居然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他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耳稍都红了。 “你醉了,我让人给你备醒酒汤过来。”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我不要。”秦宁却抓紧了他的衣摆,借力站起身,仰着头道:“你别走。” 她整个人宛如八爪鱼一般缠上来,哼哼唧唧道:“我好渴,我想喝凉水。” 醉酒的人容易口干。 容衡轻叹一声,难得温声哄慰她,“你放开我,我去给你倒水。” 秦宁“哦”了一声,果真放开了他。 容衡去案几上倒了杯水回来,秦宁已经坐在了床头。 他将杯子递给她。 秦宁却不接,只是仰头巴巴地望着他,眼里满是希冀。 容衡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杯子递到了她嘴边,喂她喝下。 秦宁估计是真的渴了,一口气将水都喝完,却还觉得不够,“我还要。” 容衡只得又给她倒了一杯。 秦宁喝完了,这次总算满足了,两眼笑得弯弯的,双唇因着水泽滋润显得愈发丰润诱人。 容衡的喉头动了动,突然也觉得有些口渴。 他出去也灌了两杯凉水才回来。 秦宁却已经在解衣服了,外袍、绶带和环佩扔了一地。 容衡下意识别开眼,沉声道:“陛下今夜不该在此处歇息,还是把衣服穿上罢。” “那你说,我该在哪歇息?嗯?” 最后一个字,秦宁带着轻笑问他,鼻尖发出的尾音带着勾人的气息。 她并未停下,利索的将自己外袍都解了,只穿了单薄的寝衣。 娇媚的面庞,雪白的肌肤,玲珑的身姿,在烛火下近乎妖冶。 容衡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秦宁就算曾经有同他圆房的意思,却也从未这般大胆过。 不仅仅是容衡很尴尬,谢欢在梦境里看到秦宁这般模样,也觉得十分尴尬。 可是他并不能左右,这个梦本就不是他来主导的,他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他此刻也如容衡一样,面颊发热,心跳如鼓。 谢欢心里默默念着非礼勿视,想要从梦中醒来,可却只是徒劳,梦境里的一切还在继续。 在他眼前一幕幕上演。 秦宁似乎是看出了容衡想要离开,她已经抢先一步将他整个人抱住。 “你、你不想吗?”她在容衡面前吐气如兰,带着蛊惑,“你不想抱抱我吗?阿衡?” 这一把娇美的嗓子,仿佛棉柔的能掐出水来,让人听得皮苏肉麻。 她整个人紧紧抱着容衡,像一只八爪鱼一般,甩不脱丢不开。 容衡身子一震,呼吸顿时变得有些粗重。 “秦宁,你别这样。”他伸手想要推开她,可手才碰上她,隔着寝衣却也能感受到秦宁肌肤的温软,一丝丝温热渐渐从掌中传来。 容衡一下子像被烫到一样,手又缩了回来。 秦宁却笑了,“你怕什么?你是我夫君,就算碰了我,又如何了?” 她说着,居然大着胆子踮起脚想去咬容衡凸起的喉结。 整个人更是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不放。 “秦宁。”容衡侧首避开了,想要呵斥她,可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要命。 秦宁很喜欢他此刻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 容衡根本避无可避,分明喝醉的是秦宁,眼下失了分寸的却成了他,眼里、脑海里都是秦宁此刻尽态极妍的模样。 其实他对秦宁并非不动心,可是她做了这么多出格的事,他不能放纵她胡来。她为了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他也有他自己的底线。 可是今时今日,容衡觉得自己一直坚持着的底线并非如他想的那般牢不可破。 要不然他不会因着秦宁纳了个男妃就心神不宁,眼下她就在他怀里,他居然有那么一瞬想要成全她。 也成全现在的自己。成全了自己这些年,不敢想,不能想,难以启齿的夙愿。 秦宁除了他之外,谁也不可以对她做这种事。 两人之间发生的一切,也都落入了谢欢眼中,与他来说太过于刺激。他甚至仿佛能感觉到秦宁的呼吸仿佛就在自己耳边。 谢欢猛然间想起他曾经有那么一瞬成为过容衡。他觉得自己不该再看下去了。 他要醒过来,他试着闭上眼,又睁开眼。 可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被秦宁抱着,她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见他无力抗拒,退无可退的模样。 