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凌烟传》作者:长街旧人 文案 “我叫张凌烟,我生于漫天飞雪的冬天。” 张凌烟的人生,自族人被屠杀殆尽之时已开始悄然改变,她不得不踏入外面那个烽火硝烟的世界。 她爱过,痛过,笑过,哭过,她本有一份唾手可得的爱情,但她却甘愿拱手让人。她知道自己不能忘,也不会忘。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我生来,就是为了爱张起灵的。”自他离开之后,张凌烟的生命中就只剩下了两件事:寻找他,怀念他。 她在老九门里坚毅的成长着,国仇家恨前也毫不退缩。 烈酒最香,毒花最美。她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蜕变成了这样的女子。 但当真相浮出水面,当谎言堆积如山,当原本平静的生活波澜暗生的时候,她又该如何抉择,如何应对,她又该何去何从。 张家人的两岁,不是普通人的两岁,当她身边的人已开始慢慢老去,她依旧风华正茂。在吴邪一行人见到张凌烟的时候,她已经是手握重权,身居高位,响当当的人物了。且看她与失忆的小哥如何再续前缘。 凌烟传带你领略一个女孩的成长历程,教你读懂一个女孩的爱恨情仇。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民国旧影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凌烟,张起灵,张启山,二月红,解九爷 ┃ 配角:陈皮阿四,吴邪,解雨臣,汪瑾琛 ┃ 其它:盗笔同人 第1章 第一章 楔子 我叫张凌烟,我生于漫天飞雪的冬天。 我从未停止过思念他,也从未放弃过寻找他。 可能我这一生的宿命就是,追寻到是死,方休。 第一章 张凌烟看着窗外的日光,眯了眯眸子,有些厌恶的偏过了头,想要避开刺目的阳光。此时阿明正端着粥进了屋子,看张凌烟已醒了,便柔声说道:“醒啦,正好趁热把粥喝了。” 张凌烟的目光从窗户处收了回来,落在了阿明的脸上,又转到了盛粥的碗口边,最后又开始散了聚焦,迷离了起来。阿明见她又开始了往日里的愣神,急忙伸手在她眼前拼命地挥着,一边还着急的说道:“你可别又失了魂一样再睡回去了!好几天了就喝点水,吃的粥有几口一个手都数得过来!你这还在病着,不好好吃饭怎么能行啊!” 张凌烟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吃。阿明有些气不过,小声嘟囔着“他一走你就病着,现在连饭都不吃了,再折腾着自己他也不见得会心疼些……” 张凌烟突然就愣在了那里,大半张脸埋在阴影里也看不真切是什么表情,阿明自知是说错了话,一时间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去安慰,俩人皆是沉默着,一坐一站,气氛很是凝重。 “粥你且放着吧,我自会吃。你帮我把帘子拉起来再走吧。”张凌烟开口下了逐客令,阿明也不好再留,只得放了碗,将窗子合好,帘子一拉起,就将明媚的日光阻在了外头,屋内又恢复了昏暗,隐隐透出一股阴冷之感。阿明看了看张凌烟,见她已经重新躺下了,轻叹了一口气,便静悄悄的离开了。 张凌烟平躺在床上,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又闭上了眼睛。 其实她并不是很有睡意,只是自他走了之后,想见他,只能入梦才能见着了。 那个男孩儿站在树下已经有些时候了,就是静静站在那,许久了也不见他有丝毫动作,看久了着实有些瘆人。张凌烟只觉得这个场景里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除了有些波动的空气和徐徐吹动的风,还有那偶尔飘落下来的几片树叶告诉着张凌烟这一切并不是一幅画。 张凌烟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来到了这里,这个孩子又是谁,正琢磨着那个孩子就看向了她这边,张凌烟一心惊,她看到的是怎样一双眼睛啊。 冷,很冷,透着彻骨的寒意,教人战栗。那双眸子像是一潭死水,亦或是一口枯井,激不起一丝波澜。这样一双苍凉的眼睛竟然属于一个小孩子。 男孩儿注视着张凌烟,张凌烟蓦然觉得心脏一阵疼,顿觉眼睛酸涩,有两行行湿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到了下巴处,张凌烟有些不可思议的伸手抹了抹脸,垂眸,一手的泪水。等她再度抬头的时候,那个小男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张凌烟下意识的就往前跑去找那个孩子,但是,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张凌烟又想到了刚刚那一双眼,除却了初始的震惊,恐惧感慢慢退却之后,她竟然感觉到了一丝的熟悉,张凌烟在脑海里仔细的搜索,并没有找到这号人。 就在这时,张凌烟发现自己逐渐的陷入了黑暗之中,刚刚的所有景物一刹那就全部消失了,正在她惊恐的寻找着出路的时候,就听到一声轻叹“哥”。 下一秒,张凌烟就睁开了眼睛,她有些愣愣的盯着头顶帘子上的花纹,这才慢慢缓过了劲儿,意识到刚才匪夷所思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很奇怪的一个梦,那双眼睛,那声叹息,无时无刻不萦绕在张凌烟的心头,她总觉得那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 她看到了床边上那碗粥,她伸手颤巍巍的拿了过来,冰冷的瓷碗,早已没了温度的粥,张凌烟轻笑了一声,舀了一勺送进了嘴里,冰冷的液体顺着嗓子进到了胃里,顿时一阵由内而外的凉意让张凌烟打了个寒战,同时也引得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张凌烟捂着嘴巴,却是笑出了声。笑声在房间里回荡着,久久,还是被原来的寂静给吞没了去。极度昏暗的房间里张凌烟那一剪身影,看着是越发的消瘦。 初次见到他,应该是那个午后吧,炎热至极,蝉鸣都不曾听得了。张凌烟那时被宗亲长罚抄文章,可她怎能耐得住那样的枯燥,于是就趁着看门的人走开的空档偷偷溜了出去,一路上前望望,后看看,左右顾着,一直溜到了村口,这地方到了下午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来,张凌烟很满意的看了看周遭,空无一人,转过头冲着宗亲堂方向扮了一个鬼脸,待她把头转回来的时候,前方一个人影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她反条件就想撒丫子开溜,但是马上她就稳住了,微微侧过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她狡黠一笑。缓缓地转过了身子,冲着那个人喊了一声:“你是谁?”张凌烟一看他穿着就知道他不是村中人,也就起了捉弄之心。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人就跟没看见没听见一样,径直就往旁边小路走去。 张凌烟挑了挑眉,她生气了,一溜烟的跑到那人跟前,胳膊一抬,拦住了那人的去路。张凌烟有些费力的抬着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问你话呢!”张凌烟整个人都笼在了他的影子之中,她看了看面前人的表情,看不太清楚,只觉得周遭的寒气越发的重了,空气越来越凝重。 张凌烟本是理直气壮的,但此时不免也有些泄了气势,缩了缩脖子,正愁苦怎么缓解一下气氛,就听到一声呵斥“凌烟!不得无礼!”张凌烟回头一看,来势汹汹的竟然是宗亲长那个老头儿,张凌烟心下有些疑惑,再看看面前的人,还是那副冒着寒气的状态,此时也只得是讪讪的放下了手,低着头站到了一边。 看着宗亲长一路小跑着来到这边,气都没顺过来就垂首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族长”张凌烟顿时就僵在了原地,她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竟然会是一年到头都不见人影儿的族长,张凌烟左看看右瞧瞧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算了。 “凌烟!还不向族长赔不是!”宗亲长低声呵斥道。张凌烟正分着神,冷不丁被点到名儿吓得是一哆嗦,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赔了个笑脸,语气极度诚恳“族长大人不记小人过,恕凌烟眼拙,凌烟再次赔不是了。”说完还像模像样的行了礼。那人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动作,表情也还是刚才的那副冷酷样。 真是个怪人。张凌烟在心中疯狂吐槽着。本就好动的她哪里肯就在这低眉顺眼的陪着,急忙跟了一句“既然族长刚刚回来想必有诸多事宜要跟宗亲长商议,凌烟不好多打搅,这就退下了。”张凌烟见宗亲长点点头,立刻就脚底抹油一般往自己的住处跑去。 那人看着张凌烟跑远的身影,许久才问了一句“她,近来还好吗?”宗亲长低声答道“如您所见,一切都好。”那人微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了。宗亲长在心里默叹了一声。 张凌烟所遇到的便是张家这一代的族长,张起灵。在她的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冷漠的有些可怕的人。 第二天,张凌烟想着昨日自己的行为仍是胆战心惊,传闻之中的族长貌似不好惹,看着那么面瘫万一再是个小心眼儿,极记仇,那自己这一届平凡小老百姓的安逸生活岂不就是到了头吗?越深想越是让人心惊,张凌烟的脑海里不禁冒出了那个人阴笑着使手段折磨自己的场面。张凌烟激动地一拍桌子,不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占得先机!想法刚冒出来,张凌烟就已经向小厨房跑去了。 “阿明!”阿明也是本家的孩子,只是学手艺一直不精,独独对做饭有一手,就被安排到厨房做事了。阿明正在厨房里看着炉子,听到这一声呼唤直接吓得把手里的柴火钳子丢入了柴火堆里,他迅速调整好表情,转过头虽是笑脸相迎,但仍是止不住嘴角的抽动。这个小祖宗怎么又来了啊,阿明是欲哭无泪,但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着实是装得辛苦。 张凌烟笑着拍了拍阿明的肩膀“自从上次,我可是好几日都没来瞧瞧你了,有没有想我啊?” 阿明一听点头如捣蒜一般“想的紧想的紧,您这要是再迟一天来啊,我可就得去宗亲长那请命,必要带着好东西去看你了。” 上次?上次因为自己一时被忽悠,导致这个小祖宗顺利的偷出了酿好的酒,喝得那是个伶仃大醉啊,好巧不巧被宗亲长撞个正着,这祖宗被罚了誊抄,而自己则是被罚了俸,降了职,才会沦落到如今的烧火地位。阿明嘴上甜的很,内心确是一腔苦水无处可倒啊。 张凌烟转了转眼珠子,瞅了瞅四周,这才悠悠开口“我可是听说,这桃花酿已是起了吧?”阿明一听这话便知了她的来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抱着张凌烟的小腿就开了哭腔“我的小姑奶奶啊!你这次可不能再偷拿酒了,这要是让宗亲长知道了,我这饭碗都要丢了啊!” 张凌烟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小嘴撅得老高“此言差矣。第一,我这次是要将酒赠与族长,这桃花酿刚起,宗亲长左右都是要送去的,早晚问题,我代他也是省了他再操这份心。第二,阿明你啊,饭做的这样好,老头儿他才舍不得放你走呢,再说了,你除了做饭拿手些,别的也是做不来了,是吧?” 阿明这样一听,觉得也是有些道理,但他马上又警觉起来了“你这酒,真的是要送去给族长的吗?”他这样说也算是松了口,他是知道这丫头来一趟是必定要达成目的的,谁能拦得了她?谁让这丫头是自己多年的朋友,平日里是无法无天惯了,连宗亲长也想不出什么折子能改掉她的脾性。 张凌烟一听有希望,连忙应声附和。阿明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那这酒就先给了你,不过这事儿我会通报给宗亲长的,他必会去核实,你可别耍小心思哈,仔细着你的皮。”说着拍了拍张凌烟的头,她不服气的做了个鬼脸,冲阿明哼了哼。 张凌烟迫不及待的一把夺过阿明刚刚拿出来的酒坛子,就嬉笑着跑出了门,身后是阿明的大声嘱咐“你可当心些,慢些跑!别摔着了!” “知道啦知道啦!”张凌烟朝后头挥了挥手。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另一篇文《我能感同你的身受》数据比较惨,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去看一看,给点意见,给点收藏 万分抱歉之前笔名自杀 第2章 第二章 张凌烟紧紧抱着怀中的酒坛子,蹦蹦跳跳的往张起灵的住处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高脚楼的底下,四处瞅了瞅,没见着人,又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张凌烟提着裙摆几步窜上楼去,敲了几下门,立刻把耳朵贴在门上,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张凌烟有些奇怪,难道是出去了吗?就在此时她看见屋后还有一大片的桃林,张凌烟眼珠子滴溜一转,嘴角的笑容就上来了。   这人啊,估摸着是在桃林中了。   张凌烟往桃林深处走去,还没走了多远突然就有一颗小石子划破空气直刺过来。张凌烟暗叫不好,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酒坛子,身子一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手撑地,另一只脚往上一勾一踢,小石子就落了地。张凌烟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心中甚是生气,觉着这族长看着面瘫冷淡,怎也怀着这样捉弄人的心思,一边也有些不可置信的瞧了瞧自己的腿和手,奇怪刚才自己怎么能那样敏捷的就躲开了攻击。 张凌烟有些气急败坏,加快了脚上的步子,走着走着就看到了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喝着茶的张起灵。 张凌烟咽了咽蹿腾而上的怒火,知道现在不是再生一事的时候,但也不愿就此咽下这口气,勾了勾嘴角说道:“没想到族长也是甚有童心啊,若是觉得凌烟腿脚还够灵活,下次玩着可别忘了凌烟啊。昨个是凌烟不懂事,唐突了族长,还请族长不要见怪,今日特带着陈年佳酿来给族长赔罪了,还请族长笑纳。”说完就立马把桃花酒放在了石桌上,等待着张起灵发话。   许久,才听到了淡淡的一句“我不喝酒。”   张凌烟楞了一下,面上虽还是带着笑,但明显有些挂不住了,“族长不愿收,就叫凌烟为难了,想来是族长还记挂着昨天的事呢,真叫凌烟伤心。”虽是尴尬,但张凌烟何许人也,可不愿就这样栽了面子。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眼神冒着寒意,没再说什么。张凌烟一哆嗦,又是这种眼神,真是教人打寒战,不过,就是觉得在哪见到过,很熟悉。张凌烟赶忙晃了晃脑袋,知道自己又是在胡思乱想了。 思考间张起灵发话了“昨天的事我没放在心上。”   张凌烟愣了愣,但马上回过了神,也终于是豁然开朗了“谢谢族长不计前嫌,不过这酒既然带来了,就没有要凌烟收回的理儿,请族长收下便是。” 未等张起灵作出反应,张凌烟就欠了欠身子,快步离开了。 走了几步,张凌烟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淡漠的声音“我没放在心上。”张凌烟停住了,晃了晃脑袋,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抬手拍了拍脑袋,也没有声音再回响了,她以为是错觉就没再放在心上,继续走路了。 张起灵看着她离开,慢慢将一杯茶饮尽。 果是,变了太多啊。但,还是记得些许的。 整个晚上,张凌烟就梦到一双眼睛,一双苍凉,冷漠却让自己无比熟悉的眼睛。   像极了张起灵的眸子。 梦醒之后,张凌烟摸到了一手的水迹,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为什么自己要哭呢?那双眼睛究竟是谁的?张凌烟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一阵涩涩的疼,心也猛地一抽。 张凌烟知道还是要去找张起灵一趟,也许他不能给自己满意的答案,但是许是会有一些线索的。 张凌烟到了张起灵的住处后轻声敲了敲门,等了许久也没人开门。又在门口站了好些时候,还是没人应,张凌烟叹了口气,看来是出去了,但仍是不甘心,又费了些时间把屋后的桃林找了个遍,喊了几声仍是没见着半个人影。张凌烟这才慢悠悠的往回走。 在路上走了不多一会儿,就听到几个人在说“族长去了宗亲长那里……”张凌烟停下了脚步,他在老头儿那里?于是张凌烟立刻调转步子往老头儿那儿跑去。   张凌烟小心翼翼地挪到房间门口,趴在那里专心听着里面的动静。  “族长这次回来是……不走了吗?”是老头的声音。  “不,过些时日还要走的。”是张起灵。  “那凌烟的婚事……”  “我和凌烟的婚事还是不要跟她提了。”  “族长?这……”  “我毕竟还是要走的,这次回来主要就是看看她,她现在的状况不适合提这事。”  “是,族长。”   婚事?我和张起灵的婚事?为什么我一直不知道这件事?而且,为什么他不愿我知道这件事?还有,什么叫我这种状况?什么意思啊?张凌烟心中是无数个问题,她只觉得烦躁无比,恨不得马上冲进去揪着那个冰山脸问个清楚。   张凌烟翻了个白眼,你不愿意?怎么就没人问问本姑娘的意见,怎么没人关心一下我是不是愿意啊?想着心里就堵得慌,越发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忽略的那一个,好像自己一点也不重要。手一撑地就站了起来,气鼓鼓的转身离开,也不管声音是否被屋内的人听了过去。 张起灵一听到脚步声就冲出了屋外,只看到了张凌烟的背影,张起灵抿了抿唇,退回屋内留了一句“是凌烟。”就去追张凌烟了。 张凌烟走的飞快,路遇族人也不搭理,一直走到河边的石岸上才停了下来。张凌烟抬手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暗骂自己没出息。 就觉得奇怪呢,平日里也就老头儿敢跟自己发火,其他人皆是恭恭敬敬,凡事都顺着自己,那种刻意的疏远张凌烟不是没感觉,只是一直都装作不在意。 今天连老头儿都是这样的无所谓,张凌烟只觉得悲凉,自己也是一个人,一个有感情能说能动的人,为什么所有事情不能问问自己的意见,一定要擅自决定呢? 自己,也希望被尊重啊。张凌烟把头埋在了臂膀间,许久都不抬头。   张起灵此时就在她的身后,一直没有出声,看着张凌烟这般情形,他也只是唇默默看着,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她从前明明不哭的,现在,怎么这样爱哭。   张凌烟伤心且生气,但气又没处撒,只能卯足了劲儿踢向了脚边的小石块,没想到石块没踢到,自己却因地上的苔藓滑了一跤,直接摔到了水里。   张凌烟在水中上下扑腾着,一张嘴喊救命就喝进去不少的水,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沉,河水灌入耳中,胸腔像是要爆开一样,火辣辣的疼,视线越来越模糊,张凌烟开始神志不清了,自己难道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吗?   在视线完全变黑之前,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向自己游来,张凌烟的脑子里响起了一个声音“你是会游泳的啊。”张凌烟有些疑惑,仅存的意识支撑着她去争辩“我不会啊,从小就不会”……   最后,只闻一声轻叹。 当张凌烟悠悠转醒时,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就是正上方的帷幔,张凌烟还未完全缓过神来,迟顿间实在是记不清是谁救了自己,又是怎么回了自己的床上。 但她记得,昏迷前的那一声叹息。 张凌烟眼珠子转了几圈,竖着耳朵听了几遍,觉着屋内好像没有人,就酝酿了几番双肘撑着床打算起来,尝试了几次这才成功。 张凌烟扭了扭脖子,舒展舒展双臂,觉得是一阵酸痛,正在龇牙咧嘴着呢,就看到了不远处窗边的人影,她着实被吓了一跳,口水没咽下去呛得一阵咳嗽。 那人闻声转了过来,是张起灵。 张凌烟一张脸憋得通红,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 又是冷漠的一张脸,毫无表情。 “你……族长怎么会在这里?” 张起灵看着她,没说话。 张凌烟转了转眼睛,略微思考了一下,顿时脱口而出“是……你救了我?”张起灵点了点头。 张凌烟有些失神,原来那个人影,不是幻觉啊,那他,为什么要叹气呢?张凌烟有些疑惑,就在她陷入思考的时候,张起灵已经走近了,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端在了张凌烟的面前。张凌烟视线一下移,就看到那碗药。 张凌烟嘴角抽了抽,立刻用双手捂住了嘴,声音含糊不清“我已经好了,不需要吃药的。”说话间双眼充满了乞求,可怜巴巴的看着张起灵。 然而这一招显然没有奏效,张起灵还是一脸漠然的看着她,手上的药碗又递近了一些,张凌烟觉得自己如果再不接,他会不会直接把一碗药灌进自己的喉咙里。只得颤抖着接过碗。 骤然间,张凌烟的脑海里就出现了相似的画面,一个看不清脸孔的人也是这样递给了自己一个馒头,随后画面一转就是一双眼睛,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无比的熟悉,跟之前梦见的眼睛不太一样,但都是同样的冰冷默然。 晃神间,张凌烟手上的药碗差点脱手而出,张起灵眼疾手快握住了张凌烟的手,稳住了碗,张凌烟一个激灵,脱离了幻觉。 好冰,他的手,好冰。 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眸子,张凌烟的双眼突然就湿润了起来,没由来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此时的张凌烟表情十分的滑稽,满脸的泪痕,但丝毫悲伤都没有,只是一脸的惊讶,微张着嘴, 不知所措。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 张起灵淡淡的一句“想到什么了吗?”说话间就顺势接过了药碗。 张凌烟摇了摇头“可能是风迷了眼睛吧。”张起灵抚了抚衣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直接坐在了床沿边。 张凌烟看着嘴边的汤勺,有些惊讶的盯着张起灵,张起灵示意她张嘴,张凌烟愣愣的将药吞了下去,顿时眉头一皱,整个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好苦啊。 张起灵仿佛没看见一样,一勺一勺的喂着,张凌烟也不敢不吃,只得这样子漫长的喝完了一碗药。 张起灵把药喂完后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留下张凌烟一个人在那里愣神。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小天使们多关注,谢谢 第3章 第三章 几日之后,张凌烟坐在了宗亲长的面前,悠然的喝着茶,宗亲长理了理胡须,颇有些心虚的躲闪着她的目光。还是张凌烟先打破了僵局。 “族长和我有婚约是吧?”第一句便是直接切中要害。 宗亲长愣住了,尴尬的笑了几声“哈哈哈,小烟啊,这件事啊,其实呢,就是……”张凌烟安静的看着他语无伦次,丝毫没打算就此结束这个话题。 宗亲长急的满头大汗“小烟啊,这件事你还得找族长去,其中的来龙去脉,想必只有他能说的清楚了。”宗亲长干脆把这锅抛给了张起灵。 张凌烟哂笑了几声“老头儿,这事我们暂且放下,还有一事,我知道我们家族里还有许多事儿是我不知道的,或者是,你么不想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断不会伤害我,但是,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也有知道的权力,我也想做一些事儿来帮助你们。”张凌烟说到这里很是非常委屈。 偌大的一个家族的确是在经营着什么,但大家都是默不作声,闭口不谈,仿佛是在在用心瞒着自己一个人。 宗亲长叹了一口气“小烟啊,我们都是你最亲的亲人,我们是不会去害你的,你若是相信我们,便不要再多问,时机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的。” “时机?什么时机?” “现在的这些个所谓的秘密,终有一天,当你有能力去承受了,你自然会知晓的,现在了解,于你没有丝毫益处。”老头儿沉声说道。 张凌烟心下了然,她知道老头儿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就是问不出什么了。她释然的一笑,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便起身离开了。 宗亲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样的寂寥,宗亲长一阵心悸,还是叹气,一声接着一声。 还是奢望着,那一天永远不要来。 哪怕这孩子一辈子长不大,一辈子需要依靠,也好过…… 张凌烟越走越快,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嗓子眼,怎么也咽不下去,难受得紧。她揉了揉眼睛,觉得鼻子愈来愈酸,她赶紧吸了吸鼻子,假咳了几声,硬是把抽泣声憋了回去。 走着走着就看到了站在湖岸边的张起灵,张凌烟眉头一蹙,加快了脚上的步子,只是几步就来到了了张起灵的面前。 “婚约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张凌烟质问到。 张起灵微微侧身,见是张凌烟,什么也没有说。 “如果你不想遵守婚约,没关系,大可以说出来,就此两不相干,我又不是,非你不嫁。”张凌烟的语气颇有些嘲讽。 但是张起灵依旧一脸波澜不惊,张凌烟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她轻声笑了,果然啊,什么滑稽婚约,他根本从来没放在心上,他根本,就没想过遵守,说那些话,怕也是为了敷衍老头儿的。 不屑到,连解释都觉得是多余。 张凌烟深吸一口气“你放心,我不会死赖着你不放,改天我会同宗亲长说一声,婚约就不作数了。”面上尽是强颜欢笑,后面藏着的是无尽的哀伤。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张起灵终于说话了。 “你还想怎么样!闭口不谈又不愿解除婚约你想我一辈子都不能嫁人你才开心吗!”张凌烟彻底失去了理智,怒吼着宣泄心中的不满。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好似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张凌烟的手,张凌烟大惊,极不配合的想要甩开他的手。 “别动。”张起灵简短的两个字铿锵有力,震得张凌烟乖乖站在那里,不再动弹。 张起灵拿出了随身的小刀,在张凌烟的手上割出了一个不大的口子,随即捏住她的手将鲜血挤了出来,张凌烟吃痛的抽了一口凉气,刚想骂他发疯,就听到他说“注意看地上。” 张凌烟看向地面,随着自己的血一滴一滴落到了草丛里,瞬间丛中的昆虫等生物一窝蜂的涌了出来,只消几秒钟,虫子就全都逃窜了个干净。 张凌烟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不知所措,完全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了。 张起灵一脸的见怪不怪,同样伸出手,划开了一个口子,将鲜血滴到另一片草上,瞬时出现了方才一样的场景。张凌烟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脸的难以置信,嘴唇哆嗦了半天也说不出话。 “你难道从未疑虑过,为何你的住处附近从未有蚊虫吗?”张起灵淡淡的说了一句。 张凌烟深吸了几口气,才颤抖着开了口,无比的艰难“你……我们,到底是什么……怪物?”话的最后已略带哭腔了。 “我说过了,婚约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不要再跟宗亲长提哪怕一个字。” “就因为,这血吗?”张凌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苦笑着说。 张凌烟面色惨白,她觉得眼前这个偌大的家族,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一样。 她有些明白了,自己可以在这个肃穆的家族里为所欲为,还有那些族人的毕恭毕敬,可能都是由于自己有这样的血脉的缘故。 张凌烟有些害怕又有些憎恨自己的血,也许这样的与众不同,只是一个开始。张凌烟看了张起灵一眼,轻笑了一声。 也许,就像自己血管里流淌着的血一样,自己的一生,同样不能自己做选择。 自己身上,这个家族,眼前的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是自己所不知道的,也许上一秒张凌烟还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但是这一刻,张凌烟宁愿自己永远也不要知道。 她有预感,揭开这些,会像揭开伤疤一样,鲜血淋漓。 张凌烟看着张起灵,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寻到些许蛛丝马迹,但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依旧是平静的一张脸和一双散着寒气的眸子。 张凌烟觉得有些辛酸,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承受着些什么?他这么默默承受着,已是有多少年岁了? 她只觉得悲凉。 想到这里,张凌烟突然轻轻抱住了张起灵。 张凌烟圈住了张起灵的脖子,她能感受到耳边有些重的呼吸,还有那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张凌烟有些哽咽“张起灵,对不起。” 她这句对不起既是为自己之前的无理取闹而对他道歉,也是为这整个家族加诸给他重担而道歉。 张凌烟觉得,这个人还这样年轻,他不该去承担这些。她,有些于心不忍。 说着张凌烟就将手松开了,直接将手环在了张起灵的腰上。 真瘦啊,张凌烟感慨着。 她昂着头,看着张起灵的脸。依旧是毫不动容。张凌烟有些不甘心,晃了晃张起灵。 张起灵面不改色的将自己腰上搭着的手拂了下去,张凌烟脸上尽是尴尬。 “你不需要道歉。”张起灵留下这样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我们,以前见过吗?比你回来还要早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见过?”张凌烟看着张起灵的背影,脱口而出。 张起灵一顿,微微侧身。 张凌烟怕他不理睬,急忙又补了一句:“我近日总能梦见一双眼睛,同你的眼睛极像!” 张起没有回答,还是离开了。 张凌烟咬了咬嘴唇,眼睛有些湿润,呢喃着“真的很熟悉,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都是那么的坚毅,冰冷。 张凌烟当天晚上又做梦了,梦里出现的还是那双眼睛,但不同的是,很快画面就不一样了,有一个人很温柔的抱住了自己,低声呢喃到“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梦中的自己点点头,好像无比依恋这个人,很是安心的靠在了那人的肩上。双手自然的环住了那人的背,张凌烟只觉得自己的这双手很小,像是小孩子的手。 而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自己的这双手上沾满了鲜血。 张凌烟尖叫着坐了起来,一身的冷汗,许久才缓过神来。 又是梦啊。张凌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仍是心有余悸,那双沾满献血的手仿佛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怎样都挥之不去。 这次的梦很是真实,那个怀抱的温度,自己能感受到,那样温暖,那样想让人依赖。 从那天之后的几日,张凌烟都窝在房间里懒得出去,她不想遇到张起灵,免得徒生尴尬。 可今日一早,阿明就带了话,说是宗亲长找自己有事。张凌烟这才不得不准备出门。 一大清早,也看不见几个人,张凌烟暗自叫苦,一边走一边踢石头。走着走着就到了岔路口,她刚准备右拐,就看到了族里的一人正飞快的朝着左边走去,走路间还不忘左顾右盼。张凌烟急忙闪到灌木后躲起来,看着那人很快走出了自己的视野范围。 张凌烟快步走出来,望了望左边的岔路,有些疑惑,明明是一条死路,早已经弃用了,为何还要走那边呢?难道,有何玄机不成? 张凌烟决定跟上去看看。 张凌烟快步但又极度小心脚下的动作,走了一小段路后就被前方高高的围墙逼停了。张凌烟有些奇怪,的确是死路。 那么,人去哪了? 张凌烟眯着眸子环顾四周,前方和左方都是围墙,只有右方有一小片的灌木丛,后面紧挨着也是一堵围墙。 张凌烟慢慢走近灌木丛,看了看,都是一字平齐,长得几乎一般高,张凌烟俯下身子,细细观察了灌木的枝丫,有明显的修剪痕迹。 她满意的一笑,随即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灌木丛的根部,一边看一边挪着,没几下,张凌烟便伸出手摸了摸其中一块的土地,抓着上面生长的灌木用力一提,立刻出现了一个四方洞。 张凌烟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伸头看了看黑洞洞的地道,张凌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提起裙子小心翼翼的走了下去。 地道修的很是正规,四壁特意用了青石条加固,不像是临时开凿的那般粗糙,相反修的极度用心。每隔一段距离墙壁上还有火把,当然,都是点燃着的。 张凌烟注意到脚下的青石条凹凸不平,中间都有着不规则的下凹印记,张凌烟俯下身子,摸了摸石板,光滑的不可思议,看来使用已是有些年头了。 张凌烟知道是来对了地方,想法一出,张凌烟更是有些急不可待,加快了脚上的步子,往地道的更深处走去。 走了大概几百米的距离,张凌烟便看到了前方的梯子,她立刻顺着梯子爬了上去,但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先将盖子掀开一条缝,环顾四周确定无人之后,才完全将盖子打开,突然眼前一片敞亮,着实晃了她一下,差点摔回地道里。 张凌烟抓紧了梯子,周围是一大片的丛林,茂密且生长旺盛,远处隐约有几处房屋。 她着实有些疑惑。 张凌烟一步一步地靠近,依旧没有看到之前的那个人,当她走近时,才发现那不仅仅是几栋房屋,而是,成片的好几套宅院,样式不似族中的高脚屋,而是青砖高顶,屋顶有着四条垂脊,四角高高翘起,装饰很是奇特。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支持,也能多多支持我的另一部作品《我能感同你的身受》 第4章 第四章 张凌烟站在屋前,专注的看着屋脊上形态各异的脊兽,仙人走兽做得都是那样的逼真,屋子正上方装饰着麒麟,大张着口,虽是祥瑞之象征,但面目颇有些狰狞,让人看着有些胆寒。 张凌烟有些奇怪,不明白这荒郊野岭为何有着这样风格迥异的房屋,而自己的家族又为何挖出一条专门的隧道直通此处。她确认周遭没人之后,便刻意放轻脚步朝大门走去。 仅是几步,张凌烟便到了门前,此时的她又有些犹豫了,来到这里之后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同于刚开始那种接近真相的兴奋,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怪异感觉。 竟好似一种,悲切。 张凌烟踌躇之间还是慢慢伸出了手,挨到的门透着冰冷之感,刺得她一哆嗦。当她将整只手放在门上,正准备用力推开的瞬间,一只手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张凌烟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竟是张起灵。 张凌烟先是惊讶的张了张嘴,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毕竟,他知道的比自己多太多,出现在这儿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张起灵顺势把她紧贴在大门上的手拿了下来。 “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他说道,极简单的一句话。 张凌烟冷哼了一声,语气间尽是嘲讽之味“是啊,族长说的极是,这样的地方哪里是凌烟该来的地儿啊!”说话间甩开了张起灵的手。眼神冰冷“偌大家族有的是地方,还需要这般藏着掖着,着实让人好奇啊。” 仔细看着,就会发现那一层冰冷之下,是深深的悲伤,一种不被接纳与信任的痛楚。 “我若是今天一定要进呢?” 张起灵侧了侧身,将大门又挡上了一些。“宗亲长在找你,还是快些去吧。”张凌烟有些失语,但仅是笑了笑,她又看了大门一眼,突然觉得一阵眩晕。 脑海里没由来的突然撞进了这样一幅画面,昏暗的光线,有熊熊燃烧的火把,还有一个细弱的声音一直在说着什么,但就是听不真切。画面的中间就是这样一扇大门,不过是在门内,有着一双手,沾着泥土,指甲断了好几根,断裂处鲜血淋漓,看着都让人心悸,一直想要触到大门,但尝试几次都是徒劳。最后这画面慢慢的消失了。 最后,张凌烟听真切了,是,“出去……” 当张凌烟回过神后不自觉的的后退了一小步,张起灵眯了眯眸子。 张凌烟面色惨白,刚刚,她分明感受到了绝望。 她还是鼓起勇气看了看屋子,脑海里又响起了那个声音“出去……出去……” 那是无比熟悉的声音,可是张凌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张凌烟只觉得毛骨悚然。 之后的好几天,张凌烟都没再出过门,她根本不敢睡觉,连闭眼睛都不敢,人生生被折磨的瘦了一大圈。 只要她一闭上眼睛,那双冷漠的眼睛和那个“出去”的声音就会交织在一起,张凌烟生怕自己就这样疯了。 极度熟悉,就是想不起来丝毫,这种蚀骨般的感觉让人崩溃。 张凌烟的眼睛下方是浓重的乌青,面色惨白,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眼睛里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披头散发着成天只是发呆。 这天,张凌烟正站在窗边发呆,她已不知道今日是何日了,浑浑噩噩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几日。 突然门口传来很轻的脚步声,直到门被推开,张凌烟都没察觉到。 张起灵就安静的站在门口,没有动作,也不言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张凌烟仍旧保持着那个状态。 还是张起灵先开了口“我要走了。” 张凌烟还是不言不语。张起灵轻步走到张凌烟的旁边,看到她这幅模样,张起灵瞳孔放大了些,但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你一句走了,就以为了事了?”张凌烟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咬牙切齿的问道。 “你一回来我的生活就被打乱了!你就是巴不得我多发现些东西也好多隐瞒些!我已经要被这些东西折磨疯了你知不知道啊!” 张凌烟怒吼道,已而丧失了理智。“而你竟然就想这么走了?真会说笑!” 张凌烟一把揪住了张起灵的衣领,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子,因愤怒而睁大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你不跟我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我只要一闭上眼睛,那双该死的眼睛还有那像幽魂一般的声音就会出现!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值得他们耿耿于怀追到这一世!” 张凌烟说着说着眼角就有泪水滑了下来,双肩因为抽泣一耸一耸的,抓着张起灵衣领的手也有些使不上劲儿,松了一些,一脸的委屈。 “简直是阴魂不散!”张凌烟积攒的最后一点力气也随着这句话吐了个干净,体力不支就往一旁倒去。 张起灵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 张凌烟贴在他的颈边,放声大哭,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子。渐渐地哭声小了下来,张凌烟紧紧搂着张起灵,问道“都告诉我,好不好?” 一句,几尽哀求。 张起灵抚了抚张凌烟凌乱的发丝,一遍又一遍,最后眼神逐渐坚毅起来。 张凌烟只听到一声道歉“阿烟,对不起。”后颈一痛,她眼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努力想让自己不睡过去,但一切无济于事,随着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最终一切归于黑暗。 张起灵将张凌烟抱起来,轻轻放在了床上,伸手帮她捻了捻被角,最后再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开了。 张起灵离开了,就如同没有来过一样,失了他的一切痕迹。 张凌烟回忆完了这一切,只觉得心头的苦都蔓延到了舌尖上,苦涩无比。张起灵仍是什么也没说,张凌烟还是会梦到那些,但是,习惯了也就没那么怕了。 就像习惯了张起灵不在身边一样。 张凌烟想着,如若张起灵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过,那么自己是否就不会发现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线索,是否永远都能如从前一般无忧无虑的生活? 突然,张凌烟好像想起了些什么,眼里都恢复了些神采,她急急忙忙的穿好衣服,外衫都不及多添一件就匆匆跑出了门。 一路上她跑得气喘吁吁但丝毫未做停留,直到来到了那处恢弘建筑跟前,她才敢停下来。她看着那扇老旧的大门,手抬起了几次,皆是顿在了半空。 她突然没有了推开的勇气。 极度安静的空间里,她只能听到她自己体内的声音,自己铿锵有力的心跳声,狂跳不止。 这种静谧感,最易让人心生恐惧,最易让人胡思乱想。张凌烟吞了口唾液,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万一…… 张凌烟紧咬住嘴唇,秀眉先是紧皱,而后渐渐又舒展开了。 没有万一! 张凌烟终究还是推开了那扇门,推得极度缓慢,极度沉重,门开的一瞬间扬起的烟尘呛得她一阵咳嗽。她挥挥衣袖将眼前弥漫开来的悬尘给打散开。 张凌烟用袖子捂住口鼻,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走的越往里,她越是失望,入内即是一个极宽敞的院落,空无一物,荒草杂生,很是普通。 她继续往前走,脑海里又响起了那个声音“出去,出去,出去……”那个声音越来越响,张凌烟只觉得头很痛,她开始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能听到脑海里嘈杂迸起的叠音。 张凌烟推开里屋的房门,径直往内走去,像是有人驱使一般,着了魔似的直接绕到了最里面,终于在一个破败的小门后面找到了一个向下的石阶通道。 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很熟悉,真的,太熟悉了。 她有强烈预感,在下面一定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想到这里,张凌烟已不再顾忌什么,大步流星的走下了石阶。 当她踏下最后一级石阶时,印入眼帘的仅是一个土坯地下室,任何修缮的痕迹都没有,地上全是黝黑的泥土,再普通不过的一间地下室。 然而,此时的张凌烟早已是泪流满面,眼泪还在流着,像是流不尽一般。张凌烟踉跄着走到正中间,她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血腥气。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零碎的画面。 一个孩子在地上艰难的爬行,手上全是血污,指甲早已断裂了,但他仍在用手扒着地一点一点的移动身体,向着那扇紧紧闭合的门移动。 他在说着“出去,出去……” 哦,不,应该是她才对。 张凌烟分明看到,那个孩子散乱头发的后面,是一张熟悉的脸孔。 那是自己的脸。 张凌烟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她不敢相信,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已经疯了。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画面的出现,张凌烟才真的觉得绝望。 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绝望。 张凌烟哆嗦着,双眼睁得极大,眼眶红得骇人,这双眼睛里不断地有泪水涌出,如果一开始张凌烟是莫名其妙的流泪,那么她现在,便是明明白白的流泪,她也知晓了为何之前自己总会流泪。 自己可能忘记了一切,但是身体却记得所有的痛苦,唯有流泪,才能冲淡恐惧。 她也明白了为何张起灵不愿说一个字,这么让人恐惧的事,说了谁会相信啊。 怕是连自己都不会信吧。 张凌烟慢慢躺倒在地上,极力的将自己蜷缩起来,想像未出生的婴儿那样躺在母亲的子宫里悍然安睡,但一切都是徒然,她哭得已脱了力,只能用脸颊借着力。她的泪水浸湿了脸庞边的泥土,逐渐冲出了一个小坑。 这样多的眼泪。 仿若后半生的泪要就此流尽了一样。 土里的血腥味儿比空气中的浓百倍,但张凌烟并不觉得恶心反胃。 早已习惯了,怎会觉得恶心? 张凌烟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她希望自己是在做梦,希望自己快点醒来。 这是个阴森叵测的梦,来自地狱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小天使们多多评论 第5章 第五章 张凌烟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跪拜那个人了。那个独自站在高台上的人。 准确来说,是个孩子。 她借着行礼的空子环顾了四周,周围的大人一脸漠然,极度冷静,应该是极度机械的行着礼,挨在大人身边的孩子们表情生动些,但眼里是傲气,嘴角带着不屑的笑容。 每个人,都没有一丝虔诚。 张凌烟看着身边的母亲,还是那样的温柔,和蔼,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拖拉与迟滞,带着恭敬与和顺。张凌烟微微笑了笑,她是知道母亲是不同的。 母亲与自己都和这个阴森诡谲的家族格格不入,也就注定了自己的不幸命运和别人的区别对待。 张凌烟抬头看了看天,阴沉无比,黑压压的云迫到了屋檐边,显得压抑无比。怕是要来雨了。张凌烟眯了眯眸子,怀疑阳光可能根本透不进这儿的高墙院落。 泥沼注定是要生长在弥漫毒雾沼气的森林深处的。 张凌烟随着大家一起起了身,她看着高台上的那个孩子,没什么奇特,独是一双眼睛很是特别。 一双,脱离尘世喧嚣的眼睛。 淡漠,平静,没有丝毫情感。 张凌烟有些失了神,这样污浊的人世间,如何能养出这样一双不沾染一丝尘埃,清澈如水的眸子。张凌烟不自觉的笑了笑,有些醉了。 这是,人间看不到的绝色。 张凌烟好奇极了,好奇他所有的一切,以至于令她肆无忌惮的打量,迫不及待的想去了解。 礼毕,大家没有一丝停歇的意思,很快就散开了,母亲温柔的伸出手拉住了张凌烟,眼眸似水“小烟,我们回家吧。”张凌烟一边走着一边扭头看身后的高台,那个孩子已经离开了。 张凌烟咬了咬嘴唇,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被当成一个工具,他应该很难过吧。 张凌烟只觉得家族里的人冷漠且傲气,不愿与旁人有过多来往,她也觉得能把自己和这些人联系在一个家族里的唯一东西,就是姓氏。 但很快,她就见到了这个硕大家族更加阴暗,让人绝望的一面。 一年后。 张凌烟算着日子,知是明天,心中按捺不住欣喜,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终于,可以再见到他了。 但是就在母亲开门与来访的人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张凌烟从母亲口中知道了一个消息:明日不必再去行礼了,日后都不必了。 张凌烟有些难以置信,不断在追问母亲,但母亲只是轻摇着头,什么也不肯说。 张凌烟不愿见着母亲为难,只得作罢。脑子稍微停下来,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张凌烟开始想着他是不是生病了,后来转念一想,一下子窜了起来。 什么叫以后都不必了? 分明是他出了什么事儿了! 想到这里张凌烟就冲出了门,任凭母亲如何呼喊也没有停下脚步。 跑出了老远,张凌烟因体力不支,一个踉跄下才被迫停了下来,喘着粗气间才意识到自己对那孩子一无所知,去哪里找他去。 想到这些张凌烟懊恼的很,暗自责怪自己那时候就该当面问些的,哪怕是知道名字也好办些。 张凌烟奋力踢向了脚下的石子,借着那股狠劲儿好发泄自己的不快。 突然她听到不远处有些声响,她屏息仔细听过去,是叫骂声。 张凌烟有些奇怪,蹑手蹑脚的靠近那块地方,她躲在灌丛后面,一看过去,惊呼就到了嗓子眼儿,亏着反应够快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自己一直想要找的人,就站在那里。 还是淡然如水的神情。 就像年年在高台上看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现在的他周围围着一圈儿本家的孩子,略大他些,身高自是高些,由显得他瘦小。那些孩子轻蔑的笑着,时不时还推搡着他。 他只定定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动作也没有,连表情都是那般同样。 淡淡的,别无二般。 “小骗子!你可是终于被拆了出来!每年趾高气扬的站在那儿接受我们的跪拜,想必是极受用的吧!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是个什么东西!你配吗你!我问你话呢你哑巴啦!”为首的孩子年纪不大,说话毫不客气。 张凌烟虽不明白他们言语间的意思,但早已是看不下去了,再者她也并不是袖手旁观幸灾乐祸之人。她立马就跨了出去,推开了几个孩子张开手护在了那孩子的面前。 “不准你们欺负他!” 那几个本家孩子一开始是被下了一大跳,但待看清楚来人,笑得更加不屑。 “我当是谁,原来是没爹的野孩子。”一句话瞬间引得众人大笑。 张凌烟捏紧了拳头,确是无字反驳。 是的,她没有父亲,从她记事开始,她就没有见过父亲,母亲也是从不提起。 这也是她在家族里备受欺凌的原因。 张凌烟装作毫不在意的一笑“那又如何?你有父亲,不也同野孩子一样,没教养的很?” 领头的孩子气的一瞪眼,抬手就要向张凌烟的脸上挥去,但张凌烟就睁圆了眼,死死盯着他,那孩子的手最终停在了张凌烟脸边半指的距离。 张凌烟能感受到带起的气流,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躲更不能怕。 弱者更要备受欺凌。 那男孩子青着一张脸,收回了手。 “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围攻他?有仇怨否?” “哼!他这样没本事凭什么需我们年年跪拜他!本以为他是那个什么圣婴,结果就是一冒牌货儿,啥本事都没有还要压我们一头!看他那自命清高的样儿就让人讨厌!” 张凌烟有些愣了,没想到竟是因为这原因。 她知道的也不多,但听说那什么圣婴是从哪个大墓里起出来的,能佑家族繁荣兴昌,所以要年年跪拜。 但也就此将这个幼小的孩子推到了风口浪尖。 她虽知道墓中会有匪夷所思的奇特事儿,但她绝不相信一个孩子能活千年不死。 长生?这世上哪里会有? 那些生事的孩子见甚是没趣,也不愿闹大了事,就一窝蜂的离开了,领头的孩子临走前还很是恶毒的留了一句话: “家族败落还不是因为你没用!小骗子!” 张凌烟侧脸看了看护在身后的孩子,还是一脸相同的表情。张凌烟说了一声“别听他的!家族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掷地有声的一句话。 那孩子并没有回答,安静的绕开了张凌烟就要离开,张凌烟一心急,伸手拉住了他。 “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孩子看了她一眼,依旧不出声。 张凌烟有些挂不住面子,莫不是个哑巴? 按不住小孩子的好奇心,还是问了一句“你不会说话吗?” 仍是没听到回答。 那孩子渐行渐远,虽是形单影只竟不觉得孤寂可怜,反而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 就觉得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毕竟,这个世界太浑浊,而他,太干净。 张凌烟注视着他远去,轻笑出声。 还真是一个孤僻的人。 从那之后,张凌烟再也没见过他,关于他的一切都消了踪迹,仿佛他就没出现过一样。 三年后。 张凌烟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大多时间都是卧病在床,但这段时间里母亲的病不断加重,如今是话都说不了两句了。 张凌烟心急如焚,在家急的跳脚,在屋内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咬咬牙,将家里仅剩的钱全部抓在了手里,飞快的向药铺跑去。 进了药铺就将钱塞在展柜的手里,只求能给更好的要续着母亲的命。掌柜看她一脸惊慌失措,又看了看手上的几枚钱币,面露难色。 他是知道张凌烟母亲的情况的,时候到了,哪怕是灵丹妙药也救不回来了。况且,这点钱,也就将将够普通的一副药钱。 就在这时,老板娘从后间走了出来,张凌烟看到掌柜跟老板娘耳语着,她知道这掌柜是不能管事儿的,正主是这位老板娘。 她看到老板娘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 张凌烟已经顾不得什么了,一下冲到老板娘的面前,跪了下去,“老板娘!求求您救救我母亲!求求您了!”她双手抓着老板娘的衣袖,不断地哀求着。 老板娘不着痕迹的想将袖子从张凌烟手中拽出来,但拉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很是不耐烦的一挥手,张凌烟就跪坐在了地上。 “回去吧。”老板娘抚了抚衣袖。 极简单的三个字打破了张凌烟所有的希望。 “老板娘我求求您!您只要能先给我药之后我一定在最短时间里还上钱!不!您要什么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可以给你!”张凌烟流着泪。 她是怕的,害怕就此失去母亲,仿佛那一帖药就能令母亲恢复如前,不再受病痛之苦。 那药,就是她全部的希望。 老板娘打量着张凌烟,哂笑了一声“我就是给了你药,你母亲也撑不过几天,还得受更多的苦。孩子啊,你若是心疼你母亲你就安心的让她自己去了吧。” 张凌烟一听这话,顿时发了火,双眼通红,不管不顾的嘶吼道“你胡说!我娘不会死的!你再胡说一个字试试!” 老板娘见这没用,冷声吩咐道“把这疯子赶出去!”随即两个高大壮实的伙计就架着张凌烟将她拖了出去,任凭她如何挣扎也没用。 张凌烟脑子已是乱了,如同一堆乱麻一般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手足无措的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六神无主。 老板娘看着门口灰头土脸的张凌烟,脸上是轻蔑的笑容“什么东西!敢在这儿撒野!”偏头向伙计小声嘱咐道“去通知他们吧,时候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收藏和评论,我会更加努力的更新的 第6章 第六章 张凌烟见着求药不成,缓了老半天才知道要往家里赶。 母亲! 张凌烟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当她到家时,母亲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甚至胡言乱语起来。张凌烟跪在母亲的床边,紧紧抓着母亲的手。 瘦骨嶙峋,也异常苍老,冷得彻骨。 但张凌烟不愿放,也不敢放,在潜意识里她就觉得只要这样抓着母亲就不会离开。她不断地唤着母亲,生怕她一睡过去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但漫长的好似一个世纪。 张凌烟觉得有人在摸着自己的头,她抬眼一看,是母亲,浑浊的目光里竟有了一丝清澈,母亲笑得很温和。 张凌烟并不知道这仅是短暂的回光返照。 张凌烟很惊喜,小心翼翼的唤了声“母亲”生怕吓着母亲。母亲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母亲极度不舍的看着张凌烟,手一遍一遍的抚着她的头发和面颊。 “小烟啊,别哭。我的小烟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答应我,无论日后如何艰难,痛苦,都不能放弃活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人没了,就真的什么也没了,知道吗?”母亲一口气说下来又开始咳嗽了。 张凌烟使劲儿点着头“母亲,你先别说话!休息一会儿,你会好起来的!” 母亲紧紧闭着嘴,强迫自己咽下了喉头的那一股腥咸,目光流连在张凌烟身上,笑得有气无力。 “小烟,以后要常笑,要快乐知道吗?母亲不能陪你一辈子,终要离开你的。你要习惯没有母亲的生活。” 话音刚落,母亲终于忍不住了,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张凌烟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为母亲擦着血,但总也擦不干净,急的哭的更是凶了。 母亲眼神有些涣散了,无力的垂下了手,胸口起伏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张凌烟疯了一般摇晃着母亲,但母亲还是在她撕心裂肺的哭声中慢慢合上了眼。张凌烟止不住的颤抖着,不愿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母亲安详的闭着眼睛,如同睡着了一般。苍白得毫无血丝的脸庞,连温度都在逐渐退却。 睡着了罢。 没有丝毫痛苦遗留在脸上。 永不会醒来的一觉。 就在此时,张凌烟听到一声巨响,紧跟着是一连串嘈杂的脚步声。等她回过神时那些人已经到了跟前。 全是张家的人。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张凌烟出声质问到,眼圈红得骇人。 回答张凌烟的是迅速的动作。两个人抓住张凌烟的胳膊,硬生生将她拽倒在地,拖到了一旁。又是两人围在床前查看。 张凌烟一看这架势,便知是来者不善,她狠命挣扎着,同时大声呼叫着,期望能引来左邻右舍的人。 领头的人见张凌烟这般吵吵,递了一个眼色过去,钳制着张凌烟的人就立刻会了意,找了块布狠狠塞进了张凌烟的嘴里。 围在床边的一人探了探张凌烟母亲的鼻息,又摸了摸颈动脉,皱起了眉头。 “还有些微弱呼吸,怎么办?”这是那人对领头人说的。 张凌烟一听这话,激动起来,不断发出呜咽声希望这些人能救自己母亲一命。 但是,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无比绝望。 她听到了领头人说“苟延残喘而已。”那人立马会意,伸手捂住了张凌烟母亲的口鼻,张凌烟只看到母亲的手脚微微抽动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张凌烟只觉得世界一片寂静,她呆呆的坐在原地,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 当她被架出去的时候,她看到了紧挨着自家的那些人家,一家老小都静静的躲在篱笆后面眼巴巴的瞧着。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所有人都在那里冷眼瞧着一切。 张凌烟看着这些人的脸孔,目眦欲裂。渐渐地,她笑了起来,由于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听到闷闷的声音,还有她颤抖的肩膀。 拽着她胳膊的人看着癫狂的张凌烟,瘦小的孩子,笑得满脸泪痕,一双眼睛里却淬着浓重的怨毒,那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立刻移开了视线。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张凌烟将自己所有的善良,悲悯,温和这一切美好光明的东西全都深埋在心底。 张凌烟终于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当张凌烟再度有意识的时候,眼睛还未睁开,就嗅到了扑鼻的血腥味儿和酸臭味。她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秀气的鼻子,待她慢慢睁开眼的时候,只看到土灰色的屋顶。 还未完全缓过劲儿的时候,张凌烟就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她捂着疼痛蔓延开来的侧腰,一只手支着地坐了起来。 她抬头,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是几个大一些的女孩子,衣衫褴褛,斜后方的地方,坐着一些男孩子,有年纪小的也有年纪大一些的,皆是蓬头垢面,衣不蔽体。 还未等她看清楚,就被一记耳光打懵了,她偏着头,吐了一口血出来,用手背抹了把鼻子,一手的血。 那个带头的孩子垂着眼眸,居高临下的对张凌烟说道:“你也是克死了爹娘才被送到这儿来的吧?来这就要听话,以后你的饭,都要孝敬给我们,知道吗?” 说完她就悠悠的把张凌烟身边的碗给端走了。 张凌烟一把抓住她的手,问道:“为什么?” 那女孩儿明显怒了,一脚将张凌烟踹翻在地“这就是为什么!不想被打死就乖乖听话!” 张凌烟趴在地上,环顾了四周,所有人都一脸的漠然,就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突然她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孩子。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那么长时间都没有看到他,原来也被送进了这里。 接连四天,张凌烟都没有吃到一点东西,周边所有的人都自顾自的,没有人跟张凌烟搭话,也没有人理张凌烟。 张凌烟通过自己的观察,也大致了解了一些,这里的孩子都是张家人,且都是孤儿,那些本家人将这么多孩子关在此处,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训练。 张凌烟本身就已经有些撑不住,几天内又什么都没吃,训练里难免出错,她摸了摸手臂上深深浅浅的伤痕,都是被训练者打的,痛得咧了咧嘴。 她紧紧盯着那些女孩儿,深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想活下来,自己也不例外。 张凌烟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本家的人刚把饭放下来,那些女孩儿就围到了张凌烟的身边,像往常一样把碗从张凌烟身边拿走,带头的女孩还不忘啧了几声“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要怪就怪你爹妈死得早!” 张凌烟不急不慢的站起身,盯着女孩儿,缓缓地说着“你再说一遍。”但是她并没有给那女孩儿说话的机会。 张凌烟瞬间就欺到了她的身上,将她扑到了地上,两个膝盖死死压着女孩儿的肩膀,双手挤着她的脑袋,用尽全力往边上一转,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那女孩儿的脑袋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被转到了后面,口里的血一喷,将张凌烟的那碗饭染得血红。 原本跟在这女孩儿身后的几个人瞬间就吓傻了,直愣愣的呆在原地。 张凌烟满不在乎的站起身来,将手上溅上的血擦在了死去女孩儿的衣服上,弯腰端起那碗血淋淋的饭,极其麻木的吃了起来。 虽说这里的孩子大多都是凶狠且残忍的,但到底还是孩子,皆是愣在了那里,尤其是那几个女孩儿,已经吓得哭了起来。 不远处的男孩儿堆里,坐在前面的一个大孩子满脸痞气,眉眼到还算是俊朗,见着这一幕,也是呆了半晌,但随即就拍起了巴掌“有种!”他对张凌烟喊道。 张凌烟攥紧自己的拳头,不让手颤抖,她尽量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绷紧脸孔,不让恐惧显露出来,她冲那男孩儿点点头,便看到隐在后面的那个孩子,露着一双淡漠的眼睛看着自己。 那孩子便是幼年的张起灵,也是被整个家族在风雨飘摇里抛弃的孩子。 外面的人听到骚乱声,骂骂咧咧的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尸体,那人冷声问道:“谁干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张凌烟,那人的目光越发的冷了。 张凌烟看这阵势,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还未站定,就被那人一耳光刮倒在地。 “活腻歪了啊你!” 张凌烟昂着头,口鼻处全是鲜血,她满不在乎的一笑,但那笑只是挂在唇边,丝毫没有进到眼底。“如此轻易的就死了,这样的废物,你们要她能做什么?” 那人从未被一个孩子以这样的眼神盯着,刚想发作,就被进来的管事者拦住了,那人立刻对管事者垂首简单汇报了一遍,管事者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张凌烟,大笑了起来。 “她说的没错,把那废物抬出去,养了这么久竟然被一个初来乍到的丫头片子给做了,要她何用啊。”说完拍了拍手下的肩膀就走了。 手下瞪了张凌烟一眼,就匆忙抬了尸体跟了出去。 张凌烟这才完整的呼出了一口气,额上早已出了密密的一层汗,刚刚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她从未觉得一个人的生命有如此脆弱,别人的一个念头,一句话,就决定了生死。 如今张凌烟杀人时的那股狠劲儿早已烟消云散,现在剩下的只有无边的恐惧。她强撑着打算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 只能瞪着一双冲满煞气的眼睛,时刻警惕着周边人的动作。 之前那个鼓掌的男孩儿走到了张凌烟的身边,一把将她捞起来,同时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第一次杀人吧?” 张凌烟与他对视,没有言语。 他坏坏的一笑,对张凌烟伸出了手,“我叫四子,以后叫我四哥。”没有建议的意思,言语里尽是命令。 “张凌烟。”她伸出手,与他相握。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小天使们能去看看我的另一篇文,数据真的很惨,谢谢大家了 第7章 第七章 这天晚上,张凌烟根本不敢合眼。她其实是怕的,当她的双手绕上那女孩儿的脖子的时候,生存的欲望占了理智的全部,她将那碗带血的饭嚼下去的时候竟是觉得舒畅且满足。 虽然事后胃里一直都在翻滚,恶心透顶。 张凌烟的脑子里一直在闪现那个女孩儿临死时的惨状,她看了看黑漆漆的屋子,只能将手臂送到唇边,狠狠地咬住,这才遏住了舌尖的啜泣。 她能感受到口腔里的腥咸,同那个女孩儿的血味道如出一辙,牙齿不断打着战,将原本的伤口磕得更加血肉模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张凌烟瞪着一双眼睛,两行眼泪长流不止。 就在她精神处在崩溃边缘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盖住了她的双眼,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想了,睡吧。”她嗅到了那股独特的气味,瞬时绷紧的身体松懈了下来,是张起灵。 张凌烟的双手附上了他的手,她颤抖着说道:“我杀人了。”张起灵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肩膀“死亡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张凌烟渐渐止住了哭泣,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当张凌烟睡着了之后,张起灵冷冰冰的对着旁边的黑暗说了一句:“看了这么久,还不把药拿出来。”黑暗里一阵悉悉索索,原来是四子。 他移到张凌烟身边,对着张起灵挑了挑眉“你丢手吧,这里我来。” 张起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放了手,四子顺势将张凌烟挪到自己怀里,撩起她的袖子,将药粉细细洒在了伤口上,张凌烟有些感觉,微微往四子的怀里挪了挪,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就继续睡了。 四子无声的笑了出来。 睡得一团孩子气的张凌烟跟白日里那个瞬时取人性命的女孩儿大相径庭,四子有一瞬的错觉:这是同一个人吗? 其实从张凌烟进来的那一天起,张起灵就认出了她,也看到了她倍受欺凌,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帮她的打算,如果她连让自己活下去的能力都没有,那么帮多少次都是无用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凌烟等就被叫了起来 ,待到了训练场地,所有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不同于往日的训练场,这次场地中间架着一口大锅,下面的火苗越烧越旺,也不知锅中是什么。 张凌烟摸了摸狂跳的眼皮,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待到训练者来了之后,张凌烟看着那个中年男子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后,心中的恐惧又加深了一层。她故意将头压低,避免与那人对视。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张凌烟只听到那人提高嗓音问了一句:“听说昨天你们中死了一个人,谁杀的,上来吧。”心脏陡然一沉,看所有人往自己这儿看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凌烟,笑容有些轻蔑:“没想到是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张凌烟垂着头,没有敢接话。 “今天开始,你们的训练就多了这一项,发丘中郎指,马上这个小丫头给你们示范一下,以后就这么照着练。”说完,一把抓过了张凌烟的手,细细看了看,啧了两声“可惜了这手了。”当张凌烟被拉扯着来到大锅边时,她不由的双腿发软。 那锅中是滚烫的煤块儿和煤渣,中间还放着几枚鸡蛋,那人猛力一扯张凌烟的手,在距离那些滚烫之物还有几寸距离时,张凌烟拼了命的收住了劲儿,停了下来。 那人劈脸一个巴掌将张凌烟打懵了,抓着张凌烟的手腕往那锅中一送。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了空气,所有人的耳膜一刺,身体是止不住的颤抖。 张凌烟扑通一声跪在了旁边,满身的汗,手指一片黑红,张凌烟被一阵阵尖锐的痛意拉扯着才不至于昏过去,她倒抽着凉气,额前的发丝瞬间就被汗水沾湿,一滴滴的汗接连不断的落在衣襟上。 张凌烟痛到眼前一片雪花点,只听得那人说着“直到能夹起鸡蛋为止。”还没等她缓过来新一轮的疼痛又袭来了。 最后张凌烟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下面的四子早就想冲上去,但被张起灵拉住了,一句“你还怕没我们的份儿吗?”才点醒了四子,四子看着张凌烟,咬紧了下唇,默默收回了脚。 张凌烟是被一盆冷水给泼醒的。 她的整只手已经没有了知觉,她也没有勇气抬手看,本以为折磨已经了了,实则,噩梦才刚刚开始。那人冷着一张脸,毫无情感的一边讲着要点,一边紧锢着张凌烟的手,有力道的对着地上戳去,张凌烟红肿着一双眼,连眼泪都没有了。 思绪飘忽间,她想到了张起灵的那句话“死亡,为常不是一种解脱。”她双眼放空,竟然微笑了起来,她看到了母亲。 母亲对着自己微笑,站在一团柔和温暖的光前,对自己招着手。她噎缓缓地伸出了手,但是,母亲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张凌烟着急起来,不管自己血淋淋的手指,拼命地往前爬,一路过去,地上是两道深深的血痕,张凌烟对着大门伸出了指甲全数崩裂,已然看不出是手指形状的手,嘴里不停念叨着“出去……出去……” 训练者一看张凌烟的动作,立刻一鞭子甩了过去,若不是四子眼疾手快扑到张凌烟的身上代她生生受了这一鞭,只怕张凌烟此刻早已命丧鞭下了。 四子的背上是一道深深的血痕,他痛得直咧嘴,但不敢叫出声,他看着依旧痴语的张凌烟,一个手刀劈在了她的后颈上,这才使她暂且安静下来。 张凌烟整整昏迷了两天,醒来之后她仍对昏睡时那无边的黑暗感到心悸。 可能那就是死亡吧。 张凌烟靠着四子,看了看简单包扎的双手,又看了看狭小窗户外的春光,慢慢合上了眼睛,她在四子耳边低声问道:“你看,外面的阳光真好啊。什么时候,我能再去看看春天的模样。” 四子抚了抚她有些乱了的秀发,说道:“就快了,再坚持坚持。”眼中有寒冷,也有温柔。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护着一个女孩儿,她坚强时堪比男儿,软弱是又是如水女子。 初见她时面上波澜不惊,被人欺负了也不还手,当时只觉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没想到几日之后就轻轻松松的扭断了一个人的脖子,一双眸子散着寒气,里面翻涌着太多教人看不懂的东西。 或许这就是她吸引人的地方吧,永远让人读不懂,猜不透。 四子心里同明镜似的,他知道张凌烟真正无条件信任的人只有张起灵,他不管他们之前有怎样的渊源与过往,他承认最开始的认同是有拉拢张凌烟的成分,但是时间越久,他就越是懊悔,越是想要改变这种相互利用的关系。 如果一开始自己是真心诚意的给予她援手,现在她心里放着张起灵的位置里,放着的会不会是自己呢? 他瞧着张凌烟柔和的眉眼,又顺着她的目光瞧着窗外的景色。他是不在乎的有没有春日的。 只要有张凌烟,一切足矣。 十年后。 张凌烟在近乎变态的严苛训练下练就了超乎寻常的本事,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十年之久,由于常年见不着日光,她肤色白到近乎透明,眉眼相比从前长开了些,更是自成一段风流。 唯独一双眼睛,冷得更甚。 越发的像张起灵。 这天他们被集中在屋内,领头人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就将他们赶上了车。张凌烟回想着领头人敷衍的言语,不屑的一笑。 张凌烟伸出手指挑开了帘子的一角,外面阳光正大,结结实实的晃到了她的眼睛,她立刻撤开了手,侧过身子凑近了四子:“你觉得,我们这次还有命活吗?” 四子邪邪的一笑,脸庞的轮廓锋利而硬朗,“事在人为。” 他们谈话间,张起灵就倚在车内闭着眼睛睡觉,其余的人都窝在一个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各自寻着事儿打发时间。 他们是不敢招惹张凌烟的,更不敢堂而皇之的直视她那双眼睛,在他们心里,从她十年前初来乍到折断了一人的脖子之后,就变得越发可怖了,现在与四子的关系又是这么的好,自找麻烦可是一点儿巧也讨不到的。 在车上颠簸了好几天,他们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这里是泗州古城,也不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们还未熟悉周围的环境就被领头人赶去了底下。张凌烟看着那还带着特殊铲印的盗洞,立刻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 小时的张凌烟是不知道张家究竟在经营着什么的,待她在训练的地方待着后,她愈发知道了张家庞大体系下的赢弱,还有传承下来的老手艺:盗墓。她也是知道训练他们这些人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有如今这样的机会能派上用场。 说白了,就是让他们进去送命,还一分好都捞不着。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穿梭在淤泥里,个头儿大些的就在外边做些接应和加固工作,像是张凌烟和张起灵这些身子骨小些的,就要费尽力气爬进事先开好的那个小洞里摸明器。 而且这儿地方不大,但是有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张家人看护着,张凌烟趁着吃饭的空隙 仔细估算推演过,基本上推翻了从这里逃跑的计划。 那些人尤其叮嘱过一定要注意一个青铜的铃铛,若是发现,一定不能去摇,要先退出来通报。 这儿表面上就是个寻常的古墓,但是张凌烟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自己这儿绝对有古怪。那些张家人一直都缩在一块空地上,坚决不碰到泥浆,且她在行进的过程中,分明感觉到了泥浆里有东西在蠕动。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小天使们多多评论,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8章 第八章 在地下的第十天,终于有了新进展。 张凌烟正将一批明器往洞外递,就听到一声惊呼,她识得那声音,是同行中的一个孩子的。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仔细去分辨着嘈杂中的零碎音节。 她隐约听得“铃铛”,“青铜”,“泥巴”的词,粗略一拼凑,心下了然。看来是那个青铜铃铛找到了,正打算出了洞去瞧瞧,就被洞外接应的四子制止了。 四子言语间尽是疑惑:“小烟,你先别出来,有些不对劲。”张凌烟窝在那一听这话,本来懒散的精神顿时集中起来,她擦了擦耳边的泥浆,凝神去听外边的动静。 嘈杂声相比刚才更响了,其中还夹杂着尖叫,还有一些刀斧相撞的声音。张凌烟越发觉得不妙,也顾不得别的,高声喊着外边的四子。 喊了好几声,没有人回应。 张凌烟冷汗有些下来了,咬牙又等了等,便一鼓作气往外爬去。快到洞口的时候,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下钻出去,而是屏息缩在洞口的一旁,留心着外边的情况。 嘈杂声丝毫未减,这下张凌烟听得更加清楚了,不是尖叫,而是惨叫。除了刀刃相撞的声音,还有刀斧砍入肉体,鲜血喷涌的声音。 张凌烟不知外边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一只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巴,另一只手的指甲早已掐入了手掌中,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她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她难得有机会冷静分析,同时也在担心着四子和张起灵的安危。她发现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困死在这儿,坐以待毙;另一条便是现在冲出去看看形势,主动出击,灵活应对。 该如何选,一目了然。 张凌烟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双耳专注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就在此洞附近的嘈杂声最小的时候,张凌烟一跃而出,在地上往旁边一滚,立刻贴着墙壁半蹲起来,双手也顺势格挡在了胸前。 待她看清楚眼前的情景时,她就忘记了先前在脑海里预想的全部计划,如今这不大的地方里,真真称得上的是地狱了。 四周的洞壁上喷溅了大片的鲜血,地上也被冲出了许多沟壑,里面全是缓缓流淌着的鲜血,一直流到张凌烟的脚边。张凌烟往旁边挪了挪,但鞋子已经被血沾湿了。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让张凌烟直反胃,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之前还活蹦乱跳的人,断肢残骸散落的到处都是,那一双双瞪大到目眦欲裂的眼睛,让张凌烟神使鬼差的想到了当年死去的那个女孩儿的眼睛。 她不知道短短的时间里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想花心思去知道,本能的反应便是能全身而退。她小心翼翼的盯着四周,猫着腰往前方走去,眸子不停歇的在倒地的尸体上打转儿。 她在找张起灵和四子。 只是都快摸到出口处了也没看见他们俩,张凌烟抬头看了看那个明亮的出口,又看了看这个血色的炼狱,咬咬牙还是往回走,再搜寻一遍。 黑暗的角落,有一双眼睛始终紧盯着张凌烟的身影。 张凌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蹲了下去,眼睛依旧警觉的四处看着,右手从地上捞起了一把匕首,手上也因此沾上了粘稠的血液。她也顾不得擦拭,就紧紧的抓在了手心里。 就在她要起身的一瞬间,只感觉后背一阵凉意,有一丝劲风被带了起来。 凌厉的杀气破空而来。 张凌烟暗叫不好,这人的时机抓的刚刚好,在她重心不稳时发起攻击是最有胜算的,而且背后偷袭,很大程度上就能一刀毙命。 张凌烟右脚一偏,左脚一个扫腿将身子拉低,右手同时撑在地上,她集中精力听着刀风的声音,就在那刀要击中胸口的瞬间,她压低身体左手的匕首往上死命一挡,将那把刀挡在了离胸口一寸的地方。 定睛看清来人,张凌烟的瞳孔瞬间放大。因为重心不稳她背部着地,那人的刀就压了下来,她拼了命的往上抬,一声“四哥”让那人停住了。 是的,想要置张凌烟于死地的便是四子。 张凌烟发现四子很不对劲,整个动作极度僵硬,双眼无神还布满了红血丝,远看就像是一双猩红的眼睛。他的这一击是使出了全力的。 张凌烟不知道四子为何会不认识自己了,她架在半空中的双手已经在颤抖了,眼看是支撑不了几时,但她知道一旦自己有丝毫的松懈,悬在自己胸口上的刀就能准确无误的插进自己的胸膛里。 她见唤了一声“四哥”后,他的动作有明显的停滞,便再也没法冷静下去了,一声接着一声的“四哥”在空旷的洞内回响着,震得张凌烟耳膜发痛。 由于太过害怕,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温热的液体在她冰冷的脸上肆意流淌着,眼泪也模糊了视线。 但是她觉得手上的力度渐渐减轻了,她快速眨了眨眼睛,就看到四子的脸上恢复了一些神志。她赶忙又喊了一句:“四哥!是我!我是凌烟啊!” 四子本来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是睡着了一般,朦朦胧胧间就听到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着自己,等他渐渐看清楚时,竟发现是张凌烟。 他想把手上的刀子扔掉但是发现身体根本不受控制,迷迷糊糊的轻唤了一声“凌烟”,尾音还未消散在空气里,四子就觉得腹部一阵剧痛,巨大的撕裂感和痛意将他彻底拉回了现实他低头一看,一把短刀贯穿了他的腹部。 他看到张凌烟那张呆愣的脸孔,他对着她微微一笑,握紧了手上的刀,稍稍侧开身子抬手将那人的脖颈贯穿。 喷涌而出的鲜血结结实实的溅了四子一脸,有些溅入了眼睛里,染得他一双眸子更加可怖。 他不屑的将腹部的刀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他将五指压在伤口上,可无济于事。 张凌烟完全卸了手上的力,一时间虎口发麻根本提不上劲儿,她粗喘着气,见四子受了伤,下意识的将手附在了他的手上。 一双眸子坚毅无比,“不准死。” 因为失血的速度过快,四子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对着张凌烟虚弱的点了点头,微笑里透着疲惫。待张凌烟支撑着地坐起身子的时候,他再也支撑不住了,一下倒在了张凌烟的双膝上。 张凌烟看着鲜血在四子的身下渐渐扩开,再也忍不住了,开始放声大哭。四子眼神有些涣散了,但还是抬手艰难的去为张凌烟擦眼泪。 “虽然,我的,小烟,哭也是,这么的好看,但是,还是见不得,你哭的。” 张凌烟哭喊得嗓子都喑哑了,只能不停地摇晃着四子,不让他就这么睡过去了。她双手紧紧按着四子腹部那道狰狞的伤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不准你死,不准你死,说好一起看春天的,你答应我要陪着我一起的!” 此时四子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了,但是他心中没有丝毫的惧怕,甚至是欢喜的,因为自己护住了张凌烟,佑了她的平安。 他觉得是值得的。 弥留之际,他很是不舍的抚了抚张凌烟的脸颊,断断续续的说道:“最见不得,你哭,以后,别哭了。” 最后再看了看张凌烟的眉眼,他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张凌烟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儿,却是梗在了那里,最后只是气若游丝的般的一声抽泣泻在了空气里。 蓦然,一双冰冷的手自张凌烟的身后轻轻盖住了她的眼睛,张凌烟能感受出来,来者是张起灵。她任自己瘫倒在张起灵的怀里,两行眼泪紧接着就滑落了下来。 张起灵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有时你都会怀疑,究竟这世间是否还有能让张起灵面露异色的事情。他轻轻拍着张凌烟的肩膀,像是哄一个孩子一样,无比耐心,无比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灵感没有冒出来太多,所以字数有点少了,望大家见谅 第9章 第九章 张凌烟开口问道:“有没有伤到哪?”张起灵一句“没有”并未能打发了张凌烟,她索性拽着他的手,转过身体一看,危及性命的伤口倒是没有,但大大小小的,有的鲜血还未凝结的伤口遍布全身。 她忽的松了一口气,右手攀上他的脸颊,将那道血痕拭去,“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张凌烟强迫自己不去看死去的四子。 张起灵将这个失魂落魄的小女孩儿看在眼里,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们环顾了四周,跟着下墓的所有人都死了,俩人心领神会的看了对方一眼,就同时像出口冲去。他们一鼓作气跑了许久,确认远离了那个古墓,才停下来稍做休息。 张凌烟靠坐在树根边,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投射下来,恍得她睁不开眼睛,那一瞬间,她就想到了跟四子说过的话,他答应了会陪自己看春天。 只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了。 想得多了,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那样炼狱般的地方,自己却为了保命就将四子永远的丢在了那里,顿时心里五味杂成,说不出的滋味儿。 张凌烟从张起灵那里了解到了一些情况,那时的惨状完全是因为那个青铜铃铛引发的。当时那个小同伴将青铜铃铛带出的的时候,由于那几个张家人的疯抢,不慎碰响了铃铛,似乎那声音能迷惑人心智,一瞬间所有人都开始自相残杀。 她仔细一想,四子当时的那种邪乎的状况确实像是被迷了心智。但她也在怀疑,小小的一个青铜铃铛,真的能有这样大的力量吗? 张起灵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一样,接着解释道 :“据说那铃铛是前任族长的物件儿。”前任族长?张凌烟一个激灵,本家的传言里,张起灵就是被前任族长带回来的,也是因为前任族长的身死,张起灵在家族里的地位才会如此尴尬。 她等着张起灵接下来的解释,但是,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再开口。张凌烟是了解的他的,不说的话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不想说。 张凌烟对张起灵的信任是毫无保留的绝对信任,他若不想说,她必不会追问到底。其实张凌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与他之间达成了这种默契。 明明小时候仅是有几面之缘。 大概是母亲的缘故吧,从小就跟着母亲虔诚的跪拜张起灵,哪怕他就是个小孩子,也从不心存疑虑。张凌烟只是一眼就跌入了那双清冷寡凉的眸子里,她总是渴望去了解,去找寻除却冰冷以外的东西。 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大多数人,称之为缘分。 “我们要去哪儿?”张凌烟问道。 张起灵没有丝毫犹豫,只说了两个字“回去。” 张凌烟震惊极了,那个阴森叵测的家族,给予自己的痛苦远多于幸福,而对于张起灵来说,更是所有不幸的来源,她咬碎银牙一般的狠狠发问:“回去?回张家?我们没有家的,那儿不欢迎我们。” 张起灵知道她心里的恨,但是他心中有需要坚守的东西,肩上有需要担起的责任。只要不是身死,他都必须去守护。 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但他内心的执着坚毅得让人害怕,他的信仰,坚不可摧。 “凌烟,你一直都是信任我的,那么这件事上,也请信任我。”张凌烟哑然,自己一直无条件的信任张起灵,因为他从不会让人失望,他永远能在绝境中带来希望。 孩子的外表下,是一颗经历世俗沧桑的心,也有着神佛一般强大的灵魂。 张凌烟点点头,应了下来。 从泗州古城辗转到达张家,路途遥远且辛苦,也就不再赘述了,内心毫无期待的张凌烟怎么也不会想到,等待着自己的张家,竟然变故已生。 几经波折,他们终于回到了张家。站在门外,还是一片阴森的宅院,静默的伫立在原地,早已是经历了百年的风吹日晒,透着岁月的气息。 张凌烟微微昂头,一双凤眸慵懒的打量着整座宅院,她心中不知何时竟腾起一阵愉悦,这个家族千方百计的想将自己置于死地,可是最后自己还是回来了。 她不由的往后方看去,一片荒凉,偶尔微风卷起几片枯枝残叶。张凌烟眼睛有些湿润,当时从这儿走的时候,不说是怎样的盛况,好歹也是百十人的阵仗。 如今,只有自己和张起灵站在了这里,剩下的人永远的被埋葬在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古墓里,无人问津,无处吊唁。 着实引人唏嘘。 张起灵是为了他所坚持的东西回来的,张凌烟则是为了自己从前所发下的誓言回来的。想到这里,她眼中的那种杀戮之气愈发的盛了。 张起灵看了看张凌烟,什么也没说。 他们进去的异常顺利,别说有人盘问,连往常把守的人都不见了踪影,张凌烟有些疑惑的与张起灵对视一眼,右手暗暗的摸上了腰间的短刀。 一路往里走,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整个家族仿佛被一股死气笼罩着,张凌烟眯了眯眸子,觉得很是不对劲,粗略的估算,这一趟走了数月,但整个家族如同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走几步就要到家族的中心区域了,张凌烟在议事厅前停了下来,张起灵见她站在那没动,也止住了步子。 就在张凌烟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时,就听到一阵骚动声,她定睛一看,竟是张家的人从四处向这边涌来,颇有包围之势。 张凌烟冷笑,这些人莫不是想来个瓮中捉鳖。 她手中的短刀已经出了刀鞘大半,一双眼睛搜寻着人群中的脸孔,准备挑一个先来个下马威。不成想张起灵不动声色的将她的刀按了回去。 张凌烟正想发问,就见张家族人皆停住了步子,齐齐跪了下去,俯身拜倒在了地上“恭迎族长!恭迎圣女!”声音震耳欲聋。 张凌烟见着这拜倒一片的身影,与张起灵面面相觑,皆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张凌烟和张起灵皆不出声,就静静的看着这些人。 张凌烟恍然间觉得这场景异常的熟悉,十多年前,自己最后的那次跪拜,不也就是这样的吗?只不过从前的自己是跪拜别人,如今的自己是受人跪拜。 她也是真真正正能感受到张起灵当年的那种感受了,明知道底下匍匐的人没有几个人是诚心诚意的,却还得一直看着。 那是种悲凉,也是一种无奈。 张凌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跪倒在地的人们皆是一脸惊恐的抬头望着张凌烟,她笑得花枝乱颤,都有些接不上气了“我在这儿呆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我还是什么圣女啊。” 这些人最怕张凌烟提及往事,皆是战战兢兢,没人敢说话。就在这时,张凌烟在人群找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是十几年前闯进张凌烟家中的那些人里的一个,而且不偏不巧就是捂死张凌烟母亲的那人。 那人心虚得很,一直四处打量,根本不敢正眼看张凌烟。 她挑了挑眉毛,瞬间拔刀就朝那人掷去,众人只看到一道银光,一阵风带起,那人就口吐鲜血倒地身亡。就是一瞬间的事儿,众人根本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人群中才爆起尖叫声,那四周的人迅速往旁边挪,将那人的尸体独独晾在那儿,一时间众人手脚并用惊慌失措的远离那块儿地方,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好不热闹。 张凌烟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场闹剧,嘴边虽带着微笑,但眼角眉梢皆是冷意。 她的笑,再也入不了眼底了。 张凌烟待骚乱渐渐平息了,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他该死的原因想必不用我解释了吧,十几年前,这儿分明有人是看得真切的,而且是很多人。”语气云淡风轻,却是一字一句的砸在了众人的心上。 他们做此决定之前也是分析了利弊,也是知道张凌烟必会提及旧账,但不知她上来就杀了一个人。 这里的人中大半都有愧于过张凌烟,自然是提心吊胆的很,生怕被那刀指着的下一个人就是自己。 十几年前得见张凌烟的人们这才完全意识到,现在站在面前的张凌烟,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小孩子了,面容虽稚嫩,但那脾性和气质,确是让人胆寒的。 他们不敢去想,这十年间张凌烟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成了这样的人。 张起灵始终都没有去制止她,他早已看出张凌烟的目的,但就像她相信自己一样,张起灵也是同样信任她的,他知道张凌烟是个有分寸的人。 果不其然,张凌烟悠然的接着说道:“我跟他的恩怨已了,既然这决定是你们做的,我接受。以后大家还是在一起生活,各自有各自该行的责任,从前的事儿,既往不咎。但是,记住一点,今天你们把我们俩捧上了这个位子,我们就到死都是,别想着难关过去了就把我们一脚踹开,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们清楚的。” 底下的人连连低头,目光又往张起灵那边聚集,张起灵点了点头,众人才算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存稿了,哭泣,但是每天会坚持更新的 第10章 第十章 就如同张凌烟所承诺的那样,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古老家族即将分崩离析的时候,他们接受了这个烫手的山芋。 回到张家也是好些天了,其实需要张凌烟做的事儿真的很少,大多都是张起灵在忙进忙出。余下的空闲时间,张凌烟总是靠在房间的窗边,盯着屋前的池塘一看就是一下午。 莫不是说这池塘有多好看,只是张凌烟近来总是梦见故人,午夜梦回,常常是湿了铺褥。看看池中的荷花,还有游鱼,莫名的就轻松下来了。 张凌烟深知,族里的人做此决定,将自己和张起灵捧上如此高位也是事出无奈,看此境地,无人是愿意担此重任的。想到这里,她轻蔑的一笑,张起灵从小生长在这家族里,到底这些人也是吃准了他的脾性,才能如此反复也不怕他撂手不做。 他们真的很是了解张起灵,了解他最是放不下这个伤他极深的家族。 张凌烟也疑惑过他为何如此执着,旁敲侧击过他几次,但皆被轻描淡写的搪塞过去了。数次都未问出所以然,最后也就放弃了。她猜测应该是与前任族长有关。 提到前任族长,张凌烟只觉得遗憾,口口相传里他是张家难得的不阴鸷之人。张家历任的族长都放弃了自己的名讳,皆称“起灵”,前任族长也是,张起灵也不例外。 她小时听过些许传闻,这位前任族长去过了一趟尼泊尔就将张起灵带了回来,这个不是生在张家的孩子,因为龙纹石盒的开启,他成为了盒中千年死婴的替身,就此成为了巩固张家人信仰的工具。 没有亲生父母的庇护,前任族长又在很早就故去,所以的处境很是艰难,一直被忽视和欺凌。 张凌烟对此深有体会,所以她对这个虚伪到极致的家族毫无留恋,但是张起灵却能毫无怨言,毫无所求的撑起整个家族,着实让人费解。 她抬手在空中掺和着微风搅动了一会儿,随他吧,他若情愿,自己陪他就是。 这天,张凌烟早早就起来了,却收到临时的通知,说是早上的晨议今个取消了。她秀眉一皱,张起灵一直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不会说取消就取消。 越想越不对劲,她急急忙忙的整理好着装,匆匆出门了。也亏得她赶得巧,一路询问追到了门口,就见着张起灵一行人正在做最后的清点。 张凌烟一瞬间就冷了脸,她抚了抚头发,慢悠悠的走到队伍跟前,故意提高了音调“哟,这是要去哪儿啊?一点风声也没放出来长本事了。” 这话虽是对着一个小伙计说的,但明显另有所指,张凌烟眼风瞟向张起灵,他倒是淡然,一点表情也没有,继续整着行装。 张凌烟火气上来了,但也不敢当众给张起灵难堪,只能将火发到了无辜的小伙计身上。 “你耳朵聋啦!问你话呢!”张凌烟没好气的对着那伙计吼了一声,那孩子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行装掉在了地上都没察觉。 这伙计看着面前才到自己肩膀处的张凌烟,丝毫没能发挥身高上的优势,反而越缩越矮,都快被张凌烟的气势压到了尘土里。 张凌烟还想再败败火,就被一个人拉住了手臂,她余光一瞥,是张起灵,她撇撇嘴,瞬间就如同被理顺了毛发的小兽一般,气焰就低了下去,满眼的委屈。 待走到一旁,张凌烟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为什么瞒着我?”张起灵心里暗叹一声,眼看就能瞒过去了,可还是被察觉了。 “听话,在这儿等我回来。” “你们这次要去哪儿?怎么就不能带我一起了?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张起灵摸了摸她的头顶,“去长白山走一趟。”他还未说完,就见张凌烟惨白了一张脸,一下打断了他的话“不准去!” 若不是张起灵一脸的认真,她都觉得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去长白山,只能是跟那扇门有关系,那扇巨型的青铜大门。 关于那扇门的传说,没有一个是不可怖的。从前家族里也陆续派过人去过那里,无人归来。 张凌烟也瞬间明白过来他为何对自己守风声守得如此之紧,她能明白他不想自己涉险,但是,她不能忍受他将自己割裂出去,所有危险他张起灵来扛,所有安宁自己来享受。 “同生共死这么多次了,怎么这次就不行了?”张凌烟偏着头,问得无比认真,眼中隐隐有泪光。 张起灵眸子颤了颤,许久,才开口。 “我怕我这次护不住你。” 此时,微风吹过,只余一片静默。张凌烟的眼泪早已夺眶而出,一双泪眼望着张起灵,嘴唇微微颤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缓缓伸出手,揪住了张起灵的衣角,哽咽着问道:“若是护不住我,那你自己呢?”眼泪越来越多,她一个踉跄,跌坐了下去。 张凌烟内心很绝望,绝望的是,她知道张起灵做出的决定,无人能改,就连自己都无能为力。这时,张起灵蹲下来,轻轻环住了张凌烟,一下一下的拍着张凌烟的后背。 张凌烟的耳边,只能听见张起灵浅浅的呼吸声。 张起灵见张凌烟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了,一把将她捞起来,再仔细看看她,便转身准备离开。 “你为了这个张家,你值得吗?”张凌烟在他身后大声喊道。 张起灵一停,“值得”两个字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随着风被带到张凌烟的耳边,如同一把重锤敲在了她的心上。 张凌烟的眼眶红得骇人,她紧咬下唇,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极度庄重的拜倒在地,久久不肯起身。这一动作吓傻了一旁随行的人。 虽说对族长行此礼不为过,但张凌烟素来是不曾行礼的,她的身份,几乎是与族长平起平坐,不遵此礼数也是无可厚非的。 张凌烟将身子紧紧压在了双腿上,仿佛要把自己压进泥土里,她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是也是这样,眼眸出尘的孩子站在高台上,自己尚且年幼,但也是跟着母亲一板一眼的跪拜。 如今的张凌烟终于理解了虔诚是为何物,当年的母亲是如此,今天的自己,亦是如此,张起灵,也是如此。 张起灵刚走还没有三天,张凌烟就病倒了,病得极重,成天只能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偶尔醒来一小会儿,也说不了几句话。 张凌烟病着的这几天,全族的事宜皆是由宗亲长代管着,这宗亲长岁数很高,留着一把花白的胡子,在族里也是有威望的老人了。 越是在这混乱的时候,越是能见人心,族里有些人一直对迎回张凌烟很是不满,但一直不敢表露,这次张起灵外出,张凌烟病重,就想着趁这难得的机会将张凌烟除掉。 但宗亲长早就在张凌烟的屋子外面加强了守卫,而且也对全族的人下了命令,张凌烟绝对不能出任何事,否则所有人都要担责任。 张起灵从前在家族里的时候,也就宗亲长还时时照拂着他,所以这次张起灵临走前特意拜托了宗亲长,一定要照顾好张凌烟。 宗亲长应了下来,对于张起灵,他心里一直是有愧的。家族的事情,他年纪大了也没法插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整个家族在真相败露后对年幼的张起灵弃如敝履。 张凌烟这边还在睡着,她做了一个梦。 她莫名来到一处院落,看着破落的模样,估计是荒废了许久了。她绕了一圈,平常无奇。 也是无趣,索性就坐在围栏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她从指缝里看着天上刺眼的太阳,玩得好不开心。待她玩闹够了,余光一瞥间,却是吓得跳了起来。 不大的院子里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惊魂未定间张凌烟壮着胆子看过去,竟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大的男孩子。 张凌烟暗暗吞了口口水,扶着栏杆稳住了自己的身子,也大胆的直盯了过去。可好半天功夫过去了也不见这孩子说话,张凌烟有些纳闷,四处再望望,也没见着有其他孩子。 “你,你是不是迷路了”张凌烟可沉不住这气,还是先开了口。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回答。张凌烟有些疑惑。定睛一看,顿时有些恼火。 那孩子压根就没往张凌烟这边看,只是盯着一旁的老树看的出神。张凌烟看他这副样子有些窝火,她昂了昂头,撇撇嘴,喊了一声“喂!说你呢!” 那孩子终于将视线投向了这边,却又是结结实实的吓了张凌烟一跳。 那是双怎样的眼睛啊。 那样淡漠,平静如死水般的眼睛,绝不该长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身上。 就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张凌烟一惊坐了起来。 梦里的那个孩子,自己是没见过的,但是那双眼睛自己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她挣扎着起身,无奈双腿直发软,她只能撑着桌凳等来勉强往外挪。 就在挪到楼梯口的时候,她一阵眩晕,就那么滚了下去,几圈翻滚后,张凌烟的额头重重的撞在了台阶上,大股的鲜血就迅速流了下来。 张凌烟透过一片血色看向前方,只觉得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最后遁入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小天使们多多评论哈 第11章 第十一章 张凌烟这一摔伤在了额头上,昏迷不醒了好些天,就在宗亲长急得直跳脚的时候,她微微转醒,只不过清醒过来后就失了所有的记忆。 性格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个小孩子似的,虽然她本来年纪就不大,但跟从前的她相比,单纯得像是一张白纸,甚至是有些傻气的。 大夫的意思是这一摔很是严重,能醒过来已是万幸了,至于之后能不能恢复如从前,就真的是要听天由命了。 宗亲长见张凌烟一脸天真烂漫,前事忘尽,只能长叹了一口气,由着她自个儿恢复了。他倒是宁愿张凌烟能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别再想起从前的那些事儿了。 心里总藏着那些事儿,嘴上也说不出,终归是要憋坏人的。 宗亲长召集全族的人,一句带过了张凌烟的情况,并且严令所有人从此往后不得再提起有关过去的只言片语,就把张凌烟当成宗亲长的孙女去对待,如有违反者,族规处置。 之前那些不服管的人悉数都已离开了张家,留下来的都是些不争不抢的人儿,多少听说过张凌烟的事,心里也是悲悯的,现在看着张凌烟摔了头有些痴傻,更是同情,自然是不会去为难她的。 自此张凌烟就以全新的身份在张家生活了下去,倒也是比之前过活得更是舒坦了。 前尘往事忆到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躺在地下室中央的张凌烟无神的睁着眼睛,脑中一幕幕的画面快速翻过去,最终大脑一片空白。 张凌烟终是想起了一切,这样痛苦悲惨的过往,注定了一辈子都逃不开,躲不掉,可能带到坟墓里都未能摆脱这烙印。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摸索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极其缓慢而机械的往外走。那扇厚重的大门终于从内被推开,后面缓缓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 那双眼睛,苍凉到刺骨,里面盛着太多的悲伤,多到天光云影都装不进去了。张凌烟缓缓地将门推开,动作间她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落了下来,等这双眼睛再睁开时,刚刚的悲伤早已消失殆尽,取之而代是空洞和凌厉,散着寒气的眸子令周围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张凌烟迅速通过暗道,一路直奔宗亲长的屋子,待宗亲长看清来人时,正想再敷衍几句,就正对上了那双眼睛,他心中咯噔一声,猜到了些。 宗亲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想起来了?”张凌烟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点了点头,从前脸上常挂着的笑容荡然无存。 “之前的事儿我都想起来了。今个过来,是想问问宗亲长是否知晓族长去了何处。”张凌烟显然没有功夫闲谈,直切入了话题。 “族长并未说过此事。”宗亲长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张凌烟仔仔细细的将宗亲长的所有细微表情都看在了眼里,就这样直直的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才收回了目光。 宗亲长被她这样一盯,冷汗都要下来了,倒不是他要隐瞒什么,是他真的不知道,他是了解张凌烟的,想要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是不可能的。 张凌烟站起身来,正准备告辞,就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这种响声。 她脸色一变,宗亲长也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问是怎么回事。张凌烟制止住了准备去外面的宗亲长。 “您先待在这儿别四处走动,如果,没有人回来传消息,您就自己走,一切小心。”不等宗亲长做出反应,张凌烟就先一步跑了出去。 张凌烟寻着声音往村口跑去,随着离门口越来越近,她的冷汗就出来了,这下她听真切了,那是枪声。 因为离得稍远,她只能看到许多人端着枪不断在向内逼近,地上躺着些人,四处散着血迹。她正打算再往前走几步,就被一只手捂住嘴巴拉到了树后面。 她刚想端起胳膊肘往后戳去,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手臂也就生生停在了空中。她认得出这声音,是阿明。 阿明在她耳边嘘了一声,这才慢慢松开了手,张凌烟转过身,用眼神示意他,阿明龇牙咧嘴的捂住了手臂上的伤痕,用近乎静默的声音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 这些人都是素未谋面的人,穿着军服,训练有素,因为是硬闯进来的,就与应声而去的村民发生了争执,结果那些人直接开了枪,若不是阿明躲得快,只怕也是那堆尸体的里的一具了。 随着骚乱声越来越大,被吸引来的村民也越聚越多,被枪杀的人数也越来越多。张凌烟躲在树后都咬破了嘴唇,但却是无能为力。 直接冲出去无异于白白送死。 而这注定是一场以失败而告终的反抗,那些人全副武装,而族里,除了匕首刀类,什么都没有。 张凌烟发现那些人好像在找着什么,知道一大队人马往宗亲堂进发时,张凌烟才反应过来。 他们是要找领头人!他们一定是想要知道什么事情!张凌烟暗叫不好,侧过头对阿明说道:“趁现在没有人,你赶紧跑,跑的越远越好。宗亲长有危险,我要去救他!” 阿明一把拉住她,“你手无寸铁,要去送命吗?”一脸的难以置信。张凌烟早已恢复了从前的脾性,自然不会听从阿明,她稍一使劲儿,就甩开了他的手。 “我自有本事保命,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儿。”阿明愣愣的站在原地,就眼睁睁的看着张凌烟离开了。 刚刚他面前的张凌烟,如同另一个人,冰冷得拒人千里之外,像极了族长。他被那个眼神盯得后脊生凉,久久回不过神来。 张凌烟蹑手蹑脚的摸到了宗亲长的屋外,却没有发现那队人的身影,刚想进去一探究竟,就发现原来所有人都在屋内大肆翻找着东西。 领头人也是一身军装,压低着帽檐看不清面容,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宗亲长,直到所有人停下来手上的动作,表示了一无所获。 那人出声问道:“老先生的东西藏得很好啊,还是老实交出来吧,免得再伤及无辜了。”宗亲长不急不慢的喝着茶,声音铿锵有力:“你们一路刀光血影,还有无辜留下来了吗?你们既知道这是张家,便该做好无功而返的准备。” 那人显然不想再耗下去了,索性掏出枪直指宗亲长,对着他点了两下。可宗亲长毫无惧色:“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长生,张家所谓的长生,你们付不起这代价。” 潜伏在屋外的张凌烟心跳的极快,她将这几句对话完完整整的听了来。张家的两岁,不是一般人的两岁。张家人的不老,一直被外面的人所觊觎,千年来有无数的人想要将这长生不老之术带出去,但无一不是失败的。 张家人不是不老,只是老的慢一些,张家人也更是不可能不死。 这些别人眼里的所谓的天赐之物,其实是要付出极度沉重的代价的,整个家族避世隐于山林之间,一直为了一个承诺世代守护那扇青铜大门。 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阻止那扇门对外边世界的开启。 那领头人见宗亲长如此冥顽不灵,也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无济于事的,手指一抠扳机,宗亲长的胸前就腾起了一片血雾,随后鲜血像是一朵盛放的花,在衣服上迅速扩散开来。 宗亲长瞳孔放大了些,倒在了地上。 张凌烟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避免惊动屋内的人。知道那些人走远了些,她才进到屋内,一下子扑到了宗亲长面前。 宗亲长还有口气在,见是张凌烟,提着最后一口气嘱咐着张凌烟:“小烟,你,你一定要活下去,找,找到族长,一定,一定要守住那个秘密。” 张凌烟拼命地点头,眼看着宗亲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默默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一度有些不知所措。 她仔细的将宗亲长的遗容整理好,往后退了退,磕了三个头。照她的身份是不该对宗亲长行此大礼的,但她此刻真的是将宗亲长当成自己的至亲之人,行后辈之礼。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三天假俺要出去玩,所以就先停更两天,最后一天我会回来接着更的,希望小天使们耐心等一下,也希望新的小天使们勇敢收藏,我绝对不会弃坑的。 第12章 第十二章 张凌烟有些迷惘,对自己从前的偏颇有些怀疑了:自己对张家的成见是否有些太不公平了。张起灵,宗亲长,阿明,他们都是张家人,但是他们都对自己照拂有加。 其实,张家里也有心善至纯之人,他们并没有被家族的阴冷氛围所感染,也没有因那些底下的物什而沾染了邪恶之气。 自己一直以来的戒备与怀疑,在保护了自己的同时,其实也伤害了这些真心的人。 张凌烟感慨着,人活的时候想不到他的好,只有死了以后,往事才桩桩件件的溯流回来。她自嘲的一笑,人都没了,再感激涕零又有何用呢? 魄儿早已是离了,徒留一具皮囊而已。 她最后看了一眼宗亲长,心中默念,只盼他安心的过了桥,喝了汤,不受任何苦楚。 这一世的恩情,来世再找他报了。 张凌烟站起身来,眼神无比坚定,毫不犹豫的就走了出去。外面寂静极了,只有呜咽的风声和草木拂动的沙沙作响声。 狭长的小路上鲜血横流,横七竖八的倒着尸体。张凌烟只觉得心口堵得慌,这里面的大多数人避世出尘,只一心过着自己的生活,也不曾有何怨愤纠葛,说死,也就死了。 张凌烟站在血泊里,只觉得全身发冷,直打哆嗦,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正在她愣神的时候,一声枪响将她的游丝斩断了。 她的心陡然一空,猛烈的一沉,张凌烟有些僵直的回头看,阿明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他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了微笑和震惊间。张凌烟只看到他左胸口处有一个血色的小点儿正在迅速扩大。 阿明艰难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痛得直抽凉气,但他还是拼尽全力一把拉住了张凌烟,顺势就倒在了路旁的尸体边。 张凌烟被他护在怀里,他满是血污的手遮在了她的眼前,张凌烟只听到由远及近的纷杂脚步声,还有一声接着一声的子弹上膛声。 还有,就是阿明喑哑的声音:“别看,别怕。” 张凌烟屏气凝神,死死闭着眼睛,就如同尸体一般躺在地上,终于那阵脚步声停在了自己的耳边,她听到一阵翻动声,她的心脏越跳越快,马上就要跳出胸膛了一般。 其中一个士兵的手就要落到张凌烟身上的时候,哨声响起了。 那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瞧了一眼张凌烟,满脸血污,惨白的没有一丝红润的脸庞,便收回了手,跑进队伍里,响着哨声的吹响点小跑前进。 张凌烟屏息听着那些脚步逐渐远去,双眼一睁开,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哭了,因为对死亡的迫近,而哭了。 她以为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看遍了那么的生死,早已是司空见惯,不会再惧怕死亡,但若真是挨到自个身上,却还是怕的要命。 人呐,就是自相矛盾的,奢望着解脱,却惧怕着死亡。人世间再苦,都不能消减分毫死亡的未知恐惧。 她仰着面,侧过脸去看身旁的阿明。他睁大的双眼里早已没有了神采,空洞极了,右手还保持着张凌烟面容的弧线,身下的血泊越扩越大。 张凌烟伸出手,颤巍巍的搭在了他的劲动脉上,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跳动了。她轻轻闭上眼睛,躺在一堆尸体里,鼻腔喉间全是血腥气儿,任一身的衣裙被鲜血浸得通透。 她就如同一株曼珠沙华,散着死亡且无望的气息。 张凌烟还记得阿明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别看,别怕。”她的嘴角连苦笑都挂不住了,阿明一向胆子小,在厨房里连鸡仔都不敢杀,到底谁怕这些个啊。 她只觉得阿明傻得很,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自己明明让他赶紧跑,但他还是在这儿呆着,明明怕得要死,竟然还要帮自己挡枪子儿,不是傻子是什么。 张凌烟自己都觉得自个儿是一条贱命,从未把它当个宝儿看,为什么他要冲出来救自己?