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总以为自己是战五渣》作者：苏梦期 文案 一朝穿越，武侠世界任君游。 穿成武林盟主是傀儡，没关系，那就热爱和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重病缠身，半只脚已在鬼门关，没关系，知足常乐，反正穿越前也死过一次。 反派挑事，想捏软柿子，没关系，再大的风浪，也要微笑去面对。 苏碧落：我常常因为自己的弱小，而感到苦恼，今天也是需要勤加练武的一天啊 反派（吐血）：爹，您太谦虚了 CP:腹黑盟主×温柔女侠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碧落（苏梦来） ┃ 配角：黎烬，洛归念 ┃ 其它：武侠，穿越 第1章 盟主 天色渐暗的时候，年轻的红衣女子步伐轻快平稳的踏上石阶，进入斩月门的范围。 一路上年纪尚小的师弟师妹，和她打着招呼，她笑着点头，走向大厅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对双胞胎姐妹，站在廊下等她。 “师姐，你回来了。”两个小师妹走到她身边，像两只小动物一样，绕着她转了一圈。 “回来了，过两天我就把阿念也接回来。”黎烬连忙伸手，摸了摸她们的头，“师父，可歇下了？” “没有。”姐姐朝露瞅着她，“师父，今日精神不错，在等你。” “行，我进去了。”黎烬微笑了一下，加快步伐走了进去。 大厅内陈设简单，看起来也十分古旧。 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端坐正首，她手上拿着一封拆开的信，正在看着，见黎烬进来，立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这让她那久病之人的苍白面色，多了几分生气。 “师父。”黎烬抬手行礼，随后就道：“夜里寒气重，您怎么不回房休息？阿念之前给您配的药，可还管用？我今天到镇子里，买了蜜饯。对了，这么晚了，我也该给您煎药去了。” 弥光忍不住又笑了，她等着黎烬一口气说完，才缓缓道，“不怪阿夜他们都说，你这大师姐当的如亲娘一般，就连我在你眼里，怕都是需要照顾的孩子。” 黎烬大概已经习惯这种调侃，她自己也了解自己，日常被朋友们说天生做奶妈的命，所以并无恼羞，只是淡淡一笑。“师父，您也取笑我。” 弥光望着她的笑脸，想的却是她小时候羞涩的性子，不过那个时候就很会体谅别人。 后来自己身体不好，常年闭关修养，长姐如母，她总要去做照顾人的那一个。 弥光心生感慨，心中也有些恍惚，伸手将爱徒拉到跟前。“烬儿，这次把阿念接回来，就暂时不要出门了，你在外头奔波这么久，也难免劳累。” 黎烬顺着那轻缓的力道上前，点点头，“师父放心，徒儿近期都会留在门派里。在外头奔走这么久，也确实有些疲倦。” 她原本想扶弥光回屋休息，对方却摆手拒绝。 “总是躺着，身体都要变成一块朽木。” 弥光说着，展开刚才放在一旁的信，“逐月这个大派掌门，应该有不少事，我都奇怪她哪来的时间，三天两头给我写信。” “逐月前辈，也是怕您闷。”黎烬笑着说。 “她整天跟我诉苦，说徒弟爱往外跑，性子也是调皮，不知道跟了谁。”弥光摇摇头，“还能跟了谁，她也是跳脱的性子，还总嫌孩子不稳重。” 说着，弥光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淡了下去。 黎烬问，“莫非逐月前辈信上，还有别的愁事？” “愁事也谈不上，只是说了盟主身体状况不太好，已经去寻鬼医看病了。” 黎烬一怔，就听弥光沉吟了一下，道：“烬儿，当今武林盟主苏梦来，你了解多少？” 黎烬想了想她没见过这位盟主，对她的印象，全来自江湖上听到的传闻。 “盟主她，似乎生来就身体孱弱，更是久病缠身。” 斩月门位于边境小镇，门派弟子基本上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日常修习刀法强身健体为主，门派里武功最高的除了门主，就是黎烬这位大师姐。 她们这个小门派很少参与江湖事，与其说是个门派，更像个大家庭。 但是尽管她们与江湖风雨很遥远，对这位盟主的传闻，都是听说过的。 金陵苏家，昔日江湖名门，家传有一门绝顶武功，高手众多，三代家主连任武林盟主之位，可以说是一段传奇。 可是到了上任盟主苏唯，也就是苏梦来的父亲这一代，家中人丁凋零，竟只有她一个女儿，昔日高手也在数十年前，关外漠北飞鹰族，侵袭中原时赴了国难。 后来苏唯失踪，就更是雪上加霜，到了苏梦来这里，可以说苏家彻底没落了。 据说那苏小姐，不过是个闺阁少女，自小饱读诗书，德才兼备，可是却不能习武。 武林如今式微，数十年前的国难，牺牲的不止是苏家的高手，各大门派亦是损失惨重。 白道之所以把她推上位，只是为了保持与朝廷的平衡，亦是一种臣服。 哪怕是做傀儡，居然还是苏家人最适合坐这个盟主之位，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黎烬将这个在江湖不算是密谈的消息说出来，弥光不由微微叹息，“那孩子也是可怜人。” 黎烬也这么认为。 假如那位苏小姐生在官宦人家，人生就又是另外一种境遇了。 可惜人生不给如果活路。 苏小姐作为弱者，只能被人掌控命运，没有人回去顾虑她的感受。 其实又何止是苏小姐，每个人不都是如此。 “如果苏盟主死了，江湖怕是……”弥光轻叹，只觉得无论希望对方活着或者死亡，都是一种残忍的期许，便止住了话头。 黎烬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师徒两个闲谈至此，话题越发沉重，聊了一会儿，又转了话题。 告辞出去的时候，黎烬回头，就见自家师父坐在光线暗淡的大厅，目光却落在不知名的虚空，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忧虑。 黎烬虽然觉得师父总是心事重重，却不知道她在忧虑什么，是因为江湖，还是因为飞鹰族？ 她心不在焉的走出门，就见两个师妹还站在院里，拿着采来的野花在一旁编着花环。 “姐姐，你看我编的好看么？”大眼睛的妹妹夕颜眨着眼睛，看起来特别可爱。 “好看。” 笑起来有酒窝，说话脆生生的姐姐夕颜，又道：“不过你的花，没有我的花多。” 两个人手里的花都蔫了，不过这依然不影响她们的好兴致。 两个人见黎烬过来，立刻将她围住，“师姐师姐，我已经会编箩筐了，可以拿到镇上去卖了。” “师姐师姐，我想吃糖葫芦。我可以去采药，你也带我去集市呗！” 黎烬一一应答，“好，不过我这次要出门去接阿念，估计两三天才能回来。我不在的这些天，你们要听师父的话，也要好好照顾她。” 两个师妹立刻挺胸抬头，做出一副我已经是大人了，肯定会照顾好师父的表情。 黎烬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师姐，你笑啥？” “我们已经是大人了。” “就是。” 傍晚，云水镇。 道路两旁，种着花国最为常见的粉色花树，名为归途，寓意守护远行的旅人，提醒他们莫要迷失，忘记回家的路。 