她竟然嗤嗤地笑了几声,那样的娇媚肆意。 谢欢心头一惊,下意识想推开秦宁,可这一推,却发现身上的东西轻的要命。他心下一颤,猛地打了个激灵,睁开眼来。 入目的是半明半昧的卧室,他这次总算是醒来了。 窗户外已经有了些许光亮,看来就快要天亮了。 谢欢这才发现,他刚刚伸手推开的原来是身上的薄被。 浑身的汗湿黏腻似乎都在提醒他刚刚自己梦到过什么,他再次体会到了刚才的尴尬和羞耻。 谢欢让人备了热水,他在热水里泡了一会,才觉得心情平复了许多,不由得又琢磨秦宁和甘松香的事情来。 那完全不像是梦见,仿佛他亲身经历了一番一样。 甘松香难道真有这样的奇效,还是每个人闻过之后都会梦见秦宁? 那冯清岂不是…… 这个想法一出,谢欢猛地从水里站了起来。 不成,这还了得。 谢欢几乎是片刻也坐不住了,无论是被冯清察觉自己睡后梦见的那些的隐秘,还是秦宁出现字冯清梦里,他都觉得不能忍受。 他立刻让人去差了冯清过来,自己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烦意乱。 真不该将甘松香给冯清。 冯清很快就来了,看上去还有些睡眼惺忪。他也奇怪啊,这一大清早,主子这么急吼吼的找他过来干什么。 可抱怨的话还是不敢说,恭恭敬敬的给谢欢行了个礼。 谢欢此刻已经恢复了以往平静的模样,看似不经意的问他,“你睡得不好?” 冯清如实答道:“昨夜内子发了高热,又吐又泄,折腾了一夜,小的几乎是一夜未合眼。” 谢欢暗暗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居然舒坦了许多。他点点头道:“那我给你的甘松香,你可用了?” 冯清“哎”了一声,露出几分心疼的神色,“用是用了,可忙了一晚上,哪还管得了这个,白白给浪费了。” 谢欢听罢对他笑了一下,十分体恤道:“既然这样,你就下去休息吧,今天暂且不用当值了。” “啊?”冯清有些纳闷,丞相喊他过来,不是有事吩咐他做么? 谢欢抬眸看了冯清一眼,见他一脸狐疑,他缓缓道:“怎么,不想休息?” 冯清暗暗觑了上首的谢欢一眼,只觉得这一刻气势迫人,他忙说:“哪里,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随后忙不迭告退出门了。 等冯清走后,谢欢想着必须要找到秦宁,才能真正查清楚她的一切。于是在上朝前,他又加派了人手去查探秦宁的下落。 这日入夜,他看着盒中仅剩的一根甘松香有些出神。 经过前一日那梦里那件荒唐事,他有些犹豫要不要用。 最后他还是决定不用了,等找到秦宁也能问出个究竟来。 谢欢吹灭的烛火,躺上床。前几日燃了甘松香他很快便能睡去,可这一夜确是辗转反侧,无论如何还是睡不着。 更多的恐怕是好奇心作祟。 时辰都快要过子时了,他爬起来,还是取了甘松香点上。 香气清冽,随着烟雾在房内溢散,果真有效,谢欢很快就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这次却不同于以往都是秦宁来找容衡,在梦里,谢欢看见容衡快步走进一座宫殿,周围的宫人连宣报都来不及。 他面沉如水,似是忍着极大的怒气。 秦宁原本还在和一个武将打扮的人说着话,看见容衡这样进来,先是一惊,随即便察觉到他的不悦。 容衡目不斜视,就直直的看着秦宁,道:“你们都退下。” 那名武将似是有些犹豫,下意识看向秦宁,询问她的意思。 秦宁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殿内的众人才鱼贯而出,独留帝后二人谈话。 “你还想瞒我多久?”说着话的时候,谢欢看见容衡的手明显在颤抖。 秦宁同样也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她明显从容衡眼里看到了讥讽和不信任。这一刻,她只觉得心寒。有的人的心,就算她如何去捂都捂不热。 秦宁原本想要辩解,可是到最后她却笑了起来,缓缓道:“你看,你一听到消息,就来同我兴师问罪。你从未相信过我,秦睿一出事,你就觉得是我对他下的手,你说我为什么要瞒你?” 容衡被秦宁的话说得心中一窒,他确实是第一个就怀疑了她。可是秦睿才去封地不过半载,怎么会突然暴病而亡? 那般活泼生气的人,就这么没了。 若是秦宁愿意解释,哪怕是一句也好,他并非不能相信她。他说:“既然你问心无愧,那又何须瞒我?” 秦宁她想容衡是不懂她的,不懂她的爱是如何的小心翼翼。她是没有对秦睿下杀令,可她的心腹却瞒着她动了手,所以她才会害怕,怕就算如此,容衡也会怪她。 