张凌烟紧紧的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阿明。 她是知道的,这个爱笑的孩子,再也不会笑了。 她不愿自欺欺人,所以索性不去看。 不看,不想,也就不会疯,不会魔。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刚才的阿明像极了张起灵。过去的十年间,有无数次,他都默默的将手遮在自己的眼前,哪怕自己已经看尽了流血与厮杀,哪怕自己在仇恨与生存里渐趋血腥和残酷,他都依旧不希望自己去看那些场面。 就好像在他的心里,张凌烟无论变成什么样,骨子里都是那个瘦弱且需要保护的小女孩,亦或是他近乎执拗的想要留住那个尚存善意的孩子。 张凌烟突然觉得,张起灵,阿明,还有宗亲长,他们总是会伸出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想要尽自己所能的把一切污秽邪恶的东西隔绝在外。 她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她又想起了张起灵的那句“值得”,是那样的不假思索。宗亲长的最后的期盼“一定要守住秘密”,还有阿明的“别看,别怕”。 张凌烟猛地睁开眼,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就此放弃,这些承诺,这些关心,这些托付,自己辜负不起。 她从未把自己的命看得这样重过,从这时开始,张凌烟就不再是为自己而活,她的一生,也不再是为自己而活。 张凌烟仔细听着周遭的动静,就嗅到一股焦丑味儿,她翻了个身,缓缓弓起身子,一眼就看到周边的房屋和树木花草全都在燃烧,火势随着风还有加大趋势。 她的手指甲早已掐得尽数断裂了,她撑着地,站了起来,在一片火海里,苍凉的望着熟悉的一切。 张凌烟一步一步的往大门走去,在踏到门楣的时候,她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繁荣兴昌的古老家族。 大火吞噬着房屋,树木,还有那些尸体,风中尽是焦臭和血腥气。一片火海映得天边都是火红的。 风雨飘摇中,它终是倒下了,以这么惨烈的方式被时代所淘汰。 张凌烟轻轻地将这扇花纹繁复的大门给带上,手指划过门上的铜环,现在是冰冷的,但很快,就要被烧的滚烫了。 她退后了几步,站在了门前的空地上,一跪,一拜,起。十年前的她,憎恨得想要毁灭这个家族,十年后的她,看到整个家族在眼前顷刻覆灭,所有的仇怨瞬间消散。 她生在这个家里,她长在这个家里,她爱的,追随的人豁出性命都要守护的这个家族吗,没有了。 永远,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来,就赶紧发了,字数有点少,希望小天使们见谅,后面的情节我会更加细致的构思的。 再过几章,我们就要进入老九门时间段啦,散花庆祝! 有你们的支持,我会认真勤奋的码字的! 多评论多收藏哦 第13章 第十三章 张凌烟没敢走大路,择了一条还未完全辟开的小道儿就下了山,天亮着的时候她丝毫未做停留,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山下赶路。 直到夜幕降临,张凌烟也只敢稍做休息,借着微弱月光继续前行,小路很是狭窄,被荆棘和灌丛遮蔽着,张凌烟在其中穿梭着,脸颊,手臂和脚踝上全是道道血痕,很多已经结痂的伤口上 又再度被划开。她起初还能感到刺痛,最后也就麻木了。 一直到第二天的正午,张凌烟才走到了山脚下,她窝在树丛后面,挑了些地上的草根,艰难的咀嚼下咽,那些粗糙的草根摩擦着她的喉咙,刺的她直干呕,呕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颓然的靠在树干上,无力的睁着眼睛看了看山顶,其实她已看不真切了,眼前一片模糊,只依稀看到有一缕黑烟徐徐上升,在空中逐渐消散。 张凌烟极力睁着眼睛,想要看清楚一些,但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她拧着自己的胳膊试图不让自己睡过去,但是无济于事。 在历经了精神的大起大落和连夜的长途跋涉后,身心都濒临崩溃的边缘,张凌烟最终还是昏睡了过去。 待她再醒来时,刚刚睁开眼可能还是迟钝的,但是常年的训练使她下一秒就锐化了所有的感官,精神瞬间就提了上去。 自己身边有人。 张凌烟转了转眼珠子,仔细分辨着周遭的情况,能听到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风的呼啸声,鸟啼声,还有两个人的声音,一个老一些男人的声音,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声线还是稚嫩的,年纪应该不大。 这两人的距离都不远,就在张凌烟旁边的几步距离,她瞅了瞅四周的环境,显然是片空地,已经不是早上自己昏过去的地方了。 张凌烟在心中默默算计着,这两人是救了自己没错,但是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目的,所以还是小心为上。她粗略算了一下,从这里悄悄溜走是绝无可能的,那只有与两人正面交锋了。 张凌烟重新合上了眼睛,故意发出一些不大的声音,又能被那两人听见。 “嗯?师傅!她醒了!”首先是女孩儿的声音。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凌烟感觉那女孩儿已经到了自己身边,她便缓缓睁开眼睛,视野里便被一张极度好奇的脸给占据了。 张凌烟着实被吓了一跳,但她不动声色的坐起身来,打量着这凑得很近的女孩儿。 一身衣服很是普通,五官长得清秀可人,眼睛亮亮的,梳着两根乌亮的辫子,发梢处还绑着几个铃铛,随着她脑袋的晃动还时不时的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女孩儿见张凌烟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咧嘴一笑,两边的脸颊上顿时浮出了两个梨涡,那种甜意如同吃了蜜糖一般令人舒适。 “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啊?”那女孩问张凌烟。 张凌烟摇了摇头。 “你长得可真是好看。”那女孩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黄莺。果是长得甜,张凌烟心里也没觉得她聒噪。 那中年男子踱着步子也走到这边,张凌烟抬眼一瞧,黑瘦,略有些苍老,脸上有些皱纹,毫无特色,落在人群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到底张凌烟生在张家,墓也是下过几次的,凭着她的眼力见儿便知道这男人和这女孩儿都是同行的,老远就闻到了土腥味儿,她眼神一瞥,看到行装里露出的洛阳铲头,更加坚信了这个想法。 张凌烟谨慎极了,未流露出丝毫的情绪,还是淡然的一张脸,她知道这小姑娘说的话无足轻重,关键还是看那男人的态度,便等着那男人发话。 那中年人大口吸了几口烟,这才开口:“小姑娘啊,看你这一身伤,啥子身份喽,怎地就睡在了丛里了。” 张凌烟不着痕迹的将右手的食指收在了手心里,“家里面遭了难,想着出来讨口饭吃,但这世道儿,也不好混啊。” 那男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那女孩儿转头看了看那男子,眼神交汇了几次后,便一把拉过了张凌烟的手“你愿意跟着我们吗?相识一场也是缘分了,虽然活儿是累了些,但能有口饱饭吃,有地方住。” 张凌烟盘算了一下,这儿路自己并不熟悉,而且外边的情况自己也不了解,不如就先跟着他们,以后再作打算。 她应了下来。女孩儿一阵欢呼,指着自己说道:“我叫铃铛!那是我师傅,现在也是你的师傅了!”张凌烟对着铃铛一笑“叫我玲子吧,家里人都这么喊我的。” 张凌烟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名字,直觉告诉她,不可轻信任何人,她总觉得这两人没有那么简单。 她站起身来,对着那男人叫了声师傅,刻意表现得手无缚鸡之力,她小心翼翼的藏匿着自己所有的能力,伪装着普通人家孩子的一举一动。 那男人不知是否起疑,倒也是没有再多问些什么。 倒是铃铛话极多,围着张凌烟问东问西,毫不知疲倦,张凌烟本就话不多,但为了不让人起疑,也是一副开心熟络样儿,难得一句一句回答了。 三人围坐在篝火旁,将就着将晚饭解决了,打算在这里先歇息一宿,明天接着赶路。 第二天赶路的途中,那男人倒是没打算隐瞒张凌烟,直截了当的就把做的勾当说了出来,虽说张凌烟现在叫他师傅,但他并没有要交她的意思,也就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就算成了。 张凌烟猜的果然没错,这男人是土夫子。凭着那几句“不要乱碰东西,跟紧铃铛,一切听安排就成”,张凌烟是觉得可笑的。 这个人果然没有把自个儿的命当回事儿,关于机关什么的只字未提,古墓里凶险异常,通常都是九死一生,一步踏错可能都是万劫不复。 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下墓的话,若是能不送命,那便是撞了大运了,定得了上苍保佑了。 张凌烟至今都记得那些一把好手的人的惨烈死状,时隔多年,还是让人汗毛倒竖。 她并未出言反驳,一一应了下来,但心里却已经起了十足的防备之心,见着这男人如此模样,张凌烟不得不开始思索下墓之后该如何保命。 想到这里,张凌烟的脸色冷了下来,瞄了一眼身旁的铃铛,她还是一脸的天真烂漫,察觉到了张凌烟的目光,她偏过头微微一笑。 张凌烟本来还冷若冰霜的脸色立马就转了表情,回了一个温婉的笑。 如此迅速的表情转化张凌烟早已是如鱼得水,往后的她对此更是得心应手,这也成了别人惧怕她的一个原因。 她的笑,永远到不了心里,但你又看不出丝毫破绽,也猜不透她的分毫心思。 男人带着张凌烟和铃铛走了许久,中途又周转了好几处歇脚,这才到了火车站。张凌烟眯了眯眸子,看着头顶的大牌子“沈阳站”,昂着头看得出神。 铃铛凑到张凌烟跟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几下,一边晃着一边问道:“火车站的牌子有何好看的?”张凌烟收回了目光,“只是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支持! 给你们比个小心心! 第14章 第十四章 男人将行李丢在候车厅的墙边,独自去买票了,张凌烟趁这空档好奇的打量着四周这新奇的一切,当然只是心里猫抓般的觉着新奇,脸上丝毫未显山露水。 这些来去匆匆的旅客,纷繁复杂的服饰,各种各样的行李箱包,宽敞的候车大厅,光滑的地砖,这里的一切都跟张家很是不同。 张凌烟像个新生儿一般迫切的吸收着外面世界的一切,她的一双眼睛不停地锁定,更换,再锁定,她在快速的汲取和学习。 第一次,她觉得张家以外的世界是这样的不可思议,也明白了张家的封闭与落后实在无法对抗外部的冲击与先进。 男人很快就回来了,递给了张凌烟一张票。她垂眸,终点站写着长沙,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长沙,是哪里?” 男人将行装扛上肩,便往前走边回答:“远着嘞,是个好地方啊。”铃铛见着张凌烟还在愣神,一把拉过她急急的追上去。一直跑到站台,张凌烟看见轨道上停着的庞然大物,心里猜着这大概就是火车了。 上车之后,找到了座位,张凌烟还是有些拘谨的,时时紧绷着身体,看着别人如释重负般的朝座位上一趟,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偶尔几处还吵闹无比,显然是在唠嗑打牌 。 常年养成的习惯使得张凌烟根本不可能抛开一切安心入睡,即使是睡了也是极浅的,稍有动静立马就能作出反应。 铃铛见张凌烟坐得笔直,有些好笑,她将张凌烟拉着往后靠了靠,提醒她说:“你放心,到站的话会有人通知的,你先好好休息,后头有的忙呢。” 张凌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听从了她的话,微微后靠,匀了些力到座椅靠背上,顿时觉着舒服了些,疲乏和劳累也有了些许减轻。 火车缓缓开出站,速度越来越快,时不时发出鸣响,途中经过乡间,穿过隧道,经停了大小站台,张凌烟侧目静静看着窗外,外面的景物快速倒退,仿佛连成了一条线。 按铃铛的话,从东北到长沙还是很远的,估摸着是要两天的。张凌烟看着外面的景物从天亮到天黑,直到窗外一片漆黑,她才收回了目光,这时她才发现大家都睡着了。 张凌烟看到自己正对面的男人也大张着嘴睡着了,打着响亮的呼噜,不时还砸吧两下嘴巴,张凌烟皱了皱眉,见着他睡得如此之熟手里还紧紧抓着行李袋子,不由的撇嘴一笑,果是土夫子,把吃饭家伙看得比什么都重。 她的目光从男人那里移到了铃铛脸上,小姑娘睡得很香,蜷缩在座位角落里,耷拉着脑袋,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着,乖巧极了。 张凌烟小心翼翼的调整了坐姿,双手环在胸前,也闭上了眼睛。 少有的,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人。 张起灵。 他还是那个样子,丝毫未变,淡然如水的一张脸,确是好看的要紧,不带丝毫的侵略与污浊气,那种清冽与整个世间格格不入。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同多年里一个样子。他就有那样的本事,明明一直往前走,也未回头看过,但只要张凌烟停了下来,他总会恰时的止住了脚步,微侧身子看后方的张凌烟,不焦不躁,就在那等着。 张凌烟还梦到了四子。 四子是她心上最疼的一处伤疤。 四子与张起灵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他是不羁的,沾染了一身的烟火气却不显得浑浊,换言之,他是更贴近现实的人。 张凌烟一开始见着四子的时候很是不喜欢他眉眼间那股邪气,但是待五官长开一些,她发现他的眉宇难得的硬朗好看,配得倒是适合。 他对张凌烟的偏袒近乎放纵,张凌烟说什么便是什么,开始她只当这是联盟关系,四子对自己照顾有加,她也不是贪便宜的人,相当着回予他便是。 现在再想起来,这种不分对错的一心偏护,就是喜欢了吧。 张凌烟的这个梦里,极其清晰地现出了那一次。自己盘腿坐在四子身边,看着他很是轻柔的为自己包扎手上的伤痕,四子平日里最烦婆婆妈妈还话多的人,但那时的他不停地数落张凌烟,嘴上说着狠话但还是时刻小心着手上的动作,生怕弄疼了张凌烟。 张凌烟忘记了那时自己说了些什么,只看到四子抬眼,那一双温柔的眼眸,眉间的戾气都减了三分。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将张凌烟的手抬到唇边,轻轻吹了几口气,柔声问道:“还疼吗?” 画面一转,就到了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泗水古墓。 四子和张凌烟尽是一身狼狈,四子靠在张凌烟的腿上,呼吸从原本的急促变得轻缓,甚至有些窒息之感。 张凌烟的手按在他腹部那道狰狞的伤口上,但鲜血还是源源不断的从指缝里流出来,她都顾 不得擦脸上的眼泪,只是近乎执着的用手去堵,一脸的不知所措。 四子就静静的看着张凌烟,他还未见过她有如此慌乱的时候,竟还觉着有些好玩儿,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伤势之重。 在他的笑容攀上嘴角的时候,一阵痛意刺激着神经,他才发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在随着血液的流失而被带走。 此时的他脸色已经极度苍白了,他颤抖着,很是艰难的抬手将张凌烟眼睑下挂着的泪珠给逝去,依依不舍的抚着她的脸颊,一遍又一遍。 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但他并未打算就这样躺在这儿等死,他还是开口了,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要抽走一分气力。 “别哭,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阿烟,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 “阿烟啊,现在是春天了吧,从这儿出去,你就好好看看,你不是一直说着要看吗?” “赶紧出去吧,别把我带着,累赘。” “阿烟,下辈子吧,下辈子我还想遇到你,比张起灵更早些遇到你。” 最后这一句,四子没能说完。 更早些遇到你,你爱着的,就能是我了。 到了死亡尽头,四子都未能亲口告诉张凌烟自己的心意,但幸运的是,张凌烟感受到了,她清楚地感受到了,也会永远的记在心里。 那个少年不在了,可是他的好,他的情意,通通都在。 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梦也到此结束,她抬手一擦,指尖尽是水渍。 张凌烟看到窗外还是漆黑一片,便知自己这一觉没睡多久,看着看着就出神了。 四子一早就看出了张凌烟对张起灵的不同,他自然的认为了那就是欢喜,只是连张凌烟自己都搞不懂,对张起灵的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可能无法用一个词去定义吧,说不清,理还乱。 张凌烟就有一种直觉,仿若自己的出生,就是为了与他相遇相识相知,自己的一生,都是为了追随他,直到身死,都要佑他百世安稳无忧。 两天后。 张凌烟走出了火车站,身后的牌子上是三个硕大的字儿“长沙站”。 她并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座城市会掀起怎样的风浪波澜,她也不知道,从她踏上这片土地开始,就注定了紧紧束缚进命轮里的羁绊,她逃不开,躲不掉。 就如同遇上张起灵一般,她将会遇到那个人。 那个与自己纠葛半生,刻骨铭心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女主终于到长沙啦 马上老九门篇章就要开始了 撒花花,小天使们要评论起来哦 让我看到你们的热情! 第15章 第十五章 男人带着张凌烟和铃铛穿过繁华的城市街道,目不斜视的急急匆匆就赶去了长沙城外郊区的一处林子附近。 张凌烟一路上看着从未看过的一切新奇极了,猛地被领到一处如此荒凉的地方,心里是颇为不爽的,但奈何也不好发作,只得略微撇撇嘴,也算是发了些脾气了。 男人将背包往地上一丢,将洛阳铲拿出来,半跪在地上,挑了几个地方摸一摸,然后薄薄捻了一层土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随即又站起身来,向远处眺望。 最后在这一块儿地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下了几处铲子,最后一下将产子□□进土里,这才甩了甩胳膊,算是定完穴了。 张凌烟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不得不说这男人还是有些本事儿的,铃铛在一旁都看呆了眼,嘴里不停称赞“师傅可真是太厉害了!”张凌烟连连点头,但心里却是有些不屑的,这土夫子若是还没这点本事儿,也是不用靠这吃饭的。 她扯了扯嘴角,仍记得多年前脸颊上那血淋淋发着痛的伤痕,那时张家为了训练他们这些孩子,这些本事若是使不来,那鞭子就直接刷在脸上的。 男人缓了一口气,便招呼张凌烟和铃铛过去,三人一起一铲子一铲子的开始铲土。张凌烟虽是有章法的,但她故意胡乱下铲,还收了半分力。 那男人果然脾气躁了起来,低声怒吼道:“看这些!别敲通了墓壁!”铃铛赶忙打圆场:“师傅,你消消气!凌烟毕竟第一次做这个。”男人哼了一哼,就继续动作了。 张凌烟见目的达到了,也就装模作样的学着两人,规整了些动作。 待上层的土都清理了,那男人就将张凌烟和铃铛赶到一旁,自己小心翼翼的下铲,好一会儿功夫才将盗洞给打了下去,等到剥除了墓室外墙,男人面上又开始紧张了。 他狼狈的趴在地上,用随身携带的短刀一点点的将墙上的砖缝清理干净,用刀刃翘松了些,便将张凌烟叫了过去。 他将短刀递给张凌烟,只交代她将这块砖起出来,便快速站到了铃铛身边。张凌烟见两人离得那样远,心里不由得骂开了。这人还真是奸诈,一般古墓外墙中都会设有双夹层,放着些□□或者剧毒液体,就是为了防盗,只要盗墓贼将墙砖凿开,必然会触发。 张凌烟眼睛往后方瞟去,见那两人离得有些距离,便又移动了些,将自己手上的动作完全遮挡住。 她用刀子将墙缝又划大了些,便用右手的两根手指头捏住砖头的两边,一发力,竟将砖直直的抽了出来。她看了看里边,竟然直接通了,没有夹层。 张凌烟眼珠子转了转,徒手将刚刚抽出来的砖劈碎,然后借助刀柄直接将幕墙自那个洞处砸开,顿时砖墙被砸出了一个参差不齐的缺口,已经看不出来刚刚的那个整齐的方洞了。 见着差不多了,张凌烟故意惊叫了一声“通了通了!”男人闻声,没敢立刻靠近,等了一会儿,见张凌烟没什么事儿,这才跑过去看。 见着那个缺口,一时间也是有些惊讶。他本来判断这墙后面定有夹层,让张凌烟去凿只不过是能让自己全身而退罢了,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好,竟然没有机关。 铃铛这时也走过来看,见着男人夸赞张凌烟的时候,面上一贯带着那种纯真逐渐褪去,慢慢冷了脸,待张凌烟看过来时,又是一副笑容满面的脸孔了。 男人将东西清点了一番,三人就一个接一个的下到墓中了。进到墓里后,打开手电筒,张凌烟环顾了一下四周,判断这里应该是侧室。 但见这侧室的大小,张凌烟却有些疑惑,如果从侧室来判断整个墓的大小的话,这个墓,未免也太大了些。大墓并不是没有,但有身份的人怎么会选在这处风水极其一般的地方修墓。 男人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往里走去,搜寻着有没有什么值钱的陪葬品。花费了不少时间,但男人却是失望的。这地方虽大,但一览无余,除了一些土陶罐,别说是金银玉石这些之前的玩意儿,就算是早该烂在地里的图文字画也没看到一点儿。 男人狠狠骂了一句,张凌烟疑心更加重了,她谨慎的盯着四方,从下来开始,这个地方就给张凌烟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这里处处都透着不合理。 但男人显然花了一番功夫,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他气的将脚边一只瓦罐踹的老远,“狗娘养的盗墓贼!我就不信这么大的墓,他们还能将东西搬得一点儿都不剩了!” 张凌烟知道男人是气昏了头,连着他自己也骂了进去,身旁的铃铛耸耸肩,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两人见男人已经往门那边走去,只得跟了过去。 三人通过侧墓室的门顺利进入了墓道,走了老大一段儿,什么机关都没碰到,一切都顺利的太过诡异了。张凌烟在这寂静的环境里,只能听到三人的呼吸声,只觉得心里头越发的不安。 她见着男人并没有丝毫要回头的打算,只能继续跟着走下去,又走了很长时间,男人终于停了下来。他站定在原地,久久都没说话。 铃铛显然有些被吓到了,想要开口询问又不敢问,最后还是男人开了口,声音有些颤抖“我们,我们走了多久了?”铃铛想了想,顺了顺气儿,“挺,挺久的了。”男人又看向张凌烟,她回答道:“走了很久了。” 男人的腿有些发抖,“估摸着怎么也有半个时辰了,可是,我们还是没有走到头。”张凌烟早就注意到了这点,这个墓道,绝对不可能有这么长。 铃铛出声问道:“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一张小脸吓得有些发白。男人看了看四周,咬紧牙关,还未说出来话,三人就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三人将手里的电筒往前方的墓道一照,顿时愣住了,前方不见尽头的墓道突然涌出了黑压压的虫子,正在向三人的地方聚拢过来。 似潮水一般,只不过是黑色的潮水,带着死亡的腥臭味。 男人首先反应过来,撒腿就往回跑。 张凌烟见状拉过还在愣神的铃铛就紧随其后。 三人气喘吁吁,双腿如灌铅一般也不敢有丝毫停歇,只能依靠脑中的求生的本能去支配身体,身后那越来越近的窸窣声仿佛就是催命符,三人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那扇侧室的石门。 尽管近在咫尺,但虫子来的极快,男人一边将腿上的虫子拍掉一边往门那边移过去,虫子附在肉上便咬紧了不松口,男人每拍掉一只就带走一大块儿肉,不一会儿小腿上就血迹斑斑了。 他呲牙咧嘴的死命的推着石门,想要关上来阻止门外的虫子,但石门很是沉重,即使集合三人之力也比不上越聚越多的虫子快,男人一边拍着手上的虫子,一边急得直跺脚,见着身边的铃铛。 双眼猩红,眼中迸出了狠毒,一不做二不休就将铃铛推了出去,铃铛一脸不可思议的摔倒在地,顿时虫子就爬了上去,她撕心裂肺的尖叫着。 男人见着虫子都像铃铛聚了过去,也管不得关门了 ,连跌带爬的就向开出来的盗洞口跑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张凌烟都未反应过来,她看着挣扎着的铃铛,一咬牙脱下了身上的外衣,为地上的铃铛驱赶着身上的虫子。 铃铛本来痛得死去活来,猛然发现张凌烟竟然没有趁机逃走,心里顿时燃起希望,也就是一瞬间,她眸光一冷,一脸怨毒的死死抓住张凌烟的胳膊,使出全力将张凌烟甩进了身后的虫堆里。 铃铛自己则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往出口挪去,她的脸上惊恐还未褪去,就已经近乎疯癫的大笑起来了,一张脸极度扭曲,眼中尽是贪婪。 对生的贪婪。 她本以为会听见张凌烟的尖叫,一想到张凌烟也会那样痛苦,她就快意。是的,铃铛并没有表面上那样纯真善良,她心中淬满了怨毒与嫉妒。从她见着张凌烟的第一面开始,她就忌妒到了极致。 铃铛一看到张凌烟的那张脸,就控制不住的想要撕碎它,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重复她怎么能有这样好看的脸!她凭什么! 再加上铃铛很快就发现连师父都对张凌烟那样好,甚至是偏袒她,结果她竟然还那样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仿佛就是应该的一样,她对张凌烟的憎恨又添了一分。 正巧刚刚让她抓到时机,还不是要将张凌烟置于死地。 但她一直没有听到张凌烟的叫喊,铃铛有些疑惑,转头一看,瞳孔一缩,就被吓愣了,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幅诡异至极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数据还是有些惨淡 小天使们!让我看到你们! 第16章 第十六章 铃铛只看到张凌烟正撑着地站起来,那些恶心的虫子源源不断的自后方涌过来,但只要靠近张凌烟的身边,所有的虫子就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自动避开。 她看着张凌烟完好无损的站在虫海里,脸庞隐在黑暗里,只觉得阴煞无比,活像地狱的厉鬼。铃铛吓得直哆嗦,被恐惧支配的她本能的手脚并用往前爬,但无奈很快就被后进的虫子给包围了。 铃铛看着张凌烟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她对张凌烟的恐惧更胜于这些虫子,她不知道张凌烟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张凌烟走到铃铛跟前,蹲了下来,那些虫子因此暂时没有聚拢过来 ,铃铛看着张凌烟一张精致的面容,努力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但恐惧早已从眼里溢了出来。 “你,怕我?”张凌烟悠悠的问道,丝毫不受周遭环境的影响,慢条斯理的帮铃铛理着脸上的碎发。铃铛一偏头,躲过了她的手。 张凌烟的手在空中一顿,铃铛只见得她脸上闪过一个笑,接着就是头皮一麻,刚刚的一瞬间张凌烟的手改变了方向,狠狠揪住了铃铛的头发。张凌烟毫不留情的将铃铛往自己这边拖了一些。 脸上一副和善的微笑,但嘴里的话却是毫不客气的,“谁给你的胆子,想要我的命?”吐字间,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铃铛的脸都痛得扭曲了,但她依旧不愿服软“贱命一条!你个小贱人早就该死了!” 张凌烟见着铃铛这般不知死活,还是一脸笑容,丝毫不见恼怒,但是手上的动作可就没有那么和善了。她松开了铃铛的头发,但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就踩住了她的手。 张凌烟解下了腰间的小匕首,在自己手心上划了一刀,将血随意地往虫堆里一洒,那一片的虫子就急速退开,留下了一大片空地,很是惧怕张凌烟的血。 铃铛看着这惊人的一幕,六神无主,她突然觉得这里真正可怕的不是这些虫子和诡异的墓室,真正的魔鬼,则是自己面前的张凌烟。她忍受着手指的疼痛,面色更显煞白,却不再敢出言惹恼张凌烟,然而张凌烟的目光太过逼人,她不得不刻意挪开瞳仁去回避。 “就凭你?也想取我的命?也太自不量力了。”张凌烟将匕首上残留的血迹甩干净后,就将刀刃抵在了铃铛的脸颊上。 铃铛的腮帮子有些僵硬,她绷直了身体,不敢再轻易乱动了,她能感受到脸颊上的来自匕首的寒意,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伤了脸。 明明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但铃铛在此紧急关头却最最在意自己这张略显平庸的脸,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张凌烟早已看出了她的要害,故意移动匕首,在铃铛的脸上随意滑动着,她很是享受的看着铃铛的煎熬和恐惧。 待折磨得差不多了,张凌烟也就不想这样耗下去了,她箍住她的下颌,一刀毫不留情的就在铃铛的脸上划出了一长道的伤口,鲜血瞬间就渗了出来。 张凌烟满意的听着铃铛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咒骂声,一刀接着一刀,不出一会儿的功夫,待张凌烟松开手,铃铛的脸已经血肉模糊了。张凌烟看着那些虫子寻着滴落在地上的血迹缓缓前行,便站起了身。 一道寒光,刀入鞘内,张凌烟对着瘫倒在地,已经崩溃的铃铛说道:“你不是最最喜欢样貌吗?你这副心肠配不上你这容貌的,索性就别要了吧,也好明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张凌烟绕过了铃铛,朝着出口的地方走去,身后的虫子争先恐后的将铃铛淹没了,起初还能听见铃铛的几声闷哼,随后也就归于了平静。 整间墓室里只余虫子爬动的窸窣声。 张凌烟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这样的场面她已经见过太多了。之前自己的确是真心欢喜着铃铛的,真心欢喜着她身上的那种纯真,因为自己没有,所以才是格外的羡慕旁人的,甚至是格外的珍惜的,但时时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现在倒是想明白了,假装来的纯真,不论装得是有多真真,总归不是发自内心的,多半是有些不自然的。 正因为张凌烟一直是真心待铃铛的,所以在男人将铃铛推出去的时候,自己才会毫不犹豫的施以援手,也就此,看清楚了铃铛的丑恶嘴脸。 张凌烟是好奇的,那么污浊的灵魂,怎么能有那么干净的一张脸。 她忽然有些迷惘了,张家如此,外边也是如此,做人,非要不善良,不温和,才能有活下来的资格吗? 张凌烟停在洞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精疲力竭。 张凌烟刚刚从洞口爬出来,一把刀就架在了她的颈间。张凌烟斜眼一看,竟然是那男人,她暗叫不好,知是自己大意了。 男人示意着她离开洞口,来到了一边,张凌烟心里快速合计着该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境,那男人就发话了:“不想死的话,就把该说的都说了吧。” 张凌烟眯了眯眸子,故意装出一副恐惧的表情,声音颤抖着问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那男人将匕首又贴近了一分,张凌烟感觉颈间一痛,一道浅浅的血痕已经显了出来。 那男人恶狠狠的说道:“别给我装傻!你毫发未损,丁点儿虫咬的伤口都没有!你跟东北张家是什么关系!” 张凌烟一听东北张家,心一沉,她盯着男人的眼睛,还是决定搏一把,于是笑出了声,“东北张家?你觉得可能吗?” “你别给我耍小聪明!你可不会以为我是那么好心的收留你的吧,要不是看着你还有些价值!” 张凌烟收住了笑,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随后问男人“你是怎么知道东北张家的?” 那男人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混这道儿的人谁不知道东北张家?个个都是盗斗儿的好手!我可是听说张家人都有独门的绝活儿,这方面,还得向你请教啊。” 张凌烟听到这里,心里算是安了些,这人只知道些许皮毛,不足为惧。她点了点头,同时垂眸看了看脖颈上横着的刀,“你这个样子,我可说不详尽的啊。” 那男人见张凌烟已然松了口,喜上心来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再加上他一直都有的过度自信,男人想了想,将刀子放了下来。 张凌烟抓住他松懈的一瞬间,两根手指夹住他的刀刃,稍一转动手腕,就将那把刀从男人手上夺了下来,她指头一缩,握住短刀就送进了男人的腹部。 男人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命中了要害,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跪倒在地,张凌烟轻轻一跃,一脚踩在了他的膝盖上,双手扶在他的脑袋两侧,往右边猛地一转,男人的脑袋就被扭到了后方。 张凌烟收回了脚,男人也同时倒地。 她瞬间脱了力,坐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张凌烟对着地上死去的男人,轻蔑的一笑“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很放心,死人是不会说出去的。” 因为体力消耗太多导致张凌烟的精神力都不如以前集中,以至于她从始至终都未发现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靠在树下,一身军装,丰神朗朗,眸子里散着凌厉,将张凌烟杀人的全过程尽收眼底。 张凌烟的头越来越痛,视线也不再清晰,还未等她做出反应,就直接昏过去了。 树下的男人对着不远处的一个人招呼了一声“把她带回去。”那个更年轻些的男人颔首作应。 男人抚了抚掉落在肩章上的花瓣,眸中亮光一闪。 会是很好的一把刀。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人物终于出场了! 后面的剧情更精彩! 小天使们要燥起来啦!该收藏的收,该评论的评!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第17章 第十七章 张凌烟的眼前是一片浓重的黑,她抬起手在空中胡乱的划拉了几次,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她再看了看四周,觉得自己被一片虚无包裹住了,索性也不废无用的气力,就站在了原地。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整个黑暗霎时从中间被撕裂开来,透进来的大股亮光刺眼得让张凌烟闭紧了眼睛。她渐渐适应着睁开些眼睛,就发现刚刚的黑暗已经全部消散开了。 自己站在一大片花丛中,阳光明媚,春日正好。 张凌烟有些疑惑,不知这是怎么了,还在思索间,就看到远远的走过来一个人影,她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但无奈日光太盛,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眉眼皆是背着光,笼在阴影里的。 她本是烦躁的,但不知为何竟然有了耐心在原地站着等待,她有一种预感,这个人,自己必须要等。 这种感觉很是熟悉,仿佛这种等待,是刻在脑海里的,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等待。 随着来人的越来越靠近,张凌烟脸上的表情由木讷转变成惊讶,最后还交织着欢喜。 能让张凌烟这样的人,唯独他一人。 张起灵。 张凌烟本能的不去想这儿是哪,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自然也回避了张起灵为何会无端出现在这儿。她想张起灵想得紧,只要有他在,哪怕是修罗地狱她都敢闯一闯。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不由自主的抬起了手,张起灵加快了脚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张凌烟武装起来的所有坚强,强大就此尽数破碎开来。 只有在张起灵的面前,她才敢卸下所有武装,展露自己的所有脆弱和敏感。 张凌烟将脸颊紧紧贴在张起灵的颈间,仍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衫,她嚎啕大哭,仿佛要将心中积攒下来的所有委屈和怨愤都通过这样的方式一下子发泄出来。张起灵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神色温柔。 不该张凌烟承受的,她都早已独自担了下来,甚至是习惯了那样的重负。 不得不说,上天对于张凌烟,是极其不公的,仿若要将世间所有的苦难,都让她经一遍。 张起灵贴在张凌烟的耳边轻声呢喃着“不哭了,不哭了。”话语里还夹着浅浅的呼吸声,温润而又让人心安。他眸光熠熠,将整个春日的光彩都盛进了那一方瞳仁里了。 张凌烟的手死命的环着张起灵的腰,原本狂躁的心也渐渐平息下来了,她嗅着属于张起灵的味道,只觉得真好,张起灵回来了,回到自己身边了。 张凌烟有些不舍得将手从他的腰间移开,同时直了直身子,与张起灵面对面瞧着,一双手顺势就搭在了他的肩上。 她细细的看了张起灵一遍,没什么大变化,只是更瘦了些,张凌烟轻声说道:“闭上眼睛。”尾音微微上翘,带着些许诱惑的味道。张起灵眨了一下眼睛,便听话的将一眼眸的神采藏了起来。 张凌烟的手指覆上了他的眉骨,轻柔的移到了眼睫毛上,然后顺着挺直的鼻梁一路划到张起灵的嘴角,她没忍住的赞叹道:“你怎么生的这样好看。” 她随即就感受到了张起灵嘴角的微微上扬,张凌烟欢喜的笑出了声“原来你会笑的啊。”张起灵蓦然抓住了她停在他脸颊边的手,惊得张凌烟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张起灵睁开了眼睛,淡如水的眼眸注视着张凌烟,另一只手移到了她的后脑处,稍一使劲儿同时身子往前一倾,嘴唇就印在了张凌烟的额头上。 张凌烟完全呆住了,不知所措的张了张口,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闭上了眼睛。 烂漫的花丛里,阳光正明媚,给在花间相拥的两人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甚是好看。 张凌烟能感受到张起灵嘴唇上的温度,不滚烫,不冰冷,温温和和的,就像他眼眸里的温度,就像此时的气温。 她觉得这个吻很是漫长,待她再睁开眼,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视野里只有青烟色的帷幔。 张凌烟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重新闭上眼睛,心脏跳得极快,再度充满希望的睁开眼睛。 依旧是一水儿的青烟帷幔。 就这般睁着眼睛许久,她才挤出一个苦笑。 张起灵,怎么可能就那样出现了呢?原来,是个梦啊。有那么一瞬间,张凌烟只想留在那个美好的梦里,永远不醒来又如何,梦里有春天,有那个人。 而这儿,什么也没有。 人世太苦,苦得她无比向往梦境。 就在张凌烟沉思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声响了起来“你醒啦。”张凌烟侧目,是一个年轻女人,待她走近,张凌烟见着的是一张温柔善良的脸。 这么温柔的脸孔并未让张凌烟有一种亲近之意,反而让她想到了死去的铃铛,张凌烟的呼吸粗了些,警觉的盯着这个女人,一言不发。 女人将手上的药碗放下,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见张凌烟一脸戒备,柔声宽慰道:“你别害怕,佛爷将你救回来后因着公务在身,就将你托给了二爷照顾,我是二爷的夫人,你可以叫我丫头。” 丫头说话间,眉眼带着笑,嘴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张凌烟听这些名字,在脑中搜索了一圈,毫无印象,皱了皱眉,一开口声音沙哑的厉害:“佛爷,是谁?二爷,又是谁?” “佛爷是长沙的布防官,是他将你救回来的,二爷呢,是这处府邸的主人,待你病好些了,你自然就能见着他们,也能了解个明白了。” 张凌烟见着丫头并没有急于问自己的情况,权衡了一下决定暂且在这儿修整一下,等伤势好些了再做打算。 经历了几番欺骗背叛后,张凌烟本能的不愿意再轻信任何人,她只是点点头应了下来,便接过了丫头递过来的药,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丫头静静看着她将要一碗苦药一口喝尽,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心中不免动容,接过了她手中的空碗,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离开房间后,丫头在走了几步还是停了下来,看了看手里的碗,只觉着难受。她与张凌烟素未谋面,但当佛爷将张凌烟送过来的时候,她便有些诧异,这个女孩儿,好看得太过不可思议,但是又是极度瘦弱的。 丫头虽好奇张凌烟与佛爷的关系,但温吞的性格让她将这点好奇压在了心底,从未表露出来过。 一开始她只当张凌烟是个普通的孩子,但为承想等来了服侍丫鬟的禀报,待她才到房间外边时,就已经听到了张凌烟的梦呓。 进到屋内一瞧,张凌烟满头的汗,发丝都被浸湿粘在了脖颈间,一会儿是尖叫,一会儿又是痴笑,唯一不变的是她脸上从始至终都带着的痛苦,还有眼角一直悬着的眼泪。 丫头不知道张凌烟到底梦见了什么,但当她见着张凌烟手臂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疤的时候,她着实是被吓到了。 一个年纪如此轻的姑娘,何故在身上留下了这样多的疤痕。丫头不禁想着张凌烟从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本来平躺在床上的张凌烟突然转过了脸,睁开了眼睛,眼眶红得骇人,大股的眼泪流了下来,只呢喃了一句“别走”,就又睡了过去。 明明快入夏的季节,丫头还是在这略有热意的天气里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 在丫头这样的年纪里,她从未看过如此绝望悲伤的眼神,空洞得只余幽深的黑暗,看到不到一丝光彩,大彻大悲后,也未必能有这样的眼神。 也是从那时开始,丫头真正的花了全部的心思去照料张凌烟,她本就是一个极度单纯善良的人,因着幼年时候的遭遇,更是见不得相似之人过得凄苦,如今见到张凌烟这幅模样,她愈发的怜惜张凌烟,自然凡事都不放心,必定要亲力亲为。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小天使们应该都已经能把人物对号进去了吧? 不造为何上一章评论里的小天使之一质疑了自己的答案 也有小天使表露了对小哥的喜爱啊,我表示深感欣慰,但是呢,从这里开始,我们的女主就要开始老九门的故事了,所以小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出来的,但是,他还是会出现在梦里的,重点是!小天使们不要因此而弃坑啊,小哥在后面的章节里会回归的! 还有一位小天使希望不要绿小哥,这个吧,我只能说女主对小哥和对其他的人的感情是不一样的,绿这个话题,我们以后再接着讨论 大家有啥想说的,尽管评论,我会和大家交流的! 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18章 第十八章 张凌烟在二月红的府邸上也待了有小半个月了,因着受的皮外伤也不严重,很快就完全好了,但丫头却一直留着她,日日都来看她,总要问问有没有什么缺着少着的,还会时不时带来些稀罕玩意儿给她。 张凌烟一开始是心存戒备的,但是随着这么些天的相处,她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充满敌意,偶尔也能聊上个几句。 丫头待张凌烟极亲近,但从不问及张凌烟的身世过往,只挑着街市上的好玩事儿逗她开心。张凌烟渐渐的也开朗了些,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她的眼睛里的寒冰正在慢慢融化。 她很是羡慕这个每日穿着素色旗袍,打扮极其朴素的女人,她面暖心善,甚至是极为单纯的,从不用恶意去揣测任何人,对待着身边的下人也都是客客气气,极为友善的。 张凌烟突然就对那位一直未露面的二爷产生了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男人,能将一个女人宠成这样。 能让一个女人保留着女孩的特质,保留着那些最美好的东西,不受污浊世间的丝毫沾染。 这天丫头照常来看张凌烟,张凌烟认真听着她说的那些有趣事儿,两人不时的掩嘴轻笑,在外人眼里,这分明就是一对儿极亲密的姐妹在唠着家常。 张凌烟心里一直装这事儿,见丫头说的开心,也不好意思去打断她,坏了她的兴致。最后还是丫头发现了她一脸的心事重重,开口问了她。 张凌烟见着话头挑了起来,索性就说开了“夫人,我毕竟是个外人,老是住在二爷的府上怕是不太合适,我这伤也是大好了,不如就寻个方便时间谢过二爷和那位佛爷,我也好安心的走。” 丫头一听张凌烟有要走的意思,面上顿时就有些伤感,但仔细一琢磨,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人家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莫名住在这府上,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她急忙握住张凌烟的手,拍了拍,也好叫她宽心,“这事儿我回去就跟二爷说去,明日我来给你答复,你看可好?” 张凌烟赶忙谢过。 丫头故意面上做出些懊恼,嗔怪道:“都说了几次了,别叫我夫人,都给我叫老了,你我也差不了几岁,叫我声姐就是卖我面子了。” 张凌烟笑了,甜甜的叫了一声“姐”,丫头满意的点了点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待丫头走后,张凌烟靠在床边,只觉得说不来的轻松,就好像一直压在心口的那方大石头被移开了,随时要窒息的感觉也烟消云散了。 她很是欢喜跟丫头相处,跟她在一起时,不用算计,不用防备,不用欺骗,不用假装。 这种感觉,真好啊。张凌烟想着。 丫头回去的路上就一直在想着张凌烟的话,心神不宁间,路也没看清就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她抬头一看,是二月红。 二月红揉了揉她有些发红的额头,言语间尽是温柔“额头疼不疼?如此急慌慌的,是有什么事儿吗?”丫头本来就是要去找二月红的,这下子在半道儿上遇到了,心里头也就没那么着急了。 她赶忙跟二月红说了张凌烟的离意,见二月红一时没作答,便又着着急急的补了一通,急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她一个孩子年纪那样小,看着也是漂泊无依的,外头那样乱她怎么能生活啊,我想着不如就将她留下来吧,无依无靠的,也是怪可怜的。” 二月红自是最了解自己夫人的心善,他也只是在佛爷送人到府上的那一次,远远的看了张凌烟一次,模模糊糊也没什么印象。 倒是佛爷好像很是在意这个孩子,托付他将这孩子的伤养好了,要将人安抚住了,绝不能让她一走了之。 二月红揽住妻子瘦削的肩膀,“你放心便是,只要她愿意留下来,又有何妨呢。明个带那孩子一块儿来吧,也该去拜访佛爷了。” 在二月红怀里的丫头一听这话,脸上的愁绪这才完全淡了下去。二月红见着丫头还是穿得单薄,不禁担心起她的身体,于是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将丫头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晚上天寒,该多穿些才是。”说话间,二月红将披风上的帽子又往上提了提。 丫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从披风下露出来,眉眼弯弯,眸光闪闪,别有一番好看的样子。 第二日,丫头先遣了丫鬟去告知张凌烟,顺道儿帮她洗漱一番。她自己则起了个大早就钻进了厨房,烧开了锅,一把细面,几滴香油,再烫上两棵挺阔爽脆的小白菜,一会儿的功夫,一碗阳春面就成了。 盛在简单的白瓷碗里,色香味俱全。 简简单单,没有什么花样儿,但腾着的热气儿和淡淡的清香就是让人胃口大开,垂涎欲滴。 丫头算不上心灵手巧的人,未出嫁之前就不会做什么事儿,嫁给二爷之后,二爷担心着她的身体,更不敢让她料理什么家务,府中丫鬟婆子一大串儿,也着实没丫头需要帮衬的地方。 这么些年她始终就只会做这么一碗阳春面,二爷倒是喜欢得紧,府里的其他人也都爱这一口,所以丫头也乐意去做,做了多少碗了,始终是放那么些东西。 丫头极爱吃螃蟹,但这物什总归不是四季都有的,只有在季头上的时候,她总会加些蟹黄进去,更是鲜美的很。 丫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将阳春面小心翼翼的装进了食盒里,便朝着张凌烟的屋子去了。 也是巧了,丫头刚到门口,张凌烟这边也是刚刚梳洗完,正饿着肚子呢,老远儿就闻到这股子香味,没忍住抽了抽鼻子,贪婪的将这香味儿吞进肚子里。丫头见此场景,忍俊不禁。 “快尝尝吧,也不知我这调的这口你习惯否。”说着将碗放在桌上,拉着张凌烟坐下来,捉着筷尾递到了张凌烟的手上,张凌烟看着这一大碗清清爽爽的面条,顿时胃口大开,也就不客气的挑了一大筷子凑近了嘴边,第一口烫得她直哈气。 张凌烟细细品着,嘴里的面还未完全咽下去,就立刻夸赞道:“姐!你手艺可真是太好了!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 丫头坐在旁边掩嘴笑着,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替张凌烟将碎发顺到耳后,说道:“你若留下来,以后天天做给你吃,就怕你日后吃厌了不肯再吃了。” 张凌烟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跟前的这碗面上,也没有仔细注意着她说的话,只听到最后几个字,她赶忙打消丫头的顾虑“这么好吃的面,我可是一辈子都不会吃厌的。” 丫头以为张凌烟是愿意留下来的,笑得更是开心了。 张凌烟吃着热腾腾的面条,眼眶有些湿润,她赶紧眨了眨眼睛,将眼泪逼了回去。 这碗面条,真的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一碗,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家里的那种感觉。 这让张凌烟想到了母亲。 丫头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着面,且听到了刚刚她的回答,以为她是愿意留下来的,笑意更深了。 待面吃得差不多了,张凌烟站在镜前整了整衣服,便跟着丫头去见二爷了,走得越远,离书房越近,张凌烟的心跳得越快。 这位二爷,究竟何许人也。 终是到了书房门口,丫头止了步子,张凌烟也停了下来,丫头叩了叩门,里面响起了一个声音:“请进。” 温润的男声。 丫头轻轻推开门,对着书桌前的二爷笑了笑,便侧身给张凌烟让了一条路,示意她进去。 张凌烟有些看呆了,屋内的那个男人,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张凌烟发现自己无法用言语去形容他的样貌,突的就觉着无言。二月红跟张凌烟见过的人都是大不一样的。 那种骨子里流出来的,风流。 但眉眼间,尽是深情,与丫头对视的时候,眼眸中的温柔更甚。张凌烟这时候是不知他的名儿的,只是随着大家叫二爷,后来知道二月红这名儿后,更是觉得这名儿配这人儿,极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晚上的来码字,是身心俱疲的 一想到有你们在,便是开心的 小天使们!感谢你们的陪伴 爱你们哦! 第19章 第十九章 张凌烟深吸了一口气,便走了进去,步子极轻。丫头对着二月红莞尔一笑,便带上了门。张凌烟还未走几步,就已经靠近了案边,于是便停在了原地,等着二月红发话。 面前的这个年轻的男人,黑眸黑发,就如同那泼墨山水画里走出来的谪仙一般,温润如玉,风流韵儿自骨而生,却不教人生厌。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盘扣衫,专心致志的扶着笔杆,一笔一划的落在宣纸上。 张凌烟也不急着开口,只是看着二月红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下了半篇字儿,他始终微抿着嘴,一双眸子低垂,额前的碎发盖在眉眼上方,遮住了眼中的眸光,少了一分凌厉,多了一分温柔。 二月红自张凌烟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不同寻常,也顿时明白了佛爷为何如此在意这个孩子。她走的每一步,力度收得都极为讲究,落步之轻,若不是耳力极好的人根本听不到那极度细微的摩擦声。 即使是在如此安静的室内,她也在刻意压低着自己的呼吸声,二月红在提笔的空档里微抬眼皮观察了她几次,发现她有条理的在扫视着屋内的一切,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从容不迫,淡漠清冷,丝毫不见紧张之色。 令他惊异的不是张凌烟的面容,而是她的那一双眼睛。 那双眸子方才对着丫头的时候还有些许活泼,但此时,那里面满是冰冷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沧桑。 二月红将最后一笔提了上去,端详了整篇的字,一边将笔掷进洗笔筒里一边开了口:“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否?” 张凌烟答道:“二爷府上一应俱全,夫人待我又是极好,甚是感激。” 二月红点点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谢字谈不上。佛爷几日前还问到你,不如今日去他那儿走一趟,毕竟也是他救得你,于情于理都该是谢他。” 张凌烟的眸中波澜一闪,佛爷?但她并没有脱口而出去询问,只是作声应了下来,既是要见着本人的,从旁人口中打听的再多也比不得自己瞧上一眼。 当二月红和张凌烟出书房的时候,丫头还在外头的不远处候着。二月红一眼便看到丫头站在风口上,快步走上去将她护在身前,为她挡住了风,同时将丫头肩上搭着的披风紧了紧,柔声交代了几句,丫头抬着脸,笑得恬静,点着头的时候伸手拂了拂二月红肩上衣衫的褶皱。 张凌烟站在门边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眼眸中的寒意退了些,增了几分的伤感。这两人,真的是羡煞了旁人,他们之间的那种爱意,那种柔情,那种默契,皆是常人达不到的,浓厚到丝丝入扣,如丝如缕的化进空气里如影随形。 他们的心中,满满的都是彼此,满得任何事儿任何人儿都装不下分毫了。 在这样动荡的年代里,爱情是最千变莫测的,但还能存着如此纯粹的爱,已然是不多见了。 张凌烟的面上带了一丝苦涩,她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张起灵,想到了自己与张起灵之间的种种,那些,又算是什么?是爱吗? 她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竟不敢笃定。 无论是他,还是自己,都顾忌了太多东西,都在这感情里掺杂了太多旁的东西,让这原本简单的东西变得无比的复杂,直至面目全非,教人难以去辨认。 张凌烟在上车前,被丫头拉住了手,丫头问道:“中午想吃些什么,尽管说,我提前给你备着,等你回来吃。”她愣了一下,有多少年了,没有人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了,上一次,还是出自母亲之口。 她眼睛有些湿润,慌忙的脱口而出“都成,能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饭,吃什么都成。”丫头的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总得说着一样,才好准备,也不算是难为了厨房那边。” 张凌烟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阳春面”,丫头笑得更是开心,转头对二月红炫耀着,活像个小孩子一般,二月红也是极宠她,抚了抚丫头的发丝,“你做的阳春面无人比得上,自然是人人都爱的。” 张凌烟与二月红同盛一辆车,张凌烟本就不爱说话,二月红也一直看着街景,无言,车中的气氛沉闷到了极点。 最后,还是二月红先打破了僵局。 “你定是好奇我们为何都唤那位为佛爷吧。” 张凌烟一听二月红没由来的冒出了这么一句,愣了愣,还未来得及开口作答,二月红便又接着往下说了。 “他本名张启山,初到长沙时,只是无名小辈,因一夜之间将郊外的大佛搬进了自家后院儿,这便扬了名,立稳了脚,人称张大佛爷。” 张凌烟到没想到这名号来得还颇有意思,搬动大佛?闻所未闻,倒是与搬山之术有些相似之处。她心中有些疑惑,这位张大佛爷,莫不也是同道之人? 二月红看着车窗外繁华的街道,不是能看到一些小摊位上摆着瓷器和瓦罐,碎玉片之类的所谓古董,他轻笑了一声。 侧过身子,示意张凌烟去看那些小摊位,张凌烟一脸不解,不知是何用意,他这才说道:“龙脊背可不会摆在这些子小摊上,若是钟意什么物什,可得当心了。” 张凌烟心下一惊,已然知道二月红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他选择先亮了自己的身份来引自己开口,但她着实没想到这个眉清目秀的男人也是做这行当的。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丫头,那个单纯的女子,是否知道这件事儿呢,应该是不知道的罢,这样污浊的事儿,是不该进她心里去的。 张凌烟死咬着不肯松口,装傻充愣道:“二爷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听不太懂。”二月红见她不接话茬,也不勉强她,只是摇了摇头便不说话了。 二月红的余光瞥到张凌烟不自觉的将右手往袖口里缩了缩,他立马看到了她奇长无比的两根手指。他不着痕迹的一笑,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测。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张启山的府邸。 张凌烟在车上就看到了那尊大佛,真的是很大的一尊佛,待张凌烟走到院内,才发现自己站在那尊佛的面前,竟是无比的渺小。 她有些费力的抬头看着佛像的尊容,无奈阳光太过刺眼,她眯了眯眼睛,还是看得不清楚,最终只得作罢。 二月红则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待,一丝不耐烦都未有,很是耐心的看着张凌烟抬头观望着佛像。 这时,二月红感觉到有人走到自己身边,微微侧目,发现是张启山。他一脸淡然,“是个很特别的孩子,人我可是给你带来了,怎么,真要留下来?” 张启山的眼神像鹰一般凌厉,紧盯着不远处的那个瘦弱的身影,说道:“腿在她身上,留与不留是要看她自个儿了。” “若是她同意留下来,就去我府上吧,我夫人很是欢喜这个孩子。”张启山一听这话来了兴趣,要知道二月红很少求人什么事儿。 张启山不禁感叹道:“能让你开口求的事儿,果是跟你夫人有关啊。” “又不是什么难事儿,她若能欢喜,也值了。” 此时的张启山是不懂这些个的,但很快他就知道了这段感情将二月红羁绊有多么样的深。 深到一辈子都挣不开,实则也是身在其中之人不想逃开罢了。 张凌烟隐隐听到有说话声,转头一看,一眼就对上了张启山的那双眼睛。 只见这个男人背光而立,阳光在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眉眼凌厉,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一张脸上独独那双散着寒光的眼眸惹眼极了。 张启山见着张凌烟的正脸,心中震了一下。当日只是大略的看了她两眼,并不明晰她的长相,今日一见,竟发现词穷到无法描述她的样貌。 如若真要去描绘,怕是放眼整个长沙,也找不着同她相像一半的女子。 张凌烟的模样配上她那双独特的眼睛,才是最最让人惊艳。 张启山得承认,这是他头一次见着如此清冷凌冽的女子,眼里不是天真烂漫,不是烟雨风尘,有的只是丝丝寒气。 就像一口看不见底的井。 深的装不下世间的任何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们的陪伴,我就有写文的动力啦 你们都是我的快乐源泉 谢谢你们 第20章 第二十章 张凌烟见着这一身军装的男子,估摸他便是张启山,众人口中的张大佛爷。与她之前猜想的倒是没有太大出入,只有这样的人,才是指的动万马千军的人,是干得起大事儿的人。 唯一没想中的是他的那张年轻硬朗的脸孔。 张启山与二月红的长相是两个极端,但确确实实是难分伯仲。二月红若是谪仙,张启山便是那战神。 不暴戾,但却时时刻刻压得人喘不上来气,不轻狂,但却着实让人觉得英姿飒爽,不放浪,但却不得不称一句桀骜不驯。 他将世间那些褒贬参半的词语中的最好的一半儿都集在了身上,让人心甘情愿的臣服,叫一声佛爷。 他张启山是当得起的。 张凌烟从未见过如此的人,一时间看呆了,也忘了收回目光。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盯着彼此看了好久,还是二月红碰了碰张启山,他才回过神,略有些尴尬的移开了目光。 张凌烟倒还是一脸淡然,瞥了一眼张启山的那表情,轻巧的挪开了目光,嘴角还带了一丝笑意。 仔细瞧着,颇有些嘲笑的意思在。 张启山身在军队里,平日里公务繁重,也没有成家,同女人接触的甚少,可能见着最多的便是家中帮衬的老妈子,见着精明难猜如张凌烟,顿时觉得头大。 二月红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心里也是觉得好玩儿,原来也有张启山镇不住的人儿啊,这孩子若是能留下来,日后怕是有的戏看了。 张凌烟慢步走到张启山跟前,说道:“听闻是佛爷将凌烟救得回来,凌烟感谢涕零,却无以为报,但求佛爷莫要计较。”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张启山口上这样答着,心里默念了一遍,凌烟,凌,烟。 “不知姓甚?” “巧了,同佛爷一家姓。” 张凌烟? 张启山心中一震,他是见过张凌烟的身手的,如此瘦弱的一个孩子瞬间的爆发力就将一个成年男人的脖子拧断了,这不是长年的刻意训练,根本达不到这样的程度。加上二月红方才几句点破张凌烟的不寻常,他更加坚定心中的那个念头。 恐是,那个张家的孩子啊。 原本还在犹豫着这孩子是否是有真本事,如今看来,只凭她这身份,无论如何都是得留下来的。 张启山淡淡一笑,眼中的光彩更亮,“是啊,巧得很了。” 话音刚落,他就一个手刀扬起,瞬时冲着张凌烟的脖颈处斜劈下去,速度之快只能看到残影。张凌烟一惊,不知张启山为何如此,这一击下来,不致命也是重伤。 此念头一瞬即逝,身体本能的反应使张凌烟顺势侧身,避开了要害,右手一发力,两根手指夹住了他凌在空中往下直劈的手。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张凌烟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张启山,突然张启山没忍住笑出了一声,张凌烟这才意识到自己着了他的道儿,暴露了自己的身手。 她眼中愤怒几乎喷涌而出,愤愤的甩开他的手,抿得原本鲜艳的嘴唇都有些发白了,就憋在那儿不肯先开口。 张凌烟心里很是懊恼,多年练下来身体总是快过头脑瞬间就做出反应,竟然都未意识到张启山的试探就直接正中了他的下怀。刚刚还觉着这张启山正气凛然,现在只想抽自己嘴巴子。 张启山也未成想能这么简单的就掀了张凌烟的底儿,瞧着她气鼓鼓的模样,转念一想,倒也是,毕竟年纪还是太小了。 “只是跟凌烟小姐开了个小玩笑,是张某唐突了。不过,凌烟小姐身手了得啊。” 张凌烟懒得理他,还是一脸怒火的抱着手看着大佛,堵着气就不肯看张启山一眼。 张启山继续说了下去:“不知凌烟小姐是否有跟我们合作,留下来呢?”张凌烟皱了皱眉头,心中泛起了小嘀咕,但倔强着就不肯问出来,只是勉为其难的往张启山那边瞥了瞥,哼了一声,才底气中足的回答道:“不要!” 他早就猜到张凌烟会这样回答,不急不躁的说道:“这样吧,凌烟小姐出了门后随便找一家铺子问问,你只管问摊主老九门,如果听完之后你改变主意了,尽管找二爷,如若你依旧坚持刚刚的想法,我也不强求,如何?” 张凌烟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 出了张启山的府邸后,张凌烟偏是不信了张启山的邪,于是同二月红商量了一下,便由着张凌烟自己挑地方去问,二月红则在车上等她。 张凌烟是极度不以为然的,她不觉着就凭一个一个老九门就能改变她自己的想法。告别张启山之后,张凌烟也试着直接问二月红,但他一句“不予置评”便堵断了张凌烟所有的后路。 她随意找了个卖古玩意儿的小店铺,老板是个年纪略大些的男人,饱经风霜的一张脸见着张凌烟进门立刻堆上了市侩的笑容,“这位小姐今个是想看些什么?” 张凌烟止住了他的介绍,直截了当的问道:“我是想向老板请教个问题。”那男人连忙摆手,“平头百姓而已,哪里谈得上请教,尽管开口。” “想问问老板知道老九门否?” 此话一出,那人的脸立马一僵,慌张的看了看门外,凑近了张凌烟低声说道:“看来小姐是初来乍到,这城里许多事儿还不明了,这老九门事儿,深的打听不得,名号儿还是该知道的。” 据这老板所说,长沙城的老九门,外八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实内里就是九个盗墓家族,几乎所有的明器想要流出长沙必要经过其中一家,势力之大可想而知。 而这九门里又分上,平,下三门,比较有名的便是这上三门中的头两门,第一门便是张启山,第二门,竟是二月红。 张凌烟听完这些,这才完完全全明白过来,为何自己的身手这么快就被看破,为何张启山提出这么一出儿,为何二月红不愿评价老九门。 皆是门中人,当然是不便评定。 她也知晓了张启山是看上了自己的下斗的功夫才千方百计的要留自己下来。最让张凌烟哭笑不得的是,她发现这个偌大世界里,除了这儿,竟没有比老九门更适合自己的地方。 这么些年,她除了倒斗的功夫,什么也没学会。 张凌烟坐上车,身边的二月红还是一脸恬淡的神情,她刚刚是听得老板形容过二月红梨园开腔的盛况的,她是诧异的,戏台上风情万种,戏台下温润如玉,而在背后,又是下斗的高手,她猜着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不同的面。 “问到了?”二月红问张凌烟。 “嗯,我觉着佛爷的提议也不错,但我希望能留在二爷的府上。” 二月红听到她答应了,倒是没什么惊讶之色,只是说道:“跟在我后面学的可不止那些个,还要学戏。”张凌烟耸耸肩,“这么些年也没正经学过别的什么,说不准我还有学戏的天赋呢。” 他见着张凌烟一双眸子里少有的带着些许笑意,轻点了点头。他知道丫头这下能高兴好一阵子了,不过,他自个儿也很是期待,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个特别的孩子能长成如何的一个人。 二月红倒是没有打算急着教张凌烟什么下斗的技艺,就凭她今天接住佛爷的那一招来看,她的能力甚至可能与自己不差上下,不同的不过是形式罢了。 下斗嘛,带得出东西,保得住命,便成了。 张凌烟心里也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在老九门择了二月红这一门,也算有个倚靠,而且二爷的为人,日后必不会生出什么变故。老九门名声如此之大,且跟明器流通和土夫子都紧密相连,说不准能通过这些错综复杂的线打探到他的一些消息。 回到二月红的府上,饭菜早已备好,只等着二月红和张凌烟回来,在饭桌上,张凌烟正吃着丫头亲手下的阳春面,二月红就将张凌烟留下的事儿同丫头讲了。 丫头自是欢喜的不得了,不停给张凌烟夹着菜,还差人将房间收拾出来,饭后还要亲自去点点东西,添置些物什。 别的些也说了许多,但张凌烟就记着丫头说的一句话。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不要拘谨。” 张凌烟不知该说什么什么了。 原来自己,也有一个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觉着小天使们都超级有爱了! 我很喜欢你们哦! 希望你们能一直陪伴我!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张凌烟就此便在长沙安顿了下来,在二月红的府上日日也就是跟着调调嗓子,练练身段儿,二月红绝口不提倒斗的事儿。 她也是乐得清闲,从前练手艺受的苦她可一刻都不曾忘记,先不计较着二月红的独门手艺是何样的,但凡是下墓用的,没有什么是一蹴而就,极其轻易就可成的。 张凌烟图个舒服,自己有几斤几两自个儿心里清楚,不是那种邪乎的古墓,都能全身而退,既然二月红不提,她也不问。 在唱戏这方面,张凌烟绝对是一窍不通的,见着二月红手把手教之前,她连看都没看过。这是门学问,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是那么容易,要看学的人的天赋和领悟能力。 张凌烟跟着学了小半个月,吊嗓子着实是没什么长进,她的音质都是不错,这点二月红也是夸过的,但只要一提气,一发声,那音儿便散在了空气里,随着微风飘得零零散散了。 二月红也是不急不躁,日日教着,看着张凌烟日日练着,也能听出来没什么长进,但也不会出言狠狠地责备。 张凌烟倒是奇怪,凭着从前的经历,她忍不住挑了空子问了二月红,彼时二月红正坐在石桌边小口品着茶,闻得张凌烟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沉吟可好一会,才笑眯眯的问道:“为何会觉得我要责罚于你呢?” “练不好难道无需责罚吗?”张凌烟有些奇怪。 二月红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说道:“从你第一日学这个时,我便说了,这需要天赋,不是努力了,用心了,就一定会有什么成绩的,但是,若是不下功夫自然也不知道你的那条高线在哪儿。你日日练习,不拖沓,不贪懒,我又何必为了强求你到那个顶峰而责备你呢?”。 张凌烟被二月红的这番话震到了,在她的认知里,学任何的东西,都会是像在张家那样,有鞭子和拳脚逼迫着你必须要做到极致,只有完成所有的任务,才能有资格活下来。 仿佛有了那些逼迫的手段,就没有学不成的东西。 她从未喜欢过自己学来的那些手艺,有的只是惧怕,她在伤痕累累和流血流泪中苟延残喘,所以也让她练就了一颗冰冷的心。 二月红似乎看出了她的迷茫,接着说道:“小烟,要记住,这世间有许多东西是强求不来的,若是努力尝试了,未能所愿,不如就放手随它去。” 张凌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神情依旧带着些疑惑。 她的唱腔虽是练了许久都没有长进,但是身段却是练出来了些,许是从前训练时有些基础在吧,从她第一日练身段起便比其他人要轻松,也不见张凌烟有什么痛苦神色。 张凌烟自己也是能察觉到自个儿的长进,脸上的愁苦也少了些,更加的喜欢去练身段儿了。 二月红虽没说什么但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早也是觉得张凌烟毕竟是个姑娘,成天同一群小子混在一起也不太合适,借着这个机会就将她单独分了出来,也消了她跟着学下斗功夫的心思。 二月红实则也没有给张凌烟什么优待,但是先于张凌烟拜在二月红门下的那些人心里是不明白二月红的用意的,风言风语的一传,人人耳朵里嘴巴里过一遍,事情就被扭曲的厉害了。 张凌烟这日照常起了早去吊嗓子,腔还没开呢,麻烦就找上了门。之前跟那些人一同训练的时候,张凌烟便没太注意长相,自然也是对不上脸的。 她看着面前这几个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几个年轻孩子,到底是面相上也大不了张凌烟几岁,背着二月红和其他年长些的师兄来找张凌烟的麻烦,气势还是虚了些。 张凌烟也不急着这一时,抱着手淡然的看着这几个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领头的那一个对着旁边几个孩子努了努嘴,见着也没人理他,又挤了挤眼睛,还是没反应,暴脾气一上来就踹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人一脚,直接将他踢了出去,那人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一脸怒火的转头看着领头的孩子。 领头的孩子一瞪眼睛,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那个被推出来的孩子缩了缩脖子,转过来对着张凌烟,底气十分的不足,吼道:“喂!你才刚刚拜在师傅门下,有什么资格单独受教!你自个儿去找师傅免了这个优待,我们就暂且原谅你!不然,有你好看的!” 张凌烟站在那儿,漫不经心的提了提脚边的小石子,歪了歪头,一脸冰冷的盯着那个孩子,缓缓说道:“我若不答应,你们能奈我何?” 那几个孩子本就没把张凌烟这个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只当她什么还都不会,好欺负得很,一听她在这儿大放厥词,顿时火气就上来了。 年纪小,气焰也盛,天不怕地不怕,只管着自个儿心里舒坦了。领头的那个孩子给另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几人迅速就收缩了包围区。 张凌烟不以为然,就看着这些孩子在这戳戳捣捣,她直瞥了一眼他们脚下的步子,混杂不堪,毫无章法,就知道他们也不比街头市井里那些耍着三脚猫功夫的人强到哪里去。 领头的孩子率先出招,一拳直去张凌烟的胸口,她轻巧的一个闪身,就避开了,那个孩子扑了一个空,往前一跌,张凌烟都没再补一记,他就顺势倒在了地上。 张凌烟看着这滑稽的一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几个孩子见着领头的都败了,赶忙举过去搀扶他,那孩子摔得灰头土脸,狼狈极了,怕被同伴耻笑,一把甩开了那些打算扶他的手。 对着张凌烟破口大骂,同时将身边几个帮手全都推了出去,张凌烟游刃有余,胳膊都没怎么伸展开就将那几个毛头小子给摆平了。 领头的那个孩子看着形势对自己不利,慌里慌张的四下搜寻着,就还真给他找着了一截木棍,他也是急红了眼,悄悄摸到张凌烟背后,趁着她在跟别人缠斗无暇分身之际,带着劲风的木棍就往张凌烟后背挥下去了。 这孩子根本没考虑过后果,这一棍子他用了十成的力气。 张凌烟感觉到后面有人,但她没想到这孩子找着了木棍,避闪不及间张凌烟只能用胳膊锁住正面的这个人,借着他站立的力道一个点地,整个人往侧面凌空跃起,试图用脚上的力度将那根木棍给踢飞。 她成功了,只是凭她用那么别扭的姿势定不能毫发未伤,是有一粒弹珠将那根棍子带了出去。 张凌烟的脚落地后,一个转身掐住了偷袭的那个孩子的脖子,一脸杀气,连站在不远处的二月红和一众资格老些的徒弟都能感受到。 “小烟,住手。”二月红出声制止。 刚刚那发铁弹珠便是出自二月红之手,那是二月红的家传技艺。 张凌烟偏头一看,见是二月红,便松开了手。那孩子在快要窒息的瞬间得了救,近乎贪婪的大口呼吸着,一张脸都憋得似猪肝色了。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揉着脖子,众人都看得极清楚,他的脖子现出了手指头的印子,可想而知张凌烟刚刚是下了死手。 二月红领着众人往那边走去,张凌烟退到了一旁,留着那几个找麻烦的家伙哼哼唧唧的躺在地上。 二月红并没有问前因后果,自己刚回来,徒弟就匆忙来禀告,说是小丫鬟看到张凌烟同几个小师弟在后院那块儿打起来了,二月红只觉着头疼,便随着一众人直奔后院儿了。 这些年纪稍长些的徒弟其实心里也是颇有意见,但是毕竟见过些世面,也知轻重,所以也是憋在心里不敢发泄出来,那几个年纪小的直接去找麻烦了,他们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装聋作哑,乐的去看这闹剧。其中老实的几人怕任他们闹下去要出事,才慌忙告知了二月红。 令他们想不到的是,一直看不起的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这几个孩子围攻她一人,她都能全身而退。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张凌烟,皆快速的移开了目光,无一人敢于她对视。 张凌烟的面容美得不似凡间可见的,眼神也是狠辣得让人胆寒。 她身上带着的这些特质,没有一处是与她的年纪相搭的。 二月红垂眸看着在地上直哼哼的小徒弟们,冷冷的出声:“在这儿呆了这么久,爱惹是生非的的性子一点也没改,现在还敢生事儿,胆子是愈发的大了。” 那领头的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一次糗,如今又被这般责备,急着想要辩解,结果发现自己很是理亏,几次张了嘴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二月红对着身后的人说道:“从今往后,不要让我再看到这样的事端,你们几个,回去收拾东西就可以离开了,凌烟,去管事儿那儿领个一月的差事,小小惩戒,以后要记在心里。” 张凌烟颔首应了下,众人见着也差不多了,便都散了。 那几个挑事儿的孩子一肚子的不服气,几张小脸皱得有些狰狞,二月红见状,对着他们说道:“在我这儿,就要守规矩,破了规矩就得走人,没得商量。而且你们这么意气用事的就去招惹张凌烟,只能说明你们丝毫眼力见也没有,还莽撞行事,你们这样的孩子不适合干这行,日后就算是带出来,也是要坑着同行人的命的。”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其中一个孩子不甘心的回了一句:“还不是她今个运气好!” 二月红无奈的摇了摇头,真的是朽木不可雕也,“你们难道还未感觉到她的真实水平已经到了什么成程度吗?”转而对着那个从张凌烟手底下逃出生天的孩子说道:“若不是我及时制止,她在那一瞬间就能扭断你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灵感很顺畅,一气呵成 小天使们我会加油更新的! 希望你们继续支持我!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那孩子一想到刚刚的致命一击,下意识的缩住了脖子,惨白了一张脸,别的几个孩子也许不知道,但他是清楚感知到的。 张凌烟那一刻用的力气大到不可思议,绝不像是她那么瘦弱的孩子能发出来的,那一双莹白的手如同铁爪一般死死的锁住了自己的脖子,只要她再微微收缩一下,自己瞬时就能毙命。 他本以为张凌烟方才只是没有力气再收紧手指了,直到被二月红一语点破。 她不是没有力气,而是没有时间。 想到这里,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招惹了什么样可怕的人,冷汗也就贴着额角下来了。 他无比庆幸二月红赶到的及时,不然自己,绝不会有机会还能坐在这儿说话。 二月红知道这事儿全是这几个不懂事儿的孩子挑起来的,张凌烟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出的手,一开始也是留着余地没有下狠手,但是最后那一下,她却是被暴怒冲昏了头脑。 他只希望通过这样小小的惩戒来冲淡张凌烟的冲动,压制住她心里埋藏的极深的嗜血般的暴戾。 二月红不禁有些好奇张凌烟的过往,这个孩子究竟历经过什么,究竟在多少鲜血里浸泡过,才能生出这样血腥的魂魄。 平日里那双眼睛最多是清冷了些,带着些与年纪不符的世故感,但只要暴怒上了心,那双眸子里就充满了嗜戮的血腥气,喷薄而出的全是杀戮之气。 那种杀戮背后,还藏着无尽的求生之欲。 一个人,是处在怎样的绝境之地,什么都可以不顾,只想着能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的活下去。 就算是要牺牲掉别人的性命,也无所谓。 这种可怕的信念总让二月红想到那个年轻的孩子,他不想让张凌烟也日渐坚固这种信念,逐渐变成另一个他。 自这次风波平息后,二月红的其他徒弟都对张凌烟敬而远之,胆儿大些的在路上若是遇着了,还能互相面无表情的点个头,胆儿小的,远远看见了直接快步绕道走了,若是撞个正着就死命低着头装作没看见。 张凌烟倒是不愿去计较这些的,也算是省了许多麻烦,她自个儿也落得个轻松,就是要连续扫一个月的小院子让张凌烟甚是苦恼。 丫头心疼张凌烟的紧,真真当亲妹子去疼,张凌烟住下来这么久,这些个琐事儿连边都没碰过,都有丫头择的丫鬟去打理,久而久之张凌烟的懒性子也被娇惯出来了。 这猛然的每天都要起个大早去打扫,也是够张凌烟受的,丫头虽是心疼万分,但是二月红许下的事儿,她从不去干预,也只能话语上安慰张凌烟几句。 好容易撑到了月末,张凌烟算着是最后一天了,激动得有些睡不着,折腾了许久,索性起了个大早,见着天刚蒙蒙亮,也不用着急了,磨蹭了许久才往院子里去。 张凌烟在小院子里一边打扫着,一边情不自禁的哼起了一段戏文,落叶在扫帚的拂动下翻飞着,衣裙也随着身体的晃动扬起了一边。 大树下头,张凌烟难得一派天真,玩心大起,拎着扫帚在刚刚自己堆起来的那堆枯枝落叶上蹦着踩着,听着那锋利的碎裂声,张凌烟觉着开心极了。 难得的,一双眼睛里汪着的是欢愉。 不知不觉间,时间也不早了,但张凌烟显然是玩得还未尽兴,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件事儿,仍在那蹦蹦跳跳,她一心沉浸在了自己的小世界里,自然也是没注意到院门边上的张启山。 张启山挑了个早上的时间来与二月红询问些事情,路过这个院子的时候就隐约听到了清脆的笑声,是个女孩儿的笑声,他有些好奇就走到院子门边儿瞧了一眼。 只一眼就移不开眸子了。 他见过狠辣凶残的张凌烟,面孔狰狞的将人的脖子徒手扭断;见过一脸迷茫,面色惨白极度虚弱的张凌烟,无助的坐在地上,眼神暗淡无光;也见过一脸漠然与自己对视的张凌烟,翦翦明眸里不是如水的眼波,而是凌冽的寒冷。 但他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张凌烟,见过了她与年龄不符的气质之后,猛然一看这样的张凌烟,竟是不知所措起来了。 张启山靠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张凌烟在那玩闹,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由于嘴角上扬的弧度显得柔和了许多。 竟颇有些岁月静好的韵味。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张启山不由的感叹道,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嘴角挂着的那抹浅浅笑意。 张凌烟沐浴在斑驳的光斑里,她一偏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张启山,她立刻停下了动作,又恢复了一贯的表情。 刚刚的笑容满面一瞬而逝,消失之快让张启山都在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张凌烟一双瞳仁在阳光的映射下变成了极浅的琥珀色,目光炯炯,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微风拂过,光斑晃了晃,正好晃到了张凌烟的眼睛,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抬手去挡阳光,一张小脸瞬息间露出了小女孩儿才有的厌恶的表情。 这种反差着实有趣极了,一下一下的切换着截然不同的神情,逗乐了张启山。 其实张启山总是不苟言笑的,许是身在军队里,老是带着笑容还是不合时宜的,也就养成了他严肃庄重的性子。但是在枯燥忙碌的生活中,千篇一律,一成不变,就算是仙人也是要厌烦的。 何况他张启山只是一介凡人,平日里再是冷峻,心到底还是热的,见多了血雨腥风,偶然见了世间少有的单纯,总是从心底里欣赏的。 张凌烟眨了眨眼睛,退了几步,避开了那些光斑,见着张启山一脸笑意,表情更是冷了几分,“有什么好笑的,无趣至极。” 说完就拿着扫帚准备离开。 张启山这时补了一句:“原来是被罚着来打扫的啊。”张凌烟一听这话,顿时像只炸了毛的猫一般,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但她除了回过头凶狠的盯着他以外别无他法。 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张启山对于自己戳中了她的痛处很是满意,接着又说道:“在这儿还习惯吗?也住着有些时日了,该去堂口开开眼了。” 张启山就是这样一个思维清晰到可怕的人,哪怕他一直在扯着别的无关紧要的事儿,就算他一直不着边际的开着玩笑,但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该做什么。 今天他是没预料到会遇到张凌烟,虽这事儿刚刚同二月红提及到了,但他能察觉到二月红有些许不情愿,面上倒未说破,一句再等等也是搪塞过去了。 但张启山是什么样的人,他每走的一步,都不允许出现失误与拖延,既然他已经决定将张凌烟推出去,那么没有什么事儿是能阻得了他的步子的。 就算今天没有这么巧遇着张凌烟,后面也有的是机会让张凌烟自己同二月红去开口。 张启山并不了解张凌烟,但他不惧怕去试探,就算这次未成功,那后面有千百种的方法能让他将张凌烟送上自己想推她上去的那个位置。 张凌烟的眉头皱了起来,堂口? 聪慧如她,张凌烟选择默不作声。且她面对的人是张启山,她才不会开口去问他,她打算见着二月红了再去询问。 张启山虽未听到张凌烟的回答,但看她一瞬的僵硬,心里也有了个大概,他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第一次见到张凌烟的时候,之所以会选择救她,只是因为看中了她的能力,和那眼中的膨胀开来的求生的欲望。 天下之大,人才济济,但如若没有所求,没有所恋,那么这个人才如同废人一般,是用不得的。 张凌烟这样的人,作为手里最快的一把刀,再合适不过了。 张启山是少有的能做大事儿的人,他不同于二月红,一心只记挂着身边事身边人,心思细腻,有时还有些优柔寡断。他所看到的是,整个国。 没有国,哪来的家。 现在的他能这样彻底的去利用张凌烟,也是因为他对她除了利用,再没旁的什么情愫了。 张启山冲张凌烟点了点头,算是作别,便利落的转身离开了。留着张凌烟一人呆在原地,她心思有些杂乱,她对于自己的这一身本事,既是厌恶,又是舍弃不得。她只有这些东西,当时之所以会留下来,也是想利用老九门的消息网去寻得张起灵的消息。 如今自己留在二月红的府邸里,每天过得确实惬意,唱唱戏,听听曲,倏忽间就将自己本来的目的抛掷脑后。 离了下斗,自己就什么都不是。 张凌烟略微一琢磨,就能感觉到二月红在自己跟前刻意回避着与倒斗有关的一切,不论他是有什么样的想法,二月红对她的好,她是知晓的。 但是,张凌烟也同样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做回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了,即使有二月红的庇护,她也没办法洗脱血腥去安然快意的成长。 那些血腥污秽,早已深深沁入了骨髓血液里了,这一生,哪怕是入了土,自己都要带着,就像自己这多舛的命格。 逃不开,甩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着蹭蹭玄学,结果人年纪大了就是熬不住了 让小天使们久等了 今天收藏涨得超级少,内心很是难受 但是想到有你们每一章的陪伴,我就又很开心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张凌烟看着张启山渐渐走远,有些不知所措的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枯枝堆儿,眼中的那种纯真逐渐褪去。 虽然张家人的寿命是要长些的,但张凌烟同那些孩子在面容上看年纪还是不差的,用张家人的计算,她也不过就是个孩子。 家族将她过早地推入了残酷之中,现实又逼迫她在安逸里抛弃天真。张凌烟面上的冷酷毫无破绽,但她的内心还是存着孩子般的玩乐天性的。 如今,张启山的一番话将张凌烟点醒了,作为张家的孩子,她是没有资格去享受的,甚至内心再是躁动,她也必须把玩闹的心强压下去。 她起过誓言的,一生都要追随张起灵,他若不在,自己便替他守着张家。 张凌烟暗暗握紧了拳头,这个时代里,强大才能有资格拥有一切,所以,她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不能将自己的软肋暴露人前。 她将那堆枯叶扫到了大树底下,落叶归根。 而自己,也该回归原本的自己了。 张凌烟直奔二月红那儿,连座都来不及落,就风风火火的开了口“二爷,我想去堂口历练历练。” 二月红才送走张启山,正头疼着怎么转移张启山牢牢钉在张凌烟身上的视线,张凌烟倒是不请自来,乖乖的要给人送上门去。 他很少失态,但这次也是耐不住火气了,将手上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二月红沉下脸说道:“胡闹!” 张凌烟赶忙低下了头,但她并没有就此止住话题,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凌烟知道二爷和夫人对我很是照拂,就像对亲妹子那样疼爱,但……” “堂口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鱼龙混杂,危险的很,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跑去那凑个什么劲儿的热闹!就你那些师兄们他们都未必能独当一面!”二月红打断了张凌烟的话。 张凌烟咬着唇,一双眼睛看向二月红,“可是,二爷,我除了这些个,我什么也不会,除了这些,我也干不了别的啊,我真的,只会这个。” 一双眼睛里全是悲伤,眼眶红得骇人。 二月红是从丫头那听到写些的,但当时并未急着要去调查,自然也没太放在心上。丫头说张凌烟的手上和腿上全是深深浅浅的伤痕,又想到她那诡变的招式,自然而言的就联想到了下斗。 张启山在这方面是不愿多提及,话里也带着教二月红不要去多打听的意思,现在二月红才知道在张启山的心里,这个孩子,就是一把好刀,能取人性命,换得财富的工具。 张凌烟见着二月红不说话,接着说道:“二爷,凌烟不傻,我知道张启山救我的意图,如若我没有发挥我的价值,那么我就是无用的,您觉着张启山会对无用之人怎样?” 二月红面上虽未表露,但他是赞同张凌烟的话的,假如张启山图的便是她的技艺,那么张凌烟若是不能如他所愿,一把废刀自然是没有存在的理由的。 他不是没有猜到张启山的心思,但他没猜着的是张启山竟然如此泾渭分明,真真是能成大事的人。 张启山仿佛从不会个人的情感影响了判断,更不会因着这个就阻隔了他为国的步伐。 如此牺牲小我的人,二月红没由来的只觉得生惧。 半晌,二月红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要去便去吧。” 二月红的堂口相比较九门里的其他几家,少得太多了,但进账倒还算不错,平日里二月红也是不去亲自过问的,但他的名号儿毕竟在那儿,自然也没有不识趣的人去找茬,还算是相安无事。 张凌烟听到二月红应了下来,脸上的表情立马由阴转晴了,颠颠儿的跑过去重新沏了一杯茶,围着二月红说了好一会儿的好话,这才将二月红逗乐了些。 待张凌烟走后,二月红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丫头对张凌烟心疼得紧,自己何尝不是真心希望这个孩子好呢?他总是见不得那些凄苦悲楚的,自是希望张凌烟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生活。 也许是因着心里的执着,二月红一开始是背离了张启山的意思,努力的不让张凌烟接触与倒斗有关的一切,本以为随着时间的冲淡她能放下的,但是,她心里好像有更执着的东西。 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能让她执着到放弃所有安宁,义无反顾的涉足那滩泥沼。 张凌烟跟着了解了些堂口的事儿,便日日固定去堂口帮忙了,张凌烟初来乍到,不懂的有许多,但生意又忙,自然无人有时间顾及她,张凌烟的脾性也是收敛了许多,自个儿跟在后面一声不吭的学着,几天下来熟悉了也能搭把手了。 二月红府里的人是知道张凌烟的厉害之处的,但堂口里的人皆不在红府里久居,自是不识得张凌烟的。只是觉得奇怪,二爷竟会派个小丫头片子过来,看了几天发现张凌烟只是跟着学东西,并不是来管事儿的,自然也就没人把她放在心上了。 张凌烟长得好,在堂口里的一些年轻些的小伙子也是偏护她些,给予了她许多的方便,但这些人也是明白事理的,人是二爷安进来的,自不会是小人物,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单纯欣赏,绝不敢造次。 所以她在堂口的日子过得还是算舒坦的,张凌烟还是觉着接触这些老行当的东西,是要比之前闲在府里要开心的多。 这天张凌烟正在后屋仔细研究着刚刚起出来的瓷器,就听到前厅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她久坐在椅子上,也是懒得动弹,继续看着手边的明器了。 然而声响越发的大了,张凌烟不得不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眉头都要拧在了一起,她最是厌烦在自己专心做事儿的时候被打搅。 张凌烟不得不出了屋子往前厅走去,远远地就见着不大的前厅围了一圈儿的人,她不动声色的站在后面,碰了碰边上的一个小伙计,询问了情况。 那个小伙计也是心急如焚,一段话下来,张凌烟也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找上门来的是个新主顾,昨日在堂口买的东西,货拿的也不多,结果今天就找上门来非说昨日给他的货是假的,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吵开了。好巧不巧的掌事儿的今天出了门,整个堂口里全是做不了主的伙计。 张凌烟看了看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买主,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依旧不肯停口,再看了看摆在桌上的两件儿小玩意,粗制滥造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真假。 她看着这架势,怕是挑好了时机讹上门来了。 因着二爷的名号,这堂口运营的一直是一帆风顺,来要货的大多是老主顾,也是放心的很,从来也没出过如今天一般的这档子事儿。 这买主无赖的很,不把货退了,拿不到赔偿金,他便赖在这儿不走了,大叫大嚷的整的这堂口也做不了生意。 一屋子的伙计个个都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焦头烂额也没人敢擅自做主,权宜之计只能先拖延着等管事回来拿主意了。 张凌烟对着那人丑恶市侩的嘴脸是一刻也忍不下去的,她悄声问了刚刚那个小伙计,“掌事儿什么时候能回来?”他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事儿掌事也没说,估摸着怎么也得到晚上吧。” 她算了算时间,这样耗下去根本没法做生意,而且让来来往往的人见着了,不明事理的添油加醋胡乱传一通,名声怎么都是要坏的。 那个小伙计见张凌烟若有所思,好心提醒道:“这事儿你我都做不了主,还是安心等管事回来吧。” 张凌烟对他点点头,算是领了他的情了,但还是拨开人群往里圈儿走去。 张凌烟信步走到桌边,撩开下摆往买主对面的椅子上一坐,开口就是毫不客气的一句话:“干嚎了这么久不累吗?要来点茶水润润嗓子吗?这中间有什么弯弯绕儿你我心里都清楚,在场的大伙儿心里也都有个准数,你带着这些自己捣鼓出来的破烂玩意从哪儿来的就滚回哪去,别在这自以为拿了一窍就能信口开河,胡言乱语。” 一双眸子散着寒气,那个买主本就心虚,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脑门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但他强撑着不让自己的气势弱下去,他也是财迷心窍,见着二月红的堂口不比别家的那般严森,巧的是掌事的出了门,就想着能捞上一笔。 但没想到撞上这么个刺头儿。 他见是个小丫头片子,就以为张凌烟只是虚张声势,壮着胆子故意拔高了音调,粗声粗气的吼道:“这二月红的堂口是没人了吗!都要一个小丫头在这儿呼来喝去了!我见着你们该不会是拿不出赔偿金了吧?那也不用开了,今个就关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怎么看不到我亲爱的小天使们了 你们在哪 让我看见你们!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他话音刚落,就见着眼前一道寒光飞过,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觉得放在桌上的手旁边多了个冰冷的玩意儿,他低头一看,瞬间就吓傻了。 那把小巧的匕首准确的插在了他手边,再偏一毫,他的手可能就会像桌子一样直接被贯穿了,那匕首近得他都能感觉到那上面的刺骨的寒意。 他对面的张凌烟还是微微笑的看着他,一脸的云淡风轻,不过同方才不一样的是她的手里正在把玩着一把同桌上一模一样的匕首。 别说是这买主,就连周围一圈的伙计,没人看到张凌烟是什么时候将匕首甩得出去,又是怎样精准的没有伤及那人分毫。众人看着那把深深嵌进桌子中的匕首,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唾沫。 各自都是庆幸着这么长时间里仅是忽视了张凌烟,没有谁去招惹她,不然,再看看这个满头大汗,一脸横肉不断抽搐着的买主,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为他捏了把汗。 张凌烟拿着手中的匕首点了点桌子,悠悠的开口“怎么样,还是不愿走吗?”说完对着他晃了晃手里的匕首,无辜的撇了撇嘴。 还未等那人做出回答,堂口的门外就突然响了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张凌烟闻声一皱眉头,心里想着这又是搞什么鬼,就出声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里屋的人互相看了看,靠着门边的人就立马会意跑出去看看情况,约莫着过了几分钟,人就回来了,一脸的大喜之色。 张凌烟抬眼一看,跟在那伙计后面进来的,竟是张启山。 一身军装,帽檐下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由于帽子压得低,看不清那双眸子,及膝的军靴踏在地上,一步一声,极度有力。 张凌烟是松了口气,不知怎地,虽然一直看不惯张启山,但是在此种情境下见着他,绷紧的神经就松了下来,忽的就觉得可以信任他。 那头闹事儿的买主心里有鬼,见着张启山竟然来了,抖得更是厉害了,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直转,心虚的看着四周,打算趁其不备开溜。 但他还未付诸行动,就丧失了机会。 张启山一边往张凌烟这边走着,一边手就摸到了腰间的枪匣,掏枪,上膛,枪口直指那买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潇洒无比。 他拿着枪点了点那个瘫坐在椅子上的买主,对着后面跟进来的副官说道:“把这个人带走。”副官招呼了两个亲兵就将那人带了出去。 张启山这才收了枪,先对着张凌烟点了点头,然后正色对前厅里的伙计说道:“刚刚有人通报,见到仿制古物恶意欺诈的嫌犯出现在这里,现在人我就先带回去审讯,等一下来个人做份笔录。” 众伙计总算是放了心。 张启山却未直接离开,而是转身看向张凌烟,手指一动就将她手上的匕首给拿了过来,另一只手还轻拍了一下她的头“女孩子家家的,怎么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张凌烟的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很是怀疑今日张启山是不是吃错了药还是神志不清,一双眼睛里又是深情又是温柔的,这是在唱哪一出。 周围的伙计看着这一幕,一脸的恍然大悟,都悄悄地开溜了,只留了张凌烟和张启山两个人在前厅。 张启山没给张凌烟说话的机会,直截了当的侧着身子让出一条路,给张凌烟比了个“请”的手势,她一头雾水,抄着手问道“干什么?” “做笔录。” 张凌烟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刚想着找其他人去,就发现周围一个人影儿都没了,她的脸又黑了几分,这些好小子,用着他们的时候,跑的飞快。 她看了看张启山,发现他眼带笑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张启山见着张凌烟这个样子,打趣道:“怎么,这是害怕了?” 张凌烟觉着自己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冷哼了一声,就大步流星的往外面走去,看也不看张启山。 张启山强忍住笑,咳了几声,就恢复了一张冰山脸,就跟在张凌烟的后面出去了。 张凌烟同张启山坐在一辆车上,她浑身的不自在,因着离得很近,也不好去看旁边的张启山,她便缩在自己这边的车门边,装着一心一意的看着街景,实则内心烦躁得紧,根本无暇顾及外面的热闹非凡。 车缓缓地停了,张凌烟还以为是到了,结果缓了个神往外面一瞧,还是在大街上,她东张西望,就看到副官往旁边的一处卖桂花糕的小摊铺走去。 她仔细一瞧,不就是自己每日都能路过的小铺子吗,日日闻着那香味,想得紧,无奈工钱还未结到手里,且红府里这些糕点都有,她也不好再要求为着自己一个人特意去买一趟。 所以一直是忍得辛苦,有几日会特意停下来一会儿,嗅嗅味道再走。 不大一会儿,张副官就提着两包桂花糕回到了车里,递给张启山后顺带着瞄了一眼旁边的张凌烟。 张凌烟早已不知不觉间就坐直了身子,自张副官开车门的时候,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手里的桂花糕,直到见着那两包糕点转到了张启山的手上,她才收回了目光。 闻着旁边那愈来愈浓郁的香味儿,张凌烟绞紧了手里的衣服下摆,强迫着自己分散注意。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自个儿在脑海里想象着桂花糕,接着就听到了旁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听着像是拆包装的声音。 张凌烟顿时有些咬牙切齿,她觉着今个张启山就是故意要整她,买了糕点就算了,还要在自己旁边吃。她甚是害怕自己的肚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叫了起来。 她正努力着排除杂念的时候,就觉着有人在拍自己,她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块桂花糕,拿着桂花糕的手指干净修长。 张凌烟盯着桂花糕咽了咽口水,就听到一个声音说道“再不吃它就要掉了。” 是张启山。 张凌烟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就着张启山的手就咬了一口,那桂花糕软糯得很,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张凌烟觉得真是人间美味,一脸的满足。 见着张启山手上还有半块桂花糕,就将那剩下的也拆进了肚子里。她因着吃到了心心念念的东西,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嘴唇碰到了张启山的手指。 张启山就感觉到一片温润覆在了自己的手指尖上,还带着暖意。他就那样屏息看着张凌烟凑近自己手指的脸庞,眉眼温顺,睫毛上下闪动着,在阳光的照射下在眼睑下投了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慌忙收回了手,将膝上的那一包刚刚拆开的糕点放在了张凌烟的手上。张凌烟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人真是奇怪,自个儿买来的却一口都没吃。 但张凌烟还是很有眼色的,既然自己得了便宜,安静的受用就好,于是便心安理得的大快朵颐起来,将到了嘴边讥讽张启山的话通通吞回了肚子里。 张启山可就没有张凌烟这么闲情雅致了,他将手收回了腿上,但大拇指还是不由自主的摩擦着刚刚张凌烟嘴唇碰到过的指尖。 连他自己都未察觉,自个脸上带着的浅浅笑意。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张副官通过后视镜将这一切都悄悄看在了眼里,倒是见怪不怪。 早在张凌烟被安进堂口的第一日起,张副官就接到了张启山的命令,找人去监视张凌烟,一举一动都要报告。 连着这么多天,报告的内容都很是普通,再平常不过了,独独有一件事很是好玩儿。 那天张副官亲自去监视张凌烟,就见着张凌烟叫停了送她去堂口的车子,自己下车就站在那卖桂花糕的小铺子前,静静的停了好一会儿。 张凌烟气质卓然,又长了一张那么绝色的脸孔,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引得经过的人都看着她,久久的不愿挪开目光。 一开始张副官没弄明白她到底在干什么,看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她是在嗅着桂花糕的香味儿。 当他把这事儿报告给张启山的时候,他发现低着头阅览文件的佛爷竟然笑了,他有些惊讶,自他跟在佛爷身边起,就几乎没见过佛爷这么笑过。 张凌烟在车上吃的开心,这边车也缓缓驶入了张启山的府邸。待车停稳的时候,张凌烟满意的摸了摸肚子,将包点心的纸整齐的这折了起来,是的,她把那么一包糕点全吃了个光。 刚刚有些阴鸷的心情一扫而空,她下了车,只觉得天气都变好些了。张启山自另一边下车,走到张凌烟的身边,见着张凌烟笑眯眯的一双眼睛,视线下移,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伸出手很是自然的就将张凌烟嘴边沾着的糕点渣子给拭了去。张凌烟愣住了,一双大眼睛眨巴了几下,惊慌失措的瞅着张启山。 “丑死了。”张启山就丢下这么三个字便大步走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哪些可耐的小朋友送了我营养液? 爱死你们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张凌烟本还溺在张启山的漫络温情中不可自拔,结果没想到他的温柔不过昙花一现,他就立刻敲碎了张凌烟接下来的所有幻想。 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句话“张启山!”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也没能让张启山有丝毫的停滞,反而是把站在一旁的张副官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 张副官见着张凌烟腾腾直冒着火的双眼,不由的往后退了几步,看了看张凌烟极度不好的脸色,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小心翼翼的对她比了个手势“凌烟小姐,烦请您配合做一下笔录,这边请。” 张凌烟的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见着张启山悠哉悠哉地早已走得没影儿了,一股火气堵在心口上也没地方发,鼓着腮帮子好好地舒了几口气,这才转过身来遵着张副官的手所指的方向过去。 张副官无奈的挠了挠头,见着这两人一见面就是剑拔弩张,火气冲天。明明听说这二爷府上的凌烟小姐很是厉害,早先与佛爷第一次见面,可是伶牙俐齿,呛得佛爷没话可说了。现在看来,还是佛爷更胜一筹。 每每都是凌烟小姐受了一肚子的气,他也不知该如何去形容佛爷了。 就觉着跟那些幼稚的孩子捉弄人还是颇为相似的。 “难道我们是要在这外头做笔录吗?”张凌烟都走到了屋子门口,一转脸就发现人根本没跟过来,她哀叹了一口气。 张副官本来在这浮想联翩,张凌烟的一声发问叫他醒了神,他一瞧张凌烟早已走到了门边,而自己还在原地一步未动,就赶忙迈开步子跑了过去。 由于事情的来龙去脉很是简单,也没用太久的功夫这笔录就做完了。张副官在这极其简短的时间里看了张凌烟好几眼,发现她的神情不知何时又恢复了那种极度镇静的状态,跟刚才急得跳脚的人儿判若两人。 淡然如水的眼眸,生硬冷漠的脸庞,极度寡淡的语气,张副官只觉得坐在她对面的自己都要被这逼人的寒气给冻住了。 这期间,他数次抬头与张凌烟对视,本应该是毫不避讳的直视,但都未坚持过三秒他就败下阵来,自动移开了目光。 他不是不敢,不是惧怕,只是,发现自己做不到。 即使他身处军队之中,见过不少浴血奋战过的老兵,那些人能从刀枪无眼的战场上活着走下来,且还不止一次,就是这样的人,都无一人能炼出张凌烟这样的一双眼睛。 那双狭长的眼睛里什么情感也没有,黑曜的眼瞳里散着冷冰冰的光泽,且这双眼睛好像有一种魔力,不经意间就扰乱了人的心智 ,让人从心底里腾起一股敬畏与臣服。 张副官此时才是最最佩服佛爷,就是这样一位的人儿,到了佛爷跟前,也是显出了小孩子的脾性。 他理了理手上的笔录,在底下签了名字,就交到了张凌烟的手上,给她指了一个地方示意她在那签名,张凌烟接过他手上的钢笔,端详了一下,手顿着一直没往纸上落,张副官以为是笔录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刚要发问,张凌烟就将钢笔交还到他的手中,“换支毛笔来吧,这笔我不会用。” 张副官有些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但很就反应过来,收起了脸上的诧异,对着张凌烟说道:“那烦请在这儿稍等一会儿。”张凌烟点了点头,他便转到书房里,将那砚台和毛笔都捧了来。 他对这些文雅的东西是一窍不通的,也着实没有佛爷的那种雅致和气定神闲去日日习得一篇的。他左看看右看看,很是笨拙的摆弄着砚台,张凌烟见着他东戳戳西戳戳,默默地接过他手里的墨锭,竖得笔直在砚台上轻轻划着圈儿。 只几圈的功夫,墨香就出来了。 张凌烟捻着袖子,抿着唇,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园园出来的墨汁,期间停顿下来看了看砚台里的墨汁,嗅着这扑鼻的独特香气,忍不住夸赞了一句“好墨。” 张副官听到她的夸赞,一脸自豪的说道:“这是我们佛爷亲自挑选的墨,自是不会差的。” 张凌烟一停顿,她倒是没想到张启山在这方面还算是很有造诣,不由的挑了挑眉,也不回答,又磨了两下,就将墨锭包了回去。 拾了毛笔在墨上微微一靠,又在砚边舒了几笔,手腕一转,笔锋一运,行云流水的就落了款。 张副官有些看呆了,就这么一瞬间,张凌烟眉眼低垂,在那儿就仿佛是一幅画。 当真是,眉眼如画。 他小心翼翼的接过,生怕擦糊了上面未干的墨迹,眼睛一扫就看到了上面娟秀的三个小字,但仔细看看有没有远观的那样柔美,笔锋带得很是凌厉。 凌烟。 原来是这两个字,果是人如其名,同样的清冷。 张凌烟手上的毛笔并未放下来,而是依旧夹在指间,顺便还端起了桌上的砚台,转过来问张副官“这套是从哪儿找过来的? ” 他也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指了指门外,“出门左转,最里面一间便是。”张凌烟就这样端着砚台走了出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张副官才反应过来,这砚台不该是自己去归还吗? 待他匆忙追出去,发现张凌烟早已没了踪影,张副官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只得拿着手上的笔录去归档了。 张凌烟站定在书房前,抬手轻叩了叩门,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应,她又敲了一次,还是同样的一片寂静。于是她便转动了门把手,推门而入。 很是简单的一间书房,空气中尽是淡淡的书墨香气,一排排的书架上整齐的摆着书本。张凌烟往里走去,只觉得看得有些眼花缭乱了,这儿的书真的是太多了。 她在书桌前停了下来,将砚台轻轻地放在桌上,把毛笔投进了洗笔筒里,细细的涮了几水,捞起后在软布上擦了擦,这才悬到了笔架上。 张凌烟突然就看到了桌上铺着的几张书法,她往前走了走,仔细看了看,都是相同的字,苍劲有力,虽是龙飞凤舞但却不觉得潦草杂乱,写出了独有的感觉。 她猜想这应该是张启山写的,这些字的确让她惊奇,本以为他指挥的了千军万马,当是个实实在在的武夫,没想到文笔的功夫也着实是厉害了。 就在她细细看着的时候,走进来一个人。 张凌烟凝神欣赏着时候,就听到有人轻微的脚步声,她以为是跟进来的张副官,也就没怎么设防,还是靠在桌子边上专注着自己的事情。 来人也不急,就停在她身后,跟着她静静的站在那儿。 张凌烟抚了抚那些宣纸,还是没听到身后的人开口说话,觉得有些奇怪,便打算转过身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儿,没想到她一动,那人比她动的更迅速。 她只看到两只手撑在了她身旁的桌沿边,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抱里。张凌烟这才觉得不对劲儿,这人绝不会是张副官。 她抬起手肘正想往后撞去,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带了些许危险和诱惑,“这么喜欢,就都送给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满课,实在太累了 就码出来这么多 希望小天使们见谅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张凌烟身体一僵,她听得出来这个声音是属于张启山的。同时也能感受到了身后那个靠得极近的胸膛所散发出来的炽热气息。她耳朵根顿时烧得滚烫,但她不得不一直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到了身后的人。 张启山垂眸看着这般紧张的张凌烟,见她耳朵烧得通红,那片红晕还在以极快的速度爬上她的脖颈和脸颊,也就收起了玩笑之心,干脆利落的收回了手,往后退了几步。 张凌烟感觉到身后那压迫人的感觉没了,这才舒了一口气,等到缓了过来,怒不可揭地转头盯着张启山,他见着眼前通红的一张小脸,明明很想笑,但还是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一进书房就见着有人在桌前流连忘返,那我不得看看究竟是何稀罕物件引了如此佳人的目光吗?” 他的这番话说得很是合适,换着旁人说,便会有一些轻浮之气,他来说,就是正正经经的。抬了自个儿的东西,还全了张凌烟的面子。 张凌烟反倒觉得自己若是发了火,那就是自个儿小肚鸡肠,不近人情了。一时间脸上表情交错闪现,可把张启山看得心里直乐。 最后,又是张凌烟败下阵来。 她撇着嘴哼了一声就往外头走去,到了张启山的身边,她偏偏不走旁边那宽敞的地儿,非要撞着张启山的肩膀过去,他见着张凌烟卯足了劲儿,也是害怕她再把自己弄摔了,便松了力气往旁边让了让,张凌烟得意的就撞了过去。 张凌烟肩膀上的骨头狠狠地磕在了张启山的手臂上,他只觉得一阵痛意,不由的咧了咧嘴。 看着张凌烟单薄瘦削的身影,不由的在心里头叹了一声。 她也真是瘦。 张启山在张凌烟的身后问道:“字画都不要了吗?”还嫌不够热闹一般。张凌烟刚走到门口,听到这么一句话,脚下差点一滑,怒气冲冲的吼了一句“自个儿留着吧!”就择路而逃了。 张启山见着张凌烟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便来到了书桌前,悠然的铺开一张宣纸,取下了张凌烟方才用过的毛笔,但并未急着蘸取墨汁。 他眼中的戏谑迅速消散,连带着嘴角挂着的笑也淡了下来。 又恢复了原本的一张冷脸。 他擎着笔杆,平放在砚中顺了几顺,便微微矮身,深吸一口气,在纸上落了笔,不同于往日的苍劲大字儿,这次笔尖离了纸后,硕大的一张纸上,只有中间的一行蝇头小楷。 张凌烟。 张启山若有所思的看着纸上的名字,笔头再一次落下,一圈一圈的将这个名字反复的圈了起来,直至最后,笔头一歪,一笔浓墨盖过,名字消失了。只在纸上余下了一道长长的墨迹。 他这才将毛笔投进了洗笔筒里,把这张纸拿了起来,迎着光深深的看了一眼,就揉作一团丢在了桌上。 张启山本就是个薄情寡淡的人,特别是对女人,在长沙立足的这么些年,城中人皆知张大佛爷年轻有为,英俊洒脱,但也知晓他不似二爷年轻时那般,有关张启山的传闻中,没有风流韵事,雪月风花,只有杀伐决断,铁面无私。 何故这样的一个人,就能独独对张凌烟这般温情。 如若许多人对张凌烟怀着的是怜惜疼爱之情,那么张启山就是截然不同的,在他的眼里,张凌烟就是一把未经打磨的好刀。 张凌烟生来最不喜别人的怜悯,那么张启山的这种平常对待实则已经有意无意的撞进了她的心里,换做旁人这般戏弄她,张凌烟早就可以扼住他的脖子听他求饶,又何必处处受着他的气,干瞪着眼却毫无动作呢。 张凌烟是不承认自己心里对张启山的这种不同的,而张启山,也从未动摇过自己的决定。 在他计划生成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最重要达成怎样的结果。他很是冷静的去设计完成每一件事,就是为了尽可能的去拉近张凌烟,最好是能彻彻底底的去了解她,能洞察他的内心,剖析她的思想。 一把刀,还是很有灵性的刀,如若不能完全控制住,怎能保证不会有一天它把利刃对向了握着它的主人呢? 张启山不会因为张凌烟的过往,年纪,性别而去有丝毫的迟疑,他找了这么久,才发现了她,张凌烟注定要在这长沙城里搅弄风云。 他也不是不知道,一旦将张凌烟引上了这条路,她将会面对什么,经历什么,失去什么。 他都知道,但他不能去多想。 他还是怕自己会犹豫的。 所以,现在对她的好,目的是不单纯的,但里面的真情,都是真真切切的。 要说一丁点儿也不愧疚,也是不大可能的,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坎的。 毕竟这样一个眉眼清冽的孩子,她本有机会抛却过往,重新开始生活,她也能找到自己的归宿,幸福的生活,安然度过一生。 若硬要找出些缘由来,只能说她生错了时代,来错了地方。 明明生了一张老天极为眷顾的脸,但老天,却好像把她给忘记了。 张启山对自己是自信极了的,自恃控力更甚常人,却不知情若能自持,世上也不会这么多的痴男怨女,风流情债了。 唱戏的人在戏台子上呆久了,想要把戏给唱好了,也是要入戏的。 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就已将自己的命运和张凌烟的搅弄在了一起,越是想要摆脱,越是纠缠得紧。 张凌烟技艺了得,但在为人处事上还是看得浅薄的,特别是涉及到这一个“情”字,更是难得糊涂。