花树四季盛放，微风拂面，花瓣飘飘洒洒的落下。 驾车的中年灰衣侠士，头顶落了花瓣，他似有所感抬头望了一眼，对马车里的人道：“翠竹姑娘，今日就在小镇留宿吧？也好找个大夫，给小姐看看。” 说着他驱车进了镇子。刚想和人打听哪里有留宿的客栈，就见一个小药童拎着包药，从拐角的小街跑了出去。 有医馆。 灰衣侠士思忖着，就听马车里传来回应，“也好，小姐最近一直昏沉沉的，看起来不太好。” 灰衣侠士心中一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帘子被挑开了一点，一个翠衣姑娘探出头。 他连忙道，“翠竹姑娘，前面正好有家医馆，我们不如到那里投宿，也能照顾盟……小姐。” 翠竹向外张望了一眼，点点头，“还是白大侠考虑周到。” 进了医馆，翠竹去和主事商量，包下后院儿，一番商谈之后，双方都较为满意。 翠竹将马车里的少女抱了出来，将人安置好，这才略松了口气。 她出门打了一盆热水回来，拧干了湿帕。正想为床上的人拭去额上的冷汗，却发现人已经醒了。 “小姐，您醒了。” 床上的少女使力想要坐起来，发现手臂都在发软，没有一点力气。 翠竹连忙扶着人起来，又披上外裳，“小姐身体未愈，好好歇着才是。” 少女幽深的眸子凝视着她的脸，片刻之后却低头流露出一点笑意。 “竹子，你跟了我很多年。” 她的语气带了点喟叹。 翠竹莫名，小心地去看她的神色，只觉得对方唇边的笑意变得陌生，让她猜不透。 虽然跟在自家小姐身边很多年，还是觉得很多时候都看不透她。 “如果我死了，天地之间总有你的归处，为自己去活一次。” “小姐。”翠竹皱眉，她不像宁荷那样的性子温柔，会温言软语，哄小姐开心。 小姐一向更亲近宁荷，却没成想这次出门，小姐却选择了带她。 为这，宁荷把她抓去唠叨了好几天，叮嘱了各种事。 虽然小姐一向，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但是乍然听到这种交代后事的话，还是生出了几分不祥与恼火。 “这些话我也想和小荷她们说，我不说怕你们也不会去想。” 翠竹叹了一声，出言宽慰，“小姐，那鬼医救不活，在江湖上久负盛名，定能医好小姐的病。待小姐身边好了，又有哪里去不得？小姐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莫再说这丧气话了。” 少女垂眸微笑，翠竹不解其意，见对方没有再说什么，以为她心情有所好转，便也不再多言。 从新用热水将帕子洗得温热，为少女细细擦拭。 待翠竹端着水，打算离开的时候，少女道，“竹子，我想多睡一会儿，今天就晚一点，再来叫我喝药。” 翠竹望了一眼天色，笑道：“那奴婢为小姐去外面买些糕点和蜜饯。” 少女点头，目光专注地望着她，露出一个笑容。 待翠竹离开之后，少女重新躺下，帕子在手上擦拭过的触感，还是那么清晰，可是她却一点儿温度，都感觉不到了。 她将手缓缓放在心口。 年少时总是不愿低头认命，相信事在人为，不惜逃家走了一趟苗疆，种下续命蛊，只是希望身体能够强健，有习武的资格。 她是苏家的女儿，怎么甘心做一个普通人都不如的弱者。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即使武功练得再好，不知道路该怎么走的时候，依然不知道。 如今这身体除了冰寒，再无其他感觉。 连痛觉都没了。她想。 可惜累了白叔和竹子陪我空走一趟，也不知道那丫头回来，见我一个人偷偷的死掉，会不会生气？ 对不起啊，我已经无法忍受离别了，哪怕这次是我自己先走。 少女露出一点笑意，迎接无尽的黑暗。 结束了…… 第2章 江湖多风雨 夜深了。 屋里呼吸已经停止很久的少女，手指突然动了动，身体上散尽的生机，也在一点一点恢复。 只不过没人发现。 翠竹端着煎好的药，重新推开房门，只觉得房间里一片死寂。 这种死寂莫名的让她心里发毛，她轻唤了一声，“小姐，奴婢回来了。” 没有人应答。 她心里的不安更加浓重，连忙点着桌上的烛火。 光影摇曳中，少女似乎被这轻微的响动惊醒，她揉了揉眼睛，支撑着坐了起来。 翠竹暗笑自己如同惊弓之鸟，“小姐，您醒了。” 她上前，“药煎好了，饭菜也准备妥当了。您吃完再休息吧！” 苏碧落只觉得自己似乎在做一个梦，这个梦太长了，她像是一个旁观者的游魂，听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对话和叹息，却始终醒不过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苏碧落听到了特别恶俗的一句话，“小姐，您醒了。” 她盯着那绿衣美人，只觉得自己可能不是做梦，而是身处幻境。 这个幻境的制造者，可能熟读各种穿越小说。 三日后。 医馆花园外，白大侠匆匆从前院走来，“翠竹姑娘，盟主醒着吗？” 翠竹点点头，“小姐这两天身体有所好转，已经能起身了，现在就在园子里坐着。” 白大侠点点头，“那我们进去见见盟主，白某有事与她相商。” 翠竹应了一声，却站着没动。 白大侠有些奇怪，“翠竹姑娘，今日面色为何如此凝重，是有什么事要同白某说吗？” “奴婢只是觉得，小姐最近似乎有些……”翠竹神色间闪过一丝挣扎，却是没有说下去。 “奴婢去通报一声。” 她福了福身，先进了花园。 园中百花齐放，争奇斗艳，苏碧落坐在凉亭里，眼睛在盯着花，心里却在想着一些与美景无关的事。 这些天她试图调动身体里的灵力，可是这具身体仿佛不是她的一样，她感受不到往昔的半点灵力。 同样她也试图寻找这个幻境的破绽，然而它太真实了，真实到苏碧落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或许就是幕后之人的目的。 苏碧落将侍女找来给她解闷的话本，翻的哗哗作响，心里却在扒拉自己黑名单上那些仇敌，猜测是他们当中的哪个，使她陷入这种困境。 她正在苦苦思索，就见一翠衫的清秀侍女，快步走进院子。 苏碧落认出这好看的小姐姐，已经在幻境里照顾她好些天了，是个性格清冷却又体贴的人。 可惜是个幻影，这构造幻境的人也是有才，莫非是职业幻术师。 翠竹迎上苏碧落的眼神，只觉得自家小姐醒来后，真是有几分古怪，与以往一样沉静，却又多了几分活力，就是总用一种惋惜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若有所思，“小姐，白大侠来了。” 苏碧落忍不住挑了挑眉，这几天她在幻境里，除了照顾她的侍女和大夫，并没有见过其他人。 现在听翠竹说到大侠这个词，心想难不成这不仅是个古风剧本，还有武侠元素？ 幻境设计者，已经不止是有才可以形容了。 翠竹见她又出神，不免又是怜惜，又是叹息。 她一直觉得自家小姐个性过于阴郁多思，偏偏身体柔弱，生在武林世家不是幸事，尤其是被扣上武林盟主这个大帽子之后，就更加心事重重。 可惜她身为侍女，能做的也无非是照顾好小姐，其他的事不能也无力去改变。 而且…… 她垂下头，眸光越发晦暗。 “小姐？” “哦哦。”苏碧落知道自己不能充木头了，得表态，连忙学着以前看的电视剧里的台词，来了一句，“快请。” 白大侠看起来三十左右，放现代也是温文尔雅的美大叔，看着气质儒雅，走起路来却犹如军人一般挺直有气势。 