最后秦宁摇了摇头,看着容衡说:“你既然认定了,那又何须来问我?” 她说这话多少有些赌气,气他的不信任,更气他将她的承诺看的如此清浅。 她既然答应了他放过秦睿,又怎会骗他。 容衡看着秦宁,两人都静默下来,许久之后他才点点头道:“好,你的答案我知道了。”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身后,秦宁还是忍不住喊住了他,“容衡,我给你的承诺,从未想过食言。你要是真的恨我,便想办法杀了我罢,我等着。” 容衡脚步微顿。 没有想过食言,并不代表没有食言。如同他答应先帝,会护好秦睿,如今秦睿却死了。 他从未想过食言,可就是食言了。 容衡自嘲一笑,没有回头,抬步跨出了殿门。 时已至隆冬,容衡一个人禹禹独行在悠长的宫道中,显得无比萧索寂寥。 谢欢随着容衡的视线举目眺望,天色昏沉,前路茫茫,在这重重的宫闱里仿佛再也看不见天光。 他想,这或许就是容衡此刻的心境,压抑逼仄,无法喘息。 回到长宁殿,容衡一个人坐了许久。 就在谢欢以为他会一直坐到天亮的时候,容衡然起身走到案前铺好信笺,给秦宁写了一封信。 信中言及先帝对他知遇之恩,后又临危托孤,未曾想如今有负先帝重托,违背当初在先帝面前所发下的誓言,当依言身死。如今无法再与秦宁永结同好,是他误了她,有负于她。 最后,谢欢见容衡在末尾写道:从今而后,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容衡将信放好,起身取来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放着的赫然是一把匕首。 烛火下,那把匕首握在容衡手里,泛着凛凛的寒光。 谢欢虽然知道自己根本左右不了梦见,可还是下意识想要出声制止他。 其实秦宁和容衡都没有错,只不过是命运弄人,让她们站在了对立的一面。 就在匕首刺入胸膛的那一瞬,谢欢终于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他胸口剧烈起伏,仿佛那冰冷的刀锋也曾穿透了他的身体一般,那感觉太过于真实。 谢欢无法判断容衡是不是真的死了,若是他还有那第五支甘松香,应当能知道答案。 奈何如今却没有了。 容衡要是死了,他甚至开始深深地担忧起秦宁来,她那般喜欢他,也不知道是如何才走出来的。 不过这说不定只是他的一场梦罢了。 谢欢想了想,又觉得好笑,说起来他和秦宁才见过两面,如今他却会担心她。 这可就有点荒唐了。 可就算他这么想,心里却还是将这事惦记在心上。 派出去查探秦宁去向的探子终于有了消息,她居然一直在洛阳,住在静安寺内。 这日刚好是沐休,不必上朝,他便带着人亲自去了趟静安寺。 谢欢同静安寺主持元弘和尚道明来意。 元弘捋着花白的胡子笑道:“哦,你原来是来找秦宁小友。她是在寺中不假,但你最好还是莫要见她了。” 谢欢一怔,不知为什么心底有些慌了,追问道:“为什么?” 元弘笑了笑道:“她本就不该来找你,已经托了老衲送她去她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谢欢猛地起身道:“不行,我今天必须要见到她。” 元弘似乎是被他吓了一跳,瞪着眼睛道:“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老衲年岁大了,可禁不住你这咋咋呼呼的。” 谢欢面色微僵,却还是坚持道:“那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又要去哪里?” 元弘笑着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这才说:“罢了,你还是亲自去问问她罢。她在竹林小筑,你现在去找她,应当还来得及。” 谢欢立刻道了声谢,转身就想走。 他独自一人去了竹林小筑。 对于谢欢的到来,秦宁似乎并不意外。 她亲自给他倒了水,是山里打来的甘泉水。 喝下去透心的凉,在这种时节消暑正好。 “你想问什么,就问罢。”两人喝了一盏茶之后,秦宁先开口了。 她神色十分平静,态度倒是比以往好了许多。 谢欢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你来洛阳,其实是为我而来?” 秦宁看了他一眼,轻笑道:“若说是,也不全然。可若说不是,也不对。准确些来说,我是为了容衡而来。” 原来容衡还真的存在! 真相就要被揭开,谢欢的心跳不由得加速,他尽量平缓自己的情绪,继续问:“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很像他,却也并非全然是他。”