她自然的觉得张启山待自己是不同的,但看不清他柔情背后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她快步走出书房,急速的走了好一段路,觉着应该是把张启山给甩开了,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了步子,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触手便是滚烫滚烫的。张凌烟已不敢想自己的脸是有多红, 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很是狼狈。 越发责怪起自己的不争气了,怎么每每对着张启山,就是狠不起来,更别说出手对他如何了。 张凌烟深知在想张启山是不是就吃准了她不会出手,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自己。 可是她就是狠不起来啊,张凌烟自己也是哭笑不得。 也不知是被张启山迷了心窍,还是被他巴掌后的甜枣给收买了,张凌烟对着张启山,就是莫名的气矮一截。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对着张启山与对着张起灵的感觉是不同的,很是不同的,究竟有何不一样,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张起灵若是冰,那张启山就是火,一个寒冷至极,一个炙热无比。 一种姓氏,一个家族,冥冥之中就牵住了三个人的命运,无形之中似有一双手,让这三段命运纠葛在一期,彼此之间再也分不开来。 当张凌烟跟张副官做别后,正要上车,一个小兵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手上还提着东西,跟张副官耳语了几句,张凌烟就被叫住了。 张副官将手里的那包东西递到了张凌烟的跟前,她定睛一看,这可不就是张启山让买回来的那另一包的桂花糕嘛。 张副官对着张凌烟说道:“凌烟小姐,佛爷嘱咐让您把这一包糕点带回去,说知道您爱吃这个。”张凌烟接过,心里是有些小窃喜的,脸上也旋起了一个梨涡。 她这也明白了为何张启山买了两包桂花糕却一口也没吃,其实这就是特意为自己买的,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张凌烟的头脑,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张启山是怎么想到偏偏在这家铺子买糕点的。 本来她还奇怪一个大男人,怎么这样子嗜甜,原来并不是留他自己吃的。 “替我谢谢你们家佛爷,那这便告辞了,留步。”张凌烟说完便上了车,对着车窗外的张副官点了点头,算作告别了。 在这之后,张凌烟去买了好几次的桂花糕,但尝到嘴里皆是失望的,总觉得味道差了些,少了什么东西似的,就是不如张启山买的那一次的好。 折腾了好几回,她便也死了心,不再去买了,只是时时都能回味起张启山赠的桂花糕的味道。 每每一回想,那双干净修长的手总会闯进张凌烟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去见爱豆了!敲开森! 所以最近更甜的多一些! 希望你们喜欢!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本来堂口的风吹草动就传得飞快,再加上这一次还惊动了张大佛爷,更是惹人注目。所以,很快地,张凌烟这三个字就传遍了长沙城的大街小巷,成为了人人茶余饭后的谈点。 如今,大家都知道了二爷府上的这位凌烟小姐,虽是桃花面容,心可是玫瑰带着刺儿一般,手脚上的功夫更是厉害得很,一把匕首抛得极精准,真真的冷面美人儿。 二月红这几日虽歇在府上,但这些传闻听得倒是不少,就连家里的下人都在偷偷议论着这些。 早饭桌上,碍着丫头在,二月红就只字未提,沉默的喝着粥。张凌烟倒是心情好得很,同丫头挨着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谈着最近的一些新鲜东西。 丫头讲着讲着就想起来了一件事儿,于是问道:“凌烟,我最近听伙计说你总是去买永宁街上那家的桂花糕,是很喜欢吃吗?” 张凌烟彼时正在喝着粥,刚从碗中舀起的勺子顿在了碗口上方,脸上的思虑一闪而过,她笑着说道:“总是路过,闻着味儿挺不错,就买了几回,口调的还挺适合。” “下次若还要买,就跟采办的伙计说一声,现在外面乱,一个姑娘家独自跑那么远,我不放心。”丫头哀叹了一声,嘱咐道。 张凌烟虽心里明白自己是不会再去买了,但还是点了点头,让丫头放心。 早餐刚吃到一半,本来精神头很足的丫头突然就有些乏力,一时间有些撑不住差点晕过去。张凌烟吓了一跳,赶忙差丫鬟去请大夫,刚想着再叫两个小丫鬟来把丫头扶回房里,就见着二月红离开了座位,一把横抱起丫头。 丫头神智还是清楚的,面上有些羞怯,挣扎了两下,二月红的手又收紧了些,对着丫头说:“别乱动,会掉下来的。”她出声提醒道:“二爷,有人在。” 二月红看了看四周,整个厅里只余了张凌烟在这儿,张凌烟一看两人的目光都聚在了自己身上,赶忙摆摆手,“我去看看大夫请来了没有。” 话音刚落就撒丫子跑得没影儿了。 二月红又将目光聚在了丫头身上,一双眼睛像是在说这下可以了,丫头微微一笑,也就由着他抱着自己往房间方向去了。 大夫请来之后,就按着流程诊了一遍,什么话也没说,但眉头却是越拧越紧,丫头挨着床便睡了过去,站在一旁的张凌烟注意到了大夫的表情,心下觉着有些不好。 终于,大夫收回了把脉的手,将二月红引到了外间,留着丫鬟在里头照拂着。张凌烟见着丫鬟捻被角,放帷幔,也没自己插得上手的地方,便跟了出去。 刚走到外间,就看到大夫直摇头,“二爷,我就直说了罢,尊夫人的病情在加重,并未有好转的迹象,以后得精心修养,切不可再操劳伤神了。” 二月红一听这话,脸上的神情就如同冻住了一般,双眼有些呆滞,几次张口,都没有说出话来。待大夫说完后了许久,他才问了一句,很是小心翼翼,“那,有什么方子,能让她少受些疼吗?” 大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夫人的病已经很严重了,如今吃药都只是在吊着了,如果可以的话,可以选择去看看洋大夫。” 张凌烟是知道丫头一直有病在身的,也看过这病反复了好几次,但皆是有惊无险的度过来了,也就以为这病情是有好转了,没成想,实则是入了膏肓了。 二月红将大夫送到了门口,就一直站在那,背着手站了许久。张凌烟轻轻走过去,站定在了二月红的旁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宽他的心。 半晌,还是二月红先开了口。 “丫头的病情,别告诉她。还是照着老药方去抓药, 张凌烟一一应了下来,但想到刚刚大夫说的话,便问了出来,“大夫说可以找洋大夫,要不……” 二月红有些无奈的开口,“她不愿去,一直逞强说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平日里连这大夫都是勉强说通才愿意看的。” 张凌烟看了一眼眼前的院子,都是秋天了,午后的阳光虽还明媚着,但草木都已出现了衰败之势,枯黄一片,这日光,也是颓然了许多。 唯有那墙角的一片红枫,显眼得很,鲜红的如同一片血迹。 鲜血淋漓的。 张凌烟快速转开了目光,她就是不喜欢这枫叶。 不知是入了秋,天气诡变得厉害还是怎的,丫头的病来得突然,也一直反反复复,乌黑的中药一碗碗的端进去,就是没见个准信儿的好。 这不,天气转凉,张凌烟也染上了风寒,成日咳嗽,有时夜间都能咳醒,只要是醒过来了,便是一夜无眠。以至于这几天张凌烟的脸色都很是难看,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人也有些消瘦了。 这么些年里,张凌烟是很少生病的,应该说是不敢生病,在那个暗无天日,炼狱一般的地方,就算是生些小病,也很轻易地就会丢了性命。 这次生了病,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也提不上气力,张凌烟这才感觉到自己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也会生病,也会难受。 但她顾不上自己这点小病小痛,她更担心的是丫头的病。 因着她的病,二月红有些很是担心张凌烟的身体,就没让她去堂口。张凌烟更是闲得发慌,闷在屋子里就觉得烦躁至极,只能往院子里走,去四处看看,呼吸点新鲜空气,也能舒缓一下情绪。 还未走两步,就迎面遇上了张启山。 经过了上次的事儿,张凌烟其实是有意想避着他些的,她时刻都记着自己跟张起灵历尽生死走过的那些路,也记着她与张起灵做的约定。她以为只要自己避开张启山,不去想,不去看,就能渐渐冲淡感情。 她是极度否认自己动了情的。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可以。 张凌烟赶忙四处看看,发现自己走的这条路竟是唯一的小径,要真想不与张启山撞个面对面,自己就只能踏着花草跑路了。 就在她仍在思索的时候,张启山就已经加快了步子。张凌烟是处心积虑的躲着张启山,但他确实殚精竭力的想要拉近距离。 距离上次一别,又是好久未见,这么难得的机会,他怎么会轻易放弃。 张凌烟只觉得光亮暗了些,好像有一大团阴影遮住了日光,她疑惑的抬头一看,就看到张启山就站在自己跟前,一脸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看。 她默默哀叹了一声,躲不过,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张凌烟勉勉强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好久不见了,佛爷最近可好?” 张启山看在眼里,心里就有些火气上来了,自己就这么不受待见吗,瞧着这一脸的苦涩和敷衍。 “一切照旧,听说夫人生病了,不知道病情如何。” “从前的旧疾,还在服药,这几天精神了些,左右还是要修养一阵子的。” 两人就在这心猿意马的说这话,有一搭没一搭的东拉西扯着。 张启山丝毫没有就此结束的意思,张凌烟就只能一直站在这儿陪着回答。 虽是秋天,但日头上的太阳也是大得很,不巧的是两人站的地儿又不是阴凉地方,不一会儿,张凌烟的额上就出了一层薄汗,一阵阵的眩晕袭来,她只能尽力的稳住脚跟,紧皱着眉头来缓解不适。 然而这表情被张启山看在眼里,就更显得张凌烟的不耐烦,张启山本就是不愿服输之人,更是见不得张凌烟这般的不待见,她越是皱眉,他越是要问。 这边又一个问题抛出来,张凌烟的嗓子干痒难忍,一个没留神就再也憋不住了,一阵狂咳。她脸色惨白,一直捂着嘴巴,都弯下了腰,都丝毫也没有缓解。 这把张启山吓了一跳,他见着张凌烟摇摇晃晃的虽是就要倒下,赶忙张开双臂将她抱在了怀里,听着她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声,不知所措,只能笨拙的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他感觉贴在自己耳侧的张凌烟的脸颊烫得不可思议,他将张凌烟拉开了些,右手覆上了她的额头,温度高得不得了,张启山赶忙对张凌烟说道:“你烧得很厉害,我送你回去。” 张凌烟虽是烧得晕乎乎的,但还是固执的想要推开他,张启山可不会给她机会挣脱开,一弯腰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此时的张凌烟连最后仅存的挣扎的气力都消耗殆尽了,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最后还是昏了过去。 张启山也不知道张凌烟的房间在哪儿,也不敢走太快,只能一边稳步移动着一边找着府里的丫鬟,好不容易在院子外头遇到一个经过的丫鬟,这才指了一条路给他。 张启山与二月红来往较多,往府里走动的也多,所以府里的丫鬟是识得他的,见着他抱着昏迷不醒的张凌烟,一脸焦急,不由的想得有些远,红了一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说想念小哥了,其实我也很想他啊 但是呢,他应该还要等很久才会出场,哭哭 在老九门这段里,凌烟会跟张启山有很多互动,小天使们应该已经能感受到凌烟已经有些喜欢张启山了,其实我真的很心疼我笔下的凌烟,她从小生在高压的家族里,又经历了那么多,所以她是在疑虑的同时渴望着被爱的,她同张起灵,感受到的更多的是那种不可割裂的亲情和赤城的信仰,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甚至两人是处在不平等的地位的,毕竟张起灵是张凌烟的信仰。而张启山虽带着目的接近凌烟,但是那种好,却是真真切切能被感受到的,她觉得两人在情感上是同等的。 这几章先甜甜,后面emmmmmm你们懂得 希望小天使们能继续支持我,一起见证凌烟的蜕变,不要放弃这篇文哦!爱你们!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张启山心里急着自然也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小丫鬟的微妙表情,只匆忙道了个谢就往她方才指的方向疾步走过去,刚走了两步,又赶忙回过头嘱咐那个还愣在原地的丫鬟,“麻烦去找个大夫来,如果方便的话把二爷也请来罢,就说凌烟小姐昏倒了。” 那丫鬟这才如梦初醒,看着张凌烟那惨白的脸色,连忙应了下来就一路小跑出了院子门。 张启山尽自己所能的稳着手臂将张凌烟一路抱到了房门前,着急间手肘一撞就开了门,也顾不得肘部的酸痛,便一鼓作气的将张凌烟放在了床上,小心翼翼的扶正她的头,帮她盖上被子,不放心的再捻了捻被角,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张凌烟满头大汗的翻来覆去,他也只能是在一旁干站了,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她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很是痛苦,嘴巴微微开合,一直在说着些什么。 声音很小,张启山听不真切。 张凌烟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又梦到了些故人。 这次不同于从前,出现的不再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也不是那些个回忆,她看到的是一张脸。 准确的说,应该是两张重合在一起,快速变换着的脸孔。都是极其熟悉的脸,一个属于张起灵,一个属于四子。他们神情安宁,甚至是有些面无表情,眉宇均没有丝毫变化,两张嘴一张一合的,嘴型都是如出一辙的,像是在说着同样的一个词。 张凌烟很是恐慌的看着面前的这两张脸,看得久了眼都花了,渐渐觉得这仿佛就已经合二为一了。 此情此景,诡异无比,让张凌烟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硬着头皮逼迫自己去仔细分辨,看了许久,她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念了起来,调整了几次,她突然明白过来。 莫不是,回去? 回去,回哪去? 她下意识的念出了回去这两个字,那张脸就猛然定格在了张起灵这儿,接着白光一闪,她被那刺眼的光直射得睁不开眼睛,张凌烟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刚喊出来一个字,就睁开了眼睛。 眼前出现的是张启山。 张凌烟瞪着一双眼睛,急促的喘着气,久久回不过神来。 张启山本站在一旁等着大夫或者是二月红赶过来,就听到张凌烟突然爆起的一声“启……”他赶忙凑到床前,就见着张凌烟睁开了眼睛。 其实,那不是启,而是,起。 张凌烟想叫的,是起灵。 张启山以为她是做恶梦吓着了,伸手在张凌烟的眼前晃了几晃,却没有看到她的眼瞳有任何的移动,一潭死水般的沉寂。 他也不知道张凌烟这是怎么了,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张凌烟的眼眶里突然蓄满了泪水,眼泪饱了出来,就顺着颧骨流了下来。 张启山一把捞起张凌烟,将她抱在了怀里,拍着她的背,一遍一遍的安慰着,“别怕,别怕,有我在。”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莫名其妙就流了眼泪,但突然之间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就瞬时松了紧绷住的神经,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甚至可以说,她是有些贪恋这个怀抱的。 那种感觉,就像张起灵当时抱着自己,一模一样。 相拥的两个人,各怀心思。 一个是将这个意外的拥抱当做一种替代品,去感念从前的那种心安,另一个则不断地在暗示自己,这一次,只是因为她喊了自己,只是因为她的身边只有自己,只是因为,她生病了。 所以,我可以尽情的去享受这个拥抱。 所以,我可以当然的去给出这个拥抱。 二月红止住了身边的大夫,看着房间里的两人,眸光变得深了。 后来,大夫诊断了一下,开了几服药,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二月红将张凌烟搭在外面的手放进了被子里,看了一眼她熟睡的面容,便同张启山一起走到了外面。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快要走到府门前了,二月红才渐渐放慢了步子,最后停了下来。张启山其实一直在留意着二月红,见着他停了,自己便也止住了脚步。 二月红看着张启山,久久才开口,“佛爷,若不是真心,便就此止住吧。”张启山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个,他看到二月红眼中那种焦虑,还有一些悲伤。 张启山笑了笑,移开目光,看着那高高的院墙接着澄澈湛蓝的天空,自顾自的说道:“你看这高墙,从那儿看过去,只能看得到天,若想看到别的些什么,不仅要自己走,还要这门,愿意开。” 听起来张启山并没有回答二月红,但其实,他已经在警告二月红了。 张启山又说道:“大千世界这样多姿多彩,一辈子只能仰望天空,是多大的遗憾啊。” “鸟儿从出生看到的便是天,它便不会挂念着地,牛犊生在地上,它便不敢想着天空,动物这样,人也是如此。”二月红接过了张启山的话茬。 “天上辽阔无际,鸟儿总不能一直飞翔,它若想歇脚,必要看看这地,不然,难道是要在云上歇息?”张启山意味深长的反问道。 随后,张启山便向二月红辞别,快步离开了。 夕阳西下,那道影子被拖拽得异常狭长,有了一丝孤傲冷峻的感觉。 二月红目送着张启山离开,随后看了看那围墙,眸子在夕阳和微风中忽明忽暗,他往后退了退,眸中的亮光终于熄灭了。 张凌烟这一次病得很严重,一直卧床了小半月有余才完全是好了,所以堂口那边她也一直没机会过问,自然也是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天她刚到堂口,就觉得整个屋里的气氛都很是怪异,准确来说,是很紧张,很压抑。伙计们来来往往脸上丝毫的轻松都看不见,皆是绷着脸,神色凝重。 张凌烟挑了挑眉,便进了后厅。 一进到后面,就看到原本空旷的厅里摆了一张桌子,有一个人正翘着腿坐在桌边玩着手上的铁弹子。一旁的桌上还放着九爪勾。 这个人背对着自己,但那种气质给她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她能确定自己生病之前,堂口里绝对没有这号人。 她停在了原地,没有贸然的上前。 那人也感觉到了后方站着一个人,回头一看,一双眼睛里闪着毒辣狠绝的光。 看着是张凌烟,眯了眯眸子,随即便问道:“拿货的?” 张凌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如平日里那般冷冷的看着她。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那人撇了撇嘴,没有在给张凌烟说话的机会,一颗铁弹子就破风而来。张凌烟紧盯着那道残影,在其逼近的前一刻就提前往旁边一让,那颗铁弹子瞬时没入了身后的柱子里。 这时从旁经过的伙计们见着这两位打起来了,赶忙围上去劝说。 几个人到了张凌烟这边,七嘴八舌的同张凌烟解释,另一波人则是战战兢兢的聚到了那人身边,同那人讲这些什么,由于都屏气凝神,也实在是听不清。 原来,张凌烟面前的这个人,便是陈皮阿四,二爷早年便收下来的徒弟,听说丫头病重最近才从外地的堂口赶回来,于是便很当然的接手了这个堂口的管理运营。 张凌烟并未听过陈皮阿四的名号,但他的那双眼睛足以说明他不是善茬。 陈皮阿四虽当年因为天资很高,便被二月红破格收了进来,现在虽还拜在二月红的门下,但行事作风丝毫没有二月红的样子,他是以狠辣出名,可以说是恶名在外。 陈皮阿四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原来,她便是张凌烟。从刚刚他试探的那一手来看,这个女孩儿的功夫并不是子虚乌有,夸大其词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回答一波:小哥目前都不会主线出场,知道很多小天使都很想念他,但是,剧情需要,他还不能出现,但是后面一段的话,他就又回归啦,目前都会以梦境形式出现,希望大家能耐心等待,不要着急。 我怎么最近都看不到之前的一些熟悉脸孔了,搭嘎举个手啊,让我知道你们还在这儿!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他那双眼睛里的邪气不停翻涌着,就在快要溢出来的时候,精光一闪,尽数收了回去。他咧开嘴笑了起来,对着张凌烟抬了抬下巴,说道:“原来是师傅新收的小徒弟,早有耳闻,却不如今天这一见啊。” 张凌烟毫不惧怕他一脸的毒辣,看着他那双吊眼,嫣然一笑,“师兄如此人物,凌烟见得却如此之晚,实在是生憾。” 刚刚那一点就着的紧张场面突的就被撕裂开来,粉饰上了这么一幅和谐平静的画面。仿佛静得空气都平和了下来,但是明眼人都能感受到,在空气中的那种微微波动,这两个四目相对的人脸上的笑容有多么让人心惊。 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两双眼睛里都阴鸷得可怕。 陈皮阿四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些,张凌烟恍然间就觉得这样的笑容,很是熟悉。她的呼吸微微一滞,心头又漫上了一阵哀伤。 更多的,可能还是刺痛。 这种笑容,像极了四子。张凌烟瞬间就想到了半月前自己做的那场梦,那是时隔许久自己再次梦到四子,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张凌烟同陈皮阿四点了点头,便往后间的屋子里走去了,陈皮阿四一直紧盯着她的身影,敖有兴趣的一点一点的打量,似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给看个透彻。 陈皮阿四接管整个堂口对张凌烟来说同从前没有什么分别,她依旧是做着自己的事儿,人手不够的时候才去帮帮忙。 他对着旁的伙计都很是严苛,但是每每见着张凌烟,除了寒暄几句,并不去要求她做些什么。 堂口里的伙计们心里再是不痛快也不敢说些什么,只能在无人的时候脸上摆摆,发泄一些怨气,见着张凌烟每日悠哉悠哉的,除了羡慕也是无可奈何。 谁让人家也是二爷手底下的徒弟,还是陈皮阿四的小师妹呢。 虽说陈皮阿四手段是狠辣些,对人是霸道了些,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是极强的,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原本运营平平的堂口利润广进,一时间竟有赶超别家堂口的势头。 张凌烟虽不赞同陈皮为人处世之道,但是在经营之道上,她还是要由衷的赞叹的。 陈皮阿四真的是奇才,如若不是拜在二爷门下,凭他自己,也是能在这长沙城里闯出一片天地的。 这天张凌烟还在堂口整理账目的时候,就看着陈皮阿四招来了几个伙计,挨个儿吩咐了几句,就出了门。 张凌烟倒是没兴趣探究他去了哪里,只是觉得有些奇怪,陈皮阿四这么些天里从未早离开过,一时都不停歇的坐在桌子边,蛇一般的眼神冷冷的扫视着前厅的买主和来来往往的伙计。 而且若是她刚刚没看错的话,似乎陈皮阿四今天心情格外的好。 待到张凌烟回到红府之后,一切的谜题才算是解开。丫头经过半个月的悉心调理,病情也好转了许多,这几天都能下床散散步了。 她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儿便是直奔丫头的房间,刚走到屋子后面,就听到了隐约的说话声,她以为是二月红在陪着丫头,知道快到门口时才觉得这声音并不是二月红的。 她贴着门边,往里看了一眼,发现竟是陈皮阿四在陪着丫头说话。 那一瞬间,她都有些没敢去认。 因为,屋里的陈皮,真的同白日里的那个,相差了太多,不是说样貌上有何改变,就是那周身的气质和脸上的表情,简直是判若两人。 张凌烟都差点以为陈皮是不是魔愣了。 他就那么乖巧的坐在丫头身边,同她说着新鲜事儿,眼睛里亮闪闪的,一点毒辣都看不见,有的全是单纯和温和。嘴边上的笑恰到好处,温暖至极。 如果不知道陈皮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大概会觉得他是个性子温顺,不谙世事的大男孩儿吧。 张凌烟的嘴角抽了抽,只觉得陈皮为了伪装也是下了血本,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她见着丫头正在兴头儿上,也不忍打搅,便默默退了回来。 陈皮阿四如此煞费苦心,看来也就是为了讨丫头开心。那就随他去吧,他愿意如此滑稽,自个儿都不介意,作为旁观者又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呢。 张凌烟听了关于陈皮阿四的各色传闻,不少中都提及了他对着别人都是心狠手辣,唯独对着丫头,也就是他的师娘,是极度的温和,百般的好。 那种好,好得不可思议,足已让人揣测出些有的没的,但是碍着二月红和陈皮阿四,无人敢拿这个在背后嚼舌根。 张凌烟往回走的时候,就没由来更羡慕起丫头来了,这个纯净如水的女子,温柔亲和,她可能没有那么惊世的容颜,也没有显赫的家室,甚至在童年时过活得还有些悲戚。 但在她遇到二爷的那一刻起,她就是值得这个世界上所有女子去羡慕的人。 因为,二月红唯一愿意为之豁出性命的,便只有她了。 再后来陈皮拜二月红为师,他的野心,他的狠毒,如此骄傲到有些自负的人却愿意收起一切锋芒,只为了能讨她开心。 真的是,很幸福了。 张凌烟走走停停,就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遇上这样一个人。转念间,又是自嘲的一笑,自己这样的人,可能是不配去要求这些的。 不论是谁付给自己真心,都是要拖累人家的。 临近傍晚,又丫鬟来通传张凌烟去厅内用膳,张凌烟应了一声,整了整行头便随着那小丫鬟一同前去了。 到了饭桌前,发现大家伙都已经来齐了,而且,还多了一个人,是陈皮阿四。张凌烟对上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只是点点头便落了座。 今个的晚饭同以往的不太一样,丫鬟依次端上了一碗碗的阳春面。二月红闻着熟悉的香味,有些嗔怪,“都让你尽量休息着,怎么又做上了面,万一累到了该如何啊。” 丫头许是开心,脸上难得泛起了红晕,气色也是好了许多,她笑着说道:“放心,二爷,就是煮面条,轻松着呢,而且陈皮回来了,有他给我打下手,我可是难得偷了懒。”说完还看了看陈皮阿四。 本来陈皮见着张凌烟时眼神还是冰冷冰冷的,一见着丫头转过了脸,便立刻换上了温和的目光,咧着一口白牙,笑得有些傻气。 张凌烟不经意的翻了翻眼,只觉得看着一个男人在这儿做作,真是倒胃口。 二月红在问着陈皮话的时候,张凌烟便在翻着面条,一筷子挑下去,发现面前的这碗面同自己吃过的几次都不一样。 张凌烟看着碗底那厚厚一层的蟹黄,扑鼻的鲜香气儿更是足了,不禁咽了咽口水。丫头见着张凌烟盯着碗底眼都要直了,忍俊不禁道:“这是陈皮特意带回来的螃蟹,新鲜的很,我就想着拿这些下面再好不过了,说起来,小烟你自打来了这里还没吃过加了蟹黄的阳春面呢。” “是啊,闻着这味道就知道一定好吃的很。”回答完了丫头后,张凌烟转向另一边对着陈皮阿四说道:“那这次可是托了师兄的福啊,凌烟在此谢过师兄了。”脸上带着的是一派无邪笑容。 陈皮阿四也不敢败落,两人就这样掩着真性情在这儿装模作样,虚情假意的寒暄着。 张凌烟一碗面下肚,满心的可惜,这样好滋味的一碗阳春面,应着这场景,真的是索然无味,味同嚼蜡。 晚饭后,张凌烟和陈皮阿四都各自回了住处,留下二月红和丫头两人。丫头对着二月红,一脸的无奈,但是又藏不住那种欣喜,“陈皮这孩子,跑了大老远去找青蟹,都同他说了好几次了,也是不听,真是拿他没法。” 二月红端着茶杯,微微抿了一口青茶,看着身边的丫头,叹了一声“他也就是在你心里还是个孩子。” 张凌烟回到房间后,就坐在镜子前发了一会儿呆,低头见着自己的手,便抬了起来细细端详,在看到那两根异常纤长的手指,牙关紧了紧。 她伸出左手握住了那两根手指,劲儿使得很大,微微有些疼痛,但她面上如同麻木了一般,一点异样也没看出来,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其实她是疼的,但不是疼在手上,而是疼在心里。 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十几年前,这双手,都遭了什么样的罪,虽然现在完好无缺,纤细白皙,但若是剖开这层层皮肉,那指骨上,全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痕。 就像这手指一样,就算是白骨入土也抹不掉这些伤痕,张凌烟也是一样,她要带着张家的烙印,这手指,和一身的伤痕继续活着。 张凌烟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近来自己总是多愁善感。 她看着镜中这张好看的脸孔,暗暗对自己说道:“张凌烟,不要哭,不然别人会觉得你软弱无能,不要笑到心里,不然一定会受伤。”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要记得继续爱我哦! 还有就是希望跟大家请个假!明天还是有可能会接着再更新一章的,但是周六周日就不行了,因为要去北京看爱豆,坐的夜班车,但是,等我周一回来后,我会双更的! 希望大家原谅我! 第30章 第三十章 陈皮阿四这一趟回来,便是打算久待下来不再出远门了。而张凌烟又是打从一开始的第一眼就不喜陈皮,在了解了他的行事作风之后,更是不想与他牵出更多的瓜葛,索性便在堂口日日自顾自的忙着事儿,也不搭理,也不招惹,就当他不存在似的。 两人就以这种独特而又让人觉得恐怖的方式维持着平和。 伙计们早就感觉出了这两人的不对盘,但一边是陈皮阿四,一边是张凌烟,都不是好说动的主儿。瞧了两天,见这两人就是各行其事,相互也不牵涉,还算和睦,也就随他们去了,毕竟先劝了谁都是要得罪人的。 陈皮阿四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出了趟门的功夫,这红府里就多了个张凌烟这样的鬼头鬼脑的丫头片子。也就是在府上小住了一段时间,就越发把自己当府上的大小姐了,不仅在府里得到了二月红和丫头的欢心,而且凭她的手脚功夫镇住堂口那些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伙计太过轻而易举了。 只怕自己再要是回来晚些个时日,这儿是要翻了天地,成了她张凌烟的地盘儿了。 他陈皮一向是个分得明,拎得清的人,虽说是极度厌烦张凌烟夺了他在丫头心里原本独一无二心疼着的地位,但他还是很欣赏张凌烟这一身的好技艺的。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有是在老九门里,没点真本事,服不了众的。 他很是好奇张凌烟这一套的技艺究竟是在何种机缘下练就的。 干脆凌厉如其人。 这天张凌烟正在堂口做着事儿,就听到伙计来通报说是外头有人在候着,一听是穿着一身军装的,她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张启山,待她安排好手头的事情后,便走出去一探究竟。 还未跨出门,就远远的看见了站在车边的张副官。 张副官年纪是要比张启山轻的,所以面上带着的那种压制之气也不如张启山的浓,甚至还显露出几分青涩,但行为处事还是颇有张启山的风范在的。 他着一身墨绿色的军服,戴着同色的军帽,那帽檐投下的阴影衬得那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也减了几分风流,多了几分凌厉气度。 张凌烟故意停在门坎儿边,咳嗽了一声。 张副官闻声回头一看,见是张凌烟,瞬间松了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的踏上台阶,对着张凌烟说道:“凌烟小姐您可总算是来了。再晚些,我可就是要被晒化在了你这门口了。” 她眯着眸子望了望天上的那轮太阳,不由的抬手遮挡了些日光。知道自己理亏在先,便软下了语气:“这次怪我,下次我定先将你请进来喝杯凉茶。”听着像是服了个软,但挖苦还是免不了的。“这亲自上门来接我,是有什么好事儿吗?” 张副官虽早已做好了准备,但听着张凌烟话中带着的刺儿,还是暗暗的呛了一口,他跟张凌烟也有过不少次的往来,虽说也习惯了她这般,但次次都是换着花样的扎人个措手不及。 连张启山都说,张凌烟浑身都是带着刺儿的,讲的话也是扎人得紧,锋芒毕露,丝毫不肯收敛哪怕一些些的。 张副官耸了耸肩,一脸的一无所知“佛爷只让我来接您,具体的事儿我也不清楚,所以,您还是到了之后直接去问佛爷吧。不过,二爷倒是也在。” 张凌烟粗略一想,二爷倒是也没跟自己透过什么口风,便挥了挥手就此作罢,抬脚就往车边走去。 张副官赶忙抢在张凌烟的前面为她拉开了车门,施施然的伸手对她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张凌烟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便上了车,张副官将门带上,收了些力道避免了剧烈的撞击声,然后对着张凌烟眨了眨眼睛就转到了副驾边,上车后对着司机说道:“开车。”一股烟尘就被带了起来。 汽车绝尘而去。 张凌烟到了张启山的府上,进去之后就发现张启山和二月红正坐在餐桌边,见着她进来了,便齐齐向她看过来。 张凌烟在路上一路颠簸过来,眼下只想坐进椅子里好好喘口气,但见着两个人面色皆不是那么的愉快,便审时度势的规规矩矩问候了一遍,这才寻了个下边的位子坐了下来。 才刚落座,张启山便招呼了丫鬟上菜,张凌烟的眼珠子跟着一盘盘的佳肴滴溜溜直转,整个餐厅里的压抑气氛告诉张凌烟这绝不是单纯的请吃饭而已。 估摸着是有什么没谈拢才不得已换到了餐桌边。来的。 张凌烟现在可顾不得他们俩之间到底闹了什么不愉快,她早上也没怎么吃,现在闻着这香味儿,肚子就不争气的瘪了瘪。 果不其然,就这么被张凌烟猜中了。 张凌烟这边刚刚夹起一块排骨,那边二月红就开了口“不知佛爷如何想得到让陈皮一同前去的?”她的筷子抖了抖,那块排骨便掉回了盘子里,溅起了几滴汤汁。张凌烟看着那白碟子边上沾染上的浓郁的汁儿,只觉得香味都能通过眼睛传到舌尖上了。 更是越发的觉得饿了。 看着二月红和张启山之间的□□味越来越浓,皆是一本正经,丝毫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于是,张凌烟也无可奈何的,极度恋恋不舍的将筷子默默放回了原处,强迫着自己不去看,也不去想。 “你我皆知狗五是什么样的温吞性子,若不给他找一个狠辣些的帮手,这趟可就有的他受的了,事儿自然也是办不成的。”张启山解释道。 “那陈皮的性子你也应该是清楚得很的。” “就是因为够清楚才让他去的,也就狗五说的话他还能大约听进去些,况且二爷你放心狗五随意放狗吗?” 这一次,二月红是没词儿去反驳了,一想到狗五,他也是止不住的担心,最后皆只能都化作一声长叹了。 张凌烟面上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但她听得真真切切,九门里的老五,狗五,她还是听说过一些的。 要说他这个人,跟黑背老六是压根没法比较的,他外表是个文弱书生像,手脚功夫有一些,但皆不精,只能用来保保命。能支撑得住他这九门老五位置的,是他养狗的本事儿。 甭说他是使了什么法子,那些狗真的是厉害,一只只鼻子都极度敏锐,分穴看洞的一把好手。 所以这次的事儿也是其他人不是不方便出面,就是抽不开身子去帮,有着这些神奇的狗,这事儿自然也就落到他身上了。 就是这样一个性子有些软弱的人竟不知是怎样的机缘下同陈皮阿四相识,虽然陈皮也是厌恶着他拖沓优柔寡断的性格,但若有人敢找狗五的麻烦,他陈皮必不会放过那人。 二月红虽在这上面默认了但并不代表他也会联通着下一件事儿也一并认了的。“既然佛爷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是不好再有什么意见的了,但凌烟着实是不合适去的吧?” 张凌烟稀里糊涂的听到这里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领到这里,原来是有要用到自己的地方,她也很识时务的不说话,等着张启山如何回答。 张启山像是早就猜到二月红会这样问,便回答道:“二爷不是刚刚还在担心陈皮的行事作风吗?让凌烟小姐跟过去,是凡有个万一,她都能及时阻止。毕竟,身手能与陈皮一较高下的,能制得住他的,只有凌烟小姐了吧?” 二月红知道这事儿涉及到古墓就必有凶险在里头,有意不想让张凌烟掺和进去,本看着张启山前段时间待张凌烟着实是好,这一次应该是不会让她去涉险的,没成想张启山还是一脸无所谓的轻而易举的就将张凌烟再度推出去为其卖命。 二月红觉得有些可笑,他怎么能想着张启山会软下心肠呢? 恐是自己那一出出的戏唱多了,便觉得现实中的那些情,也能像戏文中唱的那般,真真假假间,逢场作戏中,也会有意乱情迷,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时候,自然也会裹些真情实意在里头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我回来啦!顺利到达杭州! 见面会很赞,心情很好,但是经历了三十个小时的硬座之后,我成功的报废了。 答应你们的加更我会在明天发出来的,今天实在太累了,连着两晚,没怎么睡,希望小天使们不要责怪我,我明天一定一定会加更的 拜托大家了!请继续支持我! 谢谢搭嘎!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但张启山清醒得可怕,仿佛他的果敢,独断,永远都会在他意乱情迷之前及时助他抽离。 张启山抢在了二月红的前头一步,对着此时正坐在那像是在发呆的张凌烟说道:“凌烟,方便现在跟我谈一谈吗?” 张凌烟一听突然叫到了自己,便看向了张启山,紧接着又看了看二月红,见着二人皆是面无表情,眼神坚定得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愣愣的点头应了下来。 直到跟着张启山往书房走去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一些,张启山一定是知道二月红那边是绝对不会松口的,只要能在自己身上有突破,这事情就会遂了他的愿。 真的是,万事都考虑的极周全啊。 张启山走在前头,就那样一直往前走,也不说话,也不停留,一直走到书房门口,推开门后,侧过身子一看,张凌烟还在老远的地方,正晃晃悠悠的往这边走来。 张凌烟见着张启山始终为她拉着门,丝毫不见焦躁之色,她索性也不急不慢的,悠悠的走过去。张启山看着越来越近的张凌烟,难得的耐心,也不催促,连呼吸都轻上了几分,他怕一出声,这么美好的景就要被破坏了。 施施然走来的张凌烟,眉眼逐渐清晰,美得实在是不像话,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张启山越发坚定自己心里的那个膨胀开来的想法,这样的女子,若是默默无闻,便是一种罪了。 张凌烟走到张启山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两人离得极近,她能感受到耳边阵阵的呼吸,还能看到眼前那起伏着的胸膛。 她没有看向张启山,只是瞪着她那双清亮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 张启山想了想,只脱口而出了这个答案。 短短的一个回答,就戳到了张凌烟心里最疼的那一块儿地方。她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信任,最珍视的也是信任。 成也信任,败也信任。她在这块儿栽了有多少个跟头,被欺骗又是什么样的滋味儿,张凌烟最清楚不过了。但极其矛盾的是,她一旦选择信任那一个人,那么她就永远不会去质疑,不会去反驳,不会去任性抛弃,就如同张起灵那般。 张凌烟是慌张的,更多的是惊异。她来到长沙也有了不少时日,但跟张启山为数不多的几次相遇里,皆是争锋相对,还真找不出什么温情画面,能让他们之间这种矛盾的关系发展为可信任关系。 想到温情,那也只能是那次的拥抱了。 张凌烟脸上一热,赶忙抛开了这个念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想起来这个,为什么还是抓着这个念念不忘。 似还有一种渴望。 她只当自己是被张启山气得有些错乱了。 张凌烟面上故意摆出一副可笑的样子,她冷冷一笑,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对着张启山说道:“信任?我们之间还有这个?” 她紧急盯着张启山的眼眸,希望能找到哪怕一丝的躲闪,但是,并没有。那双凌厉的眸子在她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微微眯了些,本是温柔的目光有些冻住了,张凌烟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她分明看到了,那是失落。 张启山知道张凌烟一直对自己很有敌意,无时无刻不在戒备着,说白了她就是不信任,所以得处处防着他,虽是知道答案,但在听到她亲口所说之后,他还是有些难受。 张凌烟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了自己,他凭什么,要这样相信自己啊。 她无言,就那样□□裸的注视着张启山,原本坚定的眼神也开始变得飘忽不定了。张凌烟心里像一团乱麻一样,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愣在那儿,相顾无言。 张启山在让张副官去接张凌烟来的时候就胸有成竹,想着这事儿不论二月红如何阻拦,都会按照他自己的想法顺利进行下去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一直都很顺利,可是到了眼前这个节骨眼上,氛围却是有些变味道了。张启山一直对张凌烟都把感情划得很是清晰,自己对她好,她也要能偿还同等代价的东西。 一清二楚,两不相欠。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张启山就不想去计较这些了,如果一开始的自己是用这种柔情将张凌烟引进这个局里,那么现在的自己,更甘愿直接给,不求回报。 真是应那句话,引人入局,也是只身入境。 可能都是那次拥抱的错吧,张启山觉得苦恼极了。 如果不是那次偶然的机会,他根本不会看到一个那么脆弱需要保护的张凌烟,他也不会猛然意识到原来她也会哭,也会害怕,也需要人安慰。 他第一时间是抛掉那些悲悯和怜惜,但是时间愈长,他的内心深处愈是纠结,以至于现在他头脑里是一阵骚乱。 被激起的情绪久久都平复不下去。 张启山一垂眸,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张凌烟的脸庞,如山水一般恬淡的眉眼,还有那嫣红的嘴唇。 他神使鬼差的就俯下了身,两张嘴只差一线就触碰到了一起,但是张启山仅存的理智让他停在了如此尴尬的地方,他挪开也不是,再往前一些也不是,就僵在了这里。 张凌烟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她的心重重一跳,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烧去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思考能力。仿佛世界都寂静了,无声得让人胡思乱想,她勉强着自己去看张启山那双眼睛。 其实她只是略微移了移瞳仁,就与张启山的那双眸子对上了,张凌烟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过张启山的眉眼,眉骨很高,当真是剑眉星眸。 此时刚过午后,但天突然就阴了下来,只是张凌烟没有觉得丝毫的黯淡无光,自己对着这双眼睛里,有的是日光,本来装得下世间万千东西的眸子,现在也只能装得下张凌烟一人了。 她看得有些分神了,眼神迷离,嘴边突然就痴痴的挑起一抹笑。 张启山本还在等着她的反应,结果就看到她嘴边的笑意,他最后一点理智也就在这瞬间烟消云散了,他微微再低点头,就正好吻在了张凌烟挑起的嘴角上。 张凌烟感受着唇上的那处温暖,情不自禁的就闭上了眼睛。张启山另一只手环上了张凌烟的后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两人均感受到嘴唇贴合更是紧了。 那点灼热,自唇边被点燃,很快就烧向了四肢,烧进了血液,透进了骨髓里 ,燃尽了两人所有的顾忌和理智。 许久,张启山终于移开了嘴唇,但是移向了张凌烟的耳垂边,她感觉有些窒息,正喘着气就被耳边那温热的呼吸给电了一下,摇晃了一下,一只手下意识的就扶上了张启山的胸膛。 张凌烟听到张启山在自己耳边轻笑了一声,脸颊贴着脸颊,暧昧的温度持续上升着,张凌烟觉得额头上都要热出汗了,就听到他低沉的嗓音,“这回,相信了吗?” 她没想着张启山竟还记着刚刚自己的挤兑,小脸一红,说话都有些支支吾吾了,“你,你说吧,需,需要我跟去做什么。”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直到最后几个字都听不清楚了。 张启山这才不再逗她了,放开了张凌烟,稳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来些正对着自己,细细端详了一番,为她理了理额上有些凌乱的发丝,三言两语就将刚刚的事儿说了个明白。 在九门里,狗五爷的年纪是很轻的,资历也很浅,平日里也就同他养的那些狗亲近,跟其他几门交往很少,也不是很看重生意场上的事儿。 结果在他收租金的庄子上几人挖出了些古物,狗五也派人去看了看,但那村子民风彪悍,东西没见着不说,派去的人也被打得鼻青脸肿。 因着狗五素来性子温吞,成日与世无争,也不计较太多,所以那村子在尝着一次甜头之后便越发蛮横嚣张起来了,已经是很久未交租金了,狗五也不缺那点钱,不管不问就过去了。 这一次的事儿一闹出来,九门里的其他几门就要求狗五要把这事儿处理妥当了,毕竟挂着九门的名号,不能失了面子,明器要收回来,风头也要压一压。 言言说说了一圈,最后还是狗五亲自去一趟,亲自解决。张启山和二月红同他走得近些,不放心,但也不好亲自出手,这才为着这事儿闹得不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感谢我的oner!感谢爱豆的新歌《空间》! 听着歌字码得超级快,剧情有些冲击,不造这口糖你们是否还愿意嗑 后面加更的晚上会放出来! 希望搭嘎多多支持,很爱你们哦!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张凌烟听完之后,无奈的一笑,“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但是,我跟陈皮一向不对盘儿。”她话锋一转,看着张启山说道,小嘴有些啾起,就像是在撒娇似的。 张启山挑了挑眉,“这算是应下来了?”张凌烟点了点头,高挑着的眼角含着思索,在等着张启山回答那后一个问题。 “那你就狠狠收拾他,也算是给你解解气了。” 张凌烟闻言大笑了出来,她伸出一只手指头边戳着张启山的胸口便取笑他道:“没成想,你还挺会公报私仇的嘛。” 张启山看着眼角眉梢都是喜色的张凌烟,只觉得比对着从前那个冷冰冰的张凌烟要舒畅多了,他眨了眨眼睛,用笑容代替了回答。 张凌烟知道正事儿也谈完了,便也不再流连,收回了手,便打算回到厅内同二月红解释一下,她是能想象到二月红的表情的。 本还是有些心虚的,但想着刚刚张启山的那个吻,她就觉得满心的欢喜,所以这点小责骂她就觉着无所畏惧了。 能为欢喜的人分担些,再好不过了。 也就是这个吻之后,张凌烟才算正正开始接受了心里一直被压抑和扭曲的情感,她就突然觉得从前的自己为什么那么傻气的就是不愿意承认。 一心喜欢,两情相悦。 再好不过了。 此时的张凌烟全然被欢愉冲昏了头脑,根本就没有想到张起灵。在之后她想到时,说是没有一丝迟疑和愧疚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很快她就说服了自己。 她对张起灵的那种喜欢,尚且就说成是喜欢吧,因为那算不算的上是喜欢都是个未知数,复杂得三言两语根本没法说清楚。 在遇到张启山之前,张起灵便是她的全部,失去了,就仿佛被抽掉了一部分的气力,但遇到张启山后,她觉得这两者并不是同一种感觉。 对张起灵,可能更敬畏,对张启山,可能更平近。 她愿意为了张起灵奉献自己的一切,就算是献出生命都在所不辞,且是不求任何回报的。但是对于张启山,对他好却是希望他能明白,能感知到的,能给予自己同等的好,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换句话说,张起灵太过淡然了,她曾不止一次的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这尘世间的人,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如此出尘,这些红尘羁绊是根本栓不住他的。 那种不沾染任何污浊的清冽,会让你觉得任何的烟火气,脂粉气掉落到他的身上,都是一种玷污。 这样子的人,是旁的人受不起他的情了。 张凌烟瞅着该说的也说了,该问的也问了,便转了身打算往回走,刚走出去两步,她的手腕就被拉住了。 她回头看着张启山,眉眼弯弯,恬静而又美好。 张凌烟耐心的等着张启山讲话。 许久,张启山就是这样轻轻握着她的手腕,张凌烟有些疑惑,张启山这才憋出一句话,“也没什么事儿,就想这样子拉着你。” 张凌烟干脆利落的转过身,一垫脚就扑到了张启山的怀里,她的手臂圈着张启山的脖子,柔声的说道:“要耐心的等我回来哦。” 张启山眸光暗了暗,最后只是嗯了一声,还是把心头那别样的情绪压了下去。 张凌烟回到餐厅内,二月红还是坐在位子上,面对着一桌已经冷掉的饭菜默默发着呆,见着张凌烟回来了,眼神聚了一些,但在看到张凌烟一脸笑意的与张启山对视了之后,心里也就猜到了大半。 二月红这时起了身,便同张启山寒暄了几句,便打算启程回去了。张凌烟依依不舍的看了看张启山,张启山点了点下巴,张凌烟便跟了出去。 在车上,二月红什么也没有问,也什么都没说。 不长的时间,车便开到了红府门前,待张凌烟下车了以后,二月红才开口,“看来你是同意张启山了。” 张凌烟点了点头,然后就注意着二月红脸上的表情,但是令她觉得神奇的是,二月红还是那一副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就好像他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一点惊奇都没有。 二月红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就往府内走去。 留下张凌烟一人在原地一脸疑惑。 二月红只是觉得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也着实是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当初对陈皮是如此,如今张凌烟也是如此。 当年他之所以会留下陈皮,是因为那孩子的眼睛里有冲动,有朝气,有野心,只有这样的孩子未来才能有机会成气候。不过陈皮的确是天资高,也勤奋好学,只是没想到教了这么些年,技艺都学的七七八八了,那一股子阴暗气是一点儿都没变。 即便是耳濡目染,也不能祛了他一腔子的阴险毒辣,甚至还愈发的嚣盛了。 现在的陈皮虽然恶名在外,但是对待二月红和丫头却是极度敬重的。 二月红从前一直不想他沾染过多的血腥,背负太多的罪孽。 只是,陈皮自个儿并不在意,可以说是毫不介意。 腥风里来,血雨里走。 前有陈皮,后有张凌烟,二月红只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如今的张凌烟,一心都迷了进去,不是旁人的三言两语就能消了她的热度的。 爱情,是一种多么让人失去理智的□□啊。 张凌烟在府里做着准备,陈皮阿四那边也是听到了动静儿,但也没表示什么异议,这件事儿便板上钉钉了。 三日之后,张凌烟等一行人便向那个村落出发了。 路途上,张凌烟一直在打量着狗五爷,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也是老九门的一门。 狗五爷很是和气,在路上便嘱咐了一行人,到了那儿后,凡事好好说,不要上去就动手,伤了和气就不好了。陈皮听着这话就不耐烦,啧了一声就说道:“那若是他们不听劝呢?” 狗五愣了愣,眨了眨那双无害的眼睛,思索片刻回答道:“那就到时再议。” 陈皮干脆别过了脸,懒得搭理他。 狗五顿时有些尴尬,只能去挠了挠这次一并带着的狗,狗亲昵的蹭了蹭吴老狗的手,他便开心的同狗玩到了一块儿。 张凌烟在旁边看得有些哭笑不得,也明白了为何张启山和二月红如此放心不下他。 吴老狗吧,这性子就不适合做讨债的事儿。 一路颠簸,终于是到了村口。 村口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张凌烟皱了皱眉头,对着身旁的伙计问道:“没有通知他们吗?”伙计也很奇怪,“早些天就通知了,不知是怎么了。” 陈皮哼了一声,打断了伙计的话。 张凌烟心情顿时也沉了下来,也是感觉到了这趟不会很顺利,但是这眼皮子跳得,着实让人难受。 他们刚往里面走了一小段路,吴老狗的那只狗就突然兴奋起来,一个不留神就挣脱,撒欢着跑开了。吴老狗一看不好,一边叫着一边在后面追着,张凌烟看着这样热闹的场面,只觉得头大。 奈何狗跑的太快,吴老狗喘着粗气回来了,接着对众人摆了摆手,表示不用担心,上气不接下的说道:“一会儿它准就回来了,大家继续往里面走吧。” 于是一行人便继续往里走,整个村子虽然不大,但是外围区路太过崎岖,车也开不进来,只能用走的 ,大概走了一个多钟头,才远远的看到了村里房舍的轮廓。 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了一声凄厉的狗吠。 张凌烟被惊了一跳,吴老狗一听便躁了起来,他加快步子,随后便大步跑了起来,他们一群人还未反应过来,吴老狗就已经跑的没影儿了。 陈皮大吼一声“快追!” 一行人就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张凌烟心里猜到了大半:是狗出事儿了。 虽然他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往村里赶去,但毕竟不熟悉地方,等找到那一片小空地的时候,显然已经晚了。 张凌烟就看到吴老狗如同静止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她吸了一口气,一下就闻出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儿,但混杂在一起的还有一种奇特的香味。 她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让人作呕的一幕,不大的空地上围了几个村民打扮的人,正中央架着一口大锅,柴火烧得正旺,显然是在煮着什么东西。 一旁的架子上还挂着一块新鲜剥下来的皮,张凌烟忍着恶心仔细一看,顿时就愣住了,那块正在往下滴着血的毛皮,像极了吴老狗的那条狗的毛色花纹。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新鲜出炉! 小天使们积极评论和收藏哦! 永远爱你们!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张凌烟心头一沉,也算是猜到了那一锅里小火慢炖着的怕就是吴老狗放在心尖尖上的那条狗。她只觉得生命无常,刚刚还活蹦乱跳的狗,如今就被抽筋剥骨做成了一锅狗肉汤。 空气中那股奇特的肉香味愈来愈浓,张凌烟就看到杵在原地的吴老狗的双手逐渐握成了拳头,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张凌烟与旁边的陈皮阿四对看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到了不同于自己的情绪。张凌烟看到陈皮的眼睛里翻涌着的杀意,她心下一紧,微调了脚下的步子,准备在陈皮有所动作的一瞬间能快速做出反应。 陈皮阿四倒是还没动作,那边的吴老狗就先动了,等张凌烟一行人想要去制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吴老狗迈开大步,越走越快,几步的功夫就到了一个村民的跟前,他手一挥就死死揪住了那人的领子,那人一脸诧异还未能有所反击便被吴老狗狠狠摔到了地上。 他钳着那人的手臂下了死力气往后一掰,在场的人都听得分明,那一声清脆的咔吧声,张凌烟看着痛昏厥过去的那个村民,估摸着那手臂是要就此废了。 吴老狗面如罗刹,眼神冰冷的扫过那些战战兢兢的村民们,转身走到了那口大铁锅旁,停在了两步开外的地方,双眼凝视着那口蒸腾着热气儿的大锅。 眉头一锁,抬脚就把那口锅给踹翻了。 滚烫的汤水四处飞溅,淌了一地,那些围在锅边的村民们都在快速后退躲避着,有些躲闪不及的被溅到了,都被烫得嗷嗷直叫。 张凌烟看着情况不太好,正打算上前阻止,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陈皮阿四死死锁住了手腕,她瞪了他一眼,使劲甩了甩手,仍然没能甩开手腕上的如铁钳一般的手。 就在张凌烟和陈皮僵持的时候,吴老狗就怒吼了一声“谁杀的狗!”那村民里一个年老些的人躲在人群后面,哆哆嗦嗦的回了一句,“这,这狗我们,我们赔给你便是。” 故意拔高了声音来补很是虚的底气。 吴老狗一双盛怒的眼睛就循着声音扫到了那人的身上,他活动活动脖子,便一步一步的往那边走去。那人吓得不停地摆着手,踉跄着往后退。 那人刚想转身跑开,就被一道人影截住了去路,还未待他看清是谁,一道血液成线的就溅到了他自个儿的脸上,他只觉得喉管一痛,就说不出话来了,抬手朝脖子摸去就只看到了满手粘稠的血液,他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哼了几哼就倒在了地上。 这人一倒下,众人才看清了他身后结果他性命的那个人。 是陈皮阿四。 张凌烟咬了咬嘴唇,刚刚她一个不注意就教陈皮阿四钻了空子,脱逃开来,她反应再快,也没能抓住他翻飞的衣角。她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沉声呵道:“陈皮!” 陈皮阿四只是扫了张凌烟一眼,便甩了甩手上还滴着血的刀,眼眸四处转了转,便再度飞跃起来,扑向了下一个目标。只一眨眼的功夫,又倒地了两人,皆是一刀毙命。 张凌烟知道这场面已经完全失去控制了,率先向陈皮那赶去,同时对着那群还在呆楞着的人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拉开啊!” 陈皮一脚踹翻了面前的一人,一刀子送进他的心窝子里,刀还未□□,脑袋往旁边一避,就轻易的躲开了后面人的偷袭,趁那人扑了个空,一手肘砸在了那人的太阳穴上,就打算抽刀子结果了他。 结果握着刀子的手就被张凌烟给按住了,张凌烟紧紧控制他的手,咬牙切齿的低吼道:“你是不是疯了!”结果还未等陈皮回答他,刚刚那个被砸懵的人就突然暴起,一把柴刀就向张凌烟的脑袋上劈来。 张凌烟眸子一眯,咧了咧嘴,立刻放开了陈皮的手腕,身子往后一仰,肩膀斜擦着那把刀过了去,但是右肩还是被划伤了一个口子。 这次陈皮直接一刀插进了那人的脖子里,张凌烟看着那人口吐鲜血,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不屑的一笑,抬脚就将他踢倒在地。 陈皮阿四抄着手,对她挑了挑眉,便不再理会她,径直奔着屋内去了。 张凌烟一直沉默着站在那里,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抹了抹肩膀上渗出来的血,眼风带到了地上那具尸体,眼神愈发的冰冷了。 她看了看还愣在一旁的吴老狗,只觉得奇怪得很,这得是有多么温吞柔软的性子才能忍受得了这般的张扬跋扈。 张凌烟看着血肉横飞的场面,有一度的迷失,只觉得仿佛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古墓里,那个血腥,残忍,眼泪交错纵横的一刻,所以的人都是为了物欲和生存向昔日同伴悬起了屠刀。 他们看到的那些美好,那些纵情,都是幻想,但因为他们执着着那些东西,稍微在眼前晃了晃便想要抓住再也不放开,所以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切,都是可以被清除的。 如今的这场惨剧,不也是这样生出的吗。 所以她看着那些村民贪婪丑恶的嘴脸时,她是厌恶至极的,当陈皮阿四一刀下去的时候,她是快意的。 直到房门突然被重物砸开,一个女人的尸体就飞到了张凌烟的不远处,随即一个孩子也被丢了出来,小小的身体蒙着灰尘倒在冰冷的地上,身下很快就渗出了一片殷红。 张凌烟有些笑不出来了。 她见着陈皮提着刀,满脸的血污,但没有一点是属于他自己的,本来凌厉的五官沾着这些血之后,更显得狰狞万分,一双眼睛被溅进去的血染得猩红,活脱脱一恶鬼的模样。 张凌烟踉跄了一下,嘴唇有些哆嗦,待陈皮又向一个孩子举起刀子的时候,她终于是喊了出来:“师兄!”陈皮顿了顿,见着是她,又将视线落在了那个摔倒在地的孩子身上。 那刀子还是没能送进孩子的身体里,因为张凌烟先一步冲到了那孩子的前面,徒手握住了刀子,鲜红的血液就顺着刀刃一点一点滴了下来。 陈皮稳住了手上的力气,冷声说道:“让开。” “孩子是无辜的!你别再发疯了行不行!” 陈皮感受得到张凌烟握刀的力气,他稍稍一抽刀,张凌烟就倒抽了一口凉气,血流的更急了,但她依旧凭着意志力强撑着不肯松手。 “你若是杀光了这里的人,你知道等待着你的会是什么吗!” “这些人,统统都该死。” 张凌烟看着被血液浸得潮湿的地面,还有这扑鼻的血腥味儿,她抬着眼皮看到院内的吴老狗不知什么时候跪倒在了地上,抱着那皮毛哭得极为伤心。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做答了。 但张凌烟依旧睁大着她那双眼睛,眼神坚定的直视着陈皮阿四。 陈皮看着她那鲜血淋漓的手,紧了紧后槽牙,一丢手就松开了拿刀子。张凌烟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麻木的松开了手,刀子就顺势掉在了地上,手掌上的伤痕深可见骨。 张凌烟面色有些惨白,但还是对着陈皮言了一声“谢谢”。 想到身后的孩子,她捂着伤口转过了身,想看看孩子有没有什么大碍,那是个小男孩儿,穿得朴实破旧,估计也就是普通农户家的孩子。她将那孩子从上到下细细看了一遍,确认他没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看着张凌烟松下了劲儿,面上本来惊恐的表情突然褪去,换上的是一副充满杀意的嘴脸,眼睛里尽是疯狂,他冷冷的说道:“去死吧。” 张凌烟心下一惊,但为时已晚,一把小刀就插进了她的胸口,那孩子还在癫狂的死命往里推,张凌烟一把捏住了那细瘦的手腕,大拇指一用力,就把他手腕给折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我救了你!”张凌烟感觉悲凉万分,歇斯底里的吼道。 那孩子目眦欲裂,“你跟这些人是一伙的,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流着,但还是嘴硬着不愿喊一句疼。 此时的张凌烟反而冷静下来了,她柔柔一笑,轻声慢语的问道:“可是我刚刚救了你,为什么还要痛下杀手呢?” 那孩子丝毫没有感受到危机感,其实他一开始是在躲避着陈皮的过程中盯上张凌烟的,见她呆呆的站在院子中间,没有任何动作,便以为她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 他的母亲也在这一场疯狂的撕斗中丧了命,但他很清楚,他拼不过陈皮,那么,就只能从张凌烟入手了。 哪怕她没有伤及任何人,哪怕她在最危急的时刻出手相助,但是,谁让她这么软弱,死了,也不可惜啊。 年纪不大的孩子早已看透了世态炎凉,本应该纯净的心灵早已被世俗侵蚀得惨不忍睹,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命,索性拉一个人一起下地狱,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更可怕的是,在他看到大家都杀红了眼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有些蠢蠢欲动的,他从前只虐杀过小狗小猫,这人,还是没杀过的,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滋味。 于是,他便更是盯紧了张凌烟。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小天使疯狂艾特小哥哈,但是呢,在我们的女主没有完全成长起来之前,他都不会出现的,现在主线主要是我们的女主和张启山的一些纠葛,所以,希望小天使们耐心等待哦! 关于女主和张启山,小哥之间的纠葛,很是复杂,但是女主并没有就此忘记小哥,但是她同样沉沦的喜欢上了张启山,but 后面会有转折,如果想知道就请继续支持哦! 关于女主的武器问题:一开始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还要谢谢小天使们的提醒,我会在考虑周全后在后文写到的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你看起来最弱,应该很好解决的样子。”那孩子咧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张凌烟越来越冰的眸子。 张凌烟听着这话,也跟着笑了起来,见着身边的陈皮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伸手止住了想要上前直接解决的他。 陈皮也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孩子会给张凌烟如此致命的一击,如果不是这孩子太过没有章法且力气太小,可能那把刀就已经贯穿了张凌烟的心脏。 他虽然算不上多么了解张凌烟,但是在他看到张凌烟突然笑了起来,只觉得这个笑容很是诡异,令人发颤。 果不其然,张凌烟收回一只手擦了擦胸口处的鲜血,就用着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抚上了那孩子的脸颊,他躲闪不及,脸上立刻就印上了一个血手印。他极度愤怒的想要骂出声,但下一秒那些脏字就被扼在了他的喉间,张凌烟那只停在他脸颊边的手蓦然滑到了他的颈间,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孩子很是难以置信的瞪着张凌烟,他忽然觉得很害怕,他觉得自己好像错误估计了张凌烟,这个女人,绝不会像她表面那样无害软弱。他觉得自己脖子就要断了,那股不可思议的力量还在不断的收紧中。 张凌烟见他已经开始呼吸困难了,笑吟吟的问道:“你还觉得,我是最弱的吗?”陈皮在一旁看着这孩子有些乌青的面容,冷冷一笑。 也真是好笑,如果这孩子一开始就死在自己手上,也就是一瞬间的痛苦,现在他是完全把张凌烟给惹恼了,估摸着是有的他受的了。陈皮暗暗想着。 张凌烟的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捉住了那孩子的胳膊肘,借着膝盖往反方向一掰,那胳膊就此废了,无力的耷拉了下来。但这还没完,张凌烟就这样依次顺着把他手臂的每一关节都卸了下来。 一脸的淡然,就如同是在拆卸着玩具一般轻松。张凌烟听着耳边那孩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只觉得心头更是畅快,眼里泛起了一丝丝的快意。 几番折腾下来,这孩子也就还有一口气在那吊着了,就算是能不死,一辈子也是个废人了。 此时的张凌烟已经完全被疯狂给蒙蔽了心智,她的眼里全是嗜血的欲望,就仿佛她又变成了从前那个冰冷无情的小女孩,在旁人的逼迫下从被迫变得主动,眼都不眨的就能结果一个人的性命。 她之所以能做到毫不愧疚,是因为她认定了那人该死,若他不死,那便是自己死。 都是头一遭做人,怎么就不能为自己想着了,怎么就得让着旁人了。 那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境地。 看着五官都痛扭曲的孩子,张凌烟也玩得有些累了,便松开了手,略微的活动了一下肩膀,垂眸看了看瘫倒在地上的孩子,便用双手稳住了他的脑袋,就像从前做过的那般,一用力,就拧断了他的脖子。 张凌烟拍了拍手上的灰,施施然的站起了身,就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对着站在一旁瞳孔有些微张的陈皮说道:“麻烦也解决得差不多了,该去办正事儿了。” 说完便走向了外面。 留下陈皮一人在原地思索,如果不是他目睹了全过程,只怕会是觉得见了鬼。握住自己刀子的苦苦求情的张凌烟,与刚刚手段残忍的去折磨人的张凌烟,竟是一个人。 陈皮只觉得很兴奋,他很期待以后的日子里,张凌烟还能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 在外面院子里的吴老狗其实早就清醒了过来。他一开始那般狂怒着实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因为这条狗,是自己最欢喜最珍视的一条,如今竟然是落到这样的下场,就这样被这群无知跋扈的村民烹成了一锅汤,他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但是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待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的时候,看着满目残肢,胃里顿时就翻腾起来了。他忍着恶心环顾四周,正好被他看到张凌烟蹲在地上拧断了一个孩子的脖子。 那股鲜血溅到了张凌烟的脸上,她也只是很漠然的用衣袖擦掉,仿佛就像擦水渍一样轻松。 虽然九门里没有谁手上是完全干净的,但吴老狗是真的没有亲手杀过人,更是没见过这如同修罗场一般的场面,一时间六神无主。 仰头看了看天,喃喃念着:“出事了。” 张凌烟出来之后,立刻集结人手,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死了几人,伤了大半,伤势都没有很重,于是对着吴老狗说道:“现在人手还能供得上,不如先把墓给清出来。” 吴老狗一脸的难以置信,像是在看疯子一样看着张凌烟,哆哆嗦嗦的指着一地的尸体,“死人了,你没看到死了这么多人吗!” 张凌烟顺着吴老狗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一脸的波澜不惊,“我知道,就是因为麻烦清除了,我们才要抓紧时间了。” 吴老狗一路上都还在奇怪为何张大佛爷和二月红会让这么一个女子跟过来,他观察了好几次,除了面容长得确实惊艳,并无丝毫特别之处,看着她那瘦弱的身材,更觉得是个累赘。 但现在他是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的,她是不惧怕杀人的,甚至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了,所以才能如此的无所谓。 吴老狗还想说什么,就被陈皮阿四给止住了。陈皮说道:“一半儿的人去定墓,剩下的人呆在原地,你,回城去见二爷和佛爷,把情况跟他们说一下吧。” 张凌烟一听这话,出声质问到:“你把他们招来,是想让他们数一数这儿有多少尸体吗?” “你以为这事儿瞒得住吗?不如早做打算。” 张凌烟啐了一口,一脸的不屑,“这些人难道不该死吗?” 众人皆无言。 张凌烟一开始是觉得陈皮太过嗜杀了,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这些人,真的不配活在世上,除了杀戮,别的都无法阻止他们贪婪肮脏的心。 她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壮实男人只顾着自己逃跑,有些女人尖叫着跑出来,死命的拖着自己男人的手,那男人便使劲将她推倒在地,自己跑得飞快。还有的甚至拿自己的老婆孩子去挡刀子,昔日甜言蜜语哄着的人抓着自己往刀尖上送,那种绝望的气息惹得张凌烟都不想再看下去。 不过她也没觉着自己有多伟大,自己,不也这样做过的嘛。拿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公平的很。保住的是命,丢掉的是良知,这性命和良知孰轻孰重,谁又能讲的清呢。 若是换做以前,张凌烟肯定就是冷眼看着陈皮大开杀戒,绝不会去多管闲事的,但是同二月红和丫头相处了这样久,心里那点的怜悯还是被唤起来了,所以在看到陈皮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拔刀的时候,她神使鬼差的就扑到了面前。 许是看着那孩子可怜吧,也或许是不想成为那种真真正正的冷血无情的人吧。那样的女子,谁会去真心欢喜的呢。 张凌烟只觉得男人大概都喜欢温婉的女子吧,那么,张启山也是这样的吧。 但当拿把刀子插进张凌烟胸膛的时候,她最后一点的良知和怜悯都消耗殆尽了,如果连孩子都是这般的卑劣肮脏,那真的是没有活在这世间的必要了。 其中一个伙计走了有些时候了,天色也渐渐有些暗下来,等在原地的人心里都在各自想着,谁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气氛凝重得厉害。 就在这样僵持的状态下,突然一个声音喊了起来,张凌烟等人定睛一看,是那个回城的伙计回来了,张凌烟站直了些,等着二月红和佛爷露面。 不一会儿,二月红和张启山就到了众人面前。 二月红看着这惨状,眉头锁得极紧,虽是明知故问,但还是问了出来,“谁干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陈皮那儿聚过去,张凌烟深吸了一口气,也准备站出来,但没想就被陈皮压住了手腕,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自己走到了二月红的面前。 二月红看着面前一脸血迹的陈皮,手抖抬了起来,但终究还是还是放了下去,只留了一句话“从今以后,你别再叫我师傅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你今后想怎样就怎样,我不会再过问!你我再无瓜葛!”便转身离开了。 张凌烟心下一惊,没想到二月红这次动了真怒,就这样把陈皮逐出了师门,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便心下一凉,她好像也明白了刚刚为何陈皮要拖住自己的手。 她很是不明白,什么时候陈皮也如次心善,何故要帮自己。 张凌烟看着陈皮阿四,年轻的脸庞上嵌着的是一双苍凉的眼睛,一脸的错愕,随即嘲弄的一笑。但她分明看得很是真切,有一滴泪从眼眶里滑落。 忽然一阵大风刮过,张凌烟抬头看了看天,阴沉沉的,看来,是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继续加油的! 也希望多看到你们的评论哦! 还有就是有时间的小可爱们可以移步去看看我的另一篇文咪,数据有些惨 谢谢搭嘎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二月红看着这满目疮痍,只觉得心里头难受得紧,太阳穴突突直跳,怒吼之后便是阵阵眩晕上了头,他摇晃了一下,便立刻稳住了身子。 这一座村庄,转眼间便沦为了死地,且不说这些人都是如何的秉性,但都是人命啊。 这个世上,什么时候也能仅凭着一把刀就决定了他人的生死了。 但转念一想,不禁苦笑起来,弱肉强食的世界,不一直都是如此吗?甚至有许多,用的都不是刀也照样能置人于死地。 二月红生平最厌恶这般的特权与不平等,从小便在街市边见惯了这些情景,但因着人微言轻,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现在的自己是极度厌恶那时候的自己的。 所以现在的他才尽所能的去阻止这些事情,当然也是不允许自己手底下的人做出如此事情来的,且他一向不争抢什么名利,自然是相比于其他人离这些东西要远一些的。 但陈皮不同,他的出生和经历相比于二月红的,更是凄惨,他混迹在街市间更是尝尽世态炎凉,他的那双眼睛,从可以看清这世界开始,便再也没融进过光亮。 倒不如说,他放弃了光明,自愿的投生于黑暗中,要想在黑暗里生存,他就只能比这黑暗更暗淡。 二月红早已看出近些时日陈皮内心的焦灼,他的野心越来越膨胀,自己这地儿太小,怕是已经容不下他了。 与其两人面合心不合的苦苦煎熬,不如就让他自己闯荡去,以后是成是败,是生是死,都是他自己选的路,怨不得任何人了。 张凌烟看着二月红回到了车上,不禁感慨,二月红是想在这血色的世间守住自己的一方净土,自己得利不成,还想着要普惠他人,可他人,却不是都像他一般,有着这样一副心肠。 再说了,鲜血是流动无形的,腥咸黏腻,但凡是沾上了哪怕一点儿,也是要留下些许痕迹的。 如何能是那般容易的啊。 二月红是上了车,但张启山却没有离开,从他来到这儿的时候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双眼一直盯在张凌烟的身上,见她狼狈万分,还受了几处伤,眉头便不由自主的皱在了一起,但很快又抹平了痕迹。 待二月红和陈皮之间的事儿解决完了之后,他便朝着张凌烟走了过去。 张凌烟见着张启山离自己越来越近,下意识的就想找个躲藏的地方好回避他,但空旷的院子里,哪里会有这样的地方。 直到张启山停在了张凌烟的跟前,她还是一直心虚的低着头,紧紧的咬着嘴唇,连呼吸都刻意地放轻了。张启山也不急着说话,张凌烟也不敢说话,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僵持了许久。 最后,还是张启山轻叹了一声,“跟着二爷回去吧,把伤给看看。” 张凌烟低垂着头,听到张启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里尽是疲惫,便不自觉的捏紧了衣角,牙齿落在嘴唇上的力度也大了些,瞬间就出了血。她还是压着脑袋,但一双眼睛却还是往前瞅着,看到那双军靴转了个方向朝远处移开了。 等到那双军靴完全消失在了张凌烟的视线里的时候,她才慌忙抬起了头,但也只看到了张启山正在上车的一个背影,随着车门的关闭,便什么也看不着了。 张凌烟觉得现在的自己仿佛置身在寒冰地狱里,不断地打着颤,她极力想要稳住肩膀的抖动,但却是无济于事,而且也根本抑不住眼眶的湿润。 她不自觉的抽了抽鼻翼,嘴里也因为吸进了唇上的鲜血而满口的腥甜,那其中还裹挟着酸涩,兵分两路,一路自鼻腔冲上去,直冲到脑门,酸得她直皱眉头,眼眶中的些许泪花溅到了眼睑下方,润湿了一大片肌肤,另一路沿喉管往下,直通到胸腔,张凌烟只觉得像是肺中的空气被抽干了似的,巨大的窒息感迫使她只能张开嘴大口呼吸,几次呼吸中都带出了些许呜咽和啜泣之声。 张凌烟以为自己是不会再哭了,泪眼朦胧间瞧着周围还颇有些人在,猛地吸气想要把眼泪憋回去,她瞪着一双眼睛,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压得她更是觉得疼痛和窒息。 胸腔里有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在膨胀着,张凌烟宁愿张启山狠狠地出言训斥,她最怕的就是这种近乎冷淡的交代。 没有责怪,没有愤怒, 平淡得出奇。 她能嗅到那种名为失望的情绪,一波一波的像是要将她淹没,她没有真正怕过什么,但她最怕自己在意的人对自己失望。 她承受不起。 就因为她一直缺少,才更害怕失去。 这时旁边的一个小伙计见着张凌烟面色极难看的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过,不放心的走到她身边出声问道:“凌烟小姐,您没事儿吧?” 张凌烟闻声偏过了头,就看到一张还略显稚嫩的脸,两撇剑眉下却是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满眼的真诚和担心。 终于是没有忍住,两行眼泪就落了下来,那个小伙计明显吓了一跳,他是见过张凌烟当时在堂口里的风采的,但没想到刚刚还一脸漠然的张凌烟竟然哭了。 张凌烟自个儿也是有些尴尬的,赶忙抬手将眼泪擦去,肿着一双眼睛问这个小伙计,“你叫什么名字?” “杜,杜越。” 张凌烟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撇了撇嘴,只觉得这个名字一点也适合这个傻愣愣的孩子,他跟这个名字散出来的气质一点儿也不沾边。 但是她现在着实是疲累,自然也就没了讽刺他的心情,只是威胁了一句,“刚才发生的,你就当没看见。”说完便拖着步子往车那边走去。 开了车门就看到二月红坐在里侧,后背有些佝偻,窝在座位上,侧着的脸庞上尽显疲惫,偏着头静静的看着窗外。张凌烟垂了垂眸子,默默的进了车坐了下来。 期间她不时的偏头看二月红,但看了这么多次,都没见到二月红有什么变化,还是一直看着外边,唇线微微下垂,线条严肃。 索性她也透过自己这边的窗户看着外边。 就在这样低气压的氛围里一直挨到了红府门口,前面的司机终于有机会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一路上车内寂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在这样诡异的气氛里司机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狂跳的心跳声。 张凌烟下车的时候习惯性的扶了一下车门,手掌上的那道伤口立刻就翻了起来,更显狰狞,血瞬时就流了下来。 她捂着手,痛得叫出了声。 二月红立刻走到她跟前,抬着张凌烟的手一看,立刻皱紧了眉头,接过司机递过来的手帕就捂在了那道横贯手掌的伤口上,“你这手伤成这样怎么一直都不说,若是有个万一该如何是好。” 这头数落完张凌烟后便叫司机去请大夫,然后二月红就一直亲自按压着伤口,领着张凌烟回到了她的房间。 张凌烟坐在凳子上,看着二月红忙着倒茶水,鼻子就一酸,感觉眼泪又要下来了,她赶忙眨了眨眼睛,将眼泪憋了回去。 二月红把茶杯放在她跟前,就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我还以为二爷生气了,都不愿再理我了。”张凌烟一脸的委屈,语气里还透着些撒娇。 “这跟你没关系,别瞎想,安心把伤给养好了。” 张凌烟赶忙点着头,单手拿着茶杯只咗了一口,便被烫得直吐舌头,二月红无可奈何的拍了拍她的头,“慢一点儿,又没人跟你抢。”说着将她手里的茶杯取了过来,放在桌子上冷凉。 大夫来了之后,二月红才发现原来张凌烟胸口上方那一大块儿血污下也是一道不浅的伤口,眉头皱得更紧,心情也更是坏了。 因着不方便,他便准备退出去,但张凌烟突然叫住了他,一脸的不安,“二爷,你说,佛爷会不会对我很失望啊。” 二月红看着一身伤的张凌烟,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回答道:“不会的。” 听到这个回答的张凌烟脸上紧绷着的表情终于有些松懈了,眉眼上的担忧也散了不少。 在他关门的瞬间,他透过门缝看到张凌烟静静的坐在那,专注的看着大夫清理她手上的伤口,虽然痛得龇牙咧嘴,但是那上挑的眼角,却堆满了笑意。 痴儿。 二月红在心里叹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爱你们哦! 最近事儿比较多,也比较忙,但我会坚持更新的!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从那村庄回来后,短短几日,长沙城便翻了天。张凌烟身上带着伤,也不便去堂口,即便是成日歇在府里,都听到了不小的动静。 陈皮从村庄回来后,便离了堂口和红府,当晚就将九门的老四拉了下去,动作迅速得其他几门一直到了第二日老四家发丧才知道了这件事儿,于是陈皮一夜间就在九门里站住了脚,而且三日的时间便起了一座堂口。 运行了不过两日,二月红堂口的生意便被分去了大半,伙计们都只能眼巴巴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等着二月红来拿主意,没想到只等到一句“由着他去吧。”许多刚招进来的新伙计见风使舵,纷纷投了陈皮那边,一时间,陈皮的堂口日进斗金,风头渐盛。 其他几门与之相比,逊色了不少。 但二月红这边麻烦更大些,因着陈皮是亡命之徒,他弄来的货色都是上上乘的,当然了,这些东西上沾了多少血也是可想而知的,但买主只认货色,不看代价。且陈皮还故意与二月红这边拧着劲儿,一时间生意惨淡,盈利去了大半。 府里也是一桩事儿接着一桩事儿。先有二月红手底下的一些胆大不要命的徒弟见着陈皮那边条件优渥,纷纷去了他那边,再有丫头的病情又恶化了,二月红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她,根本无暇分身。 这些棘手的情况也是张凌烟在丫头的房间外无意听到的,二月红当时的反应很是冷淡,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只是敷衍着应了几声,便继续照看着丫头去了。 张凌烟在门外拦下了堂口里送消息来的人,她详细问了情况后,便交代了几句,“回去之后立刻整理账目,把近期的进出账目全部做出来,一笔一笔标详细了,然后把客户名单列出来,对照交货单笔数顺序做个排列,那些老客户务必要保住,不论你是给他优惠还是提早交货时间,都要保住客源,最后就是进货的问题,动用所有的关系,把道儿给我疏通了,陈皮再有本事使绊子,用的人脉里必然有跟我们这边交叉的人,先从这些人入手。” 那人认真听着,一点一点全都记了下来,末了还是追问了一句,“凌烟小姐是要暂时接手堂口了吗?”张凌烟看了一眼里屋的二月红,点了点头,“明天我会去堂口,把伙计筛选筛选,心不在这边的就让他走吧,我会亲自跟进这件事儿的。” 那人对着张凌烟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便高高兴兴的离开了,这也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能做得了主的人,万一着堂口败落在了他一个外人的手上,这天大的责任真是担不起。 张凌烟轻手轻脚的进了屋,站在二月红身边并未落座,看了看还在昏睡的丫头,等着二月红手头上的事儿忙完了以后,才轻声说道:“二爷,明天我就回堂口去了,你且宽心,那边的事儿不用记挂着了。” 二月红侧过脸看了看张凌烟,微微一笑,但笑容里尽显疲惫,“难为你了。”张凌烟摇了摇头,“何来难为一说,这本是我该做的。” “你先回去休息着吧,这儿有我便成了。” 张凌烟见着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的确没有自己需要忙的了,点点头招呼了一声便离开了。 第二日,等张凌烟到了堂口才知道这么几日堂口是有多么窘困,从前虽说不上门庭若市,但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萧条,就连堂口里留下来的那些伙计脸上,都是愁云密布。 张凌烟大致看了账目,交易单以及现下伙计的名单之后,才知道情况比想象之中还要糟糕和紧迫。陈皮如今已不同往日了,他凭着九门老四的身份就足以让他的堂口站稳脚跟了,更不用说他手上的那些东西。 二月红的堂口近些年吃得都是老客户,如今那些老客户看着风向,不少都调转了方向往陈皮那儿去了。她是听说了,陈皮那儿规矩蛮横,东西封箱,自己交了钱随便去挑,开出来是什么就是什么。 不少人因此捞到了龙脊背,一时间就身价暴涨,即使是普通物件儿,也是上乘货色,一句话说来,绝不是赔本买卖,于是吸引了大批的客户去撞撞运气。 整整一天,张凌烟都在翻着账目,最后估出来的结果是,如果堂口再不能正常运营的话,不出一周,便要关门大吉了。 张凌烟对于二月红手上的人脉不是很熟悉,靠着原来的掌事儿去联络了几家,均碰了一鼻子灰,那些墙头草有的闭门不见,有的直接说没货,一头二爷,一头四爷,哪边也得罪不起。 整整一天下来,张凌烟忙得焦头烂额,进与出这两条路都在逐渐被堵死,如果还没能打通一条路,只怕真的要为时已晚了。 连着两日,张凌烟都在堂口里忙活着,每次来给张凌烟送茶的小伙计都是那个杜越,杜越年岁不大,眼界也不宽,但见着张凌烟很是憔悴的一张脸,便在第三次送茶的空隙里,提了个建议,“凌烟小姐,要不去找找陈皮吧。” 张凌烟听到这句话,终于是从那堆繁琐的账目里抬起了头,眼神冰冷得吓人,“你是疯了吗?”杜越明显没想到张凌烟会这么说他,有些不甘心的反问道:“既然是陈皮弄出来的事儿,找他直接解决不是更快吗?” 她把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扔,冷冷一笑,“真不知该说你是天真还是痴傻,你白白送上门,他不好好宰你一顿能善罢甘休吗?这是二爷的堂口,你这次上门拜访,外人看来,不就是二爷在跟他昔日的徒弟低头了吗?” 杜越一听,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心里贼怪自己自己怎么连这么简单的关系都没理清,还在这自以为是的瞎提建议。 张凌烟活动了几下肩膀,对着杜越说道:“你去府里一趟,帮我给二爷带句话。” 杜越立在桌前,静静等着张凌烟把字条写完,就看到张凌烟还是用着毛笔,便多看了几眼,只见得她右手捏着毛笔,指节分明,手腕极细,但一笔一划都是带着劲道的,便有种别样的感觉。 几下的功夫,张凌烟便搁了笔,将纸条叠了两叠,交到了杜越的手上。杜越赶忙伸手去接,不小心碰到了张凌烟的手指,透骨的凉意惊得他抖了抖。 他在接洽的时候鼓起勇气直视了一次张凌烟,也根本没看到五官是啥个样,只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清冽冰冷的眼睛。 杜越是听过其他伙计形容过张凌烟的这双眼睛的,但都不如自己亲眼所见,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不受控制的就被吸了进去,跟着旋转,越陷越深,不能思考,不能说话,不能抽离,而且其中的幽暗和冰冷会逐渐的把你整个人给冻结起来,在不能动弹的时候让你保持清醒的迎接思维上的死亡。 那是一种你不愿沉沦,在被迫深陷之后,你就甘愿沉沦了的感觉。 张凌烟在杜越走之后,便无心与眼前这些账目了,索性直接瘫倒在椅子上,静默的等待着杜越带着答案回来,这个答案,关系到她即将做出的一个重大决定。 人在极度安静的空间里,难免会胡思乱想,张凌烟也不例外。 她的思绪莫名的就飘向了张启山,她粗略的算了算,也有几日的时间了,但张启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消息也没有,也没有差人来府上。 就是狗五爷登门造访的时候,二月红问及张启山,他也只是摇摇头,表示他也不太清楚。 张凌烟到现在都记得张启山的那句话,还有那般淡漠疏远的语气,仿佛许久之前那个温柔的张启山根本就不是那时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想得多了,又没由来的想到了丫头与自己的那段对话,许久之前,有人登门,气势汹汹的质问二月红,但二月红还是那般气定神闲的指了指屋内的丫头,问那人,“知道屋内的人是谁吗?” “尊夫人啊。” “你记住,只有她,能让我豁出性命去守护。” 这句话恰巧被张凌烟听在了耳里,进了屋有板有眼的学给丫头听,丫头羞涩的一笑,有些嗔怪的点了点张凌烟的鼻头,“傻姑娘,男人都是这样,遇到了欢喜的人,是要把她严严实实的护在身后的,你以后若是碰到了这样的人,就说明是你的缘分到了。” 张凌烟愣了一个长久的神,二月红对丫头便是这样细心呵护的,从不愿把她交到人前去,生怕她受一丁点儿的伤害。 那,张启山又是什么意思。 张启山,一直在把自己往世人的眼前推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建议和支持 我会不断改进的 爱你们哦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还没等到张凌烟完全想明白,杜越就回来了,有些忐忑的把纸条原封不动的交到了她的手上,张凌烟接过来的时候问了一句:“二爷有说什么别的吗?” 杜越想了想,自己一路马不停蹄的就赶去了红府,好容易见到了二爷,同他说明来意后便把纸条交给了他,二爷打开纸条后脸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去了里间找了笔墨刷刷写了几个字,便把纸条折好了递了回来。 杜越愣了愣,这纸条从离了自己手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便又回来了,期间二月红一句话也没问过,他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很是尴尬,最后,还是二月红抬眼看了看他,说了一句,“不用赶回去答复吗?” 他这才清醒过来,行了个礼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他一个新来的小伙计,这还是头一次见着了二月红,听着这名字,就觉得跟本人没差,都是那样的温柔如水,但他本以为身居高位的二月 红做派应该是有些凌厉的,但没想到却是很温润和气。 杜越就这样沉在了自己的思绪里,待张凌烟清咳了一声,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答话呢,于是赶忙说道:“没,没有。” 张凌烟点点头,打开了手上的字条。 一遍看过,眉头就耸了起来,又看了好几遍,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杜越见着她明显神色严峻了,缩了缩脑袋也不敢多问,只能尽可能的站直些远离那边的低气压。 张凌烟把纸条一握,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缓缓吐出一口气,吩咐旁边立着的杜越,“备车,我要去佛爷那儿。” 杜越心下一惊,这好端端的怎么又跟佛爷牵上了,但也不好多问,便出去准备了。 张凌烟一直等到杜越走后,才敢露出一脸的疲倦之色,本来还是带着些希望的,但看到二月红的答复后,她就知道,除了那条路,已经别无选择了。 她把纸条靠近蜡烛,火舌一舔,立刻就烧了起来,手指一扬,那还掉着灰烬的一团火便落进了洗笔筒里,升起了一缕青烟便彻底的无了形状。 张凌烟在纸条上写的是:堂口存亡之秋,需二爷主持大局。 二月红回了一句话:气数如此,再莫强求。 张凌烟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那双眼睛里开始凝聚着从前的那种气魄,她淡漠的一笑,莫强求吗?那她这次偏要强求一次。 到了张启山的府邸后,管家很是客气的引她落座,但是在去通报后,却有些抱歉的告知张凌烟,佛爷正在进行会议,可能需要等好一段时间。 张凌烟恰到好处的一笑,对管家说:“没关系的,我自个儿在这等便好,您先去忙吧。”管家见她如此客气礼貌,心情大好,让丫鬟给她上了茶和点心,寒暄了几句便忙活去了。 她坐在沙发上,并没有随性的靠在上面,而是坐得笔直,眼珠子转了转,将整个客厅的格局记了个大概,然后便静静地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凌烟只觉得腰后面都已经麻了,再看了看窗户外面,都已经天色昏暗了,视线再转到二楼,还是一点动静儿也没有,她咬了咬牙,继续等。 又过了半晌,二楼终于传出了开门声和轻微的嘈杂声,张凌烟凝了凝神,站起了身,不一会儿,几个穿着军装的人便走下了楼梯,张启山被围在正中间,几人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待走到最后一级楼梯时,那几人才看到了站在茶几边的张凌烟,张启山和张副官倒也没多惊讶,还是原来的表情,但那几个陌生脸孔明显就痴了,呆呆的看着张凌烟。 张凌烟此时嫣然一笑,那几人的喉头就上下动了几次。 还是张启山咳嗽了一声才将那几个人拉了回来,张启山发话了,“事情就先这么定了,你们回去可以着手准备了。”那几人站得笔直,敬了礼后便由管家引出了大门,快走到客厅门口时还不死心,回头又瞅了瞅张凌烟,这才拖着步子离开。 在路上便有人忍不住问管家,“刚刚那个女子是谁啊?”管家和蔼一笑,“那是二爷府上的凌烟小姐。”那几人有些疑惑,没听说二月红的府上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小姐,后来有一个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嗷了好几声,“这名字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前段时间我可是听说在那堂口一刀定下威风的,便是这位了,没想到身手这么好,长得也是这样出色。”其余几个人都跟着附和。 客厅里,张启山对张凌烟说道:“上来吧。”说完转身就上楼了,张凌烟眉梢一挑,也跟了上去。张副官看着又有些别扭的两人,除了无奈的摇头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 到了书房后,待张凌烟坐下来后,张启山才落座,他这么多天也是知道了些的,就等着张凌烟来找他,但他并不急着和盘托出,而是循循善诱,“今天如何得空来我府上的?” 张凌烟见着他如此泰然自若,丝毫不见别的情绪,便也知道这事儿根本就没影响到他分毫,也庆幸自己是找对了人,于是也懒得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说道:“佛爷心里明镜似的,就不用寻我开心了吧,堂口的事情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如今已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才会来劳烦佛爷出手。” 张启山早就知道她会提起这件事儿,“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佛爷叱咤风云,这方面是比凌烟了解的,凌烟不敢妄言。”张凌烟也不把话讲死,就等着张启山自己拿捏。 张启山是领教过她的聪慧狡黠的,于是也就收起了玩笑心,也直切要害,“帮忙是可以的,但酬劳就不知你愿不愿意付了。” “佛爷一直以正直公允被人称赞,酬谢自然是少不了的,而且凌烟也相信佛爷必不会看凌烟一介女流便要高价的。” 张启山看着现在一本正经的张凌烟,年纪轻得很,却不露怯,尤其是那双眼睛,凌冽得更甚从前,几日不见,好像长大了许多。 他见着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铺垫也都做的差不多了,也就没必要再兜兜转转了,“你,归入九门,听任差遣。” 张凌烟没想到他会提这样的要求,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儿,只要她开口应一声,这就能敲定了。但张凌烟总觉得自己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同时也感慨张启山想得够长远,准备得够缜密,坚持得够执着。 她怀疑,是不是张启山表露的那些恰到好处的爱意,也只是伪装出来的,是为了引自己上钩的。 张凌烟注视着张启山那双眸子,没由来的辛酸。 她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又想着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能进到九门内部嘛,这次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但一个点头,却是无比的沉重。 张凌烟这才算完完全全的松了一口气,心头的石头也落了地,她站起身,对张启山说道:“合作愉快,那我便回去等佛爷的好消息了。”说着伸出一只手要与张启山握手。 张启山本来觉得以他了解的,张凌烟这次绝不可能会这么轻易的就答应的,她若是从那个张家出来的,便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愿意屈居人下,任人调遣。但她,竟然答应了,如此不假思索的,就应了下来。 而且他也发现了,从张凌烟进来开始,她就始终是那种不咸不淡的眼神和表情,就仿佛他们两人就是陌路人,一点儿也不熟悉,那么前段时间那个满眼爱意的张凌烟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洗净了心里所有的情愫,清心寡欲如此的。 他绝对不相信,他本以为那一日在村庄激将过张凌烟后,她会更加动摇和煎熬,没想到反而让她如此淡然了,张启山绝不接受挫败,不论是在哪方面。 张启山一开始想着的,区区的口头承诺根本不足以将张凌烟拴牢,只有那汹涌且逃脱不开的爱意,才能让她死心塌地。 张启山也伸出手,跟她很是客套的一握,然后张凌烟便迅速的抽离了手,转身往门那边走去,结果突然就被张启山从后面抱住了。 张凌烟停下了步子,冷声说道:“放开。” 这么些天离了张启山,她也是难得能静下心思好好想想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深陷下去了,她忘不掉张家的覆灭和张起灵的不知所踪,还有她身上背负着的责任,无论是什么都需要她时刻保持着清新,做她该做的事儿。 而且,她不想爱得如此卑微。 张启山贴在她耳边说道:“回去好好休息,剩下的事儿,我来解决,你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怎么最近都看不到那几位小天使了,你们都去哪儿了 哭泣ing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张凌烟并未被他言语中的温情所轻易蛊惑,她轻笑了一声,语气还是那样的疏离,“那真是太感谢佛爷了,凌烟无以为报,只能恭候差遣了。”恭候差遣几个字咬得极重,音调儿都有些变了,其实就是故意要这么说给张启山听的。 张启山的呼吸加重了些,眼中的火气也更盛了些,他最受不了张凌烟这般阴阳怪气的讽刺挖苦人,他的那种胜负欲就这么被激起了,本是不想同她计较这些的,但现在就觉得如果能看到她落败的表情,岂不是更有趣。 他还是把张凌烟禁锢在怀里,呼吸一深一浅,一声一声的敲在张凌烟的心上,搅得她耳廓是酥酥麻麻的痒,心里是更是猫抓一般的痒,她索性别开脑袋,想要避开张启山的呼吸,没成想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手稳稳的拖住了张凌烟的下颌,令她根本无处躲闪,逼着她把脸转了过来。 张凌烟的脸颊因着情绪激动又有些微红了,呼吸也乱了节奏,因着角度的限制,她只能看到张启 山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那双唇微微一挑,唇形好看的让人迷乱,但吐出来的话语却是不留情面的霸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我们的约定记清楚了,但我可能忘记说了,九门,永远都只能是九门,你只是受差遣的人,而且只能听我一人之命。” 张凌烟一字一句的听进了耳朵里,气愤之下抬手就将手肘往后送了出去,张启山何等的反应速度,往后退了一步就轻巧的躲开了她的近身攻击,张凌烟却因为用的力气过大,重心不稳就往后栽去,张启山捉住她的肩膀,往自己这个方向一转,张凌烟就与他四目相对了。 她极度恼火的瞪着他,但残存的理智将她拴在了濒临爆发的边缘,她还不能发火,自己还有事儿求着他,此时开罪与他,于自己并无半分好处,但她也不能服软,自己胸腔里憋着的那股气劲儿教她不能对跟前的这个人低头。 张凌烟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尽量使自己是心平气和的在说话,“佛爷之爱护恕凌烟无福消受,还请佛爷以后平常待之,莫要再如此折煞凌烟了。此等恩情凌烟真再也受不起了。” 张启山没想到她还敢如此古怪的说着话,唇边带着的笑开始变得玩味和残忍,他开口了,带着些许危险的气息:“恩情?我没想到你是这么理解的,看来有必要让你改正一下错误的观点。” 张启山是怎样一个人呐,他没有放弃的事情,张凌烟越是想撇清干系便越是在挑战他的底线,他的那种好胜心和占有欲在遭到如此打压和拒绝,尤其是被一个张启山已经认定了的女孩儿如此说辞了一番后,膨胀到了极点。 其实他也快要被这种不确定的感情给逼疯了,张启山一遍遍的告诫自己这种情仅是在计划里被允许产生的,它是被规划好的,不可以出现任何偏差,但是在他看到张凌烟伤痕累累的时候,在看到旁人死死黏在她身上的目光的时候,在看到她口是心非的极力否认的时候,他就想立刻撕开她那虚假的脸孔,也好让她看看自己的内心,尝到跟自己同样的煎熬和痛苦。 张凌烟被张启山拖着往一边走去,她看着张启山那般阴沉的脸孔,有些害怕,于是拼命地挣扎,想要甩开他的手,但无奈自己的力气根本不可能与他相比,就在她想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张启山拽着她的手往墙上一甩,张凌烟因着惯性直接就撞到了墙上,痛得她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而张启山根本不给她缓冲的时间,直接欺身上前,两只手撑在了她耳边的墙上,把她固定在了如此狭小的活动范围里。张凌烟见他现在整个人如寒冰一样散发着冷气,而其中还孕育着如岩浆一般炽热的怒火,她便开始有些心慌了,但心里头的那股子傲气让她还是勇敢的直视着张启山。 “你是疯了吗?”张凌烟的眼角眉梢皆是不屑。 张启山直截了当的用行动代替了话语,他低头准备吻下去,张凌烟猛地一偏头,闭紧了眼睛,脱口而出一句“别让我看不起你!”生生止住了张启山的动作。 良久,张凌烟才缓缓睁开眼睛,往反方向瞥了一眼,就看到张启山停在那里,距离近得她都能从他的那双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张启山就那样看着张凌烟,发现她除了一脸的紧张,还有眼底那深深的介怀和警觉,便真真什么也看不到了,没有之前的那种羞怯,和爱意。 仿佛那个吻,从未发生过一样。 “如今这般不情不愿,多日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啊。”张凌烟这才觉得张启山穿着军装说这种话活脱脱的流氓相。 张启山也是不甘示弱,字字诛心,但更不好听的话溜到嘴边还是不忍说出来,只得随意地择了个指代不明的词儿换了上去。 说到底,不论张凌烟对自己如何,他还是有些狠不下心来的,起码不想用自己的言语去伤害她。 张凌烟知道他就是故意想要让自己不舒坦,所以她也毫不客气的回击:“那是张大佛爷教得好,凌烟不过是照葫芦画瓢,这瓢儿画得还不是那么回事儿,是着实不能同您相提并论的。” “你也不用这么谦虚,不差的,彼此彼此而已。”张启山一脸的由衷的夸赞相。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指桑骂槐,丝毫不愿差彼此的威风的。 “若论利用,凌烟真是甘拜下风,不敢与佛爷争个高下,知道佛爷位高权重,不是什么人都能入您的法眼的,但也请您不要去践踏别人付诸的真心,也莫再伤害了人还要她给你赔笑脸!” 张凌烟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说出了“利用”两个字。她其实一直不愿意去承认,也一直不愿意去相信,但她只要将前后串起来,很快就能发现,张启山从始至终都在打着爱意的幌子去欺骗她,博得她无条件的信任与付出,而如今他终于如愿以偿了,她实在想不明白还有什么好假装的了。 张启山就静静地等待她把这通脾气发完,张凌烟说到最后,鼻子有些发酸,但她还是倔强地瞪着一双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他见张凌烟眼眶中又泪水在打转,却还是这么嘴硬,顿时心就软了下来。 她一直都是这样,该要强的时候连命都能不要,不需要她要强的时候死活都不肯服个软。 张启山长叹一声,这真是前世的冤家今生来找自己讨债了,一把将张凌烟拥在了怀里,喃喃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啊。”一字一句里尽是无奈。 张凌烟听着这句话,心跳漏了一拍,好容易稳住了情绪,她苦涩的一笑,“你是张启山,你怎会不知该怎么办呢。” “对着你,我永远不知道。”刚刚还吐着狠毒语句的唇又开始说着世间最动人的情话,就如同刚刚那争锋相对的一幕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 张凌烟好奇着张启山为何能如此善变,如果她不是一直提醒着自己,她可能就真的傻乎乎的一头溺死在这温情里了。 “凌烟啊,如果我把你严严实实的藏起来,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你只要依靠着我就好,你愿意吗?” “不要。” “我现在已经把你引上了这条路,无论多艰难,往上走,往高处看。” “那如果有一天我到了你这个位置,你该怎么办?” “若你真有这本事,给你又何妨?” 此时的张凌烟才真正领悟到张启山是九门里少有的能干大事之人这话所言不虚,他的那种沉稳和耐心让人佩服,他的那种观之纤毫让人颤栗,他看似轻而易举的就将自己的脾性摸了个透,然后就有条不紊的布局,请君入瓮。 张启山心里是明白的,那个位子,她张凌烟是不稀罕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满课,所以字数少了一丢丢,希望你们还是一如既往的爱我 很多小伙伴在问小哥啥时候出场,那么先剧透一下吧,估摸着到那个史上最大盗墓活动的前期,我们的小哥就胜者归来了,开不开心,激不激动! 很感谢小天使们的默默支持,但你们偶尔也吱一声,不然我以为你们都跑路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张凌烟仿若一刻便长大了,抛开了那汹涌的爱意,她更加容易的想清楚了很多事儿,她嫣然一笑,从张启山的怀抱里挣开,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要你那位子做什么,我可不拿它当个什么稀罕玩意儿,再说了,你在那位子上,一切才有意义。”说着搭在张启山肩头的手指似有似无的滑过他的脖颈,那丝丝凉意撩拨着他的心弦。 此刻的张凌烟,嘴角带着的笑足已蛊惑人心,但那双眼睛里,却是一片荒凉。他不得不承认,还是从前那个偶尔会羞怯会生气的张凌烟更生动些,但是只有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才能在走接下的这条路的时候,少受些苦。 张启山一把捉住了她贴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握在了自己的大掌里,细细为她暖着,好祛除些寒意。他语气里有些责怪,“手这样凉,多穿些,别冻生病了。” 张凌烟笑吟吟的同他说道:“天生的,不打紧。” 他挑挑眉,暂且先松开了手,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披风担在了张凌烟的肩上,仔仔细细的帮她把系带给系上,一边动作着一边还不忘叮嘱她“你总是不小心,染上风寒了才晓得难受。 张凌烟眨了眨眼睛,默默地听着他说话,觉得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他讲着动听的话,自己认真的听进心里,表面上是其乐融融的一派景象,但实则两人都很是清楚,彼此谁也没往心里去。 两人就靠着日前生出来的一些情义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在甜言蜜语和呵护至极的动作里用尽了算计和狡诈。 他们怀着不同的目的靠近彼此,又神使鬼差的需要同一样东西以装出样子来让对方放心。 张启山替她理了理披风,然后便将张凌烟领了出去,期间一路皆是默默无言,但两人的脑子却是动得飞快,心静若止水,死一般的沉寂。 张启山将张凌烟一路送到了车跟前才止步,张凌烟对着他作别,刚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了头,眼眸里因映衬着夕阳显得格外的明亮和柔和,她对张启山说道:“刚刚的你,是最令人欢喜的。” 可是,你张启山是不可能永远那样的。这句话,张凌烟放在了心里。你只在,需要有所图谋的时候,才会那样温柔。 说出来的那句话,张凌烟是很真诚的说的,没有虚假欺骗和阿谀奉承,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允许自己这样冲动莽撞,说话不计后果。 就权当做,是对过去了的一种诀别了吧。 张启山本还是一脸严肃的神情,见着这样的张凌烟,两步并作一步的到了张凌烟的跟前,捧着她的脸就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这也是最后一次了,抛开所有利害关系和身份姓名,完全顺着心意去做这么一件疯狂的事儿,张启山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张凌烟闭上了眼睛,静静的感受着这个吻,有一滴眼泪在她的睫毛上滑了一下,便悬空滴落了下去。 当张启山的唇离开她的额头的时候,两人的表情便如同渐渐逝去的黄昏一般,开始变得冷漠和严峻,张凌烟对着他点了点头,便毫无留恋的上了车。 张启山目送着车远去,定了定神,便回了书房,刚坐定没有多久,张副官便进来打算汇报事情,见张启山正在思索,便打算等一会儿再说。但张启山已经看到了他,便打了一个手势。 张副官心领神会,直接说道:“佛爷,村庄里所有死者的尸检都已经出来了,大多数都是匕首和短刀造成的致命伤,但惟独一人,死因与旁人不大一样。”张启山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张副官继续汇报,“那是个男童,手臂的关节有人为挫断的迹象,致命伤在脖颈上,人为的直接拧断了他的颈椎骨。” 张启山听到后面一句话,眯起了眸子,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嘱咐张副官,“这个孩子的死因隐瞒下来,就归入成与其他人一样的。” “佛爷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张副官见他一脸若有所思,有些好奇的追问道。 “她还是出手了,不过也是好事。”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张副官有些疑惑,刚想再接着问,张启山摆了摆手,张副官便止住了好奇心,敬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而这边还坐在车上的张凌烟看着车窗外倒退着的街景,思绪翻飞,刚刚在张启山的府中时,她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理智和冷静,才能面上毫无波澜的同张启山讲着那些话,她也超越了自己本来的限度,才止住了一颗躁动狂热的心。 从什么时候发现张启山的真实想法的呢,大概就是她直视他的那双眼睛的时候,发现那些温情只是浮在表面的,是从唇边带上去的薄薄的一层,不是从心里眼底里带出来的。 她也算是知道了,不深情,才能不伤情。 张启山若是真这样的无聊,想要自己陪着他玩这个,又有何不可呢,他能分毫不沾来去自如的诛心,自己也可以。 回到府中之后,她晚饭也没有吃,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二月红忙着照顾病重的丫头,自然是无暇顾及张凌烟的。 入夜,张凌烟早早就遣走了丫鬟,一个人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是往日里的那张脸,眉眼脸盘,丝毫也没变,若是仔细瞧瞧,仅仅是瘦了些,以至于眼角眉梢浮现了些倦态。 她抚上自己的脸颊,对着镜子一下一下的笑,一次比一次的麻木和漠然,一次比一次的悲凉,那双眼睛里从始至终再也没有装进去过任何的情绪,死寂如这个无风无声的夜晚一般。 张凌烟其实是不喜欢这样带着虚假面具的自己的,但是看得多了,看得久了,就觉得也就那样子了,唯一让她不太欢喜的是,这样的脸孔同张启山的如出一辙。 第二天一早,张凌烟并没有急着赶去堂口,而是招呼了一个小丫鬟帮自己去街上挑一些胭脂水粉的回来先应个急,小丫鬟年纪小得很,根本不懂这些子,手足无措间,紧张得出了一手心的汗,生怕张凌烟责骂她。 张凌烟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又不会吃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不明白这些就去找一个知晓的人,偌大的府里,总会有通晓的人吧,找着了就让她带着东西来见我。” 小丫鬟立马就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就去找了另一个年纪长些的丫鬟,那丫鬟唤做秋玲,一听来意,顿时有些惊讶,虽然她不随侍张凌烟,但也是知道她从不施粉黛的,不知今个是怎么了就想出来这么一出的。 秋玲也不耽误,直接去管家那支了票子,去了街上几家好的店里买了些常用的东西就赶回了府中,脚也不停的就往张凌烟那儿快步走去,生怕耽误了时间得罪了传闻中的这位祖宗。 到了门口,秋玲敲了敲门,自报了名姓,屋子里头便传出来的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进来吧。”秋玲吐了吐舌头,便闷着头进了屋。 见着厅里没人,往内间一看,便见着一个人坐在镜子跟前,一动也不动,散着如瀑的黑发,秋玲就算是早有准备也还是被吓了一下跳,只庆幸不是在晚上,不然真要吓出病来。 她也不敢乱瞟,径直就走到了张凌烟的身侧,将东西一件件的摆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手上动作一停,就立马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张凌烟有些无奈,尽量放缓了语气,使得这小丫鬟听着能放松些,“后面有段时间还得麻烦你来帮我弄这些个了。”秋玲一听麻烦二字,赶紧摆手,“凌烟小姐太客气了!这怎么能说得上是麻烦!” 张凌烟微微一笑,秋玲有些看呆了,从前没什么机会见着张凌烟,今日这样近的看一眼,真的是再难移开目光了,绝色二字都是难以去形容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胃疼,所以字数少了些,小天使们见谅哈 你们这么喜欢潜水,那我就只能在暗处默默窥探了 第40章 第四十章 张凌烟见着秋玲有些失神的双眼,那捉弄心又起来了,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待秋玲回过神,就发觉张凌烟正托着腮瞅着她,那双细长的眸子慵懒的睁着,但眼里的亮光却未退却分毫。 秋玲以为张凌烟是生气了,大气也不敢出,额角的汗珠顺着发际线便下来了,一张小脸憋得惨白。张凌烟见着她竟然这么认真,也就收起了玩笑心,“放松些,这些东西我也不会用,你就看着来吧,别化得太温和便行。” 一听张凌烟终于吩咐事儿了,秋玲才算是真真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桌上一字摊开的物品,又细细的端详了张凌烟的面庞,来来回回几次,这才心里有了些数。 张凌烟调整了一下坐姿,便安安静静的等着她上妆了。期间因着秋玲始终小心心翼翼,所以张凌烟并未觉得有什么很不适的地方,相反的还有些小小的享受,心里觉得这孩子还是挺有些本事的,留着只去做一些粗差事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最后,秋玲在唇峰上略点一笔,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她直了直腰,出声提醒张凌烟道:“凌烟小姐,都完成了。”说完便开始轻手轻脚的收拾桌上的东西。 张凌烟还是闭着眼睛,自己转到了正对着镜子的位置,然后转了转眼珠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只一眼,便有些惊讶的微微张开了嘴。 镜中的自己,骨相是没有任何偏差的,但皮相却因着这薄薄的一层妆,有了很大的改变。斜飞入鬓的眉毛下面是同样一双挑起的眼眸,眼角那两撇红带得极好,配着眼眶中的一双幽黑且散着寒气的瞳仁,寡清里带着丝丝妩媚,美得不像话的一双眼睛。 