或许，这就是属于大侠的气质？ 苏碧落打量着对方，想着有的没的，却被对方上来一句话弄的有点懵。 只见对方抱拳道：“盟主。” 萌主？还是盟主？ 只是幻境中自己这个柔弱的样儿，还是武林盟主吗？ 是不是剧本发错了？亏的她以为这是个大家闺秀的身份，难不成还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设？ 她兀自出神，就听对方道，“盟主您身体恢复，咱们也该动身了。只是属下发现，似乎有人在追踪我们。” 翠竹神色顿时凝重下来，她去看苏碧落，却见对方似乎根本没听懂一样。 “所以？” 白大侠也觉得她这个反应不对劲，不像是手足无措，而是根本不在状态。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是继续道：“医馆已经不安全了，对方如果有心追踪，那我们的行踪暴露是迟早的事。再做停留，只会连累无辜的人。虽然不知道追踪者的来历，但对方行事诡秘，非正派之风。不如我们先稍作伪装，改道甩脱他们，暂避祸端，以后也好从长计议。” 苏碧落想了想，发现学着古人的用词说话，着实是在为难自己，何况情况于她来说依旧是一头雾水，除了答应，也没别的选择。 “啊！那就这么办。” “那属下这就去准备，明日我们就动身出发。”白大侠说着却看了翠竹一眼，翠竹十分有眼色的道，“奴婢马上就为小姐准备行囊，白大侠放心。” 看来白大侠与翠竹，这是对应着保镖与管家的职务。 苏碧落这么想着，又看了看自己细的可怜的胳膊，估计幻境里的这个自己连剑都拿不动。 待白大侠告辞离去，她看着对方的背影，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也不知是因为这个幻境太漫长太真实，让她感到不安和自我怀疑，还是因为这个情况怎么看都像是在立flag，说是收拾妥当就走，往往是再也走不了了。 深夜，苏碧落躺在柔软舒服的床上，却没有半分睡意。 翠竹在外间的榻上守夜，苏碧落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发现这个漂亮的小姐姐也会武功。 别问她怎么看出来的，反正她就是能看出普通人与习武之人的区别。 她抬眼透过垂下的帐幔，望向外间。 但是屋子早已熄灯，她什么也看不清。 这个过于真实的环境，让她有一种诡异的熟悉和难得的不安。 这种掺杂在一起的复杂情绪，让她不可避免的有几分焦躁。 但她克制着翻身的动作，避免吵醒外头的翠竹，习武之人耳目灵敏，对方又对自己格外关注。 只不过……自己这句身体的感官，似乎也过于敏锐了。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到有极轻的脚步声，踏在头顶的屋檐上。 难道是所谓的刺客？ 这个幻境不禁没有尽头，还像部连续剧一样剧情多变。 片刻之后，外间软塌上的翠竹也动了，她抽出放在枕下的短剑，目光却变得比那剑身还要冷。 她静坐片刻，望了里间一眼，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小姐。”她低声唤道，伸手掀开床幔。 苏碧落起身，“怎么了？” 翠竹见她醒着有点惊讶，声音却放的很低，似乎是怕吓到她。“有人来了，您跟紧奴婢。” 苏碧落果断坐了起来，拿起外袍穿上。 好在这个外袍不用系一大堆带子，她自己也能穿。 就在她穿衣服的功夫，屋外响起刀剑相撞发出的嗡鸣之声，夜晚的寂静将这种声音十分清晰的传了进来。 “这次来的人很多。”翠竹凝神片刻，这样说道，“白大侠可能抵挡不了太久。” “我带小姐冲出去。”她说着，又看了苏碧落一眼。“小姐放心，奴婢会拼死保护您。” 苏碧落无言，只能苦笑一下。 刀剑冷锐之光在身边接连划过，铺天盖地的杀气让人窒息，苏碧落被翠竹护在身后，一点儿伤也没受。 她只是想到现实里，她的工作就是面对各种怨鬼恶灵，从来都是将别人护在身后，不由神色复杂起来。 来的黑衣杀手实在太多了，白大侠和翠竹武功虽然不弱，却无法轻易脱身，尤其是这两个人都要顾着苏碧落。 苏碧落灵力不在，她觉得自己身体反应还跟得上，但帮忙就只能捉襟见肘了，于是也不添乱，安静的跟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医馆的人在第一次刺杀之后，不再给病人留宿，其他人也搬出去单住了。 看来武侠世界的大夫，也都很有觉悟啊？ 苏碧落闻到翠竹身上，越发浓重的血腥气，眼神幽暗。 这夜似乎格外的漫长。 突然，白大侠剑招一变，挡住身前攻来的数十剑，对翠竹喝道：“带小姐先走。” 他的身形已然不再潇洒，剑招越发狠厉，甚至不再防守。 连苏碧落这个外行都能看出，他是要拼命了。 翠竹一点头，拉着苏碧落就往外冲。 苏碧落下意识地回头，就见白大侠也对她投来目光。 “小姐，苏家先人有恩于我，我自请来你身边保护你，也算全了这恩义。”他剑光一转，血花四溅。 “江湖多风雨，你保重。” 最后一笑，倒是少了往日的冷厉疏离，多了几分长者般的温和。 第3章 是谁 云水镇外。 翠竹带着苏碧落踉踉跄跄的奔逃着，更准确的说是苏碧落扶着她走。 苏碧落能感觉到翠竹尚有余温的血，正透过薄薄的衣衫浸湿她的外袍。 更糟糕的是，她自觉跑了没多久，这身体就开始喘上了。 翠竹似乎也坚持不住了，苏碧落只觉得手臂上一沉，一把没扶住，连带着她自己也摔倒在地。 翠竹伏在地上，张口就吐出一口血，苏碧落看着那发黑的血迹，心惊肉跳的说：“你……你不会中毒了吧？” 翠竹无力地苦笑一声，“小姐，您快走，咳咳……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苏碧落一听就知道，她也要和白大侠一样，留下来断后拼命，“别这样。” 她语气极轻却十分坚定地说，“别轻易放弃，现在还不是绝境。而且，你们也没有义务为我牺牲。” 翠竹看着她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处事反应，摇了摇头，伸手抓住她的外袍，“事到如今，奴婢只有一件事，想问小姐。” 苏碧落感觉抓着自己外袍的手，突然开始微微发颤，却没用什么力气。 她伸手托住对方的脊背，看着对方静如秋水的眼睛，突然浮现出悲伤之意，不由有了几分预感。 果然就听对方问，“您……是我家小姐吗？” 苏碧落静默。 这几天她不怎么说话，也没有刻意伪装，对方果然看出来了。 “我答不上来，也不知道你们对我来说……应该说，我也不知道，我对你们来说究竟算什么？” 翠竹笑了一下，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头枕在她的肩上。 “奴婢逾矩了，只是此别之后再见，怕是黄泉之下。盼姑娘珍重，也多多顾念此身。” 时至今日，苏碧落已经没办法自欺欺人，骗自己这只是一个梦或者幻境。 她自己幼年就在灵异圈混饭吃，怎么可能分不清幻境和现实。 一时的迷惑之后，面对越发真实的境况，她感觉到了不安，潜意识却不愿意承认。 这世上多么厉害的幻术师，也无法构造出这么一个细微且漫长的完美幻境。 