秦宁垂着眼睫,似乎是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她缓缓道:“我给你的甘松香,其实名叫隔世,可让人回忆起前尘最难忘的一些事。我不知道你梦里到底都梦见了什么,但大抵也该差不多能知道我同他的关系。你在另一个异世就是容衡,而我违背的先祖祖训,在容衡死后,开启了天谕,靠着天谕的力量,来到了这里。” 其实谢欢心里早已经有过类似的猜测,曾经还怀疑过自己就是容衡,所以对于秦宁的话并没有多惊讶。他略微想了想,就说:“那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又要急着让元弘主持送你回去?” “这已经不重要了。”秦宁笑了笑,道:“你就权当做了一场梦罢。” 谢欢没想到她如今都能看得如此淡了,一丝一毫都不在乎了。他心头莫名地一阵怒火中烧,她闯了祸,他可不能就这样放走了她。 他冷冷一笑,道:“哦,做了一场梦。秦宁,你可知道在梦里,我睡了你?” 秦宁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梦见这个,脸上的平静终于难以维持,她有些尴尬,目光躲闪道:“既然是梦,都当不得真。” 谢欢笑睨着她,“是么,可是我真真切切感受到,我在你的身体里。” 秦宁闻言脸色一白,手上的茶杯都拿不稳了,她只得将那杯子放下。 谢欢却并没有停下,将自己要说的话说下去,“秦宁,你说隔世能让我想起最难忘的事,你知道我都梦到了什么么? 第一根香,我梦见你和容衡一同坐在龙座上,你同容衡说这大秦便是你与我的。回到长宁宫,你们吵架,你负气离开,却去而折返,还亲了他一口。 第二根香,我梦见你给我做长寿面,你觉得容衡不喜欢让人倒了,却不知道他是因为看见了你受伤的手,才会说那样的话。 第三根香,你纳了别的男人为妃,却在当夜回来找容衡,你可知他那时候也在等一个人,等着你去找他? 第四根香,秦睿死了,他去找你,其实你但凡同他解释一句,他都愿意相信。他有负先皇所托,心中愧疚难当,可他如何真的会恨你,找你报仇?只是他却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唯有一死,才能两全。” 秦宁从未想过,原来容衡是真的爱她的,她以为他恨她,恨她一直在逼他。后来,他宁可用自己的死来报复她。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疯了。多爱一个人,那到心冷时,就有多恨一个人。 在开启天谕之后,她曾向天谕请求,她要让容衡也尝尝对一个人求而不得的滋味,体会她曾经的痛苦,哪怕是下一世也好。 原来一直是她错了吗? 容衡的死,何尝不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她那时候,能够解释一句,哪怕一句也好。 秦宁从未想过,容衡最难忘的一切居然都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容衡是一个既有原则的人,他肩负着先帝的嘱托,所以就算是爱她,他也不可能放任自己沉溺,毫无芥蒂地和她在一起。 她咬着唇,眼泪却已经流了下来。 “他太傻了,我居然从不知道……他若是告诉我,他爱我,就是这条命我也愿意给他。帝位又算得了什么?”秦宁却想起曾经容衡曾劝她回头,她那时候怎么回答他的?她讥诮他,觉得他处处为着秦睿着想。 可只要她细心一些就能察觉容衡当时的无奈。 他说:我逼得了你么? 他说:陛下见谅,是微臣一时失言。 其实秦睿根本就不能将她如何,秦宁明知如此,却半点也不相让。 秦宁不知道容衡是在怎样的煎熬中,陪着她在长宁宫过的那半年。一直以来支撑着她活着的东西,那些仇恨和不甘如今都成了她人生中最可笑的东西。 而那个人却不会再回来了,她已经将自己最弥足珍贵的东西遗失了。 秦宁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谢欢终于看不下去,他起身缓缓将她抱进了怀里。 “这不是你的错,他也从未怪过你。” 秦宁仰头看着和容衡一模一样的脸,这个男人,因着她经历了求而不得的痛苦,说到底,也是她害了他。 她哽咽一声,伸手缓缓推开的谢欢。她深深看着他,几息之后,才无比歉疚道:“对不起。是我曾经对天谕请求,让你对喜欢的人求而不得。你……当时应该很难过罢。” 谢欢想起符昭愿,其实到了现在他早已经放下了。他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很难过,所以你要补偿我。” 