若论点睛之笔,是这一点朱唇,不是那种正红色,而是偏冷调一些的红,衬得她的肌肤更是白皙,却也没有喧宾夺主抢了那一双眼眸的彩。 张凌烟微微挑起下巴,很是认真的欣赏了这整张脸,然后对着候在一旁的秋玲微微一笑,“既然有这样好的手艺,以后便跟在我身边吧,你可愿意?” 秋玲看见张凌烟这一笑,更是显得生动,恐自己又分了心,慌慌张张的连赶着点头应了下来,她是感激的,如果不是张凌烟这么一句话,她可能就要一直当粗使丫鬟做到出府了。 她满心欢喜的正想出府,就被张凌烟拉住了手,“等等。”张凌烟说着便打开了抽屉,取了几块银元便塞到了秋玲的手里,秋玲哪里敢收,张凌烟提拔她的恩情尚且都无以为报,哪里还受得起这个。 张凌烟早猜到她会拒绝,便一直攥着她的手,“跟在我身边,做的好便有奖赏,做不好便要受罚,这是规矩,你且安心拿着,收拾了东西便过来吧。” 秋玲赶忙道谢,便退下了。 出了房间门后她还觉得一切都是这么的不真实,又觉得这位凌烟小姐并不似传闻里的那般可怕,除了眼神冷了些,待人是真的好。 想到这里,她也没怎么想明白,索性就不想了,乐乐呵呵的就回自己住的院子里去了。 张凌烟还坐在镜子跟前,看着看着情不自禁的抬手想要摸一下脸颊,但是手指都悬在脸边半寸的地方了,但是又怕把妆给碰花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临走前又吩咐了身边的丫鬟同管家支些票子,先去城中有名儿的布料店里看看,待她得空了再去定做衣服。 管家那边得到消息后,便有些纳闷儿,虽是小事情,但觉着还是要同二月红说一声的,于是急急的便直接赶了过去。 二月红听完管家所言后,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如此紧张,“从前丫头硬是要帮她张罗这些个她都是一百个不情愿,这下子倒不用我俩操心了。她提了你只管给她支,我这一个府在这儿还能给不起她小姑娘家家要用的吗?” 张凌烟一到堂口便有管事赶着来汇报了,管事大喜过望,乐呵得眼角的皱纹都笑得加深了些,但他可没空管这些,“凌烟小姐!堂口有救了!不知是怎么了不仅进货的渠道打通了,而且从前的客户也都恢复了订单,甚至还有些新的客户找上门来呢!” 张凌烟早就料到了,只是感叹张启山的雷霆手段,面上倒是没多几分喜色,这步走出去了,她就真的是没有回头路了。淡漠的应了下来,还不忘嘱托“既然订单和进货渠道稳下来了,更是 要注重从我们手上走出去的货,不能再出一点儿的纰漏。” 管事见着张凌烟冷峻的一张脸,本来笑得都扭在一起的五官也有些尴尬的舒缓了些,他看着今日的张凌烟,就觉得哪儿有些不一样了,但也说不上来,于是连连点头,心里却是连连责怪自己沉不住气,如此喜形于色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看得远。 不过仔细想来,这也是为何自己这把岁数也只能做到管事,而张凌烟却能坐稳了堂口一把手的交椅。 张凌烟最后同管事说:“还烦请您将杜越叫来。”管事的头上虽压着一个张凌烟,但他手底下也有好几十号伙计,是根本对不上杜越这个名字的,但张凌烟记得了,他就是再不认识也得把人正正确确的带过来,于是颔了颔首便出去了。 找了手底下几个熟悉的伙计过来,这才知道杜越这小子是堂口新招进来的,做着打杂的活,缘由是这孩子年纪轻,资历浅,对这一行可谓是一窍不通。管事儿一听这几句话,顿时有些头大,他以为定是这小子办砸了什么事儿给张凌烟握到了小辫子,估摸着自己这一次连带着也难逃一劫。 管事儿只希望这个愣头愣脑的孩子能放机灵些,可别真惹恼了张凌烟,来个火上浇油。 他先差了一个伙计去把杜越叫到了自己跟前,待杜越站到了跟前,他越发笃定了自己刚刚的想法,可不就是个傻头傻脑的年轻孩子,但他也不好明面上去说,只能从侧面拐着弯儿的提点他:“凌烟小姐找你有些事儿,待会儿问什么你便老老实实的说,不问你就静静听着,别一时逞了口舌之快,留得后患无穷。” 杜越向来直肠子,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既然凌烟小姐找我了,肯定是有事情要问,再说了,我这肯定是实话实话说了,谁敢瞒着她啊。” 管事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来,杜越莫名其妙看着他涨红的一张脸,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最后管事挥挥手,由着他去了。 杜越来到张凌烟跟前的时候,她正在看一封信,脸上阴晴不明,他也很是识趣的站在原地,等着张凌烟发话。 张凌烟看的书信是刚刚从张启山那儿才送过来的,大概的内容就是现在堂口的事儿也基本稳定下来了,该是时候想着九门的事儿了。他在信中提及了长沙城外一个小村落附近的一处古墓,目前有人看守但还没有下一步动作。 这事儿能写在传给张凌烟的书信里,用意不明而预了,张凌烟啧了啧嘴,好他个张启山,丝毫客套也没有,一打头就直奔主题,看来是迫不及待的要试试自己的本事了。 待张凌烟从信上移开视线时,才发现了四处乱瞟的杜越,她见着他那沉不住气的样子,不竟有些怀疑自己做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 她咳嗽了一声,杜越的视线转到了张凌烟这儿,见着她已经抬起了眼皮,正在盯着自己,反射般的就心虚的低下了头,张凌烟也没空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说道:“你刚入行,诸事都还不太懂,但我希望你能好好跟在有资历的人身边好好学,等我这趟回来,我要看到成效,到时我会考虑提一提你的位子。” 杜越的思维方式就是与旁人不太一样,他根本没注意到给自己升职位的事情,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是要去哪里啊?” 张凌烟觉得有些好笑,一双眼睛里漾出了些许的笑意。 杜越呆呆的看着,就觉得今天的张凌烟很是好看,那双细长的眼尾处的那两抹嫣红,衬得她越发的冷艳,但那双如水的眸子里又盛着笑意,截然不同的气质碰撞在一起丝毫也不违和,反而给人一种别样的诱惑力。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压低了脑袋等着张凌烟的讽刺或是责备,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此时的张凌烟难得没有出言嘲讽,而是实话告诉了他,“要下一次斗,过不了多少时日就回来了。” 杜越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他初入行别说下斗,明器都没摸到过几次,听别人说那古墓里最是凶险叵测,险象丛生,防不胜防,他急急忙忙的就说了出来:“那么危险的地方,为何需要你一个女子去啊,是没旁的人了吗?” 张凌烟面上虽尽是冷酷,但心里是有微微暖意的,她现在可以确定选择杜越是没有错的,以他现在的能力想在这行吃得开,混出个头绪,怕还是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是他却是自己现在可以任用的人,对他稍稍好些,他便能完全相信你,能把整颗心掏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就在想,等这篇文更到一半的时候,打算再开一篇新文,虽然自己现在更着的那篇现言已经扑街了,但我是不会就此认命的,如今的我完全是为爱发电,没有榜单,没有编推,什么都没有的我,依旧不认输! 就想着现在支持着我的小可爱们到时候会有多少人跟着我跑现言的坑,只能说很期待吧! 很感谢你们的支持!爱你们哦!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她收起了笑意,“这件事还无需你来过问,做好自己的事情。”语气立马回复了从前的冷酷。 杜越尴尬的咧咧嘴角,看着也没什么事儿了,便退了下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张凌烟拿着书信,都已经悬在了烛火上方,但思索再三,还是放回了桌子上,仔细的折回原来的大小,塞回了信封里,便丢进了抽屉里,最后还不忘落一把锁。 这一系列动作刚做完,就有伙计进来通报,说是张启山到门口了,张凌烟沉默的点点头,将桌子上散开的账目等理了理,便走了出去。 从后间到潜艇的大门还有好一段距离,张凌烟眼神好得很,耳力也是优于常人的,她远远便看到伙计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瞅瞅门口,又低着头窃窃私语几句。 张凌烟脚步很轻,等走近那些人身边时,还有一些尾音没来得及收住,她依稀听到了自己和张启山的名字,她心里明白得很,嘴上什么也没说,一个眼神递过去,那些伙计便面如死灰,如无头苍蝇一般推推搡搡的便散开了。 张凌烟刚刚到了门口,就看到张启山的车停在那里,没见着人,但车窗后有一人影,应该是坐在车里的,留着张副官站在外面,张凌烟见状停下了脚步,就大刺刺的站在门坎边不走了,一双眸子紧盯着那扇车窗。 张副官看着张凌烟出来,都打算伸手拉车门了,就眼睁睁的看着她不走了,满心疑惑的往旁边让了让,好让坐在车里的张启山拿个主意。 张启山见状,便开了车门下了车,此时周边已经围了不少看阵仗的人群,张启山先是站定在原地抬了抬帽檐,便大步走到了台阶下,极度绅士的对着张凌烟伸出了手。 张凌烟这才同张启山会心一笑,伸出手搭在了张启山的掌心上,她的手指刚刚触到张启山的手上时他便握住了,然后就这样牵着张凌烟走到了车前,四周围着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每个人的嘴巴都在一张一合,说得唾沫星子乱飞,神情激动得像是见着了什么惊天秘闻一般。 张副官在一旁看得真切,估计着都不用等到明日早晨,这午饭过后,就能闹得满城风雨了。其实就连他自己都是有些猎奇心的,也不知他们俩人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突然就变得这般亲密了,但是就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怪异。 张凌烟偏过头对着张启山莞尔一笑,嘴角的笑容甜腻温软,但那双眼睛里却是镇静和冷淡,再看看张启山,两人如出一辙的神情,真可谓是虚情假意的高境界表现了。 其实两人彼此心里都清楚,张启山帮了堂口一回,张凌烟依着两人的约定,为他下一次斗也是应该的,但她也是有些小脾气的,既然张启山大摆阵势到了堂口门前,不如就送佛送到西的把这一套都做足了,而张启山也是本着全了张凌烟面子的想法,这才亲自下车接她。 两人心里都打着各自的小算盘,毫不留情的算计着对方,最后就如此不谋而合的想到了一起去。 看着这些子咬耳朵的人,张凌烟毫不在意,且让他们去传,传得越夸张越好,这样用言语将张启山和自己紧紧绑在一起,凭着他手上握着的大权,张凌烟可不会放过这送到嘴边的肥肉。 而张启山也根本没想过堵住这悠悠众口,他与张凌烟只有口头约定,就算张凌烟日后想翻脸,也不是什么易事,而且,就此也能将张凌烟的名字轻易地就送进了每个人的口耳相传中,真的是再合算不过的事情了。 两人各怀鬼胎的相视一笑,张启山未张凌烟拉开了车门,同时伸出手臂挡在了车门上方,防止她磕着了脑袋,另一只手护在了张凌烟的腰间,神情专注的看着她上车,直到她坐稳了这才收回了手。 周围的人皆是一脸的羡慕,都觉得这二爷家的凌烟小姐真是生来的好福气,先是在二月红府上有二爷和夫人的疼爱,再就是入主堂口接下了一把手的交椅,现在更是更进一步,有了佛爷这棵大树作为倚靠,说不准再往后些日子,她同佛爷就要成了一桩好事了。大家心里都明白着呢,用不了多久,这张凌烟在长沙城里也会有立脚的地儿了。 有些从前想同张启山攀姻亲的家族,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的确是不痛快,但是说实话也只能眼馋的看着,这张凌烟放在初到长沙的时候,不足挂齿,但今非昔比,她虽同二月红没有血脉相连,但她背后却有整个红府的支持,就凭着她那一身鬼魅的功夫,她也能轻轻松松的在长沙谋得一席之位,更不用说她手上掌着二月红的堂口,还多了佛爷的帮衬。 这些人再看看养在家里娇生惯养什么也不会做的女儿,除了叹息也没旁的办法了,除了出身,没一样能与张凌烟相比较的。 但在这样的乱世里,出身能算得上个什么稀罕东西啊。 张凌烟坐在车里,百无聊赖的端详着刚染的指甲,就听到张启山在一旁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还需要什么吗?”看向张凌烟的时候,正巧注意到了她眼尾的那一抹红,不着痕迹的挑了挑一边的眉毛,就把话按在了心里。 她年纪虽还是小了些,但配着这些个,倒真真是好看。 “找几个机灵些的人跟下去,别到时候尽给我找麻烦,自个儿忘了逃命还给我添堵。”张凌烟还在继续玩着手指甲,一脸的漫不经心。 “这个你放心。” “若是有人折在下面了,我不会还要担什么责任吧?”张凌烟突然想起来,抬头看向张启山问了出来。张启山笑了笑,“若这次都有人能折在下头了,那他也不需要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张凌烟轻笑了一声,“看来这次,佛爷是志在必得了。” “有你在,我还需担心什么呢。” 张启山说着便捉住了她的手,抬到自己跟前,细细端详了一番那染得猩红的指甲,还用指腹在那光滑的甲床上拂了几遍,张凌烟啧了一声,另一只手轻轻打在了张启山还在动作着的手上。 “日后换个浅些的,这颜色不适合你,有些老气了。”张启山诚心给了张凌烟一个建议。 张凌烟一脸怀疑的看着她,张启山真诚的眨了眨眼睛,她撅了撅嘴,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她本以为张启山会直接带自己去古墓那边,但车却停在了张启山的府邸门口,张凌烟有些疑惑的看向张启山,他只淡然的说道:“你午饭没吃自个儿都忘了吗?” 听到午饭这两个字,张凌烟才觉得腹中空空,顿时就来了饿意,但她就死撑着面子,也不接张启山的话,结果肚子的咕噜噜的叫声替她回答了张启山的问题,张凌烟面上一红,赶忙撇开脑袋不去迎张启山的目光。 张启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张凌烟没好气的教训他,“有什么好笑的!”但张启山越笑越大声,张凌烟就这么看着他在那儿笑,双手抄在怀里对一旁的张副官说道:“你觉不觉得你们家佛爷现在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张副官极力的憋住笑,五官都扭得有些移了位,他咳了几声,不敢看张启山,也不敢看张凌烟,只能无比心虚的瞅着地上。 张凌烟哀叹了一声,觉得无趣极了,便对着那边的张启山吼道:“你还让不让我吃饭了!”张启山这才渐渐收住了笑,领着张凌烟进了屋子。 走了几步便进了餐厅,张启山先行一步,为张凌烟拉开了一张椅子,张凌烟自左侧走进去,他轻轻的把椅子往前推,时刻还注意着不撞到张凌烟的腿,张凌烟用余光瞥了瞥后方,待椅子推上来时便坐了上去,同时不忘对张启山说了一声“谢谢。” 张启山对着站在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下去准备,一会儿的功夫,菜便上齐了。 张凌烟看着这一桌菜,问张启山:“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特意打听了我喜欢吃的菜了?”张启山耸耸肩,不否认也不承认,将筷子拿起来递到了张凌烟的手上,便冲她努努嘴,“刚刚还叫着饿,还不赶紧吃?” 她满意的一笑,乐呵呵的夹起一块糖醋小排,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张启山就看着张凌烟尝了点这个,又挑了点那个,吃得很是开心,便不由自主的微笑了起来。 没想到她吃饭的时候,倒是像极了小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最近是不是要考试啊,感觉少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啊 其实我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考试了,现在正在努力复习中 暑假将又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估计在暑假里会开新文哦,期待与你们的相遇!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张凌烟吃着吃着就感受到了一道强烈的灼热的目光,她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但嘴上可没打算饶过张启山,“你光看着我吃,你就能爆了?”张启山这才意识到自己从坐下来就还未动过筷子,但他可丝毫不愿服软,对着张凌烟咧嘴一笑“秀色可餐一词,我想你是听过的。” 张凌烟当然知道他话里意有所指,面上是露可些娇羞,但脑子里可是清醒得很,她转了转眼珠子,寻思着找个机会把这句话的好给还回去。 她张凌烟最讨厌欠别人的。 张凌烟不服气的挑了挑眉毛,便将装着糖醋小排的盘子转了个方向,又毫不客气的下了一筷子,“那你就看着我吃喽。”嘴上虽是这么说的,但到底还是夹着小排的筷子还是转了一个方向,递到了张启山的嘴边,另一只手还在下方接着,防止糖渍滴落下来。 “尝一口,很好吃的。”张凌烟对着他努了努嘴,张启山心里有些发笑,还真是把自己当小孩子了,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拘谨。这菜是他家里做的,若论熟悉,自己怎么也是要比她多尝过几次的。 但张启山一向不爱甜口,所以掌厨的师傅是很少做这道菜的,张启山也是早有规划,稍稍一打听张凌烟平日里的喜好,想着能把她哄好了,这才特意要求掌厨做的。 他盯着那筷尖上的糖醋小排,又把目光转向了张凌烟,她看着他目光顺过来,立刻提了提筷子,又往他嘴边凑了凑,示意他赶紧张嘴。 张启山微微张口,张凌烟便看准时机将那一小块排骨送入了他的口中,张凌烟刚结束了喂食的动作便一把将手缩了回来,双臂压在桌子上,两只手握着筷子,满眼期待的看着张启山。 他在张凌烟的注视下细细的品了品,喉结一动,终于是把那块排骨拆分着咽了下去,又意犹未尽般的顿了几秒,这才悠悠的开了口,“的确还不错。” 张凌烟一听他这样说,眼里立马就透出了满意的神情,满脸都是“你很有欣赏水平”的神情,紧接着便将面前装着糖醋小排的盘子往张启山那边推了推,这点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 张启山见张凌烟又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也破天荒的夹了几块小排,张凌烟虽表面上满心都扑在了吃饭上,但她眼角的余光始终都没有离开过张启山的一举一动,见到张启山也开始吃了起来,特别是重点照顾了糖醋小排,嘴角的笑容便更深了。 一顿饭便这样在轻松中度过了,不过这样舒缓的氛围倒是没能持续多久,随着车子驶离张府越来越远,离那个未知的古墓越来越近的时候,张凌烟的心里就莫名腾起一阵烦躁。 她刚刚就在想着张启山怎么就突然想起来招待自己这么一顿好饭,原来是想着把自己给喂饱了,顺顺脾气,自己就能由着他使唤了。 虽说是一早就答应了会替他下这个墓,但张凌烟就容易使小性子,她受不得张启山一声不响的也不跟自己商量,擅作主张的就替自己安排好了一切,只缺着她这一个人了。 她别扭的看着安静坐在旁边的张启山,心里的火就起来了,他倒是悠哉悠哉的,还有的是心情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毕竟要下去那暗无天日的地方的人又不是他。 想到这里她心里更是来气,越发的觉得心里不平衡,于是估计冷哼一声,声音掌握得刚刚好,不大不小的就准确无误的传到了张启山的耳朵里。 张启山侧过头,看向了张凌烟。 张凌烟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儿,阴阳怪气的说道:“佛爷真是好兴致啊,不过也是嘛,事不关己,自然是心宽呐,不过刚才我吃了好些东西,真怕等一下下墓的时候憋屈到了那儿,这一下呕出来了可真是难办了。” 张启山一听着张凌烟张口来个“佛爷”便知道她要嘲讽人了,果不其然,默默听着她把牢骚发完,有些无奈的开口解释道:“天地良心,只是刚巧想起来你来了,这才去接你的。” 张凌烟目光炯炯的盯着张启山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本就没什么底儿,这下来来回回几趟也看不出一丝破绽,索性别过了头不再看他。 张启山哀叹了一声,这个小祖宗的性情还真是多变,一会儿晴天一会儿暴雨的,不时刻注意哄着她,还真是一不小心就莫名的开罪了她。 他长臂一伸,就揽住了张凌烟的肩头,他将她往自己这边抱了抱,贴在她耳边小声耳语道:“别生气了,这趟完了,你就来我这儿,天天变着花样儿给你做好吃的,你看如何?” 张凌烟闹着小脾气,使劲动了动肩膀,想要张启山挪开他的手,成功在即,张启山哪里肯就此作罢,又轻轻搂着她晃了晃,张凌烟这才故意不耐烦的嗯了好几声算是勉勉强强的答应了。 张凌烟再是有小脾气,依她平日里那寡淡的性子,也都是很轻易就能压下来的。但是凡到了张启山这儿,她便要尽力的把小孩子脾气给撒出来,在第一次尝到甜头之后,她便知道这招很是管用。 既然张启山管自己连决定权都一并要了去,怎么看自己都如同是签了卖身条款,亏大发了,何不走一步算一步的,见缝插针的捞点好处呢,这也没有多过分啊。 就在这时,车子停了下来,张启山看了看外面,确认到达了地点,便对前座的张副官点了点头。张副官敏捷的下了车,先是帮张启山拉开了车门,随后绕到另一侧为张凌烟开了门。 张凌烟有些慵懒的舒缓了一下身体,这才眯着眼睛打量周遭的环境,才看了几眼,便差点惊掉了下巴,心里不忍嘀咕着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荒凉的不能再荒凉的一个小郊外,周围密林丛生,偶尔翻起几个小土坡,除了风扬起的黄沙,便什么也没有了。 再极力往远处看看,除了连绵山脉阻碍了视线,还真是再也看不到什么新鲜玩意儿了。要说人吧,除了这一车的人,还有不远处驻守的人,便当真是荒郊野岭,了无人烟。 张凌烟再次悄怆的环境里打了一个哆嗦,她只想着早些做活早些了事,便也不跟张启山客套,径直往驻守处走了去。 那些兵看到在张凌烟是与张启山等人同行的,便也没拦着她,让她穿过了包围圈,张凌烟在边上站定一看,便觉得很有意思。 看来张启山身边也是有能人相助啊。 张凌烟一脸若有所思的盯着地面看,盗洞早已经打好了,因为不赶时间也不仓促,所以活儿做得很精细,壁上还有特意加固过的痕迹,但是让张凌烟产生浓厚兴趣的并不是这打盗洞的手法,而是这定穴的本事。 张凌烟熟知这一块儿,所以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不是根据分水的知识分析勘定的,而是有明显的卜卦迹象,是根据八卦罗盘定出来的。 很是少见的一种方法,如果再说准确点,就是根本没什么人用。 张启山这时也走到了她身边,张凌烟笑着问道:“没成想佛爷身边还有这样的奇人,不知是何名讳,回去之后,一定要给凌烟引见引见啊。” 他这次倒是没再拐弯抹角,直接就说了出来,“九门老八,齐铁嘴,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早就想寻个机会让你们见一见,奈何一直不是时候,只得作罢。” 张凌烟点了点头,这齐八爷卜卦的通天神算她也有所耳闻,还真是挺好奇会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边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摞了摞袖子便向张启山询问一同下墓的人选,张启山对着人群里招了一招手,便有几个体格健壮的亲兵出了列。 她看了看这些人身上穿的军装,对着张启山说道:“竟然会用亲兵,道上那些人本事儿不是更多些?也多些保障啊。” “那些人不好把控,这些亲兵都是我亲自带过来的,所以各方面的能力都是有的,你只管放心便是。” “但愿吧。” 张凌烟也不多啰嗦,第一个下了盗洞查看封石,想着速战速决同时也没打算防着张启山,便两根手指一掏一抽,就把一块青砖平着拿了出来。 速度之快只能看到残影,在场的所有人脸色均是一遍,那些原本还对张凌烟有些不放在眼里的人皆是紧张了起来。 没领教过张凌烟厉害的人都看轻了张凌烟,他们都以为佛爷莫不是魔愣了,找了这么一个恐怕只能穿针绣花的女子来下斗,结果开头一个动作,就让他们感觉到了深深的压抑和恐惧。 究竟是练了什么邪功夫,才能徒手抽砖。众人都不自觉的看了看自己的两根手指头,抖了个激灵便将手好好的安放住了。 想想都要疼出人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蹭一波玄学,看看数据如何! 发生了一件很意外的事情,也是很开心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张凌烟一碰到古墓的砖壁,便想到从前无数次令人生惧的经历,她退到一边,招呼那些亲兵小心着把砖头一点一点清出来。 闲着的这点功夫里,她就看到了立在一旁的张启山,他还是淡然从容,一脸波澜不惊的同张副官小声交谈着,张副官不时地还拿起手里厚厚的一叠文件,指着其中某些行跟张启山确认。 张启山可能真的是很有把握吧,相信这古墓很是安全,或者是完全相信张凌烟的能力,才能如此一点也不担心的还有心情讨论着自己的事情。 很快地那块地方就清出了一个容一人通过的口儿,张凌烟最后看了看张启山,他还是将视线落在那堆文件里,并没有抬眼与她对视。 张凌烟不着痕迹的笑了笑,便打头第一个钻进了墓室。一行五个人挨个儿进入古墓中。她打亮手电筒,首先将整个墓室照了一遍,没什么奇特的,估摸着这墓的规模,恐怕也就是一个世家大族子弟的墓葬,连将墓都不够格。 她皱了皱眉头,这样的古墓里充其量就是些金银珠宝的陪葬,还得是开了棺材才能拿到的。看着张启山也不想贪财缺钱之人,何必要为这种墓大费周章,着实是想不通。 但张凌烟现在也没空管这些了,她对着身后四个人说道:“不要随意碰这墓里的任何东西,小心脚下,若是遇到变故,你们管好自己便好,不要多管闲事,其他的我想也就不用我再多啰嗦了。” 说完便径直往墓室出口走去,后面的四个亲兵面面相觑了一番,但也不敢小看张凌烟,毕竟她刚刚那一手真的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张凌烟轻车熟路的走到墓道处,随手拿了个放在耳室墙边的瓦罐,丢到了墓道中间,然后就无比淡定的看着从墓道的两边墙里射出的如下雨一般的弓箭。 她一脸淡然的等着在原地,只觉得修这个墓的人当时实在是太不过心了,都是一些最基本的防盗装置,若是走到后面还是这样的,恐怕是掏不出什么好东西的。 一行人根本没花费多少时间便走到了主墓室,张凌烟此时更觉得张启山着自己来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这样的墓,哪怕是新手都是能毫无难度的开棺取物的。 但是随着主墓室的门缓缓开启的时候,张凌烟露出的不屑的笑容便硬生生僵在了嘴边,身后的亲兵们也被主墓室里的景象震惊到合不拢嘴。 张凌烟此时终于知道,为何这个墓中的机关都简单到一种戏弄人的程度,有着这最后一道保障,怕就是不设防也都能保无虞千年的。 整个墓室的正中央便是墓主人的棺椁,不是奇特的是棺椁的正上方悬着一个青铜铃铛,整个墓室都被交错纵横,密密麻麻的丝线给切割开了,看久了让人眼花缭乱。 五个人在门口呆了足足半晌,张凌烟的嘴唇有些哆嗦,她已经不能再保持清醒和淡然了,那个青铜铃铛,就是噩梦般的存在,她这么多年里只看过一次,只那一次,便造成了流血的惨剧。 有一个亲兵率先回过了神,他卸下了肩上背着的工具包,在其中翻找了几下,便抽出一把小刀,看着其他人还处在神游状态,便擅作主张的凑近墓室内,看准了一条丝线便打算割下去。 还没完全靠近他只感觉一道白影一闪,手腕一痛,握着的小刀就落了地,他定睛一看,就见着了张凌烟那张震怒到有些扭曲的面孔。 张凌烟因为紧张呼吸有些急促,她恶狠狠的盯着这个冒失的亲兵,小声呵斥道:“你不要命我还要命!我都说过了不要随意动墓里的任何东西!你是聋了吗!” 那亲兵仗着笔张凌烟年纪大些,不客气的回了一句,“不就是个铃铛吗,至于这么后怕吗?”张凌烟本来目光都已经收了回去,听到这句话又转了回来,一双眼睛里的杀意顿时就起来了,逼得那亲兵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你若是嫌命太长,直说,我送你一程。”张凌烟懒得同他讲,直接甩出来这么一句话便转过了身。 这亲兵一口气被堵得满脸通红,正想发作,就被同行的另一个人给拉住了,那人小心翼翼的对他说:“你可不能跟她吵,忘了下来之前佛爷交代的话了吗?” 亲兵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把那股火气给止住了,这时他开始能冷静思考同伴的话了,之前佛爷就交代了下了墓后一切听张凌烟指挥,切不可闹不和气。 他想到刚才自己把张凌烟给惹毛了,顿时心里头有些悬,但大男子主义一被激起来,又是天不怕地不怕了。想着自己好歹也受过一些训练,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 想到这里,他瞅了瞅张凌烟的背影,嘴边露出了些许轻蔑的笑容,看来她除了那一招徒手抽砖,也没啥本事了,不然也不会就这样被一个小小的铃铛吓破了胆,还真是贪生怕死之辈啊。 张凌烟不是没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只是懒得与他计较,她稍稍靠近了一些,仔细观察了丝线的走向,就发现这些丝线错综复杂,而且极细,在光线如此昏暗的墓里,其实是很难看的完全清楚的。 她将手里的电筒往里照了照,便发现有光线之后,这些丝线更是因着反光而看不真切了。张凌烟仔细思索了一番,便放下了手电筒,对着四个亲兵说道:“这个主墓室进不得,原路返回,上去之后我会跟佛爷说明情况的。” 四人一听这话,面上都露出了为难之色,张凌烟都已经走出去几步了,发现根本没人跟上来,她回过头丢了一句,“还不走?” 刚刚与那张凌烟起过争执的亲兵这时开了口,“凌烟小姐这是在为难我们啊,佛爷明确交代过,这次下来一趟必须要带东西上去,您这一句话说的倒是轻松,佛爷要是追究起来也不可能是你的责任,最后麻烦还是落我们头上的,况且区区一个小铃铛,不知道凌烟小姐究竟在顾虑什么。” 其他三人一听这话纷纷附和,张凌烟面色变了变,她是绝对不可能将那段血腥的往事说出来的,所以只能干巴巴的回了一句,“你们若还想留着命在,便听我的,我没有理由要和你们过不去。” “那若是您资历太浅,判断失误了呢?”那人不依不饶,说的话越来越过分。 张凌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也发现这些人已经开始脱离自己的控制了,不禁心里开始咒骂起张启山来,原就是特意嘱托过他定要找靠得住的,不添麻烦的人跟着下来,这倒好,选了一个这么样的刺头儿,自己无知想去巴巴的送死,却还挑拨离间要拖别人一起送死。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其中一人好像是想要打破这个僵局,想要走到中间缓和一下气氛的,但是就在走的过程中脚底下绊到了东西,手在空中晃过,下意识的一抓,就扯到了一根丝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累,才写完歌词,所以字数有些少,原谅我 还有就是我老是把女主性格写跑偏儿,我的锅,以后会注意哒!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张凌烟就这么目睹了全过程,但奈何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去制止,那根丝线就直接断开了,五人皆屏气仔细听着四周的声音,等了几秒钟,四周还是一片死寂,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那四个亲兵明显松了一口气,皆认为那人运气好,不小心碰断的是一根无关紧要的丝线。但张凌烟明显就么有他们想得这么乐观了,她始终紧绷着身体防止任何变故的突然发生。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青铜铃铛,耳边有呼吸声,有脚步摩擦声,她认定那根丝线绝对不可能就是个摆设,这个主墓室处处透着诡异,定是一环扣着一环的,想着手便摸向了腰间,将那把匕首拔了出来握在手上。 刚刚同张凌烟呛声的亲兵见着她还是如此警觉,更觉得她的能力很有问题,便踱步到张凌烟的身边,开口嘲讽道:“看来是凌烟小姐判断有失啊。” 然而就在他说话的同时,那个铃铛终于晃动起来了,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给四个亲兵都吓了一跳,但见着就是铃铛响了便也挨个儿收回了吓飞的魂。 张凌烟太阳穴突突的直跳,渐渐地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个铃铛一直在响,声音还越来越大,根本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她哆嗦了一下,发现脑子根本无法正常思考,那个声音像是已经烙进了脑海里一般,一遍一遍的很有规律的在摧毁着她自己的理智。 拼着最后一点清醒,张凌烟抬起左手一把握在了匕首的刀刃上,献血立刻就流了下来,尖锐的疼痛立马将张凌烟从呆滞中拉了回来,但这点疼痛还是不够,她的意志在经历了短暂的解脱之后又开始点沦陷了。 她咬咬牙,一狠心放开了紧握刀刃的手,提着匕首就插进了自己的左臂上,一点一点下移着匕首,顿时一道狰狞的伤口就现在了下移的轨迹上,那鲜血仅仅几秒的功夫就浸湿了整个衣袖。 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张凌烟不自觉的弯下了腰,一头一脸的汗,两双扑闪的睫毛上也挂着汗珠,点滴渗入到眼睛里酸涩得紧,她也顾不得形象了,张大了嘴巴使劲的呼吸以此来缓解疼痛。 张凌烟这是只能顾及自己,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那个静静靠近的人影,就在她迟钝的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后腰被人踹了一脚,她重心不稳直接往前摔去,但她常年的训练经验让她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就单掌撑地往旁边一滚,借着地面将身体转了过去,把后背的空门给护了起来。 她手里的匕首一摆,就了划破空气将那人的喉管割出了一条血线,张凌烟敏捷的一闪,那大股的鲜血就直接喷到了刚刚她靠着的那块石壁上了。 张凌烟站起身来就看到是其中一个亲兵,她漠然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毫无同情的便开始搜寻剩下三人的身影。 根本也不需要花什么功夫,张凌烟就看到了几步远的地方一个亲兵刚刚解决了他的一个同伴,张凌烟在心中留了个数儿,那么现在就只剩两个人了。 她提着匕首,贴着墙边往那认身边靠近,还未能近身就被一道黑影给打散了计划,张凌烟因为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人身上,躲闪不及,就被冲出来的另一个秦兵给割伤了腰部。 张凌烟往旁边退了好几步,按了按腰侧的伤口,眼神极度凶恶的盯着渐渐围过来的两个亲兵,这两人的眼睛都已经失去了神采,两双通红的眼睛就直愣愣的盯着前方,但动作明显是比他们清醒的时候更具攻击性,也是更加敏捷了。 就同多年前那次惨状如出一辙。 张凌烟咬紧牙关,逼迫着自己集中所有注意力,但她握着匕首的手还是微微颤动着,那次的泗州古墓里,几乎全军覆没,四子也是就在她眼前没了的,所以从心底里她还是惧怕的。 她默默计算着自己同这两个已经丧失理智的亲兵的距离以及相应的位置变化,在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对策,但最终都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胜算很小,张凌烟的本事就算再大,但毕竟是孤身一人对着两个成年男性,而且是发了疯力气大涨的两个人。 张凌烟眼看着包围圈越缩越小,手指头扣着身后的石壁,再度确认了一下那两人的位置和摆出的攻击姿势,她一狠心,决定走一步险棋,身形下压,就突然暴起。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她就抬脚踢向了其中一个人,那人立刻举起手中的匕首护卫前胸,张凌烟就等着这一刻,她突然一收小腿,就那么直接将小腿碰向刀刃,一瞬间那刀子就整个没入了张凌烟的小腿之中,她另一只脚就抬起直接劈在了这人的脑袋上,力气之大将他整个人压倒在了地上,那把插在张凌烟小腿里的匕首也一下移了位置,直接刮在了小腿骨上。 张凌烟痛得出了一身冷汗,她丝毫不敢松懈,在扑向这个亲兵的时候她就已经调整好了起跳的姿势,使得自己腾跃在半空的时候,正好右手将另一个亲兵直接按在了石壁上,左手的匕首横插进了他的脖颈里,而张凌烟的身子一偏,勉勉强强躲过了他手里的匕首,,但还是在腹部上留下了浅浅的一道长长的伤口,血珠渗出了些。 那一口的鲜血喷了张凌烟一脸,她见着目的已经达成,便松开了手,身体就被那个正在倒地的亲兵带着一起往地上撞去,她选择后背着地,然后两条腿缠住那人的脖子往一边一拧,咔嚓一声,颈椎应声而断。 这么些动作皆是一气呵成,如果有哪怕一丝的偏差,她今天就真的命丧此地了。 张凌烟瘫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却因为刚刚的惯性震得胸腔顿痛,气都喘不上来,直接开始了剧烈的咳嗽,但每次的咳嗽带给她的都是更厉害的痛意,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自胸膛处一撕两半。 她只能吊着一口气急促的吸进去一些气,双手紧紧地抠在地上,指甲断了好几根都浑然不觉,借着这力道她才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起身,索性就躺在原地,等着恢复气力。 张凌烟尽力的放松着身体,其实现在的她已经感受不到多少痛意了,因为已经痛到麻木了,她睁 大着双眼看着头顶一片漆黑的墓顶,两行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顺着眼角流入了发间。 这一次,她终于感受到了多年前的那一次博弈的残酷了,生死的博弈,就因为变故发生的太快,一切都是那样的意想不到,让人从头到尾都充满了绝望。 她莫名想到了四子当时悬在自己上方的那一把匕首,那时的自己,错愕而绝望,曾经自己那么信任的人,也会对自己拿起屠刀,那种感觉,你明知道他不是出于本意,但你就是下意识的觉得无望至极,会断断续续的想要放弃生的希望。 如果当时不是有人在四子后面偷袭,她真的不知道最后完全清醒的自己,到底是选择妥协,还是也拿起刀子同他拼个你死我活。 人世间,有太多的未知,就觉着,就算是知道了前路何样,还是会走,因为,这就是人生啊。 休息了好一会儿,张凌烟觉着能使得上劲儿了,便尝试着用胳膊支撑着地一点一点的挪起来,张凌烟完全坐直之后,才看到那把贯穿小腿的匕首,她伸出手动了动,发现只要一有移位,就会有大股的鲜血流了下来,索性也就不动它了。 张凌烟抱着腿,往脚上压了压劲儿,便咬着牙关一鼓作气的站了起来,那条受伤的腿一踩实瞬间痛意就蔓延了上来,一直痛到了神经末梢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养得有些娇气了,从前也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也没现在这么脆弱,怎么就舒坦了些日子,不用风吹雨打了就完全放松下来了,就连忍受力都退却了许多。 张凌烟叹了口气,环顾了四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粘稠的鲜血,心里顿时又空了许多,但还是艰难的扶着墙一点一点的往原路挪过去。 这一段走过来没花多少时间的路,如今走回去,却是无比的漫长和痛苦,中途无数次,张凌烟都不得不停下来稍作调整,她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都在随着她每一步的挪动而往外渗着鲜血,她一身的衣服都已经几乎被鲜血浸透了,有她的鲜血,也有那些死人的鲜血。 终于是移到了偏室的门口,她眯着眸子看了看那个透着亮光的盗洞,眼前晃了晃差点跌坐在地上,她手上一用力撑住了自己,但又有一节指甲撞断在了墙壁上,指尖瞬时流出了鲜血。 张凌烟麻木的看了看参差不齐的指甲断面,还是将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那方亮光上,咬着嘴唇步伐蹒跚的继续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 要到期末考啦,也挺忙的,但是我会坚持日更的! 有你们一直支持我,我真的超级开心了,最近也有很多很开心的事情,就觉得整个人都很舒坦,超级的高兴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本来只有几分钟便能走个来回的路程,进来的时候跨着大步好不自信满满,没想着走回去的时候,是这样的艰难和狼狈万分。 只余空空落落的挪步声和属于一个人的急促的呼吸声,张凌烟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盗洞口,忍不住就加快了步子,但完全忘记了自己腿上狰狞的伤口,直接一个踉跄就扑在了洞口下方。 张凌烟愣愣的坐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双眼睛就看向那洞口,明晃晃的光耀得她眼睛生疼,脑袋也是更加的沉重。 眼眶一热,两行眼泪就混着脸上的血污一起流了下来,在那血迹斑斑的脸颊上冲出了两道淡淡的痕迹,张凌烟的双手深深的抓进了泥土里。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什么,为了什么去哭,在这样特殊而熟悉的环境里,她的脑海里就闪现着故事故人。 四子那双带着温情的眼眸,铃铛的那张布满刀痕的脸,还有时刻都淡然形容的张起灵。是啊,张起灵,每次被张家人逼着下墓的时候,是凡遇到些凶险,张起灵总会及时的出现,伸出一双手盖在她的眼前,出声安慰着她“别怕”,转身就替她解决了一切棘手的问题。 此时泪眼朦胧的张凌烟不自觉的四处看着,仔仔细细的搜寻了一遍,这才有些黯然的收回了目光,确定了这个昏暗的墓室里不会再出现那个与一切黑暗丑恶都格格不入的人了。她的一声轻叹就这么从舌尖上弹出来散在了空气里,在狭窄的侧墓室中回荡了许久。 张凌烟在阵阵痛意中逐渐清醒过来,她直到生死攸关过后的这舒缓下来的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现在的自己,身边并没有张起灵。 从前的自己如何从那么多次凶险中逃脱出来,还不是因为有张起灵替自己分担去了许多,那么如今的自己没有了张起灵,难道就应该像今天这样,随时有可能毫无防备的死去吗?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她不可能永远倚靠张起灵啊,她也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啊,而且这么多年过来了,如果自己还没有这个能力,还需要靠着他才能活命,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太没用,甚至会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吧。 想到这里,张凌烟使劲眨了眨眼睛,将剩余的眼泪挤出了眼眶,她的那双眸子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无助,惧怕都随着这些眼泪流出了眼底。 她又恢复成了那个寒冰一般的张凌烟,眼底里有麻木,有冷漠,有苦寒,唯独没有那些懦弱的东西。 张凌烟将腿挪了个位置,移到了前面,将伤口处的布料撕开了些,仔细估量了一下匕首的走向,凝神思索了一下,将衣袖上的布料撕下来一大截,一点点的扯成了布条,咬在了嘴巴里。然后一只手箍在了小腿骨上,另一只手握着那匕首的把儿,一使劲两个方向一抽一压,一道亮光一闪就带出了一片血雾,瞬时洒在了一旁的泥土上。 她痛得一阵抽搐,蜷曲起身体来缓解痛意,然后赶紧取下嘴里的布条,将匕首换了上去以防咬到舌头,她急速的喘了几口气,将将布条先搭在了腿上,然后揪着下摆将流的满腿的鲜血擦掉了一些,然后一狠心就将伤口扒开了一些,迅速将布条用指尖将布条抵进伤口里,在极度安静的空间里张凌烟都能听到血肉翻卷撕裂的声音。 张凌烟紧皱着眉头,强忍着恶心和疼痛一点一点塞着布条,费了老大劲儿才将伤口暂且堵住,流淌不断的鲜血也逐渐止住了,她这才开始将布条缠上小腿,一圈一圈的包扎起来。 花了不长的时间终于是把小腿的伤口给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支撑着土坡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朝着那个明亮的有些不真切的洞口迈开了步子。 张启山等一行人仍在外面守着,其实张凌烟他们进去并没有太长的时间,同他们预先估计的时常是差不多的,而且一直也没有的什么异动,所以大家都很是放松的等着张凌烟一行人满载而归。 守在盗洞边的一个小兵突然就看到从洞口里伸出了一只满是血污的手,他被吓了一跳往后连退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土坑边。 众人被这一动静吸引了目光,纷纷往那边看去,那小兵哆哆嗦嗦的爬起来,指着那只还在活动着的手,语无伦次的解释起来。 把守在其他几个方位的亲兵都收起来的玩笑的表情,端起了手里的枪,纷纷对准了那个洞口,就在千钧一发之时,洞内传出了一个喑哑的女声:“怎么,还端起枪来了?” 张副官一听便知道是张凌烟,赶忙让那些人放下了枪支,等张凌烟完全走出来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还是不久前进去的那个张凌烟吗? 披头散发,额前的发丝被汗水粘黏在了额角和两鬓以及脖颈间,一张惨白到透明的脸上是一滴一滴的已经凝固的血迹,衬着那双无神的眼睛更显得诡异恐怖,只见她捂着手臂上的伤口,一瘸一拐的往外走着。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张启山。他初步勘测这个古墓,判断只是普通的水准,如何能弄得如次狼狈,洞口的几个亲兵还小心翼翼的往里探头,等着接应后面的四个人。 张凌烟这时停下来步子,喑哑着嗓子说道:“不用等了,剩下的都折在里头了。”那几个亲兵愣在了那里,有些尴尬的收回了前探的身子,站直了些。 张启山一言不发的看着浑身血污的张凌烟,手臂上一道长长的伤口,看着腿脚的不利索,估计腿上也伤得不清。 他对着身边的张副官使了个眼色,张副官立刻跑了过去,想要搀扶张凌烟,没想到张凌烟突然使力,甩开了张副官的手,也就在同时,她手臂和小腿上的伤口又崩开,一滴一滴的鲜血落在了地上。 张启山眯了眯眸子,让张副官不要再去扶了,他亲自走了过去,张凌烟站在原地稳着脚步,就被一只大手扶住了肩膀。 张凌烟心头一阵火气,她狠狠地一记眼刀剜在了张启山的脸上,用尽全力突出两个字:“滚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满课的一天,累到虚脱,我想睡觉觉了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张启山自然不让她有挣脱开的机会,他的手牢牢地按在张凌烟的肩膀上,逼着她转不开身子,只能恶狠狠的死盯着他。张凌烟身上的斑斑血迹在推搡中蹭了不少在张启山的军装上,但他毫不在意,张启山在如此近的距离间满鼻腔都是血腥气,那股子腥咸的铁锈味儿无时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张凌烟的精神早就有些支撑不住了,自她从这个阴冷的墓中出来的那一刹那,原本绷得极紧的神经就如同那拉伸到极限的琴弦一般,蓦然就断掉了,她满脸的迷茫,显然是有些失去理智了。 在她心里最痛最深的伤疤就是泗州古墓里经历的事情,如今在这她又经历了一番,而且是高度还原,相比于那一次仅仅是见着了结果,这一次她亲身参与进来,才真切的感受到那时候的状况是多么的让人绝望。 她就算再怎么坚强冷漠,她终究是个女子,年纪也正值芳华,她从心底里厌恶张家交给自己的一切,厌恶自己只能在这阴冷肮脏的地下施展拳脚才能过活,她也极度恶心自己双手沾满别人的鲜血。 每每看到那些青春年少,充满朝气的女孩子,笑容明媚单纯,一转眼看到自己阴鸷冷酷的双眸,就忍不住的移开目光,张凌烟知道自己是羡慕不来的,索性不再去看。 张凌烟就看着眼前这熟悉的面容变幻来变幻去,晃得她眼睛生疼,只觉得周遭嘈杂的很,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就在此时,张启山开了口“你冷静一点。” 她一拧眉头,在张启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巴掌挥在了他的脸上,众人心头一颤,皆是默不作声屏着呼吸将这一幕全瞧进了眼中。 这张凌烟的一巴掌哪是打在了佛爷的脸上啊,那是狠狠地将他的面子和自尊心扇了去。 张启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招呼懵了,倒不是说这一巴掌打得有多疼,张凌烟手上根本也没攒着多少劲儿,只是毕竟这儿还有这么多人,面子上还是过不去的,但他又能怎么办,总不能再回她一巴掌吧,只得忍气吞声的一脸怒火的看着张凌烟。 末了,张凌烟见他终于停了下来,这才迟钝的补上了一句“闭嘴。” 场面死一般的沉寂,张启山活动了几下嘴角,眼底里的阴霾翻腾得越发厉害了,但此时的张凌烟六神无主,有些疯疯癫癫的,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他越发阴沉的表情。 张凌烟凑近了他些,眼睛瞟着四周,有些神经兮兮的轻声诉着,像是在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想同他说,生怕别人听去了只言片语,“我告诉你啊,这下面,有东西,不能去的,进去的人都死了。你,你赶紧把它封起来,不准别人再进去了。” 一边说着还摇着头,最后一句的语调提高了些,颇像闹脾气的小孩子在偏执的撒娇要着糖吃。 张启山看着她那双已经没有了神采和聚焦的双眼,替她理了理遮在眼前的碎发,不忘循循善诱,“那你,为什么能活着走出来呢?” 张凌眼神一滞,随后便瞪大了双眼,过多的眼白中间嵌着乌漆漆的瞳仁,显得越发的骇人,她抵在张启山的耳边,一字一句的回答道:“因为,我杀光了所有想要我命的人。” 张启山感受到她冰冷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耳廓边,带着寒意,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的上半身往后离了开些,使张凌烟的脸庞重新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就看到那带着死皮,干裂到发白的嘴唇正在往上扯着一个上扬的弧度,逐渐的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那牙齿的表面挂着一层血丝,红白相间映衬的让人眼前一胀,张启山移开了目光。 他不想再看下去了,他怕自己再多添歉疚。 张凌烟笑得极其森然,挑着一双本就狭长的眼睛说道:“你们休想让我这么窝囊的去死。” 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张启山的脸,而是那些张家人的脸,一张张的都挂着残忍的笑容,穷凶极恶。 说完之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里突然就蒙上了一层水雾,透着股股苍凉。 “我们彼此放过吧。”张凌烟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其实别说是张启山,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是要说给谁听的,就是喷涌而出的一句话,可能是因着心里的不痛快和憋屈吧。 终是失血过多而体力不支,张凌烟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张启山赶紧张开双臂扶住了张凌烟。 张启山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又看了一眼那乌黝黝的洞口,吩咐众人道:“留下几个人继续守着,没有命令不准入内。”随即便将张凌烟抱上了车,对着司机匆忙的说了一句“陆军医院”便开始一心看护着张凌烟。 被张启山抱在怀里的张凌烟即使已经失去了意识,但还是不自觉的皱着眉头,张启山抬手抚了好几次,都没能让眉头舒展开来。 张凌烟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嘴里无意识的喊着疼,张启山只能看着,只能握着她的冰凉的手,什么也做不了。 清醒时候的张凌烟,说什么也不会展现出来如此脆弱的一面,时间一长,连张启山都下意识的把她当成了一个没有感情不知痛意的机器了。 但张启山的意志坚定极了,他知道这不是他该动摇决心的时候,眼看就快要成功了,而且与其说是自己给她下套儿,不如说是愿者上钩了,他们之间,本来就是公平的,互相利用嘛,多少的问题。 自己没讨到便宜,她也没占着巧。 只不过这一次的事情的确是超出了他的预计范围,这才使得张凌烟尝了额外的苦头,张启山心里哀叹,算了,这次就算自己欠她一次了。 到了医院之后,由于是张启山亲自带来的,半个医院的专家都集中到这一处,准备为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气的张凌烟检查伤势,护士们麻溜的剪开伤口处的衣物,毕竟都是些年轻的小姑娘,随着伤口一点一点的显露出来,皆是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但职业素养要求她们必须忍下不适和不忍,稳住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 病房里除了医生,护士,便只留了张启山。一个小护士转到了病床的另一头,发现张凌烟小腿上缠了好几圈的布条,便站近了些弯下腰开始解布条的结头。她动作轻柔的抬起小腿将布条一圈圈的打开,本以为解到最后一圈布条就很轻松的掉下来了,但在一片血肉模糊中,那布条的一头还是牢牢地定在上面。 小护士皱了皱眉,又凑近了些,以为是血液凝固粘黏在了上面,便用手里的钳子捏住布头的一角一扯,原本闭合着的伤口被拉出了一条缝隙,那布条便从那道伤口下抽出来了些,同时还带出了又一股的鲜血和凝固的血痂。 她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直接撞到了身后停着的手推车上,发出了一声响动,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盯着她,护士长刚要出声责备,小护士就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那小腿上的伤口。 一旁的护士长让她站开了些,亲自查看伤口,张启山也被这一小插曲吸引了目光,也走近了些去看,护士长拿着钳子翻了翻布条,顿时也僵住了,不得不向医生报告:“这是贯穿伤,这些布条的一部分是硬塞进伤口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关心和支持! 爱你们!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医生推了推眼镜,走了过来,接过护士长手上的钳子,将那截布条挑开了些,仔细观察伤口的走向,反复看了几次,斟酌再三还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跟着周边几个医生和护士商量再三,不时还指一指那腿上的伤口,最后几人达成了一致,相继点了点头。期间,张启山就一直立在一旁默默看着,没有出声询问,也没有要求医生什么。 刚刚那个小护士满心的害怕,但还是控制不住的往那伤口上瞄,越看心头越难受,越想脑子越昏,只能拼命的吞咽口水来缓解喉间的不适感。 主治医生继续扯着布条一点一点往外拉,但这次本来昏睡着的张凌烟突然动了动,估摸着是感受到了痛意,嘤咛了一声。 她当时把布条填进伤口里的时候就已经遭了很大的罪了,但是现在想要把布条重新拿出来,势必要把已经被血痂粘黏在一起的伤口重新撕裂开,那这种痛,同之前的那种痛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了。 小护士看着伤口中留下来的又一股鲜血,一阵恶心上来,再也忍不住了,赶紧捂住嘴巴就一股脑冲出了病房,期间还撞到了护士长和另外两个护士。主治医生紧锁眉头,口罩下传出了闷闷的呵斥声“怎么回事这是!”说着话还瞄了一眼张启山。 主治医生吩咐手边的护士长道:“先上一针麻药。”护士长点头,利落的将麻药从瓶中抽入针管里,在小腿处下针,将麻药推了进去。医生等了几分钟,估计麻药差不多已经发挥效用了,便让一个护士取压舌板卡在张凌烟的嘴里。 他用钳子夹住布条,往斜上方提起,还不能使劲一抽,只能一点一点的硬生生的将那布条从粘连的伤口中撕开,每一次的撕拉,就有一道血雾溅射到洁白的床单上。 反复的喷溅下,那块地方就被一层层的渲染,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朵盛放的曼珠沙华,混合着满屋子的血腥味,在张启山看来,就是透着死亡的气息。 他扫了一眼张凌烟的面庞,气若游丝,一张脸若不是有散在颈边的乌发隔着,就同床单的的白浑然一体了。 张启山的眸光闪了闪,垂下了眸子。 而主治医生这边也进行到了最后一个阶段,眼看着布条就能完全分离了,但是这一段儿却粘得着实很牢实,他也知道这病床的上的人看着年纪这样小,也是于心不忍,所以手上的动作都是放到最轻的,但这处若不使点劲儿,怕是分离不下来的。 他抿了抿唇,一只手压住了张凌烟的小腿,使劲一抽,布条终于完全落了下来,与此同时,张凌烟也在这阵剧烈疼痛中睁开了眼睛,她微微抬起了肩膀和脖颈,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双眼睛里全是血丝,但还是瞪得老大,直愣愣的锁着前方。 众人都吓了一跳,但张凌烟的喉管里只发出了一声闷哼,硬是将尖叫憋了回去,一行眼泪不受控制的从左眼角落了下来,这一口气劲消耗殆尽之后,她又重重的摔回了枕头里,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随着那布条被完全去除,在场的人这才得以看清那道伤口是有多么的触目惊心,护士将一层一层的纱布盖在伤口上用来吸收流出来的血液,一个护士走到张启山面前,说道:“先生,请您先到外面稍等片刻,我们要开始缝合了。” 张启山看了看病房里忙碌的众人,轻步走了出去。张副官本来在门外焦急的来回踱着步,见着张启山出来了,便迎上去问情况,但显然张启山在想着事情,根本没注意听。 他一想到张凌烟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就迫切的想要知道当时在墓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她究竟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取得了这样的惨胜,她又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况下将那段布条便是塞进了伤口里去紧急止血。 真的是非人的忍耐力。 之前忍不住呕吐的小护士此时正坐在长廊的座椅上顺着气,但还会时不时的干呕两声,此时另一个着护士装的女孩儿正坐在她旁边帮她拍着背,一边顺着气一边问:“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啊?” 小护士咳了几声,摆了摆手,这才喘着粗气说道:“太可怕了,那刚刚送过来的女孩儿,你不是也见着了嘛,小腿上的伤势贯穿伤,换着普通人早就疼昏过去了,但看那布条上的打结方向,应该是她自己硬把伤口撑开将那布条塞进去止血的,那真的是会把人生生疼死啊。” 陪着她的同事“嘶”了一声,面色瞬间就白了,小护士紧接着又哀叹了一声,摸了摸眼角的眼泪,“多好看的一姑娘,一身的大小伤痕,年纪也就跟我妹子差不多,这遭的什么罪啊,也不知这事儿同张大佛爷有什么样的干系。” 她同事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警觉的看了看四周,打断了她的话头,“休得胡说,张大佛爷的事儿还轮不到我们俩在这瞎猜。”小护士吐了吐舌头,闭紧了嘴巴,便拉着同事一起匆匆离开了。 这边的张副官又追问了一遍,“佛爷,凌烟小姐伤势如何?要不要通知二爷?”张启山回过神,“还在处理,此事暂且先压下来,二月红家里还有个要照顾的,他哪里能忙得过来,这边我先照看着。”张副官点点头,便陪着张启山一起继续候在门外。 张启山的脑海里还在不断闪现着刚刚血腥的画面,他是有些心慌的,说实话,他真的以为那就是个普通的墓,之前明明也找人大致看过了,机关都非常的简陋,凭着张凌烟的本事,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也完全就是想借此稳一稳张凌烟的位置同时提醒她不要忘记约定,没想到事情就不受控制的发展到了如此田地,看着病床上气若游丝的张凌烟,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他是明白想要将她推上高位,其中艰难不可避免,但此时,他就只想替她挡下这一切的苦难。 当时的她,该是有多疼,多无望。 过了许久,医生终于出来了,张副官立刻走上前去询问情况,医生站定,对着张启山说道:“现在情况还算稳定,但是伤口很多且很深,缝合之后也是不能保证术后的感染风险的,所 以这几天都是危险期,需要谨慎再谨慎,一旦伤口感染,基本上都是致命的。” 张启山点了点头,将医生说的几条注意事项皆记了下来,便嘱托张副官去买一些必备用品,随后等病房里的护士都检查完了后才进去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病房里的窗帘皆拉了起来,光线有些昏暗,但张启山还是很清楚的看到了张凌烟脸颊上被擦尽血迹的几道伤口,结了些痂,但还泛着些许鲜红色,张启山忍不住伸出了手,但还是及时放下来了,只是帮她将被角拉高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忙很多事情,头秃得很,所以字数会有些少,大家见谅哈 暑假就会迎来一个新局面! 请大家跟紧我的脚步!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然后便是长久的静默。 还在昏睡的张凌烟不睁着她那双眼眸的时候,还是很恬淡的,只是毫无血色的一张脸仅有巴掌大,削尖的下颌在纤细的颈脖上投下一点淡淡的阴影,那道阴影一直延伸到锁骨处,消瘦得脖子上的青筋和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更不用说锁骨处两块深深的凹陷了。 近来张凌烟操劳得太多,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饭也吃得少,相比于从前瘦得越发厉害,张启山盯着她脸上高耸的颧骨和深凹的面颊,轻轻叹了一口气。 总觉得是不是逼她有些太紧了。 眼神不自觉的就飘向了窗户外边,窗户开着正对医院里的小公园,此时外面还有些日光,在公园里散步休整的病人还有不少,张启山就看到几对年轻的夫妻坐在长凳上,有的是丈夫在给妻子读书,有的是妻子扶在丈夫肩上有说有笑,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病痛,只有欢笑和快乐。 张启山收回目光看了看病床上的张凌烟,即使是睡着了还是带着一脸的辛苦和戒备,眉头就从未舒展过。他实在看不过,老是这样皱着怕是很快要生出皱纹来的,伸出手指放在她的眉头处,轻轻来回抚着,想要熨平这隆起。 手底下的触感是细腻的,但是温度却是冰冷的,张启山专注的看着张凌烟的眉眼,若说她这一张脸上生得最好看的便是这一双眼睛,不同于别的女子的杏仁大眼,这一双眼睛狭长得很,眼尾稍稍挑起,带着些许邪魅之气,平时慵懒的睁着的时候一双瞳仁带着寒意,现在闭着的时候便能轻松地看到那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了一片隐隐绰绰的光影。 张凌烟的眉头在张启山的轻抚下缓缓地舒展开来,张启山这边倒是有些舍不得丢手,就在游离之间,有人敲门,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去,是张副官,张启山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进来。 在张副官开门的同时他撤回了手,张副官进来后同他汇报了等着处理的相关事宜,同时也交代医院的一应手续都已经办好了,看了看熟睡的张凌烟,便向张启山请示是否要请一位护工来照看,毕竟不通知二爷那边,是没有人在这边照应着的。 张启山沉思了一会儿,对张副官说道:“那边的事情紧急的你们先帮衬着些,不紧急的便先放一放,这两天我先守在这,等她好转些了再通知二爷那边。” 张副官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佛爷竟要亲自在这守着,但听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便一一应了下来,又详细的问了些事情,便轻手轻脚带上门离开了。 此时外面夜幕已经落下,原本还有些人烟味儿的医院已经回归了它的那种固有的肃穆和寂静,中途护士过来查房,见着张启山还坐在病床边,不禁有些羡慕起张凌烟了。 如何好的女子才能担得起张启山的这般情深。 护士羞红着脸轻声问张启山是否需要些吃食,他摇摇头,心思一点也没分给旁物,问了几项事宜皆是关于张凌烟病情的。 临走时护士留下了些棉签和纱布,嘱咐张启山定时给她擦擦嘴唇,防止口太干裂破了嘴皮。 走到门边又忍不住回头偷偷看了几眼,就见着张启山还保持站立的姿势,但是微微弯下腰,沿着床边将被子理了理,因为帽子早就取了下来,低垂眉眼的时候发丝也飘散在空气中,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头发时不时的扫过他的额头。 少了平时那种严肃庄重,多了些亲近温和感。 小护士在心里哀叹了一声,素闻张大佛爷不苟言笑,铁面无私,最不记挂儿女情长。没想到还真是应了那句话:铁汉还有柔情呢。 也是对张凌烟羡慕极了的。 张启山出去接了些温水,拿着棉签沾了沾便细心地为张凌烟擦着嘴唇,从下唇边顺着擦到唇峰,许是感觉到了滋润,张凌烟自觉地微微张开了口,张启山趁着着空档赶紧多沾了些水,使得这些水珠能进到口中一些,也让她能不那么难受。 他专注着张凌烟的一举一动,都忘记自己弓着腰,双臂还悬空,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才觉得腰酸背痛,手也有些抽筋,但还得先忍着,生怕碰着了张凌烟,直到离开病床边他才放松下来活动了几下。 再一看外边,月亮没见着,漆黑的夜空里只挂着几颗星星,张启山虽然也有彻夜处理公务的经历,但那些纸张文件可都是死物,摊在一起不会动不会跑的。可这病床上睡着的是个大活人,而且情况很不稳定,他留在这守夜也就是放心不下,更是不可能睡得太深,得时刻注意着她。 算着还有好些时候要熬,索性就拿了桌上放着的报纸,坐下来慢慢的浏览。 也不知什么时候的事儿,张启山就趴倒在床边睡着了,手还紧紧的握着张凌烟放在被子底下的手。 就这样长夜过去,黎明来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些许光线停歇在了张凌烟的睫毛上,眼皮下的眼珠子来回动了动,但还没有睁开眼睛的迹象。 张凌烟昏迷了一天,但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 自己还呆在张家那个昏暗的地下室里,靠在四子的肩膀上抬头眯着眸子从开在高处的那个小窗户里看日光,她变换了好几个角度,都不是很满意,索性挨着四子的手躺了下来,这才满意的挑起了嘴角。 她要看的不过是攀上窗户上方的那处嫩绿的小藤蔓。 四子单手将她脑袋抬起来,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还不忘念叨她“地上那么多枯草枝子,到时候你一起来又得费了力气去弄干净。” 张凌烟也没客气,自己来回调整了几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安然的枕在他腿上了,反着手有些费力的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本就不是安稳性子的人,看了一会儿那随着风微微抖动的小嫩芽,便没了兴致,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直转,转到上方的时候印入眼帘的便是四子高挺的鼻梁,顿时来了玩笑心。 张凌烟拍了拍四子的手,一双透着煞气的眼睛便转了过来,她摆着手,示意他压低些脑袋,四子一脸疑惑的看着她,皱了皱眉头,有些警觉的看着她。张凌烟撇了撇嘴,眼神冷了冷用表情威胁他。 四子可是尝过她的厉害的,不敢这么轻易地就信了她的邪,僵持着就是不愿低下脑袋,张凌烟可没打算征求他的同意,一把抬起胳膊凡勾住了他的脖颈将他硬生生的往下扯了好些距离,在他措手不及间右手手指就捏上了他的鼻梁,一脸好奇的研究着他的鼻子。 四子被她一扯一揪,难受得很,叫道:“哎呦姑奶奶你快放手!要把我鼻子给揪下来了!”张凌烟才不管他说了什么,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在他鼻梁上划拉了几次,有些惋惜的嘀咕道:“怎么我就没长个这么高挺的鼻子。”说完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四子赶紧揉了揉鼻子,抱怨道:“你这可惜自个儿,也不用拿我的鼻子撒气吧。” 张凌烟没好气的锤了他一拳,懒洋洋的说道:“别不知好歹,一般的我还不屑看呢。”四子没好气的笑了笑,眼中深情不减。 作者有话要说: 忙了一天,这么晚才更新,抱歉久等了! 祝高考的朋友们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张凌烟歪过头,就见着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张起灵,正巧面对着的是侧脸,没有四子的轮廓这样凌厉逼人,线条稍稍柔和些,但鼻梁到下颌骨的线条却也是根根分明,加上一双淡泊如水的眼睛,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舒缓。 张凌烟看得不禁有些痴了。 这时四子一张放大的脸孔就出现在了张凌烟脸庞的正上方,好意提醒道:“阿烟,你的口水要流下来了。” 这样一句煞风景的话立刻将张凌烟从美好的意境里拉了出来,她吊着一双眼睛无奈的望着四子,嘴角抽了抽,硬是忍下了一巴掌抽在他这英俊的脸上的冲动。 张起灵一直双眼放空朝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外面的日光晃了晃,几缕停在了张起灵的脸上,他这才动了动脑袋,避开了那有些刺目绚丽的阳光,期间眼眸眨了眨,微眯起来了些。 张凌烟不禁感慨,只有这个时候,带着些微表情的张起灵才不会那么的超然脱俗,才像是个凡尘里的人,也会为了光影云日而苦恼些许。 他总是喜欢长久的坐在一处,一直远眺,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在看什么,他心里在想什么,即使是席地而坐,他也都是盘着双腿,身板挺得笔直,给人一种在打坐静思的错觉,或者,他就是在冥想。 张凌烟每每见着他这样,总有一种从视觉进入到心底的压迫感,无形间使她想要匍匐在地,紧贴地面,紧挨他的身边,感受着他的吞吐呼吸,聆听着他散在空气中的心跳声。 就如同多年前他站在高台上,自己跪在下方,懵懂无知的睁大一双眼睛打量着高台上的少年,在一群心猿意马的人里心甘情愿的跟着拜倒,停顿,起身,自己的一双眼睛始终未从少年的身上移开。 许是他太好看,许是他太孤寂,又许是他就是自己的命数,逃离不开的命中注定。 张凌烟就觉得无论是当时的自己,亦或是现在的自己,都是要溺亡在他那双浩瀚无底的眼眸里的。 她伸长手臂,拉了拉张起灵放在膝头处的手指,他侧过头看向张凌烟,她就挂着恬静的微笑拉着他往自己这边来,张起灵也很配合的前倾身体,离张凌烟不过半臂距离,只要张凌烟一抬手就能触碰到他。 张凌烟也确实是这么做了,她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向着张起灵的面庞靠近,离着还有半寸的时候,她停住了,透过指缝看了看张起灵的表情,他就一动不动的等着她的动作,脸上恬淡无比,没什么表情变化。 以她与张起灵相处这么久对他的了解,他没有动作就说明他是默许了自己的行为,便放心大胆的将手覆在了他的面上,从额头到眉心,手指拂过他的眉毛和眼睛,再从鼻梁一直滑过人中和嘴唇,最后手掌停在了他的脸颊边,依依不舍的细细看了一遍,这才放下手。 古话说过,美人美在骨不在皮,男人,亦是如此。 书中也曾写到过,女人是水做的,清澈无比,男人则是泥做的,浑浊不堪。现在看来,不尽然啊,起码这放在张起灵的身上,是不适宜的。 张凌烟赞叹道:“你们俩骨相都生的这样好,羡煞死我了。”四子和张起灵听到她的这句夸赞,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张凌烟,心下都是拿她没辙,她张凌烟认定的事情,轻易更改不了。 其实四子是觉得张凌烟太过看重男子的那种锋利如刀的脸廓和气势了,她总因着自己很是女性柔美化的一张脸配着锋利的眼眸而苦恼,就觉得不搭配极了,但在四子看来,是别具一格的美感了。 而且她这样凌厉的一张脸,也没有太多的恬静和柔弱被保留下来,一双眼睛一抬,立刻就能把人锁死在原地,冻成寒冰。 张起灵倒是接了一句实话,“你都有这样一副脸孔了,还有什么好羡慕旁人的。”四子跟着连声附和。 张凌烟认真的看着张起灵,轻笑出声,“你难得这么认真的夸人。” “实话而已。” “我可不是这么容易知足的人,看着别人的好,总是要羡慕的。” 四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张起灵点了点张凌烟的脑袋后便继续放空目光了。 张凌烟嘴角挂着笑容,就枕在四子的腿上闭上了眼睛,待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里是一片白色。 她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愣愣的想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见着的,只是做的一场梦。张凌烟立刻重新闭上了眼睛,眼睛紧紧地闭着,但是快速转动着的眼球出卖了她的清醒。 如此反复几次,她终于是放弃了。 沉沉的呼出一口气,没想到在那段残酷黑暗的时光里,自己竟会是如此的留恋,不过真说不舍得的,当然不会是那无望的气氛,而是那始终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人。 方才的张凌烟有一个瞬间是害怕醒过来的,在她的心灵深处,既然都是无望,她宁愿永远留在过去,起码还有可以相伴的人。 现在的自己,可以称得上是孤立无援,一无所有。 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她感觉到手上挡着的重力,她偏过头侧目看去,愣住了。 张凌烟不用怎么思索就认出了趴在床边熟睡着的人是张启山,从她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凌乱的发丝和挺直的鼻梁,以及他紧紧与自己相握的手。 她有些难以置信,未曾想到张启山会一直呆在这里,记忆里从墓中出来之后,就只在医生处理伤口时她被痛醒时看到了张启山,那时的自己模模糊糊间看到了他紧绷严肃的一张脸,还未来得及再看清楚些,视线就归于了一片黑暗。 张凌烟就这样扭了一会儿脖子就感觉到不适,手指头不由自主的动了动,本就浅浅睡着的张启山立刻就醒了,半睁着眼睛抬起头正对上了张凌烟一双清淡的眸子。 他脸上立刻露出喜色,有些激动,也有些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将张凌烟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睁着一双眼眸同她四目相对。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掀起被子的一角,将张凌烟的手放了进去,便起身对张凌烟说道:“我去找医生来看看,你先休息。” 张凌烟也不同他客气,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大家连续两章没评论了,你们是跑路了吗? 虽然我知道许多都在潜水啊,偶尔也冒冒泡啊 第50章 第五十章 张启山知道她心里有坎儿,不快活,正好自己本就是亏欠着她,自然没理由没资格去生气,只是见着她执拗的把头故意偏过去,脖颈纤细,瘦骨嶙峋得让人心里头难过。 他把医生叫过来后,就站在一旁等着医生检查,张凌烟对他是有些意见,但是伤在自己身上,她还是极配合医生的,就是有些呆愣,每次医生问到些什么她都要反应好一会儿才轻轻的点头或者是摇头。 眼睛始终连瞥都不愿瞥过张启山站着的地方。 一番简单的检查下来,医生取下了听诊器,走到床尾处停了一下,示意张启山跟出来,走到外面的时候,张启山将病房门轻轻带上,这才转向医生,等着他说结果。 医生将手中的报告单结了个尾,便交代道:“人是醒过来了,但是你也看见了,明显精神头儿不太好,这几天要尤其注意,只要有一点点的异常都要及时通知我们,特别是伤口的炎症,更是要小心护理。” 张启山一一应了下来,然后又追问医生饮食方面,医生想了想,便说道:“保险起见,今天还是挂葡萄糖,明天看看情况如何,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吃一些白粥了。” 他谢过医生后,便回到了病房里。刚走进去,就看到张凌烟偏着头,执着的看着窗外,待他都走到了跟前,她的眼珠子都未转过,眼睛也没眨过一次,就愣了神一般入迷的看着外边。 张启山就做到了床边,张凌烟看着窗外,他看着张凌烟。 许久,张启山觉得他自己看得眼睛都有些发酸的时候,张凌烟才慢吞吞的收回了目光,在移动头部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眼神要落到张启山的身上,她倒好,选择垂下眼眸缩小看到他的范围。 张启山有些气不过,但依着她的病人,也不能对她发火,只能硬憋着,不见张凌烟说话,他也就死活不开口,两个人就在这吊着,看谁到最后先败下阵来。 神奇的是,这一次是张启山先服了软。 “你现如今什么也不用想,安心休养,堂口那边的事儿我会叫人盯着的,放心便是。”提到堂口,张凌烟才难得的看了他一眼,也就是单单一眼。 张启山没等到回答,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的静止,面露尴尬的他轻咳了两声,才算是自己寻到了一个张开口的由头,接着说道:“这几天我都会呆在这边,等你稍稍好了些,我再通知二爷。” 这回张凌烟总算是将注意放在了他说的话上,她想要开口,就发现自己因为紧闭着嘴巴,唇都有些粘黏了,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扯开了紧紧黏在一起的嘴皮子,一开腔便是哑得厉害的嗓音,“佛爷公务繁忙,我这等小人物受不起。” 本来她音调就有些高,直接从喉管里混着空气嘶出来的声音更显得尖锐刻薄,如同指甲在金属片上挠出来的那种抓声般让人头皮发麻。 张启山就知道她开口就不会有什么好话,索性顾着她的病情,也不同她计较,更不往心里头,默不吭声的站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被子,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医院病房里配的都是那种笨重冰凉的木头椅子,坐了一会儿便腰酸背痛,着实让人受不了,但张启山害怕压在被子上,张凌烟会不舒坦,只能再凑活凑活了。 张凌烟见着他也不说话了,便打算换个睡姿继续闭上眼睛睡觉,但是立马她就发现自己浑身是伤,手脚上又包着厚厚的纱布,根本自己就是动不了的。 首先是没什么感觉,就是感受不到自己手脚的存在,张凌烟有些恐慌,硬是用身体带着去移动,瞬间就袭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引起了张启山的注意,他立刻伸出手稳住了张凌烟微微颤着的肩膀,他的语气里带着责怪,“你是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吗?乱动什么。” 张凌烟就是想活动活动手脚,但是心中憋着的气让她不愿开口求张启山,她冷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但是手指头还在尽力的动弹着。 张启山这才明白了,于是握住了张凌烟的手,帮她活动手指和关节,动作极其轻柔,生怕自己手劲儿一下没收住伤到了她。 一番功夫花下来,张启山觉得自己的腰压得更酸了,但是他只是咬紧了牙关,将不适感憋了回去,仅仅是瞳孔颤了颤。 不论她怎么伶牙俐齿,他好像能看到隐藏在这些锋利芒刺下的那个脆弱敏感的孩子,只能用言语和戒备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使自己不会受到伤害。 但张启山只觉得她世故且天真,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无孔不入的,即使你武装得再周全,总有一些东西如气味,如流水,丝丝缕缕的就漏了进去,时间一久,外边还是完美的坚硬外壳,但里面,老早就已经被腐蚀得千疮百孔了。 这么的将坚强呈给别人看,所有痛苦和无望都留给自己扛。 她以为自己是多么强悍的一个人?以为是什么都能自己解决的吗? 他的眼前不自觉的闪现了那些零碎的画面,张凌烟刚从墓中出来时那苍白的脸色和无神的双眼,鲜血淋漓,撕裂得不忍直视的伤口,还有躺在病床上突然睁开的那一双强忍痛苦的眸子。 张凌烟的那双眼睛里永远压抑着所有的软弱痛苦,覆上一层寒冰一样的冷漠,面上也是冷淡的很,所有的这些她都深深抑在心底里,不流露出来,不与别人分担。 时间久了,她整个人也都染上了一种清冽,冷漠和悲伤的混合着的气息。 就仿佛她处在世界孤屿的一角,独自忍受悲苦,不双手合十,不跪地朝拜,不聆听上帝的颂歌,不默念佛祖的真言。 她是有着一颗虔诚的心的。 但她谁也不信。 只信自己。 “有什么就说出来,别自己憋着,还有我在。”张启山一边整理着被角,一边说道。 张凌烟虽然还是闭着眼睛,但是明显眼皮子颤了颤,她悄然压低下颌,往被子里缩了缩,漆黑一片的视线里有一些水雾腾了起来,化作一个个的炫目的气泡儿,生出来,又膨胀到破裂,最后消失不见。 还有我在。 很普通的一句话,但张凌烟听在耳朵里却多出了悲切,这句话,张启山不是第一个同她说的,但是她在升起些许回忆的时候,又仿佛失了忆一般脑袋一片空白。 张启山的这句话,说这话的语气,熟悉且陌生。 像,又不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炸评!我很欣慰啊,看到大家都冒了泡! 现在,划重点! 1.因为本人贪图玩乐了些,所以期末考存在挂科的危险,现在要潜心备考!所以! 所以!以后这篇文就是隔天更新了!隔天更新! 希望小天使们稍稍忍耐,不要放弃,7月5号我就开始暑假生活了!到时候掉落长章节作为奖励! 2.另一篇校园现言文,目前还是数据扑街中,希望不是那么专一同人文的小天使去留意一下,用爱浇灌一 下! 3.目前在构思新文,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先挂文案,准备攒预收!希望到时PO出来的时候,能让我看到你们的的收藏! 4.关于期末考试的时间呢,我会在临近时间告知大家,那几天可能是要稍作暂停的,到时会跟大家请假的! 5.有在考虑建一个群,但是数据现在不是很好,还没有完全拿定主意,不知道小天使们是怎么想的 最后,永远爱你们哦!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张凌烟睫毛轻颤,脑中的空白逐渐退去,画面渐渐浮现出来,零碎的几点在脑中不断回旋,一下一下的撞击这脆弱的脑神经,她吸了吸鼻翼,想要就此逼退眼眶中汇聚的眼泪。 仿佛有那样一双手盖在自己的眼廓上,附着在眉骨和山根上,时而紧贴时而又远离,手指和手心的温度带些凉意,但持续久了会有阵阵暖意透过眼皮渡在眼瞳上,使得张凌烟不自觉的放松眼角眉梢,她屏息,生怕惊动这双手。 其实她心里清楚的很,这都是幻觉,但她就宁愿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就此沉沦。 起码,这一刻还能感受到,还能拥有着。 就好似他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从未离开过。 张凌烟的鼻尖动了动,微微有些泛红,那一口气就吊在喉间,随时都有瞬时呼出哽咽被带出舌尖的冲动,她憋得极度难受,眼眶中的泪水又多了一些。 张启山只顾得自己手上的动作,眼风扫到张凌烟那只搭在床边的手,白皙得血管根根分明,一直延伸到细长的手指跟,手指头因为指甲的断裂全被缠上了纱布,有一些还透出了血色。 神使鬼差间他就握住了这只手。 两处手心的相抵,距离拉近,传递着来自心脏处的温热和跳动。 那一方热度贴近到肌肤上的瞬间,张凌烟的心尖颤了颤,就好像有一只手在她的胸膛上狠压了一把,那一口气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很是突兀的呼了出来。随后她又因为窒息感立刻倒抽了一大口气,眼角的泪珠抖落下来几颗。 张凌烟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慢的速度睁开眼睛,那柔软温暖至极的触感也随着睁眼的动作慢慢消散。窗外的日光陡然照进了眼中,惨白的光线生生剖开了一个空白的世界,铺在了她的跟前,万千思绪顿时涌上心头。张凌烟反条件的眯起了双眸以适应着强烈的光线。 那就如同一道佛光笼在了张凌烟的身上,无情的撕开了她精心伪装起来的,看似坚硬的外壳,逼迫着她在自己的那些回忆中跌跌撞撞的逃离奔跑躲闪,那些残忍,血腥,只经历一次便已经让人恶心至极,如今却要不得不去直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伤口,每一滴鲜血,还有每一具尸体脸上凝固的神情。 张凌烟就感觉鼻腔和口腔中全是血腥味,那股腥甜顺着喉管一直通过胸腔狠狠压入肺中,包裹挤压着心脏,随着心脏的狂跳她觉得越来越窒息,这时脑海里又回荡了一遍“还有我在。” 她就像是在夜雨狂澜里颠泊漂零的孤舟,像是密林中迷失前路焦急至快要发疯的旅人,就像是浔着水流归海却跌入干涸河床的一滴水,这一句“还有我在”就是救赎。就是浮木于将要溺亡之人,就是点点细雨于干枯禾苗。 毫不犹豫,不计后果的就抓在手里,怎么都不愿放开。 张凌烟突然就反握住了张启山的手,力气很大,手指尖上的伤口又崩开了几处,重新透出鲜亮妖艳的红。 张启山惊得抬头去看,就撞进了一双沧然的眼眸里,有泪在其中充盈,漫过眼眶一滴一滴滑落,滴入发鬓中,悄然了了痕迹,他心脏一滞,随即如同被抽离了什么东西似的,隐隐的疼。 “真好。”张凌烟完全是脱口而出的这句话,然后在张启山愈渐深沉的眼神中幡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一字一句的又补了一句话:“若不是真情实意,还请你就干干净净的放掉,我们都不用这么累。” 别对我这么好。 说着这话的时候,眼尾微微下垂,试图掩住眼中的情绪。 张凌烟想把对待张启山的所有的朦胧,期许,疑惑,好奇,心动,伤痛统统都随着这么一句简短的话全部挤出体外。 但是怎么可能呢? 用了这么久她都做不到自如洒脱,潇潇洒洒的相忘于江湖,更何况只凭着这一句话呢? 她是恐慌的,因为自己已经有些分不清了,张启山同那个人,自己到底是透过谁看谁,到底是将心中的悸动加注在了谁的身上。 就像她自己所清楚的那样,自己从不信神佛仙神,从不惧魑魅魍魉,但张起灵于自己而言,就是神佛一样的存在。不可渎神,于是她可以匍匐在神像的脚边;可以三步一跪,虔诚至极;可以转尽千山万水;可以阅遍转经轮,只为佑他平安康健,只为闻他的只言片语,只为寻得他的形单影只,甚至她可以入阿鼻地狱,受寒冰炼狱之苦,只为求得他百岁无忧。 但于张启山,他不是神佛,不是鬼怪,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如若说张凌烟飞升渡劫只为有资格立在张起灵身侧,那么他张启山就是她红尘世间的羁绊。 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对张启山的情感,复杂到让人迷乱,难以深入,又难以割舍。 但若是醉卧烟雨江舟,她会选他;若是浪迹天涯,她会选他;若是寄托山野乡间,亦或是冲锋陷阵战火狼烟,她都会想同他并肩而立。 因为张起灵是神佛,给人一种感觉,就好像他永远不会失败,不会狼狈,不会为情所困,就好似所有的感情被加在他的身上都是一种亵渎。 但是张启山可以,因为人都有七情六欲,茶余饭饱思□□。 也好像只有对着张启山,张凌烟才会自私,自己付给他一份好,就要他能回自己十分的好。 如果他伤了自己的心,那她就会生出恶意,再逐渐生出恨意来,就像毒蛇吐着丝丝蛇信,放出狭长尖锐的毒牙,带着一身淬进血液里的剧毒,伺机而动的准备给他狠狠一口,好让他永远记得这痛,而自己享受着得逞的快感和沸腾起来的胜意。 最后眼见着他痛苦,心里又升起一丝的不忍,可能会微露心疼的去帮他舔舐伤口,感受着满口的铁锈味儿和那种微苦的毒液,一点一点吞下肚去,陪着他一起攀上痛苦的极乐巅峰。 可能是有些扭曲了的独占罢。 她就想他能一生一世都只对自己一个人付诸真心,如果做不到,宁愿狠下心来抛开一切,虚情假意的利用和周旋也不再愿怀着真情实意碰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一章写得有些伤感 那么下一章我们又要emmmmmm你们懂的 小哥还是要再等等才能出场的 搭嘎别急哈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张启山咬了咬嘴唇,牙齿松开后在唇上留下了浅浅的发白的印子,他像是抛开了一切,从喉间抵出一句话:“我后悔了。” 张凌烟疑惑地瞪着一双眼睛,还是寻思着他没头没脑的在说什么呢,就见着张启山的一张脸突然凑近,随即就被他的嘴唇封住了自己才微开的口,堵住了她将要问出口的话。 她的瞳孔瞬间放大,然后就感觉到张启山原来撑在枕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先只是唇贴着唇,温热引发一片越扩越开的燎原般的炽热霎时冲上了天灵盖,燃尽了所有的理智。 张启山很是满意的看着她呆愣的神情,在这一双清冽的眸子里他见着了现在眸色深沉的自己。他挑了挑嘴角,就看到张凌烟眼瞳中的自己一脸邪气的笑着,见张凌烟傻傻的愣在那,只能瞪着一双眼睛。 于是张启山微离开了些她的嘴唇,一口咬在了她的下嘴唇上,张凌烟吃痛地狠盯着他,张启山轻哼一声笑了出来,闭上眼睛的同时抬手遮在了张凌烟的眼前。 张凌烟因为被遮挡住了视线,在黑暗面前她是有些心慌和不自然的,所以其他感官也被调动起来,来自外界的刺激她也更加的敏感。 张启山的牙齿轻轻厮磨在张凌烟的唇瓣上,她开始只觉得酥酥麻麻的痒,如同一只小蚂蚁一直在心里挠着,忍不住又将嘴张开了些,想用吸气来缓解这种痒意,但是非但没有任何效果,她还觉得脸颊越来越烫,整个人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像是刚出锅的熟透了的龙虾。 张启山感受到了手心不断升高的温度,但可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瞅着这空档再度结结实实的封住了她的口,舌头顺势滑进了她的口中,舔舐过她的贝齿,扫过她的口腔,最后与她躲闪无措的舌头交缠在了一起。 半带领半引诱的让她放松紧绷着的身体,逐渐的学着享受这一过程。在几个回合之后,张凌烟满脑子浆糊一般的也能笨拙的回应他了。 就在这个时候,张启山很是坏心思的裹着她的舌尖一路引到了自己的口中,她本就是有些飘飘欲仙了,猛然对方就没了动作,张凌烟无错的眨了眨眼睛,他感受到了手心里那毛茸茸的睫毛的颤动,但他暂时忍下了冲动,耐心的等待着张凌烟的主动。 张凌烟只要一羞涩的将舌尖退回来,张启山就会重新引着她再度回去,几度拉锯之后,张凌烟明白了他的用意,仿佛能感受到上方那道慵懒的视线,透着夏日中难得的清凉,闪着精明算计的光亮。 就像是一处海眼,危险叵测,但你就是被那旋起的涡旋给迷了眼睛和心智,甘愿在他处心积虑的裹挟中沉沦。 张凌烟小心翼翼的探出舌尖,惊鸿般的扫过他的唇齿,张启山托在她面颊边的手贴得更紧了,压得她下颌又打开了些,于是新一轮的攻城略地的占领和欢愉开始了。 她仿佛是一条搁浅在岸滩上的鱼儿,在相濡以沫间寻求着生命的渴求,她的鼻间全是张启山的气味,还有他的呼吸,柔柔的喷在脸上,丝丝缕缕的掠过,吹开了几根发丝,吹动了她冰封已久的一颗心。 在这唇齿交缠间,□□的味道就没有退散过,逐渐攀升,达到一个濒临轰乱的边缘。张启山不会浅尝辄止,他一步步的带领着张凌烟去体验这从未有过的愉悦,教她在这最原始的近乎发泄的爱意宣泄中审度自己的内心,正视自己的本能反应,感受最深层的共鸣。 这是欲望吗?该为此感到羞耻吗? 是欲望罢。 为何要觉得可耻呢?不欢愉吗?还是不曾满足?无情无爱那是神的标榜,人活一世,无需遵守的。 可是爱意是个坏东西啊,先是让人丧失理智,汹涌的,蛮不讲理的,就一股脑的冲进了身体里,侵蚀着血液,骨骼,发丝,肌肤,使之都染上了一股相吸相引的带着甜和魅的味道。 在眼角眉梢间蓄势待发,在指尖处点燃火苗,在对方贴近的那一刻使尽浑身解数,一个撩拨,一点蜜语,双重攻势下任谁都不可能清心净欲,只能丢盔卸甲,乖乖在极乐中徜徉甚远。 神都能从山巅之上坠入情爱的迷网,六世□□都能放下清规戒律流浪在街头做世间情郎。普普通通的一个人,无甚本事,使劲浑身力气又能躲得开半步吗? 怕是不能的。 那就一起沉沦吧。 这个吻持续了许久,在张凌烟肺中的空气都快要被耗尽的时候,张启山终于停住了,缓缓地移开了遮蔽在她眼前的手。 张凌烟轻喘着气,鼻尖沁着汗珠,脸色微红,没了遮挡物视线里又重新出现了张启山的脸孔,她暗暗吞了一口口水,强迫自己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也就直直的对上了他炽热的视线。 张启山都能看到她瞳孔的微颤,也能看到她紧张抿着的嘴唇。他无可奈何的爱叹了一声,伸手拨开了她额前的碎发,轻轻将嘴唇印在了上面。 还带着些刚才的□□,但是少了几分霸道和义无反顾,多了些许至若珍宝的疼惜和认真。 就是这样的轻柔和小心让张凌烟才从方才的激烈中抽离出半边身子,转眼间又掉入了温情的网中。 都说留在额头的吻是圣洁的,因为当天使想要给你庇佑的时候,他们都会在你的额头中央亲吻一下,做个标记。你看不见他们,但是你能感受到一种清凉和莫名的心安,自那处流动到身体的每一处,一点一点洁净着黑暗与污秽,放明亮和阳光进入心脏,淘涤灵魂。 他们谁都没有说出“我爱你”,不是不在意,只是口头上的莺歌燕语固然漂亮动听,但那都是虚幻的,飘散在空气中连灰烬都不如,消失得无踪无迹。 张启山看着她,张凌烟看着他,他们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坚定的自己,心照不宣的了然于胸。 无声胜有声。 能卧憩身边,能看入眉眼,能十指相扣,能相拥而立,能并肩共渡,还抵不过一句“我爱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随时处于爆肝的边缘,希望我能安然度过考试周。 最近遇到了很多不顺心的事儿,也是希望自己能不要被影响到了,做一个快乐的自己吧。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张启山眼神温柔的看着面上还带着些许□□的张凌烟,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先睡吧,什么都不用担心,有我在。” 张凌烟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就见他单手撑在自己的上方,逆着光阻挡住了所有的光亮,高耸的眉骨下方都隐出了浓厚的阴影,但正因为昏暗无光,才能显得他周身被围在日光里,更突出了神一般的救赎的圣光。 尤是这一双眼睛,闪着光亮,不再是从前的那种疏离和严肃,而且带着温润的笑意,眼角弯弯,嘴角微翘,勾勒出世间最动人的弧度。 张凌烟就觉得从未有过的心安,她禁不住也闪过了一丝笑意,眼中的痛苦退却了很多,她乖巧的点点头,就闭上了眼睛。 张启山轻手轻脚的坐回座位上,指节分明的手犹豫片刻,还是握住了她的那只小手。她有感觉到,悄悄睁开眼睛,看到包住自己手的那只大手,眼中深情更甚,趁着张启山还未发现之际,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张凌烟没有再梦到张起灵或是四子。 无梦,很安稳的一觉。 待张凌烟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晚,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儿就是看看身旁坐着的张启山还在不在,一转脑袋,就看到他还静静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不经意间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幅人物肖像图。 若是在展厅里见着这幅画,站在跟前或者是旁边欣赏,你望着画中的男人,英俊恬静,那一双眼睛直直望着前方,你会自然的以为他看着的,是他的爱人。 爱意浓厚到,仿佛是在凝望着百年一世纪的爱人。 张凌烟眨了眨眼睛,发现张启山眼神放空,正在发着呆,于是她又侧了侧脑袋,便看到床头边的柜子上放着的杯子,被细心的盖着杯盖儿,为了冷凉还露了条缝隙,此时丝缕水汽正从那儿冒出来,雾雾霭霭的。 蒸腾出一种岁月宁静,时光悠悠的感觉。 就在她专心看着茶杯的时候,手指动了两动,握着她手的张启山立马就感觉到了,视线一定,就回过了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张凌烟以一个极度别扭的姿势瞅着柜子。 他顺着张凌烟的视线,就看到了柜子上唯一放着的杯子,他以为是张凌烟口渴了想要喝水,长臂一抬,便将水杯端了过来。 张凌烟本来看得正开心,视线里就突然闯进了一只手,稳稳的端着茶杯就到了自己跟前,她收回目光,就听到张启山喃喃自语:“还是坐起来喝吧,这样躺着容易呛到。” 那茶杯又被重新放置在了矮柜上,张启山往床头边走了两步,先小心翼翼的将张凌烟的头托在手心里,然后把平放的枕头靠着床头放好,然后便用左手托着她的肩膀,然后右手穿到膝下,轻轻抱起来一些,便让张凌烟靠着枕头坐直了。 虽然他已经尽可能的放轻动作了,但是即使是坐般简单的动作还是要牵扯到她满身的伤口,再加上躺了许久全身的酸痛,张凌烟没忍住嘶了一声,抽了一口凉气。 张启山脸上立即露出了紧张的神色,连着问了好几遍“怎么了!是不是扯到伤口了!” 张凌烟难得看见他这么认真着紧张的神情,倚在枕头上笑了出来,她很是自然的就抚上了张启山的脸颊,摇了摇头,但随着张启山的僵直,她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么的暧昧,就打算抽回手。 但张启山先一步感受到了她的退意,压住了她的手,“你总是这么顾及着一切,真是拿你没办法。”张凌烟为了掩饰不自在,快频率的眨了眨眼睛,用蚊子哼一般的声音回答道:“才没有。” 张启山见状,也没打算争下去,端回了那杯水,揭开杯盖,挨近唇边感受了一下温度,觉得还是有些烫,于是吹了吹。 看着水上泛起的一层层的涟漪,他心中的波荡也随着一圈一圈的漾开了,嘴里吹着气,眼皮子没忍住的往上抬去,就对上了张凌烟的视线。 笑得真好看啊。 张启山难得有这样温柔的赞叹。 张凌烟微侧着身子,一只手还同张启山的交握着,即使穿着医院宽松的病号服也掩不住她瘦削的身形,从未扣的第一粒扣子处露出明显的锁骨和纤细的脖颈。脸色还是苍白得很,但是因为脸上带着笑意,就显得有了些精神气。 她不笑的时候是有些气势迫人的,那双眼睛狭长且盛着寒气,嘴角刻意的向下瞥着,一脸的冰冷。但是这一刻的她,因着笑,眼角的上挑舒缓了些,冰冷的眼珠子被遮蔽了一些,整个脸部的五官都柔化了太多。 此时那浓密睫毛下的眼瞳带着的光亮,就如同四月春暖的花开。 张启山看得有些呆了,赶紧将视线掩了下来,继续心猿意马的吹凉着水。 其实张凌烟并没有强烈的渴意,但见到张启山自己请缨,那也就自然不能打断了,看着张启山连续的吹着气,极度认真的盯着杯中的水,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品似的。 心里倒觉得这样的他可爱极了,从前是没发觉,也实在是没这样的机会。 张启山觉得手里杯子的温度降下来了些,于是递到张凌烟的唇边,她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的抿着,三口下去她移开了杯口,唇上一片水亮,她磨蹉了几次唇瓣,想要将多余的水渍抿开,张启山看着她这样不便捷,便伸出手指拭去了水珠。 这一次虽然有些惊到了张凌烟,但是瞬时的功夫她就压下了心头的尴尬,起码比尴尬她抚了张启山的脸颊要自然得多。 她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两人如今的关系,她也界定不了心中真实的情感,只觉得不生厌恶,不喜形于色,就是恬淡里带着些期许,欢愉里留着些理智。 张凌烟的眼风扫过窗外黑漆漆天上的挂着的几颗疏星,虽然小且少,但起码明亮着,还闪着淡光,眉眼一挑。 就先这样,也不错。 张启山心里也藏着事儿,要说前面的这些是不理智加上不假思索造成的行动,那么自己心里现在郁结着的复杂情感才是真正让自己苦恼的东西。 他竟第一次觉得这样无能为力,思绪混杂得如同一团纷繁复杂的线一般,根本理不出一个头儿来,他只要妄图想到张凌烟的种种,就头疼的不得了。 但是他就算再补清醒,他也不会忘记自己一直坚持着的是什么。现下只能说不再这么利用张凌烟,让她不明不白的受这些苦,但是这条他精心为她挑选的路,她是必须走完的。 他的爱意,从来不能超越信仰。 张凌烟也有信仰,但她的信仰是从爱意里生出来的。 本末倒置间,必然会牵出悲情与落寞。 他们都清楚彼此在这段若近若离的感情里都不会轻松,许是太过相似,许是离得太近,许是心太空寂。 许是,爱意来得太汹涌,牵扯得两颗心脏太紧迫,命运太过逼近弄人。 两个相似的人,总是会在茫茫人海里一眼就发觉彼此,不知不觉间就吸引了彼此,看到对方,就像是看到自己一样熟悉和亲切。 怎能抗得住这般的亲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小天使甚是想念小哥啊,我只能说,再等等,他会出来的。 还有就是女主的感情问题。只能说,她对于小哥是信仰夹着爱意,但是这种爱意很复杂,更多的是小心翼翼,带着不可亵渎的意味,但是张启山相比于张起灵更像是普通的凡人,所以女主不会有一种负罪和亵渎感,可能两人更容易近心,而且现在小哥不在女主身边,张启山虽然利用她,但是也对她好,女主的心有所偏移是很正常的,具体的还请往后看吧! 其实在现实中这种摇摆不定也是很正常的,希望你们还能支持我,不愿失去你们。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张凌烟受的皆是皮外伤,就是小腿上的那一处比较严重,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逐渐愈合,也就是走路还是有些不便利。 张启山这一次真的是放下了手里的所有事情,一直呆在医院里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她。惹得每天来做检查的小护士们都很是羡慕,胆小的就只是红着一张脸出去,胆大的还能夸一句“二位感情真是好。” 张凌烟和他均是默不作声的笑着,小护士本还觉得两人郎才女貌般配的很,但看着二人面上挂着的笑,突然就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也只能回赠一个笑容,便匆匆离去了。 这么些天里,张启山都是变着法子找来吃食,养得张凌烟面色红润了些,就是怎么进补也不见得她圆润起来一些,还是那样的消瘦,张启山调侃道:“若是二爷来见着你,怕不是以为我每日克扣着你,不让你吃饱。” 此时的张凌烟正端坐在床上,眯着眸子一口一口的吃着张启山递到唇边的粥,她不急不慢的吞咽着,感觉到唇上沾了些,便伸出舌尖一扫而过,满意的咂巴了一下嘴,这才接过话茬子,“所以你就得费点心思,把我喂胖一些了,不然二爷他可是要同你较劲的。” 张启山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挂着的尽是无可奈何的笑容,但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还是一勺一勺的送到张凌烟的嘴边,眼神极尽宠溺。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碗粥就全下了张凌烟的肚子,这时微风从窗户吹进来,把张凌烟原本顺在耳后的头发丝吹到了脸前面,她眉头一皱,抬着眼皮子去看飘在眼跟前的几根头发,有些气鼓鼓的抬手去顺,因为左手臂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就只能抬着右手,扭着胳膊把中间的头发往两边拨。 张启山见她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有些哭笑不得,起身关了窗户,然后便将她翘起来的头发理顺,另一只手拿着帕子将她的嘴擦了擦。 张凌烟闪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他,眼中渐渐流出一丝笑意,但听到张启山说的话之后,睫毛上下一颤,那双瞳仁有些微微冻住了,透出了些寒意,就仿佛刚刚见着的笑意是幻觉。 “我已经通知了二爷,他应该也快过来了。”张启山说着这话的时候正叠着帕子,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他不在意这些个,不代表张凌烟也能同他一样淡然自若。 “你怎么同他说的?” “实话实说。” “你是疯了吗!”张凌烟脸上的表情彻底僵在了那里,整个人瞬间恢复了从前的那种冰冷,彻底撕破了刚刚那一派安宁的气氛,现在两人中间的氛围,颇有些剑拔弩张。 张启山将帕子丢在矮柜上,双眼直盯着她,冷静的说道:“你以为不告诉他能瞒他有多久吗?你这一身的伤,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虽然他说的字字在理,但张凌烟就是不愿服这个软,靠回枕头上,冷哼了一声,但是脸色明显较刚才缓和了许多。就是张启山拉着她的手,张凌烟也没有甩开,只是还是昂着她的头,不愿意看张启山。 就在如此微妙的时刻,张副官敲门进来了,在张启山耳边耳语了两句,又对张凌烟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张启山站起身,仔细打量了一番张凌烟,将她的头发又顺了顺,手掌就停在了她的脑袋上,摸了两摸,柔声细语的说道:“二爷已经到了,他问什么你便跟他答什么,切莫同他置气,我在外面等着。” 张凌烟此时心里乱作一团,想着该如何面对二月红,听到张启山说人已经到了,更是着急。她焦急是不会放在面上,也不会像常人一样拧着眉头,最多是咬着下唇,一脸的若有所思。 张启山出去后,硕大的病房里就留了张凌烟一个人,她只觉得有些缺氧发闷,呼吸很是不畅,一双眼睛虽然始终低垂着看着自己的手,但心里其实早就乱了。 她不知道二月红会问什么,会说什么,会想知道些什么,就是莫名的想到了当时在那个村落里,那个血色的黄昏,二月红的怒不可揭,还有陈皮阿四眼角的那一滴泪。 莫名的就让她直打寒战。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二月红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张凌烟闻声抬头,就看到消瘦憔悴的二月红,哪还有一点从前戏台子上意气风发的模样。 不用说,定是丫头身子不好,他就一直在旁边照顾着,根本顾不上自己,才弄成了这幅样子。看到这样的二月红,张凌烟鼻间一酸,眼眶有些湿润。 她本以为二月红进来便要发火,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二月红一直是很平静的神色,一言不发的一直走到床边,坐在了椅子上。 其实打从一开始,张启山就只瞒住了二月红两日而已,待二月红追问起来只能和盘托出,二月红当时担心得紧,还是张启山给劝了下来,一直等到今天才来医院看看张凌烟。 张凌烟虽同他没有任何的亲缘关系,但是丫头喜欢得紧,而且在府上待了这样久,他是真将张凌烟当亲妹子去疼的。 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儿,他首先怨得便是张启山,但碍着种种却不能出口责怪,再怨得便是张凌烟了,她总是这样执拗,完全可以拒绝,明知道很危险的事情,她偏要去做。最怨的,还是他自己,二月红知道张凌烟苦苦支撑到底是为了什么,也是怪自己无能,将这所有的烂摊子都丢给了张凌烟。 本来他一腔的火气,但看到病床上面色依旧惨白的张凌烟时,就烟消云散了。她就一双眼睛还算有些光亮,眼睑底下是浓重的乌青,原本就小小的一张脸更是瘦得凹陷了下去。 二月红在心里叹了一句,这孩子总是照顾不好自己。 他看着张凌烟,良久才出声:“以后这样危险的事儿,不用你去做的,不管是为了什么,都要先顾着自己些,别总是弄得一身伤。” 张凌烟都做好了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甚至是都考虑过二月红一气之下会不会也将自己逐出师门,就此断绝关系。没成想首先听到的会是这样的一句话,她惊讶的张了张嘴,发现不知自己该如何去回答。 好在二月红本就没打算听她的回答,接着往下说道:“你就是你,没有必要听命于张启山,他没有理由使唤你。你也不要牺牲自己的什么去换堂口,我没有看得那么重,要记住,你背后是有整个红府。” 张凌烟听到这一番话,眼睛里有温热的液体涌了上来,她努力睁大眼睛,压着嗓音说道:“二爷,这都是我自愿的。” “你是我红府里的人,你不必顾虑什么,只要我二月红在一天,我就能护到你,别在意过往,选择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二爷,谢谢你,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我可能,是没有资格选择安宁的生活的罢,除了这些,我什么也不会做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凌烟一脸恬淡的移开目光,看着那扇阻挡住了所有日光的窗户,外面的亮光暗了暗,屋内就更显得昏暗,她苦涩的勾了勾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可真像自己的人生啊,一直生在地狱里,如何能羡慕的来那透亮的阳光,即使是机缘巧合之下透进来了一丝阳光,也会立刻被寒气逼去热度,被红莲业火夺去所有的亮光,变得暗淡无光。 那种古墓里的阴冷,尸体上散出来的腐臭,早已经浸入了自己的血液里,自己除了带着这一身森然直到死去,别无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涨了一个作收,我很开心!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满身伤痕,一手血腥。 沁进脾骨里的都是杀意和冷血,那一双眼睛里没有跳动的烛火,只有烛灭之后飘起的丝缕青烟,透着死气和决绝。 每每午夜梦回,见着最多的都是那一张张死于自己刀下的脸孔,还有那高高的院墙,屋檐边的脊兽,肃穆宁静,残阳里却透着血色般的猩红,以至于她看着的时候,眼前蔓延开的都是股股鲜红。 张凌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莹白的一双手,但若仔细打量,便能看到道道浅淡的伤疤,由以那两根奇长无比的手指上最甚。手心处还泛出点点粉红,但在张凌烟看来,那都是滴滴鲜血浸进去才有的。 说自己这双手是在血里浸泡着长大的,毫不夸张。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从我冠了张这个姓氏开始,我就不再能属于我自己了,我注定,与开棺定穴,摸金点烛相伴到死。”张凌烟的眼神有些放空,嘴里喃喃的念叨着。 二月红没有听得很真切,但是他知道,张凌烟的过往,不同于常人,不会简单,也不会是什么舒心欢乐的回忆。 既然她一直不肯多提,索性也就不问了。 二月红见张凌烟如此认定,也知道她那执拗的脾气,是凡她自己决定了的,绝不会轻易更改,也就随她心意了。 只是每每触到她的那双眼睛,真是让人难以放心。也只能是在心里下定以后要多想着她些,不能教她自己暗暗咽下苦果,还要拿出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让人放心。 世间之大,苦难之多,何故要她一个女子去背? 二月红的余光扫到了病房门上小玻璃窗外的张启山,他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儿没有问。他观察着张凌烟面上的表情,思索再三,还是开了口。 “你同佛爷之间,若是有打算,还需提早告诉我一声,也好早做准备。”二月红思度着,一直仔细留意着张凌烟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你也是我的妹子,要风风光光的,可不能受了委屈。” 张凌烟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前半句是愣了愣,但听到后半句,眼里的光彩回来了些,冰魄一样的眸子里破出了些感激。 “我同他,还先是这样了。既然二爷如此为我着想,那日后凌烟为红府,为二爷做些什么,也请二爷不要分的那么清。一家人,计较那么多作甚。” 二月红点点头,面上有些无奈,他知道张凌烟的嘴皮子功夫甚是好,伶牙俐齿,也真的是说不过她,除了应下来,还能有什么办法,若是稍有迟疑,她那儿可早就准备齐了好几套话,等着抛过来,待讲的你晕头转向了,稀里糊涂间不还是要答应下来的。 只是在听到那句“还先是这样吧”的时候,他分明听得出张凌烟言语间的淡然,还有眸光的微微暗淡,配着整张脸,就是静默底下透着些迷茫。 的确是这样,就连张凌烟自己都不清楚,她同张启山之间到底算什么,以后又会走到什么样的地步。她从心底里是有这些小期许的,但很快就会被深深的悔憎所压制。 那是对自己的憎恶,对他人的不起。 她还没忘记。 自己还有人需要找,还有责任需要扛。 在谈话快要结束的时候,张凌烟问二月红:“夫人的病,好些了吗?”一提到丫头,二月红就是满心的忧思,悉心调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什么起色,还是离不了床,更不用说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了。 见着张凌烟满眼的担心,她自己都是一身的伤需要养,这要是告诉她实话,又是徒增麻烦,倒不如不说,于是到嘴边就溜出来一句“好些了,你安心休养,回去之后,丫头她可能就好得差不多了。” 张凌烟点点头,但始终觉得二月红满眼倦态,丝毫不见轻松,但只是一闪而过,她也不太确定。且二月红已经往门口走,她也就没有再追问了。 过了一会儿,张启山才开门进来。张凌烟透过半开的门,看见了二月红离开的背影,她不待张启山将门关好,就急不可耐的追问道:“二爷都同你说了些什么?” 张启山握在门把上的手停了一下,但很快就继续了转动门把手的动作。 “没什么,就闲聊了几句长沙城的近况。” “哦。” 张凌烟知道他没同自己说实话,但也懒得戳破他,就这么放过了这个话头。 “我什么时候才能下床开始走路啊?”张凌烟问道。 “今早问过医生了,说再等几天就可以了,你再忍忍,知道你急。” 张凌烟撇撇嘴,岂止是急,她只觉得自己都快要在床上待到长蘑菇了,而且身上的伤都在结痂,她还要忍受着那种挠不得的痒意,除了看看风景,吃吃饭根本无从转移注意力。 但张启山只将医生的话说了一半,早上的时候,医生检查完伤口后,特意将张启山叫了出去交代了一番话,大抵意思就是这伤是在愈合了,但是腿上那处贯穿伤很深,有可能在下床走路时会有影响,诸如疼痛,伤口撕裂,走路的不协调等都有可能发生。希望张启山到时能注意,一定要稳住患者的情绪,慢慢来。 张启山自然是不能把这些后遗症告诉张凌烟,但他就这么憋在心里也是难受得紧,也是生怕几天之后出现什么突发情况,引得张凌烟精神再崩溃。 左右为难间,一抬眼看到张凌烟的侧颜,还是决定先瞒下来。 刚刚在外头,二月红也没说太多,就只说了一句。 “我待凌烟如亲妹妹,也不求佛爷要如何照拂厚待于她,只希望佛爷姑且将她看成个女子,而不是个称手的工具,随意摆布也不怕她疼。” 就只有这么一句话,都未打算听张启山的回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医院走廊上的小格窗里透进来的光亮将二月红离开的影子拉得很长,淡淡的阴影铺成在地面上,随着缓慢的步子一点一点往前。 显得是那么疲惫。 张启山倏然觉得,眼前渐行渐远的二月红,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梨园开腔,惊艳众人的少年郎了。 他也许还是温润谦谦如君子的,眉眼一描登台便是虞姬,觥筹交错眉眼间尽是深情,舞剑自刎时坚定决绝。但许是因着岁月的消磨罢,他身上的意气风发,年少轻狂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全都没了。 如今他眉宇间尽是时间的寡柔。 他的心胸里,装不下国家这么大的东西,他的善,也分不给全天下的苍生黎民。 他尽心顾全着他的小家,极力照拂着他爱着的,不舍的这么几个人。 不奢望济世天下,换得什么功名利禄,只求不负良人,不违本心。 不枉此生,足矣。 几日之后,医生仔细检查了张凌烟腿上的伤口,示意可以下床走路了。张凌烟当时听着也就是眉尾抬了抬,并未流露出什么过多的神情。但她心里早已是急不可待了。 医生关门的声音刚刚落下,张凌烟就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张启山一看她这般胡来,赶紧就过去一把架住了她的胳膊。 “你这还没好全,就这么毛躁。”张启山拉住她,不让她就这么自个儿跳下床。 张凌烟拍开他的手,那一句“我还能连路都不会走了吗?”还没说出口,她就不受控制的直接跪在了床边,她的一只手还撑在床沿上,止不住的颤抖着,一脸的不可置信。 “为什么,我的腿,没有感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小天使们都是有考试吗?为什么我都看不到你们冒泡了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张启山手上使力想将张凌烟捞起来,但张凌烟死死扒着床沿,张启山不忍,出声安慰道:“没关系的,慢慢来,你先起来。” “我在问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伤到骨头却站不起来了!”张凌烟猛地抬头,死死瞪着张启山,怒吼道,“你把医生给我找来!让他们赶紧过来!”她狰狞着一张脸孔,五官都因愤怒挤到了一起,毫不顾忌形象的歇斯底里着。 期间张启山数次试图平复她的狂躁,但是张凌烟根本就不理会他,越来越激动,最后他索性一撒手,张凌烟没了他的支撑跌坐在了地上。张启山直接吼了回去,“医生说过了这都是正常现象!你要慢慢去适应!” 张凌烟披散着头发,两眼有些无神,嘴唇微微哆嗦着,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所以,我有可能,会没法正常走路,是吗?”张启山闻言也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医生当时虽说得很是委婉,但是他也听得出来话里行间的意思在:还是有没法恢复如初的可能性的。 但不论是之前,或是现在,这样的话他都说不出口,他没有那个勇气告诉张凌烟。 张凌烟坐在地上舒缓了几次呼吸,将凌乱的头发理了理,对着张启山说道:“扶我起来。”声音极度冷静。 张启山还在想着种种可能性,根本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张凌烟见他没有动弹的意思,也不愿再叫他,便自己支撑着勉勉强强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开始尝试着扶着床边一点一点的挪动。 