耗费的精力就好比一个导演身兼数职，自己拍完一整部剧，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是幻境，就一定会有漏洞。 在幻境中待的时间越长，幻境中的人察觉到漏洞的机会就会越多。 黎烬在距云水镇数十里开外的时候，听到了打斗声，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快马上前，却看到了一地的尸体。 看尸体的打扮，都是江湖杀手贯常的黑衣。 此时他们都已经丧命。 她注意到不远处有翠衫女子倚在树前，上前查看，发现对方早已气绝，腕上无一丝脉搏和余温。 看来这位姑娘已经死去多时，那杀掉这些黑衣人的是她的同伴吗？ 黎烬这样想着，发现翠衫女子的手，明显是一双精于剑术习武之人的手，但她的身边却没有剑。 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去镇上通知官府，或者帮忙掩埋尸体都已经是仁至义尽。 只不过……如果这位姑娘有同伴的话，会不会受伤逃走了，毕竟他连同伴的尸体都没来得及掩埋。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在附近搜寻一下。 翠竹在她怀里停止呼吸的时候，苏碧落清楚的听到，一个机制冰冷的声音响起。 【前情剧情结束，主线正式开启，玩家身份启动中】 【玩家身份与本土npc身份融合中】 【游戏技能开启】 【尊敬的玩家，您开启的身份是武林盟主苏梦来，鉴于世界危险程度，我们已为您开启技能，请您谨慎使用，多多保重。】 苏碧落面无表情的听着，她低头看了一眼翠竹，“我都不知道……这一切对你们来说，究竟是圆满还是讽刺。”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不过，只要我活下去……”将翠竹放倒在一旁，让她倚靠着树，对方冰冷的手微微垂下，苏碧落握住那只手，将它放在膝盖上。 “总能知道答案吧？” 身后有破空之声响起，身体里某种与灵力类似的力量，充盈了整个身体。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其实这也不难……毕竟杀人这种事，我也不是没做过。” 心口疼的仿佛要裂开，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灼烧着。 苏碧落按着胸口，勉力将自己放倒在湖边的草丛里。 她就知道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没那么好吃，不充钱的外挂没那么好用。 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视角的左上方，出现的几个圆形图案，透明的底色，蓝色的花纹像是一种图腾。 这就是所谓的技能？ 她回想着刚才使出的那几招，这应该是原主本身的力量，不然自己也不会一上手，就用的这么熟练。 可惜技能强大，原主却是个血量低的脆皮，根本不能妄动。 也许就是被刚才播报消息的某种力量锁着，就等她来解锁。 如果把那种力量称之为系统，那刚才那句谨慎使用，还真是恶意满满。 如果其他的是技能，那中间的那个亮着的蝎子图案是什么？ 现在这心脏被虫子噬咬的滋味，似乎也不是受伤能够带来的疼痛。 会不会这就是系统提醒她，谨慎使用的原因？ 刚才它还是灰色的，是不是一旦用了技能就会激活它？ 给了外挂，又不能用个爽。 现在抹脖子自杀，能不能回到我原来的世界啊？ 苏碧落玩笑一般的想着，却一个劲的倒吸冷气。 荒郊野外，找奶妈肯定找不到了，先忍着吧！估计还是疼不死……系统也不大可能让她死，虽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把她弄了过来。 正好也该整理一下思绪了。 首先自己是穿越毋庸置疑了，而且穿的还是一款武侠为背景的游戏。 且不去想自己为什么没死，就借身还魂到原主身上了。 就说这几天的熟悉感果然不是错觉，自己应该是玩过这款游戏。 苏梦来，苏梦来，武林盟主， 自己如果玩过这款游戏，绝对会有印象。 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说起来，原身这么年轻身体又这么弱，能坐的稳这位子吗？ 看这落魄的样儿，八成是坐不稳，而且自己玩游戏时，剧情都是一扫而过，那么原身极有可能是个不重要的剧情npc，甚至可能是活在台词里，可能连立绘都没有的那种炮灰。 那自己想不起来，实在太正常了。 还是想想，自己究竟玩过多少款武侠网游，说不定会有线索。 可能手游也得算上……唔，十几款。 光古风武侠游戏，我就玩过十几款！ 我居然是这么不务正业的一个人吗？ 如果有机会回去，我一定老老实实捉鬼驱魔，造福人民群众，绝对不会只有饿的只剩一口气，才出门赚钱卖粮，我发誓。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身体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一点，苏碧落刚想爬起来，就察觉到附近有人过来了。 黎烬寻找附近的痕迹，一路寻到了一个天然的湖畔边，就见草丛里有一抹蓝色的裙角。 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到来，缓缓起身，将凝固着血迹的剑刃对准她。 黎烬在她抬头的时候，发现对方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模样，连忙释放自己的善意。 “小姑娘你别怕，我不是来杀你的，我……” 对方却也是十分震惊，似乎认识她的模样，“你……你是黎烬吗？” “你认得我？”黎烬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对面前的少女毫无印象，不由有些歉意。 少女却低下头，语气极为复杂的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黎烬看着少女，见对方没有解释的意思，对她也不再防备，便上前道：“你受伤了吗？我带你去镇上的医馆。” “你这个人……”少女按着心口，在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不问我是什么人，也不怕我给你带来麻烦。” 黎烬平静的一笑，“家师也总是说我的性格，迟早有一天会吃亏。但总归不能见死不救。” 少女微微侧头凝视着她，黎烬只觉得这种目光十分的奇怪，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追忆着什么。 “既然如此，好人做到底。”少女很快就把目光转向远处，“请帮我，把我……朋友的尸身掩埋了，也算没有辜负这相遇一场的情分。” 百草药庐内。 洛归念坐在石阶上，揪着月季花的花瓣。 路过的药童，笑嘻嘻的同她打招呼。 “念念姐，在等黎师姐呀！师父说她今天肯定会来的。哎呀，我想吃陆老板家的桂花团子了，黎师姐上次还请我吃了，这次我攒够了月钱也能请她了。” “对啦！