秦宁不疑有他,抽噎了一下,道:“等我回去,我会再次开启天谕……” “不用了。”谢欢打断她的话,“我要你把你自己赔给我。” 秦宁楞了一下,似乎是不明白谢欢话里的意思。 谢欢耳稍有些发热,他咳了一声道:“在梦里我们什么都做过了,我总要对你负责。” 秦宁如今反倒是看开了许多,她并不想借此来逼他。她摇了摇头道:“那只是个梦,就算真的发生过,那个人也不是你。你大可不必如此。更何况,我要回去了。” 他怎么总是遇见榆木疙瘩。 莫怪当初秦宁对容衡的情谊半点都察觉不出。 谢欢登时就急了,他抓着秦宁道:“我是真心要娶你,秦宁,我可能爱你不如容衡那般深,但是我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好好培养。” 他无疑是喜欢秦宁的,无论是因着那些梦而起,或者是他曾经就是容衡。 要不然他怎么会为了她这般牵肠挂肚。 秦宁似乎是被他这么直接的告白震惊到了,她看着谢欢,好半晌才道:“可我真的要回去。” 谢欢抓着她的手更用力了,有些焦急的说:“你是放不下你的帝位?还是你现在还没喜欢我?你要是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说了我们可以用一辈子来好好培养。” 秦宁看他一脸的紧张,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怎么会不喜欢你,要不然我也不会想要唤起你前尘的记忆。你可真是个呆子。” 她俯身在谢欢面颊上亲了一口,道:“仲言,等我回来,我要和天谕重新请求,让我们这辈子长长久久在一起。” 其实她更担心那个求而不得的诅咒。 谢欢眨眨眼,几乎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有些恍惚道:“你、你再亲我一口。” 真实地触感和梦里确实是还有些出入。 “傻瓜。”秦宁笑了一下,在他脸上连亲了好几口。 谢欢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只觉从未又过得圆满。原来两情相悦,叫人这般快活。 他又有些担心,“那个天谕听上去如此神通,会不会对你身体有损?要不然你违背祖训,肯定有什么禁忌。” “那是我秦氏的龙气所在,开启天谕,就等于损耗了龙气。我那个世界与你们这边不同,更通鬼神,你看我制香,其实也属于那边才有的东西。我若长留在这里,秦氏便再无后继之人。我为了你,果真连江山社稷都不要了。” 秦宁脸上露出了几分惋惜,似乎是舍不得极了。 谢欢稍稍松了口气,可听秦宁这么说,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感动和不甘这两种感情奇妙的搅在一起。 他低头在秦宁面颊上吻了吻,用力抱紧了她道:“你能为容衡命都不要……到了我这,你连江山都舍不得了?” 这话说出来谢欢自个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自己何时这般地小心眼了,活就像个妒夫。 秦宁没想到他居然连自己的醋都吃。她微微一笑,伸手攀上谢欢的脖颈,嗤嗤笑道:“这是谁家醋坛子打翻了?罢了,那就让我就先补偿你一下好了。” 随即她仰起头深深地吻上谢欢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被我折磨的男人他称帝了》求收藏! 淮姜在长安城是响当当的小霸王。 有暴君护着,她说一,没人敢说二。 听说反臣豫章王世子萧兰青被押解进京,她瞬间就来了兴致。 呦呵,这不是当初当众拒绝过她的人么? 为了一雪前耻,她变着法地折磨他。 期间有人同她说:萧兰青日后将会造反成功,问鼎天下。 淮姜完全不以为意:反正我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了!我不怕! 直到有一天萧兰青真的称帝了…… 淮姜:为什么我还没死!我现在该怎么办? 萧兰青:呵呵,当初你抽朕的那几鞭子,现在还有疤呢,需不需要朕宽衣给你看看? 淮姜:要杀就杀,不准耍流氓! 萧兰青:你当初对朕耍的手段可比这流氓。 脾气古怪性格骄纵女主VS隐忍闷骚男主。 排雷:别对女主太抱有希望,这个人是真的喜怒无常,一切随着自己性子来。 ++++++ 基友的文希望支持啊! 古言大甜文,《冲喜以后》他想和离,而我想守寡! 奇幻脑洞文,《不做绿茶就升天》,求问被捉奸在床的我如何攻略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