她就像个刚学走路的小婴孩一般,连迈步都艰难得很,想先迈出右脚,但是她刚刚抬起来一些,就如同整个人悬空了一般直往旁边栽去,她根本感受不到受伤的左脚落在地上的感觉,下意识的手就攥紧了床尾的铁栏杆,手上的青筋瞬时就爆了出来。 下一秒她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不用看也知道是张启山,张凌烟靠在他的胸口处,鼻子酸得很,就有想哭的冲动,但她拼尽全力忍住了这股不理智。 张启山也能感觉到此刻张凌烟的脆弱和无助,所以他用行动代替了言语,他单手撑着张凌烟,绕到了她的身侧,双手收回来扶着她的肩膀,然后就静静的等在那里。 张凌烟这次有了张启山的支撑,迈步就进行的顺利多了。她这次还是先迈出了右脚,站稳后小心翼翼的抬起左脚,看似很普通简单的一个动作,她却调动了全身的力气去抬脚。她凝神去感受,当有那么一丝感觉的时候她就抓住时机从腰腹处用力带动腿,就如同是拼力将腿甩出去一样。 当看到左腿开始抬起来的时候,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急于求成的前倾身体让左脚更快的落在地上,好完成这个前进的第一步。 但她明显将这个过程想的太简单了。 当左脚尖落在地上,随后整个身体的重力压上去的时候,一阵霸道蛮横的痛意毫不留情的就从小腿处一直冲到了头顶,瞬间就将她的眼泪逼出了眼眶,张凌烟紧咬牙关,垂眸一看,后脚掌还未挨到地上呢。 这痛意越来越厉害,张凌烟耳朵轰鸣,眼前不断浮现雪花点,且全身都在轻颤着,只是几秒的功夫额角和后背就起了一层冷汗。 一旁的张启山虽感受不到这种痛意,但是看到张凌烟瞬间煞白的一张脸也知道她在忍受着什么。张凌烟心一横,用力的重心一压,左脚终于完全落在了地上。 两行眼泪霎时就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疼到她连呼吸都忘记了。 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但是本能支撑着她继续机械的迈出右腿,再迈出左腿,每每需要抬起左腿的瞬间,她就会忆起方才感受到的疼痛,一次比一次的疼,但是就算腿会不自觉的僵直缩着,她那钢铁般的意志力也会强迫着自己抬腿迈出去。 痛意接连不断的席卷整个身体和所有感官,但是在眼泪,汗水之中,张凌烟依旧紧咬牙关麻木的,僵硬的,难看的,极不协调的迈出每一步。 她心里有执念。 就如同那条小人鱼一般,因为心里有着深藏的爱意,所以甘愿割舍鱼尾和大海里的一切,独自走上岸,哪怕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样痛苦,但她还是要笑,还是会走。 张凌烟越走越快,最后直接丢下了张启山,自己一个人摇摇摆摆的往前迈着步,她已经疼得无法挺直腰板了,但她还是佝偻着身体,攥紧着拳头往前走着。 张启山立在角落里,眼里尽是震惊,他能看出来张凌烟有多疼,脸上的汗珠混着泪水洒在地上,额前的发丝全都粘黏在脸上,汗水顺着发梢滴落下来。嘴唇都已经咬破了还不自知,就像前方有什么吸引她目光的东西一样,她就放空着双眼,缥缈虚幻的看着前方,东倒西歪的挪着步子。 当张凌烟几圈儿转过来的时候,她终于是能稳住了步子,跌跌撞撞的也同从前差不了许多了,但她依旧没有打算停的意思。张启山见她快要魔愣了,迈上前一步准备拉住她。 但张凌烟突然就开始抽泣,随着有些放缓的脚步哭得越来越大声,泪水源源不断的从她早已红肿不堪的眼眶里涌出来,顺着下颌浸湿了一大片的衣领。 极尽委屈。 哭了不多一会儿,她顶着满脸未干的泪水开始笑,嘴角使劲儿的往上扬,但是看着却是那么的苦涩和痛苦。 抽抽搭搭还笑着的张凌烟拖着步子越走越慢,张启山的瞳孔震了震,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就像是一个孩子,被逼迫着完成任务,一边满心委屈的落泪,一边还要不情不愿的动着,知道自己这么难受也博不得别人的动容,索性装出一副神气的表情,逼着自己强颜欢笑。 她的那双眼睛早已没了焦距,黑洞洞的两点瞳仁里孕育着无尽的黑暗,枯萎而干涸。 最后张凌烟体力不支的靠在窗边,头抵在窗框上,一双眼睛因为眼泪和汗水早就被浸得湿润极了,雾霭朦胧间,眸子无力的眨了眨,那双幽黑的瞳仁还闪了闪,张启山分明在里面看到了疲惫,还有悲伤。 但是那嘴角的翘起的弧度,却始终没有消散下去。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再不想笑的时候,嘴角都是扬起的,扬得还是最美妙精致的弧度。 张凌烟走到现在全是凭着意志,她早就看不清眼前的物什了,只是僵硬的笔直的往前迈着步子,每一点的锐意疼痛都在刺激着她的脑神经。 她又忆到了那个地下室。 一旁跳动着的火光将她的脸颊映得通红,这才没显出她失血过多的惨白脸色。她愣愣的站在那里,股股鲜血顺着手臂蜿蜒到指尖,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 那姣好的指尖指甲尽数断裂,参差不齐,其中还凝着血。都说十指连心,但她现在显然没有时间去感受痛意。 相比于活着,这点痛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更新ing,希望期末不要挂科! 也希望小天使们事事顺心,开森快乐哦! 还有就是希望收藏涨快点!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她垂眸看向一旁的瘦弱女孩儿,浑身血痕,了无声息的伏在地上,张凌烟眯了眯眸子,站在原地没有动。 不大一会儿,就有领头的人拿着鞭子走了过来,先用脚踹了女孩两下,见她只是轻微的哼了两哼,便攒足了劲儿一鞭子抽到了她的身上,鞭身拂过的地方瞬间撕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涓涓的往外流。 那女孩儿吃痛,猛地一抬头,张凌烟就看到她的口鼻处瞬时有血涌出来,瞪着通红的一双眼睛,瞳孔颤了颤,渐渐连唯一一点的光亮都熄灭了,头重重的落回了地上,再也没有动过。 领头的人见女孩儿没动静了,又抽了一鞭子,依旧没有动作,只有滴滴鲜血在身下逐渐汇聚成了一小摊。领头人用脚尖将她翻了过来,就看到死不瞑目的脸孔,极度厌恶的咒骂了一声便探手摸上了颈动脉,随即便狠踹了一脚。 “狗东西!就这么死了!白瞎了吃食!”领头人嘬了一口,看向了一旁的张凌烟,他正在气头上又没处撒气,便一鞭子甩过去将张凌烟打了个踉跄。 “看什么看!还不来收拾干净!” 张凌烟都没来得及顾及身上新添的伤口,便立刻到了尸体的边上,漠然的拽住尸体的小臂,顺着地面向门口拖过去,经过领头人身边的时候,张凌烟还挨了他一脚,险些栽倒在尸体身上,她也只是一言不发的忍耐着,将他骂出来的脏话全部听了进去,继续自己的步子。 走得远些的时候,张凌烟才稍微放慢了步子,感受到背上火辣辣的疼,她呲了呲牙,眼神怨毒的看向了领头人站着的方向。 总有一天,你会跪倒在在我的脚边痛哭流涕的为你自己的那条贱命求饶。 我会安静的听完你说的所有的话。 能让你开口求饶,多难得啊。 但是,我还是会杀了你。 领头人也根本不会想到,不久的将来,他就死在了张凌烟的短刀下,毫不留情,一刀毙命。 张凌烟将女孩儿的尸体拖出去之后,还是蹲下来帮她合上了眼睛,看了看沾满鲜血惨白无生气的这一张脸,看多了生死,内心也不如起初那般多的感慨和恐惧。 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也别怪我没帮你,我还不想就这么死了。” 只有活着,才能有资格谈活得好不好。 只有活得好了,才能有能力不被人任意欺辱。 张凌烟看了看远处半隐半现在烟霭中的群山,眼中的冷意更甚。 终有一天,我也会站上顶峰,背我者,欺我者,辱我者,屠刀悬顶,皆要头颅落地。 张凌烟翻飞的思绪一收,眼前的模糊渐渐褪却,她狠命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水雾退开了些,便看到了一脸好整以暇的张启山。 她分了些力在肩膀上,企图将全身的重量压在窗框上,自己也好趁着这空档舒口气。但是不知什么原因,身体开始往下滑,还没等她再蓄力直起身子,张启山就大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揽进了怀里,也不管她被汗水浸得湿透了的衣服和发丝。 就紧紧的搂着她,生怕张凌烟再趁他不留神窜了出去。张凌烟有些喘不过气,便挪了挪身体,没想到张启山察觉到她的动作后娄得更紧了。 张凌烟累得脱了力,好容易抬起手腕,软绵绵的拍在了张启山的小臂上,轻喘着气嗔怪道:“松开些,我快被你勒死了。” 张启山这才意识到自己劲儿用过了,索性将张凌烟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左手环着她的肩膀,手指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她的肩甲。 一下一下的,震得张凌烟不由自主的跟着这节奏呼吸,心也跟着平静下来了。 张凌烟顺了顺气,声音很小,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但是张启山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觉着你给我选得路是对的。我注定一辈子都脱离不开这些恶心阴冷的东西,与其活得狼狈痛苦,不如往上走,坐在高处,也好看看下面的风景。你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反悔,你能支持帮衬的得是我,一直是我,永远都是我。” 张凌烟懒洋洋的戳着一根手指头在张启山的胸口处,漫无目的的画着圈,一边眯着眸子,一脸的纯真无害,但嘴里说着的话可完全不像那么回事儿,一点儿也不客气。 张启山一把将张凌烟动着的手指握在了手里,眼底里散出了些危险的气息,沉声说道:“只要你不背弃,我也永远不会放弃你。” 张凌烟唇边划过一抹笑,眉眼微抬,“成交。” 两个字掷地有声的从她的唇齿间蹦了出来,在两人的耳朵里回响了许久。张凌烟盯着一头的汗和乱蓬蓬的头发,但是眼神不知不觉间已经恢复了冷意,带着脸上未干的泪痕,说不出来的诡异。 如果从前的张凌烟时不时还能摇摆一下,不那么坚定的做回几次小孩子,那么从她说出刚刚那两个字的时候开始,就是将自己逼上了绝路,逼到了悬崖边,要么顶住风沙立在崖边,要么就是一头栽下去,粉身碎骨。 她决绝的斩断了所有的退路。 只是为了在今后的岁月里,她能有选择机会和说不的权利。 也是,为了他罢。 更是为了自己了。 毕竟,这个脆弱无能的自己,连她自个儿都不屑一顾。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张凌烟”这个名字一夜之间响彻起来,在长沙城里掀起了越来越大的波澜,成为了长沙城众人茶余饭后的谈点。 如花面容,罗刹心肠,诡秘手段。 身手通天地,眼睛连地狱,唇边一抹笑玩味且残忍,一双手纤长若无骨,戏耍权谋轻松自如。她就像最妖冶的一朵花,一朵曼珠沙华,猩红美艳,却带着拒人千里和死亡的气息。 这是在长沙城里广为流传的一段话。 张凌烟,红府的外姓小姐,拜在二月红门下,不说承了多少功夫,单凭她自己那一手本事,年纪轻轻就稳坐堂口第一把交椅,杀伐决断,狠辣精明,算盘打得极响,原本不温不火甚至后来陷入绝境的堂口在她的手上起死回生,一时间门槛都险些让顾客给踏平了。 没人能请得动她夹喇叭,但道上的人皆知道她风水的造诣极高,偶有人能得她指点一二,皆是赚得盆满钵满。 就说得张凌烟一把匕首玩得风生水起,之前堂口那一次,寒光一闪就钉在了闹事人两指之间,她还能气定神闲的端坐在那开玩笑,看着闹事者情绪崩溃,跌坐在地。便知道她手上功夫了得。还听得她下斗的功夫很是奇异,能徒手抽青砖,传得是有鼻子有眼的。 最羡煞旁人的是,她除了二爷的庇护,九门中的第一门张大佛爷,一直是冷面无私,从不谈及儿女情长。近来也被人陆续看到他也同张凌烟同进同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过想想也是,不然她怎可能在九门把控全局的时候,还能轻松地越掉一切障碍,如同有特权一样拿最好的货,走最快的路,其中的弯弯绕,不用说明眼人也是明白的。 这个诡秘多变的时代里,终于有了张凌烟的一席之地,她也能探入芊芊玉手,搅弄风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我们的女主正式走上了变强的道路了!撒花! 后面几章差不多是女主和九门里的其他几门会面了! 这也就意味着很快我们的小哥就要登场啦!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此时的张凌烟,正倚在张启山书房里的窗户边,静默的看着外面,她还是极瘦,自医院回来也是进了不少补食,也不见得长一两肉。 换做张启山的话,他时常握着她盈盈易折的腰肢,捏着她瘦削的脸颊,咋舌感叹道:“也不知这补品吃进去都到了哪儿,一点儿肉也没长,要是补品店的老板见着你,怕是招牌都要掉了。” 张凌烟一开始还狠狠地打开他乱动作的手,后来也就懒得理他的,打掉他的手,不一会儿又攀上来。张启山嘴里说着心疼的话,但还是极爱捏着张凌烟瘦骨嶙峋的肩胛骨和狭长的锁骨。 指尖触及便是硬实的骨感,细细勾勒着总有一种画进骨血里的感觉,分明的骨骼走向,分外的漂亮。留恋不舍间他总能看到张凌烟随着呼吸活动着的脖颈,还有一起一伏的胸膛,眸色不由自主的就加深了。 张凌烟明明就没有回过头,但总能适时的挪摸开张启山越贴越近的脸颊,轻轻出来一声,“别闹。”这时候的张启山只能尴尬的笑两声,然后压着气息来降降燥起来的火。 她一直都不喜艳丽的色,总是将自己裹在灰不溜秋的衣服里,远远看过去乌黑的一团,更添了煞气。偶尔清新些,也是着素色的衣裳。但奇特的是,张凌烟虽讨厌花花绿绿的衣服,但是眼角的嫣红和指尖的豆蔻红却从未改过的。 即使厌烦了,最多也是从淡红改成猩红,再换回嫣红而已。 红与黑的碰撞,总是在泾渭分明间平添了一丝醒目,就如同是淡淡浓浓的山水画,不多的留白间,点上一点红,总是好看且特别。 张凌烟最是喜爱特别,甚至是独一无二。 她听到身后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也是懒得拆穿他,索性就没有回头,直到一股热气喷洒在了她的脖颈边,张凌烟才懒懒的开口:“你来啦。” 张启山应了一声,越过她的肩膀去看窗外,也没见着什么别样的景致,也不知她怎么就这么喜欢凑在这窗边,时不时的都能看呆了过去。 “之前的那个墓我已经命他们填平了,人也撤回来了,尸体明天就能葬下去,对家眷也给了抚恤,这事儿就算是翻篇了。”张启山说道。 张凌烟听得出来他的欲言又止,也没打算瞒着他,便将话头挑开了,“我知道你真正想问什么,不错,人是我杀的。” “嗯?” 张启山不是没有怀疑过。 尸体虽然已经有些腐烂,但那脖子上整齐的切口充分说明了用刀的精准,一刀毙命。在他看到其中一具尸体被扭断的脖子,心里便有数了。 只是没想到张凌烟承认得如此干脆。 “我若不下死手,如今躺在停尸房的就是我了。”张凌烟转了转瞳仁,轻轻说道。 张启山没有接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记得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没来得及恢复原样,所以主墓室的门是敞开着的,那么,应该已经有人给你汇报过了吧。你这样藏着掖着半说不说的,莫不是想诓我一五一十的全交代了吧?” 张凌烟如此精明,只言片语间就把住了核心,根本没有被张启山的话给套进去。 “哈,是说了,但也只是瞧了一眼,自然是不如你亲口说来得清楚了。”张启山扯起了一抹笑容,言语又放柔了些,好缓解一下有些僵持的气氛。 他感受到张凌烟抖了下肩膀,力道不大不小,正好将他放在肩上的手抖落了些,便知道她是有些不愉悦了。于是贴近了些,附在她耳边哄着,“好了,若是现在不想说,那就不说了罢,免得你心情又不好了。” 张凌烟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戛然而止,她今天之所以过来,不也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吗? 她哼了一声,但是接着说道:“那个墓填平就罢了,里面的东西不是你我能碰的,特别是那个铃铛,如果当时不是有一个人碰响了那玩意儿,下斗的事儿也不会是这么样的收场。” 张启山终于听到她提及了铃铛。当时派下去找尸体的人也报告到了这件事,光听着一整间主墓室里缠着密密麻麻的丝线,就为吊着一个小铃铛,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正打算将这个话题引下去,张凌烟就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一样,匆匆又跟了一句:“别去打听有关铃铛的事儿,你不知,我不知,没人知道,若是这事儿再翻出来,还是要流血的。”张凌烟侧过脸,递了个眼色过去。 张启山还在若有所思,一见张凌烟看过来,连忙点点头,虽是一脸的淡然,但是眼底翻涌着浓重的风云。张凌烟只是一瞥,就知道他大概在想些什么。 就如同张启山了解张凌烟一般,她也摸得清张启山的脾气,若是有什么勾起了他的兴趣,不让他知道得一清二楚绝不会罢休。 提醒也提了,点到为止。 张凌烟倚着窗框,微微塌了些腰,抬手捏上了左边的肩膀,顺势还扭了扭脖子,眉间瞬时染上一丝愁累。张启山站在她后面,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捉住了她的手,问道:“你最近少操些心,脸色大不如前了。”说着将她的手带到一边,帮她捏起了肩。 她摆摆手,示意不要紧。 但眸中不自觉的就起了愁丝,散着寒意的双眸少了以往的澄澈,更多的是空洞,幽幽的望着窗外,思绪万千。 她虽居于城中,从不过问道上以外的事情,但是近来也知道世道越发的不太平,生意更是难做了,从前经由张启山牵线搭桥的几条路都栓塞起来。 只听说,日本人要来了。 突然想到张启山布防官的身份,就想着要不要问问他,但是头都转过去了,话还是咽了下去,徒留张启山一脸奇怪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张凌烟也有些尴尬,于是拿掉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离开了窗边,往书桌边走去。转到案前就看到正中间摊开来一张新写的字。 只有一个字。 国。 张凌烟看着这幅苍劲有力的字,默默无言,还是张启山走到了她的身边,双手在她身边一撑,将她圈在了桌前。 张启山就看着张凌烟伸出一只手,轻轻拂过眼前的这个字,指尖停在了“国”字中的那一点上,突然就问他:“国和家,你更顾及哪一个?” “没有国,哪里能有小家。” 答案不言而喻。 听到这样一句话,张凌烟不由的想到了二月红,想到了他时时陪在丫头的身边,一起看花园里新开的话,一起漫步在院落里,一起吃阳春面,一起牵手赏月,两人只要在一起,永远都是笑着的,从不会幽任何的口角和不愉快。 张凌烟还记得自己听过别人口里传着的那句话:丫头能遇上二爷,自此栖在他的肩头下,几世修来的好福气,羡煞了长沙城中多少女人。 看到二月红和丫头,便觉得这可能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吧。 果然,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 也不说谁错了谁对了,只是有人心里只有自己的小家,而有人却要凭自己的肩头扛起偌大的国。 谈何容易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进入考试周啦,有时间的话还是隔天更新哦,如果有特殊情况我会通知哒!再坚持一下我就放暑假啦! 今早醒来突然来了一个灵感,感觉还比较有头有尾,估摸着暑假可能会选择开这个新坑了! 撒花!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张凌烟嫣然一笑“挺好。” 张启山将这张写着“国”字的宣纸移到了旁边,重新提笔刷刷卸下了几个名字,随着笔画的增多,一个个字跃然纸上,她看见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也说不上熟悉,只是听过,没有见过,更不用说有何接触了。 半截李,黑背老六,霍仙姑,齐铁嘴,解九爷。 这都是九门里几门的当家的名字。张凌烟没急着发问,而是等着张启山来解释他写这些名字的用意。相比于从前,现在的张凌烟沉稳了太多,也是能忍得住话,藏得住表情的了。 毕竟言多必失,先发制人做的得当的又少之又少。很可能急功近利的一句问话,就将自己的立场陷入了被动。 张启山将笔搭在了砚台边,手指从第一个名字滑到了最后一个名字上,然后在她的耳边说道:“这些是九门之中目前你还没有见过的当家,以后陆续都会有来往,近来我会寻个时间聚在一起,你也过去。” 她点点头,知道这是张启山在为自己进入九门而铺路。 张凌烟将名字在心里过了一遍,发现独独缺了个九门老四。这个人虽是排行第四,别人称他声爷,但坊间传闻皆是说这人平庸至极,怕死的很,在府里养了一群打手,出门便要带上好几个人防着护着。 侧目看了看张启山,他也不说话,就饶有兴趣的看着张凌烟,她撇撇嘴,知道这个一肚子坏水的人就是故意吊着话头子,等着她上钩自己问出来。 她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懒得在这扭扭捏捏,矫揉造作,直截了当的用手指在纸上点了点,“少了个九门老四啊。”张启山听到这句才满意的颔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老四你是没必要见了,替位的人选你再熟悉不过的了,到时见着收收脾气,起码堆个笑脸。” 替位? 张凌烟有些疑惑,转过头盯着张启山,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寻出蛛丝马迹,但他一脸平淡如水的表情,唯独眼底藏匿着些许算计。 她就知道,这个人能如此笃定的说出来,就说明他不仅知情,而且胸有成竹。明明这种算计放在别人身上都透出油嘴滑舌,显得贼眉鼠眼,但独独搁他身上正气得很。 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的功劳了。 “怎么这么看着我。”张启山身子往前压了压,更加逼近张凌烟,问话间语气深沉,带着危险的气息。 “你猜。”张凌烟冲他挑了挑眉,嘴角扬着挑衅的弧度,这么扭着身子难受得紧,索性转了过来与他面对面,四目相对间一只手似是无骨般轻柔的攀上了张启山的后脖颈。 张启山眸色暗了暗,直接用行动代替了话语。一双薄凉的唇带着狠劲直接吻在了张凌烟的嘴唇上,她只感觉到一阵窒息,唇瓣初始接触到的时候还是带着凉意的,但是霎时就被炽热气息以燎原的气势扰乱了所有理智。她用手死命抵着自己倚靠着的桌子,抬着下颌承受着这肆意汹涌如同暴雨一般的亲吻。 不像上次那样的循循善诱,张启山这一次近乎粗鲁的直接攻城略地。他从不仅满足于唇瓣上的厮磨和轻微啃咬,在自己的牙齿数次碰到张凌烟紧紧咬合在一起的牙齿时,他微眯着一双眸子,里面透着虎狼般的光。 张启山一只手叩着张凌烟的肩膀,另一只手滑到了她的腰侧,轻轻捏了一下,她蓦然就松了劲儿,一股酥麻的电流直冲上头顶,让她的思绪出现了大片的空白,莫名的就张开了嘴。 而张启山抓住了这个瞬间直接撬开了她的贝齿,顺着滑腻的口腔直接卷住了她的舌尖,他感受到了张凌烟的身体一僵,一抹玩味的笑容浮现在嘴角。张凌烟在窒息和引诱中沉沉浮浮,只觉得头脑越发的混沌,她本能的在张启山越发强势的掠夺下偷着空隙喘息,短促而艰难,时不时的会发出孱弱的申吟。 本来是细微不可闻的,但是两人离得如此近,张启山听得万分真切,最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嘴唇离开了一些,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张凌烟有些恼怒,羞红了一张脸瞪着眼睛看着他,就打算把他推到一边去。 张启山知道她是有些生气了,赶忙把她圈在怀里,替她顺了顺有些凌乱的发丝,“我的错,我的错。”他捧着张凌烟的脸,大拇指细细摩着她锐利的下颌骨,一脸真诚的对她道歉。 张凌烟用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长久的注视着他,张启山看着她眼里的怒气一点一点的消散,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从前的张凌烟喜形于色,怒气从来都是放在脸上,不撒出去万不能罢休。 看着如今冰冷冷的一张脸,张启山倒觉得少了从前的那丝乐趣了。 玩笑也开过了,张启山颔首在她抿成一条线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这才退后几步散了刚刚狭窄的包围圈。 两人都面不改色的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既不羞怯也不尴尬,就如同刚刚这场激吻没有发生过一样,张凌烟率先开了口,还是清清冷冷的语调,“若是没有事儿了,我就先回去了。” 张启山点点头,恢复了平日里的严肃,也不做什么客套的挽留。 自张凌烟出院之后,两个人都是心照不宣的达成了共识,比合作关系还要再亲密一些,但是 张凌烟越发觉得这种亲密的接触愈显淡漠和无力。 一颗心平平常常的跳动着,再也找不到第一次那种心动的感觉了。 更不用说爱意了。再如何肆意和汹涌,都是两人的争强好胜,谁也不愿服软,带着致人于死地的危险磅礴之气,裹挟着放肆不顾一切的征服欲。两人都张着獠牙和利爪,在相拥亲吻的时候也会将撕咬,抓挠,在痛苦中找寻着欢愉,从对方充血猩红的双眼里望见决绝和霸道, 彼此伤害,却还是舍不得放开手,都在用两难的方式宣泄着心里的苦与乐,因为太过相像,所以谁都不会去包容和忍让。 就算是有,也是情遇尚未消散时,再增添氛围的一些无关痛痒的情话罢了。 谁都不放过谁,谁也都不舍得。 因为,彼此都是这世上的另一个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考试哒!所以今天才更新!大家原谅我! 下一次更新应该要到七月五号了,到时候会有双章节掉落哦,大家记得查收! 爱你们哦! 特别提醒:暑假会开新坑《百日余年》,敬请期待! 第60章 第六十章 张凌烟刚进红府的大门,管家就带了话:夫人精神头好些了,午睡醒过来就在找着张凌烟,说是想唠唠话头。她谢过管家之后,便改了方向,直接往丫头的屋子走去。 本以为会见着二爷,但是一直进到里屋都没见着他,正奇怪呢,倚在床边的丫头就同她解释道:“梨园那边有些事儿要二爷去处理,才走不久,估摸着是错过了你们才没遇着吧。” 张凌烟笑了笑,看着面色苍白的丫头,内心甚不是滋味,这一段时间忙着堂口的事儿又加上住院了许久,几乎就没往她这边来过,想着她从前对自己是那般的好,就觉得歉疚无比。 张凌烟坐在床边,拉着丫头的手,还在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呢,丫头玲珑心思,先她一步说了出来:“我身体一直不好,也没法叫你来走动,好容易找到机会了,就想着同你聊聊,你且莫要拘谨,反倒显得生分了。”张凌烟点点头,看着丫头那双透着微亮的双眸,即使眼下有浓重的乌青,眼睑也有些肿胀,依旧掩不去她的那种柔。 永远善良,温柔,亲近待人。 永远不以恶意去揣度他人。 丫头反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小烟啊,你觉着张大佛爷是一个怎样的人呐?” 张凌烟没想到丫头一上来会问这个,思索片刻回答道:“能做大事儿的人。”丫头笑眯眯的,一双眼睛弯地似是月牙,“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这么说。张大佛爷的确是个有担当有能力的人,我见过几次,长相也是没的挑的。虽然我还没同二爷商量过,但是他应该心里也有打算了,我就想着这种悄悄话,还是我们讲得来。” 丫头拍了拍张凌烟的手背,接着说了下去,“知道你近来同佛爷走得近,若是缘分来了,也该商定商定了。” 张凌烟睁着一双错愕的眼睛,语气有些惊异,“没,没有啊,我们之间,都是普通的来往。” 其实她说着这样的话,心里是有些虚的,真的是普通来往吗?她比谁都清楚,根本不是。那些带着情遇的掠夺呼吸的戏码,那些撩拨火焰的触碰,以及那些贴面近耳的低吟浅说,哪一样不是越了界的? 但若是说到爱意,两人都是默不作声的。谁也不想去承认。仿佛情爱这东西是这世上最彰显软弱的东西,谁要是陷进去了,口口声声的去诉说或是夸赞了,都是被动的一方,都是弱势的表现,就好像是带着爱意就会被人捏住软肋,肆意摆布。 他们两个人,都是不服输,不认弱的人,都装在强大无比的壳子里,透着冷到彻骨的凉意,好似永远不会疼,不会伤,不会流泪。 强悍到不似世间人。 但实则呢,不是这样的。张凌烟挣扎在欲望的海洋里,浮浮沉沉,永远都上不了岸,为了不让自己溺死在这片大洋里,只能睁着一双淡漠清欲的眼睛,去悲凉的看着整个世界。 将色彩全部排空出去,留下所有的墨黑,惨白,还有猩红。 丫头看着张凌烟低垂的眉眼,以为她是在害羞,抬了一只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就像是长辈爱护小辈那样,毫不掩饰她对张凌烟的喜爱。 “小烟,你虽拜在二爷的门下,但你同你的那些师兄弟是不同的,你是红府的人,我与二爷都拿你当亲妹子看。所以要记得,不论以后遇到什么,不快活了,受委屈了,只管回来便是,红府永远都是你的依仗。” 张凌烟鼻子一酸,眼眶顿时有些温热。二爷和丫头,真的是这么些年里为数不多诚心待她好的人,这种好,是不求回报,不问利益的。像比于二爷,她本能的更亲近丫头。 可能是因为自己母亲的缘故吧。 张凌烟对母亲这个角色的界定是很模糊的,太小时候的事情她也记不清了,只知道懵懂记事的时候,母亲就是个漂亮温和的人,从未同别人红过脸,当然,她也太过软弱,不论是她还是自己受了别人的欺负,她都只会流眼泪。 她总想着母亲怎么会有那样多的眼泪。 在母亲眼泪中浸泡着长大的张凌烟却没有受到任何的耳濡目染,她反而长成了一个性子泼辣凶狠的孩子,她很是讨厌眼泪。 这种咸咸的液体,除了浸得眼眶红肿,在脸上蜿蜒着留下难看的水渍,还能有什么作用。 张凌烟总在想,人为什么要流眼泪。 后来她想明白了,人类社会从未改变过的一点就是弱肉强食。眼泪就是区分弱者和强者的最好标识。 这也是为什么一直以来逆来顺受,小心谨慎的母亲,最后还是被那个阴森可怖的家族毫不留情的牺牲掉了。 丫头像极了不掉眼泪的母亲。 确切的说,更像是姐姐,永远对自己那样无私的好,永远仔仔细细的为自己着想,永远只站在自己的这边立场。 只有家人,才能付出这些。 张凌烟紧紧握住丫头的手,“一直以来都想叫你一声阿姊,但怕不合礼数,所以一直未能喊出来。真的,谢谢你。”张凌烟一向在需要流露真情实感的时候口笨嘴拙,什么词语都用不出来,只能干巴巴的讲出来这样一些。 但丫头的眸子明显亮了亮,一脸的喜悦,“阿姊好啊,你们每次都夫人夫人的叫我,把我喊老了不说,也是生疏太多了,都是一家子人,每日还那样生分。” 丫头的精神难得这样好,陆陆续续聊了许久,通传晚餐的丫鬟来了两趟,这次的唠嗑才不得不在依依不舍间结束了。张凌烟临走前,丫头说了一句话。 “你若是认定一个人了,就要相信他,许多的爱情都是在猜疑和妒忌中消磨干净的。” 张凌烟微微一笑,“我记住了。” 相信他吗?那个狡猾如狐狸一般的男人,能去相信吗? 还是不要了罢。 刚跨出门坎,就看到坐在屋前廊檐下的二月红,张凌烟行了个礼,悄声问道:“二爷什么时候过来的,夫人刚刚已经歇下了。” “刚来,你先去吃饭吧,这里我来照看就好。” 张凌烟颔首,侧身让出了一条道,准备让二月红先进屋她再离开。 天色愈加昏暗,站定在张凌烟跟前的二月红背着光亮,脸孔影影绰绰看得极不真切,也不知道带着怎样的表情,只是轻声说了声“别总亲力看着堂口的事儿,手底下的人也能用一用了,常回来看看,丫头她挺挂念你的。” 不知什么时候,张凌烟也长大了。二月红心里有些感慨,同时想着自己也老去了些,莫名就有些伤感。 眼前的绝伦女子,站在夕阳的余晖里,半边脸隐在残阳的嫣红里,眼角指尖的那一抹红同天边的卷着边儿的火烧云映衬得极好。眉眼长开了许多,柳眉上挑,眼眸细长,小薄朱唇,瘦削两腮,一头乌发拢在耳后,偶在微风里飞扬起几根发丝,敖是好看。 那双眼睛里的东西没变但也变了些。 初来长沙时,清清冷冷的一个小丫头,带着与年纪不符的老成和世故,锋芒毕露。如今的她,还是一双淡然如水的眼睛,但是所有的棱角都已经磨得平整,圆滑且依旧世故,冷静睿智,她甚至将那惊艳的笑容作为一种有利的武器。 就像是带着利刺的玫瑰花,迷人的香气蛊惑着世人卸去一切防备心,不由自主的靠近,等到了跟前看清那些利刺的瞬间也就已经被扎得鲜血淋漓了。 现在的张凌烟,举手投足,谋略处事,都带着那个人的影子。 像极了那个人。 “二爷也同样挂念着我吧?”张凌烟冷不丁来了这样一句话,脸上又浮出了玩笑的神情,二月红看着神情生动起来的张凌烟,抬手作势要去敲她的脑袋,被早有准备的张凌烟敏捷的躲了过去。 张凌烟笑嘻嘻的窜出了老远,很快就消失在了二月红的视线里。他看着那个背影许久,无奈的摇了摇头,便进屋去了。 真的拿她没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雨天与更新更配哦! 我的期末考终于全部结束了,先码一章,还有一章也会在今晚发出来的,距离小哥出场又近了一步! 后面的几章可能会掉落玻璃渣,小天使们做好阅读准备哦!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张凌烟随意吃了点就回了屋里,正坐在梳妆台前难得悠闲的理着头发,没由来的就是一阵心绞痛,她一只手“啪”的一声撑在了桌沿边,力道大得连带着桌上放着的盒子都震了两震。她大口喘着气以此来缓解没由来突袭的疼痛。 就像是心脏被一只手紧紧握住,肆意被拽着在胸膛里任意妄为的来回冲撞,一片片的雪花点冲上了视网膜,更是搅得她一阵眩晕,张凌烟面色如白纸,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流到了下颌处,在那个锋利的弧度处积堆,最后汇成一颗汗珠滚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在冰凉的手背上烧出了一点炽热。 太阳穴突突的直跳,一下比一下凶猛,撕扯着她的所有理智与思考能力,那种钝痛来势汹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中间撕裂开来。张凌烟紧皱眉头,咬着嘴唇来转移注意力,但是还是没有丝毫缓解,只得一只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服,料子上浅淡的花纹因为握力的缘故皱作一团,褶皱在一起显得紧绷且难看。 就像此刻张凌烟挤在一起的五官一般。 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痛意,发自心灵的最深处,以锐利的痛感瞬时间浸寒了她的骨骼和肌肤,那种痛透过骨缝霸道的侵入到她的骨头里,然后沉淀,孕育,爆出,透过肌肤上的毛孔以寒意散出来。 就仿佛是烟雾一般,丝缕的烟气裹挟着尼古丁的气味散了出来,但是那些焦油,尼古丁等全部沉在了肺里。 疏散不掉,抽离不出。 只能在苦痛的汪洋里,忍受着疼痛,力图再挣扎着从痛意里臆想欢愉。 真可谓是苦中作乐啊。 张凌烟也没有刻意的想要去回想什么欢乐甜爽的东西,这样子的回忆,少之又少,怎又是能一时间就从脑海里的零碎记忆里调出来的。许是巧合或是其他什么的吧,她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的浮现出了一张脸孔。 准确来说,先是一双眸子。 她就算是疼得再窒息再糊涂,她也刻骨铭心的记得,那是张起灵的眼睛。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呢,淡然得仿若看透世间一切的眼睛,他同自己唯一最相像的地方。 就是这双漠然,如水的眼睛。 张凌烟起初是惊异的,因为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再想起过有关张起灵的一切了,不是不想念,不是不再执着,而是自己珍视但还在苦苦追寻的东西,她不能够总是去想着记着怀念着的,不然定是要成痴成狂。 是凡哪一个人每天总想着那个离去多时的人,念着关于他曾经与自己共度的一切,坚守着彼此共同的回忆,时间一久,思念成狂,人都是会疯魔的。 处在这样一个泊荡险恶的世界里,她不得不步步为营,不得不揣度设防,不得不处处小心,若不能时刻保持着清醒理智的头脑,她随时都有可能被这个巨大的涡旋给吞噬进去。 在找到张起灵之前,她不能出现任何的闪失。 在真正亲眼见到他之前,她还没有资格去死。 所以,她别无选择的暂时将他尘封在记忆里,明明白白,辛辛苦苦的度着当下。 许是精神力被削弱了的缘故,张凌烟此时就是想起他来了,她一边忍受着心脏处传到全身的疼痛,一边用思维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没每一寸肌肤。 刻画到骨血里一般。 虽然她早已经这么做过了,但是她还是再一次细细的重来了一遍。因为她发现,集中残存的精力去想着他,好像心脏处的痛意就消减了一分。 很是突然的,她就流下了眼泪,那滴泪滑落到地上,瞬时没了踪影,就如同张凌烟此刻的内心,空落落的,没法言说的那种空。 迷茫,匆然,毫无防备。 张凌烟也许觉得这阵疼痛来得奇怪,但是她所不知道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森林里,她思念到痴狂的那个人也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甚至是危及生命的痛。 密林里的张起灵勉强的倚坐在树下,一只手死死捂着肩膀处的那个还在汩汩出血的血洞,整个人因为失血过多显得靡然无神,除了这处比较严重的伤口,他浑身上下遍布了大大小小的爪印和嘶咬的痕迹。 在他周边的空地上,躺着大大小小十几匹野狼的尸体,那些死挺的狼口里的獠牙在斑驳月光里闪着寒彻的光芒,透出了森然。 张起灵刚进入密林就遭到了狼群的围攻,即使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是做不到毫发未损的全身而退的,他以这一身的伤作为最小的代价换来了一条命。 此时的他默然的坐在树底下,夜里林中的温度更是低冷,开始他还打几个哆嗦,但随着血液的流淌,好像身体里的寒气也被连带着带走了一样,张起灵已经对外界的温度感受得没那么敏感了,甚至是五感的灵敏度也消退了些,现在的他只能看到呼出去的气飘着白气消散在自己跟前,一口接着一口,呼得越来越慢。 就像是生命都在随着呼吸而消逝。 张起灵憋了一口气,紧紧闭住了嘴巴,改用鼻腔呼吸,虽带上来了难耐的窒息感,但起码呼吸是稳住了些,也能少消耗些体力。 他艰难的抬头,透过树枝叶间的缝隙看着天上的星空,漆黑一片的夜空里只余疏星几点,明月掩在乌云之后,只露出一个角,极度吝啬的给予一点点的光亮,显得今夜的天空比以往的黯淡了许多。 不知人是不是总会在静默之时才会如此多愁善感,张起灵想起那个诡变的女孩子来。 那一句“你为了这个张家,你值得吗?”至今还深深的烙在他的心上,混合着她当时肆意流淌的眼泪,以及那决绝的跪拜,都在这个静谧的夜晚里一遍一遍的敲击着他的灵魂。 值得。他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当然值得,这个张家生她养她,再是对她不起,也是个家。如若他守住了,那么这个家族就不再会是那个让她苦痛流泪的地方了。 起码在未来,不论有何动荡,有何艰难,她都能有一方栖息之地,只要她待在那里,自己就能找到她,就不会把她弄丢在茫茫人海里。 张凌烟呐。 他想到这里,挪动了一下身体,试图借着树干的力站起来,但是全身上下那种撕心的痛将他直接按在了地上,他捂在肩膀上的手更多了一丝粘稠,张起灵垂眸看去,鲜血冲破凝结了些的血块流得更加汹涌了。 他咬紧牙关,逼迫自己从昏沉中脱离出来。 他清楚,那个人还在等着自己回去。 所以,自己绝对不能死在这个鬼地方。 张凌烟慢慢缓过了劲儿,感受着心头的疼渐渐消退,她劫后余生般的长长舒了一口气,坐直了些身子,目光就看到了窗外的天空,黑如墨漆的天空,月亮彻底隐在了重重乌云之后,连星星都失了些光芒,在这一片墨色中无力的闪着些许余光。 她一阵失神,眼中尽是迷雾。 想了半晌,却又什么都没理出来,索性将头发理了理,就准备歇息了。 这一夜,张凌烟睡得极为不踏实,总是混混乱乱的梦到从前的事情,一夜里惊醒了好几次,每一次惊坐起来抹着满头的冷汗,她就一阵心悸。 已经很久都没故人入梦了。 以至于她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了。梳洗一番同管家说了一声,早饭也没有让下人提早来准备,就出发去堂口了。 虽然二爷让她放放堂口,不用总是绷着一根弦,搞得自己那样紧张,但是她就是放心不下,最近时局动乱,战火不断,日本人也不断往长沙这边推进,人心惶惶,堂口那边更是要看得紧一些的。 堂口有杜越忙里忙外的照看着,其实也省了她不少的心。杜越在张凌烟外出的这些天里真的是下了狠功夫,跟在经验足的伙计后面一点一点的学,一点一点的熟悉,有了很大的长进。她本就很看好杜越,回来之后索性就将部分事情都全权交给了他来打理,张凌烟也是忙里难得偷点闲。 她大清早的到了堂口,径直就去了后厅,坐到椅子上就撑着额角开始揉太阳穴,因着晚上没有休息好,头痛得厉害,整个人也提不起来精神,以至于杜越都到了门口她都没有发现。 杜越一进来就见着张凌烟顶着两个黑眼圈,强撑在桌子上,耳边的发丝有些凌乱,完全没了她平日里的那种精神气。他突然觉得低垂眼眸,遮掩住冰魄一样的眼瞳的张凌烟,那种凌厉之气荡然无存,徒留脆弱和满身的疲惫。 原来,张凌烟也会劳累,也会疲倦啊。杜越这样想着。 一瞬间,杜越就被自己这样的念头给惊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跟别人一样,觉得张凌烟就该是杀伐决断,不会痛苦,不会伤心,永远都是冰冷冷的一个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小可爱们都如此想念小哥,我就让他先出场跟大家见一面,不然你们一定都等着急了。 所以,我也想看到潜水的小可爱们的冒泡,证明你们都还没有离我而去。 等我再完善一下思路,可能就要开《百日余年》了,个人觉得这是个很特别的故事,希望小可爱们到时候能捧个场!爱你们哦!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就在杜越陷入自我沉思不可自拔的时候,张凌烟撑着头看到了踌躇在门口的杜越,她轻唤了一声,“有事儿?”杜越这才被这一声问话震回了现实,他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没事儿,就是看这屋有光亮,我过来瞧瞧。” 张凌烟点点头,就是这点头的动作差点没让她酸痛得背过气去,脖颈牵扯着肩膀带出了绵延不断的疼痛,酥酥麻麻,还伴着一阵接着一阵的酸楚。 她没忍住轻哼了一声,随即握着拳头砸在了肩膀上,一下接着一下,但除了砸中的地方回馈给她的加倍酸痛外,没有丝毫的改善,以毒攻毒,也不失为好办法,在这加重的酸痛刺激着脑部的每一根神经的时候,她好像觉得有些感受不到原来的疼了,不禁加强了手劲儿,一下一下的捶着肩膀。 因着杜越是她信得过的人,所以也就没有了在他跟前还装模作样的道理了。 杜越见着她就这样敷衍的照拂她自己的身体,内心就有些过意不去,他并没有转头静悄悄的离开,而是轻手轻脚的绕到了张凌烟的后边,对她说道:“凌烟姐,你这肩膀经不得你这样重敲的。” 说话间他止住了她往肩上砸的拳头,拂落了她的手,自己将手指捏上张凌烟的肩膀,像模像样的就捏了起来,起初张凌烟还有些紧绷,但见着他还挺懂这一套的,便放松下来随着他来了。 张凌烟靠在椅子上,侧着头问杜越,“你这手艺可以啊,跟谁学的?”杜越的脸颊有些微红,不好意思的笑着说:“从前我母亲在世的时候身体落着病根,家里又没钱,我就偷偷跟着摆摊的师傅学了些。” 她听到这句话,有些微微的晃神,也不知该怎么接下去,索性也就不说了,一间屋子里只余两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杜越站着,张凌烟坐着,他一低头便是张凌烟的头顶,只是瞥一眼便看到了她头顶那几根刺眼的白发,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闪着银光。 杜越的心里有说不上的感觉,就觉得很不是滋味,她才多大的年纪,就已经熬出了白头发,如今堂口才刚刚稳定下来,时局又开始动荡了,怕是以后让她愁得还有更多。 愁不完的事儿,操不完的心。 但她就是个人,就只是一个血肉筑成的普通人,她如何在分身乏术之际还要再抽身投入更多的忧思烦恼里,恐是她精神跟得上,身体也是坚持不住的。 张凌烟觉得肩头那如负千斤的重压感渐渐的得到了缓解,估算着时间也是有些久了,便拍了拍杜越依旧没有松懈下来的手,示意他可以了。 杜越收手的瞬间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刚刚张凌烟触到自己的手指,冷得如同一块寒冰,这可是快如夏的季节,哪有健康人的手能冷成这样,带着彻骨的寒意,他颔首,便转身离开了,走到厅外时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张凌烟。 依旧伏在案前一点一点细细看着账目,好像刚刚那个疲惫至极的张凌烟根本就是他的臆想一般,但是杜越知道,暗示存在过的,他手指上的寒意还没有完全退却。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张凌烟太过擅长于伪装,几乎不曾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丝毫的软弱与疲劳,以至于旁人都以为她就是个强大如神佛一般的人。永远都不会垮掉。 她连强装的辛苦都要独自吞咽,其中辛酸种种怕是有心人只能看出个表象,其中苦楚,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讽刺的是,在张凌烟的心里,没有什么是扛不住的,没有什么是熬不过的,她是从那开满曼珠沙华的无边阿鼻地狱里历经千险爬出来的,皮开肉绽,血流成河。 所以,世间之大苦大悲,小伤小痛,她咬着牙关就统统揽下来了。 几日后,张启山的话就带到了她这边。 一日之后,九门当家聚首。 张凌烟拾掇着衣服,看来看去也没找到很是称心如意的,只懊恼自己最近都没想到要去新裁件衣服,又在原来的衣服堆里翻找了一通,才勉强找出了一件黑灰色的衣服出来。 她现在依旧是改不掉这个选择困难的习惯,一件事儿翻前想后许久,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觉得万无一失了,这才能下得了决定,往往事后还要再担惊受怕一下。 张启山就为这事儿说过她不止一次,他只觉得是她思虑太重,瞻前顾后,不够果断。虽有责备之意,但是言语间尽是温和,实则是舍不得去训斥的。 毕竟,大多数的女子都有这个小习惯,也真的是怨不得张凌烟的。 在身前比了比,只觉得头脑胀痛得也是不想再挑选了,便将堆在床上的衣服赶紧挂了回去,独留了这件撑在了衣架上。 眼不见心不烦,省得睡一觉醒过来又要变了卦,从头来过。 第二天她掐着时间起来,有条不紊的按照平日里的准备来做,她知道明天自己算不得主角,自然是不能用力过猛的,所以为了衬着衣服的颜色,妆化得也不浓艳,但是眼角的那抹红,她是怎么都割舍不掉的。 一切准备就绪,张凌烟就悠悠的往门口走去,就离了几步的距离,管家就来通报说是张启山的车已经到了,她点点头,加快了些步伐。 跨过门槛,就看到了张启山伸到面前的手,张凌烟恍惚间想到了那时候在堂口的场景,似曾相识的相像,那时的他用这一只手将自己领入了九门纷繁复杂的世界里,如今,他还是用这样一只手,即将把自己推上那个高位。 二爷虽然收到了张启山的邀约,却很是奇怪的以急病缠身推脱掉了,听闻张凌烟也是要去的,索性就要她代自己一次了,她本来还很是奇怪,但是当她见到九门各自的当家的时候,她好看的笑容还是凝固在了嘴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身体有些不适,所以更新的进度和字数都很难有保证,害怕大家等太久,今天还是更新了,跟大家说一声抱歉了,因为剧情马上要进入关键部分,所以不希望自己写崩了,要在情节上想得更多,希望大家能体谅一下,应该明天就会恢复质量的,大家不用担心。 还有就是我已经放假了,所以不出意外是恢复日更了。 同时还在准备着新文,希望到时候开坑能有好的开始吧。 感觉从前很活跃的小天使们都很久没有露面了,挺想你们的,不知道你们是最近在忙没什么空还是弃文了,有一些慌张。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她跟着张启山下车后,就发现这个平日里隐于市间毫不起眼的小茶楼此刻被穿各色统一服装的仆人团团围住,甚至还有些着白色衣服的年轻女人扎堆在膀大腰圆的男人堆里,分外显眼。 茶楼边的空地处拥拥挤挤的停着好几辆汽车,不用说,能有这样大的排场,只能是九门里当家的那几位了。过路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卯足了劲儿直瞅瞅,但皆是只敢那么远远瞧一眼,也不敢靠近,更不用有胆子上前打听了。 那些人见着张启山和张凌烟也下车往茶楼里走去,便能猜出个大概了,赶忙着缩回脑袋,就加快了步子,远远地离开这里。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外貌不扬的小茶楼进了里面才发现别有一番天地,处处格局大气,摆件精致,空气中浮动着一股好闻清淡的茶香,就连引路的随侍也是眉眼低顺,恬静活络。 张启山看得出来张凌烟心里的欢喜,于是乎冲她得意的挑了挑眉,张凌烟见他一副邀功的表情,到嘴边的笑没憋住,就被他尽收眼底。 茶楼里的楼梯做得窄而抖,张启山走在前面,军靴“嗒嗒”就走上去好几级台阶,留着张凌烟站在最下面撩着裙摆,寻思着怎么能不睬着衣服顺便还能稳稳扶着扶手上去。 张启山一鼓作气上去却没听到身后人接着上楼梯的动静儿,转头一看,就发现张凌烟低垂着眉眼正在整理着裙摆,左撩右攥的都不合适。他眸子微眯,又走了下去,伸出了一只手。 张凌烟抬头看了看他,自然的伸出手搭在了张启山的手上,他手指蜷曲,牢牢地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张凌烟另一只手捞起裙摆,就在张启山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走上了楼梯,理着那个厢房越近,她的心跳就越快。 不是紧张,而是兴奋,那种心脏要蹦跳出来的兴奋。她从初到长沙受尽人白眼再到今天摇身一变即将坐上高位,这是她尝遍苦楚用一身伤痕所换来的。 不说值不值得,因为说不清楚,只要心里情愿,便是最好的。 一步接着一步,她终于站在了包厢门前,身边的张启山凝视了她一眼,“准备好了吗?”张凌烟回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张启山缓缓推开了那扇门,一股凉风自那扇门后吹了出来,让张凌烟眼前一瞬清亮,她瞥眼看了看斜后方,屋内灯光昏暗,身后日光明媚,自己站在两方的交界线上。 她轻笑一声,迈出了跨过门槛的第一步。 等到进到里间,张凌烟才看清楚状况,九把楠木椅子,一把放在正中间,其余八把分在两侧,一边四把,再看看人数,已经来齐了。 张凌烟跟在张启山的身后,眼神清冷,一一扫过两边坐在椅子上的人。 最外口的椅子上坐着的是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小伙子,此时毫不避讳的抬着头大刺刺的打量着张凌烟,她注意到他穿着套西装,手里还拿着一本砖头厚的书,上面密密麻麻的排着一连串的字符,她也不认识那是什么文字。这怕是留洋归国的解九爷,张凌烟倒是没想到解家的当家这样年轻。 坐在解九爷对面的是一个穿着传统马褂带着圆顶缎面黑帽的男人,面相端正干净,虽然微微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但是那双眼睛里似有千万句话即将喷薄而出,右手的及根手指尖也在微微掐着,张凌烟看着这架势,想来他就是通天神算——齐铁嘴。 再往前走几步便是几人中唯一的女性当家人,霍仙姑。不愧是被人称为仙姑,那绝色的长相是有多美丽必不用多说的,那气质真的是如同天仙下凡,她是高贵的出尘,而张凌烟自认为自个则是不入世的血腥。霍仙姑的那一双美目清澈恬淡,好似藏不住情绪,但是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却仿佛翻涌着很多的东西,隐隐绰绰的,也看不通透,她的目光只在张凌烟的脸上停住了几秒,便缓缓地移开了。 对面的是一个看不清脸孔的男人,他那一头蓬乱的头发和络腮胡子将他大半张脸都遮了起来,只能勉强看到他那下拉的眼角和一张厚嘴唇,他正蜷缩在椅子上,好像闭着眼睛正在酣睡,张凌烟注意到他虽然衣衫破旧,但是怀里抱着的那把雪亮的倒却是好东西,看着那闪着的寒光,估摸着也是饮饱了鲜血的,只用从刀对号入座,便知道这个邋里邋遢看着毫无攻击性的男人便是老刀客黑背老六。 再看过去,便是熟悉的脸孔——九门老五吴老狗。最是普通平凡,无辜无害的一张脸,他倒是对在这里见到张凌烟没觉得有什么惊讶的。只是继上次的村庄一别,也是好些时日没有再见到了,今日猛然一看,便觉得这个清冽的小姑娘一下子长大了,脸还是绝色的一张脸,但是那双眸子更冰冷,杀气更浓,让人更是不愿与她对视。 张凌烟本以为吴老狗会是自己最面熟的人了,但是看向另一侧,她嘴角的笑容彻底僵住了。这个坐在椅子上桀骜不驯,一脸挑衅的男人除了陈皮阿四还能有谁。陈皮看着有些僵硬的张凌烟,痞里痞气的笑了一声,随即无声的空拍了几个巴掌。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原来的九门老四另有其人,陈皮究竟是如何取而代之的,而且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放出来。张凌烟突然就想到了张启山之前神秘兮兮的言语,前后一串,瞬间就回过来味儿了。 这个张启山,心可真是坏,他故意憋着话不说清楚,可不就是想看看自己亲眼见着熟悉之人的反应嘛。 她恶狠狠的盯了张启山的后背一眼。 还有一位坐在那儿的,张凌烟本以为大家都是坐在椅子上的,待走近了才发现这一位年纪偏大些的男子是坐在轮椅上的,椅子则被挪到了后边,孤孤零零的自成一排。这个人光看面相就知道是个狠辣的主,眼中全是杀戮之气,虽还没到半百的年纪,但是头发一大半已经灰白了,给人一种颓然衰老的假象,排除一下,这一位就是九门老三——半截李了。 人一一都认完了,张启山站在中间那把椅子跟前,将张凌烟往下首的空椅子引去,她知道这是二月红的位子,自己虽然是代替他来的,但自己绝对是坐不得这把椅子的,于是张凌烟只是轻悠悠的绕到了空椅子后边站定,给张启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张启山还未发话,在座的人里就起了个声音,“佛爷竟然带来了位素未谋面的新人儿,稀奇喽。”张凌烟眼风一扫,便看到是陈皮开的口,也知道他是明知故问,就是要在这儿揭个透彻。 陈皮阿四也察觉到了张凌烟的注视,便直接与她对视,还是满眼眸的不屑和挑衅。 “她面生,但名儿你们是都听过的,张凌烟,也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吧。”张启山说完停顿了一下,看着在座人的反应。 果不出他所料,在场的除了陈皮阿四和吴老狗,其余的人虽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坐姿,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明显是一僵。 张凌烟呐,这个名字这一行谁没听过,厉害狠辣的角色,面容不输霍仙姑,毒辣不输半截李,智谋不逊解九爷。 张启山正色说道:“今天将大家聚在一处,也就是想商讨一下九门未来的管制问题。近日时局动荡,大家应该都有感觉到,生意很是难做,而且日本人很快就要到长沙了,到时候恐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据可靠消息,已经有前驱的日军部队混了进来,正在明器买卖上制造矛盾,九门团结在一起时日已久,就是希望大家以后遇到不愉快要能说开,防止是他人别有用心,万不能让日本人钻了空子,挑拨离间。” 张启山这番话一放出来,各家的神色都凝重了些,随后一个接一个的说了几句,也算是达成了共识。直到这个时候,张凌烟才发现张启山是有多么辛苦,这几位当家皆是心高气傲,都为自家谋利,九门看起来虽是个整体,但是实则松散的很,各谋其事,若不是张启山手里握着军权,只怕这些人是不可能服他的。 现在看来,他也一点也不轻松,都这样苦累了,还是要把国家扛在肩头,还是要把百姓装在心中。 张启山等到安静下来之后,又宣布了一个消息,“以后还是九门,但是九门议事从此就多一人了,便是张凌烟。” 这话说的很婉转,没强求着把张凌烟塞进这九门里,但是既然有资格坐在一起议事,同称为其中一门又有什么区别呢。 今天她是站在二月红位子后面的,以后怕就是她坐在新添在张启山身边的椅子上了。 霍仙姑掩嘴微微一笑,温温和和的开腔,“凌烟小姐这莫不是要加进来当第十门喽?”说的话可一点面子也没卖给张启山,直接拆穿了他想要含糊其辞揭过去的事儿。 “九门还是九门,她跟在我和二爷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终于更到300字+了!开森! 被自己磨磨唧唧的文笔气死了!我还是没有进入关键剧情!顾及还要个两章吧!感觉可能会有些sad,大家提前做好准备! 看到你们给我留言,我很开心啊!有新面孔也有熟悉的面孔,我很满足了!有你们在,就是我的动力来源! 最后再放个重磅预告《百日余年》!!!我会赶紧把文案po出来给你们先睹为快的,梳理下剧情我就会开新坑了,这是个我很喜欢的故事,为了喜欢的人写的!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霍仙姑一个女人撑着整个家族着实是不容易,而且家族里又是女人众多中用些,能这样同张启山唱反调儿也是怕九门变成十门,这租地要重新划分,霍家便更是难过了。 张启山这句话虽让霍仙姑暂且松了一空气,但也没让完全将心吞回肚子里去,同时还让在座的其他几个人皆是面色一沉。昭然若揭,再清楚不过的意思了。 张凌烟可不是孤零零一个人,能任人欺负的,她身后的靠山是九门上三门中的前两门,不说二月红的位子以后是不是她来接,单看张启山如此维护她就知道起码现在看来她加进来是必然的了。 张启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征求他们的意见,八个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陈皮阿四往椅子里又窝坐了一些,一副慵懒的表情,看来是不打算再挑话头了。 剩下的几个人见这个刺头儿都不开腔了,自然也就都识趣的闭上了嘴巴,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同张启山翻脸,马上战争就要来了,往后还要指着他呢。 其实他们心里也清楚,想要挑张凌烟的刺儿真的挑不出来,除了张启山给了她点便利,她这个人是真的厉害,就算这次不放她进来,往后指不定谁家倒霉被她盯上,丢了性命被取而代之。与其现在同她结下梁子,不如现在做个好人,以后还有指着她的地方。 大家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张凌烟在这个昏暗的屋子里仔仔细细的看过了每个人,不长的谈话间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瞬息万变,在微弱的灯光下每个人的眉宇阴影浓重,看不真切表情,看着都是一副木然且严肃的脸孔。 看似悠闲随意,有说有笑,实则都在打着各自的算盘。 张凌烟从前一直好奇着这坐拥长沙九门的掌门人们都会是什么样的人物,今日一见,的确是各有本事,都是人物,但也都是普通人。 同市井街头那些碌碌凡人没有什么区别,那些百姓操心着柴米油盐,生计过活,这些人担忧着的是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 在这个烽火将起的时代里,没有人能免于世俗,没有人能不惧死亡,没有人能不顾及自己的利益。 每个人都是俗人。 在纷乱的洋流里奋力挣扎。 该说的都说完了,众人寒暄一番后,陆续都离开了,张凌烟就静静的站在原地,同每一个起身的人点头示意,便目送着他们渐行渐远,推开了那扇门,在一片刺眼光亮里消失不见,然后那扇门又重新关闭,视线再度陷入昏暗。 张凌烟有一丝恍惚,这可不就像是自己以后的生活嘛,就此不回头的踏入这片泥沼之中就永远不可能抽身,即使光明就在眼前,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然后顺应着遁入黑暗。 你能触到光明,你能贪求光明,但你却不可能真正拥有光明。 很绝望呐。 解九爷同其他几个人都不同,他跟张启山的关系看似还是近些的,同张启山低声交谈了几句后,便饶有兴趣的转过身看着张凌烟。 张凌烟离得近些,这才发现称他一声爷是把他叫老了,他真的很年轻,很英俊,脸上还带着些许未脱的稚气,配着他此时的好奇打量的神情,更显得他一点儿也不严肃和老成。但是他那双藏在眼镜后边的眼睛,却毫不避讳的吐露着老辣,偶尔眼镜反光,更衬得他眸中寒光四射。 她就知道能当一门的掌门人,他绝不会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解九爷在道上的手腕儿她多少也是听过的,真的很难将其同眼前这个人联系起来。 张凌烟静静的看着他,嘴角的一抹玩味的笑容越来越深,解九看着面前冷静至极的张凌烟,也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末了,侧过头同张启山说了一句:“你是捡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宝啊。”说着还露出了些许遗憾的神色,仿佛在懊悔自己没能早些同张凌烟相熟。 张启山不动声色的将身子往张凌烟这边侧了些,将解九黏在她脸上的目光阻断开,解九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小气。”说完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这个屋子里只剩下张凌烟和张启山两个人了。张凌烟本还觉得这个屋子有些狭小了,但人一走光,空空荡荡的,不时还有不知打哪儿来的冷风吹得她有些发毛,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张启山注视着她的双眼,哀叹了一声:“有的时候恨不得把你藏得严严实实,不叫旁人看了去。”张凌烟攀上了他的肩膀,将自己的身子往他怀里缩了些,正好避开了那阵阵阴风,她柔柔的说道:“倒是怪我生得太好,让人挪不开目光了?”尾调拖延得有些长,带着妩媚的小颤音,勾得张启山心尖儿痒痒的。 他把玩着张凌烟鬓边的一丝头发,回答道:“哪里敢怪你,护着你都来不及。”张凌烟在他耳边咯咯一笑,调皮的往他耳廓里吹了一口,搔得张启山忍不住扣紧了放在她腰上的手。 “往后堂口的生意往来要盯紧了,别让日本人掺和进来,到时让人握住了把柄。”张启山即使在这个时候也不会忘记他的初衷,有条不紊的交待给张凌烟。 “我办事,你放心。 ” 张凌烟推开了他些,理了理衣袖,等着张启山一同离开,可是张启山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右手在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锦盒。她盯着张启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启山抬眼看了她一次,发现她虽然满眼的好奇,但就是故意扭过头用余光小心的打量着盒子,好叫别人不容易看出她的好奇心来。 真是个别扭的人呐。张启山暗暗想。 他也不想消磨她的好奇,捧稳了了盒子便打开了,从里边拿出来一只玉镯子来。 这镯子遍体通透,里头带着些翠绿,水头极好,看着那光泽便知道是上品。张凌烟不着痕迹的努了努嘴,不知道张启山弄这一出是个什么意思。 总不会是叫自己品鉴一下这镯子吧,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古物件。 张启山小心的拿着桌子,将盒子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抬着张凌烟纤细的手腕,就将镯子套了上去,就着她的手腕仔细欣赏了一番,赞赏的啧了啧嘴巴。 张凌烟没想到这镯子会戴在自己的腕上,有些傻愣,睁大着一双眼睛茫然的看着张启山,张启山将她傻傻的,便点了她脑门一下,“果真好看,当时买下来的时候就觉得适合你。” “你,你专门买来送我的?”张凌烟有些不可置信,说话都有些吞吐了。 “当然了,喜欢吗?” “嗯,还不错吧。” 张凌烟抬着自己的手腕,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还伸出手指在上面摸了摸,冰冰凉凉的,细腻滑溜,贴着肌肤很是舒服。她说得含含糊糊,但其实心里喜欢的不得了,但就是不愿见着张启山得意兮兮的样子,故意平平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张启山很是了解她,看着她微微上挑的眉梢,便知道她嘴上不说出来,但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为了蹭玄学涨一波收藏所以晚更新了,给大家道个歉! 还有就是《百日余年》文案po出来了,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先去收藏一波哦,谢谢大家了! 爱你哦!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这是张启山第一次这么正式的送她一件礼物。 张凌烟掩着内心的欢喜,静默着一双狭长的眸子看着张启山,明明平静无暇,但在张启山灼热的注视中,她的这双一直冰冻般的眼眸里也忍不住荡出了丝丝愉悦,眼睛微微弯着,连带着眼尾的笑意在不断加深,她只能用低头来掩饰喷薄而出的喜悦。 她不敢过多的表现出喜与怒,都说容易喜形于色的人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所以她无时无刻不得摆出一张冷冰冰的脸,宣示着她不会为任何人和事所动容,世间不会有任何东西能令她失控。 因为她是张凌烟啊。 这个名字,就代表着冰冷不入人间。 张启山拉着张凌烟的小臂将她往怀里带了一些,双手扶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两边,然后轻轻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上一个浅吻。 这是张启山第二次亲吻她的额头。 张凌烟愣住了,她以为的,他们俩之间不会再存在着这种纯情正式的吻了,但是张启山这个变幻莫测,难以看清的男人却真真这么做了。 倒是让张凌烟一阵不知所措。 她已经在渐渐理清她与张启山之间的感情了,但他突然来这么一出,让张凌烟又乱了,这让她有些气恼。就仿佛走入一片密林,迷路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辨出了方向,走着走着就已经看到了远处的出口了,这时候突然被美丽的蝴蝶迷了心智,痴迷的跟着它走,结果又迷了路。 就仿佛自己的心思不受自己控制,反而要受制于旁人。 但张凌烟心里是说着气恼,真要她发出些脾气,还真是一点儿也没有的。她怎么发火呢,倒显得自己无理取闹了。 张凌烟攀上了张启山结实的臂膀,感受着那线条硬实的肌肉,就这么把手放在上面,不愿意放开。 两人就这样有些距离的相拥着,在极静的房间里聆听着彼此铿锵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彼此的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两颗心从未如此远离尘世喧嚣得贴近过。 如果没有了时间,他们能永远这么静谧的感受着彼此的同步。 算是一种暂且的逃离吧。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才能不管任何其它的事情,才能放下手头压着的事情,彼此的眼里,不含杂质的只有对方。 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能感受到零星半点的所谓的纯粹的爱情。 正因为珍贵,所以欲加贪婪。 从这次九门会面结束后,张凌烟在这一行中行得又深了一步,其他八门陆陆续续的给张凌烟代管的堂口放出了更多的人脉和货源。从前二爷管着堂口的时候,这几门也想着能沾亲带故一些,大家都行个方便,但先后都被二月红那不在意的态度给惹恼了,且二月红根本不在意收入,所以最终导致了其他几门同二月红堂口的不往来。 如今世道艰险,尤其是身居高位的人看得更通透,死死守着自己一家的东西,没有任何的进步,等同于步步走向败落,还不如放长了线,一罗网的将几家兜在一起,荣华共享,苦难同当。 一家危急,旁人多是隔岸观火,如若是烧了一整片,那每家都得动作起来。 杜越在管理上越来越得心应手,省了张凌烟不少的心,不过最近她也莫名的招惹上了一个麻烦精,死缠烂打得哄都哄不走。 让张凌烟头痛不已,再是烦躁,也得客客气气的待着他。 谁让他是解九呢。 解九自九门会面结束后,第二日一大早便提着东西来红府拜访,张凌烟彼时正要出门,好巧不巧在府门口跟他撞个正着,她又急匆匆要去堂口梳理账目,只能带着解九搭个顺风车一同到了堂口。 张凌烟只觉得尴尬,一直以来她同解家都没有任何的来往,更不用说是这位解九爷了。杜越上了杯热茶,颇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个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张凌烟的生面孔,看了看张凌烟,她轻微的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但杜越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带着敌意的深深看了解九一眼。 解九自然看见了,但他就坐在椅子上乐呵着,装作没看到。 张凌烟碍于有外人在,不好打开账目,只能坐在案前,开门见山的问解九有何贵干,一句末了还咬重着字眼喊了他一声解九爷。 解九抿了一口茶,连连摆手,“阿烟你可是折煞我了,我哪里担得起这个爷字,这都把我喊老了,你以后就叫我解九,可别学他们那些沉闷腔调。” 一句话把张凌烟噎得说不出话来。 阿烟,张启山都没叫得这么亲热过。 张凌烟清了清嗓子,客客气气的问道:“今个来,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解九端着茶盘,杯盖在茶杯上撞出了一个清脆的单音,他若有所思,最后回答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想着以前都没好好地正式拜访过,今天就算相熟了,以后可要常走动。” 张凌烟皮笑肉不笑的同他打马虎眼,只觉得面前这个笑容灿烂的年轻小伙儿让她背脊生凉,仿佛面前坐在椅子上的是只狐狸一样。 老奸巨猾,还笑得人畜无害。 解九将茶盘放在了桌子上,又带出了一声闷闷的单音,他咧着一口白牙,接着说道:“阿烟,跟我合作吧。这个堂口里流出去的东西可都是稀罕货,但是老主顾买卖,价格也是公道得有些让利了,不如我作中间商,赚个中介费,帮你把货运到海外去,会有很可观的收入哦。而且据我观察,你这堂口里应该全是中国的土物,没有想过拓宽货源,拿一些国外的稀奇小玩意儿,赚点是点,积少成多啊。” 张凌烟托着腮,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他前面说了那么多,吊足了她的胃口,消磨光了她的耐心,只有这一段是正经事儿,也是他此行来的目的,难怪他解家没像其他几家迫不及待的直接在买卖里就给了好处,心照不宣的就开始合作。 他的筹码的确与众不同,也很是诱惑人。 张凌烟眨了眨眼睛,轻启朱唇:“中间费用,你打算抽多少?” 解九双眼闪着光辉,通透无比,嘴角的微笑挑得越来越高。 最后张凌烟站起身来握住了解九伸出的手,象征性的晃了晃,“合作愉快。”双方的嘴角都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张凌烟想抽回手,却被解九捏住了,他瞥了瞥嘴角,微微弯腰在张凌烟的手上印上了一个吻。 张凌烟跟着张启山也出席过一些宴席,她知道这是洋人惯用的跟女士打招呼的方式,为了表现出绅士的尊敬。 待解九抬起头的时候,张凌烟莞尔一笑。 张凌烟目送着解九被杜越引了出去,心里暗骂一句,真是年纪不大,十足的老狐狸。 杜越回来之后也是不解,好奇着张凌烟到底答应他什么条件了,张凌烟收起了笑容,恢复了以往的冰冷。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句“一次出海便要两成。” 杜越皱了皱眉头,这个价格好像并不是很高啊,其实还比出海的运费要便宜些呢,他不太明白张凌烟为何如此气愤。 “他知道我拒绝不了。何时出海要看他们船队出去的时间,我们只是顺搭上去的,他们这是利用了空间稳赚不赔,运回来的洋货,他们一个解家哪里能卖得完,只要转到我们手上,他们没了囤积,也是稳赚不赔,我们能不能赚,要看我们自己的了。” 杜越这才回过了味儿,解九这一次给足了张凌烟和二爷的面子,给堂口带来了新鲜气,但他们解家也因此将风险降到了最小。 真的是聪明极了,一箭双雕。 作者有话要说: 解九上线啦!原著和电视剧里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很精明很严肃的形象,但是我想把解九写得活泼生动一些,但他依旧很老奸巨猾,很是精明。虽然开头算计了女主一把,但是你们会在后面渐渐发现他对女主真心的好的。 还有就是小哥的出场问题啊,知道大家很急,但是大纲已经写出来了,涉及后面的剧情推进,就不好打乱,小哥肯定会出来的,后面一大半都是小哥的主场,希望大家不要着急,一点一点看下去。 最后,百日余年!!!小可爱们预收一波呗,很快就要开文了!!! 依旧爱你们哦!希望你们能继续支持!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整个长沙城都知道二爷的这个堂口在张凌烟的管理下会一直赚得盆满钵满,且不说九门里其他几家暗中给了她多少方便,但只解家就抬走了一车的箱子,又运来了好几口箱子。 解九看人很是刁钻,若不是对他的口味,即使再有钱也休想从他手上买走任何东西。就看每次运货卸货他都要亲自上门,跟张凌烟有说有笑的。 众人是有些看不懂的,这位凌烟小姐是靠二爷进的这行,又是倚着张大佛爷才立住的脚,这次又同解家扯上了说不清的关系。着实是弄不透这凌烟小姐是在想什么了。 本来大家都以为不久就能看到张凌烟与张启山之间的盛事,但现在横插进来一个解九爷,还真是更加有趣了。 张凌烟倒是时不时从杜越那儿听一些这些谈资,看着杜越在那儿干着急就觉着很是好玩儿,待到杜越终于沉不住气问她的时候,张凌烟慢悠悠的说道:“嘴长别人身上,我还能有本事让他们统统闭嘴不成?他们说得越欢,我这儿妄图来攀关系上门买货的人就越多,免费的宣传傻瓜才不要呢。” 杜越挠了挠头,顿时生出些自卑来,跟在张凌烟身后学了这么久自己还是连她半分的玲珑心思都没学来,说不气馁也是不可能的。 张凌烟看出了他的丧气,柔声鼓励道:“别急,慢慢来,这些东西你见得多,接触多了自然就能反应过来了。” 杜越点点头,一双眼睛重新闪烁着斗志,傻傻的咧嘴一笑,一边的小虎牙露出来显得很是可爱无害,便颠颠儿的跑出去忙活了。 张凌烟看着杜越逐渐消失不见的身影,心中一阵感慨,这么长时间下来,好像只有杜越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性子,一点儿也没变。 也好,希望他能不要变。 张凌烟收了收嘴角的笑容,其实说她一点儿都不在乎这些说道,一笑而过当然是不可能的,她心里还是介意的,她介意的是那些描述。 听起来,她就像是个只能依靠男人起家的人。 每次提及她的名字的时候,总少不了紧跟着那几个熟悉的名字。 张凌烟其实是很厌烦的,也是很厌恶的,但是她还要报以这个世界上最可亲的笑容去面对那些人。 不过她张凌烟是谁,要真以为她能这么忍气吞声的过下去,怎么可能?那些津津乐道张凌烟是怎么倚靠他人的那些长舌头的人,都不同程度的闷声吃了哑巴亏,而且都是倒霉得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张凌烟还是带着倾国倾城的笑容,但那些人在这笑容里感受到了一丝阴鸷和嘲讽,皆是结结实实的打了寒战,缩牢了脖子。 张凌烟这天接到了张启山捎来的口信儿,还没等她来得及问究竟是有什么事情,张府的车便开到了红府门口,她让管家差人去堂口通知一声,便准备上车。 张副官一开车门,张凌烟就愣在了那里,里边位子上坐着的可不就是带着一脸笑意的解九。她偏过头看着张副官,示意着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张副官尴尬的笑了笑,摸着鼻子心虚的小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是佛爷让我接着您跟解九爷回府上。” 解九笑得更加灿烂,“阿烟怎么见着我是这反应,我可是很伤心了。”张凌烟一看他这稚气未脱干净的脸上挂着无辜的笑容,就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不知道的人看起来还以为是自己怎么欺负他了呢。 “怎么会呢,我就是惊讶,惊讶而已。”张凌烟糊弄起人来面不改色。 解九也不拆穿她,往他自己那边挪了挪,等着张凌烟上车。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车就开进了张府的院子里,解九先下的车,抢在张副官前边绕到了张凌烟的的那一侧,为她开了门,顺便伸出手要搀扶她下车。 张凌烟就着他的手下了车,看到张副官站在一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巴巴的望着,解九还故意趾高气扬的走到张副官面前冲他得意扬扬的一笑。 气得张副官哆嗦着嘴唇也不能说什么。张凌烟在后边看到了全过程,掩着嘴笑得肩膀直颤。 这样看着解九,还真觉得他就是个小孩子,幼稚得很,但只要一想到他的手腕,做出的事情,就觉得这两种格格不入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在他身上并存下来的。 他也同样是个看不通透的人呐。 进到厅里,张凌烟才发现沙发上坐着的不知张启山一人,还有一个圆框小黑墨镜的人,安静的坐在那儿,张凌烟从侧边一看,还以为是张启山从哪儿找来的瞎子神算呢。 待坐到这人对面的沙发上,才发现这可不就是在九门会面里有一面之缘的齐铁嘴嘛。张凌烟看着他一本正经又有些滑稽的打扮,想笑又不敢笑,忍得着实辛苦。 张启山见张凌烟脸上硬是憋着的笑意,可爱得很,他看得也忍不住想笑,只能轻咳了一声,便直奔主题:“这件事情目前还在对大众封锁中,凌晨的时候,长沙火车站进来一辆鬼车,我还有齐八爷去简单查看了一下,上面全是日本人,死状很诡异,这件事要好好调查,找你们来也是想商量一下。” 张凌烟和解九对视了一眼,等着张启山接着往下说。 “从车厢中的棺椁里我们发下了一枚戒指,初步推断是南北朝的东西,稍后我会去找二爷确认一下,日本人那边的动机,就要麻烦解九爷去打探一下了。” 解九点点头,脸上难得严肃些,没有再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张凌烟只觉得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很是低沉,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鬼车上的惨状,但是凭着张启山和齐铁嘴脸上的神色,应该是最糟糕的情况。 简单商讨了一下后,解九爷和齐铁嘴便告辞了,留下张凌烟同张启山一起准备往红府走一趟。坐在车上的时候,张凌烟就同张启山说:“二爷最近怕是没有太多心思放在这上面,夫人的病还是不见好,又有些加重了。” 张启山怎会听不出来张凌烟说这番话是什么个意思,他握住张凌烟的手,“放心,我知道照顾夫人那边他丢不开手。”说了这样一句话想让张凌烟放宽心。 张凌烟侧过脸凝神看着他,心里念叨着他最好是说到做到。 到了红府之后,二月红接过那枚戒指,脸色一变,但还是一口咬定这就是南北朝的普通物件,没有什么特别的,自己也识不得,让张启山另请高明。 张启山若有所思的看了二月红一眼,便告辞了。 连张凌烟都看得出来二月红有所隐瞒,何况是张启山呢,这件事儿他很是注重,今天二月红没有开口,那么日后张启山有千百种方法让二月红说出来。 张凌烟说道:“二爷,不如就告诉他吧,张启山已经答应了这次的事情不会把您卷进来的,与其让他不择手段,不如直接告诉了也省心了。” 二月红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张凌烟赶忙噤声,看着二月红眉头越皱越紧,便知道他已经有些犹豫了,于是便退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小天使们评论的越来越少了,心里有些失落 百日余年,预热一波!收藏起来啦!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二月红还是将来龙去脉告诉了张启山,这在张凌烟的意料之中,但其中的曲折隐情则在她的意料之外,未曾想到一辆鬼车会牵扯出二月红父辈的事情,也没有想到还同长沙郊外的那块儿属于霍家的矿山区有关。 解九年纪轻,虽然在这一行已经是老资格的了,但是下墓的事情他一窍不通,勉强他不得。最后依旧是张启山同张凌烟两人领头下去一探,其中凶险离奇让人无法相信那真实存在过,九死一生间,他们一行人险险脱身,炸毁了矿山入口这才算是将那下面的所有东西都永远的埋在了地底,难以重见天日了。 之后霍仙姑因为被欺瞒勃然大怒,最后张启山和二月红这边给了她些便利,又让狗五爷从旁说了些许的好话,霍仙姑这才答应不会再去追究矿山的事情,对外只声称矿山开采出现了意外,导致洞口坍塌,最后也勉强应下来不会下去找那底下的东西。 其实霍仙姑如何能不知道那下面是有好东西的,但眼看着张启山和张凌烟这样的好手都差点折在下面,掂量着自己也找不到能比他们还有本事的人,也就三缄其口,收了恩惠,就不去趟这滩浑水了。 张凌烟其实都是些浅浅的擦伤,反而是张启山受的伤比较重,在家一直修养着,闭门不见客。二月红虽然很抵触张凌烟再次下墓,但是这次是愧疚多于盛怒的,他何尝不知道这次张凌烟是代替自己下去的,如若自己不是因为有丫头需要照顾,那张启山定是会找自己下墓的。 张凌烟倒是没在意多少,墓里惊险多次,都是张启山护着自己的,要不然自己这一躺下去也不可能就挨了这么轻的伤出来。她也是担心狠了张启山,在红府待了三日便耐不住性子跑去了张府。 进了卧房便看到张启山还在睡着,惨白的一张脸,肩膀处还缠着绷带,即使是在睡梦中也是极不安稳,始终皱着眉头,额角还挂着密密的汗渍。 张凌烟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了起来,一抽一抽的疼。她默默叹了一口气,在床边的椅子上轻手轻脚的坐下来,看着从未如此脆弱过的张启山,就想到了进入矿山之前,张启山特意把自己拉到了一旁。 那时候张凌烟还很是奇怪,便看着张启山从腰间的枪匣中抽出一把枪,交到了她的手上,在她的手完全握上枪身的时候张启山依旧没有松开手,而是就着张凌烟的手也一同握在□□上,低声对她说道:“以后这枪便是你的了,下去之后只要会威胁到你生命的,你就开枪,别管是人是鬼。还有,不要冲在最前面,这一次,你只能跟在我后面。” 她有些迷茫,不知道张启山怎么会这样正色的同她说了一番不着边际的话来,张启山没有理会她的疑惑,而是继续说道:“会开枪吗?子弹上膛,拉开枪栓,瞄准,射击。” 张凌烟笑了笑,便脱开张启山的手,咔嚓一声将子弹上膛,然后拉开枪栓,最后干净利索的举起来对着远处的一棵树,枪管一点,嘴里模仿了子弹出膛的声音,便将保险挂上,对着张启山挑了挑眉。 张启山赞许的点了点头,猛地将她搂在怀里,抱了一会儿便示意张凌烟可以归队准备进矿洞了。 张凌烟盯着躺在床上的张启山,觉得这个铁血军人并没有他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冷血无情,不近人意。 起码,他从心底里是害怕的,害怕张凌烟再发生上一次的事情,张启山深知矿山下面的凶险莫测,作为一个男人,他是不能要一个女人下去送死的,但是形势所迫,他无法拒绝张凌烟,他们需要张凌烟鬼神一般的技艺,所以他妥协了。 张启山做了这个决定的瞬间,他就想到了那一次在长沙的郊边,张凌烟浑身是血,晃悠悠走出来的时候,那失望又绝望的一眼,足已冻住他所有流动的血液,如同一提兜冰水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清醒。 他真的,不能失去她。当然,也不能再让她受到丁点儿伤害。 作为一个领头之人他不能,作为一个男人他更是不该。 在张启山还在养伤的期间,日本人终于还是进入了长沙。唯一能让大家伙松口气的便是长沙没有像别的省市那般被轰炸得满目疮痍,被糟践得血流成河。 但是见到那些日本军官笑脸迎人,彬彬有礼,张凌烟便觉得真的没法将那些恶行同这些人联系起来,但是的的确确那些罪行又真的是他们犯下的。 这样子的笑脸,让人更加猜不透,更加觉得胆寒。 张凌烟深深觉得这些日本人假意和善的外表下包藏着的一颗如禽兽一般龌龊血腥的心,他们正睁大着那一双双如财狼虎豹般贪婪的眼睛,时刻准备将长沙城攻下,收入囊中。 不同的方式,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甚至很有可能还会再被抵触之后触发更加残酷的模式。 张启山伤还没有好利索,就已经开始恢复如常的工作,还要时刻同这些日本人周旋。几个堂口也感受到了压力,这些日本军官态度暧昧,根本得罪怠慢不得,而他们又对明器非常的感兴趣,隔三差五的就会亲自到堂口看东看西。 起初还是有往有来的公平交易,但是渐渐大家就看出来了这些人真正的目的:长沙是个古城,在明器倒卖这一行当又是很有积累,所以这些日本人想在没有完全撕破脸之前把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都拿过来据为己有,甚至是几处堂口的日进斗金也让他们眼红至极,想要一并吞入。 张凌烟不得不说这些人是真的贪婪,胃口大得很,但是看国民政府方面,好像并未打算开战,妄图能保有这种“和谐”的关系,争取和平解决争端,避免战乱。 虽说战乱会导致流离失所,颠沛流离,但是默许的放纵更是一种变相无声的欺凌和流血。 二月红特意嘱咐一旦有日本人上堂口来,只能是杜越和其他伙计露面,张凌烟这段时间能不去堂口就不要去,为了自身安全起见。张启山知道之后也差人来通知让张凌烟近日都不要出府,避免扯上不必要的麻烦。 她的那张脸,是最易让人产生罪恶念头的。 张凌烟要是能显得住她也就不会三天两头的往堂口跑了,对此她是很不以为然的。这天差府里头的下人去给解九通了个信儿,要跑出去通通风儿这事儿便只能找解九这个爱胡闹的孩子。 她特意把头发绾起来塞进了一个帽檐压得极低的帽子里,在里衣外边胡乱的套上几件衣服,镜子里的张凌烟显得特别的臃肿,她转了几圈这才十分满意的套上了外褂,顿时那个瘦削灵巧的女孩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平庸微胖的女孩儿,脸涂得暗沉憔悴,还点上了些麻子。 待她走到解九跟前的时候,他就抬眼皮瞅了瞅,还说了一句,“请问你们家的凌烟小姐收拾齐整了吗?”张凌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解九抽了抽嘴角,看着眼前这个矮胖的丫鬟笑得极度猖狂,渐渐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儿,睁着一双眸子仔仔细细辨认了一遍,惊呼了一声。 “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么丑的,阿烟?” 这下轮到解九大笑了。 虽然解九也是应了张凌烟的要求,脱去了西装,找了一身普通的衣服,看着没那么惹眼,但是好歹也是没有下狠心把自己扮丑的。 张凌烟倒是豁然,直接按最丑的来。 张凌烟这一趟出来本来是想让解九好好出一次血,打算领着他到城中的那家餐馆里好好吃一顿的,再加上他刚才笑得差点背过气,便在心里琢磨着要多点哪几样菜。 这才走到半道上,便遇到了烦恼事儿,其实这事儿本不关他俩的事情,原是这长沙城里的关家小姐带着丫鬟上街来抓药,结果好巧不巧出药铺门的时候遇到了两个日本军官,这很是猥琐的两人见着关三小姐的美貌贼心突起,纠缠着怎么都不肯放关三小姐离开,周边的人虽知道关家是大户,但是摊上日本人,他们也是没胆量去管的。 张凌烟看着关三小姐紧皱的眉头,依旧是一脸冷到极致的表情,还有跟在她旁边那已经哭出来的小丫鬟。张凌烟就拉住了还要往前走的解九。 解九出声提醒她:“你可千万别招惹什么是非出来,不然你让我怎么跟二爷和佛爷交代去。”张凌烟饶有兴趣的看着那边还在拉扯的四人,低声对解九说道:“你看那关三小姐,真的很是沉着冷静,我喜欢。” 解九被她这一句话给弄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凌烟得了空子脚底带风的就穿过人群,看似无意的结实的撞在了那拉锯着的四双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涨了七个收藏!开心!关三小姐出场了,所以剧情推进到了关键时刻,后面一连串的很紧凑的剧情,所以希望小天使们继续关注哦!这也就意味着小哥很快就要出场了! 《百日余年》希望大家能先收藏一波喽,起码有一个收藏,我也有信心开坑了!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四人被张凌烟这出其不意的一冲撞了个踉跄,原本拉扯在一起的手也都松了开,张凌烟瞅着这个空档便挤进了中间的空隙中,将关三小姐和两个日本军官隔断了开。 两个人被张凌烟这一弄,半天没反应过来,神色疑惑的看着张凌烟要干什么,她眼珠子滴溜一转,立刻拉住了关三小姐的手,呼天喊地的吼道:“今天可真是三生有幸啊!可让我见到关三小姐了!这是活菩萨在世呐!若是没有关三小姐,我那亲娘的四舅奶奶的表哥的媳妇的外甥的舅舅的三姨的儿子哪里还能有命活到现在啊!” 张凌烟这一连串的如同打机关枪般的称呼出来把关三小姐都弄懵了,更别说那两个被晾在一旁的日本军官,那两人面面相觑,用日语交流了几句,依旧是一脸狐疑之色。 关三小姐不动声色,只是看着张凌烟,想要从她这张黑瘦的面容上找到一些记忆,张凌烟背对着那两个日本军官,遮在帽檐底下的眼睛亮了亮,嘴角一挑,对着关三小姐眨了眨眼睛,关三小姐是聪明人,心下了然,便知道张凌烟是在帮她,于是也略显夸张的配合着她一起演,客套着让她不用这么客气。 张凌烟握着关三小姐的手上下来回的晃着,别人看来她就是想要表达感谢之情以至于太激动了,她嘴里一边胡编乱造着些有的没的,一边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她瞬间放开关三小姐的手,抱着拳压低着脑袋转过去对那两个明显有些不耐烦的日本军官说道:“两位长官!你们刚才想必也是在感谢关三小姐吧!我就说关三小姐活菩萨一样的心肠,看到些许悲苦都要尽自己所能的感谢,看着二位也跟关三小姐说了许久了,不知道我能不能先表个心意,请关三小姐回去好好招待一番?” 周边远远围观着的人看着这一出,顿时憋笑得辛苦,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女孩儿的智勇,那两个日本人只会说一些汉语,刚刚张凌烟一连说了这么多,其实他们几乎就没听懂,但是看着张凌烟彬彬有礼的样子,想到队长交代的事情,也不好发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五个人就在这儿愣着。 张启山远远就看到药铺门口聚着好些人,走近些便看到杵在一旁急得跳脚的解九,张启山不动声色的走到他后头,轻咳了一声。 解九一回头,看到是张启山,顿时有些心虚的垂下了头,一双眼睛四处扫视着,就是不敢与张启山对视,心里头忍不住编排着张凌烟,心说这次被佛爷逮个正着,这下子蝌蚪糊弄不过去了。 张启山问道前面怎么回事,解九硬着头皮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他听,果不其然,张启山的眉头越皱越厉害,末了训斥了解九一句:“胡闹!”解九缩着脖子,理亏在先,大气也不敢出。 张启山眯着眸子想了想,对着解九耳语了两句,解九连连点头,两人就穿过人群去收拾那个烂摊子了。 尴尬的安静还是张启山打破的。 张凌烟一侧目看到是张启山,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狠狠地瞪了一眼解九,张启山就装作不认识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径直走到了那两个日本人的跟前,三言两语便将那两人哄得找不着东西南北了,解九在旁边翻译着,最后才算是把这件事给圆满解决了。 关三小姐其实很少出门,接触到的人也不多,多是听过老九门里的些许名字,见是没有见过的,但是张启山的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日得以如此近距离的看着,的确是英姿飒爽,威风凛然。不由的心里生出了些许敬佩,但是良好的家风让她还是站得端庄,两手优雅的交叠在身前,如花的面容上还是带着清冷。 张启山见人都散去得差不多了,小声对张凌烟说道:“你给我乖乖回去,等一会儿再找你算账。”张凌烟瞪着一双眼睛,见他面有怒色,只能不情不愿的跟在了解九后头。张启山让解九带着张凌烟赶紧回去,他自己要把关三小姐平安送回去,省得路上再出什么茬子。 关三小姐对着张启山微微行了礼,同时叫住了迈开步子的张凌烟,柔声说道:“方才谢谢姑娘了。”张凌烟已经从刚刚那吊儿郎当的样子里抽离出来了,虽然面上妆得糟糕,但是一双眸子盯得关三小姐心尖子颤了颤,张凌烟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谢,便走远了。 刚刚这双眼睛里明明充满着狡黠,但是现在,这双眼睛完全跟黝黑粗陋的面容配不搭上,清冽而冰冷,透着与年纪不符的沧桑。 张凌烟走了老远,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已经看不到关三小姐和张启山了,但她心里就是莫名慌慌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抽空了。 回去的路上她便一直在思索着,任解九怎么逗她也没什么反应,解九还以为她是生气了,为了逗乐她还豪爽的许诺了补偿的两顿饭局,但是张凌烟只是闷声应了下,便心事重重的进了红府的大门。 她坐在自己房间里呆愣愣的散着神,倒是一直没有等到张启山上门来的训斥,晚饭的时候二月红叹着气一脸担心叮嘱她要注意安全,别再那么一时冲动不管不顾了。张凌烟知道定是张启山捎了口信给二爷,她点点头,便闷声不响的舀着碗里的稀粥,只是浅浅尝了几口,便没有胃口了。 之后的几天张凌烟都很是听话的没有再出门,甚至都没出过房门,一直昏昏沉沉的靠在窗边,白天嗜睡得很,到了晚上就几乎是整夜的失眠,一眼睁到天亮,一大清早在凳子上坐得笔直,把进来的丫鬟吓了个半死。 二月红以为她是生病了,还特意找了大夫来看,诊脉诊了几次,都只说是思虑过重,肝火有些旺,才导致睡眠不足,只能静养,自己调节。 张凌烟拗不过二月红,只能每天对着大夫开的药发呆,她自己的身体她清楚,明明就是没有病,于是就趁着小丫鬟出去的时候,将这一碗浓黑还散发着可怕味道的中药给倒了。 她自个儿清楚,她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敢睡,近来梦里总会出现一些很可怖的东西,久久挥之不去,既然赶不走,她就不睡,不闭上眼睛,自然就不可能如梦来了。 邪乎的是,张凌烟这样熬着没有两天,便真的病倒了,染得是风寒,浑身疲软得很,夜里还烧了一次,只能神志不清的睡在床上,吞咽药的时候喉头一动都疼,嘴里乏味的很,药的苦涩更是被放大了万倍,尝得更是清楚,苦得她直皱眉头。 期间丫鬟来送药的时候,听得丫头本是想见张凌烟一面的,但是二爷担心会过病气,便打算让张凌烟好一些了再过去。张凌烟睡得久了,眼睛都有些浮肿,模模糊糊的就觉得这个小丫鬟神色有异,讲话也是吞吞吐吐的,便在喝药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最近府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本是平淡的随口一问,那小丫鬟身子一震,心虚的低下了头,咬着嘴唇快速的把空药碗抢了过去,脚底生风一般的就溜了,在门槛上绊了一下都没敢做过多的停留,仿佛后面有什么凶猛野兽在追她似的。 张凌烟嗓子火辣辣的疼,根本没法大声说话,只能认命的躺回被窝里,继续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她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如果不是一大清早被人摇醒她应该是能睡到日上三竿的。 的确出事了。 丫头过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就要开启悲情模式啦!希望大家做好准备! 《百日余年》的剧情就快梳理完了,觉得这是一个很特别很特别的故事,感谢那个第一个预收的小天使!希望大家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波,我会更有动力的! 最近真的很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张凌烟迷迷糊糊一睁眼看到的竟然是杜越,她还没思考到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本能的一巴掌要拍在他的脸上,杜越急吼吼的一把拽住了她带着风过来的手,上气不接下气的吼了一句。 夫人出事了! 这双眼睛里翻涌着大片的恐惧和绝望。 张凌烟和杜越脚下带风一般走得飞快,后边的小丫头已留的小跑想要给张凌烟披上件衣服,但压根儿连她的衣角都够不着。 在赶往张府的路上,杜越简单叙述了来龙去脉,原是早在张凌烟病倒的时候,祸事就已经来了,但全府上下怕她急起来病情加重,便合力瞒着她。丫头平日里喝的药都是些寻常的不能再普通的药材,结果那一天红府的下人跑遍了整个长沙城的药铺店铺没能买到哪怕一片草药叶子。 问了药铺老板才知道这些药材不仅库存都被买走了,就连进货的渠道也莫名其妙的被堵住了,可以说整个长沙城都已经找不出这些草药了。 丫头的药一断,仅仅过了一夜整个人就不行了,这时候有人来府上送了一封信,说是张大佛爷那儿有治夫人病的特效药,告知二月红可以上门去讨要。 到了晚上的时候,丫头的精神好了一些,还开口说想要吃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回光返照,其实丫头已经有些神智不清楚了,但二月红不管这些,立刻背着丫头就出去找面馆。 二月红和夫人一整夜都没有回来,杜越早上得到消息,说是二月红背着夫人正跪在张府门口求药呢,这外边从昨晚夜里就开始下大学,清晨就积了很厚的雪,一波又一波的人去劝了,但二月红根本不听,这万不得已才叫张凌烟去试试看。 张凌烟坐在车里,静静听着杜越断断续续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看着车窗外边还在飘着的鹅毛大雪,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当张凌烟赶到张府门前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影,身上已经被雪落满了,只能依稀辨出了人型来,她听到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喊:“只求佛爷开门救丫头一命。”声音嘶哑至极,却还在竭力求着。 张凌烟捏着伞柄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她一步步的走到二月红身边,每一步都踩的很是不稳,落在雪地上的脚来回晃了几次才能平稳住,她将伞移到了二月红的头顶,漫天大雪飞舞落在了她的睫毛上化开了一小泽水渍,还有的雪花落在了她的唇上,从眼眶中滚出的眼泪那样滚烫,却怎么也暖不了自唇上漫开来的寒意。 张凌烟看着偌大的张府,蓦然觉得生疏了,看不透了,就连坐在那里面的人,她好像也从未真正了解过一样。 二月红觉得头顶的雪不落了,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只说了一句:“天冷,快回去吧。”就又继续恳求张启山开门给药了。 她看到二月红背上的丫头,嘴唇乌青,双眼紧闭,连睫毛上都结了一层小冰晶,二月红不断地将丫头垂落下来的手重新搭回自己的肩上,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奈何每一次还是会滑落,最后二月红只能紧紧握住丫头两只早已冷得彻骨的手。 张凌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蹲下身子,颤微微的伸手去探丫头的鼻息,停顿了许久,她不死心的将手指搭在了丫头的颈动脉处,依旧感受不到任何的跳动,她这才绝望的跌坐在了雪地里。 她的指节处只感受到了冰冷,没有,任何的哪怕微弱的鼻息。更不用说脖颈处的脉动了。 张凌烟看着二月红仍在求着,喊着,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巨大的噪声在耳膜里鼓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别的声音,她只能听到自己血液的流动声和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横冲直撞。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住了二月红,“二爷!咱们回去吧!师娘她已经走了!”张凌烟只感受到二月红的身体一僵,随即自己便被一股力量推了出去,狼狈的伏在了地上。 张凌烟看着双眼通红,目眦欲裂的二月红疯了一般的嘶吼着:“你胡说!丫头没有死!我还没有拿到药!她不会死的!等我拿到药她吃下去立刻就会好的!她还要听我唱戏呢!我的丫头不会离开我的!” 因身体起伏有些大,他背上早已经僵硬的丫头往下滑了滑,二月红一把捞住她的小臂,动作轻柔的将她重新背住,喃喃道:“丫头,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啊,是不是冷了?我帮你暖一暖。”捉着丫头的手自顾自的哈着气,神色温柔,不知疲倦的搓揉着那一双青紫的手。 张凌烟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脸上来不及拭去的泪水已经被冻在了脸上,稍稍一做表情就牵扯出一阵锐意的疼痛,她看着依旧紧闭着的大门,心一横把伞丢在了地上,也笔挺挺的跪在了雪地里,大声喊道:“张大佛爷!张凌烟前来求药!请您开门!张大佛爷……” 已经半个时辰了,还是没有人来开门,张凌烟已经喊不动了,她看了看一旁的二月红,几乎已经发不出来声音了,虽然已经累到脱力但是口中还是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 张凌烟很是清楚,今天就算是喊死在这门口也是无济于事的,她眯了眯眸子,就迁到脸上凝成冰的眼泪,刺痛无比,单手撑地,慢慢的站了起来,朝着张府的大门走去。 刚到门前,就被两个亲兵拦住了,“凌烟小姐,今天佛爷不见客,您还是请回吧。”张凌烟慵懒的半睁着一双眼睛,眼中寒光凛凛,透着摄魂的气魄,打量了一下两个亲兵,冷笑了一声:“若我一定要进去呢?就凭你们两个也能拦得住我吗?” 张凌烟一脸认真的表情让这两个亲兵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战。两人面露难色,“凌烟小姐,这是佛爷的命令,我们也做不了主的。” “平日里我进出府门畅通无阻,今日,这规矩怎么说改就改呢?”张凌烟挑了挑眉峰,眼角显出了一些凶狠,两个亲兵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答,谁料到张凌烟出其不意的拔枪顶住了一个亲兵的太阳穴。 “今天我必须要进这个门。”张凌烟冷声说道,语气已经寒到降至了冰点,被枪抵着脑袋的亲兵虽然强撑镇定,但是额角上的冷汗已经完全出卖了他,另一个亲兵没料到张凌烟会来这么一手,反条件的端着枪指向了她。 张凌烟嘲讽的一笑,这边手里的枪也不放,还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每一步都离那黑洞洞的枪口近一些,那亲兵不由自主的往后退,最后退到紧挨着门,无路可走了才罢休,而张凌烟就顶在了枪口上。 就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张副官出来让亲兵撤开枪,张凌烟闻言也收回了抵在亲兵太阳穴上的□□,跟在张副官后面就往屋内走去。 她刚迈进前厅,就被里头的暖意冲了一下,险些没站住,见张启山正坐在沙发上慢悠悠的品着茶就气不打一处来,怒火冲天的冲了上去,一个箭步跨上去就揪住了张启山的衣领,“你为什么不开门?为什么!” 张启山抬眼看着她,就那样淡淡的看着她,趁张凌烟愣神的时候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按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口气清冷的说道:“你若是来求药的,我说过不会给的,请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小天使们用收藏和评论淹没我吧!! 《百日余年》新文更新第一章!!!1这么好看的故事你确定不要看吗!! 点进来收藏和评论一波吧!!! 不想再扑街现言了!!!! 爱你们哦!!!! 第70章 第七十章 张凌烟看着这样的张启山,心中寒意更重,索性端坐在沙发上,语气冰冷的说道:“张启山,我真的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夫人她已经去了,但是二爷他不相信,你只要肯开门,给他药,他就能安心回去。一来二爷不会冻死在那冰天雪地里,二来也遂了你不救人的心愿。” 张启山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眼神深沉的盯着张凌烟,她以为张启山会说些什么,但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僵在那里,谁也不愿退一步,谁也不愿让一次,谁也不愿先开口。 张启山他面子上是冷静自若的,丝毫不见焦急之色,张凌烟可没有他这般的闲情雅致,门外的二月红随时都有可能撑不住,她握紧了拳头,知道再是怎么求他,依着张启山的性子,他都是不会让步的。 张凌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枪直指张启山,因为急迫和激动,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她努力的不让自己的手这样抖动,防止张启山看出漏洞,但是无济于事。 一旁的张副官看着这惊心的一幕,觉得张凌烟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害怕她一个晃神就开了枪伤到张启山,便准备上前将枪夺下来,但是被张启山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张启山终于慢悠悠的放下了茶杯,将手握上了枪管,张凌烟瞳孔一颤,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是他只是牵引着张凌烟将枪结结实实的抵在了额头上,张凌烟惊讶的张了张口,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我给你枪,可不是让你这么用的。”张启山说道。 “你就把药给我吧!我求你了!”张凌烟也快要被逼疯了,她紧紧盯着张启山那张薄唇,生怕再从那张嘴里吐出拒绝的话,那她真的该无所适从了,如今枪都抵在人家脑袋上了,箭在弦上,发还是不发? 她若真的开枪了,她能活着走出这里吗? 其实张凌烟真正担心的是,她真的能开枪吗? 果不其然,张启山还是摆了摆手。张凌烟咬紧后槽牙,将枪栓打开,这只握枪的手颤抖地更加厉害了,但是再看张启山,还是波澜不惊的一双眼眸,连眨眼睛的速度都是那么的从容不迫。 张凌烟扣在扳机处的手指抖得像筛子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不小心按下去致使子弹射出来,张启山这时候说了一句话,“我不知道你这个时候为何这样愚钝了。”她听到这句话,先是楞了一下,随后便笑了起来,先是微笑,然后是大笑,最后笑声因为太过肆无忌惮而有些许破音。 她还是将枪口从张启山的额头上移开,随手甩在了一旁,张凌烟笑得有些直不起腰,抬着手指抹去了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张启山,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被笑声给盖过去了。 张启山也不急,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笑,等着她冷静下来。一旁的张副官背脊有些发凉,这笑得未免有些太夸张太恐怖了些,他还没见张凌烟这样笑,特别是在这样的场景下,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过了一会儿,张凌烟终于冷静下来了一些,她拍了拍张启山的肩膀,像是个相识许久的老友一般,动作友善,但嘴里说出的话却带着刺。 她说话时中间还带着笑音,“我愚钝?我再是愚钝也能分得清一条人命和你那所谓的虚无缥缈的大义谁更值钱!” 早在张凌烟听到杜越叙述事情经过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其中太多的巧合,必定是有猫腻的,很可能是跟日本人有关系。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张启山会不愿意给药,在她的心里,张启山的确是个热爱国家,看重民族大义的人,但他不是个铁石心肠,轻贱人命的人。 张凌烟以为的,张启山会跟自己想的是一样的。 事到如今,她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明白过来,张启山行事总有他的一套,他不会听从自己,也从来不跟自己是一样的。 这是张凌烟觉得最悲哀的地方。 她把张启山认成最相像的人,到头来却是自己从未看清过他,也真的是看不透。 张凌烟嘴角勾起的笑很是凄哀,她在等着张启山回答,但是只等到他一句“送客”,她的一双眸子里有一瞬间划过一丝哀伤,但随后就归于平静。 相比于从前一潭死水一般的沉寂,如今连那零星一点的光亮都熄灭了。 张凌烟抬手止住了想要上前的张副官和管家,自己一个人往门外走去,影子在光影下被拉得纤长,落寞的铺在地上,直到走入雪地中才霎时消失不见。 张启山清楚的明白,有一些东西,他已经失去了。 张凌烟走出张府的时候,二月红依旧还是跪在那里。杜越看着立在大雪里的张凌烟,顶着一张素净的脸,像极了志怪小说里描述的雪里来的精灵,带着一股肃冷的杀气,眸子里比这大雪天还要冷。 二月红在张启山的府邸门口跪了三天三夜,张凌烟就在一旁不休不眠的守了三天三夜。期间 张启山出来过一次,不是给药的,而是劝他回去的。 二月红只问了一句:“你明明可以救的,为什么见死不救!” 张启山也只答了一句:“这个女人不死,必有千千万万的百姓遭难,以一人之命得保我们的民族,这孽即便万死,我也得抗!” 整个长沙城都知道二月红的夫人去世的消息,一夜再过来,张启山因见死不救而与二月红反目成仇的事情也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丫头的丧事是在第四天办的。雪已经停了,只有地上还残着些许积雪,但大半已经被往来的 路人踩得稀烂,脏兮兮的连带着水渍留在路面上。 白练顶天,纸钱被卷在风里带得到处都是,经过的人都沉默的看着这一幕,嘴上不敢说什么,但心里都觉得二月红已经疯了。 哪有办丧事穿红衣服送葬的? 张凌烟拖着步子走在一旁,粗糙的孝服磨得她颈后生疼,但她已经没有精力去关注这些东西了。她早上看到二月红一身大红的时候也被吓了一大跳,但是二月红说的一句话,让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丫头,我为你指明回家的路,白衣服的都是别人,只有红色,才是你的家。 张凌烟抬眼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 不是什么好天气。 丫头死后,二月红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他每天都不能是清醒着的,只要大脑还有余地去思考,他就能感受到失去丫头的痛苦,曾经两人相爱相守的家,也成了他最不愿看到的伤心地。 所以二月红成了烟花巷中的常客,更是贵宾,他没日没夜的在那里买醉,最后便直接住在那里不走了。起初张凌烟还带着人去找二月红,想着将他带回来,但是没有一次成功的。最后张凌烟也就不愿再去管了,直接差杜越同那妈妈说,让二爷玩得尽兴,钱缺了就来堂口支,断不会少一分的。 同张启山闹翻了之后,他倒也没有为难张凌烟,生意还是照常做,只是最近城里越发的不太平,日本人的动作也来越大,估摸着很快就要打仗了。 后来张凌烟也知道了这求药过程中的来龙去脉,的确是日本人捣得鬼,给了张启山这药,同时通报长沙守军说两家意图交换军情,以此来挑起国民政府的怀疑。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在这件事情上揪出张启山的错处,但是她真的没有办法原谅他,或者是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她做不到。 她跟二月红一样,不懂民族大义,不谈国家危急,他们只想守住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又有什么错处呢? 这天下这么大,为何只要牺牲自己身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以后本文新章节均在晚上10点30分更新!!! 文章的进度已经在加快了,小哥快要出现了!!!希望大家心疼一下张启山,因为他也就这一段戏多一些,后面就真的没他什么事儿了。 《百日余年》!《百日余年》!《百日余年》!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麻烦大家进入专栏收藏一下这篇文章!数据不太好,我还得熬夜到凌晨两点蹭玄学,作者君也很可怜很无助啊!希望大家支持一波!你们都是我最喜欢的小天使!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丫头的死讯也同样传到了陈皮阿四的耳朵里。 他因为已经被二月红逐出了师门,所以是没有资格再迈进红府的。陈皮也的确没有进去,只是在别人都吊唁过后,他才慢吞吞的移到了门口,就在门外对着远远设在里厅的灵堂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的拜过磕头。 张凌烟是看到陈皮阿四的,灰扑扑的衣服,连领口都没有翻平整,一双吊眼红得骇人,里面的红血丝密布,早已是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从前眸子里散出来的杀气和毒辣统统都消失不见了,如今留下来的只有难以置信,失魂落魄,还有绝望至极。 她进红府算是晚的,所以陈皮阿四常呆在府里的日子她是没能赶上的,只是听得自己的那些师兄弟时常提起,就连丫头也是经常说起陈皮来。 陈皮原是外省来的人,本是不能跟着二爷学唱戏的,但他根底子是真的正,学东西肯下功夫,于是二爷就破例将他收了进来。陈皮对二月红和丫头一直是尊敬无比的,尤其是对丫头,更是处处为她着想,想要讨得她的欢心。 丫头做的阳春面,他永远都吃不腻,每一次吃都能变着花样儿的夸赞,逗得丫头笑着合不拢嘴。陈皮知道丫头喜欢吃青蟹,长沙城里的青蟹并不怎么好,个头都是很小的,但他总有办法弄到很是肥美的青蟹。 后来陈皮在堂口里渐渐显了性子,这也是促使二月红将他派往外地的直接原因。他真的太年轻气盛,争强好斗了,而且蛮横不讲道理,做事情狠毒不留丝毫情面。 别人暗地里都说这陈皮就是罗刹,只有对着二月红夫人的时候,才恨不得变成玉面菩萨。 丫头的死,陈皮根本接受不了,但他没有办法动张启山,就只能将这火气撒在了本不是很相干的人的身上了。 自丫头的棺椁下葬之后,雪是停了,但雨水不断,要说这冬天下雨其实就很少见了,而且还是一连下了这么多天。 这天清晨,张凌烟派去盯着陈皮阿四的人来了消息,说是陈皮有了大动作。她听完了消息之后,先是震惊了一下,随即唇边就勾起了一个很是阴森的微笑。 不知他一个人是否忙得过来啊,还是得去看看的。张凌烟想着便起身开门,见着屋外不小的雨势,取了门边的伞,便施施然的走入了雨中,屋檐上连成线的雨珠如同水帘一般在屋子前把空间生生的隔断开了,张凌烟打着油纸伞,硬是在这天地的雨帘中如同刀子一般劈开了一道口子。 生硬而决绝。 就如同现在在河堤边的陈皮阿四一样,双眼淬满了杀意,双眼猩红堪比他手中刀尖上滴落的血珠。 张凌烟倒是没急着扰了他的好兴致,找了个尚未被血浸到的墙角,往那儿靠着一倚,冷眼看着前方血流成河的恐怖景象,丝毫没有想要上前制止的打算。 她一直都保持着神色淡然,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哪怕血腥气浓得让人作呕。张凌烟看着不远处那个快速移动着的人影,还有他手起刀落在他身旁不断倒下去的人影,朦朦胧胧的一片,看得是那样的不真切。 如同在看一出皮影戏,幕后的演员端着的皮影人物轻而易举的倒下又起来,好似波浪绵延, 永无止境一般。 现在张凌烟眼前的这场景,可不就是给人一种闹着玩儿的玩笑场面嘛。 提刀的人穿梭得行云流水,如同游戏一般。 突然就有几滴水渍落在了张凌烟的手臂上,她抬头看了看天,又下雨了。随着几声毫无征兆便来的雷声,天边一个打闪,好不容易止住的瓢泼大雨再度倾盆而下,似有一种洗刷天地万物之感。 张凌烟哀叹一声,重新撑开油纸伞,慢悠悠的往前走去。大片的血迹经雨水的冲刷已经全部散开了,从那凝结的暗黑色血迹中央逐渐渐变着扩开,晕染出了妖冶的红。随着地上的水越积越多,血水已经混着大滩的雨水顺着堤岸流入了河中,使得河水也隐隐泛起了红色。 一路上都是挂着惊骇与恐惧表情的尸体,多数都连眼睛都没有合上,桌椅板凳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摊子上更是一片狼藉,汤碗竹筷撒得到处都是,碗碟的碎片也是摔得任哪儿都是。煮面的大锅也被踢翻在地,面条腾着热气泡在血水中,旁边紧挨着的便是面摊老板的尸体。 一张张大的嘴巴,还有狰狞的面孔。 张凌烟见过这个老板,却没有吃过面。要说阳春面,丫头做得最好吃,无需在外面吃的,丫头走后,更是不吃了。 她无声的笑了笑,却停下了步子,不再继续往前走了,因为她一直尾随着的那个人影,就在刚刚她抬眼的时候消失不见了。 张凌烟没有动,她能听见雨滴打在颈边那把刀上的清晰声音,接连不断,竟有一丝欢畅。 她对上了一双清亮却狠毒的眼睛。 “师兄。”张凌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喊过陈皮阿四了。她笑容加深了些,往右手上施了些力气,手上的匕首就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力度抵在了陈皮的肋骨下,不至于伤到他,又足已引起他的重视。 “刀子这样快,也该收了。而且,血水很脏的。”张凌烟瞥了一眼刀子上低落的红色水珠,冲着陈皮阿四努了努嘴。 陈皮一眯眸子,短刀和匕首就同时离开了。他矮身避开了张凌烟手里的伞,任豆大的雨点砸在自己的身上,一双眼睛钉在张凌烟的身上分秒不离。 “师兄,这下快活了吗?心里头舒服了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皮阿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血太脏,污了刀可不好。”张凌烟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斜了斜伞,将积着的雨水全部倾在了陈皮阿四的刀上。” “没事儿就赶紧滚吧,碍手碍脚。”陈皮在说话间也没有闲着,将几步外几个挣扎着想要逃走的人用铁蛋打了几发,便让他们又歪回了地上,说完提着刀就要往前走。 张凌烟这时候拔下了头上的钗,一个甩手,钗子划破雨幕直直的钉在了旁边想要伺机开枪的人的手上,那人一哆嗦,痛得直接将□□甩在了地上,陈皮阿四一个跨步,刀锋一闪,那人的颈血就溅得老高,再瞧那人已经了无声息的倒在了地上。 她嫌弃的后退了一步。 陈皮阿四则将那人手上钉着的钗子拔了下来,悬空在雨水中淋了个几通,甩干净后,便走近张凌烟将这钗子插回了她的发间。 