秀衣阁出来新样子的红裙了，等黎师姐过生辰的时候，我买来送给她。” 小药童明显是个小话唠，也不管对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自说自话的特别开心，“阿念姐，你说我对黎师姐好，长大了是不是可以娶她呀！ 洛归念终于不再走神，她点点头，慢吞吞地说，“做梦。” “这么难吗？”小药童苦恼的皱着脸，“那我嫁给她是不是更容易一点？” “可能。”洛归念做了个鬼脸，语调毫无起伏，“小小年纪就想着感情的事，不害羞。” 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墙角的林公子，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他迈步四平八稳地走来，刚想开口取笑两个小家伙一番，就见另一个小药童从前院跑来，“公子公子，黎师姐来啦！” 他喘了口气，“黎师姐还带了病人来，公子您快去看看。” 林公子一晃手中的扇子，反而望了洛归念一眼，对方也特别深沉的看着他，随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向前院走去。 第4章 游戏世界 黎烬在药童的指引下，将人抱了客房，刚把人放在床上，就见林公子带着懒散的笑容，大步走了进来。 “林师哥，你出门游学回来了？”黎烬上前拽着林公子的衣袖，“正好，来看看她。” 林公子顺着她的动作，走到了床边，伸手给人把脉的同时，嘴上还不闲着，“黎师妹，不是为兄说你，你说你捡了多少孩子回来了，壮大师门也不是这么个办法。” “师哥说的是。”黎烬低头，“只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着实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 林公子面色变了变，又细细摸了一会脉，才收回手，走到桌边斟酌药方。 “你就仗着自己功夫高，到处捡麻烦，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黎烬无奈，“师哥怎知这姑娘是麻烦？” “年纪轻轻身患重病，你再看她这衣着打扮非富即贵，偏偏孤身被你捡到，这不是麻烦还有什么是麻烦？” “我救她时，她确实在被人追杀，她昏倒之前也同我说了。” 黎烬诚恳地补充，“不是孤身一人，我还帮她掩埋了她的亲人。”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言，几乎要让人忘记她存在的洛归念，慢吞吞的开口，“再麻烦也比不过我。麻烦找上门，打出去就好。” 小药童噗嗤的一声，捂着嘴笑了。 林公子立刻瞪了他一眼，回过头来又盯着黎烬，“一个个典型的口服心不服。知不知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打死的都是犟嘴的。” “师哥说的是。”黎烬十分习惯的点头。 林公子嘴上说的不饶人，但是每次救人也没见他落后，他将药方一抖递给药童，又叮嘱他一些注意事宜。 小药童不敢马虎，连连点头。 黎烬在一旁将湿毛巾拧干，轻轻拭去苏碧落脸上的血污，她的动作轻柔熟练，“师哥，苏姑娘的病很严重吗？” 她在掩埋尸体的时候，和苏碧落交谈过两句，已经互通了姓名，只是依旧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认识她。 “她的病打娘胎里带来的，平时好好养着，也没有大问题。只不过……” 林公子重新拿起扇子，轻敲掌心，“我刚才给她诊脉，发现她身上最要命的，居然不是她的病，而是……” 洛归念在一旁瞅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自己上前也去给人摸脉，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也出现了变化。 她转头看向林公子，“蛊？” “蛊。”她是疑问，林公子却是肯定的语气。 黎烬听的不明，小药童也是好奇，“哎呀公子，你们就别卖关子了。” 林公子一挥折扇，“苗疆有蛊，将百虫相困，互相残杀，最终胜利者养成为蛊。这种东西很邪性也很神秘。我去过南疆，那里的巫医也有用蛊制药救人的。你救回来的这个少女，身上居然也有蛊。” 他皱眉，“而且非常霸道，盘踞在她的心脉。” “那她不会有事吧？”黎烬问。 “现在不会，以后就很难说了。”林公子摇摇头，“我对蛊了解不多，若要解蛊，还是劝她走一趟南疆。” “罢了，还是等她醒了再说吧！”林公子见其他人不言，又是无奈一叹，“我们先出去。” 床上苏碧落睫毛轻轻抖动，像是即将苏醒。 黎烬将苏碧落安顿好，就同林公子一起出门，洛归念率先走出，已经在门口等着，见他们出来，立刻举起新摘的花递给黎烬。 黎烬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任她像只小动物一样围着自己转，几个人走到院中的石卓旁聊天。 “黎烬，我也可以接任务赚钱了。” 洛归念说。 “胡来。” 黎烬不赞同道。 “真的，我的功夫虽不及你，但也能赚钱养门派了。”洛归念说，“你不用顾忌太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想了想补充道，“我总会帮你。” 黎烬笑了起来，原来是怕自己受到打击，贴心地安慰自己，结果又听对方说，“我知道你捡孩子有瘾是绝症，治不了。没关系，我体谅你。” 站在石阶上晾药材的小药童，笑得差点没连人带药栽下石阶。 林公子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人的后衣领将人拽了回来，自己也没忍住乐了。 黎烬无言，她开始怀疑洛归念不是在宽慰她，而是在取笑她，偏偏对方表情真诚又无辜。 苏碧落这一觉睡的很安稳，只不过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站在一片水域中，那水清澈见底，可以映出她的影子，而她一身现代的装扮，如同昔日都市夜行时的日常。 水面荡起阵阵涟漪，水蓝色衣裙的少女缓步而来，她的面容与苏碧落一模一样。 苏碧落知道面前的人，是真正的武林盟主苏梦来。 “虽然咱俩长得一模一样，但我感觉你比我好看是咋回事？”她凝视着对方的面容，喃喃自语。 “说什么傻话。” 蓝衣少女轻笑出声，她将头抵住苏碧落的额头。“谢谢你。” 那轻柔的语调，苏碧落自问学也学不来。 苏碧落睁开眼睛，就望见晚霞映在菱格花窗上，说不出的好看，这样的景色在现代都市已经很少见了。 只不过屋里的光线有些暗了，她环顾一圈，发现屋里没有人，也没有急于起身。 她看到自己的外袍，被搭在不远处的衣架上，伸手摸了摸自己雪白的里衣，果然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 令牌看起来有些年头儿了，古朴的花纹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有些发黑，上面清晰地刻着三个字——盟主令。 