这钗子还是张凌烟新打不久的首饰,也不是什么精致别样的款式,普通得很,但是她特意交代了首饰匠把钗子的头磨得异常尖锐,捧在手上看整个钗体,才能发现它活像个暗器。 “师兄,你说,师娘知道的话,她会开心吗?” “依着她生前的性子,应该是不会开心的,说不定还会非常的伤心。幸好她不会知道了,也幸亏她不知道。这样的一些人没有资格让师娘为他们伤心。他们欠下的。通通都要还回来。”张凌烟自顾自的说完了这么一大段话。 陈皮阿四的手还未完全脱离开钗子,听到张凌烟的一席话,手一滞,竟忘了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让大家久等啦!出去吃饱饭的作者君这才码完字就更新了,这是个意外情况所以没有准点更,希望大家谅解! 看到小天使很暖心的评论,我就很开心啦! 小哥会出来的!应该快了,这几章情节推的都很快! 《百日余年》!大家有时间去看看喽!喜欢就收藏了喽!觉得可以就给个评论喽!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张凌烟红了眼眶,“我知道,今个清早会有很多人不快活。可是,我快活。” 我快活。 这三个字轻轻的入了陈皮阿四的耳朵,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不自觉的就想到了多年前他刚被领进红府,在厅前第一次见到了温婉的丫头,她没有那么明艳的样貌,但是她那梨涡中荡漾着的笑就那么晃进了他的心里,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曾忘记。 “你就是二爷新领进门的小徒弟吧,你喜欢吃阳春面吗?我以后可以做给你吃。” 那个时候正巧一阵微风拂过,屋子旁边种着的桃花就被吹落了下来,飘散在了整个屋前,漫天飞舞的花瓣里,丫头笑靥更甚,年轻的陈皮看得更痴。 他这么多年来,什么样的女人没看过,但都没有哪一个能像丫头一样进入他的心里。 从前为了丫头他还顾及着收敛性子,如今伊人已逝,他还管那么多作甚。 陈皮也骇红着一双眼睛,望了望四周横尸遍野,竟有一种想大笑的冲动。 在他陈皮阿四的眼里,这百来条性命,根本抵不上那一条命。这些药材掌柜,开着铺子卖不出来药,要他们有何用?这些小商贩,就为了自己,连别人生前最后的心愿都不能了,为何还要出来营生? 看似强词夺理,无理取闹,但是他的气没处撒,就只能苦了这些平头百姓了。 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吗? 张凌烟一早就从手下的人那里知道了陈皮屠杀商贩的事情,她也的确来了,但并不是为了阻止他的,相反她不仅默默看了,还帮了他一把。 在这件事情上,张凌烟同陈皮是站在同一立场的人。张凌烟扪心自问,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双手沾染的血腥也不见得就比陈皮少些,自己的心,也从来都不是什么菩萨心肠。 药铺掌柜们可能是委屈了些,但是二爷那一晚背着丫头出去,敲遍了所有面馆的门,找遍了所有正在收摊的商贩,只为了给丫头求一碗阳春面,但那些人皆把他当成了疯子,出言辱骂着赶他走。 致使丫头连最后一个心愿都未能了,带着遗憾走的。 “他们都该死。”陈皮将手从张凌烟的钗子上放了下来,便转身离开。 “他也该死。”陈皮的尾音被滂沱大雨冲散了些,混在雨里,带着刺骨的冷意。 张凌烟愣在了原地。 长沙城里五间最大的药铺掌柜都被砍了脑袋,长沙河堤边的面馆和卖面条的小商贩全部被杀,只说那血水浸透了一整条河,河堤边上一片血海。 虽说长沙的分政府也对此勃然大怒,颁布了悬赏通告,但是那张纸就真的如同一张普通的纸一般,安静的贴在公告栏上,直到风吹日晒使其没了原来的样子,也依旧没有人去提供所谓的可靠消息。 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因为太明白,所以才没有人会去说半个字。 那纸悬赏就像个笑话一样被贴在那里,直到战争开始了,它都还残着些许挂在那。 破败的如同当时战火连片,满目疮痍的中国一般。 在日本人真正与长沙守军开战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儿。 当时留在长沙的日本高级军官里有一人手上握着国宝,重庆当局要求张启山将这件宝物取回,速速送往重庆。这件事说的轻巧,但难度不下于虎口拔牙。 张启山也是能耐人,投其所好,办了一个游园会,邀请了日本的高级军官参与,并要求其将国宝暂且拿出展览于游园会上,给大家开开眼界。 那军官也是个贪慕虚荣的人,一口便答应了下来,但是提了一个要求,希望二月红能在会中唱一出戏。 张启山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但,这成了整个环节中最棘手的部分。 二月红的夫人刚刚去世,他成日留恋烟花巷落之中,整个红府和所有生意现在都是交到了张凌烟的手上,而且只要有人提到张启山的名字,他就会红着一双眼睛死盯着那人,眼中的杀意若是能化作刀子,立刻就可以将那人钉死在原地。 二月红和张启山两人,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仇家了。 张启山是什么人呐,为了民族大义能舍身忘死,这点事情,他不仅做得来,还得做成功。 他先找的张凌烟。 张凌烟一身煞气的坐在张府的沙发上,眼神冰冷的盯着站在一旁的张副官。她怎么可能会见张启山,所以张启山早已料到了这一点,强行将她请了过来。 张副官被她盯得浑身发毛,始终低着头不看她的眼睛,就等着张启山赶紧下来也好转移一下张凌烟的视线。 张启山下了楼梯,还没坐下来,就听见张凌烟阴阳怪气的开口说道:“佛爷,您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哪有这样请人做客的。”说着又盯了张副官一眼,视线终于转过来完全落在了张启山的身上。 “凌烟小姐见谅,这也是有要紧的事情相商。因为之前的一些不愉快,凌烟小姐一直不愿见张府的任何人,出此下策也只能这样请您来了。” 张凌烟冷笑了一声,这人还真是厚脸皮,把自己瞥得干干净净,她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见,你心里最清楚,有事就快说。” “马上会有一个游园会在长沙举办,届时会有日本的高级军官带着国宝出席并且展览,我想请你说动二爷在会上唱一出戏,到时候制造混乱配合我们夺取国宝。”张启山说道。 张凌烟听完他说的话,一脸的不可思议,惊异的看了他半天,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张启山,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啊。你怎么还有脸面要求二爷再为你出力啊。且不说我是否能说动二爷,我凭什么要帮你啊,你有什么资格再要二爷帮你办事儿啊!” 张凌烟只觉得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一个笑话,她不知道张启山是怎么能一脸平静像个没事人一样在这大言不惭的使唤人为他卖命的。 “看来凌烟小姐并不打算帮忙了。” 张凌烟没有接他的这句话,而是自顾自的问了一句:“张启山,你为什么不救我师娘。” 她明知道答案,却还是不甘心的要再问一遍。 “我若救了她,国家就没救了。”张启山不假思索的开口回答道。 张凌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一瞬间,整个客厅安静得可怕。 “二爷不恋权势利禄,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可以的。但是在国家危亡的紧要关头,如果所有人都不愿牺牲一些,那么这个国家就真的要亡了。阿烟,你明白吗?” 张凌烟静静的看着他,眼中的苍凉更多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张启山,你怎么能要求别人都同你一样呢。” 那苍凉底下是绝望,直到今天,她才算真正看明白,自己和张启山,始终不是一路人。 “有国才有家,这个时候如果人人都这样,那国家就是将倾之厦。” 张启山还在试图用他自己的坚持说服张凌烟。 张凌烟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世上有这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不放过二爷和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不小心更新迟了,我的锅! 这一篇写得我很揪心,感觉人物形象也更加的丰满了,希望小天使们积极留评论哦! 后面可能会更加的伤感,希望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张启山看着面前的张凌烟,只能将双手紧紧按在两膝上,这次不会在他自己意志力薄弱的时候就那么伸出手为张凌烟拭泪。 他总是能用理智战胜情感。 张启山知道此时不是他能儿女情长的时候。 但他着实心里憋得快要爆裂了,只能将所有的苦楚都化作嘴边的一句轻唤。“阿烟。”一双眸子里的坚毅没有丝毫动摇,他准许自己在言语上放松,那么在眼神里就不可以透出丝毫的软弱。 “张启山,是不是有一天我若也挡了你为国的道,你也会这样毫不留情的抛开我?”张凌烟一字一句的问道。 其实张凌烟就没有指望他能回答什么。不论回答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他若说会,那么就证明国在他心里,高于一切;若说不是,张凌烟也不会相信他的。 张启山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张凌烟本就没打算为难他,轻轻笑了一声,便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张启山抓住了她的手腕。 “阿烟。” 张启山又唤了一声,声音有些颤抖。 张凌烟垂眸看着他,手腕使着力气,一点一点挣脱开了他的束缚。两个人就这么注视着对方的手,张凌烟手腕一抬,张启山手指一落。 就这么分开了。 两个人均是不言,但是彼此心里都明白,从这一刻起,有些事情,就真的该断得干净了。 不该再有任何留恋和纠葛了。 张凌烟吸了吸鼻翼,慢慢的往门口走去,快到门槛处的时候,她停了下来,转过头,逆着光线,面庞隐隐绰绰,独独那双清冽的眼睛闪着水一般的光泽,最是引人注目。 就算是阴暗也挡不住她那撩拨心弦的眼波。 她这么停下来只为再同张启山说一句话: “如果你总是要牺牲身边的人来挽救国家,保全你的大义,那么终有一天,你身边的人都会离你而去,你就没有家了。” 两个人如若是性格不合,可能还存在着迁就一说,但若是连信仰就是截然不同的,那么除了分道扬镳,别无选择,强行捆在一起,只有拼得头破血流的惨烈下场。 这个世界上,唯有信仰不可被践踏,不可被怀疑,不可轻易改变。 这是烙进骨血精神里的东西。 怎是说变就能变的? 张启山可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他见说不通张凌烟,那么就不如直接去找二月红。 他消息也是打听的极准确,直到今天二月红难得没有在烟柳巷子了,也是难得没有喝得伶仃大醉,而是好好地待在了红府里。 当二月红来到红府门前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张启山是疯了。 张启山站在红府门口,他身后乌压压的人群皆是张府的人,二月红看着这仗势,就联想到了张凌烟前几天告知他的事情。 他不知道张启山在打什么主意。 张启山看到二月红之后,突然高声命令道:“我张启山的全家都在这里,只要你答应我唱这出戏,你要我全家的性命,都尽管拿去。张家子孙,给我统统跪下!”他一撩衣摆,双膝落地,张家上下百十口人,都在二月红面前跪了下来。 二月红看着张家人磐石一般坚定的眼神,呢喃道:“张启山,你疯了,都疯了。” 张启山不为所动,他昂着头,挺直着背,不卑不亢,即使是跪着也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他突然看见二月红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定睛一看,是张凌烟。 她好像又憔悴了一些,脸色煞白,身形瘦削仿佛一阵风过去就会摇摇晃晃,张凌烟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衣裙,与今日这雪景甚是般配。 一双眼睛狭长而冷静,就这么半垂眸子远远的与他对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连表情都毫无改变。 张启山看得有些晃神,待他从游离的思绪里抽出来的时候,他发现张凌烟不见了。 他松了一口气,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二月红身上。 张凌烟倒是没想到张启山能做得这么决绝,身旁的解九将她肩上搭着的披风又往上提了提,出声问道:“怎么样了?” “带着一大家子跪在那儿呢,这样做,到底是求人还是逼迫人呐。”张凌烟语气很是不屑,但也只是看不惯张启山历来的这强人所难的脾性。 他跪,反而是有骨气。 别人看着,都会知道,他这是为国为民,连自尊都能牺牲。 张凌烟更觉得可怕,张启山心里的信仰,已经被放在了一个不可企及的高度上,只要是为了巩固这个信仰,他可以放弃自己珍视看重的一切。 说句不好听的,为了信仰,不择手段。 解九撇了撇嘴,见着张凌烟一脸阴鸷,也就不再提张启山的名字了,省得她心里再不舒服。他身子往前探了探,便看到二月红还站在门口。 他对着门口努了努嘴,说道:“二爷怎么打算的?不会真答应吧?” 张凌烟往里边走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估摸着还是会答应的。师娘在的时候,他眼里看不进别人,现在师娘已经走了,二爷自然就能看到旁人的苦了。” “张启山那个人,永远都是这一招,拖着别人陪他一起送死,也不问问旁人是不是愿意。”张凌烟嘬了一口,一脸的厌恶。 解九耸了耸肩,没有说话,由着张凌烟出这口恶气。 他知道,张凌烟不在嘴上给张启山使尽绊子决不罢休。 二月红最后还是答应了,应了这场会有无尽不可预知的危险的游园会。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了,他甚至还想着如果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就能早一些去找丫头了,不也挺好? 张凌烟因为这场游园会还差点同二月红吵起来。 在二月红回到屋子里之后,就看到默不作声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张凌烟和解九,两人看到二月红进来之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一直追着他走。 二月红坐下来之后,也不同他们卖关子,直接了当的说了,“我应下来了。” 随即是茶盘磕在桌面上发出来的声响,是张凌烟。她一脸的不可置信,皱着眉头看向二月红,但是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我跟您一同去。” “胡闹!那是什么地方!那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往那儿钻是个什么道理!你给我好好待在府里!”二月红怒不可揭,手掌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声音大得吓了解九一跳。 解九赶紧像模像样的咳嗽了一声,拼命地对着张凌烟使眼色,但是张凌烟压根儿就没打算理会他。 “二爷!您做的决定,我没有资格插手。但是,我必须去,您不能出事儿。师娘的心愿,就是您能长命百岁。”张凌烟一提到丫头,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更不用提二月红了。 他愣了一下,看着一脸担忧的张凌烟,莫名就觉得心里头一酸。 丫头,我若长命百岁了,那我该怎么找你啊。 二月红虽然暂且点了头,但是张凌烟最后还是没有去成。她头一晚吃的粥里被下了强劲的迷药,她直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待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送出了城,车里坐着的还有解九和二月红。 游园会的行刺成功了。日本的高级军官被杀,国宝顺利运往重庆,为了确保其他参与人的安全,张启山就将他们全部送出了城。 日本军队也正式对长沙发起战争。 1942年1月,长沙会战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前更新啦! 最近都看不到很多评论了,有一些伤心! 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我,我也希望能看到新的小天使哦! 《百日余年》继续宣传一波!希望大家可以去看一看收藏一波!爱你们哦! 救救每天写文到掉发的作者君吧!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历经炮火的长沙城,硝烟未散,仿佛那惨烈的战事就发生在昨天一般,历历在目。许多建筑,桥梁,路面都是满目疮痍,默默记录着在这里发生过的旷日持久的会战。 随着岁月的流逝,人们对于战争的残酷会没有多少印象,但是历史会添上不咸不淡的一笔,用字句和数字来冰冷的记录。 唯有这座城市,用其伤痕累累铭记了所有流过的血和故去的人。 这场会战,足足两年才结束。 张凌烟站在红府门口,仰头看着头顶上方悬着那块古朴的匾额,望着那个“红”字许久,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红府附近战火波及到范围的甚小,几乎看不出来同之前走的时候有什么不同,跟那些残垣断瓦相比,已经是保存的相当好的了。 张凌烟默默的注视着府门,心中感慨万千。 终于,还是回来了。 战争,也结束了。 此时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了大地上,微风拂过,云彩渐渐飘走,阳光愈发的强盛,张凌烟抬手遮在额前,在这如此刺眼的日光里眯紧了眸子。 就在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二月红对张凌烟说道:“小烟,进去了。”张凌烟看向他,二月红此时正巧站在门槛边,高大的府门将他衬得极其的微小。 乌褐色的府门与二月红穿着的暗色的袍子竟是莫名的契合,但这种暗沉的色调却平添了一分孤寂落寞。 说不出来的,伤感。 张凌烟一想到晚上还要同那个人见着就觉得头疼。本以为那人与二月红的恩怨这辈子都解不开,但是二月红在这些日子里竟然想通了,不说与那人有多密切的联系,但起码也是愿意听有关他的事情了。 战事如火如荼的时候,还能问一句他的安危。 也就仅限于此了。 本也就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丫头的事情也不能全怨他,待人一从那种冲动的悲伤中清醒过来,这怨自然就消解了。 但那人一听说二月红今日回城,早就派人来通知,说是要见上一面吃顿饭,二月红也懒得折腾去外边,索性就让他来府里了。 若说这人是谁,还能有谁,张启山呗。 二月红是放宽了心的,但张凌烟咽不下这口气,她现在一听到这三个字就是咬牙切齿的厌烦,恨 不得将张启山用牙撕碎了拆分下肚才能消解心头之恨。 如果从一开始她见到张启山的第一眼开始,她没有选择和他越走越近,以至于把自己陷入了一个很是被动的境地,最后竟需要假情假意的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 那么在后面发生这一系列变故的时候,她就不会一边心里头难受,一边还期待着能从这两边找到一个平衡,不放弃任何一方。 最后被张启山的那些做法那些话语彻底点醒之后,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痴人说梦,从一开始的相遇怕就是个错误。 以至于张凌烟现在只有用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才能说服自己时刻保持清醒冷静,不会再被那该死的情感冲昏了头脑,再次为了张启山来折磨自己。 她想归这么想,可是等真看到人了,又是不忍心了。 张启山真的沧桑了许多,皮肤晒得黝黑,整个人消瘦了许多,使得眉宇和下颌的线条都愈发的锋利了,脸颊一侧还带着淡淡的伤疤,就连说话都透着些许疲惫。 张凌烟本都想好了一箩筐的话去讥讽张启山,但是看到他的腿脚有些跛的走进了前厅,扶着腰落了座,她静默的看了许久,连招呼都忘了打。 张启山倒也不在意,二月红在话语间提及了他的腿脚,张启山倒是毫不在乎,爽快的说道:“呵,小伤而已,不打紧。在跟小鬼子正面作战的时候被榴弹碎片炸到了膝盖,虽然旧伤已经好了许久,但是临近这下雨天就会犯疼。这不,每一次要下雨我这腿倒是先告诉我了,准得很。” 张凌烟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笑着露出来的雪白的牙齿,觉得一点儿也不好笑。 她继续保持沉默,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碗里的米饭,结果手上一滑,一支筷子掉在了饭桌上,弄出了点小动静。 张启山就在这个时候看向了张凌烟,恰逢她发着呆盯着张启山,两人的目光一汇聚,张凌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便迅速转移开了目光。 他看着张凌烟耷拉着的嘴角,一脸的不开心,也摸不太准她的脾气了,见着她连看也不想看自己,索性摸了摸鼻尖,继续通过二月红喝酒了。 几杯酒下肚,二月红倒是先醉了,张凌烟差下人将他先送回了屋,还不放心的特意嘱咐下人,“被子角要掖好,窗户挑离床最远的一扇留条缝儿,透着点气。” 她只管一心吩咐,没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张启山手腕一滞,杯中的酒,晃出了些许,眸色渐深的望了她一眼,便将一杯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划过嗓子,在胃中燃起一片火焰。 看着下人搀扶着二月红远去了,张凌烟才将注意力放回了酒桌上,整个前厅里只有她和张启山两人,气氛安然得有些压抑。 她不声不响的看着张启山独自连喝下了三杯酒,在他拿起酒坛子要接着倒第四杯的时候,张凌烟伸手截住了。 张凌烟从他手上取过酒坛子,先给张启山倒了一杯,又将自己的杯子满上,这才举起酒杯对着张启山说道:“二爷不胜酒力,如若佛爷不嫌弃,就由凌烟代劳了。” 其实她说这话心里头是虚的,没喝过几次酒,但是为数不多的几次都留下了很是精彩的回忆。所以张凌烟在心里头告诫自己,只许一杯,不能再多了。 张启山倒也是没有再多留,饮罢一杯后,便起身告辞了。 张凌烟盯着他离去的那个方向许久,才品出了一直没有弄明白的感觉是什么。 疏离。 明明是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距离也不过那点儿远,但是那种客套和寒暄将人拉远了千万里。 仿佛是时隔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不论从前是多么的熟络,隔着岁月的长河,那些两肋插刀的义气飘散在时间里,连味道都变了些,剩下的只有嘴不停酒不停的思索回忆。 张凌烟摩挲着手里的酒杯,微微一笑。 这样也好。 这是张凌烟回城后第一次见张启山,再见到他,却是在城中举办的拍卖会上了。 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张启山和关三小姐已经走得那样近了。 这次的拍卖会其实就是为了战后这一行复兴打的前仗,城中原来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参加,那些这一行上开门做生意的人也是能挤进来的都奋力的挤。 一次战争带来的便是大洗牌,虽说招牌还是老的好,但是真正吸引顾客的还是要看手上东西的水头了。谁都想把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虽说九门还是九门,但是实力已经有些削弱了,如果能在这几门的堂口中占个平起平坐的地位,也算是可以了。 各怀心思的人聚在这一处茶楼里,原本宽敞的地方被人潮阻隔得水泄不通,每个人心里头都打着自己的算盘,客套寒暄。 茶楼的二楼是贵宾区,都是正儿八经拿到邀请函的人才能坐得的,那些不请自来,只打算结交人物开开眼界的人都只能聚在楼下,一脸羡慕的看着楼上那些装修华美的小包厢。 红府里虽也接到了邀请函,但是二月红并没有打算去,张凌烟本来就对这所谓的拍卖会提不起来兴趣,要不是解九拿着邀请函过来软磨硬怕,她是一步都懒得走的。 拍卖会,说白了就是套这些有钱人的钱,且不说这些货怎么样,如果能拍下个大件,起码名声也能在长沙城里响个半月有余。 到了茶楼的楼上,张凌烟就随便挑了个小包厢坐了下来,不偏不倚的就正对着张启山的包厢,解九看着张启山身边端坐着的关三小姐,略有些尴尬的瞥了一眼张凌烟。 见着她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便开口询问道:“要不,换个包厢?” 张凌烟冷哼了一声,干脆利落的靠在椅子上品起茶来,她抬了一下眼皮子,说道:“不需要。”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修改了大纲,所以推迟到今早才发! 看到小天使们给我留的评论,爱你们哦! 看着大纲进度,小哥很快就要出场啦! 撒花!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解九耸耸肩,便不再言语了。 拍卖会开始。 前面的皆是小物件儿,价格适中,算不上精品,二楼坐着的人中几乎没有多少叫价的。快接近尾声的时候,这些人才算是陆续动起来,反而是一楼的人都不再言语了,只专心观望着那些好货被别人一一拍走。 其中有一件儿是个白瓷的瓶子,釉色极好,羊胎白的底子,上面的花纹竟也是白色的,远远看过去没什么玄机,但是近看就能发现这物件儿通体透亮,花纹描绘得惟妙惟肖,难得的一件佳品。 前几轮张启山都没有动作,这一轮东西一摆上来,他先是侧过脸与关三小姐耳语了几句,关三小姐摇摇头,但反被张启山握住了手,她羞怯一笑,没再说什么了。 一来一去几趟,两人皆是笑而不语。 张凌烟把这些小动作全部看在眼里,她翻了翻眼睛,只觉得牙根子酸得很,她越觉得不顺眼还就看得越移不开眼睛。 只觉得胸腔里有一团火,正在熊熊燃烧。 张凌烟就是这样一个偏激的人,占有欲极强。她在意过的人,即使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也容不得别人去染指。 竞拍开始。 张启山从一开始就在追价,那几个一同在叫价的人见着是张大佛爷,也都想卖个面子,陆续放弃了竞价。 只有张凌烟故意跟在后面加价,一个茶楼里的人眼看着价格已经高出了许多,但张凌烟没有丝毫要松口的意思。 解九在旁边暗示了她好几次,但是张凌烟皆是不闻不问。他无奈的扶额,只能任她去胡闹了。 张启山早就注意到了对面坐着的张凌烟和解九,每次他自己一追价,张凌烟就紧跟其后,随即还会挑衅的看他一眼。 张启山叫停了竞拍。 之间的店里的伙计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走上楼梯,将这盏灯笼挂在了张启山所在的包厢前。 周围顿时都静了,随即一声清脆的掌声响起,周围陆续跟着鼓掌。一时间,掌声雷鸣。 是张凌烟先拍的巴掌。 她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遥遥注视着对面的张启山,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天灯,已经许久没有点过了。 张凌烟一个人叫了几轮价后,便默了声。 天灯一点,不论竞价对手叫到了多高的价,点的人都会最终往上加一次买下物件来。 张凌烟算着这一次天灯也烧掉了差不多张启山半年的收成,便适可而止,在成交之声响起的时候,她选择起身离开。 解九突然拉住了张凌烟的手,把他一直闷在心里的一句话问了出来。 “阿烟,后悔吗?” 张凌烟嫣然一笑:“为什么要后悔?看来过不了多久,长沙城就要有喜事儿了。” 笑容里带着一丝决绝。 解九觉得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而又耀眼的女子了。 明明满腔苦涩,却还要藏得极深,不愿给旁人看出一点点的破绽。 张凌烟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对着解九说了一句“走吧。”便往楼梯那边走去了。 解九快步跟上,在走入走廊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关三小姐正盯着张凌烟看,一脸的若有所思。 关三小姐从一开始就注意到张凌烟了,只觉得面熟得很,但就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的,一看到解九,她就突然想到了。 再一看张凌烟那双淡漠的眸子,她就同记忆里那双冰冷的眼睛对上了号儿。 原来,竟然是她。 张凌烟也确定了。 也许那样安逸的女子更适合张启山。 就当是醉一场,梦一场。醒了,就不要再留恋了。 当张凌烟下着楼梯道一半儿的时候,突然在一楼扎堆的人群里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其实不能说是熟悉,因为张凌烟已经太久没有见到了,一瞬间能反应过来完全是靠记忆里深深的烙印。 以至于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眨了眨眼睛,发现他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张起灵啊。 他还是背着那把刀,穿着一身暗色的衣服,头发有些微长,垂在眉宇跟前,看不太清面容, 只能见到那一条线一般的嘴角。 没有丝毫的弧度。透着不近人情的生疏。 张凌烟足足在楼梯上愣了好几秒,直到看到张起灵拨开人群往外走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急匆匆的,三步并做两步下到了一楼,不管不顾的推开人群就去追那个身影。 所有人包括解九在内都很是诧异,张凌烟何故如此失态,她从未像方才那般慌张过。 平日里见到的张凌烟,传闻里提及的张凌烟,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一张冰山脸,哪怕是杀人的时候都是慢条斯理,有规有矩的。 何谈慌乱。 张凌烟一路连走带跑,直到出了茶楼才追上了张起灵,她惊慌失措的抓住了张起灵的衣袖,迫使他停了下来。 她停在原地,心脏跳得飞快,仿佛就要从胸腔里跳出去了一样,她也不说话,静静的等着这个人回头,就好似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一般漫长,紧紧几秒钟的功夫,她却等得焦灼难耐。 她期待着,也害怕着。 终于,那人转过了头,除了衣衫已换,发丝已长,同从张家离开的时候,没有分毫的区别。 他就是张起灵。 张起灵一脸淡漠的看了看张凌烟紧抓在他衣袖上的手,又缓缓地将目光移到了张凌烟的脸上,许久,才憋出一句话,“你是谁?” 张凌烟呆若木鸡,完全的愣在了原地。 她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仿佛周身的血液都被冰冻起来了一样。整个人一瞬间就如同被投进了冰窖里一样。 在这样的艳阳天里,她竟觉得好冷。 浑身都是刺骨的寒意。 那寒冷的源头从张起灵的话中刺入自己的心脏,再慢慢扩散开来。 张起灵,不记得自己了。 张凌烟想象过无数与张起灵相遇的场景,但就是独独没有猜想到今天这一幕。 她哆哆嗦嗦的开口。“我是,我是张凌烟啊,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张凌烟啊!”最后一句话因为满心的恐惧而控制不住的吼了出来,歇斯底里中带着濒临崩溃。 张起灵又看了她一眼,将袖子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张凌烟怎么都不愿意松手,双方僵持不下。 最终张起灵还是将衣袖拽了回来,张凌烟因为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地上。她仰头看着张起灵,就突然想到了小的时候看到的站在高台上的他。 受人跪拜,遥不可及。 现在,就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一样。 张凌烟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下来,她泪眼朦胧的看着逐渐远去的张起灵,不死心的喊着他的名字,却只是在第一声的时候引得他停了一下,但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了视线之外。 张起灵不记得自己了?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 张凌烟顿时觉得这样的结果是她不能接受的,比没有找到还要痛苦,就好似两个人从未相遇过一样,从未一起经历过那些艰难险阻一样。 一切,都回归了原点。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是终于把小哥放出来了! 你们不评论不投雷不灌溉营养液可都是对不起我的劳动成果了! 再次宣传一波新文《百日余年》!有空的小天使收藏一下啦!我指望着多点收藏爬榜单啊!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解九才追出门外,就看到坐在地上的张凌烟,他放慢了奔跑的脚步,最后停在了距离张凌烟几步远的地方。 看着现在的张凌烟,他竟只能用狼狈二字去形容她。 眼看着她那样呆愣愣的坐在原地,丝毫不在意来往路人的眼光,失魂落魄的低着头,发丝微乱,肩膀逐渐颤抖起来。 解九忍不住了,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张凌烟扶了起来,就看到她依旧晃着神的脸孔,带着难以置信和悲痛万分,一双眸子里泪水在不停地打着转。 张凌烟搀扶着解九的手臂,小心翼翼的问道:“他说,他不认识我了。他怎么能认不出我呢?”嘴里翻来倒去就念叨着这几句,解九被她说得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是谁,怎么问她也不回答。 终于,张凌烟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从眼眶中落了下来,在润湿了下眼睑处的细细的睫毛,顺着颧骨一路滑到下颌处,在脸上留下了一道清亮的水渍。 就如同一件上好的瓷器上多出的那一道裂痕,给整体平添了遗憾与伤感。 这天张凌烟靠在解九的肩上哭了个够,委屈得像是个被错怪责骂的孩子。 但是她现在已经完全被张凌烟这个名字给束缚住了。即使是哭泣,她都不能随心所欲的嚎啕大哭,只是无声的留着炽热的眼泪,偶尔憋着嗓子抽泣几声。 张凌烟究竟是见到了何人才至情绪失控,解九不知道,她闭口不谈,什么都问不出来。 张凌烟倒是猜对了一件事儿。 张启山和关三小姐要完婚了。 请柬递到了二月红的手上,却只填了二月红的名字,没有邀请张凌烟的意思。 张凌烟倒是不在乎,她只是盯着那鲜红的请柬,目光冰冷的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屑的回了房间。 二月红看在眼里,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张启山怎么也都是没有那个宽广胸襟去邀请张凌烟去的,不说两方尴尬,起码对张凌烟也是太残忍了。 但婚礼当天,张凌烟还是去了,跟解九一起去的。 排面很小,在张府里布置了一下,邀请了一些走得近的人,便算是简简单单的走个过场了。 听说是关三小姐要求的,一切从简便好。 张凌烟一直都很是安静的待在角落里,以至于解九以为她就只是想来看看,便也就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张启山携着关三小姐一起出来的时候,张凌烟一个箭步冲到跟前,阻了他俩的路。 三个人就站在那里,气氛有些紧张。 周边的人渐渐都注意到了异常,纷纷看了过去。 张凌烟笑着对张启山说道:“佛爷大婚,都不给我递张请柬,真的不够意思啊。” “张凌烟,有什么事儿仪式结束再说,别胡闹。”张启山低声说道,语气中尽是警告的意味。 挽着张启山手臂的关三小姐听到这个名字后,明显僵了一下。她其实早就猜到了,但是一直不敢确定。 张凌烟呐,整个长沙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关三小姐瞬间想到的是那次张凌烟为自己解围,聪慧又俏皮,她真的很难将眼前这个艳丽的女子同传闻中的那个沾染着血腥和死亡之气的名字联系起来。 同样惹人津道的就是张凌烟同张启山的那段难以言说的关系。 但关三小姐是大户的小姐,她即使心里再不舒服,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微笑,开口解围:“来了便是客,凌烟小姐不如先落座,有什么事情后面再说。” 张凌烟摆了摆手,“不了,今天我来就是送份贺礼,礼物你们收下我便走。”说着看了一眼关三小姐,将手中的礼盒递到了她的面前。 关三小姐与张启山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伸出手去接,张凌烟将礼盒交到她的手上,接着说了一句:“不打开看看吗?”还是笑吟吟的表情。 关三小姐一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只镯子,她倒是将它当成了普通的首饰,说了一声谢谢。倒是张启山变了脸色,他怎么会不认识呢,这盒子里装的,就是自己送给张凌烟的那只。 他的目光落在张凌烟的腕上,果然没有了镯子的踪影。 张凌烟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身往门口走去。 张启山从关三小姐的手上将礼盒拿了过来,揣进了西装裤兜里,便冷着一张脸正式宣布“仪式开始。” 关三小姐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她突然有些看不清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 其实她是没有感觉到的,她与张凌烟真的像,不是样貌上的相似,而是气质上的相像,都是那样的清冷,有些拒人千里。 但是她相比于张凌烟,又缺少了些东西。 她没有那狠劲和杀意,更加没有那双冰冷的眼睛。 张凌烟出了张府的门,越走越快,解九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才使得她被迫停了下来。 她却执拗着不愿意转身。 “后悔了?”解九柔声问道。同那天拍卖会上一模一样的问题。 “没有。”张凌烟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极力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她眨了眨眼睛,企图将那还没有蔓延到整双眼睛的眼泪给逼退回去。 “你后悔了。”这次不再是个问句。 “我没有!”张凌烟厉声打断了解九的话,转过身子,一双通红的眼睛死盯着他。 解九顿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了。” 如果张凌烟回答的是另一个答案的话,解九就会竭尽所能的帮她达成心愿。 因为从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先是被那绝色的容颜所折服,接着就是被她的手腕所征服,最后他才觉得,这样的张凌烟,却是不开心的。 她很少贪心什么东西,所以如果她愿意任性一次,那么他便愿意陪她一起疯。 张凌烟揉了揉眼睛,声音缓下来了一些,“对不起,不该对你发火的。”解九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 张凌烟回头看了一眼张府的大门,喃喃道:“以后,这里是没有必要来了。”解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又将目光转回到张凌烟身上,什么也没再说。 后悔了又能怎样?张启山不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感谢大家发的评论和投的雷以及营养液,在这里统一感谢啦!爱你们哦!继续宣传一下新文《百日余年》,希望大家感兴趣可以看一看,收藏评论一下。 下面就是跟我一起并肩写文的几位作者大大的实力佳作,在这里推荐一下,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自取,搜索一下哦! 第一位:亚游《与银行高管那些事》 文笔超好的甜宠婚恋文,男主痴情宠撩,智商高,但恋爱缺根筋儿,闹出不少笑话。作者不定时加 更番外,欢迎收藏! 第二位:宁含笑《真大佬不惧任何挑战》 无数“幸运儿”为成神而进行的争斗。 女主全程智商情商在线,男主病娇宠妻疯狗,苏爽文文,保持日更~ 第三位:深海的鸟《当女神穿越星际》 真·女神与上将的微甜小日常,作者软萌可□□,保持日更~ 希望大家都多多支持啊!!!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陈皮阿四将掉在地上的竹篓拎起来,弯下去的腰还未完全直起来,就听到身后响起的一阵脚步声。 他迅速直起腰往后一转,便看到施施然往这边走过来的张凌烟。 陈皮盯着张凌烟看了一会儿,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竹篓上。张凌烟走到他身边停了下来,探头看了看那个倒在地上的鱼贩子,看着气息微弱,怕是伤得不轻。 张凌烟正准备开口说话,陈皮就一闪身跳脱到一旁,同时掏出匕首横在了她的颈间,眼神狠辣,“你来干什么?” 张凌烟垂下眼眸瞅了瞅闪着寒光的刀刃,淡淡一笑,伸出手指微微推开了些,“师兄,你就是要这些青蟹,何必要打伤人呢?” “少管闲事。” 张凌烟叹了一口气,“师兄,你把人打伤了还得赔点个医药费封口,多不值当,况且。”她故意顿了顿,陈皮斜了她一眼,张凌烟挑了挑嘴角,接着说道:“况且现今世道不同了,这事儿跟你牵扯上总归要弄出些烦人的麻烦事儿。” 陈皮阿四冷着一张脸,眸子里翻涌着浓重的杀气,盯着躺在地上的鱼贩子,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不敢。”说完还瞥了一眼张凌烟。 张凌烟虽知道这话不是对她说的,但那话里的意思可不就是让她不要插手,把嘴巴闭紧点儿嘛。她心里虽有些不快活,但面上还是无所谓的笑笑。 陈皮阿四整理好东西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凌烟无奈的摇了摇头,从随身带着的钱包里拿出了些钱,在那半死不活的鱼贩子跟前蹲了下来,掂了掂手中的钱,“你也听到了他说的话了吧,这些钱你就先拿着。” 话音刚落,那鱼贩子突然抓住了张凌烟的手腕,挣扎着起身,吊着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了张凌烟一番,咋了咋嘴巴,“那人把我打成这样,你以为这点钱就够了吗?” 张凌烟瞬时寒了一张脸,冷声说道:“放手。” 鱼贩子贼贼一笑,“没钱不要紧,我们换个地方,有事儿好商量嘛。”说着另一只手还极不规矩的往张凌烟的脸上摸去。 张凌烟眯着眸子,看准了面前这人那脆弱的脖颈,但还未来得及施展,只见一道劲风而过,那鱼贩子就已经重新趴倒在地,抓着方才握了张凌烟手腕的那只手撕心裂肺的嚎叫着。 她看见鱼贩子的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涌出,她立刻站起来,稍微一偏头,就看见了斜后方倚在墙边上的陈皮阿四,手中正把玩着几颗铁蛋。 张凌烟嫣然一笑,冲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陈皮阿四倒没有接话,手腕发力,又是几道劲风出去,那几枚铁蛋已经嵌入了鱼贩子的膝盖和手肘中了。 他徒手打铁蛋的功夫张凌烟是知道厉害的,看这情形,估计就算是就回来也是个残废了。 张凌烟从包中不急不慢的掏出了手/枪,对准了鱼贩子,那人顿时吓得丢了魂,忍着剧痛不住的求饶,“我……我再也不……不敢了,放我……放一条生路吧。”整张脸不知是怕的,还是痛的,已经扭曲得有些变形了。 张凌烟邪邪的一笑,“所有你这样的人做错了事情之后,都会这样说。可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啪”的一声,子弹上了膛。 这时,陈皮阿四开口了,“别开枪。”张凌烟侧过头,眯了眯眸子,他走近些,看着地上鱼贩子满脸的痛苦之色,但明显有了一丝惊喜之色。 陈皮蹲了下来,低声说道:“以为自己有救了吗?” 鱼贩子脸上的表情瞬时凝固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寒光一闪,与贩子的喉管就被切开了,由于空气的进入,他努力的想要说话的时候,血不断从他的口中涌出,伤口处腾起一连窜的气泡,喷溅着鲜血。 那股血液逐渐在地上汇聚成了一个小血泊。 陈皮阿四将沾了血的匕首在鱼贩子的衣服上擦干净,又说了一句,“枪的动静太大,刀比较安全。”就起身离开了。 张凌烟唇角一勾,盯着他的背影,提高了嗓音。“多谢师兄赐教。” 张凌烟看着眼前的惨状,只是将手/枪收入包中,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打算。 鱼贩子费力的抬起手,想抓住张凌烟的旗袍下摆,被她后退一步躲开了,她拿出手帕,将刚才被鱼贩子抓过的手腕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随手就扔在了他的身上。 张凌烟微微一笑,那笑容有些阴森可怖,“我本来是不想杀你的,当然,我也的确没有杀你。但是,师兄帮了我一次,那我就得回报他一次。” 她随即无辜的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那种无害的笑容。 说完,张凌烟就脱下来头上戴着的那支削铁如泥的钗子,悬空的点了点他身上的伤口,“刚刚他打进来的铁蛋,可是他的标志,你说,要是留下了这些东西,可不就要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了嘛。” 鱼贩子目眦欲裂,想要喊叫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凌烟拿着那支钗子渐渐毕竟自己的伤口。 当张凌烟将最后一颗铁蛋从伤口中剜出来的时候,鱼贩子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张凌烟对着他小声说道:“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叫,张凌烟。”她满意的欣赏着他脸上那绝望的神色,最后在脸上凝成了一个极度惊恐的表情。 张凌烟见他已经没有了呼吸,将食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相信你可以帮我保守秘密。因为只有死人永远不会开口说话。” 张凌烟转身向小巷的尽头走去,夕阳已尽,独有一丝余晖,光线已模糊昏暗了。张凌烟的脸孔隐在大半的阴影中,只能看清一双亮得不可思议的眼睛,和似笑非笑的嘴角。 待张凌烟走到红府门口的时候,发现了规整的摆在门前的那一篓青蟹,问了管家才知道,这青蟹的确是陈皮阿四送过来的。 他记着呢,被逐出师门,就永远不能踏进红府半步。所以在丫头的忌日,他只带了青蟹,远远的在门外头看一眼,算是拜过了。 能让他陈皮阿四这样费心尽力的,除了丫头,已经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断更了,对卜起! 新文《百日余年》的数据依旧很尴尬,希望看到作者有话说的小伙伴们能去支持一下,谢谢大家了! 下面就是跟我一起并肩写文的几位作者大大的实力佳作,在这里推荐一下,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自取,搜索一下哦! 第一位:《卖挂的小仙女儿[电竞]》 by倾天天 简介: 白封在朋友圈里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永远不可能买挂 后来他遇到了那个卖挂的小仙女儿 小仙女儿:“小哥哥,买挂吗?” 白封:“买买买。” 其他人:“呵,男人。” 宋荣一直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仪表堂堂钱多人傻的男人。 直到后来那个仪表堂堂的男人压着自己,轻喘着在自己耳边说:“钱给你,挂给你,命也给你。” 第二位:《末世杂货铺》by 长乐回人 “范急急!!”岑初阳面无表情看着他,握紧了手里的西瓜刀。 范急急看着破了一个大洞的墙,扭扭捏捏下了车跑上前,一只手抓着初阳的衣角,“我错了,嘤……”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哦!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张凌烟正坐在堂口里自己的桌边,就听到外边一阵喧哗,声音越来越大,她提笔的手只是顿了顿,便继续往下书写下去。 一声“凌烟小姐”让她终于从宣纸上移开了目光,张凌烟一抬眼,便看到站在门边的张副官,还有挤在一旁一脸敌意紧盯着他的杜越。 见着张凌烟注意到了这边,杜越低下了头,沉声认错道:“凌烟小姐,是我的失误,张副官执意要亲自见到你。” 张凌烟若有所思,笑了笑,将手中的毛笔搁了下来,慢条斯理的将纸镇换了个位置,便对着杜越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随后一双眼睛便放在了张副官身上。 “如此莽撞的闯进来,非我本意,闻凌烟小姐多日闭门谢客,但佛爷催得紧,要我必须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商讨。” 张凌烟一双美目中波光粼粼,青葱般的指尖在纸镇上滑来滑去,漫不经心得如同她现在的态度,根本不着急给个痛快话,就这么吊着张副官的胃口,看着就好像她根本没把话听到耳朵里一样。 张副官也是沉得住气,便一直站在那里,不气恼,不追问,沉默得等着张凌烟的一个答案。 就仿佛她今天不表明个态度,他就能一直站死在这里。 坚毅得同那个人如出一辙。 张凌烟也不想为难他,叹了口气后便站起身来,对着张副官说道:“你且先去外边等我一会儿吧,我交代点事儿就同你去。” 张副官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许久没有见到她,又变了许多,同从前的那么多面的她都不一样。 张凌烟还是这样美丽明艳得不可方物,但那萎靡的精神气,那迟缓的动作,让她看起来像极了一个迟暮的老人。 可能心老去了吧。 这世间的一切都那样的苛待她,连佛爷也不例外。 张凌烟缓缓踱着步子到了杜越的跟前,如今的杜越早已不是初来乍到的那个毛头小子了。 他长大了,沉稳了。 面如冠玉,一双眼睛安静清澈。 同他的名字越来越相衬了。 张凌烟细细的看了杜越一遍,对他说道:“老街头的那个铺子的确好,精巧别致。地段好,人流量也大。” 杜越听到她的话,眼中的惊讶根本掩饰不住,就那么直接的睁大了双眼,嘴巴惊异得微张。 张凌烟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还是这样藏不住事儿,叫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去独当一面呐。” 杜越心中更加的恐惧,张凌烟还是知道了。 他办事情的时候经常路过老街边的那个古董铺子,小小的一间,里边陈列的架子都是那样的精致古旧,门口悬着一个乌木色的小鸟笼,但里边却是空的。 每每路过一次,他都要刻意放慢步子,仔仔细细的将这个铺子印在脑子里。 但他心里头明白,自己不仅没有钱盘下来,而且跟在张凌烟手底下,除非自己没有了价值她不愿意要了,否则,自己一辈子都要在堂口里。 杜越是个记恩的人。 他能有今天,全靠张凌烟的提携和教导。 所以,他只能看看,过过眼瘾,旁得想也不敢想。 但现在,张凌烟全都知道了。她还是笑吟吟的一张脸,杜越越看心越虚,不知所措的在那儿支支吾吾,半天都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张凌烟看着他这个窘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杜越看她笑得欢畅,更加的疑惑了。 她的手指攀上他的领子,替他理了理正,一双眼睛里带着笑意,正色说道:“街头那家古玩店我已经帮你盘下来了,待会儿去找趟账房管事,他会跟你交代清楚的。以后经常回来看看,看上什么货提前说,为你留着。” 杜越没想到这件事的结局竟然会是这样的。 直到张凌烟走远了好一段路,杜越才回过神来,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凌烟姐!谢,谢谢你!” 张凌烟没有停留,只是笑了笑。 也该放杜越走了。 不论他的能力提高了多少,他的那颗心,还是一尘不染,这样子的人,在这里混到头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哪里像自己,一颗黑到不能再黑的心,干瘪得没有一丝血液,所以也就冷到没有什么人性,自然不会被这种注定要变成弱点的东西牵着鼻子走。 外人眼里的张凌烟,铁石心肠。 不会哭,只会笑,笑得能要了别人的命。 刚走到外头,便看到头顶阴沉沉的天空。 要变天了。 轿车一路行驶到了张府的院子里,还没等到张副官绕到这边,张凌烟就径直开了车门下去了,留着张副官走到一半儿尴尬的揉了揉鼻尖。 张副官刚把张凌烟领到门口,就被管家叫住了,管家同副官小声耳语了几句,同时两人的眼睛斜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亲兵的身上。 副官皱了皱眉头,转过来同张凌烟说道:“万分抱歉,凌烟小姐,这边有些事儿急需处理,我就不能送您进去了,还望多包涵。” “没关系,我自己进去就是。” 管家走上前想要带着张凌烟进去,被张凌烟婉拒了,于是她一个人轻车熟路的走上了二楼,直奔里面的书房走去。 刚走到走廊中间,就听到一阵争吵声,她挑了挑眉毛,放轻了步子,一步一步的往里走,离那扇虚掩的门越来越近。 后来的张凌烟想到这件事,总是感叹时机的凑巧与命运的弄人,如若她那天没有很好奇的屏息将那些争吵全部听到了耳朵里。 也许她就不用背负那么多东西。 知道得越多,活得越辛苦。 “启山兄难道是想过河拆桥吗?国民政府垮台了没错,但是你也不能忘记,作为旧部,你为何能独善其身,继续留在这长沙城。上面的心思,我们揣测不透,命令下来了,我们办好了便是。” 这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没有前因的一句话,听得张凌烟稀里糊涂。 “孰张某唯这件事情办不到,上面若是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绝不连累你。”这是张启山的声音。 张凌烟突然觉得自己这是在偷听了,心里头顿时有些不自在,转身就想在楼梯边等一会儿,脚还未抬起来,她就听到了这辈子她都不想去回忆的话。 鲜血淋漓的,毫不留情的撕开了她心里头最深的那一道伤。 “呵。启山兄何时这样情深义重了?当年张家灭族,可是你提供了第一手的情报啊,不然怎么能摸得那么准呢。况且从前总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片子,是叫张凌烟吧,她应该是那张家本家逃出来的人吧。你查了这么久,什么动静都没有,唯独对她紧张得很,你莫不是打算自己独吞了吧?” 门外的张凌烟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将舌尖的那声尖叫硬是吞回了肚子里,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顾不得里边那两个人还说了些什么。 这都是些什么啊。 自己到底听到了些什么啊。 张凌烟如坠深渊,如同一桶冰水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在这样有些闷热的夏日午后,她竟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勉强的站稳,两个肩膀抖得厉害。 这时,一道闪电劈下来,一瞬间照亮了张凌烟那煞白的脸。 雨,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我以后会好好按时日更这篇的!精力有限,我得一本一本来了! 希望小天使们不要抛弃作者君,能继续支持我! 爱你们! 马上八月五号会出去旅游九天,正在拼命存稿,会按时更新的,不用担心! 因为可能以后不会一直写同人,但是你们真的很可爱,所以希望到了现言还能继续在评论里看到你们的身影,继续推荐一下自己的新文《百日余年》,以及刚刚开启的预收文《拐个偶像就跑路》,喜欢作者君的小天使们,欢迎你们收藏作者君!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整条走廊昏暗无比,像是个张开大口的巨兽,用那如明灯一般的瞳仁蛊惑着迷途的旅人,一步一步的诱其接近,在出其不意的时候,瞬间将她吞没。 张凌烟只觉得自己现在如同置身于风雨骤变的海上,飘飘浮浮,终于一个海浪打过来,将自己直接卷到了水中。 死得一点儿都不痛快,还要忍受着窒息和肺部炸裂般的灼烧,一点一点的感受氧气的耗尽,海水的冰冷,以及生的希望的完全破灭。 瞳孔微张,如微弱灯火一般飘摇颤动。 那里面的最后一点希望,都丧失了。 两个瞳仁灰败破裂。 她好似又置身于那个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里,看着曾经活生生的族人全部变成了断肢残骸,看着大片的鲜血在土地上肆意流淌,将那黝黑的泥土浸得透湿,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腥味儿,眼睁睁的让阿明死在了自己的眼前,却除了流泪无能为力。 她从未以阴谋揣测过这件事,但可笑的是,兜兜转转间,她跨越千山万水来到这里,就这样静默的走近了始作俑者的身边,甚至还神迷心伤过。 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一阵憎恨。 自己不知情,那张启山他呢。 他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心里都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他每次看着自己的时候,心里到底有没有过一丝的愧疚和悔悟。 他到底有没有尝过,午夜梦回,故人入梦的滋味。 他到底有没有害怕过。 张启山,他到底有没有心呐,他是怎么做到波澜不惊的瞒了这么久。 若不是张凌烟今日无意间撞破,他可能会继续隐瞒下去。 就在张凌烟还沉浸在那巨大的恐惧和震撼中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从里边拉开了,开门的那个陌生男人也是一身军装,看着门前杵着的张凌烟。 嘴角的笑容越发的玩味和残忍。 他故意侧开身子,让张凌烟与张启山对视。 张启山的脸上,终于难得的出现了惊慌失措这种表情。 张凌烟站在那里,一双眸子闪着别样的亮光,带着水色,荡着涟漪,就那样看着张启山,同从前的许多次一样,又与那每一次都不太一样。 陌生男人轻笑出声,对着张启山说道:“启山兄,看来你的疑虑就此解除了,凌烟小姐应该知道的差不多了,我的话,你再考虑考虑,告辞了。” 这人说完就擦着张凌烟的肩膀走了过去,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狠狠地盯在她的脸上,带着同情,鄙夷,幸灾乐祸。 这个人若是黄泉路的引路人,那么张启山便是那个亲手将张凌烟推下地狱的人。 谁也不干净,谁也怪不到谁。 张启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在组织语言的时候,张凌烟缓缓的走进了书房,随着屋门的关闭,彻底将刚刚站在外边的张凌烟和如今踏入房间的张凌烟阻隔开了。 不,应该说是,那个在来的路上还带着一丝希望的张凌烟,已经彻底消失了。 如若从前是风花雪月的恩怨纠葛,还可化解。 那如今灭族毁祠的血海深仇,怕是没有法子了。 “你说说吧。”张凌烟很是平静的开口,但暴风雨的前夕,都是一派云淡风轻。 “阿烟。”张启山轻轻唤了她一声。 “把你知道的,一字一句的说明白,不要漏掉任何一个字,在我还能耐着性子听你说的时候。”张凌烟的眼睛里已经开始酝酿杀意了。 “阿烟,对不起。那时候,我在酒桌上喝多了,多了几句嘴,没想到会被有心人听进去,之后上级就让我去调查,但是结果都不是很尽如人意,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绕开了我,直接找去了张家本家。我真的,很抱歉。” 张凌烟深吸了几口气,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欠我什么呢?只是酒后的几句真言,被别人利用了去,这些事儿,都跟你没什么关系,对吧,你根本都不知情,你是这个意思吧?” 一把手/枪就突然直指张启山,握着枪柄的张凌烟目眦欲裂,撕心裂肺的吼道:“要不是你在那胡说八道!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张家!又怎么会亡!” 张启山自知理亏,只能默默的站在那里,一脸哀伤的看着张凌烟。 她哆嗦着嘴唇,两行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张家,那般苛待我,我的确是对它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我答应了他,会帮他守住,你是在让我失信啊。而且,有些人,不该那样屈辱的死去,就连死后都不能入土为安。张启山,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混蛋!” 他?果然呐。 就算在这样紧迫的情境里,张启山也能冷静沉着的抓住问题的关键核心,根本不受张凌烟接近崩溃的情绪的扰乱,甚至根本不拿那黑洞洞的枪口当回事儿。 这才是,做得了大事儿的人。 当然,他也少了太多的人情味,像是个没有心的行尸走肉。 但张凌烟情绪如此激动,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张启山越发沉稳的眸色,她继续追问道:“从你见到的第一眼,你是不是就对我的身份起了疑心?” “是。” “你那样帮我,是不是就是为了试探和调查我?” “是。”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 “……是。” 最后一个回答,张启山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再去追究爱不爱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越理越乱. 张凌烟听到回答之后,自嘲的一笑,但嘴上还是倔强的说道:“太好了,我也没爱过你。相互利用,彼此彼此了。” 两个人都在说着违心的话,为着自己的目的。 张凌烟看到张启山书桌上的那张黑白照片,是笑靥如花的关三小姐。 说起来,关三小姐已经去了好几年了。 看着那照片的上的年轻美人,好似就在昨天似的,只有她,没有变一丝一毫,其他的人,这么几年过来了,倦的倦了,累的累了,老的也老了。 “他回来了,对吧。” 张凌烟问完了,轮到张启山了。 张凌烟眯了眯眸子,瞬间警觉了起来,她大概猜到张启山问的是谁,但她不会自投罗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一直在寻找的人,也是我们最近在找的人。” 张凌烟咧嘴一笑,拉开了枪上的保险栓,用枪口点了点张启山,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开枪啊。” 张启山突然往前迈了几步,用胸膛抵在了那枪口上,张凌烟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孔,依旧俊朗,只是倦怠了些许,沧桑了些许,一双眸子不如初遇时那般摄人心魂了,收敛了许多。 “帮帮我,阿烟。” 这是张启山第一次开口求张凌烟。 张凌烟张大双眼,企图从面前的这双眼睛里看到些什么,但是,很可惜,什么都没有。 张启山就是连伪装的情绪都懒得带,如此没有诚意的求人。 但张凌烟却不能不动容。 就像她说的那样,张启山就是笃定她不会开枪,才能这样变本加厉的威逼她。 他就是吃准了她这一点,才能一点一点的榨干她所有的利用价值,现在倒好,连渣子都不肯放过。 张凌烟凄苦的一笑,手指一松,枪就掉在了地上。 如果真在这里杀了这个男人,那太不值得了。 她倾身向前,贴近张启山小声说道:“张启山,你就是个混蛋。” 说完张凌烟便厌恶的一把推开他,准备离开这里,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张启山在她身后说道:“他是叫张起灵,对吧。” 明明是询问的口气,却不是试探,而是充满了笃定。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拐个偶像就跑路》! 求撩《百日余年》! 点进作者主页便可以看到了! 第80章 第八十章 张凌烟离开张府之后,便再也没有与张启山联系过,他也难得的没有再差人找上门来。 但张凌烟清楚得很,他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他一定,会再度找自己的。 杜越起初不愿意走,坚持要在堂口做到月底,还是张凌烟半哄着半威胁着才让他放心的将手头的事情搁下来,安心的投入到他自己店铺的经营里。 盘下那个小铺子,并不便宜。 账房管事当时看到单据的时候,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难得开口问了张凌烟一次缘由。 她那时候倚在柜台前,慢悠悠的说道:“他很少那么钟意一件东西,就算做我的一定心意了。” 账房管事倒是乐了,“平时就看你对这孩子上心得很,这好不容易一手培养出来了,能舍得就这么放出去啊。” “不舍得又如何,让他自己做门小生意,糊得上口,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也总比在这龙潭虎穴里拼死搏命来得强。”张凌烟叹了口气。 杜越这个人,学本事学得极快,学眼色,怎么都教不会。若真是没天赋就另当别论,怕是他自己都看不起这些个乌七□□糟的不入流的东西。 掌事唏嘘了一声,半开玩笑的说着:“堂口里这么多人,经你手指点出来的不只他一个,他平日里也没舍什么好处,值得这么帮他吗?” 张凌烟晃了晃手里的折扇,摇了摇脑袋,“他不一样的。”账房管事见她就这么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便没有再追问了。 杜越,不一样。 你给他一分好,他便要还你十分。 他待人,无比的真心,没有丝毫的防备。 同阿明可像了。 没有杜越在的堂口,张凌烟待得十分的不习惯。好几次她都习惯性的喊杜越,几声之后没有人应答,她才意识到,人已经走了。 这天她正待在后屋里,一个伙计就敲门进来通报,说是账房管事让来拿个主意,杜越已经连续两个月拿了汇款单据上门,执意要给。 张凌烟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她就猜到杜越不可能就这么爽快的收下了铺子。 张凌烟没有叫车,而是一个人步行到了老街口,在那间古色古香的古玩铺子前停下了脚步。外观看倒是没有什么大改,只是那屋檐底下的小鸟笼里多了一只八哥。 通体黑色,一双精豆大的眼睛炯炯有神。 看着羽毛的油亮程度,便是到主人是有了时间,花了心思的。 张凌烟站在那里,看出了神,还是店里的杜越先发现了她。 帘卷掀上去,露出了杜越的半张脸,唤了一声“凌烟小姐。”张凌烟这才回过神,微微一笑,便走进了铺子里。 麻雀不大,五脏俱全,一间小屋子给他整得井井有条,从前的设计倒都是没有动,只是把物件的摆放规整了一下,显得空间宽敞了些,不拥挤杂乱。 张凌烟坐在矮桌边,抿了一口杜越给她沏的茶,略带甘甜而不苦涩,过齿留香,她满意的点了点头,便直接同他说了来意。 “两张单据我收下了,以后若还要送,我也随你。你那牛脾气倔得很,我怎么说你也不会听。我的脾气你也清楚,以后来了堂口,你就挑一件东西走,价格我开。” 张凌烟的指节叩了叩木头桌面,发出了夯实的闷响,一双眼睛慵懒了些,在袅袅升起的水雾后边,显得缥缈且不真实。 杜越苦恼的挠了挠头,他知道张凌烟什么意思。说白了就是换个法子把他交给堂口的钱通过别的路子再还给自己。 他刚张了张口。 张凌烟就适时的补了一句:“想好了再回答哦,你是知道我的,我有我的原则,不达目的,决不放弃。” 杜越乐呵着笑了起来,对着张凌烟点了点头,就算是同意下来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就像是故友相聚,话话家常一般,不再是堂口里那般上下有别,严肃谨慎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小孩子站在店门口,探了个脑袋进屋,四处瞅了一通,本就生得可爱圆润,当看到张凌烟的时候,列着一张小嘴笑得更是惹人心花怒放。 张凌烟跟着笑了起来,杜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招了招手,让那小孩子进了屋。孩子个头刚刚到矮桌边缘,圆滚滚的一个,看得张凌烟都想伸手捏一捏他的小脸。 孩子滴溜着一双墨黑的眼瞳,奶声奶气的说道:“漂亮姐姐,有一个叔叔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着小肉手一摊开,一张纸条出现在了张凌烟的面前。 张凌烟莞尔一笑,将那纸条接了过来,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说了一声谢谢。还没想好要那点什么东西给这个孩子,他倒是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在转角处没了踪影。 张凌烟心里疑惑,杜越心里头更加的捉摸不透。 她打开纸条后,一扫纸上的两行字,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手指一用力,就将这小小的纸条攥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杜越见状,小心翼翼的问道:“凌烟小姐,怎么了这是。”张凌烟眯了眯眸子,眼睛里边的杀意和狠绝翻涌了许久,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嘴唇咬得更紧了。 她慌里慌张的收拾了一下,便同杜越告辞了。 走在街上的时候,心不在焉,差点撞到人。 纸条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张启山的写的。内容也很是简单,就寥寥几个字,但就是这两行字,让张凌烟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些不知所措了。 张起灵计划结束,几日后亲自拜访。 只是张起灵这三个字,便能牵动张凌烟的整个神经,更别提这个名字同计划这个词语连在一起,让人齿寒。 究竟,张启山在做些什么,计划什么,算计什么。 张凌烟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再去堂口,而是待在府里的房间里一呆坐一整天,精神紧张得不停地绞着手指,下唇都被咬出了深深的牙印,越想越是担心。 五天之后,张启山果然来了。 但不是他一个人来的,除了张副官,还带了一个人。这个人,张凌烟可比张启山他们熟悉得多,清冷俊秀的一张脸,还是背着那把刀,只不过被布兜罩了起来。 一双同张凌烟极为相似的眼睛。 一个是出尘脱俗的清冽,一个是浸入红尘的血腥。 那是张起灵。 张凌烟极力的忍住自己心头的躁动,装出来一脸的不经意,客客套套的同张启山打招呼,就如同不认识一般跟张起灵点了点头。 张起灵那儿,张凌烟的确是陌生人。 他的一双眼睛只是从她脸上扫过去一次,便开始了放空的状态,什么都没说。 张凌烟倒也是不尴尬,只是眼底里的那点儿悲痛如同桎梏一般被紧紧的锁在了眼眶里,依旧一派笑意。 张启山这一次才发现,面前的这两个人,真的是惊人的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如果非要深究,那就是自己初次遇见的张凌烟,最与张起灵相像。 是自己,把她从云巅拉了下来,使她沾染了所有的血腥,感知了所有的悲哀。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紧凑剧情,时间线跳得比较厉害,所以大家会看的比较懵逼。 上一章中间已经过了好几年了,所以关三小姐已经过世了。 新文预收《拐个偶像就跑路》!!!!希望大家收藏!!!! 新文《百日余年》!!!!求撩!!!!!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张凌烟将他们一行人带到前厅后,张启山刚落座,就直接说明了来意。 “阿烟,纸条你收到了吧,我们一直寻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上面要求我们去四姑娘山进行考古发掘,九门皆出力,如此说来,二爷这边,确定谁去了吗?” 张凌烟在心里嘬了一口,这个人就是故意没有通知,如今二月红早已经不管事,也不再涉足这一行,他这么一说,要谁去,意图太过明显了。 她也不急,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这才问道:“张大佛爷就不打算解释一下张起灵计划是什么吗?还有,我刚刚是听错了吗,考古发掘?我们这一行的什么时候也能被捧成考古人士了?”最后一句说出来都带着笑腔。 张启山也不恼,还真同张凌烟解释了起来,“寻找张起灵,国民政府当政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直到前几天我们才找到了对的人。对于张起灵,你应该比我了解吧,也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找他。” 张凌烟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张启山也能勉强算作张家的人,他如此费尽心思的需要找到张家本家的族长,无非说明了一点,他的疑惑,只有张起灵能解答。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张启山突然凑近小声感慨了一句:“阿烟,这么些年过来了,我们都有些老了,只有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啊,做张家本家的人,也就这点让人很是羡慕了。” 张凌烟啧了一声,“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张大佛爷。”张启山果然是知道张家人的秘密。 不老,且命长。 “如今红府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二爷身体也不好,我们这边,出不来什么人,若是佛爷看得起,需要物资的支持尽管开口,我们还是很乐意出一份力气的。” 张凌烟很是委婉的拒绝了张启山的提议, 张启山早就知道她不会答应,便接着说道:“阿烟,这是上面的意思,九门,一个都不能少,你这样聪明,不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你也说了,二爷身体不好,总不好让我去请他吧。而且,张起灵,你不是一直在找他吗?四姑娘山那边有些凶险,你不跟着去,这万一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把尸体给你运回来,也没用了吧。” 张凌烟抬起眼睛,狠狠的盯了他一眼。 张启山在威胁她。 她微微侧目,看到了坐在斜后面的张起灵,静默的抱着他那把刀,两眼方空,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张凌烟咬牙切齿的应了下来,“我可以去,但二爷喜欢清静,你不要去叨扰他。” 张启山这才满意的一笑,交代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张凌烟看着走在最后面的张起灵,一模一样的背影,就如同那年他离开张家时的那个背影一样。 只是一个简单利落的转身,逆着光线,那样的清冷决绝,不带任何一丝留恋。 如今的张凌烟再看一次,才知道当年的自己到底在惶恐什么。 他越走越远,离自己也原来越远。 仿佛要走出自己的世界。 现在,的确是这样了。 恍然多年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他也不识得自己了。 半个月后。 “佛爷威逼利诱的把我找来,就是为了这么座楼?”张凌烟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小口,右手捻着杯盘又将杯子送回了原处。 盘与桌面发出了不大的撞击声,但在这安静至极的屋子里却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要找到有能耐的,且又是可信的人,是很困难的。你是知道的,二爷算是身手好的,但他身体也不好,这不就只能找你这位亲传的红府小姐了嘛。”张启山坐在她的对面,眯着眸子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佛爷真是抬举我了,我已多年没有下过墓了,这技艺是否倒退了也不得知。再说了,这一行,讲究个生死有命,纵是有通天的本事,遇到个什么小的变故,也是无力回天的。” 张凌烟摆弄了两下手上的戒指,嘴角挂着笑是那样的冰冷。 眼角吊起一个锋利的棱角,眼神如冰碴子一般锥人。 张启山笑了笑,摆摆手,“还有你张凌烟办不到的事情吗?放心,这一趟来,定能把你毫发无损的送回去。” 张凌烟冷哼了一声,“佛爷说笑了,凌烟一介凡夫俗子,可不是什么神仙。再说了,你又能拿什么保证,真是笑话。”现在她再同张启山讲话,已经不再是客客气气的了,每个字都是争锋相对。 “阿烟,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你看看我现在,就是一次一次相信你的结果。张启山,不要为没有把握的事情下定论,你没有资格去保证。”张凌烟说完后,便起身离开了。 张启山,你我皆是凡人。 你拿什么去保证啊。 张凌烟他们这一批人是最先抵达四姑娘山的,着手准备下斗的事情,在狗五爷他们到达之前,将东西先提上来一部分,方便他们破译,这样大大节省了时间。 几个小伙计合力抬着一箱东西匆匆路过了张凌烟的身边,他瞥了一眼,只看到是一卷卷堆在一起的帛书。 张凌烟顿起乏味,这么些天里大家忙活来忙活去,拿出来的东西全都是古籍和帛书,你说它有用,看不懂也没什么用,你说它无用,也好歹是古物件。 四姑娘山这边一时间还是风平浪静,但长沙城已经被掀起的风浪拍了个天翻地覆。 杜越死了。 死在了阳春三月的一个大晴天里。 此时的杜越离了二月红的堂口,掌了张凌烟赠予他的那间小铺子,眼力见好,东西水头实,名声望了,铺子兴了,手底下陆陆续续招了几个伙计。自己倒是闲散下来,逗逗鸟,喝喝茶。 他本还有更好的前程,娶一个姑娘,家庭和睦,儿孙满堂。 但他死了。 死在了枪决场上,同行的还有十多个经验丰富的老手。 张启山亲自执行的枪决。 里面还有他手底下带出来的伙计。 张凌烟本不会知道这些的。 但那天早上所有的工作都被迫停了下来,据说是张大佛爷临时赶回了长沙,张起灵不管事,所以没有人敢妄下决断。 张凌烟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张启山是夜间起的程。手底下信得过的伙计一个都没带,只允了张副官一人随同。 她觉得这件事情又蹊跷,且她这两天眼皮子跳得厉害,睡得也不好,心里头没个踏实劲儿,一天到晚的心慌慌。 张凌烟找来了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他只是一个烧火的小伙计。她塞给这个小伙计一些钱,再加上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这个年轻的孩子就一口答应了下来,竭力保证一定会带回消息的。 她看着面前这张稚嫩的脸孔,尚未被世事所打磨,只希望这个孩子足够聪明,最起码能够活着回来。 张凌烟是深刻领教过张启山的手段的,她来这里已经一月有余,虽是交通闭塞的偏远山区,不仅一封回信都收不到,就连自己送出去的信也不知所踪。 最后还是张启山拿着厚厚的一叠信,放在了张凌烟的面前,示意她不要再写信,免得泄露机密。 这次张启山走得如此匆忙,一定是长沙那边出了什么必须他亲自回去主持的事情。自己目标太大,走不掉,但是找一个可有可无的烧火的小伙计去,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张凌烟揉了揉太阳穴,这两天身体越发的不舒服,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很不祥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自荐一下新文《百日余年》以及预收《拐个偶像就跑路》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今晚有可能会掉落作者君的小感慨在新章节评论区哦! 欢迎大家来撩!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杜越仰头看了看天,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只能眯着一双眸子。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阴沉了好几天才得这一日放晴,要是能坐在自家铺子前品两口茶,逗逗那只傻鸟,再把那些个陈年的旧书翻出来照照太阳,那就更好了。 他心里暗想,希望那些笨头笨脑的小伙计能够想起来这件事儿。 他再看看四周,空旷老旧的刑场,地上的土都是暗红色的,在阳光的曝晒下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腥味儿。 自己两边跪着的都是跟自己一样的人,啊,不对,说错了。他们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的人,下了地之后积点财,就盘个铺子做点买卖,安生了没几个时日,现如今就成了穿着灰色破旧囚衣的罪犯了。 杜越咧开嘴笑了笑,一脸的憔悴,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但也难掩他的眉清目秀。 自己也从未下过斗,就只是在堂口做着事情,张凌烟料得真是准,早早让自己从堂口里出去了,但是依旧难逃旁人的嫉妒和临死的疯癫。 拉人做个垫背,还不是疯狗咬人,看到谁就是谁了嘛。 杜越眨了眨眼睛,远处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影向这边走了过来,他使劲儿的挤了挤眼睛,笑得更加厉害了。 张启山啊。 张启山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人,没有奋力的挣扎,没有哭闹咒骂,也没有一丝的害怕和绝望。 他正抬着头对着自己笑。 张启山看着杜越,垂首说道:“你跟别人还真不一样啊。张凌烟教得真好。” 杜越看了看四周,一脸鄙夷的看着张启山说道:“你不配提她的名字。这些人之所以这样歇斯底里的喊叫,是因为在他们心里本以为可以救他们的人,此刻却拿着枪冷眼瞧着他们。从我被抓住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指望什么了。看到你之后,就更是不用多说什么了。” 张启山听完后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接着问了一句:“有什么遗言吗?” 杜越一双眸子恨恨的盯着他说道:“当然有。凌烟小姐在帮你做事吧?我只希望她能在你想要丢弃她之前赶紧逃,逃得越远越好。” 最后几个字他是比了非常夸张的口型说出来的,嘴巴用力的闭合着仿佛是要咬碎眼前这个人一般,狰狞的表情,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怨毒。 张启山移开了目光,对着身后的张副官比了比手势,便走开了。 跪在地上的杜越闭上了眼睛,静静的聆听着,第一声枪响打破了喧闹,随即是死一般的沉寂和重物倒地的声响。 第二声,第三声…… 有条不紊。 杜越听到那枪响离自己越来越近,只是挺直了腰板,默念着“凌烟小姐,快逃吧。”只觉得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口迸发出,他能感受到心脏仿佛被撕裂,因这剧烈的疼痛他睁开了眼睛,当他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只能看到那湛蓝的天空了。 真是个好天气啊。 他的嘴唇微乎其微的动了动,随后就静默了。 凌烟小姐,我还想再看看你。 七天之后。 张凌烟坐在自己的房里很久了,想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结果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茶杯,那杯子掉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蹲下身,刚捏起一片碎瓷片就划到了手指,张凌烟看着鲜血在瓷面上滴出了很漂亮的血色小花,有些出神。 突然就有人撞进了屋内,张凌烟一抬头,就看到是那个小伙计。 一脸掩饰不住的恐惧和绝望,魂不守舍的。 “凌烟小姐,杜,杜越,他死了。” 张凌烟眼前一黑,一只手就按在了满地的碎瓷片上,顿时鲜血就顺着掌面下方蜿蜒着流成了一股。 她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凌烟,凌烟姐,我打听过了。说是前一阵子有一个洋鬼子从狗五爷那里骗到了一卷帛书,然后他就背信弃义的把长沙城里瓢把子的名单抖了出来,惊动了上面,牵连了好多人。杜越和那些人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被枪毙的。狗五爷他们全都逃了,是,是张大佛爷亲自执行的枪决,但,但是,二爷无恙。” 张凌烟看着趴在门槛边的小伙计,无声的笑了。 她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那小伙计战战兢兢的凑了过来,就被张凌烟一个血手印拍在了脸上,张凌烟紧扣着他的肩膀不允许他后退。 任他害怕得眼泪都滑出了眼角,她也只是神经质一般的凑到他的跟前,轻声对他说道:“孩子,看到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了吗?你可不能怕啊,如果别人要弄死你,你哪怕是手无寸铁,咬碎一口牙齿也要将他的脖子给撕扯断,不然,小命休矣。” 这小伙计看着张凌烟煞白的一张脸,尖叫了一声推开了她的手,便跌跌撞撞的跑开了。 张凌烟还保持着刚刚那个动作,只是呆愣愣的放空着眼神,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出来。 不是她不伤心,是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哭了。 就这样过了许久,张凌烟感觉到腿脚一酸,就这么支撑不住的跌坐在了地上,她透过眼前的这扇半开的门,看到了外边阴沉的天空。 灰蒙蒙的一片,偶尔微风拂过,根本吹不开这厚重的乌云。 张凌烟垂眸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污,不在乎的甩了甩,便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脚步踉跄着走到了门边,她缓缓地抬起一只脚,轻轻地踏在了门槛上,一只手扶住门边,借着这把随时都有可能消散的力气,将自己送到了门外。 外边的天气微凉,风头又大了些,吹得张凌烟的衣角飘飞。 她睁着一双眼眸,凄苦的一笑。 然后捻了指头,略显生疏的弯曲膝盖,压低腰身,捻着兰花指贴在了自己的脸颊边,下颌微抬,自认为风情万种的往前方递了一个妩媚的眼神。 她自己看不见,但若有人站在前方,便能看到她究竟是有多么的凄哀愁苦,一张苍白的脸,五官紧紧皱在一起,眉头用力,借着这一股劲儿让眼泪不会掉下来,唇边的线条下撇着,尽是哀伤。 张凌烟已经许久没有练身段了,定了一个型之后,也定不久,随后便恢复了挺直的站姿,揪着袖口,想象着手中是有水袖的,这么兜了几番,脚跟微垫,上半身给手臂上一送力,手腕便甩开了出去,想象中的水袖便这么甩出去了。 如果是真实存在的,一定很好看。 雨,下了。 就像是那句话里说得好,戏台子上兜转几步,水袖一甩,就惹哭了天边的云彩。 作者有话要说: 对卜起大家了!作者君努力了一把,依旧没有存住稿! 我要去青海湖旅游啦,九天之后,13号回来,我就继续日更! 希望大家原谅作者君! 爱你们哦!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一周后,张启山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张凌烟称病,不愿出房门半步。 在张启山被第三次挡在门外的时候,他终于是忍不下去了,强行冲到门前,大力将房门一推,便看到了悠闲坐在桌子前喝茶的张凌烟。 她倒没有被这一阵大的动静给惊到,只是抬了眼皮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品着手里的茶了。 张启山平息了一下气息,反手将房门带上,就径直坐到了张凌烟对面的矮凳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张凌烟,就打算看看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张凌烟自顾自的吹着冒着热气的茶,眼也不斜一下,张启山也是能忍,不急不躁的坐在那里安静的等着。 估摸着有一炷香的功夫,张凌烟才慢悠悠的放下了茶杯,开口第一句便是那样的没头没尾,但听在张启山的耳朵里便是意有所指。 “舒心了吗?” 张启山眯了眯眸子,不动声色。 张凌烟见他久久不作答,这才抬起面庞对着他,一字一句的又问了一遍:“我问你舒心了吗?长沙城的好手大约都死绝了吧?” 张启山心一沉,还是让她知道了,便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直白的说道:“倒是没死绝。长沙城的水有多深,你在那里待了些年头了,还能不知道?” 张凌烟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莞尔一笑,“是啊,这儿不是还有好大一批吗?”说罢用手指尖子点了点桌子,又接了一句,“想好是哪个日子送我们上路了吗?” 张启山又怎会听不懂她话里带着的刺,也是懒得同她这样兜转下去,“裘德考走得逍遥,一张名单叫长沙城血染半边天,那又能怎么样?上头的命令,这长沙城盗墓成风,时代不同了啊,也是要洗一洗了。” 张凌烟见他一脸的坦然,心中就发冷。 “那你知道吗?那里面许多的人都曾是你的伙计,你亲自带队去抓他们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反抗,不是吗?甚至是毫不在意,你就不好奇吗?长沙城盗墓一向无人过问,况且他们都有你庇护着,就等你抓完了之后挨个儿松绑放他们回去呢!可他们等到的只是乌洞洞的枪口!可能有人到死都不明白吧,为什么张大佛爷舍弃他们了,从前斗里一同出生入死,可为何现在确实刀剑相向了!” 从前是将大伙从鬼门关扯回人人世间,这一次却是毅然送他们下地狱。 张启山默然,他听着张凌烟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通,也不知道自己该接些什么,他也不想辩白什么。 他是懂的,张凌烟才不会在意这多人的生死,她从未看在眼里过,她想说的,仅是杜越而已。 果不其然,张凌烟的下一句便是“张大佛爷连伙计都可以不顾,更何况是杜越呢?是吧!” 张启山看着她的眼睛,其中的冰冷与怨毒让人胆寒。 “名单上有他。”只能是这么单薄的一句话,别的也说不出来什么了。 “有无别人不知,佛爷心里自有定夺。” 张启山心里默叹一声,但也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只干巴巴的交代了一句,“这边进度赶得紧,你若是不舒服,休息一会儿便是,好了便来吧,缺了你也是不行的,他们可都是指着你的,拖长了谁都不快活。” 他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 张凌烟冷笑了一声,张启山果然还是张启山,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 她飞快起身,先一步挡住了张启山的去路,一双眼睛已经全然没了光彩,只留有空洞和悲凉,还有心如死灰一般的沉寂。 “张启山,还记得我从前跟你说过的吗?你若是对着身边的人都赶尽杀绝,你会没有家的。我现在才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是我求你放过我和我身边的人,我从来都没有什么民族大义,家国情怀,我就是自私自利,我也从未想要变成你。你懂吗?” 张启山看着面前的张凌烟,张了张口,但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侧过肩膀,擦着她的手臂走出了房间。 他又想到了在河畔边送别吴老狗的那天。 张启山本有许多话想同吴老狗说的,但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是吴老狗先问的他,“佛爷,我就不信那名单上没有我们的名字,裘德考是怎样的人?就算没有他们,也不会漏了我的,早知道他是这样的小人,我便该一枪崩了他的!” 一提到这个名字,吴老狗便恨得牙痒痒。 张启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先去杭州避避风头吧,若是生活得好,便不要回来了。” 狗五愣了一下,“那你们呢?”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明明不干你的事,你为什么不解释?找一个借口也好过现在。不是吗?” “总要有一个人,被别人恨着。”这是狗五临行前张启山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日,张启山倒是没有亲自来,只是差人通知了张凌烟,说是做做准备,要进楼了。 来的人小心翼翼的说着,一边还看着她的脸色,生怕她突然暴怒起来,牵连了自己。但今日的张凌烟全程很是平静的听完了,也不见什么波澜,只是点点头,便让来人退出去了。 那人舒了一口气,摸了摸额头上的汗,便像如获大释一般加快步子离开了。 张凌烟端坐在那里,眼波流转,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便匆匆起身往外走去。 她刚走了没有几步,便在转角处遇到了张起灵。她缓缓地放慢步子,最后停在了他的不远处。 张起灵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她,还是那一脸静默,下颌微抬,也不知道在看着些远处的什么。 额前的发丝随着微风微微拂动,时不时的撩露出那下边的一双眼睛,发丝的阴影投在眼瞳里,给清冽的瞳孔镀上了暗色的竖条花纹。 增添了更多的暗色。 一闪一动,影影绰绰,教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张凌烟站定在原地许久,张起灵才略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一脸的疏离和冷漠。 就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般。 不带任何的感情。 她一看到这样的表情,心里就是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抽尽了肺中的空气,胸口沉闷的同时连带着心脏压迫般的疼痛。 就仿佛有一块巨石重重压在胸口处,带着毁灭的重力,伴随着每一次的浅浅呼吸,那些棱角分明和粗糙的面儿就无时不在摩擦着皮肤,切肤的疼痛和血肉模糊。 最可怕的的是,心里头对于接踵而来的呼吸的恐惧和遐想。 现在的张起灵对于她来说,就是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和疼痛。 她不敢去想,但又控制不去的要去想。 她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张凌烟有些踌躇的站在原地,脚尖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着地,对着张起灵笑了笑,她尽自己所能的挑起嘴角,顺带着让自己的眼尾上扬些,尽可能的不那么的苦情。 张起灵虽然已经识不得她了,但毕竟现在坐在一条船上,便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就毫无留恋的转过了头,往前方继续行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搭嘎好啊!我回来啦!大西北真的很壮观,以后有机会可以去看看玩玩哦! 昨天高铁很晚才到家,所以就今天更新了! 看到大家留的评论,我超级开心! 继续宣传新文《百日余年(娱乐圈)》和《拐个偶像就跑路》!!!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预先收藏一波!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张凌烟注视着张起灵的背影,缓缓抬起了双臂,就像是讨要拥抱一样,但最终她也只是在感到手臂酸疼之后,垂放回了原位。 她是对着张起灵做的。 但是同时她也深深地明白,这样子舒展双臂,今后都只能是怀抱空气了,那个人,那个正在走远的人,永远不会回头,停步,对着自己同样张开双臂,拥自己入怀了。 这个人,还是张起灵。 他变成了那个站在高台上俯瞰众生的张起灵。 不是一路相伴的那个人了。 张凌烟突然想到了自己当年看着张起灵离开的时候,在心里默默许下的诺言:你若一日不回,我便一日等在这里。张家我不喜,但你若不愿舍弃,那我便帮你守着。 最后自己失了承诺,张家没收住,张家亡了。自己被迫逃离,流落到长沙城,历经了这么多,才到了今天的位子上。 看遍了悲欢离合,血腥杀戮,她抛弃过,也正拥有,张凌烟唯一不会背弃,不能出卖的,就是寻找张起灵的念头。 这个念头强烈且坚定,与命平齐。 甚至是比命更重。 张凌烟自己细细想过多次,许是上辈子的缘或孽吧,要这辈子的自己遇见张起灵,寻找张起灵,是死方休。 能支撑着她苟且存活,忍辱负重的就是这个信念。 如今,她终于是找到了,张起灵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如当初走的时候一样。 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张起灵他,已经忘记张凌烟了。 那么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或许也是失败了,那么自己现在又该如何了呢?张凌烟看着前方,眼神有些迷茫。 心中一片空阔。 空荡荡的,轻飘飘的。 残破透风的连丝气儿都装不下。 张凌烟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转了个身,往另一条路上走去。 “凌烟小姐今个怎么得空来我这儿了?”霍仙姑看着面前坐着的张凌烟,悠悠的开口问道。 虽是话里带着凌厉,但她也是强势惯了的脾气,张凌烟虽跟她交际不多,但还是有所知晓的,面上淡淡,认真听了下来,并没有起脾气。 “顺路经过,就进来拜访一下,虽没有多熟悉,但也比陌路人好上一些的吧。”张凌烟说道。 霍仙姑意味深长的一笑,“你张凌烟可没有找人叙旧的习惯呐,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张凌烟也回了一个笑容,“不愧是霍仙姑,明眼识人,只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她顿了顿,斟酌再三才又继续说道:“今天我来,只是冒昧想向你讨要个承诺,酬谢方面你只管提,我尽力而为。” 霍仙姑瞧着她一脸的认真样儿,也就不打算再逗她了,“你先说出来听听,能不能应你,容我想想。” “我只求你能护张起灵周全。” 霍仙姑倒是没有想到张凌烟会提出这么一个请求,仔细思索下来,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传闻她也没有少听,都说张凌烟同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张起灵有些许关系,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如今看来,确有此事。 霍仙姑倒是来了兴致,便追问下去,“护张起灵周全?他怕是用不着我吧,能力那么强的一个人,就算是下墓都是能全身而退的。况且,墓内生变,听天由命,逆天改命,不是你我等凡人可做成的事情。” 张凌烟摇了摇头,“作为九门中的一门当家,长沙城里的腥风血雨你见的比我多,应该是明了人心有多可怕,墓里的变故非人力可变,但是我希望若是这地上出了变故,仙姑能拉他一把。” “那你呢,你这样担心他,你自己就如此放心的抽身事外吗?” “人心的变数,在乎一瞬间,不可捉摸。既然都需要霍仙姑你出手了,自然是我护不周全了。”张凌烟眸子里一瞬间起了一丝哀伤,霎时又消失不见了。 “他于你,是什么?”霍仙姑突然很好奇,于是问出了心里的困惑。 “他是我一生逃不开的命。” 逆天改命,不自量力,既然改不掉,逃不开,便只能带着这个命数直到黄土埋骨。 张凌烟也从未想过逃,她心甘情愿。 近乎是一种谦卑无畏的崇拜。 佑他百岁无忧,什么都值得。 “那你为何只找到我?” “怕是只有你才能懂。” 张凌烟的一句回答将霍仙姑的记忆拉到了从前,让她的脑海里突然撞进来一个无时不想忘记的人。 吴老狗。 霍仙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这个爱狗如命的傻小子。他长得并不高大英俊,一张普普通通的脸上带着傻气,成天就知道抱着各种的狗逗着,训着。 她还以为这个痴人要同他那些狗过一辈子了。 霍仙姑秉着好奇心有意的接近吴老狗,令她开心的是,他对自己言听计从,说东必不敢向西,令她难过的是,他很是害怕自己。 她以为只要自己能坚持下去,吴老狗就不会逃开自己的手掌心。 貌美如花的九门当家之一的霍仙姑看上了他,那还不是他的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是霍仙姑后来还是明白了,男人从一开始对一个女人没有别样的想法,无论多么的努力,都是白费力气。 那天她转到厨房,就闻到了一股鱼腥味儿,她寻着这股难闻的气息走到了灶台上烧着的锅边,还没伸手握住锅盖把儿呢,便被匆忙赶来的吴老狗抓住了手腕。 那日她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吴老狗那一脸灿烂宠溺的笑容,“我这鱼汤可是要送给解家表小姐的,狗哪里吃得。”说完便护着那一提的鱼汤,小心翼翼的往他心上人的住处赶去。 吴老狗没有看到愣愣站在他身后掉眼泪的霍仙姑,等他走了好远了,霍仙姑才想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不会哭的啊,就是不会难过的啊。 从那之后,霍仙姑就与吴老狗断了来往,各自主持着自己的生意,仿佛一夜之间就断了亲近,后来吴老狗娶了解家的表小姐,带着一家老小去了杭州避难,霍仙姑也同军政高层结了婚,算是稳住了自己的势力。 两人就此越走越远,不再有甚交集。 这不是什么隐秘事,难怪张凌烟会说只有自己能懂。霍仙姑苦笑了一下,只觉得往事已矣,徒留记忆,将欢乐和悲伤交给了时间,随着岁月的变迁磨淡磨平,最后化成灰,随着风儿飘走了,飘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从西北行的劳累里缓过来 爱豆八月三十号要正式出道啦!开心! 这故事历时三个多月,其实构思已经有三年多了,如今能坚持着写到这么多字,委实觉得对自己很是惊讶,同时也感谢大家,收藏,评论,灌溉营养液,投地雷,遇到你们,我很幸运。 其实进展已经到三分之二了,我会接着一点一点更新的,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依旧是一个小小的心愿:《百日余年(娱乐圈)》和《拐个偶像就跑路》攒收藏,希望有兴趣的天使们能去看一看,求收藏求撩!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最后霍仙姑应了下来,竟没有提任何的报酬。 作为交换,她赶在张凌烟走出门的那一刻问了一个问题,“值得吗?” 张凌烟收回了那只已经迈过门槛的脚,右手扶在门框边,微微侧过那绝世的脸庞,嘴角的一抹笑容带着凉意,眼瞳里闪着光辉,不知是天上的日光还是含着的泪水。 “这是该我为他做的,无关乎值不值得。” 霍仙姑听到这样一句回答,愣在了座椅上。 张凌烟,到底是个多么矛盾重重的人呐。 她可以对所有无关紧要的人薄情寡意,唯独对这个人,她宁愿用命去护他周全。 仿佛她将所有的爱意和善意都给予了他,再也分不出一丝一毫给旁的人。 她只管给,不要求得。 张凌烟只觉得心中坦荡,原本郁结的那一口气也终于是通畅出来了,仿若无牵无挂了。 那个计划在她的心中越发坚定了。 张凌烟回去稍微收拾了一下,将东西都理好归放到了原处,在转身关门的时候,她竟然都有一丝错觉:这个屋子就像没有住过人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的烟火生活气。 她往古楼走去,离那里还有一段路的时候,便看到人员已经聚集在了前方的空地前了,都在忙活着各自的事情,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张凌烟缓步踱到跟前,竟发现自己闲散得很,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做的。转念一想,便自己笑了出来,能有什么要自己帮忙的呢,这后头进楼的担子还在自己的肩上呢。 她漫无目的的等了一会儿,张启山终于来了。 张凌烟依旧是站在远处,瞅了一眼张启山,直到他亲手将装备包递到张凌烟手上的时候,她也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张凌烟一边检查着装备包,一边同不远处的霍仙姑交换了一个眼色。 霍仙姑有一些愣神,只觉得现在的张凌烟眼里竟有一丝解脱。 在一队人即将出发的时候,她破天荒的对着张启山笑了一下。 张启山也回了一个笑。 待张凌烟这一队人走入临时搭建的棚中的时候,张启山才觉出她刚刚的那个笑容的不对劲。 为何会带着释然,解脱,还有讥讽。 为什么会是这种笑。 张启山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直跳,但他心里有底,他拜托了那个人,一定是万无一失的。 “佛爷,凌烟小姐已经进入了山洞,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到古楼的入口处了。”一个伙计在张启山面前,垂首报告着。 张启山摆摆手示意伙计下去。 他揉了揉眼睛,这眼皮从刚刚开始,就跳的厉害。 于是他便闭目小憩了一会儿。 醒来之后,张启山刚刚拿起茶杯,一个伙计就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绊在门槛上一下子摔倒了。张启山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呵斥,便听到这个伙计满脸惊恐的说道:“佛,佛爷!不好了!出事了!” 张启山手一抖,茶杯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等张启山赶到山洞前的时候,实在不敢相信这个血肉模糊已经没有了人型的东西,不久之前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极力忍着喉头翻涌的恶心感,别过了脸,一旁的人忙将白布盖了上去。 “这应该是被强碱蒸汽灼烧所致,此人的皮肤,肌肉包括骨骼都几乎化了,赶紧埋了吧,没救了。”随队的医生检查完说道。 “张凌烟呢?”张启山问了一句。 周遭的人本还在小声议论着,此时不约而同的都闭上了嘴巴,安静得有些瘆人。 “张凌烟在哪?”张启山又问了一遍。 “佛,佛爷,凌烟小姐一共带了十二个人进去,这个是垫后的人,我们刚刚在洞口发现的,抬出来的时候就断气了。凌烟,凌烟小姐是,是走在最前面的。” 如此说来,答案不言而喻。 “进洞找人!快!” “洞口方才塌方了,入口被堵死了。” “滚!都给我滚!” 张启山的这种焦急是下意识的,他冷静下来之后便知道最该去找谁,那个人那样有本事,张凌烟又对他言听计从的,张凌烟绝对不会有事儿的。 张启山走入帐中,对着一身黑袍的张起灵说道:“张凌烟人呢?”张起灵背对他而立,也不转身,只是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句:“不在我这儿。” 张启山如同当头一棒,懵了许久,快步上前揪住了他的领子,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是让你把她弄出来,别让她进去的吗?” 张起灵轻而易举的甩开了张启山的手,理了理衣服,才冰冷的说道:“我不救一心求死的人。”顿了顿,看着失神的张启山,接着说道:“她让我带给你一句话。” 佛爷,你错了。这世上有一种人,你永远无法保证她的安全。就是像我这样的,把活着当成一种职责的人,还是活得如此酸楚悲痛。 张启山瞳孔微放,支撑不住的往后踉跄了几步,后腰撞在矮桌上都没感觉到。 张凌烟,没了? 张启山突然就想到了张凌烟最后的那个笑容,为何会释然,会解脱,会讥讽。对红尘往事不再流连,所以释然;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所以解脱;对自己的那番言论表示不屑,所以讥讽。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让人刻骨铭心。 张起灵的确去了山洞里,也拦下了张凌烟。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的她眼中的惊喜,但在听到他说明来意之后,张凌烟眼中的光亮暗淡了,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苦笑。 “原来是,张大佛爷为了全所有人的面子,才让你来的啊。” 张起灵无言。 “我记着,你是不救一心求死的人吧,很不凑巧,我就是这样的人,帮我带句话给张大佛爷吧。”张凌烟说道。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就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总是想脱口而出一句话,哪怕就是个单音节,也想挽留住她继续前行的脚步。 就好像是,哪怕是打破自己的原则,也要将她救下来一样。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臂缓缓抬起,对着张凌烟越来越小的背影伸出了手,仿佛是要牵住她一样。 张起灵有些惊异,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但最终,他还是看着张凌烟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心里有一处痛了一下,好似就这么空缺了下去,再也补不上了。 送葬的队伍声势浩大,长沙城几十年不遇,众人皆紧紧的挤在一起,以手掩口小声嘀咕着,给队伍留下了一条非常宽广的过道儿。 张启山走在前头,谁敢挡道儿? 哀乐悲鸣,唢呐声声声震人肝肺,几丈高的白练密密排在一起,直戳云霄,惨淡的纸钱纷扬着被抛向上空,微微一抬眼帘,漫天一片白,刚扬上去打着卷儿又落到了地上,怎看都是天地一片白。 老百姓们丧嫁看得多了去了,但这样大阵仗排场的,还是第一次见,稀奇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庆祝我的爱豆oner8月30号出道发布会,在那天会有双章节掉落!!!小天使们到时候记得查收!!! 张凌烟就这么没了吗?你们觉得呢?下一章揭晓哦! 继续宣传新文《百日余年(娱乐圈)》和《拐个偶像就跑路》! 希望小天使们收藏一下!求撩!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张启山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没有穿白色孝服,不过他也用不着,非亲非故的,倒是折煞人了。他仅是手拿军帽,其余的士兵只是在腰间扎了一条白巾,排列整齐的簇拥着棺材前行。 中间那口棺材更是奇,且不说漆光如何的通亮,雕花如何的精巧,那型号明显要比正常的要小上许多,却也不是童子棺,真的是让人捉摸不透。 有眼尖的人瞅见了张副官手上捧着的牌位,只一眼就啧了啧嘴。 “长沙城怕是又要不得安宁了。” “怎么了这是,没头没脑的一句。” “你知道这是谁的棺椁吗?” “谁的啊?” “哎呦喂,招子叫狗叼了去嘛!是红府上的那位凌烟小姐的啊!” “张凌烟?怎么可能,前些日子她不还随佛爷出的长沙,这怎么就……不过送葬队伍里的确没见着凌烟小姐啊。” “准没错儿了!那牌位上清楚得写着呢!” “哎呦,这造得什么孽啊,二爷这下子……” 张启山在二月红的府门前站定,一抬手,整支队伍也随着停了下来,哀乐声戛然而止。 他抬头看了看匾额,又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便让旁边的一个小兵去请二爷,不一会儿,二月红就出来了,明显憔悴苍老了许多,旁边还跟着解九。 “二爷,对不住,这次没能护凌烟周全。” 二月红撇嘴讥讽的一笑,摆了摆手,“这些话,你无需对我说,该说的对小烟说去吧,你欠的多的是她。” 随后二月红穿过人群,走上前去,抚了抚棺盖,指关节轻叩,发出了不大的空响声,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也算是尘归尘土归土了,人去了就只留一副臭皮囊了,不要也罢,佛爷何须为一件物什摆这么阔气的场子呢?” 二月红话里有话,跟在他后头的解九默默的握紧了拳头。 解九在张凌烟出事之后便自告奋勇,连夜往长沙城赶,在通报了二月红之后便再也没有同张启山联系过了。 他也恨呐,怎么能不恨呢? 张凌烟骄傲了这么多年,手上虽沾了不少的血腥,但也不至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吧? 死得不痛快利索,死后连尸身都找不到。 只能放了那只贴身戴过的玉镯进棺,当做个替儿。 “于情于理,凌烟她都该有这样的礼遇,她配得上,担得起。”张启山沉声答道。 二月红闻言,收了伏在棺椁上的手,冷笑了一声,“这些个礼数死人带不走,全足了活人的面子,需我再唱一次云水别吗?”话锋一转,突兀得很,将那个“再”字咬得极重。 在场的人皆知二月红是有意拂张启山的面子,长沙城谁人不知当年二爷着红衣在他夫人棺前唱的那段《云水别》,叫人肝肠寸断。 “不管是《云水别》还是别的什么,佛爷自个儿掂量吧。我是老了,唱不动了,只盼着多活个几年,攒些钱打点打点,就算是无人送终,死了也能少遭些罪。”二月红没等他回答又接了这么一句话。 张启山听得出来他是何意思,也就没有再多言语,见二月红转身往府内走去,这才追问了一句:“二爷素来疼爱凌烟,这最后一程难道不亲自送一回吗?” 二月红脚步顿了顿,“佛爷办事儿我一向放心,这府是空了,祠堂里倒是热闹了。”说完便进了府。 解九倒是没有紧跟着,而是看着张启山一字一句的说道:“张启山,该你尽心尽力送阿烟的,是你对她不起。”说话间骇红了一双眼睛。 张启山看着这扇门从紧闭到敞开再到关闭。 良久,才深吸了一口气,喊了一声“起”,队伍又朝着目的地行进。 张启山又想到了张凌烟从前说过的一段话。 “我若去了,佛爷尽管把我烧了,将灰都扬了,我可不信什么挫骨扬灰,不得超生。人来世间走一遭,本就该空空来,空空去,留下个墓算是个什么理儿?” 他犹记得那时候张凌烟脸上的笑容,明媚动人,却与往常十分不同。 现在仔细一想,也是能明白了。 那个笑,是有了意义的笑,充满了对死亡的渴求。 张启山是不能知道的,张凌烟有多渴求死亡,死亡对她来说,极尽奢求。 在送葬队伍经过的道路边,有一家小茶楼,二楼开窗临街的那个包厢里,坐着两个人。 一个西装笔挺,头发两边梳得一丝不苟,但前边却耷拉下几缕发丝,垂在那星眸前,却遮挡不住半点眸光,皮相生得极好,看着便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这人抬手摸了摸挺直的鼻梁,一双眸子瞥向旁边的人,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他。 不,应该是她。 她虽裹在一袭宽大的中山装里,戴着的黑色礼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小巧的下颌和一点朱唇,以及没有喉结的纤细脖颈还是暴露了她的性别。 这仅限于坐得极近的这个男人都看到,别人惊鸿一瞥,是万万发现不了其中的秘密的。 她感受到了身边男人的灼热的目光,手指挑高了些帽檐,一双冰冷的眸子便露了出来,毫不惧怕的同他剑拔弩张的对视着。 “自己的丧礼,好看吗?”男人连话语间都带着笑意,温柔至极。 “说不上好看,毕竟没几个人有我这样的机会,新奇的事儿还是要凑这个热闹的。”她也毫不吝啬的回了一个微笑。 是的,这个女人便是张凌烟。 她不仅没有死在古楼里,还毫发未损的回到了长沙城,悠闲的坐在茶楼里看完了自己的送葬队伍。 其实张凌烟只是看起来悠闲,内里她早已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只为提防身边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男人:汪谨琛。 张凌烟不自觉的在心里叫苦,好不容易摆脱了张启山,这个魔鬼一样的男人就莫名其妙的自己找上了门,怎么都摆脱不掉。 她深知,汪谨琛是比张启山可怕一万倍的人。 当时她领着十二个伙计进入山洞的时候,便注意到了两边岩壁上的不同寻常,不是常见的土色,而是白玉色,触手温润,张凌烟知道,这是玉矿。 但他们一行根本没有一丝喜悦,甚至是加快了脚步,因为这墙壁里有东西,而且正在慢慢向他们靠近。 就在他们到达吊桥边,往对岸瞧已经能看到古楼轮廓的到时候,变故发生了。 走在最前边的张凌烟止住了后面的人,独自往前走了几步查看情况,她不自觉的贴近了墙壁,就在这一刹那,那块墙壁突然空出了一个人形,张凌烟只感觉被一股力量拖进了墙里。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后边的人反应过来冲上来的时候,墙壁又恢复了原样,就像刚刚只是幻想而已,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洞穴里的十二个人慌了阵脚,都惊慌失措的乱窜乱跳,不知道是谁碰到了机关,就有大量的强碱蒸汽灌入了甬道内。 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整个山洞。 墙壁里的张凌烟能透过这通透的玉矿看到发生的一切,她挣扎着想要突破身后力量的束缚,只感觉颈后一痛,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作者君抱着电脑睡着了!耽误了更新!十分抱歉! 之前就有说过,重新写文是因为自己心里很重要的人,也很开心能在评论区看到粉oner的小姐妹! 所以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也明白了吧,女主没死哦。 继续宣传新文《百日余年(娱乐圈)》,今天有看到一位小天使去收藏并留评了,作者君很感动啊,希望其他的小天使们有时间也去看一看,作者君希望这篇完结开始写那篇的时候,能攒到100个收藏,成为一个能申请到人生第一个榜单的作者。 