见到黎烬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究竟穿到了哪个游戏世界了。 《为侠》一款小说改编的网游，在她那个世界很受欢迎，还属于内测阶段，她当然也是内测玩家之一。 她现在的身份确实是个剧情NPC，开篇就挂把盟主令托付给主角，并且给主角送钱的一个短命鬼。 苏碧落以主角的视角玩儿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她自己变成这个npc了，实在是很困惑。 那个系统把她弄过来，安排这样一个身份，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初期主角太弱，必须要一个高武力值的角色才能存活？ 苏碧落想到自己在第一章剧情，就跪了三次，感觉这个猜测也不是没有依据。 可是盟主这个身体也不是很强，系统把自己弄过来，究竟是想让自己做什么？ 线索还是太少了。 她摩挲着盟主令想着。 这盟主令，在游戏里也算很重要的道具了，会被上一任武林盟主，亲手交给接任者。虽然没什么得之可得天下，或者号令去号令群雄，莫敢不从的威力，却也是一种认可和身份的象征。 当然在苏碧落看来，盟主令能发挥多少作用，还是要看拥有者有多大的能力。 这盟主的身份对现在的她来说，绝对是个麻烦，盟主令也是个烫手山芋。 毕竟她虽然开篇挂得早，但是剧情的主线离不开她。主角和她的小伙伴，可是一直在追查她的死，究竟是因为哪方势力下的手。 真是死也麻烦，不死也麻烦。 苏碧落翻了个身，将盟主令重新收好，她决定先不在一个问题上纠结。想点轻松的事，比如黎烬。 在游戏里有一部分体验，就是专门攻略有人气，剧情中戏份重要的npc。 苏碧落作为主角时，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黎烬，两个人在其他的伙伴出场之前，相伴了很长时间。 或许是雏鸟情节，又或许是黎烬的人设和性格比较戳她的萌点，就算后续解锁了其他角色，她也只专攻了黎烬。 现在见到真人，比在游戏里更好看了，也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样一想，穿越过来也不完全是坏事。 苏碧落想的入神，就听屋外传来脚步声，不多时门被轻轻推开了，她赶忙坐了起来。 “你醒了。” 还真是意料之中的标准开头。 苏碧落虽然这样想，却道，“谢谢你，救了我。” 来者正是黎烬，她一身红衣，即使在光线暗淡的屋内，也难掩其风华。这样的容貌和装扮，原本该是个性格张扬霸道的人设，不过官方为了坑玩家一把，硬是不走套路。 这个游戏改编的原著小说本身，也是不走寻常路。常规的冒险升级，剧情主角也是标准的热血少年。 有热血，有友情，有感动，唯一让人诟病的是，主角身边的伙伴都是美人，无论男女。 读者一度怀疑，作者是想给主角开后宫，但是全文清水，就算有什么牵个小手公主抱之类，令人打鸡血的剧情，也跟主角没啥关系。 主角一直光棍到了结尾，然后被揭穿，其实是个女儿身。 读者们终于明白，为啥主角一直避免与其他人的肢体接触，女性角色为啥像疼孩子一样疼爱主角。 然后她们还是十分想打死作者，敢这么玩儿的也没谁了。 据说作者是职业编剧，从前是个作家，有时候就会开小号写文，十分的放飞自我。 苏碧落倒是觉得，这样也会拿来做游戏，开发商的内心也是充满了勇气，大概是梁静茹给的。 不过自己玩的也很开心。 说起来，自己闲来无事还加了黎烬的粉丝群，和一大堆也自称是黎夫人的小伙伴瞎聊，平时不觉得有啥，现在人真站在眼前了，还真是羞耻。 第5章 名字 第五章 黎烬见对方望着自己突然笑了，不由有些莫名，“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虽穿红衣，却不是性格张扬的人。” “难道穿红衣的人，就得性格张扬？”黎烬纳闷的道。 “嗯，小说……说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我不认得姑娘，姑娘却似乎十分了解我。”黎烬有些困惑的看着她，“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我啊……”苏碧落笑了起来，“如果我说，我是占用了这具身体的孤魂野鬼，你会信吗？” 黎烬自然不信，只以为对方不愿意谈及自身，“姑娘不愿意说就算了，此地可有亲朋好友。” “没有。”苏碧落摇头，“在这世间，我都没有亲人和朋友了。” 黎烬一顿，目光里带了点儿怜惜，“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和你走可以吗？” 苏碧落一歪头，懒洋洋的笑起来，破坏了她那种大家闺秀般的气质，多了几分狡黠。 黎烬一时摸不准对方是在玩笑，还是认真的。 “我不止会吃饭，也能干活儿。”苏碧落说，“而且我有钱，不会白吃饭。” “不不。”黎烬连忙摆手，“姑娘如果无亲无故，可以在镇上置些薄产，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定居。 我的师门虽已没落，但毕竟也是一个江湖门派。而且我们驻扎在一个边陲小镇，经常会有流寇袭击和骚扰小镇上的居民。 那里民风也很彪悍，并不是一个适合修养定居的好地方。不如留在这里，还有林师哥在，而且你的身体……” 黎烬也拿不准，苏碧落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解多少，见她面色如常，也不知道该不该接着说。 苏碧落却笑了笑，“你们说的话，我也听见了，那会儿我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关于蛊她也有几分了解，从前也和苗疆的蛊女打过交道。 至于原身身上为什么会有蛊毒，她在梦里或者说记忆回溯里，也已经了解到了。 “这事不急，我暂时不会死。”她说，“只是当下更重要的事，还是离开。” 黎烬微微蹙眉，“姑娘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从前也不是，没有被她救下的孤女，要和她走。 师门里一大半的小师妹小师弟，都是被她捡回去的。 她也不怕麻烦，若是什么事都瞻前顾后，救人的事也不必做了，就更不会把身负灭门之仇的洛归念捡回去。 只是苏碧落与她们都不同，她更像是大家族里被呵护的娇花，生长环境与她们截然不同，她担心她适应不了。 “你说的对。”苏碧落悠悠缓缓地说，“这世上有那么多好地方，我也有更多更多的人可以选择。” 主角的小伙伴们，有很多比黎烬更强，属性更好。 “他们或许更强大，更美貌，但是这世间，能让我相信的，只有一个你而已。” 就算网游换成真人游戏，我相信的人，只有你。 黎烬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她只觉得这句话蕴含的含义，远比她能理解的还要深远。 她看着苏碧落那张还略显稚嫩的容颜，却只觉得那笑容之下，有太多她读不懂的情绪。 在百草庐停留了几天，黎烬还是带上苏碧落准备返回师门了。 