依旧表白搭嘎哦!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待张凌烟再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旅店的客房里,常年养成的警觉习惯使她第一时间就巡视四周,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窗前的那个男人。 她保持住坐立的姿势,让自己不发出任何的声响来惊动这个人,没成想他也没回头,直接开口问道:“醒啦,睡得好吗?” 张凌烟停在半空中的手臂有些尴尬的顿了一下,便似抽了力气般甩在了被子上,她揉了揉后脖颈,咧了咧嘴,这人下手也真重。 “你是谁?”张凌烟问道。 “汪谨琛,你不认识的,我们从未见过面。”这个男人转过身,背逆着光芒对着张凌烟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半隐在阴影里,显得有些邪魅和不怀好意。 虽然张凌烟从未觉得他这么大刺刺的将自己绑架出来是出于什么好意,但这么仔细观察了他一番,长得人模人样,却带着变态的气质。 张凌烟没工夫跟他在这装傻充愣,踢开被子踩进鞋子里就打算这么走了,汪瑾琛也没有急着拦她,就任着张凌烟一步一步靠近门口。 她背对着汪瑾琛,自然看不到他微动的嘴唇,看口型,像是在倒数,就在张凌烟旋开门把手,外边有些微凉的空气散进来的时候。 张凌烟突然被一股莫名其妙的痛意绞断了所有的理智,这股痛意瞬时席卷了她的全身,霸道得仿佛要撕裂开她的五脏六腑。 她紧攥着门把手,但最后还是于事无补的滑坐在了地上,靠着门边粗喘着气,额角的汗珠大滴大滴的流进了鬓角,顺着下颌线浸湿了衣领。 这种痛意,是一次性以最猛烈的状态爆发出来的,就是这样的不留余地,才更让人害怕,打从心眼儿里恐惧,会有一种错觉:这是劫后余生,若是再来一次,便是死地。 就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一般。 张凌烟缓了些劲儿过来,勉强撑着眼皮子偏头向汪瑾琛发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从刚才开始,汪瑾琛就一直在耐心等着张凌烟发作,直到看到她支持不住的时候,他才撇起一抹笑容,但眼中的冷漠也很是明显。 张凌烟于他,就是颗棋子。 对待没生命的棋子,要什么怜悯或是惺惜呢? 汪瑾琛踱步到张凌烟的身边,缓缓地蹲了下来,一根手指挑起了张凌烟的下巴,迫使她昂头看他,但被张凌烟厌恶的一移,挣开了他的手指。 他倒也不生气,接着说道:“我放了一只子蛊在你的身体里,只要你距离我过远,那么刚刚你感受到的那种痛便会发作。放心,你不会死的,只是,生不如死。你是聪明人,明白我什么意思的。” 张凌烟心里暗骂了一声,这个人真的是变态,竟然能想到这种手段控制自己,不能距离过远,岂不是要自己永远只能跟在他的身后,言听计从嘛。 但她没打算就这么跟汪瑾琛撕破脸皮,在山洞里的时候,汪瑾琛的能力她是感受过的,让她觉得这是个怪物,甚至感觉到了久违的恐惧。 汪瑾琛见她默不作声,便逼近了她一些,继续说道:“你们的张家本家早就没了,就剩张起灵那么一个族长了,你也不想他出什么事情吧。所以,乖乖听话。” 说完,他重新抬起手,在张凌烟的脸上拂了一把,忍不住赞叹到“你这脸,长得真好。” 张凌烟终于是正视他了,一脸平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最终绽开了笑颜,“成交,现在需要我做什么吗?” “先回长沙。” 在路途上,张凌烟才终于明白,在对张家守护的秘密感兴趣的众多垂涎者里,汪家算是最了解的,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汪家已经掌握了边缘的信息,只差临门一脚:握在张家手里的终极。 这么些年来,从汪藏海开始,便在日夜钻研着这些,到现在的汪家,他们更是继承了先祖的遗志,更加紧迫的逼近。 张家在守护保密,那汪家就想要泄露。 初衷不同,自然立场不同。 张凌烟和汪瑾琛两人,本是敌对的关系,现在却表现出了一种虚假的同盟关系。 汪家。 张凌烟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同时用眼角余光打量了身边的汪瑾琛一眼。 温柔如水的外表下,是鬼魅般的技艺,包藏着一颗充满野性的心。 她就突然想到了自己,在别人眼里,她张凌烟也是这么个可怕的存在吧。 直到哀乐声再也听不到了,汪瑾琛站起身,对着张凌烟说道:“该走了。” “去哪?” “再好好看看这座城吧,短时间内我们是不会回来了。”汪瑾琛往窗户口走近了些,对着斜后方的张凌烟努了努嘴。 张凌烟有些慵懒的往前挪了几步,斜靠在窗框边,一双眸子随意地扫过一砖一瓦,一墙一楼,就是可以不去探出脑袋看街尽头额那座府邸:红府。 “我发现,相对于你自己的命,你更在意张起灵的啊。”汪瑾琛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张凌烟闻言看向他,便发现他正一脸敖有兴趣的盯着自己。 张凌烟知道他这是在试探自己,不打算理他。 “我觉得,你这个蛊虫很有问题啊,以后若是如厕,我还得跟紧你呐。”张凌烟看着前方的屋顶,漫不经心的说道。 汪瑾琛愣了一下,抖着肩膀憋笑了一会儿,后来还是没忍住,越笑越大声。 张凌烟听到愈来愈夸张的笑声,瞥了一眼已经直不住身子的汪瑾琛,哀叹了一声。 笑得活像个傻子。 张启山在送葬回长沙之后,便迅速赶回四姑娘山,这次的“考古”行动看似并没有因为张凌烟的死受到什么大的影响,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1966年6月,突发变故,大量人员死伤,活动被迫停止。 最后使得这次九门合作的行动完全破裂的是内部人员的内讧。九门素来合作已久,大家皆是一肚子的怒气,却不敢随意怪罪于哪一门身上。 张起灵也在这次的事故中受了重伤。 于是,作为九门外的张起灵,便成为了牺牲品。 行动内的人员划分为两派,激进派认为是张起灵权衡出错才会出现如此之大的损失,必须要他全权担责任,同上面交代,甚至有些更加激愤的想当场要张起灵的命。 但以霍仙姑为首的保守派因为蒙受过张起灵的救命之恩,感念他所作出的努力,拼死保全张起灵。 如此一来,互相推诿,间隙越来越大,最终就此崩盘。 史上最大的盗墓活动,就此潦草的落下了帷幕。 张起灵就此下落不明。 回到长沙的霍仙姑择了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去到了张凌烟的墓前,备了些贡品放置在坟前,又打点了人来清扫一番。 霍仙姑站在张凌烟的墓前,良久都不曾说话。 最后,仅一句话轻飘飘的落在了空气里。 “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吃饭到很晚,就偷懒了没更新。 又看到大家的评论,最近有些忙,就可能不能逐条回复了,有一些小天使的问题在看过这一章就应该有答案了。 《百日余年(娱乐圈)》今天涨了收藏,谢谢收藏的小天使,现在觉得到继续写攒到一百收还是有可能的,所以继续宣传啊,希望大家走过路过能去看一看,喜欢就收藏一下啊,欢迎在评论区撩作者君哦!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1976年,广西巴乃。 张凌烟站在窗边,一根指头挑开了淡色的窗帘布,透过蒙着灰尘的玻璃看向院子里的一群人,对着身后坐在椅子上的汪瑾琛说道:“他们来了。” 汪瑾琛将手里的白瓷茶缸放回了桌子上,问道:“来了多少人?” “院子里站着的是七个,后面应该还有人。”张凌烟上半身前倾了些,将整个侧身压在窗户框边,警觉的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领头的是她?”汪瑾琛心里知道消息不会有误,但还是问了一句。 “嗯,的确是陈文锦。这长沙九门那边,还是逃不开呐,只是没想到十年不到的时间,已经需要启用第二代了。”张凌烟感慨道。 他们如此的小心翼翼,是因为要做点不厚道的勾当。 从汪家那边得到消息到现在,他们已经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大山里呆了整整半个月,这才把这队考察队盼来。 当汪瑾琛将计划简单的告知张凌烟的时候,她是颇为惊讶的,没想到汪家的势力已经渗入了高层内部,连如此的秘密计划都能知道个全盘。 这队考察队打着考察的名义,考古为虚,送葬为实。若问送的是何许人的葬,只能说是大人物的,很大很大的。 为了掩人耳目,张凌烟和汪瑾琛两人自考察队来后就不下楼吃饭了,只找借口说张凌烟身体不舒服,要人在边上照顾着,都是让住家的主人差孩子将饭菜送到门口。 他们俩来时衣着朴素,一脸的新奇,半个月间每天也都带着速写本和相机出门,早出晚归,时不时还同主人家打听路线和新奇的地方。 巴乃民风淳朴,居民都热情好客,主人家从未怀疑过他们俩的身份。 陈文锦一行人到了这里几天,也只从主人家口里听说这里还住着一对采风的小夫妻,从未见过面,心里虽有些好奇,但此行也不愿太过招人耳目,自然就没有多问。 张凌烟和汪瑾琛两人一边密切关注着考察队的动向,一边调整着原来的计划。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阻止送葬。 哪怕是杀了这队人,也要阻止。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他们一贯坚持的原则。 这么多年来,他们很少达成一致,这一次张凌烟倒是相当的配合。 张凌烟是为了守住张家多年来坚守的秘密,哪怕是再大的人物,也不能逆转轮回,追求长生不死,妄图逆天改命。汪瑾琛则是为了不让这个长生的秘密就此被国家封锁起来,偌大的汪家还指望着从这个秘密里分一杯羹呢。 所以,两人目的不同,但需要的结果是相同的,就如此不谋而合,精诚合作了。 考察队在此处修整了一周的时间,便托主人家找了一个熟悉路线的向导,也是住在附近的一户人家的男主人,正当壮年,打猎识路的本事这一片都是知道的,叫做盘马。 张凌烟站在窗边看着考察队跟着向导走出了院门,她便偏过头问坐在椅子上悠闲品着茶的汪瑾琛,“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那个向导帮他们找到地方之后,还需要来回几趟帮他们运送物资,只要他在,不愁找不到路。” 张凌烟闻言轻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她知道汪瑾琛能这么说,就是表明他又要用那一招了,真的是屡试不爽。 果不其然,三天之后,盘马回到了村子里。 这是汪瑾琛同主人家一起吃饭知道的消息,他对着坐在对面的张凌烟使了个眼色,张凌烟眸色渐沉,知道时机就要到了。 过了五天,盘马带着些大米就独自进了山。 张凌烟和汪瑾琛拿着速写本就出了门,他们蹲守在盘马必经之路上,静静的等待着他送完物资折回。盘马的脚力很是迅速,只消一早上便回程了。 汪瑾琛远远看到盘马往回走,便示意张凌烟可以行动了。她撇了撇嘴,每次都把打头阵的事情交给她,这个人还真是惜命的很呐。 张凌烟轻手轻脚的从藏身的草丛里站起身来,像模像样的拿着铅笔,在速写本上涂涂画画,时而还捉着铅笔杆放在远处,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去找比例。 她一边画着,一边留神着声响,眼角的余光看着盘马从自己身边过去,他的确疑惑的看了张凌烟一眼,但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停留。 这时候,张凌烟叫住了盘马。 “大哥,你可知道那边有近路通向那座大山吗?”张凌烟含着笑问盘马。盘马在这村子里生活了这么久,虽说当地的姑娘也是别样风情的漂亮,但像张凌烟这般长相的,还真是头一遭见着,不免看直了眼。 还不等盘马回答,他便感觉自己左肩一沉,他一转头,眼前就被绿光给笼罩了,一双眼睛也逐渐失了神色,渐渐变得呆滞起来。 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盘马身后的汪瑾琛看到他已经被催眠了,手腕一抖便收回了绿色挂坠的链子。 张凌烟将铅笔夹在速写本里,拍了拍手上的铅笔灰,一脸嫌弃的跨出草丛,看着听话呆在原地的盘马,对着汪瑾琛挑了挑眉。 盘马在催眠作用下,对汪瑾琛言听计从,简单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汪瑾琛便让盘马带着他们去考察队扎营的地方。 张凌烟一边对比着指南针,一边在速写本上做着简单的标记,走了挺长一段路,汪瑾琛便看到了湖泊边的考察队的帐篷。 汪瑾琛对着盘马耳语几声,便放他一个人回去了。 张凌烟低声问道:“他一个人这么回去,可以吗?”汪瑾琛抬手捻起沾在张凌烟发间的一根草,回答道:“放心,他走出去几步便能恢复清醒了,中间这么一段,他都不会再想起来的。” 她点点头,便继续关注考察队营地的动静。 那些人进进出出,就像是平常的考古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这是在外人眼里看来。但张凌烟和汪瑾琛一眼就知道哪里不对劲。 这些人竟然没有采取考古队惯用的大接顶的工作方式。 这一队如若不是有政府的红头文件,他们俩可真就以为这是一群盗墓贼了。虽说陈文锦是九门之后,但她学的可是正儿八经的考古学,盗墓下斗这些老行当她可是一窍不通。 如此看来,高层为了这次的秘密任务,真的是下足了功夫,找了厉害的人。 张凌烟询问汪瑾琛的意见:“什么时候下手?”汪瑾琛看了看天色,思索了一下,说道:“先观察着,急不得,路线都记下来了吗?” 她挑着眼角笑了笑,冲他扬了扬手里的速写本。 于是,汪瑾琛和张凌烟两人又悄悄地摸了回去,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住处,若无其事的坐在厅里吃着饭,同主人家有说有笑的讲着趣事。 山里的天气多变,白日里还是晴空万里,太阳当头照,这夜里竟还下起了小雨,雨声不大,雷声倒是一阵接着一阵。 时不时还劈下来几道闪电。 张凌烟坐在床边,看着窗外被闪电瞬时照亮的夜空,惨白的光打在她的脸上,说不上来的诡异和阴森,她眯了眯眸子,让自己移开了视线。 “最讨厌打雷了。”她不怕,只是单纯的厌恶有关雨天的一切。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啊。”张凌烟又自顾自的抱怨了一句,她本就心里头烦,再碰上下雨天提不上劲儿,就连生气都透着撒娇一般的奶声奶气。 汪瑾琛坐过去了一些,双臂一伸环住了张凌烟,将她的脑袋靠在了他自己的胸膛前,汪瑾琛凑近她的耳廓,柔声说道:“就快了。” 声音半温柔半蛊惑。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这几日没有更新! 盗墓笔记的小说好久没看了,有些情节都不太记得了,为了能串联上前后,正在恶补中。 小天使很调皮啊,竟然不愿意撩作者君,我表示很受伤啊。 还看到有小天使说看着看着就哭了,这是对我文章的莫大的肯定呐,谢谢! 写作讲求心意相通,作者的心境通过笔下文字传递给读者,若能感同身受,再好不过了。 继续宣传新文 《白日余年(娱乐圈)》 很特别的一篇文章,希望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接连许多天,张凌烟和汪瑾琛两人都在密切追踪考察队的动向,八个字概括:平淡无奇,无聊透顶。 山里头灌木丛生,杂草都长得小腿高,一窝一窝的极容易滋生蚊虫。张凌烟本就心里头烦闷,还有这些虫子在周边扑棱,更是泛上来一股一股的恶心。 她蹲在汪瑾琛旁边,一开始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扇子,一边带点凉风出来一边驱赶蒙头乱撞的蚊虫。清爽倒是没感觉到,反而手腕酸痛无比。 张凌烟一生气,兜头将扇子甩到了汪瑾琛的脑袋上,结实的碰了个正着后,扇子摔进了他的怀里。汪瑾琛本在聚精会神的注意着营地方向,被她这样一弄,吓了一跳。 汪瑾琛一脸阴沉的看向张凌烟,责怪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张凌烟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睛瞪得咽了回去, 她压低声音,但语气却很是不耐:“你不能因为没虫子咬我就这么蹲守在这里吧,我又不是什么驱蚊的物什,你沾了我的光免了蚊虫叮咬,怎么也得给我打打凉吧。” 振振有词,句句在理,汪瑾琛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只得拿起臂弯里的扇子,老老实实的给她扇起了风。 看着本来耷拉着一张脸的张凌烟嘴角逐渐上扬,他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哪里是绑了一个人质在身边呐,怕是捡回来一个祖宗,成天都得供着才行。 从前汪瑾琛从汪家得到情报的时候,便牢记着张凌烟是个多么阴险毒辣的女子,绝对不能对她掉以轻心,而且她认定不帮的人,哪怕是要了她的命,她也不会伸手。 结果呢,他严重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整他,这情报怕是除了确认她是个女的,没一句在谱的。 开始的时候,张凌烟的确百般的不配合,后来发现好吃好住,还能沾汪家情报的光,也不需要她出什么苦力,便开始耍着赖的戏弄使唤汪瑾琛。 汪瑾琛倒是想把主动权抓回手里,但就在她泛滥的眼泪里直接落败了。他故意控制着距离,让张凌烟身体里的子蛊发作。 她倒好,一不做二不休,根本不像一开始那样咬碎了牙也不喊痛,直接滚在床上就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哭。 闹得汪瑾琛耳膜一阵一阵的鸣响,最后没办法,他只能凑到床边,好声好气的乞求张凌烟别再哭喊了,她涨红着一张脸,小巧的鼻子抽抽搭搭,哽着气要汪瑾琛给她道歉,并且保证下次再也不故意整她了。 汪瑾琛一个头两个大,只能照做。 张凌烟变本加厉,一只手掐住了他一边的脸颊,揪得老远,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头,没轻没重的就戳在了汪瑾琛的肚子上,听到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后,张凌烟没好气的教训他:“你也知道疼啦?我可比你疼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汪瑾琛感受着面颊处的肌肉被拉扯成各种形状,只能怒瞪着张凌烟,气得直哆嗦也说不出来话。 待张凌烟玩够了,她索性一骨碌躺倒在了汪瑾琛的腿上,青葱的指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懒懒的对汪瑾琛说道:“痛,揉揉。” 从此汪瑾琛就过上了伺候祖宗的悲惨生活。 张凌烟倒是想得开,她知道自己也跑不掉,而汪瑾琛为了利用她,根本不敢得罪她,横竖都得跟着他满地转悠,不如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算是一点一点的让汪瑾琛全部还回来了。 说得实在些,周瑜打黄盖,那还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汪瑾琛也是默认了她的小脾气,纵容着她这样使唤。 他们是最默契的合作伙伴,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从未失过一次手。讽刺的是,竟然是两个家族的千百年的对立让他们相遇,又是在各取所需和各怀鬼胎里精进默契。 最热的正午头过去了,考察队的营地里一切如常。 张凌烟呼了口浊气,皱着眉头对汪瑾琛说道:“我总觉得他们在拖延时间,这么些天了,几乎没有丝毫进展。” 汪瑾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张凌烟的看法,他手腕一翻,用扇子柄点了点几处地方,“他们地方是找到了,但除了每日打捞那些铁块,就没有丝毫其他的动作了。要想一探究竟,还得问问那位领头的。” “陈文锦每日都在固定的时间点出帐篷,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不过很是巧合的,这每一个时间点同士兵换岗的时间都是几乎重合的。”张凌烟说道。 汪瑾琛挑了挑眉毛,溜出一句“有意思”,思索间他手里扇动扇子的动作也就逐渐慢了下来,张凌烟没好气的戳了他一下,对着他手里的扇子努了努嘴。 回到住处后,为了防止隔墙有耳,他们俩用唇语进行了简短的对话。 “什么时候对考察队下手?”这是张凌烟问的。 “再等等看,我有预感,会有事情发生。”汪瑾琛回答道。 “别的人我不管,陈文锦你得给我留下来。”张凌烟警告汪瑾琛。 “都这么些年了,还记挂着长沙的九门。”汪瑾琛一脸的嘲弄。 张凌烟昂着头哼了一声,便蹬开鞋子窜到了床上,被子一裹就缩在了那里,一副“我要睡觉,不要打扰我”的样子。 汪瑾琛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上前去为她捻了捻被角,这才坐回到躺椅上。 果然被汪瑾琛猜中了,的确发生了大事儿。 盘马这次进山送粮食,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叫了他熟识的四个兄弟,村里的人问起来,他便解释他们几个约好一起打猎,于是便顺带着一起去送物资,还能相互搭把手。 他们几个到了营地之后,并没有着急走,而是打算待到傍晚,便可以有一碗白米饭吃。大山里极度的落后,又很是穷苦,再加上边境冲突,食不果腹,能有些米碎和菜糠都算是好的了。 其中一个人看着这些军用品,便起了歹心。 毕竟面对的是士兵,他们有贼心没贼胆,不敢起正面冲突,只想着能偷几碗米回去,给老婆孩子尝尝鲜。 盘马打猎手艺好,饿不死家里的人,他也不屑干这些小偷小摸的事情,便没有参与,只是等入夜了,让那四个人进去,他在外边守着。 四人摸黑进了存放大米的帐篷,刚舀起来一碗米,便被进来的小兵给抓了个正着,一看小兵端起了枪,站在他后边的一人就用米袋子将小兵捂死了。 杀了人后的四个人惊慌失措的逃了出来,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守在外面的盘马,盘马一听,知道是出了大事儿,左思右想不能就把尸体留在那里,就跟同行的四个兄弟摸回去,准备将尸体托出了扔到深山里,装作失踪。 好巧不巧,尸体还没拖行几米,就被巡逻的哨兵看见了,也是急红了眼,其中一人做好了准备,一下将哨兵的喉管给隔断了。 几人一看,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杀了两个人,深思熟虑后一不做二不休,拿起□□和砍刀,进入一个又一个的帐篷,将所有的睡梦中的人都杀死在了营地里。 守在不远处灌丛里的张凌烟看着这血腥且毫无人性的一幕,竟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嘴唇,她抓过汪瑾琛的手掌,写下了一句话。 “陈文锦呢?” “她不在营地里。” 汪瑾琛也回写了一句。 两人就这么静默的注视着盘马和他的四个兄弟将尸体还有枪支弹药全部丢入了湖中,然后五人背着大米和日用品急匆匆的赶了回去。 张凌烟看着人影逐渐消失不见,这才对着汪瑾琛说道:“本就只是为了几碗米,阴差阳错却杀光了所有人。不过也好,省得我们动手了。” 汪瑾琛本来的计划是寻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队考察队全部干掉,反正这里常年边境动乱,只要将这些人的死推给越南人,死无对证,根本算不到他们头上。况且,他们这些人还带着的不可告人的秘密,高层除了咽下这个哑巴亏外,也只能不了了之。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榜单不能申V的作者君完全是为爱发电,最近是开学了吗?感觉数据涨得好慢呐。 所以,亲爱的小天使们去看看新文《百日余年(娱乐圈)》吧,让我再继续写那篇的时候,也能拥有榜单和申V的机会呐! 第90章 第九十章 现在盘马先下了手,倒是省了他们的很多事情。 张凌烟四下看了一同,确定四周再无旁人之后,便从草窝子里站起了身,收低下巴对着还依旧蹲在那的汪瑾琛说道:“还不走?你是打算在这里看日出吗?” 汪瑾琛眯了眯他那双眸子,语气冰冷的说道:“陈文锦还没有回来呢,” 她浅浅打了个哈欠,半睁不睁的一双眼睛勉强的吊在那里,张凌烟俯下身子,凑到汪瑾琛的耳边小声提醒道:“你可别忘了他们此行的目的,陈文锦会再出现的,也不用急这一时了。” 黑夜之中,汪瑾琛的一双眸子闪亮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便站起身来跟着张凌烟一同回到了住处。 后面的两天,汪瑾琛和张凌烟两人都在密切监视着盘马和他那四个兄弟的动向,山里的考察队,依着张凌烟的意思,汪瑾琛没有再去过问。 看着她一脸狡黠的模样,汪瑾琛便知道张凌烟是胸有成竹的。 张凌烟吃完晚餐之后便回到了房间里,倚在床沿边身子微微往后仰去,两只脚就翘在了桌沿边,汪瑾琛看她坐也没个正形,便在她小腿骨前拂了一巴掌,让她的脚放了下去。 她不满的撅了撅嘴巴,嘟囔了两句,便端起了汪瑾琛倒着放凉的茶杯,一饮而尽,一双眼睛从杯沿上看向他,滴溜溜的转。 汪瑾琛心里有事,倒也没有在意、 还是张凌烟先开的口,“我看着盘马那边倒是怕的要死,全没了杀人时候的威风了,要不然,我们好事儿做到底,为考察队再给他们加加料?” 汪瑾琛没言语,但移到张凌烟面上的目光道明了他对此番话语的兴趣。 张凌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了下去。“据这些天的观察,盘马应该是他们里面最精明的一个了,现在他是怕得很,但以后可说不准,万一被他探出来什么东西,到时候要杀的人可是更多啊。” 汪瑾琛静默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纯真微笑的女子,纤细的指头就如同是养尊处优从不做活的深闺小姐一般,谁能知道她的心就像是她手指甲上的豆蔻红一般,都已经红到发黑了。 她的血腥,是嵌到骨子里的,她的狠绝,也是沁入骨血里的。 “那就选两个吧,明天去趟山里。”汪瑾琛也不是什么慈悲的人,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店铺里挑拣东西一般随意。 选两个,可不是选什么物什,而是选两个人。 第二天。 张凌烟和汪瑾琛没想到盘马还有胆子再度进山,他俩隐在一人高的树丛子里,别说是盘马被吓得惊慌失措,就是张凌烟和汪瑾琛两人,看到那个炊烟袅袅的营地,也是疑惑的对视了一眼。 是的,湖边又出现了一个营地,或者,准确来说,就是原来的那个。一样数量的帐篷,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坐着走着,吃着喝着,就像是几天前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改变。 盘马面如土色,但还是强装镇定的去到了湖边给考察队送粮食,谈笑间意有所指的问到了几天前的晚上,然而所有的人都说没事儿,且表情没有丝毫的异样。 就仿佛是做了一场梦。 盘马看着有几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孔,那些是被自己亲手勒死的人,更是觉得邪乎,冷汗越出越多,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如果是梦,那也太过真实了。 张凌烟和汪瑾琛并没有被这诡异至极的氛围给吓到,他们仔细观察了一下,张凌烟便指了指远处的一个人影,对着汪瑾琛说道:“我可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鬼神,你看,陈文锦回来了。” 汪瑾琛看着张凌烟没有丝毫的慌张和惊讶,又联想到前几天晚上张凌烟说的那番意味深长的话,眼眸一眯,一个反手将张凌烟压在了后边的树干上。 他的一只手掐在张凌烟的脖颈上,手指不断的在收紧,张凌烟逐渐觉得有些窒息,但她还是带着笑一脸淡然的看着他。 汪瑾琛慢条斯理的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吧?”语调低沉,一双眼睛闪着寒光。张凌烟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张凌烟有些艰难的抬起手,摸上了他掐在自己颈间的手,试图让他先松开,没成想汪瑾琛的另一只手一把抓过她抬起的手,狠狠地压在了树干上,手上的力道又加深了几分。 她终于笑不出来了。 汪瑾琛盯着张凌烟有些失神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张凌烟尽力的伸直脖子,微微张开了嘴巴,好让那微薄的空气能顺着气管中间狭窄的空隙进到肺里,维持自己基本的生命需求。 她就是如此的倔强,即使涨红了一张脸,在即将窒息的边缘徘徊,她也不愿跟汪瑾琛说哪怕一句求饶的话。 就那么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汪瑾琛。 最后还是汪瑾琛先败下了阵,松开了手。 张凌烟扶着树干,硬是将喉头的咳嗽憋了下去,一双眼睛里充着些许红血丝,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缓了一会儿,这才告诉了汪瑾琛。 “我是早就知道了,那又如何?我并没有破坏你的计划啊,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我只是顺着给了他们一点方便,本来是要我们动手的,但是现在盘马替了我们,皆大欢喜,我们的目的达成了,他们也成功了,一石二鸟,你到底在计较个什么劲儿?” 汪瑾琛逼近了些张凌烟,“他们?哪们呐?九门里的吧?”张凌烟本来一番话讲的慷慨激昂,理直气壮的直视着汪瑾琛,但一听他这句话,便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真的被汪瑾琛猜对了,他们的确是九门,尤指吴,解两家。 汪瑾琛叹了一口气,扶住了张凌烟默默往旁边挪的身子,一只手锢住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他靠近张凌烟的耳廓,循循善诱的指出她的错误,“我说过的吧,不准再跟九门有任何的联系,若是被汪家里的其他人知道,我们俩小命都难保,你怎么永远就学不会听话呢?” 说着说着,张凌烟便觉得有温热的气息喷在了自己的锁骨上,她有些颤栗,但在汪瑾琛的控制下,她半分都动弹不得。 只能任由汪瑾琛动作。 好在汪瑾琛只悬在了张凌烟的脖颈处,一只手指顺着她的下颌滑到了她的锁骨凹陷处,指腹无比留恋她细嫩的肌肤,来回摩挲着。 激得张凌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汪瑾琛的这只手便轻轻柔柔的为她揉着脖颈上那泛红的一片掐痕。 同刚刚暴虐的他判若两人。 这样的汪瑾琛更是让张凌烟害怕。 因为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来,不知是喜,还是怒。 汪瑾琛一边为她揉着,一边说道:“阿烟呐,以后要听话,知道吗?你对他们这样的好,让我很嫉妒啊,嫉妒得,想把他们通通都杀干净了。” 语调轻松的就像是在说情话。 温柔且深情。 作者有话要说: 快开学了,所以这几天有些忙,没来得及更新,大家久等了! 今天是830,祝oner出道大吉! 之前说过的,830当天有双章节掉落,大家记得查收! 感谢大家的期待,还有灌输的营养液,还有投射的地雷,我会好好写下去的,所以也希望大家能收藏一下新文《百日余年(娱乐圈)》,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张凌烟闻言,微微一笑,手指蜻蜓点水一般的抚上了汪瑾琛的脸颊,似是无比留恋,又似是若近若离,教人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不准。” 汪瑾琛刚想说什么,张凌烟就快他一步一根手指头挡在了他的唇前,她深情款款的注视着他,但是明明说话的语气柔和若无骨,但是每一个字都带着针一般刺骨的寒意。 “他们跟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何必为难他们呢。你要是动了他们,我就生气了,不会被你哄好的那种。” 乍听起来就是女孩子家家的撒娇,但是汪瑾琛知道根本不是那一回事儿,张凌烟虽说同他在一起的这么些年里,性子软了许多,但是如若像此刻这般正经的话,那就说明她不是在开玩笑。 她骨子里的血腥虽是都会卷土重来。 汪瑾琛紧盯着她一会儿,随即偏头挂上了一个笑,很是无奈的那种笑,他张开手指,将张凌烟那根手指头包进了自己的手掌里,微微往前方一用力,张凌烟同他之间的距离就更近了。 呼吸交汇,近在咫尺。 “你可就是仗着我顺着你吧,开个小玩笑,怎么还当真了,盘马那边的两个人,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汪瑾琛心思缜密,他头脑无时无刻都是清醒着的,所以他深知此时同张凌烟闹翻了没有任何的好处,既然九门那边也是一样的目的,就让他们先同高层窝里反,汪家坐收渔利。 后边的事儿,走一步算一步,以后再说喽。 张凌烟见汪瑾琛松了口,笑容里透出了满意之色,本来僵直的身子也放松了很多,更是贴近汪瑾琛了,她歪着头认真想了想,这才回答道:“再等几天看看吧,也不急这一时。” 汪瑾琛替她理了理脑后凌乱的发丝,便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了。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成这样了,明明一开始自己就是凶神恶煞的占据了完全的主导地位,何故就一点点松懈了下来,任由张凌烟在这跟自己胡闹。 真的是,让人费解。 天之后。 盘马的兄弟之一,庞二贵中了邪一般的跑到了湖边的营地,回来之后就古里古怪的,第二天一根绳子吊死在了自己的房梁上。 一个星期之后,另一个人也死了,悬在庞二贵挂过的同一个位置上。 这两起看似极度诡异的案件就是张凌烟和汪瑾琛两人谋划的,他们俩想杀这两个人真的是轻而易举,为了显得事情更加的诡秘,能足够唤醒盘马心中的魔障,张凌烟还特意将湖边那种铁块上的味道留在了这两人的身上。 果然不出所料,盘马崩溃了。 他没有坐以待毙,在上山的半途中,遇到了准备出山的考察队,闻着那铁块的浓郁味道,他还是怂了下来,跟着考察队一起出来了。 考察队带着那些有气味的铁块就此离开了村子,怪事儿再也没有发生过。 张凌烟和汪瑾琛看着逐渐远去的考察队,都很有默契的不做声了。 良久,汪瑾琛才开了口,说话前忍不住啧了舌,“九门里的第二代真的是有血性啊,还敢偷梁换柱,把要送葬的尸体调包带走,这要是被它知道了,九门怕是要承受灭顶之灾啊。” 这个它,是很神秘的一个存在,是他们对高层核心的一个代称。 张凌烟也是没想到以陈文锦为首的这些人敢这么做,不禁为他们各家将来的命运捏了把汗。 但她还是冷着一张脸,说着满不在乎的话,“他们有胆子,也好过没胆子的吃软怕硬。” 汪瑾琛瞥眼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他们是两周之后离开的巴乃,张凌烟看着这个人烟荒芜,与世隔绝的小村落,只觉得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与这个地方的缘分,还未尽。 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陈文锦一行人偷梁换柱,一路回到了长沙,但却没能顺利瞒过“它”,这件事被揭出来之后,“它”勃然大怒,顺藤摸瓜,找到了藏在幕后的吴,解两家。 曾在九门辉煌过的两个家族顷刻之间蒙难。 为了保存仅有的元气,解家首当其冲,吴家做了告密者,将自己保了下来,暂且博取了“它”的信任。 解家遭遇如此困境,张凌烟自然是不舍得袖手旁观的,但是如今自己不是一人独行,身边还有一个精明得似人精一般的汪瑾琛,想要躲过他的猜忌,不是易事。 张凌烟倒是会另辟新径,既然瞒不过,那就摊开了说。 当汪瑾琛听到张凌烟要他动用汪家的力量保住解家的时候,他手里的茶杯歪了歪,滚烫的茶水差点儿洒在了他的身上。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张凌烟,放下了茶杯,许久才带着笑意开口,“你觉得我凭什么会去帮解家?” “你们汪家千百年来的宿敌一直是张家,解家只是身处九门,听张大佛爷的号令,与你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而且现在高层力量如此巨大,解吴两家却还能以卵击石般的与之抗衡,你若此时不伸手拉他一把,这股力量瞬间就会崩塌,到时候,高层垄断,你们想窥视的秘密便是永不见天日了。据我所知,你们汪家好像没有要同高层正面对冲的打算,背后边玩阴的,只怕你们那时候也阴不过了吧?” “我怎么就觉得你是有阴谋呢?”汪瑾琛的眼底带着些许的不信任,有些怀疑的看着张凌烟。 张凌烟一看有戏,便凑近了些,故意放缓了语气,连哄带骗的说了好一大通,哄得汪瑾琛南北都分不清,东西都摸不着,这也是表面,他心里明镜一般,通透的很。 她说得没错,这时候不帮解家,其实反而会给汪家埋一块儿绊脚石,帮了,没有损失不说,还能坐享其成。 何乐而不为呢? 但汪瑾琛何其狡猾,他就是装出为难且勉强的样子去逗张凌烟,“那我若是帮了,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还没等张凌烟回答,他就自问自答了,“那不如就这个吧。” 都没有给张凌烟反应的时间,汪瑾琛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借着她毫无防备,重心不稳的时候,瞬时间丢了手,两只手一起捧住了她的脸。 张凌烟有些懵,抬着眼皮子去看汪瑾琛。 他很是深情的低头,落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这一下让张凌烟彻底的愣在了原地,连嘴巴也没张,更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汪瑾琛倒是镇定自若,“我这次盖了章,你以后就得死心塌地的跟着我,永远不要背叛我,不然,你知道的。”最后一句略带威胁的话,他还特意凑到了张凌烟的耳边上,一字一句的说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答应你们的加更,有些姗姗来迟了! 作者君晚上看了出道发布会的直播,有些太激动了,顺便说一句,oner的新专辑《过敏》很好听,闲暇时刻,小天使们可以去听一下哦,特别推荐:无我,过敏,炫实,梦。 感谢大家的多字评论和地雷,评论区明日回复哦,作者君太困困了 继续推荐本人新文《百日余年(娱乐圈)》带你看不一样的爱情,和不一样的娱乐圈。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汪瑾琛果然信守承诺,替张凌烟将解家保了下来。其实根本都未费太大的力气,只是让高层中潜伏的汪家人适时的汇报了点别的东西,声东击西,“它”的注意力果然就被吸引到了新的点儿上。 虽没立刻就放过了解家,但留意了许久,也没什么可疑点,渐渐地也就把逐渐败落的解家给忘在了一旁。 其实不止解家,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经历了那次浩劫之后,九门都元气大伤,法律规定盗墓是违法行为,不下地就意味着没有好东西,九门的生意大部分都转到明面儿上来,捣鼓些古董交易的生意。 自然是今时不同往日,风光不再了。 汪瑾琛不得不佩服张凌烟的审时度势和精明算计,他真的特别想看看张凌烟的这个小脑瓜子里究竟盛着些什么,怎么就能另辟奇径,想出一片开阔天地来。 张凌烟不仅说服了汪瑾琛去帮助解家,还为他算好了接下来的路,光是解决了燃眉之急,并不就是坐等着收利了。她让汪家将一些消息透给远在美国的裘德考,利用他去探寻长生之谜,不仅不会暴露汪家,反而能将全盘都掌在自己的手里。 汪瑾琛虽对裘德考不熟悉,但是张凌烟却很是了解他,这个忘恩负义,冷血至极的老东西,她不禁在心里冷哼了几声。 “你打算怎么帮他一把?他拿着从吴老狗那里骗来的战国帛书,宝贝得很,但揣着捂着这么些年,连个屁都没看出来。”汪瑾琛也很是不屑裘德考这样的人,嘴上也没打算积着德。 “他算个什么东西。就凭他也配知道这些。你们汪家掌握的东西应该不少吧,我没什么兴趣,你们挑几样有意思的给送去博物馆,在安排几个人给他点提示,找普通的人,一人给他捎去几句话便可,如果这样他都没察觉,那就活该他一辈子解不出来了。”张凌烟咗了一口,一脸的鄙夷。 汪瑾琛听完,又详细问了几个关键点,张凌烟都一一给他说明白了,最后汪瑾琛亮着一双眼睛说道:“阿烟,你可真是个宝贝。” 张凌烟摆摆手,示意他别光说这些虚的,她抿了一口茶,对着汪瑾琛挤了挤眼睛,“既然是宝贝,那你打算给点什么酬劳?我想吃糖醋里脊了。” 汪瑾琛一听,笑了起来。 张凌烟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汪家行动很是迅速。 一个月之后,汪瑾琛收到了消息,裘德考解开了战国帛书的密文,是通过一本绣谱得到的灵感,最终发现了解码方式,说白了就是数学上的点阵成图。 当然,这本中国的绣谱古本便是汪家托人送入的博物馆,在别有用心的安排下让裘德考看到了,在他犯难的时候,旁边恰巧有人适时的提点了一句。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巧,没有一丝刻意的感觉。 这只是张凌烟设的这个局的第一步。 解码方式出来之后,裘德考便召集人手彻夜不休的翻译密文,最后出来的是一幅古怪且毫无章法的图。 裘德考查阅了无数的中国古文典籍资料,均是一无所获,最后他走访了一位华裔汉学家,后来是一位老专家给了他指导:这是一幅地图。 裘德考再追问下去,那老专家也只是摆摆手了。 这个老专家的确只知道这么多,因为汪家只允许他传达这么多。 这便是计划的第二步。 果然不出张凌烟所料,裘德考毕生追求这些,他已经狂热到缺乏了判断能力,也丧失了大部分的理智,一心一意的投入了帛书残片的搜索和翻译之中。 裘德考一无所知的走进了张凌烟的局中。 他得到突破性进展是在他54岁生日那天,收到的一个中国包裹,里边的一些帛书残片的照片让他很是震惊,打听之后才知道,这是长沙一个盘口里的东西,走私商是替别人牵得头儿。 待裘德考确认其价值之后,便匆匆离开美国,回到了阔别多年的中国,通过那个文物走私商,联系上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这个人便是吴三省。 吴三省的出现不在张凌烟报告给汪瑾琛的计划里,但是他存在于张凌烟自己心里的那个秘密方案里。 吴三省是吴老狗的小儿子,年纪轻轻已经能在盘口独当一面了,他的胆魄,非常人所能比。 是的,吴家和解家策划的尸身调包案并没有完成,还差最后一步:藏尸。 张凌烟在了解到之后便有意的为他们创造机会,让被卷进来的几方都顺着她设的这个局展开他们的计划,看似是自己费尽心思得来,实则是张凌烟理清了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让她想帮的人占尽了好处,却还寻不到一丝的诡秘。 汪瑾琛在得知吴三省被卷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是吃惊了,他的那处盘口究竟怎么会拿得出帛书碎片,吴三省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远在美国的消息,吴解两家到底在背后策划着什么。这其中的纷乱线头他一时还理不清,但他总有一种直觉。 自己连带着汪家被人给算计了。 汪瑾琛这几日时不时就注意着张凌烟,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他不得不先怀疑她。但是这种怀疑又好笑得很,张凌烟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连门都不出的她,难道能有通天的本事不成? 怀疑归怀疑,汪瑾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倒是把他自己给憋屈坏了。 吴三省和解连环跟着裘德考组建的考古队,陈文锦带队,进入了西沙海底进行考察。 这支考古队里,几乎集齐了九门里的所有第二代。 这么大的事儿,又是在中国的国土上,自然没能瞒过“它”,但是还未等“它”出手,考古队就在底下出了事儿。 1984年,西沙考古队出现重大事故,解连环身死,真相扑朔迷离,一时间人心惶惶,整个事件就像是夜晚海上的迷雾,隐在雾霭之后看不真切。 当然,这其中的曲折也不需要再次赘述了,汪家和“它”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这件事情上,吴解两家最终完成了藏尸。 第二代的使命就此完成。 张凌烟做的局,也算是完成得七七八八了。 “它”为了掩人耳目,动用特别的权利,将考古队的成员迷晕在了西沙墓里,随后秘密转移到青海格尔木的军人疗养院的地下室里,开始了长期的软禁生活。 1989年,国内发生了大事情,被软禁在疗养院里的考察队成员抓住了机会,在局势混乱之际,逃离了疗养院。 在局势稳定之后,他们也就此被遗忘和掩埋了。 将近十年间,他们都在利用他们所有的知识储备去探寻汪藏海,战国帛书以及海底墓的关联,他们孜孜不倦的进行记录和整理,企图从中间发现一些联系。 而此刻开始,□□开始运转,这个局里,关系开始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了。 看似汪家和“它”已经失去了对这支考古队的掌控权,但事实上只有后者不再去追究,但汪家却未有过一丝的放弃之意。 张凌烟让汪瑾琛放一部分权给吴三省,由着他去做他自个儿的事情,看看他是要翻了天还是能入的了地,若是苗头不对,拉回来便成。 汪瑾琛为此还嘲弄过她,“你对着吴老狗和解九倒是记挂了许久都放不下,怎么对着他们的儿子们,就这么不在意了?” 张凌烟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这样的聪明,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 汪瑾琛一愣,嘴角勾起的笑容愈发的残忍。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开学了,又因为在存稿《百日余年》,心情有些调整不过来,害怕影响文章质量就没有更新,希望大家能理解。 本章信息量有些大,请仔细阅读。 因为这里的内容很多都能跟《盗墓笔记》里的联系起来了,所以我也就不多啰嗦了,主要去讲关键点了,还有就是裘德考的时间线我做了调整,为了跟主线能更好的契合,这部分的意义可能跟三叔写的有些出入,是我自己理解加想象的,希望能够接受吧。 然后就是依旧宣传自己的《百日余年》,感谢小天使们点进去并收藏了,已经30个收了,或许我能拥有100个吗? 我打算把微博链接放进主页了,欢迎大家去微博找我玩,接受私信单撩哦,百分百回复,讨论剧情啥的我最喜欢了。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在西沙海底的时候,吴三省“死亡”,陈文锦虽是悲痛难忍但还是得继续主持考察工作,但是他们一行人在海底墓却被一个人给迷倒了。 这个人就是吴三省。 等他们这一行人再度醒来的时候,吴三省和张起灵都已经不在队列里了。他们被人严格的监管在疗养院里直到赶上时机集体出逃。 是的,张起灵也在考察队里。 自多年前的四姑娘山的行动之后,张凌烟就失去了有关张起灵的一切音讯,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但是张凌烟知道,他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 由于跟汪瑾琛同行,她不便去寻找张起灵的下落,直到这次的西沙考察,她发现失踪许久的张起灵赫然在列。 汪瑾琛以及整个汪家可是高度重视张起灵,根本不会放弃有关他的一丝一毫的消息,还是汪瑾琛告诉了张凌烟整件事情的原委。 “当年九门内讧,张起灵选择离开,但是行至巴乃的时候失魂症发作,被几个越南人当做阿坤拿去吊尸,陈皮阿四见着他有些能耐,便将他带了回去,后来道上都称哑巴张。”汪瑾琛轻描淡写的讲完了一番话。 但张凌烟显然没他那么云淡风轻,在听到失魂症发作之后,她的心便有些绞痛,本就是一身伤了,却还遭了那么些罪。 张起灵这个人呐,真的是不拿他自己当凡夫俗子看,就觉得他一身血肉如铜墙铁壁一般,刀枪不入,就在那可劲的折腾。 张凌烟艰难的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但汪瑾琛注意到她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多了些别的情绪。 汪家自然不能让“它”掌握住张起灵,于是再加上张凌烟的建议,张起灵和吴三省看似被剔除到计划之外,实则是操纵者躲在暗处,静静看着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在吴解两家开始行动之后,汪家便成为了一个旁观者,收回了干预他们的手。在计划逐渐成型暴露于人前的时候,张凌烟和汪瑾琛才意识到,吴三省和解连环真的是极可怕的人。 他们的思维很是严密,而且有足够的耐心去等。 他们在上一辈的计划里涅槃重生,甚至更加的大胆和残酷。 其实不只是他们,考察队里的九门第二代们,都有了觉悟,因为他们终于得以明白,这个天大的局,是从很久之前就已经设下的,他们自己的存在,不过是为这个转盘的推动助一份力。 现在他们的任务完成了,那么他们的存在也是可有可无了。虽说都是老一辈的亲生子女,但是从他们被选入这个计划开始,成为一颗棋子开始,他们就注定是被抛弃的一代。 在最终局的胜利面前,他们是微不足道的,甚至是不配留有姓名的。 这也是为何张凌烟也没有打算帮他们的原因。 吴三省和解连环更能看破表面,他们蜕变成了计划的执行者,让自己也融入了这个计划,得以暂时自保。 甚至连汪家和张凌烟都没有想到,吴三省和解连环两个人在海底墓底下联合演了一出戏,蒙住了同行的伙伴,更蒙住了他们这些幕后操纵者的眼睛。 从西沙探查开始,吴三省就只是一个身份,一个代号了,他们两个人共用这个身份,吴三省和解连环联手将队伍里的成员迷晕,送还给了组织,最后这一批人就被送入了疗养院,然后他们设法切断了疗养院和组织的联系。 这是吴三省和解连环的阵营。 霍玲和陈文锦也不傻,自巴乃送葬回来之后,她们就意识到了考古队里的不对劲,其实这支政府的考古队是有真假两支的,也分别代表了两股势力的对抗:“它”和吴解两家。假的考古队去往西沙,霍玲和陈文锦利用假的密令将冒充她俩的人调去了长白山,自己则跟着队伍进入了海底墓,最后一行人被困在疗养院里,进行着研究。 这是以霍玲和陈文锦为首的一行人的阵营。 张起灵在这个惊天的计划里,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本身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他也不愿意靠拢任何一个阵营,但每一个阵营都多少知道他的重要性,都想拉拢他或者利用他亦或者是控制他。他的每一次参与,都不是为了哪一方,在利益权势的角逐里,他始终坚持着他自己,只为了寻回他的记忆。 这是张起灵的阵营。 孤独且伤感的,只有一个人的阵营。 再加上“它”和汪家,这五方本就藕断丝连的阵营搅和在一起,各为自己,斗了快十几年了,也没争出来个高低。 吴三省一直在寻找着陈文锦这批人,但是陈文锦他们从疗养院出来之后便不再相信任何人,他们开始了自己的探索,去了长白山和格尔木,并且开始录制录像带,警示第三代。 这两个女人的保护和探索在血腥纷争的局势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但着实让人觉得暖心。 就连张凌烟都只看透了这个局里的一部分,还有很多事情就像是冰山一角,大部分都隐藏在了冰冷的海水里,不冒着生命危险潜下去,根本不能知道全部。 汪瑾琛见她兴趣平平,打趣着说道:“你倒是自在,出了这么些坏主意,现在搅得一团糟,你倒是撒开手不管了,乐个清闲,你难道就一点不好奇那青铜门后的终极吗?” 张凌烟慢条斯理的吃着她喜欢的糖醋里脊,细细品了一番这才不急不慢的开口答道:“世人皆是企图窥探神的秘密,我身在张家,本就能容颜不老,生命极长,还能求些什么呢?你们汪家得亏了你们的老祖宗,不也跟我们张家平分秋色嘛,还是不知足,贪心着想要更多,那些个人,同你们都一样,因为不知足,还很自私,才会争个头破血流。” 汪瑾琛倒是没生气,抽了张纸巾将张凌烟嘴角沾的糖渍给擦了干净,而张凌烟也极其的配合,微仰着头任他在自己脸上轻柔的拂动。 两双眼睛的对视,没有任何的情动亦或是羞怯,就仿佛这等亲近的行为就如格斗对打一般平常和硬气,除了冰冷的四目相对,根本蹦不出什么其他的念头。 这是张凌烟内心的真实写照。 但汪瑾琛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每一次都希冀着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除了冰冷以外的东西。 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也没有。 “你不觉得能得到机会一窥天机,是件很舒爽的事儿吗?”汪瑾琛看着她脸上那恬淡的表情,不甘心的接着追问。 “那你觉得长生且不老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儿吗?” 汪瑾琛一脸的错愕,他咧嘴邪气的一笑,“难道不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事儿吗?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若不是好事,现如今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打破脑袋都想要知道了。” 张凌烟点了点筷子,一脸惋惜的说道:“这就是你我本质上的不同,你当它是个宝贝,我却觉得这是天下一等一的苦事儿。不会老,寿命又极长,看着身边的人一点点老去,直至死亡,我就会感觉到被这世间遗忘了,我不觉得开心呐。” 汪瑾琛挑了挑眉毛,给张凌烟夹了一块里脊,便没再说话了。 是啊,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什么都不一样。 好像在她张凌烟的心里,那个人哪怕什么都不做,都是她一生尊敬追寻的人,都是与她最心意相通的人。 可是,人的灵魂本不就该是孤独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忙到忘记更新了,但是一直都有乖巧的存稿! 坐等微博私信的第一位小可爱! 看了一下大纲进度,就快要完结啦,从四月份坚持写到现在,觉得真的很不可思议,做事情真的得坚持,也感谢你们,如果没有大家的支持,我可能就中途放弃了。 宣传新文《百日余年(娱乐圈)》可以点进主页查看,作者君的微博链接也有哦 爱你们!笔芯!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1999年,美国,华盛顿。 深夜。 大雨倾盆。 “咚咚咚……”此时正在熟睡的张寅被这阵坚持不懈的敲门声给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来。 他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闹钟,指针分明指在凌晨一点的地方。 这个点,能是谁呢? 张寅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屏息侧耳听了一会儿,没错儿,真的是敲门声,于是便打开了床头的灯,顺便取来金丝眼镜戴上,出了房门往楼下走去。 他将门打开,外边正好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门口站着的人。着实将他惺忪的睡意吓退了一大半,张寅使劲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并没有出现幻觉。 门外,站着两个人。高大的男人打着黑色的雨伞为身边的年轻女人遮着雨。 女人穿着一身黑衣,伞沿压得很低,张寅从他自己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猩红的嘴唇。 黑衣黑伞,隐在这样的夜幕里,说不出来的诡异。 张寅有些害怕的吞了吞唾液,就听到面前的女人开口问了一句:“请问这里是张启山的住处吗?”声音极其年轻。 吴侬软语的调儿,清冷恬淡。 张启山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是张寅的父亲,他盯着这个素未谋面过的女人,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眼眸微眯,下意识问了出来:“你是谁?” 面前的女人挑了挑嘴角,示意了旁边的男人一下,伞便抬高了一些,张寅便看到了一张绝美出尘的脸孔,漂亮得不可思议,明艳动人。 “我是张启山一直想见的人。”女子轻启朱唇。 这个女人,就是张凌烟。 她从汪瑾琛那里得到的消息,张启山晚年便去了华盛顿,一个星期前身体状况突然恶化,看样子是撑不了多久了。 张凌烟本不打算再见他的,但是,她还有些问题没有弄清楚,而且她有些好奇,当自己再度站在张启山面前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张寅自见到张凌烟的真容开始,就觉得莫名的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的。 张凌烟是在医院的加护病房里见到张启山的。 那样的瘦弱干瘪,几乎快要被周边的各种仪器导管给淹没了。 张凌烟站在病房外边,透过玻璃窗静静的看着里面的情形,一旁的张寅和汪瑾琛站在那里,盯着张凌烟,也没有出声。 最后,张凌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走入消毒间,套上防护服,准备进入病房内。 她一步一步走近,心跳也在加速,她逐渐看清了病床上躺着的人,那是张启山吗?张凌烟在心里怀疑的质问了一遍。 哪里还有当年意气风发的半点儿影子在。 此时的张启山满脸皱纹,皮肤松垮,双颊凹陷,憔悴槁枯,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了,只能靠机器维持生命需求。 而且,他是真的很老了。 张凌烟看着熟睡中的张启山,莫名的鼻子一酸,但是她没有眼泪可以流了,只是轻手轻脚的坐在椅子上,等待张启山的苏醒。 她还记得多年前的那些事儿。 好像记忆模糊了似的,明明一桩一件很是明白,但仔细再往深了想去,又好像卡带了一般,记不周全了。 也是了,都半个世纪以前的事儿了。 记不住,也正常。 岁月留不住青春年少,也留不住冗长回忆。 张启山睡得本就浅,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走到了跟前,眼球转了转,悠悠转醒。 一睁眼,先是被光亮刺了一下,迟钝的眨了眨眼睛后,才缓缓地看向四周,当他的目光落在张凌烟身上的时候,他竟然没有一下子认出她来。 张启山先是想了想,她是谁啊。 明明很熟悉呐。 心头涌起的那缕亏欠,让他莫明想要流泪。 这不是,张凌烟吗?他有些不敢确定。 张启山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睡过头晃了神,拼命眨了眨眼睛,企图让自己从幻觉里抽离出来。 明明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再想起过张凌烟了,怎么这次又出现了。 但是折腾了老半天,张凌烟还是坐在那里,连轮廓都没有半分的花糊。 “启山。”张凌烟还是唤出了这个名字。 还是如从前那般温柔,但是那些女儿家的情愫早已化开在了烽火狼烟的岁月里,徒留沧桑和故旧。 “你来了。”张启山用尽全力挤出一个笑,声音喑哑无比,好像每说一个字都要抽尽他浑身的力气。 “嗯,我来了。”张凌烟点了点头。 张凌烟本来有一箩筐的问题想要问张启山:四姑娘山的活动目的是何,张家的惨案到底有多少人参与……而困扰张启山多年的疑虑:她当初为何要假死,这么些年都去了哪里…… 两个人再度相逢,却谁也没有问出口。 现在看来,这些,好像又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老了,你还是原来的样子。”张启山先开了口,他仔细端详着张凌烟的面孔,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有变,依旧那么年轻,漂亮。 但他们两人之间,还是不可避免的生疏了。 时间,真的什么都能化解开,不论是恨意,还是爱意。 “只要你还是张启山便够了。”张凌烟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张凌烟次趟大老远的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叙旧的,她抬眼扫了外边的汪瑾琛一眼,便对着躺在病床上沉思的张启山说道:“我来是为了找你要点东西的,若要重新号令九门,我还缺点东西。” 张启山睁大了些眼睛,他此刻才意识到,在自己面前站着的张凌烟,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女孩儿了。 还是那么的冷酷无情,但现在比从前更甚。 他不禁有些好奇这么些年里她又经历了什么。 “九门早已不是从前的九门了,你要揽下这么个烂摊子做什么?”张启山问道。 张凌烟挑了挑嘴角,看向了外边始终没有移开目光的汪瑾琛,冲着他邪邪一笑,继而对张启山说道:“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不是我想要,是外边那位想要,他让我来,只是图个旧关系的便利。但他应该是不会告诉你的。” 张启山顺着张凌烟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那个一脸淡漠的年轻男人,那人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对着张启山点了点头。 “你来找我讨要东西,却什么也不告诉我,这怎么都是在欺负人呐,阿烟。你求人的时候,永远都没个服低的态度。” 现在的张凌烟没了从前那段旧情的牵挂,变得更加的冷漠,所以张启山也就没有再跟她客套了。 “我说过了,是外边那位想要,我只是帮他传达口信儿,你若是不给,那他自然有办法拿到,只不过麻烦费时了些,张寅,是叫这个名儿吧,是你的儿子,对吧。” “这事儿他一点也不知情,你不要把他牵扯进来。”张启山微微有些发怒。 张凌烟眯了眯眸子,张启山还是这样的执拗。但是这一趟,她必须要拿到东西,不然,她也不知道汪瑾琛和汪家能做出些什么事儿来。 她前倾了身子,握住了张启山的手,语气放缓和了些,说道:“张启山,你是了解我的,我在九门里待了许久,我也有感情的,所以,你大可放心,我是不会让它被毁掉的。况且,你从前欠我那么多,我只要你这一样东西,我们就两清了,你看可好?” 两清吗?还不如欠着好,起码还能再见到她。张启山默默想着。 “外边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你如何要受制于他?”张启山还没有老糊涂,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你若信我,你就不要多问,知道得越多,对你和你的家人越没有好处。” “阿烟,我再问你一句,那个时候,你爱过吗?”张启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但是他还是把最想确认的问题问出来,能在入棺之前了却这一桩心事。 “现在再问,还有意义吗?”张凌烟哂笑一声,嘴上虽这样说,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呢?你是爱国家多一些,还是爱我多一些,或者是,爱关三小姐多一些?”张凌烟反问他。 张启山哑然,傻傻的张着口,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这个问题,从前的张凌烟也问过他,关三小姐虽然没有问出口,但是张启山知道,她心里也问过。 也许,不生在那个动乱的年代里,这个问题他会更好回答一些。 直到今日,他还是弄不清楚答案。 其实他们谁也回答不清这个问题,一个为大家,一个为小家,谁的爱情都没纯粹过,谁也没有怀过看定一人,就此一生的想法。 他们不能,也没有那个资格。 “算了。当我没问。”张凌烟眼底的凄然一闪而过,理了理衣服,便起身准备离开,“我帮你把张寅叫进来,后续的事情就让他来安排吧,你安心静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起早赶高铁回杭州,所以这一章提早更新啦!阅读愉快! 后面再有两章的样子,铁三角就要出场啦!这就意味着后边就是小哥的主场了1 张启山和张凌烟的纠葛,在这两章里,也要有个结果了。 其实说是快完结了,但以我这个拖沓啰嗦的性子,怎么也得到写完整个九月份吧。 很感谢大家的支持,现在也在努力练习,提高自己的水平,尝试更多的风格,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求一波收藏《百日余年(娱乐圈)》 最近基本上都开学了,数据也不是很好,但只要还有一个人看,我就会继续写下去的。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阿烟。”张启山唤了一声。 张凌烟转过身,静谧的看着他。 时光仿佛又倒回到他们初识的那天午后,阳光正好,微风徐徐,他们站定在原地注视着彼此,从各自的眼瞳里看到了年轻气盛的对方。 相像得让彼此一开始就无法自拔的想要靠近。 “下辈子,我们换个姓氏,不生在张家了。还有,下辈子,我想比张起灵早些遇上你。”张启山偏过头,对着张凌烟说道。 张凌烟愣了一下,随即微微笑了起来,她总是这样对着张启山笑,走在他前面些,然后侧着身子对他笑。 真正的笑靥如花。 “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张启山也笑了,他想再好好看看张凌烟,这一次,恐怕就如四姑娘山的那一次一样,张凌烟也是这么冲着自己笑的。 那一次时隔多年,今天还能见着她一次。 但这一次,可能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真的,一眼万年。 走出病房之后,张凌烟站在汪瑾琛的身边,看着张寅贴近张启山,一个在交待着,一个在应和着。 张凌烟突然就觉得有些疲累,软软的将脑袋靠在汪瑾琛的肩上,汪瑾琛抬手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而不会被肩头的骨骼硌到。 “都整理好了?”汪瑾琛淡淡的问道。 张凌烟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看着这样的张启山,真是物是人非了。”汪瑾琛不禁慨叹道。 张凌烟没有再回答,汪瑾琛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便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第二日。 张寅将东西交到了张凌烟的手上,目送着他们走出了老远,这才想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张凌烟。 那还是张寅小的时候,一次玩闹不小心将张启山书桌上摆着的相框摔碎在了地上。 他深知自己闯了大祸,那相框里放着的是母亲的照片,也就是关三小姐的。张寅赶忙将那些碎玻璃拂开,将照片从中间抽出来。 不成想,竟然会是两张照片。 盖在上面的,是关三小姐的半身照,被隐藏在下面的则是一个年轻女人的黑白照片,是坐在椅子上的全身照,因为离得不远,所以五官都能看得清。 真的很漂亮。 光看照片,都能感受到她那清高冷酷的气质。 而张凌烟,长得同那相片里的女人,一模一样。 张寅愣在家门前,冷天里平白出了一身的汗。 张凌烟和汪瑾琛回国的一周后,从华盛顿传过来了张启山去世的消息。 当汪瑾琛将这个消息告诉张凌烟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表情也是淡淡的,就好像这个口信儿里的人同她是陌路一般。 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没有丝毫的反常。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了,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落过眼泪了。见到张启山的时候,心里还有些许感慨,如今听到这个不好的消息,心里就是觉得释然。 能喘上一口气。 能正式的,同这段往事挥手告别了。 如今,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张启山了。 但张凌烟,却还在。 还要活过很久很久的年岁。 花儿落尽了,人儿也要走光了。 汪瑾琛让张凌烟远赴美国去找张启山讨要信物的东西很是简单,东西只是个能使人信服听从的物什,重要则是张启山愿意将九门当家的实权通过这个物件儿交到张凌烟的手上。 如今时代在变,许多的事儿早已不是从前的那番景象了。从前的汪家一直活跃在暗处,想着借刀杀人,坐享其成,但如今各方势力你争我抢,汪家再难以撇得干净了。 所以他们想到了张凌烟,想到了她在老九门的那段,想到了她与张启山的那段往事,就这样将她推了出来,推到了众人面前,推到了“它”的面前。 合作时,是两方的中间人,撕破脸时,张凌烟便是枪靶子了。 张凌烟与其说是别无选择,不如说是她甘愿受人摆布,就此入局,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冲出一道豁口,尽可能的保全九门,配合吴解两家的计划。 她初入九门的时候,是被当做张启山的一把刀,现在再回九门,她还是要受人牵制,谋略许多,却没什么是为她自己谋的。 张凌烟不是什么圣人,只是她已经在漫长的习惯里忘记为了自己。 在汪家和“它”的阴谋里,张凌烟被推入了九门,成功接下了九门当家的位子,成为了张启山之后第三位坐上这个位子的人。 第二人是张启山身边的副官,张日山,他是怎么接下这个位置的呢,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在知道张凌烟回来之后,张日山就主动交接了工作,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匆匆离开了,连面儿都没跟张凌烟见一回。 张凌烟回来的第一件事儿,便是挨个儿拜访了从前的故友:还在世的几位九门的老当家。 第一位就是陈皮阿四。 张凌烟这些年间倒是断断续续的听过他的一些事儿,先是闯了镜儿宫,瞎了眼睛,后来手底下带着的徒弟死的死伤的伤,他一个一把年纪的糟老头子竟然安然无恙的活下来了。 道上的人都说跟着四阿公,从不会被克扣好处,但是这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过活法子。 因为不知道四阿公什么时候就拿手底下的徒弟去订包。 陈皮阿四早已得知张凌烟来接位子,虽知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儿,但他还是不敢妄下言论:一个明明已经死去多年的人,还能再冒出来蹦跶? 反正他是不相信的。 所以,在张凌烟上门拜访的时候,他并没有回绝。 陈皮阿四从一旁的过道绕入前厅,在口子处停下了脚步,便看到了一位身着旗袍的女子端坐在椅子上,看身形,很是熟悉。 婀娜多姿,年轻至极。 让陈皮阿四最为心悸的便是,这个女人喝茶的动作跟多年前的那个女人颇为相似,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陈皮阿四不动神色的走到主位坐下来,直截了当的问候了一句:“张小姐莫要计较,实在是身体不好,这才没能登门祝贺,还要劳驾你亲自来。” 一番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但是其中没有任何一点的真客气意思。 张凌烟低着头笑了笑,开口说道:“四阿公盛名在外,我虽居九门当家的位子,但怎么也都得是我上门拜访的。” 说着她抬起了头,直视着陈皮阿四。 张凌烟很是满意的看到了陈皮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这时候她才故作惊慌的捂了一下嘴巴,“呵,你看我这记性,方才用错称呼了,我怎么能叫你四阿公呢,你说是吧,师兄。” 陈皮阿四只觉得头皮一炸,师兄这个称呼已经有多久没有再听到了,只有那个人会这么叫,他看着眼前这张极度熟悉的脸孔,渐渐地同记忆里那张已经有些泛黄的面孔重叠在了一起。 分毫不差。 就连叫师兄的语气都没有一丝的改变。 陈皮阿四只觉得有些背脊生凉,就算张凌烟当年没有死,那现在她也绝对不可能这样的年轻,就像中间这么些的岁月,都被从她身上偷走了一般,丝毫不见老态,依旧那样的年轻貌美。 他还是不敢相信,但仍是试探性的叫出了声:“张凌烟?” 张凌烟淡淡一笑,“我还怕时隔多年,师兄不再记得我了呢,没想到,师兄还是师兄,当年风光毫发未减。” “你竟然一点都没有老。”陈皮看着似是瞎了眼睛,但他自己知道,只是伤了些视力,并不影响他看人辨物。 “我只是老得比你们常人慢一些。”张凌烟笑得更开了,这叫陈皮阿四更觉得坐立难安,这样子的张凌烟比当年的更加的阴鸷。 如若不是大白天,他还真以为这是恶鬼如梦来了。 “我今日来,也只是单纯找故人叙叙旧,毕竟这些年了,总是见不着,也是挺想念的。”张凌烟感慨道。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正式开学啦!以后尽量会保持日更的,如果实在忙不过来,应该是隔一天更新,希望大家能耐心等待哦!下一章解雨臣上线!再后面就跟铁三角的戏份接壤了! 眼看着一步一步逼近完结,我也很是不舍得,就觉得这是我构思最长的一个故事,瞻前顾后许久,才提笔写到了现在。 希望小天使们能眼熟作者君,以后看到作者君的其他作品,也能支持一下! 因为心里有梦,有想要为之努力的人,所以才要坚持不懈!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张凌烟之后又去拜访霍仙姑了,如今仙姑的名号早已消磨在岁月里了,现在大家都唤她是霍家老太,只是曾经的貌美还是有所流传的。 霍仙姑没有见她。 张凌烟倒是没在乎的,转头去了解家。 霍仙姑听到的张凌烟的名字的时候,便知道有些蹊跷,又从陈皮那里的知道些有趣的事情之后,便更不会再见张凌烟了。 生做女人,最怕衰老,跟自己同一年代的人,如今自己老了,她却没有丝毫被岁月侵蚀的痕迹。 又是嫉妒,又是哀叹。 一人风华正茂,年轻如故,另一人却只能拿老当益壮,风姿不减当年来当做夸赞,这是个什么样的道理? 解九早已过世,那时候在解家最艰难的时候,张凌烟虽在暗处默默拉了一把,但是其处境的艰辛,其步履的踌躇,日夜被监视,被排挤。解九机关算尽,最终把他自己也算了进去,身体每况愈下,最后终于还是没有坚持下来。 张凌烟连他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 她活过这么多年,亏欠了无数的人,大多数皆是互相欠着,她也不觉得良心难安,但是对于解九,她却有些歉疚的。 一心都掏给她了,最后她不声不响的选择假死,离开,逃避开有关那段岁月的一切。 就那么亮着眼睛看他步步为营,引他入局,算计了他的一切,继而再不痛不痒的帮上一次,明知他病痛缠身,却还是再暗处看着,瞧着。 人走了,留了一段亏欠。 怎么也还不上。 当张凌烟站在解家老宅门前的时候,她悲从心来,深深的对着门楣鞠了一躬,再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粉红衬衫的年轻男孩儿。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静静的注视着张凌烟,许是阳光太刺眼了,晃得张凌烟以为见到了那时候的解九,也是看起来这么的沉稳老练,不动声色。 很是好看的一张脸,明明是男孩子,但张凌烟却想到了这么个词儿:媚而不俗。他的媚态,全部都盛在那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一瞥一挑,都能勾去了别人的魂。 哪怕他就是这么静静的站在这里,也能是一幅画儿。 张凌烟从汪瑾琛那里看过他的照片,自然知道有关他的一切。他叫解雨臣,艺名解语花,师从二月红,学得了不少,能唱花旦和青衣,是解家的少东家,掌管解家的生意,道上人称花儿爷,喜欢穿粉色的衬衫,玩儿手机游戏。 霍老太都由衷夸赞过,他是九门年轻一辈里最有出息的一个。 张凌烟则从他的身上看出了解九的影子。 解雨臣如今年岁尚小,假以时日,必能超过他爷爷解九。 他倒是惊讶于张凌烟的年轻,还有那过分的貌美。 自九门成立以来,就不常能看到女人掌一门,除了霍家一直以来的传统之外。不是说看不起女人担重任,只是这行当不比其他,能有独到眼光加精明谋略的女人,真的不多见。 更不用说,号令九门。 但自解雨臣见到张凌烟的那一刹那起,她就觉得张凌烟是不一样的,同那些形形色色的女子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明明是这样的年轻,却满眼的苍茫,看尽人间世事的凄清,明明完美得让人生羡,眉头却紧紧锁住一缕化不开的忧愁。 两人客套了几句,解雨臣便将张凌烟往内院引去,张凌烟看着这所宅院,虽早已不是解家老宅的原址,但院内的结构和布置皆是大差不了多少。 还是一株桃花树倚在院内一侧,枝繁叶茂,正开着嫩粉的花朵,底下是一方小石桌,上边还摆着紫砂的茶具。 从前解九就喜欢在这树底下坐个大半天的光景,喝喝茶,下下棋。张凌烟为这可没有少嘲弄他,明明年纪轻轻,怎么就过上了老年人一般的闲散生活了。 其实平心而论,解九一生都未能闲散过,忙忙碌碌一辈子。 张凌烟在桃树边驻足,抬头看着颇有遮天庇日之感的枝叶,日光从树枝的缝隙间照射到树底下,明亮足够,却不显得多刺眼。 花骨朵在阳光的映照下呈现半透明状,一半儿是粉色,一半儿是金色,中间的花蕊精巧极了,像是技艺精湛的手工艺人手底下的工艺品,每一朵都是精雕细琢。 敖是好看。 好花儿还需得配美人。 解九走在前边,听着跟在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没了,一回头,便看到出神欣赏桃花的张凌烟,只一眼,他也看晃神了,明明娇滴滴的花骨朵,同树下这个美人一比,生生黯淡了颜色。 张凌烟嘴边不自觉的就溜出了一句戏文,咿咿呀呀的就唱了出来,她自己倒是惊讶了一把,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唱戏了,生疏得连自己都怀疑是否学过这些。 解雨臣眼神一亮,紧跟着就接了下句。 张凌烟闻声,侧过脸看着解雨臣,这时候微风拂过,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柔柔和和的飘拂起来,搔得空气都有些微颤,张凌烟继而抬手将发丝拢到耳后,嘴角一抹微笑就亮了起来。 不笑的时候就已经够惊艳的,笑了之后,又是另一番别样的风姿了。 张凌烟兴头上来了,她捻着袖口,就当作势水袖一般,往上空一抛,然后就拈了个兰花指,自下颌边划过,媚眼如丝。 这是风华正茂的虞姬。 其实张凌烟一直都唱不好虞姬,看着二爷那样游刃有余,自己在一旁跟着比划,只能学个壳子,学不来□□。 就算是到了现在,也学不来。 可能是多了份决绝,少了份情爱吧。 自此,张凌烟独独和九门里的解家来往甚密,其实倒不如说只跟解雨臣来往得繁多,开始的时候其他几家子倒是没什么闲话要说,时间一久,话匣子也算是打开了。 这九门的当家,怎么就独独跟解家的少当家走那么近。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张凌烟也有所耳闻,皆是当耳边风过掉了,也懒得找他们的麻烦。 陈皮只是听着,什么也没说了,小辈们长篇大论说完了,这才冷哼一声。霍仙姑品着茶,也不参与,最后才轻描淡写的提点了一句:“她是九门的当家,是拿着佛爷的信物回来接手的,只要她不违反规定,她就永远是九门的当家,跟谁来往,也是她的自由,我们管不了那么宽。” 几家的小辈没好气的撇撇嘴,但不得不承认霍仙姑说得很是有道理,于是小声发了几句牢骚,就都闭上了嘴巴。 等这几个小辈都离开后,霍仙姑像是自言自语似的,慨叹了一句:“这么些年了,她还是最能跟解家人处得来,真是一点儿也没变过。” 张凌烟欠着解九没还干净的,她一并想着就都给解雨臣了。 我没机会让你平常的过活,那就佑你子孙平安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是一个没有存稿的作者了呜呜呜,但我会努力更新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最近这个星期在忙学校社团招新的事儿,有些忙,可能更新没有很规律,希望大家能体谅一下! 有小天使说感觉才进入盗笔剧情,距离完结还很早,但是我是直接切入的铁三角大闹新月饭店的地方了,所以其实盗笔最终结局并没有很远,但是我可能会详细写着,就很担心我的《百日余年》啊,感觉预留读者都要跑光了呜呜呜呜,大家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吧! 爱你们哦!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2005年,北京,新月饭店。 吴邪,张起灵和王胖子一行三人经由样式雷的图纸,决定来到北京亲自找霍老太问个详尽,便约在了新月饭店,赶巧着进了拍卖会。 进大堂,上电梯,直奔三楼,入眼皆是繁琐精致的窗门屏风,以及看着便知道价值不菲的摆件儿。吴邪默默看着,心里不免猜着这新月饭店背后的老板,该是得多有钱。 招呼来的伙计对“长沙吴小三爷”的名号没有过多的惊异,连眼皮子都没有多抬,只是沉着声儿问了一句“雅座还是大堂?” 吴邪跟胖子正小声嘀咕着约定时间的事儿,就看到这伙计对着张起灵变了脸色,吴邪一看,有戏儿啊,心下一喜还未问出来,便看到从张起灵的身后绕出了另外一个人。 笔挺合身的西装里面搭着一件粉红衬衫,也没系领带,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手机,长相极为的清秀,吴邪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无比的眼熟。 伙计立马迎了上去,“小爷,老位置?” 王胖子看着刚刚还懒在那里的伙计迎得飞快,鼻子里哼了一哼,很是不服气。 解雨臣摆了摆手,示意再等一会儿,就在这空档儿看到了正对着站在那里的无邪,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颇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感觉。 俩人最后看得都有些尴尬,只能相视一笑,算是招呼过了。 就在吴邪仔细搜索着脑子里的记忆的时候,电梯门开了,本站在电梯口的人皆是停下了动作,愣愣的看着打开的电梯门。 就像是画面一瞬间静止了一般。 吴邪旁边的王胖子率先倒抽了一口凉气。 真他娘的漂亮。 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显然只是内心独白。 张凌烟施施然的从电梯里出来,眉眼如画,眉宇间的凌冽和淡漠勾勒出了一幅雪国宏图,一点朱唇又显得出些温情。 冰雪里的火焰吐露着丝丝的温热,还裹挟着冰冷的气息,忽冷忽热间更具有迷惑性。 让人仍不住靠近依偎取暖,但全然忘却了冰天雪地的危机四伏。 美得不似世间凡俗人。 迷得似是迷雾重重后。 张凌烟看到杵在那里发着呆的张起灵,心脏一滞,但那抹诧异只在脸上停了一一瞬,就消失不见了。 虽然早已得到消息,但真正见到他后,还是不能做到云淡风轻。 但是张凌烟知道自己的处境和目的。 所以,她现在不能跟张起灵有任何的纠葛。 但张起灵依旧那么平淡,看来还是没有想起来罢。 张凌烟在心里默叹了一口气,便走到解九旁边,看了看他松了两粒纽扣的衬衣,微不可察的挑了挑嘴角,虽是略带着责怪的话,但是语气倒是柔且缓,“虽知道你喜休闲,但这样的场合还是要正式些的,这个待会儿系上。” 说完之后,张凌烟便将手里提着的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递到了解雨臣的手上,看着吴邪还是保持着凝视的状态,便问了解雨臣一句,“是认识的人吗?” 解雨臣微微偏着头想了几秒,含着笑容摇了摇头,便将手臂弯曲了些,垂眸看向张凌烟,她心领神会,手便挽上了他的臂弯,擦着吴邪的肩膀便走了过去。 吴邪分明看到,在解雨臣回过头的时候,他身旁的张凌烟也对着自己笑了笑。 那个笑容,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都看不见人影儿了,那伙计还站在那点头哈腰。 王胖子啧了啧嘴巴,自言自语道:“她竟然也来了。”吴邪才回过神,便听到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一头雾水的看着王胖子。 王胖子被他过于疑惑和渴求知道的眼神盯得抖了几抖,胳膊肘戳了戳吴邪,这才清着嗓子给他普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刚那位穿粉红衬衫的,应该就是解家的少当家解雨臣,那刚刚那位仙女似的人物,就必定是张凌烟了,这女子不是普通的角色,从前的九门,现在的九门协会的会长,有手腕有头脑。” 提到解雨臣,吴邪这才恍然大悟,小的时候他俩一起玩过,怪不得看着极为面熟,只是,小时候那个漂亮的孩子,被唤作小花的,不该是女孩子吗? 吴邪的嘴角抽了抽,有些头大。 听到胖子提及九门,他那些许模糊的记忆重新被唤醒。那还是他在杭州老宅的时候,彻夜研读爷爷的笔记本,第一次知道了九门这个组织的存在,一页一页泛黄老旧的纸张上记录了当年那些英雄往事。 虽已被吹散在岁月里,但还好,世间还有笔墨是为他们而留注的。 一点一点看过去,吴邪却发现在最后有一页笔记被撕去了,那参差不齐的边角如同毛刺一般,梗在他的心头,又时刻拨弄着他,心头直是痒痒。 没人知道那一页是什么了。 吴老狗已经过世了。 在笔记里还夹着一张黑白照片,上面被氧化出点点黄色的印记,有些地方已经看不清了,但能依稀辨认出是几个人的合照,四散着坐在大厅里,眉眼皆已模糊。 吴邪数了数,十个人。 他有些诧异,又数了数,还是十个人。 他本来自然的认为这是一张九门当家人们的合照,但明明只有九门,何故多出了第十个人,那这第十个人到底是谁呢? 吴邪有些起了兴趣,仔细对照着笔记做了猜测,发现照片里有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肯定是霍仙姑,那么,另一个女人是谁?她与九门有什么样的渊源?她与这在座的几位,又有着什么关系呢? 她坐在身着军装的张启山身边的凳子上,只知道体态优雅端正,照片上的眉眼部分早已混沌不堪,辨不出一丝的特征。 这是个未知的迷。还着实让吴邪困扰了好一阵子,后来他历经了那么一系列超乎常理的事情,这么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他也就早就抛掷脑后了。 张凌烟放慢了些步子,解雨臣也收了些迈出去的步幅,跟着张凌烟一起踱着往包厢那边走去,张凌烟开口问道:“刚刚那人,有印象了吗?” “才想起来,从前还是挺熟的,现在许久不联系,生疏了。”解雨臣昂高了些头,一脸的若有所思,像是在回想从前的事情。 张凌烟挑了挑眉,没再追问这个熟人到底是谁。 她也没必要问。 因为从一开始看到吴邪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谁,来干什么,带着什么样的目的。 吴邪一行三个人选了临窗的位置,一壶茶水费花得很是心疼,但为着能见到霍老太,这点钱还是有必要的,就当是来消遣一趟了。 这边底下的拍卖会正在准备着,胖子还打算弄本手册看看今个都拍些什么宝贝,还没摸着边,这边伙计就轻声说了,“三位,霍老太来了,你们,楼上请。”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几天都没更新了,很不好意思,主要开学社团招新,有许多很不开心的事情发生,所以有些消沉,也着实是太忙了,就没有来得及更新,今天作者君抽出时间更了,希望大家能见谅,真的很抱歉。 心情不太好,也害怕带着情绪影响到大家。 祝大家食用愉快吧,感谢大家的陪伴。 后续更新我会尽量准时的。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张凌烟坐在包厢里,看着斜前方有些嘈乱的那个包厢,一双眼睛都笑眯了去,她一边乐呵着一边点了点乌木的矮几,一句调侃轻飘飘的落在了空气里。 “你那位旧友,有点意思嘛,能坐那个位子,有胆量。”张凌烟话里头虽说着的是吴邪,但眼睛里看着的全是张起灵,那个不论什么场合都能镇定自若的男人。 让人无比的心安,充满了安全感。 解雨臣的目光短暂的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了一下,抬着眼皮子看了看那头包厢的情况,轻笑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吴邪这下子估摸着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了,坐立难安了呐。 有好戏看了。 解雨臣心里头的那点顽劣又不受控制的跑了出来。 不一会儿,拍卖会便正式开始了。 张凌烟手边放着的册子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她来这里的目的很是清楚:请君入瓮。可没有什么闲心思买点花物什儿。 她就一直漠然的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楼下小声喧哗着的人群,以及那一双双闪着别样光彩的眼睛。 直到那盏青皮的小灯笼被挑出来,稳稳当当的被挂在了吴邪的边上,张凌烟在满场的掌声里晃了神,她不耐的啧了一声。 这一声自然是被坐得离她极近的解雨臣听得一清二楚。“怎么了,这是觉得乏味了?”他问了一句,张凌烟撇了撇嘴,眼睛里映衬着的那盏暗色的小灯笼,正缓缓燃着幽暗的光,昏暗得似万丈深渊。 “只是想到了些不好的。” 解雨臣哦了一声,尾音带着好奇往上扬了一个调儿,一双细长的眸子含着光亮看向张凌烟。她微微侧脸,也看着解雨臣,两人就这么望着彼此。 看了一会儿,张凌烟先移开了目光,但嘴角不再紧抿着,而是翘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没忍住轻笑了出来。 拍卖开始,敲铃声此起彼伏,衬着整个空间像是一场绝妙的音乐会,静谧安逸的背后是虽是都会卷起的暴风巨浪。 暗藏汹涌。 张凌烟眨了眨双眸,卷翘的睫毛上下扑扇着,在眼睑上投下了一片浓密的阴影,遮掩住了她眼里的真实情绪。 那是一种恻隐。 也是一种怀念。 亦是一种沉沦。 或许还带着些许的悲伤。 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张启山当年点的那场空前盛大的天灯,烧红了半边天,烧燃了所有人的眼,也盖灭了那一颗原本悸动着的心。 在那一刻起,张凌烟就收回了所有萌动起来的情愫,一瞬间就那么的又变回了无情无心的人,永远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做着世人眼里的那个张凌烟。 解雨臣也是故意逗吴邪,中场休息前的最后一刻,他卡着点儿摇了铃,还顺带着看了吴邪一眼,都不用离得很近,就冲着吴邪那紧缩的眉头,也知道他是坐如针毡了。 张凌烟是被一阵骚乱给搅醒的。 定睛一看,便看到吴邪他们三人大打出手,场面直接乱了。 张凌烟先是眯上了眸子,慢慢的又半睁开来,唤了解雨臣一声,“阿臣,时候差不多了。”解雨臣放下手里的茶杯,整了整衣服下摆的褶皱,便站起身来。 “你可真是守时得很呐,这样热闹的场面不多见,我还想多看一会儿呢。”解雨臣不免有些遗憾。 张凌烟知道他这是又上来些小孩子脾性了,便往前倾了倾身子,手指头微微伸直了些,便够到了解雨臣的指尖,他张开手,顺势贴上了张凌烟的手掌。 张凌烟使了些劲儿,握了握解雨臣的手指,微长的指甲扫在解雨臣的指肚上,带起一连片的瘙痒和颤栗。 这就算作是一种安慰和鼓动了。 张凌烟接着便往前方甩了次小臂,将他往包厢门口送了送,一双眸子与解雨臣回望的眼睛对了上。 她点了点头,含着笑意与期许。 那是一种鼓舞,也是一种依仗。 他同张凌烟交换了个眼神,便走出了包厢。 张凌烟看着解雨臣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这才一边呼出一口气一边重新靠回了椅背,她突然有些莫名的担心,她有些许的害怕。 她从前那么多次,都未害怕过。 但这一次,她就是害怕了。 那么多次,她都毫不吝惜的伸出了手,也温柔至极的握住了那只需要慰藉的手,她给了希望,给了尊重,给了期盼,然后她就那么毫无留恋的放开了,将他们推出去了。 然后张开一双眼睛看着,静默的看着。 他们于是就离开了,有一个是走了,有一个是死了,还有一个是,就是离开着便去了。 就像是上帝亦或是圣母,从不吝啬于与凡人握紧双手,可是这样一双带着救赎温度的手,总是要撤去再与另一个苦难之人相握的。 一个接一个,世人不灭,哪怕是神,又怎能记得住这么多的人呢。 握住,松开,再离开。像是一个极具仪式感的程序。有一个急促的开头,带来了一个没有后来的结果。 张凌烟双眼微垂,紧盯着吴邪的身影。 眸中的算计喷薄而出。 她算计了这么久,也不知算了多少人,也是把她自己算进去了。 解雨臣自然不是张起灵的对手,装着玉玺的玻璃柜早已经被张起灵给打碎了,他没有下死手,解雨臣才得以有命捂着脖子从地上爬起来,重重的咳嗽几声,视线便落在了张起灵手上的玉玺上。 张凌烟早已不在包厢里了,她站在二楼另一端的楼梯角,抿唇看着这急促发生的一切,包括张起灵从二楼直接翻越栏杆跳到一楼展柜前,包括解雨臣与他过招一式便被压倒性的撂倒,包括张起灵手捧那玉玺,一脸沉思。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赌对了。 如此不留情面的将他们引入局中,再精密剖析每一个人的性格特质,以最准确的模拟来测算他们的行动轨迹,适时的加上几个出发点来引导他们。最终触发这个终极结果。 就是要让他们觉得走投无路,觉得无所依靠,觉得这个风云变幻的京都硕大无比却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就哪怕是整个中国,都会不再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他们手上拿着的鬼玺,就是将他们推入深渊的触发点。 要让他们能在混乱的局势中迅速的辨清,只有自己这边,才是真正能帮到他们的。 在她同解雨臣分析的时候,他是有些疑惑的。但解雨臣好就好在,他不会多问与主线无关的事情,他察言观色的能力出神入化,就是眉头的抖动,他都能解读三分。 但张凌烟是需要他百分之百的信任自己,在去执行的时候不带一丝的犹豫和退却,所以她必须现在就打消解雨臣的疑虑。 “我足够了解他,他不会的,而他们在那样的形势下,要么是空手而归,要么就只能那样,就算他们没打算选择第二种,我也会有办法去触发他们这种想法的。” 解雨臣落棋子的手指顿了顿,他的目光从棋盘上移到了张凌烟的脸上,他本心以为会看到些不一样的表情,但是遗憾的是,没有。 还是冷冰冰的一张脸。 就好似从一开始,造物主就忘记赋予她表情了一般,如同那些精雕细琢的雕像,每一根线条都细细构思过,雕刻的过程中时时把控和比对,倾注了大量的心血,最终将最摄人心魄的表情永久的定格了下来。 张凌烟本打算提醒解雨臣要注意张起灵的,但是话都溜到嘴边了,她还是咽了回去。 提早说了,到时候动作势必会虚假些,以张起灵的能力,他会立刻起疑心;不说的话,张起灵她了解,不会下狠手的。 张凌烟那时候那般的自信满满,直到看着解雨臣走出去的时候,她才心慌了。 张起灵,她熟悉的,但已经时隔多年了,他变了吗?他还似以前那样吗? 幸好,他没变。 万幸,她赌对了。 解雨臣揉了揉脖颈,对着随后赶到的吴邪和胖子笑了笑,一副很开心的表情,适时的给他们让出一条道来,但脚步却是跟上去的。 “我不拦你们,给你们个联系方式,什么时候要销赃,打我电话。”解雨臣看着胖子举起的桌子,往旁边让了几步,随即掏出一张名片,递到了吴邪跟前。 吴邪没有接,倒是胖子一把拿过来揣进了兜儿里,解雨臣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就这么看着三人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解雨臣的任务,完成了。 张凌烟估算了时间,跑不了几步,他们就能遇着霍秀秀了。 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肩部,便打算回去包厢继续喝茶,一转身,便看到了角落里的那个人影。 张凌烟僵在了原地,脸上本颇为满意的表情也冻在了半扬不扬的角度上,整张脸的神色都很是滑稽。 她抖了抖嘴唇,强迫自己不能先弱了气势。 那抹高大的身影从幽暗的角落走了出来,嘴角的笑容残忍且好看。 “阿烟,你可真是给我惹出了不少的事儿呐。” 汪瑾琛站在灯光下,满眼寒意的看着张凌烟。 “许久不见,阿烟,过得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上就起来码字了,对于这几日没有按时更新,表示很抱歉。 有小可爱问我微博号,这里统一回复一下:长街旧人910,欢迎大家去微博找我玩哦! 这篇文章离完结越来越近,意味着我的《百日余年(娱乐圈)》很快就要接档了,正在努力存稿中! 开学这会儿事情很多,也比较忙,希望大家能谅解作者君的没有按时更新!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汪瑾琛这一段时间都没有跟着张凌烟,所以才方便了张凌烟施展手脚,待他这次急匆匆的赶回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他看着眉眼精致的张凌烟,在水晶吊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唯独眉眼笼在阴影里,看不真切。汪瑾琛恍惚间才觉得,他可能从未了解过张凌烟。 本以为是一只被磨去了爪子的小猫,但她早已懂得了收敛,静静的观察着瞬息万变的一切,随着时间一点一点长大,只等着致命的一击。 但就算她如此放手一搏,她本能的还是忌惮着汪瑾琛的,以至于汪瑾琛迈开步子往她跟前走来的时候,张凌烟下意识的还是往后退了两步,与他错开了些距离。 “我说过的,永远不要背叛我,你是又忘记了吗?”汪瑾琛看着淡然沉默的张凌烟,莫名的就是一腔的火气,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要钳住张凌烟的下巴,但被她抢先一步给躲开了。 张凌烟不再收着她的那股厌恶。 她偏着头,满眼嫌弃的看着汪瑾琛那细长好看的手指,不着痕迹的又往边上挪了挪。 汪瑾琛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把手收了回来,然后没有再给张凌烟逃脱的机会,大步跨到跟前,一把揽住了她的腰,手掌紧紧的扣在她的腰侧,令她不能动弹。 张凌烟瞥了汪瑾琛一眼,又飞快的将眼神逃开了。 “我好声好气的说着的时候,你别不听,在这闹别扭,不然后头有你好看的。”汪瑾琛吐出的气息丝丝缕缕的喷在张凌烟的脖颈上,激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她的确没有再挣扎,而是安静下来,等待着汪瑾琛的下一步动作。 汪瑾琛扣在她腰间的手又收紧了些,迫使张凌烟不得不挺直了身子以此来拉开与他越来越近的距离,汪瑾琛倒也没再为难她,只说了一句,“那就跟我走一趟吧,阿烟,汪家那边派人来了,要找你问话。” 他没有给张凌烟拒绝的机会,直接就想这么搂着她离开,倒是张凌烟先反应了过来,她轻拍了一下腰间的手,说道:“先放开,我跟着你走便是。” 自始至终,张凌烟始终都在躲避汪瑾琛的眼神。 她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汪瑾琛一边松开,一边不忘威胁她一句:“你那几个朋友刚走不久吧,估摸着也跑出去许多远了,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也不想就在这里败了吧?” 张凌烟闷声不吭的从他的臂弯里挣脱开,便站在一旁等着汪瑾琛在前头领路。 “阿烟,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倔呢?”汪瑾琛无奈的摇了摇头。 “是啊,都这么些年了,你还是在这里一厢情愿,我从那时候到现在,为什么要受制于你,于你的那个汪家,你心里头清楚,还用我把难听话讲出来吗?”张凌烟只觉得他说的话无比的好笑。 汪瑾琛盯着张凌烟看了良久,这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走吧”,张凌烟一边跟在他的后头,一边捏了捏自己的手包,指尖触及到那点坚硬的时候,她直了直腰板,眉头轻微的抖了抖。 汪瑾琛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绅士至极,如果张凌烟不是足够清楚他的那些残忍手段,她还真同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般,认为他是位涵养极高的富家子弟。 汪瑾琛先一步走到车前,缓缓地为张凌烟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还贴心的将手臂挡在车门上边,用眼神对张凌烟做出了邀请的动作。 就似那些翩翩公子为心仪的女伴拉开车门,准备带着她们去赴一场盛大华丽的舞会。 张凌烟也是要去赴宴,只不过她要去赴的是一场死宴罢了。 张凌烟也没同他客气,径直走到车边,干净利落的坐进了副驾驶座。 汪瑾琛微微一笑,轻柔的关上车门,便绕到另一边,自己打开了车门坐进驾驶座,他理了理身上的西装,便系上了安全带,一瞥眼见着张凌烟还是无动于衷的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他顿时有些无奈。 张凌烟大多时候都是沉稳得有些死寂的,只有在一些小细节才有她自己的坚持,近乎别扭且孩子气的坚持,就如同坐副驾驶从不愿意主动系安全带,汪瑾琛已经不记得自己为她系过多少次了。 好像有好多好多次了。 数不清的那种。 汪瑾琛长叹一口气,先是解开了自己刚刚系好的安全带,侧过身子有些艰难的摸到了张凌烟那边的安全带,他明显能感觉到张凌烟极力的避让,即使已经无路可退,她仍然极力的往座椅背上靠,恨不得将自己压入椅背中。 汪瑾琛突然有些伤感,伴随着那一声清脆的按扣声,他还是有些委屈的问了出来,“阿烟,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我很想你啊,想你想得紧。这一句话汪瑾琛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并没有问出来,他睁着一双渴求的眼睛,满心期盼的等待着张凌烟的回答。 汪瑾琛专注的盯着张凌烟的面庞,极度眷恋的描摹着她的眉眼嘴唇,一遍一遍的回想着她的一颦一笑。 他有多想念,就有多不舍。 但张凌烟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同寻常,她内心中积攒多年的怒火与不甘就在此刻膨胀到了极点,仿佛找到了一个难得的宣泄口,她就不计后果的一股脑的对着汪瑾琛喷涌而出。 “你怎么还不去死?我只希望我下辈子别再遇上你了,最好生生世世都不要。”张凌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没有往汪瑾琛这边转一下,一直出神的看着窗外,就仿佛她说出的话无关两人一般。 张凌烟也是豁出去了,心想着反正自己整出来的那些事儿也被他揭出来了,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就不用再自欺欺人了。 装来装去真的是累。 汪瑾琛愣住了。 他看着张凌烟那隐忍的侧脸,无力的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释然一笑。 除了他重新扣上安全带的那声脆响,划破了一丝空气,就再也没有什么声响能打破宁静了。 在许久的后来,张凌烟才后悔起来,宁愿这时候的自己能继续虚伪一次,也好过说出这么狠绝的话来。 她问他怎么还不去死,就等于是放上了那最后一根稻草。 他用一个宽容的微笑作答。 没有一句责怪,没有一丝盛怒。 但张凌烟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如千斤重石一般,严实合缝的阻断了他全部的退路,斩断了他全部的希望。 汪瑾琛只觉得眼前有些模糊,眼眶湿润得厉害,温热无比,他赶紧眨了眨眼睛,将眼前的水雾散去,专心开车。 车一路往郊外驶去,最后在一处荒废的工厂门口停了下来。张凌烟隔着车窗往外边望了望,嘴角的讥讽毫不掩饰,“还真是个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啊。” 汪瑾琛装作没听见,他不想同张凌烟吵开了,就算是勉强维持住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是好的。 他先一步下车,绕到张凌烟那一侧,为她打开了车门,张凌烟解开安全带,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包,看都不看汪瑾琛一眼,便径直往前走。 汪瑾琛就这么看着张凌烟走出去好几步远,才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阿烟。”张凌烟停下步子,微微侧头,瞥向他。 “嗯?” “呵,没事。”汪瑾琛用手指摸了摸鼻尖,眼睛亮闪闪的对着张凌烟有些抱歉的说道。张凌烟就觉得从上车开始,汪瑾琛整个人就有些不对劲。 说不上来,就是有些怪怪的。 照常理来说,他应该早就发火了,但是今天他却能沉得住气直到现在都是一脸平静,但随即她就自己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他可是汪瑾琛,谁知道他又在想什么。 张凌烟便继续往前走了。 汪瑾琛感受着车门表面的冰冷,一阵微风拂过,吹开了他额前的碎发,一双眸子里满满的若有所思。 他抬头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天空,眼中又添一分伤感。 整个天空阴沉沉的,温度也降了几分。 没事儿啊,就是想叫叫你,看看你。 汪瑾琛整理了身上的西装外套,便跟在张凌烟的后头往废弃工厂里走去。 沾着铁锈的大门阴气森森,像是通往地狱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这么久,不止一位小读者跟我说过:小哥戏份太少啦,怎么还没有出场之类的。我觉得我可能跟其他作者君有些不一样吧,我写文虽然也有大纲,但具体的角色安排都是很随性的,我很尊重他们的,我觉得他们是有生命的,有思想的,他们来了走了,有的还会来,有的就再也不出现了。我不喜欢说一个角色死亡了什么的,我觉得是属于他的戏到了终场,落幕了,他圆满的走完了。 下一章可能会有一个剧情的转折,和人物的剖析,汪瑾琛这个角色的创造很是玄妙,就是突然想到的,就这么写进来了,写这一章的时候,我其实是有些心疼汪瑾琛的,他与张凌烟一样,是很复杂的人,也是很双面的人,不知道你们对他是一种什么印象,看到下一章,你们也许就会有一些不一样的体会了。 提前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啊! 《百日余年》再收藏一波呗!谢谢大家了! 有小可爱想到微博找我玩的,可以评论call我或者从作者主页里直接点链接进去。 第100章 第一百章 张凌烟走进去之后,并没有看到所谓的汪家的人,甚至可以直截了当的说,这间工厂里空无一人,甚至连一丝活气都没有。 她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明明是看着前方破败脏乱的器材,但这句话却是留给身后的汪瑾琛的,“汪家的人呢?在哪里呢?” 汪瑾琛倒是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一步一步慢悠悠的绕过了她,走到了张凌烟的旁边,与她并肩站着,就这么停下来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我啊。” 张凌烟偏过头看着他,只见到汪瑾琛一脸笑意,就那么笑吟吟的与她对视着。她顿时觉得有些烦躁,脱口而出,“有意思吗?汪瑾琛。” 汪瑾琛耸了耸肩,又往前走了两步,就这么站定在张凌烟的面前,目光阴森的与她形成一个对峙的角度,“阿烟,这么些年了,我们想要什么你是清楚的,本以为你已经学会听话了,现在看来,结果总不能尽如人意呐。” “都这么些年了,你们还没把我看透,也不知道是我的演技太高明了,还是,你们太蠢了。”张凌烟的语气中带着些遗憾,伸手拂了拂汪瑾琛衣领上的褶皱。 “不过,现在看来,你还有这么多的朋友,相比于那些虚的,你这个人的价值更大些。你不愿意说,总会有人开口的。你不愿意做,总会有人帮你做的。你说是不是啊,阿烟。” “无耻。” “都骂了这么些年了,换个词吧,阿烟。”但是汪瑾琛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他低头看了看,一把□□抵在了自己的身上。 张凌烟无声的笑了笑,“这是你教我的,汪瑾琛。” 这是汪瑾琛反复告诫的,去赴一场不确定结果的宴会,自己的手里就一定要有能足够保证自己全身而退的筹码。 只是他可能没想到的是,他将自己的这种习惯交给了张凌烟,也让这变成了她的习惯,但是却有被用在自己的身上一天。 但是张凌烟也一瞬间收回了笑容,自己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她能感受到肋骨处抵着的那个冰冷四方的枪口。 她会记得带枪,汪瑾琛又怎么会忘记呢? 随即,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狠绝。 张凌烟手指一推,清脆的子弹上膛声,接着她又听到一声,那是汪瑾琛做了同样的动作。 “真不想跟你死一块儿。”张凌烟还是有些嫌弃的。 “其实,没必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吧,你只要听话,把该说的说出来,该做的一步一步做了,日子会过得很舒服的,你的那些朋友们,也能谋个好出路。”汪瑾琛还是没有放弃劝说张凌烟的打算。 但他这样的一席话,却足足戳中了张凌烟的两个痛处。一个是叫她听话,还有一个就是那她重视的人威胁她。 “你可就闭嘴吧。”张凌烟将枪口狠命又往上顶了顶,惹得汪瑾琛嘶了一声。 “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哄哄我吗?起码死的时候,心情也能好些吧。”汪瑾琛哀叹了一声。 张凌烟只觉得有些好笑,看似离自己极度遥远的死亡,终于要迫近了。 从前的自己总是尽全力的活下来,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是因为有未完成的责任,所以绝对不可以死,但现在看来,自己打心眼儿里也是恐惧死亡的,所以才会在这个痛苦的人世间苦苦挣扎了这么多年。 不是留恋,只是相比于苦难的现世,她更不愿意相信那虚无缥缈的来生。 她厌弃不确定,所以才死死抓着一条残命怎么都不愿松手。 哪怕是苟延残喘,俯首作低,她都可以。 其实在张凌烟打算正大光明的与汪家为敌的时候,她就有想到过今天,只有两种结果,两败俱伤,还有同归于尽。 前者后患无穷,后者一了百了。 当然,只是了断她与汪瑾琛之间的恩恩怨怨。 与汪家的战争,硝烟从未消散过。 当她再度与张起灵的相遇时,她便更加的无牵无挂了,就觉得可能现在的张起灵,已经不再那么需要她了,不是那种缺失了便不可的样子了,自己能做的,吴邪和王胖子也能替他做到。 甚至,他们能做得更好。 所以,自己是否还需要存在,可有可无。 张凌烟想到这里,无奈且凄苦的一笑,但看到面前汪瑾琛的这张面孔的时候,心里头的那股恶毒又喷薄而出。 好听的?好啊。 “不就是要说点好听的吗?好啊。那就,但愿我下辈子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杀了你。”张凌烟一脸冷酷,将手指压在了扳机上,“还有就是,再见。” 她杀意已决,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汪瑾琛脸上一闪而过的呆滞,以及他那骇红的眼眶。 一声枪响。 本应该是两声,只不过,其中的一声,枪上的是空膛,只发出了闷闷的一声扣机声。 张凌烟有些难以置信。 她呆愣的看着汪瑾琛一脸痛苦的神情,蜷曲着身子捂住了伤处,但鲜血依旧顺着指缝不断的滴落在地上,他疼得有些面容扭曲,踉跄了几步,便跌坐在了地上。 张凌烟反应了好一阵子,才猛地松开了握枪的手,那只手微微颤抖着,她哆哆嗦嗦的从地上捞起汪瑾琛的□□,退了弹匣,果不其然,里边一颗子弹也没有。 她瞬时跪坐在地上。 看着眼前的汪瑾琛,张凌烟撕心裂肺的吼叫了一句,“汪瑾琛!你疯了是不是!你到底想干什么!”不知是嘶吼得太过用力,还是那猩红的血色刺痛了她的眼睛,一句话还没有到底,眼泪便落了下来。 汪瑾琛腾出一只手,将手指上粘附的鲜血擦拭干净,才将张凌烟脸颊上的泪珠给拂去,忍痛挤出一个笑,“别哭啊,你知不知道你哭的时候,可丑了。” 他恋恋不舍的看着张凌烟。 阿烟,你赢不过我的。 你明明那么的恨我,为什么,还会掉眼泪呢。 “你不是要把我交给汪家吗?你不是要一直利用我吗?你不是希望我告诉你一切吗?你起来啊!你这个样子,你怎么做这些!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张凌烟死命的勾住汪瑾琛的手指,企图把他拉起来。 但一切只是徒劳无功。 汪瑾琛虚弱的摇了摇头,尽力的将嗓子眼涌入口腔的那股腥咸吞了下去。“阿烟,从今天开始,你就正式与汪家敌对了,你所有依仗汪家建立起来的情报线在第一时间就会被截断,未来会有很长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你既然选择好了,就要撑下去。” 汪瑾琛又咳出了好几口血。 脸色更加的惨白。 张凌烟彻底的慌了,她只想到了与汪瑾琛同归于尽的这一步,后面的变故,哪里能想得到。从一开始汪瑾琛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的时候,她就开始了双面的人生。 一边是假意的顺从,一边是伺机的算计。 但是从汪瑾琛在那个充满死亡气息的洞穴里捂住她的嘴巴的时候,这样一双没有多少热度的手,给予了张凌烟一切。 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仔细回想,不论自己做得对与错,汪瑾琛从来都是不问缘由的,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她这一边,就算全世界都抛弃她,还有这样一个汪瑾琛,会与她并肩前行。 他严厉,温柔,暴虐,睿智。 他就是个矛盾体,所有的这些,张凌烟都深有感触,但是他用他自己独特的方式教会了张凌烟一种全新的,在这世上立足的方式,是他一手推就张凌烟,站在了这样的顶端。 他踩碎了张凌烟的希望,但他又重新给予了,他毁灭了张凌烟的世界,但他再度为她创造了。 汪瑾琛和张凌烟,一个姓汪,一个姓张,一个属于汪家,一个属于张家,从一开始就是站在势不两立的极端上的,但是汪瑾琛多年来做的一切,都是抛开了家族,站在了张凌烟的这一边。 是只属于张凌烟一个人的,这个阵营。 张凌烟已经习惯了身边有汪瑾琛的存在,她不能想象出没有他在,会是什么样的生活,但显然,现在的她,很快就能体会到了。 “你别再说话了,你坚持住,我去打电话,去叫救护车来,你再等一等,很快就会没事儿的。”张凌烟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前一亮,手忙脚乱的就开始掏手机。 汪瑾琛倚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张凌烟找出了手机,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夺过了手机,一把甩在了不远处的钢材机器上,手机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四分五裂。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使汪瑾琛一阵咳嗽,口中的鲜血吐得更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早已经设定好的,给汪瑾琛的结局,上一章里已经有小可爱猜出来了,希望汪瑾琛不要死,但是还是遵从了我内心的想法去写了,当时给汪瑾琛的设定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就是按照自己的心里的变化去写了这个人物,其实现在看来,汪瑾琛真的同张凌烟很像,但是他好像又比张凌烟更无情,也不能这么说,他还是很有情的,就是很矛盾的一个人,明明是有些反派的一个人,却让人恨不起来。 后面的节奏我可能会加快,会选择很有转折性的几处写一下,所以跨度会比较大。 这篇结束我会继续更新《百日余年(娱乐圈)》的,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下,收藏一波。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心情变化也很快,爱豆们越来越优秀,就真的也希望自己变得优秀,最后下定决心还是要好好学习拼一把,准备还是要出国了。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张凌烟极力控制住自己想狠狠甩他一巴掌的冲动,厉声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汪瑾琛!你是不是疯了!” 她哭得更凶了,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被啜泣给隔断开了好几次,她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也不顾得管现在的自己有多么的狼狈。 只是偏执的用两只手堵住汪瑾琛身上的那处伤口,就好似那鲜血不流,他的生命也就会被留下来似的。她无能为力,除了这样,别无他法。 “来不及了,阿烟。”汪瑾琛眼下的乌青都显现了出来,他自个儿无力的扫了一眼身下越积越多的血迹,只觉得所有的能量都着身体里的血液流散出去了。 他艰难的对着张凌烟抬起了双臂,呢喃了一句,“阿烟,抱抱。”如若是从前,他说出这样孩子气的,近似撒娇的话,张凌烟非是要笑弯腰的。 张凌烟紧紧抿着嘴唇,不让自己舌尖的悲哭声散在空气里,她顶着满眼的泪眼朦胧,靠入了汪瑾琛的怀里。 其实应该是汪瑾琛靠着她才对,在汪瑾琛的双臂环上她纤弱的腰肢的时候,他就整个人脱了力,一侧的面颊倚在张凌烟的肩膀上,仿佛是将自己整个人的力量都挂在了她的身上。 他连眨眼睛都要调动全身的力气。 张凌烟知道汪瑾琛的死亡,终成定局,索性就不再做无畏挣扎了,就也这么靠着汪瑾琛,极力的感受着他一次比一次弱下去的呼吸,还有那起起伏伏的胸膛,以及那渐渐有些冷却的呼吸。 有这么一段时间里,两个人什么也没说。 汪瑾琛在这难得的安静里想了好久。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他的确是为了汪家的任务才得以接近张凌烟的,汪家里接受到的训练使他成为了一个残忍冷酷的人,但是人心就是捉摸不透,就像他一样。 他主观上把张凌烟当做一枚棋子,但他的心并没有,从他第一眼的看到张凌烟的时候,他的心就狂跳了一下,那是一种震撼。 就觉得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他带着目的接近张凌烟,用蛊虫逼迫她听话,无数次对于张凌烟的小动作装作毫无察觉,甚至是跟在她的后边为她做好善后。 他清楚张凌烟的一切,默默接受张凌烟的算计。 却是张着一双清明的眼睛,故意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绝顶聪明,所以汪家一直都未发现他的背叛。 但他的心,早已经不忠了。 其实汪瑾琛很是佩服张启山,这个男人,情从未断得干净,但他能让其看起来就像是那么一回事儿。张启山知道他自己抓不住张凌烟,索性伤她狠些,一刀断绝了所有的可能。 还是汪瑾琛先开的口,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静。 “你身上的蛊虫,我早已经帮你解了。还有,你今天这身,真好看,就是血弄脏了些,不好意思啊。”汪瑾琛的声音很轻很轻,到了话尾都有些听不太清了。 张凌烟本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涌出来了些,在眼眶里打着转,灼烧得眼眶火辣辣的疼。 “汪瑾琛,你真的很坏很坏,你知道吗?”