之前苏碧落乘坐的马车，自然不可能用了，不然就是明摆着竖靶子，等人来追杀了。 为了照顾她的身体，黎烬还特意在镇上租了一辆油篷小车。 其实苏碧落觉得这身体，只要不犯病还属于正常人体质。 当然和她以前的没法比，她也不敢随便浪，就像剑客爱护自己的宝剑一样，珍惜着自己的身体。 除了一些生活的必需品，苏碧落还在小镇上买了很多绣花精美，颜色不同的面纱和斗笠。 这在年轻的女侠，尤其是初出江湖的女侠当中很受欢迎，仿佛已经成了一种行走江湖的标配。 其实就遮掩作用来看，还不如一块普通的白纱或者夜行面巾，反而显得更扎眼。 对这些苏碧落没什么概念，她只是觉得自己真人体验，比过去在商场里，买来给角色装扮有趣多了。 洛归念吃着她买的桂花团子，十分热心地建议她每天戴一条，才不会浪费。 两个人在药庐这几天，通过食物的友好交流，已经建立了深刻的革【命友谊。 傍晚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两个被圈了一天的人，立刻迫不及待的钻出马车。 洛归念一落地上，就像只行动敏捷的小动物一样，蹿出老远。 “我一会儿回来。”丢下这句话的同时，人已经没了踪影。 这么飘逸的轻功，看真人版果然更值得惊叹，自己所认识的角色里，洛归念应该是轻功最好的。 她转头看向准备生火做饭的黎烬，对方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抬头道：“不用担心，这一代我们常走。并没有猛禽或者流寇，阿念一会儿就回来。” 苏碧落心想，你这爱操心的都不担心，我就更不用担心了。 果然不多时，洛归念抱了一大堆野果蔬菜跑了回来。 苏碧落知道这姑娘有吃货属性，一点儿也不惊讶对方干啥去了。 不过说到主角的小伙伴，吃货属性最重的，还是那位凌云派的高徒。 天才剑客少年成名，又是绝色美人，是游戏里人气非常高的角色，这两个人相遇了也一定很有趣。 黎烬地去河边把野菜洗好，丢进了锅里，回头招呼他们先吃烤好的饼子。 玩游戏时，这些琐事主角自己做，也能赚经验。 真换到自己体验了，却是什么也插不上手。 这终究不是一场游戏。 苏碧落想着自己的身份，总觉得是个大麻烦。然而她虽然对这个世界有所了解，却还是不知道第一步该怎么走。 只能以静制动了。 操控这一切等系统，把她抓过来充壮丁，总不能一直看她悠闲度假。 “苏姑娘，苏姑娘……”黎烬唤她，“汤要凉了。” “哦。”苏碧落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又走神了。 她捧着汤碗喝了一口，就听黎烬道：“你小小年纪，看起来总是有很多心事，是在忧虑仇家？” “确实有点儿苦恼。”苏碧落笑了一下，眼神落在篝火之上，“我既然还活着，就注定无法远离风暴中心，只是我无法确定，谁能是我的朋友，谁又是我的敌人。 甚至连追杀我的人，都无法确定来自哪股势力。” “这是个被动的身份，而我也在一个被动的局面。” 她说这话时口吻极淡，仿佛游离余外的局外人，冷漠而镇定。 黎烬斟酌道，“暂时避开，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当然。这件事我也有所考量。”苏碧落低头，头上缠着的玉珠，垂落在肩头。“我会尽量，不给你们带来麻烦。” 她因过去的职业和经历，知道这世上不可能有绝对的事，因此说话至多只说七分满，这七分对她来说，就是百分之百的保证。 黎烬一直以来，只以为她是没有亲人在世，所以觉得无所依靠，才格外依赖自己这个搭救者。 她并不以救命恩人自居，只觉得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现在看来，面前的少女其实非常有主见，身世和来历恐怕也比自己猜测的复杂。 此刻对方语气平淡，但是言语间分明有所决定，不知为什么就突然升腾起一种预感似的不安。 “苏小姐……” 就连一直埋头苦吃的洛归念，也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凝重，不由抬头看向她们。 苏碧落说完，反而轻松的笑了起来，她伸了个懒腰，眸光奕奕，“别叫我苏小姐了，咱们相处了好几天，也算是朋友了。你们叫我碧落……叫我落落吧！我一直觉得，我的名字不太吉利。” “上穷碧落下黄泉。”洛归念说，“是这么取意吗？” “哪有这种取意。”黎烬不赞同，“碧落有青空之意，我没想到苏……落落，你还有点小迷信？” 苏碧落微笑，我不仅迷信，还靠迷信这行吃饭呢！ “黎烬，你的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黎烬点头，“我师父说，是黎明与灰烬的意思。希望我能破而后立，灰烬重生。” 她看苏碧落望过来，道：“我是孤儿，是我师父将我养大，名字自然也是她为我取的。” 洛归念把啃过的果核，装进布袋里，“我的名字是有家可归，有故可念的意思。 家中长辈大概希望有人善待我，亦希望我做个长情的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板的像是在分析解读。 黎烬和苏碧落，却都了解她的身世，不由升起几分伤感。 这名字配上这身世，简直是用来扎心的。 苏碧落这样想着，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 第二日，照常赶路。 旅途中是很枯燥的，从前苏碧落接到委托坐火车，靠玩手机和睡觉打发时间。 坐马车则又是另一种体验，在电视剧中看着又舒爽又浪漫又潇洒，但实际上遇到特别颠簸的路，简直能颠到怀疑人生。 苏碧落把穿越过来之后的事，在脑中倒放了三遍，最后干脆背起自己驱魔时常用的咒语。 背着背着她突然想到，原主也是会武功的，那练武时也没少背内功心法吧？ 她仔细去回想时，又想到原主的武力值放在这个世界，算是强还是弱？ 思来想去，无法确定。 她决定拿玩游戏时的等级，做个对比。 以主角的视角来看，当时追杀原身的剧情，只能算个新手村难度的副本。 主角当时等级还很低，耗费了一点时间，也就过去了。 这样说来，打几个黑人就跪的我，也就是新手村的战斗力水平。 太弱了，有没有办法提升呢？她苦恼地戳了戳自己的脸。 所有战斗力提升的办法，大概都是互通的——勤加练习。 得出自己很弱的结论之后，苏碧落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练武。 人在任何环境中，能够依靠和掌握的最好武器，都是自己。 第6章 荒沙镇 出发的第三日正午，黎烬一行人到达边关交接处最后一个小镇，这个小镇有个非常符合它景色的名字，荒沙镇。 黎烬停下马车，“穿过这个小镇，很快就能到我的师门了。” 她见苏碧落挑着帘子，好奇的张望，便道：“我要再给师妹们买些东西，落落你们跟我去逛逛吗？” 苏碧落对这个略显荒凉的小镇兴趣不大，她在游戏里观光过，之所以四处张望是职业病犯了，感觉到了非常浓重的血煞之气。 想到这里曾经几度血流成河，也就不奇怪。 她听黎烬这样说，立刻点头应允，无论怎样，逛街比闷在车里有趣多了。 洛归念在野外喜欢疯跑，到小镇反而像只慵懒的猫，半个身子从车窗里探了出来，就听她语重心长的道，“黎烬，别一出门就给你师妹她们买礼物，你也太宠着她们了。