张凌烟说道。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从自己颈窝边传过来的那一声浅笑。 气息破碎,音调飘零。 其实汪瑾琛的死亡,他自己也是一手策划好的。他的那点小把戏,怎么可能一直瞒得住汪家,在被拆穿的时候,他就是清楚的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惨烈的下场。 汪家,容不下一个叛徒,汪家,也最憎恨叛徒。 所以鉴于张凌烟算计了他这么多次,他觉得自己一次性算计回来,也就扯平了。于是他一手策划了这场死亡的落幕,与其落在王家人的手上,不如死在张凌烟的手上。 其实他的确是如张凌烟所说的这样,很坏很坏。 甚至是很自私的一个人。 他只管想着让自己舒坦了,让张凌烟愧疚了,让她背着这一桩事,刻骨铭心的活下去,却没有去在意张凌烟要经历多久才能走出这样的阴霾,要顶着多大的压力才能生活下去,以及要遇到多少危险的关头与汪家抗衡。 这些他统统都不管,他也管不了。 只要不忘记,比什么都强。 哪怕是带着恨,你也能记得住我,那就足够了。 有一滴眼泪落在了汪瑾琛的脸颊上,他一边支撑着越来越沉的眼皮,一边费着力气对张凌烟说道:“阿烟,你怎么又哭了。你这样子,我走得都不踏实。” 汪瑾琛说到这里,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阿烟,好好活下去。”这是汪瑾琛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能给你的,我都给了。 但愿下辈子,我不再生作汪家人,你也不要再做张氏女了。 汪瑾琛直到临去的时候,都没有把爱意说出口。 也许那不是爱吧,也许超过爱了吧。 谁又知道呢。 好好活下去。 张凌烟对这句话无端的恐惧起来。 已经有多少人同她说过这句话了? 母亲,阿明,杜越…… 她活下来了,这些人也都不在了,所以,究竟一个人活下来的意义在何处,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她只能从午夜梦回中惊醒,顶着满头的冷汗,感受最清亮决断的悲痛,只能从只身一人的苦难里咬牙坚持,寻着活下去的出路,只能在纷乱的年代里艰难的立住脚,不放过一丝生的希望。 张凌烟的半生,皆是苦难,她从未轻松过,从未敢放松过。 她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再自己一个人走下去,身边又站满了人,然后,一个,两个,又有人离开了。 张凌烟是通过汪瑾琛的手机联系到的解雨臣。 如今的她,除了找解雨臣,已经无人可信了。 当解雨臣赶来的时候,张凌烟正蹲坐在地上,细细的擦拭着汪瑾琛脸上的血迹,她背对着解雨臣,声音充满了倦怠,“连这种事情也要来麻烦你。实在是不想把你卷进来,但是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别人帮忙了,对不起啊。” 她的动作极其的迟缓,背影无比的苍茫。 解雨臣轻手轻脚的走到她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的,任何的事情,你都可以来找我。只要你需要。” 张凌烟的手指压了压汪瑾琛的鬓角,便站起身来。 她接过解雨臣手里的白布,盖在了汪瑾琛的身上,同时将耳边散乱的发丝整理好,便恢复成了那个冷酷的张凌烟。 汪瑾琛的事儿,张凌烟没说,解雨臣没问。 坐进车里的时候,张凌烟自言自语道:“他连他自己的命都给我了,能给的,都给我了,我该怎么换他啊,拿什么还他啊。” “他每一次都骗我,这一次,你说,他会不会还是骗我的啊,其实,或许他……”一口气哽在喉间,张凌烟已经说不下去了。 解雨臣揽过张凌烟的肩,柔声说道:“让他安心的走吧。” 恍惚间,张凌烟就想到,每一次汪瑾琛暴虐的掐过自己的脖子之后,都会极度温柔的扶着自己的后脖颈,将自己拥进他的怀中,总是有无可奈何的叹息声穿进耳朵里。 声声犹在,人却已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 属于汪瑾琛的剧目算是正式落下了,也许后边会写到他的番外吧。 其实同很多小可爱一样,我也舍不得让汪瑾琛就这么离开这个舞台,但是,没办法。 还有就是,请大家继续关注我的另一篇《百日余年(娱乐圈)》,以及欢迎小可爱们来微博找我玩。 大家国庆快乐啊! 看着评论区,少了很多小可爱,大家最近都很忙咩?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回到住处后,张凌烟还是问了吴邪一行人的消息,解雨臣端了一杯温水给她,表示不用担心,“一切都很顺利,秀秀已经把他们带去了老宅,就看下一步行动了。” “琉璃孙没有什么动作?”张凌烟端起玻璃杯的手一滞,脸上略过一丝惊讶。 “如你先前所料,他半道儿上拦了车,索性只是耽误些时间,没有影响这个计划,所以我也就没打算说出来再闹你心了。” 张凌烟点了点头,水才喝了一口,又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匆匆将目光从杯中转到了解雨臣的脸上,开口问道:“跟琉璃孙碰着的时候,他们三个都出手了?” 解雨臣不知道她为何想起来问这个,有些狐疑的点了点头,一边回想一边开了口,“的确是都出手了,那个王胖子会些拳脚,吴邪嘛,也就是对付校园小混混的水平,最后还是张起灵打懵了琉璃孙这事儿才算结的,那根钢管,可是从四十米开外准确的打在了他脑袋上的,真不知是用了什么功夫。” 说完还啧了啧舌,一脸的好戏已落幕,却还意犹未尽。 张凌烟把玻璃杯放回桌子上,水的表面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纹,荡漾开来,一层叠着一层,络绎不绝,就像是此刻张凌烟的双眸一般,闪亮着光圈儿,一圈一圈,没有丝毫的减弱,越来越亮。 “跟之前调查出来的结果相差不远,估摸着到了四川那边,你得多照应这些吴邪了。”张凌烟意味深长的看了解雨臣一眼。 解雨臣哀叹了一声,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 “晚上按照原定计划进行,到时候我会去那边看看。”张凌烟说道。解雨臣张了张口,有些话他不用说出口,以他们之间的默契,张凌烟会懂的。 果然,张凌烟接着又说了一句以稳定他的心,“放心吧,总归是要同他们说清楚的,早一点晚一点,不都是一样的嘛。” 解雨臣颔首,又同张凌烟说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便起身离开了。 待他走了有好一会儿了,张凌烟才从一直以来强撑着的镇定状态中抽离出来,她猛地松下来劲儿,不仅上半身蜷缩成了一团,后背高高的拱起,甚至都没能及时稳住身形,手肘倚在桌面上还晃了几晃。 额角是豆大的汗珠。 她紧抿着嘴唇,劲儿使得两瓣嘴唇上毫无血色,自牙齿边惨白了一片,张凌烟习惯性的往左边看了看,空无一人。 原本该是有一个人在那的。 每次她遇着什么难题了,有了什么难处了,只消往边上看一看他,甚至都不用说明了什么,只要睡一觉起来,所有的事儿都办的稳稳妥妥,一切都迎刃而解。 只是,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此时外边的日光由昏暗转到了明亮,晃过了她的面庞,张凌烟眼眶温热了一下,忙将喉间的那股异样吞了下去。 不知会是叹息,还是啜泣。 张凌烟不由的咬住了嘴唇,事情比想象中的要棘手的多,她最是清楚,手里原本掌握着的丰富的情报网一瞬间就被扯破,被清理干净得就好似一开始就没存在过一样。 如今的她,就好似一个突然又聋又瞎的人,要在这个黑暗无声的世界里摸爬滚打好一阵子了,而且还要尽全力不会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尖刀给刺死。 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她除了往前走,别无选择。 张凌烟到达京郊的那所宅院的时候,是霍秀秀来接的她,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很,眨着一双大眼睛,上来就搂着张凌烟的脖子给了她一个拥抱,然后就像树袋熊似的挂在她的胳膊上怎么都不愿意松开。 如若是平时解雨臣在旁边的话,准时要提着霍秀秀的后衣领把人提溜到一边的,嘴里肯定还会数落着让她别闹张凌烟。 此时解雨臣没有跟着一起,说明是在为晚上的计划做准备。张凌烟心里头明白,索性也就没再多此一举的问一遍了,于是换了个话题。 “人见到了吧,觉得如何?” 一提到这个霍秀秀就来气,不乐意的哼了几声,秀气的眉头皱得像个老太太,“阿烟姐,可就别提了,吴邪那小子还跟小时候一样呆头呆脑,这么些年真是白长了,倒是那个,那个吴邪他们总是唤作小哥的人,话没说过几句,真的是厉害极了。” 张凌烟始终含着笑耐心的听着霍秀秀跟她掰着手指头细数张起灵的英雄事迹,突然,霍秀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眼问张凌烟,“阿烟姐,我奶奶,从前是不是识得那位小哥啊,要不然她为什么要跪他啊?” 张凌烟愣了一下,随即拍了拍霍秀秀的头,“我也不知道呢,晚上的事儿都准备好了吗?”她轻而易举的就将话题岔到了别处。 是跪了张起灵吗? 是觉着心里头愧疚吗? 为何啊,明明是你帮了他护了他,哪怕是没能事事周全,你也好过了那些冷眼旁观还要落井下石的人千百倍。 张凌烟一双眼睛注视着远处那间屋舍,眸色愈深。 她同霍秀秀说道:“我们先去阿臣那边看看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吧,时间,不多了。”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 张凌烟等在屋外,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就在这时,不远处大门边有刺眼的手电筒光照过来,几束光还往二楼的窗户口扫去,她往角落的暗处站了站,便听到屋子内的一阵手忙脚乱的窸窣。 紧接着是重物落在桌面的声音,以及借力的那声闷响,最后是从屋顶瓦面传来的一连串细碎的脚步声,张凌烟随即就看到从屋顶便顺着墙头接连跳下来的霍秀秀,小丫头对她眨了眨眼睛,便吐着舌头顺着墙边溜出去了。 门口那队人也走到了跟前,打头领着的竟是霍秀秀,或者说是,解雨臣扮作的“霍秀秀”,张凌烟靠在墙边对着他笑了笑,随即侧着身子,准备看着他推门进去。 解雨臣的一双眼睛,在夜间闪闪发亮,就连天上的星星都要暗上几分。 在“霍秀秀”与张凌烟擦肩而过的瞬间,张凌烟小臂一抬,手指头一勾,便将“霍秀秀”耳边的一缕耷拉下来的碎发绕到了耳后。 在“霍秀秀”推开大门的一瞬间,张凌烟隐到了墙角处。 里面也没安静几分钟,便开始乒乒乓乓了,张凌烟嘴角一挑,心里倒是放宽了几分:这几个人倒也是不笨嘛,这么快倒是识破了。 也没过个几分钟,真正的霍秀秀便跟在霍老太身后往这边来了,张凌烟没再没正形的随意靠着墙了,站直了身子,又恢复了原来一脸冷漠的表情。 霍老太同张凌烟点了点头,于是一行人便推开大门往二楼走去。 吴邪这边正僵持不下,就看到门再度被从外边打开,先是霍老太迈着悠闲的步子进了屋,然后是霍秀秀那个鬼灵的丫头,最后竟是那个在新月饭店有一面之缘的年轻女子。 解雨臣一边揉着肘关节,一边走到吴邪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对霍老太说道:“够格,你眼光不错。”在说到后半段话的时候,他的眼神飘到了张凌烟的脸上。 霍老太什么也没说,还是霍秀秀帮吴邪和王胖子止了血,解雨臣则是走回了张凌烟的旁边,有些委屈巴巴的看向她,眨了眨眼睛,张凌烟被他盯得难受,只得伸出手替他揉起了肘关节。 解雨臣眼里的得意都快溢了出来,他冷不丁的看向张起灵,用屋子里所有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这家伙归我。”说完另一只手点了点张起灵。 张凌烟手底下劲儿没收住,一下痛得解雨臣嘶了一声,她拍了解雨臣的小臂一巴掌,眼底带着嗔怪,解雨臣摸了摸鼻尖,嘴角翘起的是玩笑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凌烟与小哥一行人深入巴乃之前的准备工作,后面的进度会加快。 觉得前面两章写得太惨烈了。 国庆节放假了还是很忙,还有一大堆作业要做,哭哭。 最近时间充裕就会保持日更。 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希望大家能继续关注我的新文,希望日后还能再度看到你们在评论区出现。 微博都木有人找我玩咩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张起灵当然没有理会解雨臣,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好在这房间里的人都有各自的心思,根本没人注意到他冷不丁冒出的这句话, 解雨臣也不觉得尴尬,在霍老太叫他的时候,他一脸轻快的走上前去,在秀秀拼凑好的样式雷的图纸面前站定,便开始逐一的解说。 吴邪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再开口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一口回绝了解雨臣和霍老太邀请他们的提议,场面陷入了僵局。 解雨臣有些为难,先是看了看张凌烟,吴邪的拒绝是在张凌烟的意料之中,几个月前的吴邪就是个小古董铺子的老板,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莫名其妙被牵扯进这些个诡异至极的事情里,换谁下意识的也是想保全一条性命的。 所以在性命面前,再多的钱财都是虚无缥缈的。 因此,张凌烟设置的突破口并不在吴邪的身上。 她对着解雨臣眨了眨眼睛,又将他的目光引向霍老太,在与霍老太交换过眼神之后,张凌烟收回了目光。 “你不去,只代表你一个人的想法,你们呢?”霍老太看向站在吴邪旁边的张起灵。 他们要想动得了四姑娘山和张家古楼里的东西,缺不得张起灵。在张凌烟的心里,吴邪同张起灵一样重要,他们充当着不同的角色;但在霍老太的心里,她只要张起灵,吴邪可有可无,毕竟试到现在,也就是个什么都不精的普通人罢了。 最后打破僵局的,竟然是张起灵。 谁都没想他会率先开口,而且说出来的话也让人惊讶,他说的是,“我去。” 霍老太欣喜极了,气势也更高了些,对着吴邪说道:“好了,一个去了。” 张凌烟能从吴邪那涨红的脸色中看出他的郁闷和不舒服,张起灵在这个三人的组合里从来都不是拿主意的人,更加不是主导者,但这一次,他脱离了吴邪的意志,做了自己的决定。 总是吴邪觉出了被背叛的意味,也丝毫没有反驳张起灵的资格,本来张起灵就是自顾自的做事情,但这种事情脱离他掌控的局面还是令他很是不爽。 张凌烟无声的笑了笑。 这才是张起灵啊,只听从自己的张起灵。 最后局面已定,王胖子和吴邪也依次顺了霍老太的意,就在谈到人员分配的时候,张凌烟才从一直以来被无视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前往四川的队伍由吴邪和解雨臣领队,前往巴乃的队伍则有霍老太,王胖子,张起灵和张凌烟组成。 在提及到张凌烟的名字的时候,她往前站了两步,对屋子里的人清冷的点了点头。 王胖子跟吴邪悄悄地咬了下耳朵:“没想到这张凌烟要亲自去啊,那楼里得有什么样的东西和机关,才能请得动她。” 张凌烟耳力极好,往那边瞥了瞥,正好对上王胖子游弋过来的目光,她眯了眯眸子,王胖子本来一开一合的嘴巴就像突然被拉上拉链了一般,闭得很是紧。 霍老太又交代了两句,便准备离开了。 张凌烟刚转过身,便被一个人拉住了胳膊。那微凉的手指尖温度告诉张凌烟,来人不是解雨臣。她抑制住想要伸手擒拿的冲动,侧过脸一看,自己也愣住了。 是张起灵。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没人知道张起灵是什么时候到张凌烟的身边的,王胖子用手拢在嘴边,做了一个喇叭状,小声的唤着张起灵,“小哥,你干啥呢,赶紧回来啊,有话好好说。” 张起灵纹丝不动,就是睁着一双清冷的眼睛盯着张凌烟看,好像这样仔细看着能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花似的。 张凌烟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的那一次,他们也是这样对视。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张起灵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一瞬间,喧嚣不再,凡事化为乌有,所有的回忆都涌上心头。 张凌烟睁大了眼睛,缓慢且轻柔的眨了眨眼睛,在心脏的狂跳中,她不敢使劲儿眨眼睛,深怕这等细微的动作都会敲碎现在的场景。 太过虚幻了,以至于她已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境了,就像是漂泊的人回到了故乡,就像是经历风浪的人找到了船舶,就像是迷途的人看到了灯塔。 是在黑暗无望太久的时光里看到的第一缕微弱的光芒,迫不及待的想要握住,但又极害怕自己亲手弄碎了希望。 她等这句话,等了太久了。 从多年前在茶楼外的那一次,在红府里见面的那一次,还有四姑娘山同行的那一次,在相遇了无数次的时候,张凌烟已经卑微到只想听到他这样的一句话。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没有,一直都没有等到。 现在,这句话就这么从他的口中,刺破空气,一路叫嚣着旋着冰冷的气流一股脑的冲入她的耳朵里,在血管里绞缠着,肆意撕裂着她的所有理智。 就像是隆冬的夏衣,深秋的蒲扇。 已经是不合时宜了。 张凌烟看着张起灵,压住了心头万千的思绪,只在口头上简单的回了一句,“没有,我们,不认识的。” 她不知道张起灵有没有怀疑,因为他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放开了抓着张凌烟胳膊的手,便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吴邪那边。 一旁的解雨臣还被霍秀秀拽着胳膊。 从张起灵抓住张凌烟的那一刻,解雨臣就想要上前,但被霍秀秀死死的按了下来,霍秀秀对着一脸疑惑的解雨臣摇了摇头,手上的劲儿一点也没减少。 霍秀秀希望解雨臣不要冲动的掺和进这不明的关系里。 解雨臣和霍秀秀都分明看见了。 张凌烟转回头时,从她眼角反射出来的那点水光。 三天之后,张凌烟同第二支队伍去往了广西巴乃,吴邪和解雨臣的队伍还有一些装备要准备,要再等两天。 临走的时候,解雨臣同张凌烟交代了一遍又一遍,翻过来倒过去就是那么几句,无非是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等他去巴乃汇合。 张凌烟站在他面前,笑吟吟的看着他,解雨臣开始只顾着自己一股脑的说出来,语速快得气都有些喘不上来,中途换气的空档才看到张凌烟扑闪着睫毛定定的看着自己。 他顿时有些舌头打结,全然忘记自己方才说到了哪里,张口结舌的好一阵子,也只能望着张凌烟笑了。 张凌烟抚了抚解雨臣的面颊,微凉的手指激得他抖了抖,但两种悬殊的温度在手指和脸颊相贴合之后,快速的就涌动传递,最后贴合处只留下了一片温热。 两个人什么也没说,就这么从对方的眼睛里看着自己的影像,看了一会儿,张凌烟松开了手,解雨臣则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远。 远处的王胖子是满眼的八卦,吴邪是满脸的疑惑,而张起灵,始终是淡淡的神情。 在吴邪和解雨臣去往四姑娘山的几天后,从悬崖下吊上了一个巨大的信封。拆开之后发现里面全是纸盒照片。无邪一张一张看过去,有胖子和云彩的合照,照片的背面还有胖子写下的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儿。 羡慕吧。 吴邪暗骂了一声,又往后翻了几张,便看到了张凌烟和张起灵同框的一张照片,明显看着就是抓拍,想想也是,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是那种喜欢摆姿势拍照的。 解雨臣凑过头看到这张照片之后,从吴邪手上抽了去,拿在眼跟前仔仔细细的端详起来。 吴邪这会儿同解雨臣混熟了,也就直截了当的看了口,“你为了看她,还得拿这么近呐。”这个她,不用吴邪说明白,解雨臣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解雨臣的手指拂过相片上张凌烟的脸庞,很是缓慢的轨迹,尤其的恋恋不舍,直到手指头滑到相片的边缘的时候,他才偏过头看向吴邪,“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也说不明白,就是她有那样的能力,看一眼,就想要跟她亲近些。” 吴邪挑了挑眉,并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的确是说不明白,张凌烟那样冷的一张脸,反正他没觉得是好亲近的那种人,但是看到第一眼,确实会很惊艳。 解雨臣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他看到了吴邪没有看到的,感受到了吴邪没有感受到的。 在他第一眼看到张凌烟的时候,除了惊艳,还有熟悉,就是很熟悉的感觉,后来看久了,才觉出了味儿,是同二爷很像,连偶尔吊一段嗓子,摆出的身段,都很是相似。 在张凌烟第一次造访解家老宅的时候,她在桃树下的驻足,在沉思后的那一次甩袖。 他分明嗅到了悲切孤独的味道。 下意识的,就想要离她近些,想要看一看深埋在她冰冷外表下的那颗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然后就是这么些时日过来了。 越了解,他越不能释怀,越贴近,他越不能放手。 他擅自的把自己的命运同张凌烟的捆在一起,连走远一步都不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几天有些事情,所以今天才更新。 看到大家上一章评论里的打卡,真的很感动,作为一个写手,最开心的就是看到自己的文章有更多的读者去关注,今天有些事情,所以没有准点更新,希望大家谅解。 我的《百日余年》有小可爱催更了,我会把这边圆满完结掉再去更新的。 期待大家的评论哦!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解雨臣的目光又落到了照片上,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抿了抿唇,而后将照片递到了吴邪那边,努了努嘴示意他看,“你觉不觉得,张凌烟跟张起灵很像。” 吴邪闻言看向照片,拍的均是他们两人的侧脸,锋利的轮廓,平淡的表情,嘴角一丝弧度也没有,整个人就是清冷无比的。 的确,很像。 吴邪猛然想到张起灵问过张凌烟的那句话,虽是否定的干脆,但他就是觉得张凌烟脸上的表情太过镇定,假得有些厉害。 他总是感觉,他们两个人,以前应该是认识的。 但是在与解雨臣目光交汇的时候,到嘴边的话却变成了“有一点吧,可能是拍照角度的问题。” 没有把握的猜测,还是不要再加固一些的好。 吴邪将这张照片并到了一沓照片的最后,再往后面翻过去,人像的就很少了,从岩石口,灌木丛再到岩洞内部的情形。 直到翻到一张被打了红色标记的照片。 吴邪和解雨臣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图中的是一块石板,上面雕刻着类似于星盘的图案。照片很是清楚,吴邪和解雨臣对视了一眼,都发现彼此的脸色有些白。 这个图案他们再熟悉不过了,就是那长满头发的洞穴的尽头,那方铁盘上的。 一模一样。 吴邪瞬时就明白了,难怪要兵分两路,四姑娘山和广西巴乃,这两处地方有着不可割裂的某种联系。 他将照片翻过来,便看到留着一句话。 从入口进内七百米,碰到第一道障碍,解开这道障碍的关键应该在你处,不知你处情况,请尽力分析。 吴邪和解雨臣仔细观察了洞中的铁盘,考虑到其中的复杂性以及从前那一次的重大事故,他们没有敢轻举妄动。 但是巴乃那边的一队人还等着这边的关键性消息,总不能回一封信说:对不起了,我们也没办法,你们看着来吧。 后来还是解雨臣想到了一个另辟新径的办法:从铁盘的内部打开它。 吴邪在此过程中不仅遭到了不明生物的攻击,而且被一条红色的蛇咬穿了面颊,他那一瞬间想到的是阿宁的死状,还没来得及惋惜一下,吴邪便感觉到一阵强过一阵的麻痹感如潮水般袭来。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后来的很长时间,吴邪都被剧烈的头痛搅得不得安宁,他有几次清醒的瞬间,想的竟然是怎么还没有死。 待吴邪完全清醒的时候,他才发现解雨臣和他的伙计正蹲在自己的身边,从解雨臣的口中得知,自己算是命大,那条蛇咬穿了面颊,把毒液全部射进了自己的嘴中。 吴邪又歇息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解雨臣已经把单绳索道搭好了,心中下意识蹦出来的并不是欣喜,而是一种寒意。 看来,解雨臣发现自己昏迷后,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出来看情况,而是等他的任务完成了,才出来看看自己死了没有。 虽是有些不爽,但是吴邪并没有表现出来,这种时候最多是指责他无情,毕竟道上也没有这种搭伙还得记得救命的道理。 无怪之前自己冲进去就解雨臣,他非但没有感激,还很是恼怒。 这个人,他突然有些看不透了。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不关心别人的生死,同时也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这就是,老九门吗? 吴邪只觉得一阵寒意。 他思绪一飘,就想到了胖子和小哥,如果换做是他们在这儿,可能那黑毛怪冲过给自己背后一记的时候,就已经被拧断了脖子,亦或者是胖子大呼小叫的踩破了瓦罐,把一切都搞砸了。 等吴邪和解雨臣通过索道之后,才发现里面就是个装置古老的密码锁,吴邪费了些气力把机关给解开了,虽然解雨臣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回到上面的洞穴之后,明显是更加接纳吴邪的了。 做这一行的,没有一点真本事去立足,是不能够让人家信服的。 在把洞穴上重新排列的图案拍好照片传输到电脑里的期间,解雨臣难得与吴邪谈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吴邪原以为吴,解两家的背景是极为相似的,但生养出的后辈尽管性格相似,但做事的手段却是截然不同的。直到今日,解雨臣才一语道破了玄机。 “你是因为家族的一心洗底,才得以避开这些污秽,人人都以为解家是个屹立不倒的大家族,但是,自从我爷爷去世之后,这个家族就已经分崩离析了。而我,是别无选择的要走上这条路,坐上这个位置。”解雨臣难得正经不嬉笑的说这一番话。 吴邪从他刻意简化的言语还是能听出他的身不由己。 “你从小一直游离在这些事情之外,才使得你现在做事情没有章法没有经验,这是好事儿,这些子经验,不是什么舒服的历程。我爷爷做事谨慎,早已留好了后手,再加上我妈妈一直维持着解家对外的面子,我才能坐上解家少东家的位置,从八岁开始,熬到如今的二十六岁。” 解雨臣的眸光暗了暗,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假如你已经远离了这个圈子,便不要再进来了,这里边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了张凌烟的脸孔,因为这句话,就是张凌烟同他说的,那时候他也才十几岁的年纪,懂了一些,又不懂一些。 稀里糊涂的,别人拿他当傻子,他却自持心里头通亮。 张凌烟那时候只是要他给自己唱一小段戏文,其实解雨臣心里明白,张凌烟从前定是通晓过的,但是有一些什么原因,致使她不能开腔,不能捏指。 她那双紧盯在自己身上的眼眸,从始至终的哀伤,那不是看不熟悉人的眼神,反而更像是看故人。 解雨臣唱毕,便停在原地等着张凌烟说话,等了许久,她才说道:“这个圈子,从来都不是黑黑白白分明的很的,这里边,没有什么好人,包括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是解家的少东家,该有你自己的傲骨,不是所有人都是能使得动你的,要懂得看,遇着那种冥顽不灵的人,就要使硬骨头的法子教他服帖了。” 所以,是可以这样说的,小的时候,是二爷给了解雨臣应有的庇护,二爷走后,就来了张凌烟,一点一点的教他,一点一点的帮他,直到养成了他如今的性子和手段。 张凌烟成就了如今的解雨臣。 解雨臣也愈发的与张凌烟相像起来。 她也同解雨臣说过很多次,哪怕是她说的话,他也得有自己的考量,不能是句句都依,事事都顺的。但是解雨臣每次都说笑着搪塞过去了。 他还是对着她百依百顺。 他愿意。 “那你是好人吗?”吴邪的问题将解雨臣拉回了现实。 “你说呢?我若是好人,我能放着生死未卜的你不顾,只想着完成自己的任务?”解雨臣哂笑了一声。 “我以为这是一种素质,毕竟,我们也不算熟。” “这是她交给我的,也是我爷爷同我说过的,你知道我从前做过多少这样的事情吗?一旦我有了这样的想法,我就不能回头了,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人是我的朋友,我也不会有朋友。”解雨臣苦笑了一声。 他不敢想他爷爷是错的,也不想去让张凌烟失望,有时他总想着,或许是他们太偏激了,但是每一次的惊心动魄之后,就是他无边的庆幸。 解九是希望他出人头地,做事严谨,而张凌烟这样要求,仅是希望能不计代价的保他一条命。 “所以,小三爷,和我在一起,你得自己照顾自己。”解雨臣对吴邪说道。 “我会教给你所有的一切,但我不会带着你一起走这条路,你得学会自己走。”这是张凌烟对解雨臣说过的一句话。 如出一辙。 那时她说给自己听,自己现在又说给别人听。人生真是玄妙啊。解雨臣不禁想着。 解雨臣的这句话,吴邪很快就领会到了。 本来他们解开了这边的密码,轻松等待着将照片传送到巴乃那边,结果解雨臣无意间发现铁盘上被一块掉落的小石块卡住了,有一块浮雕没有被推出来。 所以,原本应该是五个按钮,但是那边只按了四个,在错误的密码之下,门依旧是开了,那么在门后等待着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吴邪和解雨臣已经不敢去想了,当即让伙计去通知巴乃那边。 但是他们心里都明白,已经晚了。 后来吴邪有解雨臣的帮忙,使用□□伪装成了三叔的模样,不仅顺利解决了盘口之乱,还集结到一批人,正式踏上去巴乃的路途。 解雨臣让去易容的人给吴邪带了一句话,“有些面具不仅要戴在脸上,还要戴在心上。” 张凌烟那时候看着满墙悬挂着的□□,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方才转身对解雨臣说道:“这是门好手艺,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要去用,有些面具,一旦戴上了,你就取不下来了。” 那时的解雨臣还不懂,但是看到易容之后的吴邪,他好像有一点懂了。 □□只能是在外表上改变成另外一个人,但是要想以假乱真,你得从内里,就早早的变成他才行。 变成别人,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这世上只有一个他,你不是他,原来的你,也就再也找不到了。 吴邪到达巴乃之后展开了搜救行动,但只是阴差阳错的救出了一个胖子,剩下的人生死未卜。 后来,待吴邪和胖子真正进入张家古楼,再度见到失踪的一行人的时候,他们的情况很是不妙。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微博里有小可爱跟我聊天啦,说了很多,觉得感觉很棒呢,希望有兴趣的伙伴也能来找我玩哦 这几章进度跳的很快,小哥出场也多起来了,大家满意否 看了评论,好多孩子说很想哭,其实这句话我积攒了很久,才让小哥在上一章说了出来,早一些,平添了烦恼,晚一些,又没有什么意义,只有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适合,不合时宜,但是足够抓心。 我觉得,可能很快要结局了。爱你们哦 关注《百日余年(娱乐圈)》,在那里我会继续爱你们的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张凌烟等一行人是在妖湖十几里外的深山里找到的进口,那是条石头隧道,被掩在狭小的缝隙之后。一路都走得很是顺畅,变故就发生在第三道机关处。 也就是吴邪和解雨臣提供了错误密码的这一处。 即使密码是错误的,但他们还是顺利的打开了通道,平静的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神奇的是,他们走完了整条通道,却什么机关也没有碰到,这是不符合常理的,就连设置机关的痕迹都没有,这一点是张凌烟和张起灵同时间发现的异样。 就好似刚刚那道门就是道摆设,什么用处都没有。 这样不合情理的事情引发了队内人员的恐慌。 他们又继续行进了一两公里,就发现了前方的亮光,所有人下意识的以为前边就是张家古楼,都加快了步伐,感觉上只有一百多米的距离,他们摸索着三个小时才走到了尽头。 结果让人大失所望,甚至是觉得哭笑不得。 他们走出去了。 那刺眼的光芒就是阳光,外头是隐秘的山谷。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如同是吃了屎一般。 哪怕是死路,也好过这样通亮的走了出来。 几个人围在一起讨论了几句,就达成了共识。 错误不要紧,关键是错误的次数。 于是,大家都默认着折回了洞中,准备返程。 这一次的返程过程十分的煎熬和漫长,张凌烟和张起灵一人一边,几乎摸遍了一整条的石壁,但是一无所获。 直到走到尽头,张凌烟率先停了下来,她的嘴唇有些发白,哆嗦了几下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了。 前边是死路,只有一片石壁。 所有人下意识的就转身往回走,准备退出去再想办法,只走出去十几米,这个错误次数就被印证是使用完毕了。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洞穴,里边全是大大小小的水潭。 大家自然而然的以为这些水潭会是古楼的入口,于是都凑到了边上仔细研究起来,张凌烟发现这些浅浅的水潭里全是白森森的人骨,数量极其的庞大。 她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而且她一开始就嗅到空气里一股苦涩的味道,但只是刚进入这个洞穴里的时候,现在她已经闻不到了。 很快,霍老太就出现了反应。 她的脸上开始皮下出血。 这个洞窟里的空气有剧毒,即使是带着防毒面具也没有丝毫的作用,这些毒气是直接被皮肤吸收的,待张凌烟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出现头晕耳鸣的症状了。 她手撑着地面试图自己站起来,但只觉得浑身无力,就在她摇摇晃晃要跌坐回地面的时候,有一个人在她身后张开双臂接住了她,然后将她拉了起来。 张凌烟眼前模模糊糊,但是她还是认出来帮了她一把的人是张起灵。 她还没来得及张口道谢,就被张起灵扶着肩膀随着队里的人一起撤退到了隧道里。 由于这次的意外情况,张起灵的能力受到了质疑,因为张凌烟已经明显表现出了不舒服,所以大家也没再嘴上多埋怨她。 还是霍老太用她的威信将场面震住了。 张凌烟靠坐在岩壁边,脑子昏昏沉沉的,在她眼跟前晃过去的人都成了一个个看不清楚五官的影子,她也懒得分辨谁是谁,索性放空了任自己胡思乱想。 她无端想到了几十年前的那一次“考察”活动,后边的内情她知道的也不多,但也能想到那时候的情况与现在是多么的相似。 人总是这样,在遇到危机的时候,第一个想着的就是开罪于别人,从不想着自己有何过失。 张起灵那时候也是众矢之的,受尽了人情冷暖,也还是霍仙姑开了口,力保了他,才护得他暂时的安全。 张凌烟迷迷糊糊间,手臂就往后背了背,手伸了到了后边,想要抓这些什么,但是悬在半空等了许久,她才从一团浆糊的思维里理出了些头绪。 那个只要自己往后伸手就会握住自己手的人,早已经不在了。 张起灵和张启山都是走在她的前边,解九是走在她的身边,只有汪瑾琛,始终走在她的后边。 张起灵和胖子逐一排查猜想之后,决定实行小范围的定点爆破,胖子换了好几个地方掩埋□□,但都是徒劳无功,除了呈粉末状的碎岩石蹦出来,尽管坑越来越深,但后面露出来的还是都是石头。 最后是张起灵提出了一个唯一可以让这一队人获救的办法:在隧道的两头各站一个人,进口处的人肯定不会变,假如出口会改变的话,那么在隧道里的人走动的时候,站在出口处的人就有可能会看见隧道的改变。 由于状况太过匪夷所思,守在出口处的这个人选只能是张起灵,而胖子则是站在进口处,其他人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回到进口,通过隧道。 胖子已经是整支队伍里处张起灵之外还保又一定行动力的人,剩下的人不是被吓瘫了,就是已经受到了毒气的侵蚀,没法保持高度的集中力。 张凌烟虽然眼睛有些不太灵光了,但是耳朵还算灵敏,硬是忍着头痛断断续续的将他们说的话接收到脑袋里,用了一番力气排列成一段话语,才解读出了他们的意思。 张凌烟努力睁大眼睛,好不容易挨到张起灵从自己跟前经过,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她惨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的正在组织自己要说的话,就看到张起灵蹲了下来,伸出另一只手附在了张凌烟抓在他手腕上的手上。 “等我回来。” 就这么一句话,张起灵就将她的手放回到她的膝头,便戴上了手套,绑住了裤管袖管,进入了洞口。 自此,张起灵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除去看情况,只去了三分钟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说张起灵不见了。 所有人当时就崩溃了,但是不包括张凌烟。 胖子挨着水潭一个一个看过去,都没有找到张起灵。 张凌烟扶着岩壁勉强的站了起来,先是咳嗽了几声,她不动声色的将喉间的腥咸咽了下去,哑着一把嗓子问道:“谁身上还有闲置下来的东西,全部拿出来,要把这个洞口封死。” 没有人应。 她一眼扫过去,发现有几个身体虚弱的人已经陷入了昏迷,剩下的人都睁着一双眼睛,没有聚焦的散着,抱着臂膀打着哆嗦。 张凌烟咬着嘴唇,一点一点挪到那些人跟前,逐个的摸过他们衣服兜,最后不得已将背包里的东西倒出来,把背包塞进了之前搭好的屏障的缝隙里。 这些事情做下来,基本上耗费了她的全部体力,她最后支撑不住,扶着岩壁默默在角落里吐出一口血。 张凌烟知道,这是肺部出现了问题,如果事情再没有转机,所有的人都得死。 最后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至陷入了混沌。 她意识丧失的最后一刻,张凌烟是以为自己要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睛,脑子里第一件想到的事情便是:还好,还能睁眼,说明没死成。 带点遗憾的意味。 张凌烟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人的后脖颈,然后周身感受到的颠簸告诉她自己这是被一个人背着走,她缓慢的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好久才看清楚周边的情况。 周边匆忙赶着路的人都是队伍里的,但是已经少了一半的人了,霍老太被一个伙计背着,还在昏迷着。 那背着自己的是谁呢?张凌烟突然起了这样一个疑问。 她冰凉的手指尖就附到了这个人的脖颈上。 他偏过了头,微长的发丝底下是一双薄凉的眼睛。 是张起灵。 张凌烟这一瞬间就被嗓子里的哽咽噎得难受极了,鼻子酸涩,眼眶也被突然涌出的眼泪温得一塌糊涂。她泪眼朦胧的对着张起灵艰难的挤出一个笑,然后就把脸颊靠在了他的后背上。 张起灵把脸转了回去,没有说话,但他能感受到背上那逐渐蔓延开来的一大片的温热。 同周边冰冷的空气一对比,突然就灼热起来。 烧得他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但是他们这样漫无目的的走其实不是明智的选择,无端的消耗体力,只会加重毒气的反应。 张凌烟这时候才发现周边已经变成了木质的结构,不再是那些粗糙的岩石,她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这是在哪里了?” “已经进到古楼里了。”旁边的一个伙计答道。 张凌烟没有再问了,她知道自己的嗓子已经不允许多说话了,只觉得肺部像是棉花絮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揉成一团将自己窒息而死。 明明已经远离了刚刚毒气密布的水潭,屌丝男士她没有觉得有丝毫的轻松,相反,自己的症状越来越严重,而且不断地有血液涌上来。 张凌烟突然看到张起灵额角挂着的一片细密的汗珠,她凑到张起灵的耳边说了一句:“停一下,有些不对劲。” 张起灵应声站住了脚。 张凌烟示意张起灵将自己放下来,她靠着撑在张起灵的小臂上得以借力站稳,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尽力的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些。 “虽然,我们已经从刚刚那片水潭里脱身了,但是这里的情况可能更糟糕些,空气没有丝毫的净化,只是因为我们长时间置身于此,已经感觉不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空气里全部都是强碱雾气,我们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所有的人面上都无一例外的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很多人甚至开始强烈的咳嗽起来。 张凌烟在没有造成更大的骚动之前,接着说了下去,“如果是进入了古楼里,那么根据基本的结构,这里一定会有收藏字画瓷器的单间,这些东西都是极度容易被腐蚀的,所以一定会是一个密室,或许那里的雾气会稀薄一些,我们现在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必须保持体力,撑到外边的人进来救援。” 这一番话已经耗尽了她刚刚恢复过来的一些力气,她只觉得嗓子奇痒,赶紧捂着嘴巴咳嗽了一阵,待放下手的时候,才发现一手心的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跟小可爱在微博聊天了呢,希望以后能每天都聊,也希望有更多的小可爱来微博找我玩 这几次都不怎么看到大家留评论了,是不是又懒惰了呢 《百日余年(娱乐圈)》宣传一波,大家记得去看看哦 爱你们哦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张凌烟默默合上了手掌,若无其事的继续注视着大家,但是站在她身后的张起灵却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这时候张起灵开了口,“从霍老太那里找样式雷的图纸,大家分开来仔细找一下藏书室。” 很快,就有一个人欣喜若狂的叫了起来,找到了。 当一队人历经万难的到达藏书室的时候,始终绷紧的神经就此松懈下来,有几个气若游丝的人本来就撑不住了,一下子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动力,一靠着墙边坐下来,便再也没能醒过来。 现在大家已经无暇顾及别人的死活了,只想在这间狭小的藏书间里寻到一处最佳的藏身地点,撑到救援队到来。 几个还能勉强走动的人将一堆珍贵的瓷器和字画都丢到了密室的外头,仔细的搜寻着每一处,考量着安全系数。 只有张起灵一个人,将能找到的布条和油纸塞进缝隙里来减缓强碱雾气的渗入。 张凌烟靠在墙边,看着张起灵忙忙碌碌,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就在这间隙里,她又呕出了一口血。 再后来的事情她也不太清楚了,只感觉身边挨着一个人,那人把一层一层的衣服裹在自己的身上,还有两个手腕处的钝痛,液体逐渐浸湿衣物的粘稠感,还有温热逐渐从身体里退却后的寒意。 她还听到一句话,“你说谎了,我们见过的。” 然后就是吴邪和胖子看到的这样,密室里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霍老太死得很是不甘心,大张着嘴,眼珠子都浑浊了。 整间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 还有这些生前体面的人物最后留下来的排泄物,以及满地的血痕。 他们在屋子角落的一堆衣服里找到的张凌烟和张起灵,两个人都面色煞白,唇上干裂得一点血色也没有。 随着一层一层的衣服被清理开,吴邪发现了两人手腕上那几道深深的刀痕,地上的血应该就是他们俩的。 就在吴邪怀疑着两人的生死的时候,张起灵的手指在地板上划了一下,吴邪的第一反应是被吓得往后弹跳了一下,对着胖子大声吼道:“小,小哥,诈尸了!” 胖子闻声赶过来一看,随即敲了吴邪脑袋一下,“什么诈尸,你当小哥是粽子啊,说明小哥没死啊。”仔细看了一下,又跟了一句:“张凌烟也在这里?她还有气儿吗?” 吴邪摇了摇头,往后边退了退,让出了一条路给胖子,挑着眉示意他可以上前去查验一下。 胖子这才对吴邪说明了这里的情况,“其实我刚刚仔细看了一遍,还是有几个活着的,看着像是没气儿了,摸脉搏都还跳着的,虽说跟我们没啥交情,但毕竟是人命,你说我们要是只救小哥一个人,也不是个事儿,但这么几个,我们两个人也救不出去,你看看怎么个整法。” 吴邪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心说好你个胖子,这难题自己想不透就抛给我,我能咋办,见死不救,那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想救,那又是力不从心,痴人说梦了。 横竖都不成,难道还要我们在这里陪他们一起等死? 吴邪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这才试探性的开口道:“这里环境太差了,我们要不先把人抬到走廊里,看看能不能紧急抢救一下,命大的,我们就尽力带出去。” 胖子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个人便开始动手抬人,里边几个都是吊着最后一口气,虚弱得已经完全不行了,他们这样一挪动,瞬时就过去了。 吴邪心里头是很不是滋味的,虽然跟自己没啥关系,但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断气,就好像真的是自己谋杀了他们一样。 等把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挪出去的之后,最后剩下来还有一口残气的就只剩两个了,但看那状态,应该也撑不多久了。 吴邪看着地上的两个人,犯起了难。 胖子深沉的看了一眼,便进到屋子里准备挪动张起灵和张凌烟了。其实胖子心里头比吴邪要想的明白,他早就有了定夺,只不过怕吴邪心里过意不去,才装着样子问了他的意见。 其实他打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把张起灵救出去,这些人里边,包括张凌烟在内,都是比自己混得还要好的人,他们有今天的结局,应该也是有觉悟的。 也不是什么熟人,心里头也没啥愧疚的。 再多留,都得倒霉,这地方,真的是太邪门了。胖子暗暗想着就打算把小哥背起来,这时候他才发现张凌烟和张起灵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胖子啧了一声,对着外边把吴邪喊了进来。 其实吴邪进来也就是站在一旁看着胖子把他们俩的手掰开,胖子一边动作着一边感慨,“小哥这一趟值了啊,还情窦初开找到了妹儿,要不把张凌烟一起带出去,不然我怕小哥醒过来找不到人把我们脑袋给拧了。” 胖子嘴上虽这样打着玩笑话,但是他瞥眼看了一眼吴邪细瘦的胳膊和腿,总觉得若是两个人怕是很难带出去。 他的手指还没落到两只交握的手上,张凌烟就突然睁开了眼睛。这可把胖子吓得一哆嗦,手停在张凌烟的眼跟前也忘记放了下去。 张凌烟的眼神很涣散,全然没有了之前那种清冷和傲气,精神头儿一没了,眼睛里便只剩下了空乏和凄哀,她还在勉力的张着口,气若游丝间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但即使没有声儿发出来,她还是固执的一遍一遍的说着,吴邪就看到有殷红的血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那双看淡人世烟火的眸子里,包着满满的泪水。 吴邪知道张凌烟的肺部和呼吸道应该都受到了极为严重的腐蚀,可能是比胖子还要严重,如果再任她这样说下去,她很快就撑不住了。 于是他凑到了张凌烟的嘴边,仔细辨听那一个一个模糊的字眼,只一会儿,吴邪的表情就越发的凝重了,胖子问他都听见了什么。 吴邪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的开口,“她在叫小哥的名字。” 张起灵。 胖子沉思了一会儿,紧了紧裤子上的皮带,活动了一下手腕,便一巴掌拍在了吴邪的肩上,“得嘞,今天我胖爷可把话撂这儿了,小哥和张凌烟,我都要带出去,一个也不能少,总是要得齐齐整整的。” 接着吴邪和胖子觉得事不宜迟,先溜为上策,这倒霉地方可不能再留了,于是胖子背着小哥,吴邪背着张凌烟就顺着过道原路返回。 经过那一字排开的尸体的时候,吴邪还是停了一下,对着地上那两个还在苟延残喘的人鞠了一躬,便追上了胖子的脚步。 吴邪只觉得背上的重量轻得像是没有似的,想着张凌烟是得有多瘦啊,这想法刚冒出来,就感觉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他的后脖颈上。 是张凌烟的眼泪, 在护棺河的边缘墙壁上有一个洞口,胖子在里面发现了通往高处的台阶,于是两人掉头折返,准备背着张凌烟和张起灵再过来。 可是当他们再度蹚着水来到这里的时候,两人都觉出了一丝的不对劲,吴邪觉得喉咙很是不舒服,而胖子本来呼吸道就受了伤,这下更是痛苦得面容扭曲了起来。 吴邪还没说出心中的猜想,他背上的张凌烟就喷出了一口血,散在空气中像是红色的雾气,胖子眼皮一跳,往密道口跑去,还没到那儿就看到一股浓雾飘了进来。 胖子骂了一声娘,便拉着吴邪脚下生风一般潜进了河边的那个洞口里,一阵乱摸索后终于是跌跌撞撞的走上了台阶。 随后就有一道通道出现在了眼前,胖子欣喜若狂,先一步跑向了洞口,结果吴邪在后面追着,还没刹住脚就撞在了正在一步步后退的胖子的后背上。 “这下麻烦了,我看我们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这个是个洞穴,对面还有一个洞穴,中间是一条独木桥连接,但是洞穴口密密麻麻的缠着许多的丝线,而那上面悬挂着的,是让他们闻风丧胆的东西——六角铃铛。 无邪知道,想要通过这些缠绕在一起的丝线并且不触碰到六角铃铛,希望是极度渺茫的,正踌躇着该如何是好,胖子就发现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洞穴里都开始弥漫开强碱蒸汽,这些雾气还在不断地被灌入。 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要结局了呢,希望看到大家的评论哦!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吴邪和胖子一咬牙一跺脚,便冲出了洞口,反正横竖都得死,不如搏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两人连着绕过好几条丝线,动作行云流水般的顺畅,没有碰到任何一个六角铃铛。 连吴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最后一张极其复杂的网,胖子以一个灵活且诡异的姿势咿呀一声就顺利过去了,大马趴的摔进了水里。 吴邪目瞪口呆。 哪怕没有小哥和张凌烟在这里,他也是没有信心像胖子一样过去的。 “先把小哥和张凌烟带出去。”吴邪这时候反而镇定下来了。他先把小哥抱了过去,还没把张凌烟抱起来,就被她抑住了手腕。 张凌烟不知道时候清醒过来的,她掩住口鼻,避免吸入更多的雾气加重内伤,“他一个人是不可能把我们两个人都带出去的,你选择救我出来,我很感谢,你先走吧,一定要把张起灵平安带出去。” 说到最后,只能听到黏黏糊糊的喘气声了。 吴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次还真不是张凌烟拖了后腿,是他没本事走,于是他对着胖子说道:“你赶紧先带着小哥走,我再想想办法。” “那我在出口等你二十分钟,你若是没出来,我就给你烧纸了。” “去你的。”胖子的手电筒在通道里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吴邪重新蹲下身子,示意张凌烟把手搭上来,张凌烟充满歉意的一笑,“对不住啊,拖累你了。” 就在这时,吴邪听到了一个人的□□声。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幻听了,还是张凌烟指了一个方向,“是那边传过来的。” 吴邪又咳嗽了几声,就看到那边的洞壁上亮起了手电筒的光。 一声“小三爷”让吴邪认了出来。 是潘子。 几句话一来回,吴邪心里头就明白了。 潘子已经救不回来了。 潘子接到了吴邪扔过去的香烟和□□,便对着无邪说道:“小三爷,走吧。” “你也别催我了,前面的路不好走,等一会儿要是挂了,我们还能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儿。” “有我潘子在,还能让你受累吗?小三爷。” “你想干什么?” “你往前走吧,小三爷你大胆的往前走,往前走啊,别回头。”潘子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 吴邪心里一阵酸楚,在后脑勺碰到的六角铃铛被子弹打碎之后,他才明白了潘子为何叫他大胆的往前走。 吴邪的眼泪顺势就下来了。 他一步步的走着,枪声一次次的响着。 他已经看不清楚眼前的路了。 最后吴邪碰到的那个铃铛,是张凌烟用手指帮他夹碎的。 潘子哑着嗓子唱起了歌儿。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哇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从此后,你搭起那红绣楼呀 抛撒那红绣球呀 正打中我的头呀,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粱酒呀,红红的高粱酒嘿! 雾气已经笼罩在了整个洞穴里,吴邪只觉得无法呼吸了,便咬着牙加快步伐冲了出去。 身后传来一声枪声,潘子的歌声戛然而止。 吴邪背上的张凌烟紧咬嘴唇的牙齿终于松开了,眼角的那一滴眼泪也终于顺着脸庞滑了下来。 吴邪和胖子不管一切的朝亮光处冲了过去,回到湖边后,四个人便被裘德考的队伍救了起来。 他们俩还勉强睁着眼睛,能保持一丝清醒,但全身的肌肉已经疲惫到超出了身体承受范围,打了相当多的镇定剂才让肌肉放松下来。 张凌烟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张起灵则是自从山洞里短暂的醒过来一次,一直昏睡着。 在接受治疗的时候,吴邪隐约听到裘德考队伍里的人提及过张凌烟,依稀说她的伤势是他们四个人中最重的。 吴邪有些短暂的失神,不知道她情况如何了,也不知道小哥恢复得怎么样了。 大改五天之后,吴邪和胖子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出去晒太阳的之后,正好看到了穿戴整齐的小哥,还没来得及上去打招呼,就看到张凌烟苍白着一张脸走到了张起灵的身边,神情淡然的与他说着些什么 ,后来就见她眉头紧蹙,神情开始激动起来。 难道是吵架了吗? 吴邪还没来得及细细分析,就眼瞅着张凌烟一把将张起灵拉走了。 他同胖子面面相觑,随即两人就达成了共识,装作无事发生一样继续相互搀扶着散步。 张凌烟一路紧紧抓着张起灵的手腕,直到回到屋子里将门一把关死,这才堵在门前一脸阴鸷的看着张起灵。 张起灵还是那种表情,没什么表情的淡漠。 张凌烟一看到他这种表情,就很是生气,她受得内伤很严重,这会儿短短五天根本没有痊愈,这下子火气一上来,她就急得剧烈咳嗽起来。 她咳得震天动地的时候,就看到一杯水递到了她眼跟前,她愣愣的抬起头,就看到张起灵举着水杯,看她还在原地发楞,便拉过她的手,将水杯放在她的手里,害怕她一时间没用上劲儿,便还是用自己的手包着张凌烟的手。 两人默默无言的对视着。 张凌烟的眼眶又湿润了,泛红的眼睑里包着一包泪水,她沙哑着嗓子开口:“你是不是默不作声的又要走了?你都想起来了是吗?” 水杯还是翻倒在了地上。 是张起灵松了手,张凌烟没放劲儿在手上。 张起灵开口道:“我要去完成一件事的最后步骤,我快要没有时间了。” “你还不愿承认吗?你要是没有想起来,你不可能在古楼里选择救我,你也不可能说那句话,我都听到了。都到这个时候了,承认有那么难吗?你每次都说你有不能推脱的责任,你只看到那些外边的责任,我呢,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管理张家的绝佳替代者?还是可有可无的人?” 张起灵定定的看着张凌烟,良久,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算作是承认了。 张起灵的确是想起来了,在还没有进入古楼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起来了一部分,只知道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反复叮嘱他一定要去跟张凌烟说一声“等我回来。” 一句很简单,但非常熟悉的话。 好像在一个明媚的午后,他有对一个年轻的女子说过这句话,他眼睁睁的看着女子跪拜了他,但他就是没有一丝的开心,相反,只觉得内心悲凉。 他不是神,何故要受旁人的跪拜。 甚至连她,都开始拜自己了。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肩膀上的责任更重了。 后来在古楼里生出了变故,在窒息和眩晕之中,张起灵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个年轻女子的面孔,他终于是完全的看清楚了。 与晕倒在不远处的张凌烟的那张脸,完全的重合在了一起。 那个午后的道别,他也终于明了了答案,自己的确信誓旦旦的说了,等我回来,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回去。 在长沙城茶楼的外边,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子,拉着自己的衣袖,怎样都不肯撒手;在红府的前厅里,那个美丽的女子明明有着一双盛满哀伤的眼睛,却强装欢快;在四姑娘山的数次相遇,那个女子都停在远远的地方看着自己,然后再慢慢的擦肩而过;在新月饭店,一身黑色小礼服的女子,狡捷且明艳,停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却猛地一滞;还有在巴乃的时候,他无数次感受到的,那道始终追随着自己的目光。 都是她,通通都是张凌烟。 她从未离开过,从未忘记过,也从未放弃过。 “我回来了。”张起灵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要来个猛的,不做过多透露,请等待更新。 《百日余年》大家收藏一波吧。 微博里可以找我玩哦 希望看到你们的评论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张凌烟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从来都没有舍弃过内心小孩子气的一面,不然何故这几日哭得如此频繁,遇到点儿事儿就要哭哭啼啼一场。 真的太不像自己了。 “你早就回来了,但只是你一直不认得我。”就算是到这般境地了,张凌烟还是心里头堵着一口气,嘴上丝毫没有放松。 “我问了你的,你骗了我。”张起灵如实说了一句。 但就是这句话,让张凌烟本来柔软的心再度冷冰了起来,她脸上带着的带点柔情僵住了,她先是愣了愣,随即冷笑了一声。 “所以你这是在埋怨我?”张凌烟没有给张起灵回答的机会,一连串的说了下去,掷地有声,句句有理。 “你当我想骗你?你那时候只是单纯的想试探我吧。那就假如我告诉了你,我们以前认识,我们不仅认识,我们还是一个家族的,我们还是同甘共苦过的,我还是你的未婚妻!你能相信吗?你觉得这话听在旁人耳朵里像不像一个笑话?我自己都觉得像个笑话!一句责任重就毫不留恋的走了,走了也不回来了,见到了还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恢复记忆了,第一句也不是问我这些年如何过来的,就直接是指责我不诚实!张起灵,你的心是肉长的吗?” 张凌烟彻底发狂了,她能忍受多年来的形单影只,能接受张起灵的视若不见,但是她不能忍受的是,他抓着她逼不得已的欺骗不放。 她骇红着一双眼睛,死命的盯着张起灵。 张起灵也没想到她会发这么大的火,他一向不知道怎么哄人开心,自然只能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张凌烟字字珠玑的细数他的不体谅。 最后,他卸下了肩头的背包,脚下步子走着,还未完全能够到张凌烟,就将双臂伸开,一把将张凌烟拉入怀中。 或许,一个拥抱可以的吧。 张起灵就这么拥着张凌烟,就像许多许多年那样,彼此相拥着,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平复着激切的情绪,最后在渐趋冷静中恢复思考的能力。 但现在的张凌烟早已不是那时候的初心懵懂的小孩子了,她虽然还是小小的惊异了一下,但很快就将自己从神智飘忽里拔离出来。 她没有忘了自己的使命。 张凌烟任张起灵抱着自己,她轻轻呼了一口气,贴着张起灵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使命,你帮我完成了,我就放你走。” 张起灵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依旧是沉默着像是在等待着张凌烟继续说下去。 “张家从来就没有倒,只要有族长,张家就永远存在,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张家最后一代起灵,但是,你可能错了,起灵这个称呼,必须继续延续下去。”张凌烟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给我个孩子吧,这样张家就不是毁在我们的手中,我对宗亲长,也算是有交代了。” 宗亲长当年给张凌烟留了一封信,在信里说明了张凌烟系张起灵未婚妻的事实,也提及了他们两人都是有相同的奇异血脉,只要这条血脉延续下去,张家就会有族长,张家,就不会湮灭。 张凌烟这么些年苦苦寻找张起灵,不知是为了她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也是为了这个。 她的确憎恨张家,但只是那个阴暗冷酷的张家,是那些比魔鬼还可怕的人心,现在张家本家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只要有新的族长,有新的成员,那就是新的张家。 而她张凌烟,就不是眼看张家覆灭的罪人,而是重振张家的功臣了。 她不贪图名利,只是最忍不得良心上的歉疚。 她张凌烟欠下来的,在走之前都要还得干干净净。 但张起灵明显是被她这想法给吓到了,他松开环着张凌烟的手,想要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但张凌烟死死的抱着他,不给他挣脱开的机会。 张凌烟将瘦削的下巴抵在张起灵的肩胛骨上,挨着他的侧脸说道:“你没有拒绝的资格,这是你欠我的。我放手了这么些年,你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只求你这一件事儿,你总不会是要我再跪下来吧?” 近乎咬牙切齿的说话。 说完张凌烟就自动松开了张起灵,她终于从这张晚年冰封的脸上看到一丝破冰的迹象,表情有了些许的波澜。 “我该拿你怎么办呐。”张起灵揉了揉眉心,哀叹了一声。 “别让我当罪人。我们互相欠着,本该是两清的,但我为了你的一句话,等了这么些年,找了这么久,你依我这一次,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那你希望这个孩子出生就背负如此沉重的东西吗?像我们一样过活吗?”张起灵难得发问。 张凌烟愣了半晌。 “这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张家的责任,这是你的责任,我的责任,也会是他的责任。” 她没有再等待张起灵的回答,而是往前跳了一步,直接踮起脚尖,用手拖住了张起灵的脸颊两侧,就那么直愣愣的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浅很轻。 就好像是一片羽毛,轻轻的落在唇瓣上,只能感受到微微的摩擦,还有张起灵嘴唇的薄凉温度。 张凌烟一开始并没有闭上眼睛,她正对上张起灵的双眸,距离近得都能在他那方瞳仁里看到自己清亮的瞳孔。两双眼睛就这么互相望着,没有羞涩,没有爱意,没有愠怒。 如此相似的两双眼眸,尽是冷淡。 如若是多年前,张凌烟也许会心跳加速吧。 如若是多年前,张起灵也不会答应下来吧。 就在张凌烟不知该如何再进展下去的时候,一只手扣在她的后脑处,往前一带,她的下嘴唇不留神就磕到了张起灵的牙齿上,她嘶了一声,就这么微张小口的间隙,张起灵撬开了她的牙关。 这不是张凌烟第一次接吻,但这与她为数不多次的接吻丝毫都不一样,她的鼻间全都是属于张起灵的清冷的气味,虽然带着不容置疑的控制,但是那舔舐,轻啄,吮吸,还有一遍又一遍,不胜其烦的扫荡。 都极尽柔情。 张凌烟的眼神逐渐的迷离起来,黏糊得似能掐出水一般,就连张起灵抱起她,将她放在床榻上的时候,她也只是轻哼了几声,便继续溺在了张起灵的吻中了。 她觉得自己像是海上的一个旅人,在狂风暴雨中浮浮沉沉,但总有一叶扁舟承载着自己,哪怕波涛在是汹涌,都有这小舟护着自己,一丁点儿的水珠也落不到身上。 张凌烟的发丝散开在脑后,在床榻上开出了一朵绚丽的花朵,她伸开了胳膊,搂住了张起灵的脖颈,那一双手,带着些许凉意,从自己的耳后滑到胸前,在从侧边沿着腰线一路向下,明明肌肤直接接触空气就激起了一片的战栗但是这种寒气还未透进骨血里,就被这撩拨起来的火给烧得一干二净。 她小口喘着气,喉间总有一种冲动,不知是什么,就是有什么要溢出来了。 张起灵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感觉那双手按在了自己的腿上,恍惚间听到一个喑哑低沉的声音,“别怕。” 脑子里一团浆糊的张凌烟还未想明白张起灵说的是什么意思,就突然被一阵锐利的疼痛劈上了天灵盖,那种痛是从身体内部散出来的,快速的席卷了全身,让她禁不住就将喉间的呻/吟伴随着啜泣泄了出来。 张凌烟痛得不禁蜷曲起身子,就在这时候,有一双手遮在了她的眼前,眼角落下来的泪水,也被吻了个干净。 张起灵,真的一点儿也没变,他还是那个他。 回来的,还是从前那个张起灵。 在最痛苦的时刻,他总喜欢用手,遮住所有苦痛。 在轻轻柔柔的律动之中,张凌烟汗津着双眼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了张起灵的额头,气息浅浅的喷洒在他的脸上,张起灵看着满脸潮/红的张凌烟,在她的鼻尖上印下了一个吻。 张凌烟的嘴角咧开,笑出了声音。 余韵之中,张凌烟跨坐在张起灵的腿上,像是小兽一般匐在他的肩头,整张侧脸就放在他的锁骨凹陷处,静默的看着他挺直的鼻梁。 张凌烟的手有气无力的垂在张起灵的臂弯处,触/手皆是黏腻的汗液,但她懒得动弹,就这么慵懒的半睁着眼睛,看得出神。 好似画家做肖像一般,要细细的看清来人的纤羽分毫,在心里头印刻下最清晰的轮廓。 只有这样,才不会忘记。 张起灵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张凌烟的背,似是安慰,又似是抚慰。 还是无言。 此时张凌烟的肌肤泛着粉红,光/裸的背部有一个图案显现了出来。 是一只凤凰。 却只有一边的翅膀。 作者有话要说: 不小心就心驰神往的开了一个车,希望大家能实用愉快。 欢迎大家评论,去微博找我讨论剧情也欢迎哦! 《百日余年(娱乐圈)》欢迎大家收藏,马上就要继续更新了!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张起灵离开了。 吴邪和胖子坐在吊脚楼上,看着张起灵越走越远,心里边也慢慢平静下来了。 或许张起灵是对的,他们与张起灵,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他有他自己的局。 张凌烟也没有出现。 吴邪想到那天的场景,本以为张凌烟这时候会冲出来拦下张起灵的,但是,等了许久,张起灵都走了许久了,张凌烟也没有出现。 后来吴邪回到了杭州。 他脸上的面具也已经被解家派来的人给去除了,他只觉得卸下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轻松了,他不用再装得如三叔般深沉老练,想做什么表情都可以。 脸上的面具是去了,但心里的面具,可能还需要些时日。但是就像胖子说的那样,无邪是个很能适应环境的人。 吴邪问了关于解雨臣的一些情况,只知道他伤得挺重,解家人从巴乃将人接走之后,就直接转去了美国治疗。 解雨臣从美国传了一封邮件给吴邪。 这期间,霍家老太太的丧礼也举行了,霍秀秀按照老太太的遗愿,成为了霍家新一代的掌门人,但是以霍秀秀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平衡这其中复杂的关系。 解雨臣切断了与霍家所有的生意来往,勉强压住了场面,各路的牛鬼蛇神肯定还会窜出来表演,也就只能等待霍秀秀成长起来,能独当一面了。 吴邪也代表吴家,表明了态度,算作是给霍秀秀的一点支持,希望她能安稳平安的走下去。 哪怕未来有暗潮涌动,但是还是得走下去的。 还有就是张凌烟回到北京之后,再霍家局势稳定之后,她就离开了九门协会,放弃了九门协会会长的位置,目前下落不明。 吴邪看着解雨臣邮件里的最后一行话,“还是要麻烦你帮我留意着阿烟的消息,若是有消息了随时联系我。” 吴邪有些迷茫,连张凌烟也离开了,九门,究竟会变成什么个样子。 真的不得而知。 三个月后。 自从吴邪回到杭州之后,王盟就递交了辞呈,还是涨了他的工资,他才愿意继续做下去的。吴邪虽然之前有想要开掉他的打算,但是这一趟回来,他就突然安于现状,什么也不想改变了。 可能是,心老了。 一大清早,王盟就咋咋呼呼的冲到了里间,大嗓门子结结实实的吓了吴邪一跳,吴邪把手里的鼻烟壶小心翼翼的放下来,看着扶着桌边粗喘气儿的王盟,忍着想抽他的冲动,耐心等着他说话。 “老,老板,外边有人找,可,可好看了。”王盟可算是把气给顺过来了。 吴邪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注视着王盟,最后只能哀叹一声,起身出去瞧瞧来者何人。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也是一脸傻掉的表情。 来人竟是张凌烟。 不知所踪的张凌烟,各路人马都在打探寻找的张凌烟,就这么大刺刺的站在吴邪的店门口,对着他温和的微笑。 吴邪吞了一口口水,看着她脚边放着的小号行李箱,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张凌烟对着他挥了挥手,“小三爷,别来无恙啊,北京那边我不太方便回去,就来杭州投奔你了,这边的环境还真是宜人呢。还有,阿臣那边,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哦。” 张凌烟如愿坐在了吴山居里的竹编藤椅上,捧着一杯热茶,一双眼睛在蒸腾而起的热气之后显得温柔无比。 眼底的情绪被遮挡得一干二净,什么也看不清。 吴邪坐在张凌烟的对面,直愣愣的看着她一口一口抿完了半杯热茶,他的脑海里过了无数句开场白,最后混乱的只能呆坐在那里,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还是张凌烟先开了口,“北京那边我暂且不回去了,路过杭州的时候,觉着这里挺不错的,就过来了,想着我在这里没有什么熟人,便只能来找你了。” “所以,你来杭州是,看西湖的?”吴邪开口问道。虽然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想抽自己。 张凌烟听到这话,挑了挑眉,没有否认,“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最主要的目的是”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而后指了指自己的小腹,“生孩子。” 吴邪此时一口茶在嘴里,还没过到嗓子里就因为这个炸裂性的消息而全数喷了出来,当然最后关头他往旁边偏了偏,没有对着张凌烟那张云淡风轻的脸。 他还不想让自己血溅当场。 吴邪装作不经意的瞄了瞄她的小腹,站在门口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她本来就瘦得可怕,现在仔细看,的确是有些显怀了。 只是这句话里信息量太大,无邪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超负荷运转了,他迷茫且震惊,所以,张凌烟什么时候结的婚,或者说是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或者再细想,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不会是,解雨臣的吧。 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对面的张凌烟就好像从他的表情里看出来了,她歪了歪头,嘴角挂着的笑容有些寒意,“别乱猜,只是不想阿臣追到这边,造成些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吴邪也没啥损失,甚至张凌烟口中的所谓叨扰都不算是麻烦他。 张凌烟只是托了他的人脉,在吴山居附近找了一个小单间,一个人住得舒畅,然后便是在医院里找了可靠的医生,定期做做产检。其余的时间,她都跟吴邪一样,窝在吴山居里,吴邪在她的指点下,品鉴古董的能力飞速提高。 这样一笔一笔算下来,还是吴邪倒了巧。 又过了几个月,张凌烟的肚子逐渐大了起来,小腿水肿得厉害,行动也不方便,但吴邪又怕她总是呆在屋子里,再憋坏了,每日都开着车早晚接送。 张凌烟在这段时间里非但没有被喂胖,反而更瘦了,挺着个大肚子,仿佛所有的重量都在这个即将出生的新生命上了。 吴邪也很是苦恼,他一个独身的人,也没有什么做饭的天赋,一开始是变着花样儿在外边挑干净卫生的馆子打包饭菜回来,后来月份逐渐大了,医生也说吃食要很是注意,他还特意厚着脸皮回了趟家,从母亲那里学了几个简单的菜,时不时还要打个电话让母亲做几个菜,他开车过去拿。 即便是这样,张凌烟也只是强打精神挑几筷子,还没吃上几口,便要去卫生间尽数吐出来,她的孕吐很是严重,也不能用药缓解,只能这样受着。但为了孩子,她必须顶着恶心强咽下去。吃了吐,吐了吃,总归是能进点儿食到胃子里的。 现在的张凌烟无精打采,眼睛底下挂着乌青的黑眼圈,两颊瘦得凹陷,虽然成日里都很是嗜睡,但睡得着实太浅了,稍有一丁点儿的动静她就被惊醒了。 吴邪最常见到她靠在窗户边,一边摸着肚子一边看着外边,来来往往几次,吴邪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 放空着双眼,空洞异常。 解雨臣是在一个午后匆匆赶来的。 吴邪可以发誓,这次真不是他说的,也不知道解雨臣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就这么风尘仆仆的从北京赶到了杭州。 吴邪一出去看到是解雨臣站在门口,眼皮子结实的跳了两跳。解雨臣见来人是吴邪,张口便问,“阿烟呢,我想见见她。” 解雨臣看着吴邪欲言又止的表情,并不明白他在犹豫些什么,直到吴邪返回屋里,将张凌烟一步一步扶着出来的时候,解雨臣本来明亮的双眼,才瞬时灰暗下去。 这还是张凌烟吗?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张凌烟吗? 解雨臣有些不敢相信的拼命眨了眨眼睛,但自己面前站着的,的确是极度消瘦的张凌烟,即使是穿着宽松的衣服,也依旧挡不住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 张凌烟站在门口,对着解雨臣笑了笑。 同她第一次见到解雨臣时的那个笑,一模一样。 解雨臣也温润的一笑,站在原地对着张凌烟张开了怀抱。还没等张凌烟迈开步子,他就自己走上前去一把拥住了张凌烟。 就这样拥了许久,解雨臣才开口,“他人呢?” “走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 “他混蛋。”解雨臣听到这里,只能硬憋着哽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 张凌烟从他的胸膛前抬起头,对着解雨臣摇了摇头,“别怪他,不是他的错,我让他走的。他有他的责任,我有我的使命。”说完,点了点自己的小腹。 解雨臣睁着一双骇红的眼睛,沉声说道:“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有什么需要去追寻的。阿烟,你别再惦念着他了,你为他,已经足矣了。” 张凌烟倚在他的脖颈边,点了点头。 解雨臣这次是抛开了手里头的所有事情赶来杭州的,还没有待上个两日,北京那边就来电话催了,解雨臣一脸的火气,还是张凌烟好说歹说才将他劝住,安定了他的心,让解雨臣回了北京。 吴邪这两日虽然没多说什么,但都默默看在眼里,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解雨臣和张凌烟之间的关系,那不完全是爱情,更像是一种相依为命的家人般的陪伴,张凌烟明显比前阵子要开心一点。 吴邪也从他们两人那日的对话里,猜出了前因后果。在一切都明了之后,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了,他也不再向以前那样,对着隐秘的过往刨根问底。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对谁都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些忙,所以没时间回评论,大家体谅啊。 正在向结局开进,没事儿的话都会坚持更新的 《百日余年》大家收藏一下哦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一个月后。 吴邪大清早就将张凌烟送到了吴山居里,他则是开车往家里去,准备将母亲做好的饭菜带回来作午餐,他才把车停到停车位里,便看到王盟倚在铺子门口抽烟。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王盟已经变成了一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了,吴邪是了解他的,不是真正遇到烦心事儿他是不会抽烟的。 吴邪刚走到他身边,王盟就先一步将手里的烟给灭了,挥着巴掌将眼前的烟雾给扇开,吴邪问是怎么了,王盟叹了一口气,手指头一指,无邪便看到铺子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正在翻阅着滞销的拓本。 那个人吴邪再熟悉不过了,穿着一身黑色连帽衫,身边放着一只很大的背包。 许是太久不见了,吴邪竟然反应了两秒才认出来。 是张起灵。 “小,小哥”吴邪有些张口结舌,“你,怎么回来了?”吴邪开始是惊讶的,但一想到张凌烟,神情又复杂起来。 “我来和你道别,我的时间到了。”张起灵淡然的看着吴邪,看了许久才说了这一句。 就在吴邪想着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一道低沉的女声响了起来,“吴邪,是你回来了吗??” 无邪和张起灵同时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是扶着腰,挺着大肚子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着的张凌烟。 一时间,三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张凌烟静静的看着张起灵,看了好久好久,才挤出一丝微笑,“好久不见了。” 分别不过数月,张凌烟只觉得自己的语气都带着陌生和疏离,她只能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颤抖的声线被轻易察觉。 说好的,让他走,两不相欠。 她只怕自己再多看几眼,就舍不得放开了。 吴邪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们二位先聊,我出去转转。” 但他迈出去的步子还没踩稳,就被两个声音给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张起灵说的是“不用,我来就是跟你道别的,我该走了。”张凌烟紧跟着说的是“我送你出去吧。” 说是张凌烟送张起灵出去,但毕竟她挺着一个大肚子,根本不方便走路,迈开几个小步都是摇摇晃晃的,吴邪自然知道张凌烟说这话什么意思,便没有上前搀扶。 张起灵站在原地看着张凌烟艰难的走了几步,便一手拎着大背包,另一只手直接将张凌烟的手包在手心里,就这么一步一步缓慢且滑稽的往外挪着。 两人的小臂时不时会摩擦在一起,张凌烟莫名就想到在巴乃的时候,两人的相拥,手臂也是这样交叠在一起,只不过那时候是汗津津的,此时,却是干爽冰凉的。 就像此时临近寒冬的天气,还有两颗淡漠的心。 明明只有一小段的路程,张凌烟却觉得走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她借了些力在张起灵的手上,极度小心的抬起腿跨了过去。张起灵看着此时笨拙的张凌烟,心里很不是滋味。 说不出的那种感觉。 喉咙有些哽。 走到外边的时候,天气早已不再暖和,微风拂过带着初冬的寒意,张凌烟从室内走到室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张起灵将背包放在脚边,抬着她的小臂,将她卷到臂弯处的衣袖仔细的放了下来,最后手指握在张凌烟的皓腕处,轻声问了一句,“手怎么这样凉?” 张凌烟说道:“没事儿,一直都是这样。” 张起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视线就顺势往下,落在了张凌烟隆起的肚子上。那双寒冰一样的眼睛终于温和了些许,带着一点亮光。 他握在张凌烟手腕上的手指还未放开,于是张凌烟便将自己手腕往自己肚子边靠,顺着便将他的手带到了自己的肚子旁。 “摸一摸吧,他应该也对你挺好奇的。”张凌烟嘴角含着笑说道。 但一双眸子里全是哀伤。 张起灵顿了顿,想了一会儿,才将手从张凌烟的手腕上松开,带着试探性往张凌烟的肚子上靠近,也就是几寸的距离,他却花了好几分钟才让手指尖挨到张凌烟的肚子。 停顿了几秒,才一点一点的将整只手放在了张凌烟的肚子上,张凌烟分明感受得很真切,肚子里的小生命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动了一下。 她赶紧低下头,不让张起灵发现她的眼泪落了下来,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问道:“这次去哪里,走多久?” “长白山,十年。” “嗯,那,一路,好走。”张凌烟深吸了一口气,才破碎着语气将一整句话完整的讲了出来。 张起灵突然缓缓蹲了下去,张凌烟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张起灵小心翼翼的托着她的肚子,将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一言不发的认真感受着。 就像是在听什么呢喃细语。 张凌烟突然有些恐惧这个小生命的降生,他们根本没有为人父母的意识,而她在这几个月中,才认真思考了张起灵在巴乃时问出的那个问题。 那你希望这个孩子像我们一样过活吗? 她突然有些迷茫了。 究竟责任和人生,哪一个才是重要的。 张凌烟早已泪流满面,她仰头看向天空。 本是阴天,但此时浓厚的云朵破开了一条缝隙,有金色的微光透露出来,有一种昏沉着即将放亮的感觉。 吴邪最后还是追着离开的张起灵出去了。 张凌烟隐约猜到,他们应该是一起去了长白山。 孩子便是这时候出生的。 吴邪走后的第三天,张凌烟被推进了手术室。 她在一阵高过一阵的疼痛里勉强睁着湿润的眼睛,嘴唇已经被牙齿咬破了,血渍糊了一整个下嘴唇,干涸了泛着金属般暗哑的光泽。 她在护士的引导下调整着呼吸,每一次吸进去的气都如游丝一般,但吐出来时却急促且悠长,粗重得好似肺部也会跟着一起窜出来。 张凌烟只能靠着这样不规律的呼吸减缓痛意。 她眼角酸涩得已经流不出什么眼泪了,只觉得眉头揪得整张脸都跟着疼。 在几次临产的阵痛过后,她只觉得肚子上的重量一点一点往下移,在最后一次咬牙切齿的用力之后,她卸下了所有的力气,浑身轻松异常。双眼模糊的看着有一个小小的孩子被捧给了一旁等待着的护士。 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在极度困倦中就只想要闭上眼睛睡上美美的一觉。 护士抱着小婴儿来到她身边,张凌烟费力的撑着眼睛想要好好看看这个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但是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挡在眼跟前,她只觉得眼睛花得越发严重,还伴随着晕眩和一阵接着一阵的盲视。 本来都如释重负的医护人员又开始骚乱起来,是离张凌烟最近的护士发现她开始大出血,急匆匆报告之后便开始了紧急手术。 张凌烟感觉到自己被放在手术台上,一个氧气面罩便罩在了自己的脸上,她的呼吸越来越弱,侧过脸看到不远处被抱开的孩子,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视线归为一片黑暗。 入春之后,张凌烟时不时就会咳嗽,一直也不见好。吴邪见她咳得猛烈,不免有些担心,“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张凌烟产子之后突发大出血,最后险险抢救过来,输了大量的血才撑过了一整个手术,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有余才出了院。 孩子很健康,长得也很是可爱,依稀能看出点张起灵和张凌烟的模样。 张凌烟身子底太弱,根本没有母/乳喂给孩子,而且最让吴邪奇怪的是,张凌烟跟这个孩子不亲,每次月嫂抱过来的时候,她只是冷眼看看,也不多过问,更不会伸手去接过来抱。 冷漠得根本不似一个母亲。 吴邪抱孩子的次数都比张凌烟的多。 张凌烟掩着口,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不用了,估摸着是柳絮比较多吧,吸到嗓子里也咳不出来,难受得要紧,过了这个季节就好了。”说罢又接着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成功接到结尾章了,后面大概还有两三章的样子,希望大家能耐心等待大结局,我会给她一个最合适的结局,也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爱你们哦。 我不是一个很专一很能坚持的人,但是因为有你们的陪伴,我坚持下来了,可能马上就能见证自己的第一部小说圆满完结。 后面会陆续出一点小番外,敬请期待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吴邪还想开口说什么,张凌烟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儿,他最后叹了口气,便去整理拓片了。 张凌烟面色有些惨白,额角汗珠密聚,她咳得肺部生疼,喉咙干涩剧痛,当她终于抑住咳嗽,这才把手慢慢放了下来。 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只觉得口中腥甜,喉中一直往上涌着一股腥气,她极力的咽了下去,突然察觉手掌心一片潮湿,翻过来一看,一滩鲜血。 张凌烟心下一沉,指甲掐进肉中也未觉得痛。 她的双手一直颤抖着,但只能用力咬着唇瓣来缓解心头的杂念,嘴唇早已是青白一片。张凌烟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慌到害怕的感觉了。 即使是早有预料,但真的到了这么一天,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因为她有特殊血液的缘由,从小时候长在张家的时候,她便在训练里接受毒物实验,随着年龄的增长,毒素在她的身体里越积越多。 在多次下墓中她一次又一次的吸入尸气,本身就对她的极阴的体质造成了伤害,而后在张家古楼里强碱蒸汽将她的整套呼吸系统都破坏得相当严重,其实也在摧毁着她的免疫系统。 最致命的是,她在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为了救她的命,输了许多的血,相当于将她身体里将近三分之一的血给更换了,原本能抵御毒素的血液被稀释。 当所有积攒下来的毒素同一时间反噬的时候,她就离死期不远了。 所以她刻意不去亲近孩子。 她害怕自己真有那么一天,自己会舍不得。 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将死亡看淡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如同卡带一般反复回放着这一句话:我是张凌烟啊。手心那滩鲜红色狠狠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从前的她不愿意死,是为了寻找张起灵,现在她找到了,却是有了新的盼头,只要十年,等他十年,他就会回来的。 人从来都不会满足,张凌烟也不例外。 她自嘲的笑了笑,声音不大,却满含悲凉。 原来张凌烟,也有了怕死的时候。 但她好像,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自己咳血的事儿张凌烟一直没有告诉过吴邪,她知道吴邪已经帮自己很多了,而且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的很,就算是知晓了,他也是除了烦神别无他法。 索性也就不说了吧。 张凌烟努力掩饰着近日以来自己的困倦,但实在是架不住身体如同被抽空一般的乏力,咳血的次数愈来愈多,量也在逐渐的加大,总是昏昏沉沉。 这天吴邪刚进到店铺的里屋,就听到张凌烟又断断续续的咳嗽起来,吴邪起身去倒水,一边动作着一边说道:“外面柳絮太重,你把窗户关紧些,老是这么咳下去对嗓子也不好。” 吴邪背对着张凌烟,听到咳嗽声戛然而止,却迟迟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吴邪端着水杯一转身,被眼前的情景吓得魂飞魄散,张凌烟的手上全是血,嘴角还止不住的有血液继续流出来。 他一个健步冲上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张凌烟,“你这是怎么了!”此时的张凌烟早已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只感觉眼皮子越来越沉,最后昏了过去。 当张凌烟悠悠转醒后,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里了,见吴邪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便撑着想自己坐起来,吴邪赶忙起身将她扶起来,还贴心的在她背后垫了一个枕头,一切都调整好才重新坐了下来。 “你咳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吴邪问道。 张凌烟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跟我说呢?”吴邪有些不明白。 张凌烟虚弱的一笑,声音缥缈虚无,“真的不想再麻烦你了,而且我的身体情况,我最清楚不过了。” 吴邪的眼眶有些泛红,但他还是装作没事儿一般,“太不够朋友了吧,身体不舒服就要说,什么麻不麻烦的,也好过这样吓我一跳吧。你也别在这胡思乱想,这点小病休息个几天就好了。” 这是头一次吴邪用到朋友这个词儿去称呼张凌烟。 吴邪并不擅长说谎,而张凌烟又是怎样的人,察言观色到极致,望着吴邪面上的表情,张凌烟只是微笑着并未说什么。 吴邪被张凌烟盯得有些慌张,刻意的避开她的目光,快速说道:“我去帮你买些吃的回来。”说完就立刻起身快步往门外走去,也不等张凌烟做出什么反应来。 张凌烟逐渐松懈下来,颓然的靠在枕头上安静的望着窗外。 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真的太过遥不可及了。 吴邪在走廊上越走越快,好一段路后才逐渐放慢了脚步,最终停下了步子。他走到墙边,靠着墙大口喘着气。 果然还是不擅长说谎呢。刚刚他面对着张凌烟差点窒息,邪哀叹一口气。 他又想到了几个小时前,医生将他叫去办公室的情形。 医生带着他看了几张医疗光片,又说了一大堆的专业术语,最后头疼脑涨间吴邪被一句话戳在原地无法动弹,“她所有的器官都在不同程度的迅速衰竭着,所以才会引发大量的内出血,原因我们还没有查出来,现在只能酌情用药,但也不是治本之法,最多也就是三个月不到的时间,所以请你们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吴邪自然不能将这件事告诉张凌烟。 他反复询问医生是否是弄错了,最后医生都有些面露难色,只能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吴邪隐约觉得张凌烟是察觉到了,但他又不敢再多想什么了。明明那么多事情都过来了,为何偏偏一个十年就过不去了。 他就想到在长白山的时候,张起灵什么也没有多说,但是他看得真切,张起灵往远方看了一眼,再转回来的眼眸里,是那天看向张凌烟同样的眼神。 她是张凌烟啊,有什么是她解决不了的,有什么是她过不去的呢。吴邪暂且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吴邪似乎是忘记了,无论张凌烟有多么的神通广大,她终究是人,逃不过生老病死。 张凌烟一直住在医院里,她没有办法出院,病情一天比一天恶化。她越来越消瘦,皮肤苍白得条 条血管都能看得根根分明,可能里边血液流淌的痕迹都能捕捉到。 吴邪虽忧心,却也是无能为力。 张凌烟的话愈渐少了,每天只是看着窗外,看很久很久。 吴邪也站在那扇窗子前仔细的看过,没有什么奇特的,但张凌烟就是能一看就看个大半天。最令吴邪松一口气的是,张凌烟从未问过他自己什么时候能出院。 想来,她如此聪颖的人,也是料到了。 这天吴邪正坐在病房里看书,就听到张凌烟说,“我想渐渐阿臣。”他抬起头,顺手将书合上,有些疑惑,“你一直不让我透露你住院的消息,怎么又让小花亲自来了?” 张凌烟笑着说:“有些事儿我得当面跟他交代一下,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吴邪高兴于她总算是松了口,但却揪心于她的后半句话,他下意识的捏紧了书,勉力挤出一个微笑,“还有力气在这说胡话,看来是病快好了。”说这话的时候他始终低垂眼帘,不敢直视张凌烟。 “好啦,开个玩笑,就是想同他说点重要的事情。”此时窗外阳光照进来,衬着张凌烟脸上难得有了些许红晕,格外的温柔好看。 微风拂过,有发丝挡住了张凌烟的视线,她纤纤玉指一勾一带,就将发丝顺到了耳后,撩人的动作叫人移不开目光。 如此的恬静。 阳光刺破重重乌云,像是缪斯女神将神之光带到眼跟前,这耀眼的金色洗刷了从前的所有阴郁,引领人进入一个全新的开始。 吴邪拨通了解雨臣的电话,当他同解雨臣说明了情况之后,只听到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吴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这样略有些尴尬的继续听着电话。 许久,解雨臣才回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就挂断了。 吴邪被这一气呵成的连贯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当他回过神来时电话里只余阵阵忙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倒计时。 希望大家食用愉快 微博:长街旧人910,欢迎大家找我玩 《百日余年(娱乐圈)》欢迎收藏,即将重新恢复更新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傍晚之时,解雨臣就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医院,同行的还有霍秀秀和胖子。当吴邪在医院楼下看到这奇妙的三人组合的时候,着实有些目瞪口呆。 还没等吴邪发问,解雨臣就已经摊开了双手,无奈的耸了耸肩,“我接电话的时候他们正好在旁边。” 吴邪叹了口气,便同他们一起走进了医院大门,直到进入电梯吴邪都没有什么心情开口,解雨臣一行三人见他愁容满面,也不知道从何问起,索性也不说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 解雨臣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心里头乱得很,他根本无法抑制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他抿了抿唇,放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有些喘不上来气。 到了病房门口,解雨臣将已经放在病房门把上的手又收了回来,转头低声问吴邪:“她,还好吗?”吴邪走上前一步,开了门,“进去看看她吧。”解雨臣点点头,便走了进去。 进入病房内,他不由自主的站定在了那里。一片白色的世界,外面最后的一丝日光也在消散。那病床上的人儿身形单薄,大半个身子已经陷入了灰暗之中,缕缕光芒给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周金边,却也衬出了脸庞的暗淡无色。 张凌烟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珠子未移动过一次,好似连眨眼都快要忘记了。 解雨臣只觉得胸口更加的堵,都堵到每一根血管里了,深埋在体内的每一个地方隐隐作痛,突然眼睛有些温热,他用力眨了眨,扯出一个坏笑,轻唤道:“阿烟。” 病床上的人闻言转过头来,原来就很尖的下巴如今更加的尖利了,两颊凹陷得可怕,眼睛下方是浓重的乌青,整个人憔悴槁枯。 似龟裂的瓷娃娃,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解雨臣走到床边,将张凌烟仔细的看了一遍。 她独余眼中的些许神采,就连笑,也实属是为难且勉强。 解雨臣弯下腰,轻轻地环住了张凌烟,又唤了一声,“阿烟。”声音更加的轻飘。张凌烟嗅到了他身上尘土的气息,她极缓慢的说道:“等你很久了。” “听说你生病住院,可是把我吓坏了,搁下手上的事儿就过来了。你得快点好起来,北京那边还有些事儿需要你亲自打理。”解雨臣轻柔的说道。 张凌烟与他拉开了些距离,看着他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胖子和霍秀秀走了进来,两人到跟前看清楚张凌烟的时候明显吓到了,但张凌烟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 胖子想到吴邪方才的叮嘱,嘿嘿一笑,清了清嗓子说道:“凌烟姐啊,这医院伙食不行呐。吴邪咋找的地儿啊。瞧给你饿的,这不还得我胖子出马。” 吴邪在旁边没好气的等了他一眼,胖子就装着没看见,拍了拍胸口说道:“等你出院呐,胖子我一定请你吃三屉的猪肉大葱包子,给你好好补一补。” 张凌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听得出来胖子是在逗她开心,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顺了顺气反问道:“听说你在北京的生意可是做得风生水起啊,敢情就拿几个包子招待我了?太不够意思了吧。” 胖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凌烟姐就是凌烟姐,果然是瞒不住你。你放心,哪怕是满汉全席,你一句话,我月亮都能给你摘下来。” 张凌烟摆了摆手,“月亮就免了吧,要它作甚。”胖子张口还想说些什么,霍秀秀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愣是把他到了嗓子眼的话给吓回了肚子里。 霍秀秀笑着说道:“凌烟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没有你的北京都称不上是北京了!” “油嘴滑舌。”张凌烟故作嗔怪状。 霍秀秀一吐舌头,咬着唇笑得更欢了。 张凌烟眉头一皱,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把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几个人吓了一跳,张凌烟痛苦的整张脸都拧在了一块儿,抬起半张脸看向吴邪。 吴邪早已经司空见惯了,轻车熟路的从床头的抽屉里拿了一块手帕递过去,随后又抽了几张纸巾,等在一旁。 张凌烟一抓到手帕就立刻掩住嘴巴,又咳了几声,手帕便在瞬间浸染上了大片的鲜红色,当手帕离了唇边的时候,她的嘴角还沾了一抹绯红的血色。 解雨臣看见手帕上的鲜血,太阳穴突突直跳。 胖子和霍秀秀也有些慌神,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倒是张凌烟极其的淡定,接过吴邪手中的纸将嘴里的血沫吐了出来,又将唇角擦干净,方才抬起头对他们说道:“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们了吧,老样子了,习惯就好。” 原来脸上的些许红晕也随着这几口血消退的一干二净。眼里的神采也退了几分,显出了倦怠之态。 吴邪见状,便拍了拍站在一旁发愣的三人准备离开,解雨臣不太想走,吴邪说了一句:“让她好好休息吧。”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解雨臣咬了咬牙,才跟着他们走出了病房。 他回头又望了一眼。 此时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在昏暗灯光下坐立着的张凌烟,背脊有些佝偻,完全是一种松弛的状态,影影绰绰的,看着有些不真切。 解雨臣有些愣神,这真的是那个从前意气风发的张凌烟吗? 解雨臣反手将门轻轻地带上,他叫住了吴邪,“阿烟她还能痊愈吗?”虽是心里头明白,但还是不死心的想要问一问。 吴邪沉痛的摇了摇头。 “那,她还剩多长时间?”解雨臣的嘴唇有些颤抖。 吴邪斟酌再三才开口道:“没有多长时间了。她的身体状况想必你也看到了,随时都有可能……”后边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解雨臣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将打火机翻了出来,一声清脆的开盖声,火星闪过,解雨臣的脸便已经笼在了烟雾之后。 他靠在墙上,猛吸了一口又急急吐了出来,抽了几口才想起来医院禁止吸烟,便将烟掐灭了。 霍秀秀一直垂着头,听到吴邪的一番话后终于忍不住了,背着身子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她可是张凌烟啊。” 吴邪一愣,跟自己那时候的想法如出一辙。 胖子长叹了一口气,也没有说什么了。 解雨臣抬头望着天花板,视线下落又到了病房的门上,那样用力的将眼神钉在门上,仿佛是想要透过门看透屋内的景况,有那么一句话梗在他的喉间,道不出又咽不下。 “凌烟啊。” 张凌烟自那次短暂的精神气之后,病情就在持续恶化中,每日吐血也越来越严重,人已经转入了加护病房,虽还未下病危通知书,但医生已经说明随时都有可能需要紧急抢救。 张凌烟痛苦,吴邪他们也痛苦。 但他们谁也不说,就当做没事儿一般,平平常常的过完每一天。 早知道真相却还要说着这样那样不着边际的假话,每次说着康复之类的一些话,吴邪他们总会担心会不会闪了舌头。 这种内疚与隐忍都是与日俱增的,每一天都要多一份。压得人喘不过气,就快要休克过去了。 张凌烟看在眼里,也什么都不说。每天听着这些话,她有时也会产生一些幻想,或许自己也能出院,回北京耗上个十年的光景。 但是,怎么可能呢。 人一旦流连病榻,就总会想起从前的一些伤神事儿。张凌烟想到了张启山,不是那个年轻的,意气风发的张启山,而是在美国的医院里,那个躺在病床上,被各式仪器导管淹没的风残烛年的老人。 她自知已无希望,他们也知无希望,却还是要假装一切安好,微笑着将对方纳入自己的局中。 最后到底是谁骗了谁呢? 秀秀常来陪张凌烟说话,多半是霍秀秀说,张凌烟听,现在的张凌烟连说句话都要费好大的劲儿。 霍秀秀说着说着不免会想起从前的事儿,再看看面前的张凌烟,心中就是一阵抽痛,眼泪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了。 这个时候她就会起身借口去倒水,其实是背对着张凌烟站在那里偷偷抹眼泪,不想叫张凌烟看见。 解雨臣每天也都会来,进来也不说什么,只是坐在床边握着张凌烟的手,张凌烟看窗外,他看张凌烟。一看就是大半天。 胖子本就是五大三粗,豪爽至极的人,不拘小节,自然是不会说些抒情煽情的话的,他就是说说奇闻异事或者开两句玩笑话,也是能把张凌烟逗乐呵的。 张凌烟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是极难得的,像放假似的过一天少一天,着实是舍不得。 舍不得又能怎样,人各有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最后一章,大结局 让我看到这篇下面的评论哦 爱你们哦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大结局) 这天清晨,张凌烟状态还不错,难得有些精神,向吴邪要了手机给霍秀秀编了条短信,同时对吴邪说道:“好久没见着孩子了,还是要麻烦你一趟了。” 吴邪有些惊讶,张凌烟在医院待了这么久,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见过孩子,他面带喜色,立刻应了下来,匆匆从床头柜上抓过车钥匙,便出了门。 他走得急,并没有看到背后张凌烟那双带着水汽的眼眸,淡漠且悲伤难掩。 霍秀秀倒是来得快,跟着她一起过来的还有解雨臣和胖子,鬼机灵的小丫头堵在门口,笑得像只小狐狸,“你们在外边等一会儿,我会叫你们进来的。” 然后就对着面面相觑的两个人热络的挥了挥手,便顺带着把门关上了。 不多一会儿,吴邪便抱着孩子回来了,还没走到病房门口,便看到了在门口蹲着,站着的两个大老爷们,他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听完胖子压低嗓音的解释后,吴邪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她们又在计划着什么。”解雨臣倒是没太在意这件事儿,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吴邪怀里的那个孩子身上。 他专注的看着正在熟睡的孩子,看得都有些出神了,突然就看到这个孩子睁开了眼睛,一双黑葡萄般晶莹的眼瞳滴溜溜直转,然后便与解雨臣对视上了。 小孩子直直的盯了一会儿,也不认生,咯咯的笑了起来。解雨臣看着如花瓣绽放的小脸蛋,也不自觉跟着微笑起来。 这个时候,吴邪和胖子才发现了小孩子与解雨臣之间的小互动,胖子努了努嘴,问吴邪道:“这谁家的孩子啊?” “张凌烟的女儿。” 吴邪一边说着,一边托着小孩子小幅度的晃了几下,对着她做了几个鬼脸,小孩子笑得更欢了。 一时间,整条走廊都响彻着小孩儿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解雨臣有些局促的抓了抓衣角,目光舍不得从孩子身上移开半分,犹豫了许久才轻声问道:“可以,给我抱抱吗?” 吴邪欣然答应,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到解雨臣的面前,解雨臣有些慌神,他从未抱过小孩子,手臂换了好几个角度,也不知道怎么接过孩子,还是吴邪口头指挥了他几句,才得以顺利的将孩子过到他的臂弯里。 解雨臣感受着臂弯里这一团软软糯糯的小生命,虽是年岁尚小,但从稚嫩的面庞上,依稀能看出些张凌烟的轮廓来。 现在离得近了,解雨臣才发现小孩子的这双眼睛虽然澄澈,但与那个人的眼睛,简直如出一辙。有些狭长,闪着黑曜石一般的光泽,眨眼间还带出了些许疏离。 这是张凌烟生命的延续,她为了那个人,为了这个孩子,即使赔付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辞。 解雨臣想到这里,眼眶就有些湿润。 张凌烟真的是世上最傻的傻瓜。他心想。 就在解雨臣逗孩子逗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病房的门打开了,霍秀秀一下子就看到了孩子,惊喜得合不拢嘴,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惊呼,一时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最后还是胖子不厌其烦的问了三遍,霍秀秀才三步并作两步窜到解雨臣身边,一边伸出手指头点点小孩子的小手指,一边心不在焉的敷衍道:“凌烟姐叫你们进去啦,这孩子好可爱啊,怎么能生得这么好看。” 解雨臣刚想迈开步子,就被霍秀秀截了下来,小丫头一叉腰,理直气壮的同他理论,“你都抱了这么久了,我也想抱抱。” 他是颇有些舍不得撒手的,但禁不住霍秀秀的软磨硬怕,左叮咛右嘱咐,再三的确认后才放心的将孩子交到了霍秀秀手上。 一旁的吴邪看着这一幕,无奈的笑了笑。 吴邪他们几人一进去便愣住了。 病床上坐着的还是那个张凌烟,但是,却变成了从前的那个张凌烟了。 狭长淡漠的眼睛,两道凌厉的眉毛似要没入鬓中,香腮红唇,发丝随意地拢在耳后,可不就是那个让人生醉的张凌烟呐。 张凌烟看着眼前呆楞着的三人,满意的上挑了嘴角,“可是许久没见着了,别时间长了就记不住了。” 吴邪赞叹了一声,又看了看霍秀秀,“秀秀的手艺真真好啊。”霍秀秀一扬下巴,转了转眼珠子,“可不就是呢。”一脸的得意。 张凌烟忍不住笑了出来,又看了看窗外,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半天也没个太阳,好像还有些薄雾的样子,不过气候倒是凉爽级了。 一早上有说有笑的,难得有这样快乐的时候,到了正午,张凌烟比平时胃口都要好很多,吃了好些东西。 过了正午,天气愈发的不行了。整个天阴沉沉,黑压压的。吴邪靠在窗边,嗅到了微风中夹杂着的那一丝浊热,再看看天,估摸着是要下雨了。 吴邪,霍秀秀还有胖子一起出去买东西了,独留了解雨臣一人陪着张凌烟。解雨臣静静的看着望着窗外的张凌烟,虽是上了妆却还是遮不住越发苍白的面色,原本就是瘦削的人,如今更是皮包骨头了,怎能不叫人心疼。 张凌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侧过脸吟吟地笑着,“看了这么些年还没看够吗?”解雨臣摇了摇头,“没看够,永远都看不到够。”张凌烟接着说道:“每次看你静坐的样子,就总想到你唱戏的模样,迷倒了多少女孩子啊。”语气里带着半分调侃。 “却怎么也迷不倒你。”解雨臣如实回答。 “你不是我,你又怎知呢。”张凌烟狡黠的一笑。 看得解雨臣心跳漏了一拍。 又聊了几个话题,张凌烟轻轻拉住了解雨臣的手,示意他看向窗外,“快要下雨了呢,水雾这样的浓。”解雨臣一看,的确是比早上的雾要浓一些,点了点头。 张凌烟笑着侧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放在了解雨臣的跟前,“我总是不放心,所以挂念着的事儿我都写在了这张纸上,等时候到了,你们料理起来也比较省力。” 解雨臣一听这话,有些生气了,紧皱着眉头说道:“说什么呢,阿烟,我不要你写的这些东西,再过阵子你身体好些了,有的是时间回北京。” 张凌烟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半晌露出一个笑来,“拿着吧,阿臣,别让我不安心。”声音有些低沉。 解雨臣,犹豫着却还是伸出了手去接,结果张凌烟突然一缩手,趁他愣神的功夫急急忙忙的说了一句“对不住啊,阿臣,总要这样子麻烦你。”说完就将纸张塞进了他的手里,眼睛里闪着泪光却依旧微笑着。 解雨臣沉沉吐出一口气,才将喉头的不适感强压下去。 张凌烟的目光落到一旁熟睡的孩子的身上时,又柔软了几分,解雨臣注意到了这一点,便轻声问道:“我把孩子抱过来,你好好抱抱她吧。”还没等他完全站起来,张凌烟就一把将他拉住了,“别了,再吵到她。”张凌烟摇了摇头。 “这个孩子,很特殊。我若是不在了,还得麻烦你去广东沿海或是香港地区那边找张家的外族,将这个孩子交给他们,我已经写了信过去,你只要提及张起灵,他们会知道该怎么做的。”张凌烟思量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解雨臣心里一震,难以置信的看向张凌烟,嘴唇哆嗦着问道:“你在胡说什么呢,这是你的孩子,你却要将她送到素昧平生的人那里?” 张凌烟靠在了身后的枕头上,“这个孩子身上背负着的东西,是你不能想象的,甚至要比张起灵,要比我还重,她从出生开始,就已经丧失了作为普通人生活的资格。” “我可以带着这个孩子生活。”解雨臣说道,张凌烟有些诧异,但看着他一脸坚定的表情,便知道他是下定了决心的。 “不,你不行。这个孩子姓张,她注定要长在张家,接受张家的一切,成为张家人。”张凌烟抿着唇,话语戛然而止,将最后一句话吞了回去。 长大成人,变成另一个张起灵,亦或是张凌烟。 “取好名字了吗?”解雨臣如此了解张凌烟,知道是凡是她坚持的事儿,没有任何一件是别人能动摇得了的,便索性转移开了话题。 “希。” 她是我的希望,是张家的希望。 叫什么都不会很重要,以后,她还是要抛弃名字,成为张起灵的。 就在这时吴邪他们三人回来了,暂时打破了僵局,霍秀秀挤开了坐在床边的解雨臣,说是要单独同张凌烟说些事儿,这边解雨臣还没走开几步,就听到了身后霍秀秀的尖叫。 张凌烟吐出了许多的血。 解雨臣先是冲到床前查看情况,随即就像去叫医生,但被张凌烟看穿了用意,她身子一倾,抓住了解雨臣的手腕,咬着牙摇了摇头,解雨臣想挣开她的手腕,但她抓得更加紧了,死扣着手指不愿意放手,只听见张凌烟低吼了一句:“谁也不许去叫医生!” 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 所有人都站定在了原地,张凌烟因用力过猛吐血吐得更加厉害了,解雨臣于是拿起了纸巾帮张凌烟清理,了鲜血刚擦干净就又涌了出来,张凌烟拼命咬紧牙关也无济于事,过了好一会儿,都快要把身体的大半血都吐完了的时候,才缓缓止住。 张凌烟颓然无比,煞白了一张脸。 一张口洁白的牙齿上仍挂着血丝,衬得发白的嘴唇更加的灰暗。 “吴邪。”她唤了一声,吴邪赶紧走了过去。 “我想,看看孩子。” 霍秀秀将孩子抱了过来,张凌烟先是直起些身子凑近了些去看,只是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那样屏息的看着,安静而又小心。 秀秀又将孩子往张凌烟的怀里递了些,张凌烟才如梦初醒,想伸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抱,一时间局促且尴尬。 “凌烟姐,你抱抱她吧。”霍秀秀强忍着哭腔,但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在打转了。 张凌烟学着霍秀秀的样子,将手臂摆好,等待着秀秀将孩子放过来,知道这个孩子完全躺在自己的臂弯里的时候,张凌烟终于忍不住了,她轻轻的将额头抵在孩子的额头上,一声哭腔散在了空气里。 她几乎没好好看过这个孩子,也没有怎么抱过这个孩子,她总是在煽情的时刻冷静得可怕,认真分析着所有的利弊得失。 怕舍不得,所以不亲近。 怕心会软,所以不抱她。 希冀着她长成何样都可以,唯独不要是自己这个样子。 当张凌烟再度抬起头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她明明一脸的泪痕,但手上的动作不带任何的不舍,将孩子递还给霍秀秀,示意她抱得远些。 “等我死了,你就往那个方向把我的骨灰扬了。”张凌烟给吴邪指了一个方向,无比镇定的交待着身后事。 屋内的人都很是不解。 “十年我等不到了,那就让我去看看他吧,总是放心不下。”张凌烟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耗尽全身的力气。 大家都不出声,只是安静的听她往下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张凌烟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是谁。吴邪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为何张凌烟总是喜欢看着窗外。 她看的是长白山,是张起灵。 张凌烟的身子歪了歪,斜靠在枕头上,她咧了咧嘴,连笑都很是艰难,哑着嗓子继续说道:“吴邪,我想听你说说关于他的事儿。” 吴邪沉默了一会儿,才缓慢的开口讲述起来;“在我第一次看到小哥的时候,真的觉得他很沉闷,像个闷油瓶……”声音微颤,有些哽咽。 立在一旁的霍秀秀抱着孩子,只能尽力的抿住嘴唇,不让啜泣声传出来。胖子虽是看过不少生离死别,但如今过程被放得如此缓慢,的确是让人接受不了。解雨臣更不必说,眼眶红得骇人,眼中尽是空洞。他是极心疼张凌烟的,也是极埋怨那个人的。 张凌烟静静的听着无邪的讲述,不自觉的莞尔一笑,齿间的血液沾染到唇上,是触目惊心的一点红。 像极了她的人生,光鲜无比,却最终难逃干涸。 她依稀记得,自己的生命中从不缺少血色。 但如今,苟延残喘间,除了灰就是白。 就好似做了一场悠长的梦,张凌烟觉得有些乏了,她抬起沉重的眼皮,外边的雾又浓了些,都有些看不清楚景物了。 张凌烟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用尽全力睁大眼睛看过去,浓雾中依稀走来一个熟悉的人,身后好像背着一把刀,张凌烟愈来愈困,她一直没能看清楚那个人是谁。 站在一旁的吴邪早已看到张凌烟的目光都开始发散了,却还是一直望着窗外。 窗外,除了浓浓的雾,什么也没有。 张凌烟仅凭那种熟悉感,用肺中的气逼着声带发颤抖出了一个名字,极其的尖细微弱,大半声音还未扩出来,就已经消散在了唇齿间。 “阿起。” 张凌烟缓缓抬起手臂,停在半空中仅顿了几秒,就陡然落了下去,无力的搭在了床边,同时头微微偏过去,眼睛也逐渐合上了。 只听见病房里的心率检测仪发出了几声尖锐的报警声,原本有规律的心率图渐渐趋于平缓,最终变成了一条直线。 悠长而无终点。 张凌烟,去了。 就在同时,霍秀秀怀里的孩子爆出了哭声。 闪电破空,一声雷鸣,雨下了。 张凌烟出生之时,无风无雨仅是大雪飘飘。 她死去的时候,满城浓雾迷人眼。 尾声 我叫张凌烟,我生于漫天飞雪的冬天。 而现在,满城皆是雨雾霭霭,似是烟雨欲来。 我真的,特别想念他。 直到黑暗向我逼近,直到死亡讲我吞没。 我知道,我该同你告别了。 属于张凌烟的故事,落幕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这篇文章的结局了,或许我能收获长评吗! 《百日余年(娱乐圈)》,我在那里等你们。 希望我么能再度想见 爱你们哦,感谢大家这么长时间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