再说，仓库放不下了。” “哪有这么多。”黎烬回头，失笑，“阿念，你不要学仇姨说话，小心她知道不给你做糖糕。” “不会。”洛归念慢吞吞的说，整个人又钻回了车里。 苏碧落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斩月门这个门派充满了温情。 黎烬无奈，“让你见笑了。” 两个人沿着小摊慢慢逛着，远远有人迎面走来，对她打招呼，“黎烬，回来了。” 那是个跟黎烬年纪相仿的女子，身着一套纱料的衣裙，有点泛灰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十分的旧了。 “天月。”黎烬也露出笑容，两个人十分相熟，连寒暄都没有。 说了两句，天月浅浅目光落在戴面纱的苏碧落身上，“你又捡师妹回家？” 苏碧落差点笑出来，看来黎烬这个热爱捡孩子的设定，真是人尽皆知。 “只是江湖上的友人，来探望我罢了。” 黎烬这样说。 天月好奇的看了苏碧落两眼，露出善意的笑容。 待天月告辞后，苏碧落望着对方的背影，“这里的人似乎都有习武。” 这个叫天月的女子，看着文静秀气，武功也不弱。 黎烬侧头，“穿过荒沙镇，再往前行百里，就是漠北飞鹰族的地盘了。 两国交界处，方圆百里唯一有人烟的地方，就是这荒沙镇。 经常会有关外的人来，还有各路江湖人，龙蛇混杂。人要生存，总要适应相对的环境。” 黎烬这样说，苏碧落有点儿惊讶，因为她总觉得黎烬是个善良的人，而善良的人总有几分天真。 “二十年前那场战争。”黎烬顿了一下，“不仅是这个小镇，我的师门，还有整个江湖，都有无数人牺牲。” 关于二十年前花国与漠北的那场战争，苏碧落也知道，荒沙镇的背景，她也十分了解。 花国与漠北是东大陆国土面积，最大的两个大国，一个占据中原，是历史悠久，风雨兼行，文化传承从未间断的古国。 一个是游牧民族，民风彪悍，占据草原与西北荒漠。 两国都有吞并对方的意思，战争断断续续持续了百年，却始终没有个结果。 同样漠北内部的动乱，比花国更为严重，战局也一直不稳定。 二十年前年漠北换了新王，虽然冷血残暴，却用铁血手腕将整个漠北镇压统治，之后顺理成章的与花国，爆发了一场大战，打了二十多年。 花国当时处于劣势，付出了很惨痛的代价。 可以说整个江湖现在这么弱势，与那场战争有极大的关联。 整个江湖牺牲了一代人，苏家的衰落也与这事儿脱不了关系。 苏碧落突然就回想起一个画面，主角带着盟主令，前往盟主府的时候，看守宅子的老管家带她进了祠堂。 里面密密麻麻摆了很多牌位，尤其是倒数下面的三排牌位，所有亡者的年份都是同一年。 然后老管家对她说，望她能善用自己的能力，多眷顾天下苍生。 她作为主角的时候，只觉得一切都是套路，反正总有一些高大上的理由，推动主角去走剧情。 现在回想，又是另一番滋味。 二十年前的战争，只是一个背景设定，而非当下的剧情，但主线又与之息息相关。 主角追查原身的死，很多线索都指向了魔教。 当时的剧情进行到了，主角想要易容进入魔教，然后内测就结束了。 这种发展也是合情合理，毕竟正道与魔道相爱相杀，简直是日常。 然而整件事似乎又与漠北有脱不开的关系，当时还有位擅长分析的大神写了关于剧情的猜想和分析。 可惜的是她玩游戏的目的，是为了酷炫的大招特效，和商城里无数套好看的装扮。对剧情根本不感兴趣，唯一关注剧情的时候，还是为了攻略黎烬，看的回忆杀片段。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肤浅幼稚愚蠢。 苏碧落心里后悔得捶胸顿足，又觉得系统把那位分析大神抓来，都比带自己来靠谱。 然而心里如何波涛汹涌，苏碧落面上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黎烬见她叹气，以为她家中也有长辈牺牲在那场战争中，故此很快贴心的转开话题。 事实上也差不多，苏家几乎可以算是满门死绝。 买好东西，黎烬又带着苏碧落和洛归念在小饭馆吃了饭，这才驾着车往回赶。 苏碧落坐车又觉得无聊了，她见洛归念睁着大眼睛思考人生，自觉不能打扰，就挑了帘子同黎烬说话。 “黎烬，咱们这也算去见家长了吧？”她这话说的十分的有歧义，语气却十分的正直。 黎烬比她还要正直，毫无心理障碍地点头，“是啊！” 自己没有父母，见师门长辈可不就是见家长。 苏碧落就笑，把黎烬笑得莫名，开始怀疑自己脸上粘了饭粒。 苏碧落却不解释，转头就见洛归念正睁大眼睛看着她，她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懂，伸手笑摸人头，“乖。” 洛归念突然很想咬她，然后转身，把她买的最后一包糕点给吃完了。 斩月门。 走过长长的已有裂痕的石阶，正门有两个年纪还很小的少年守着，见到黎烬，一行人立刻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然后两个人交谈了两句，其中一个少年飞快的奔进门，另一个少年迎了上来，拱手道：“师姐。” 黎烬点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几日不见，阿夜似乎又长高了。” 少年的气质有些清冷，闻言却是害羞了，“师姐，我长大了。” 黎烬还未说什么，洛归念歪着身子，“小孩子。” 她伸出手指，“都说自己长大了。” “念念姐！” 进了院子，又有几个小师妹对黎烬打招呼，大概都知道她要先进屋面见师父，所以并没有围过来，倒是洛归念被留了下来。 不时还有好奇的目光，在苏碧落身上划过。 “念念姐，我们又要有师妹了吗？” “念念姐，你怎么才回来，我们好想你。” “我抓到了一只兔子，阿念姐姐送给你。” 茶水蒸腾起的热气扑在脸上，带来十分真实的温度，苏碧落将冰冷的指尖贴在杯上，感到了一丝灼热。 原身似乎体寒啊！即使是这么温暖的天气，手也凉的像冰一样。 黎烬正在一旁向斩月门的门主，也就是她的师父弥光，报告此次出行的情况。 苏碧落作为客人有热茶和点心招待，不过她有点心不在焉，因为从刚才起，她就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人在观察她。 不同于外面那群孩子，好奇地打量，这种目光更接近于观察与审视，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是没有轻举妄动。 毕竟在别人家里作客疑神疑鬼，显得不稳重，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那种窥视感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消失了。 于是她琢磨道，莫非这门中长辈觉得我来历不明，想要暗中观察观察可以理解。 人善良不等于傻，如果换了她，只会把拣了麻烦的徒弟一块踹出师门。 然而能教育出黎烬这样的徒弟的师傅，自然也没她这么狠心。 苏碧落就见，这位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病美人门主，对她露出和气的笑容，询问了她的一些情况，然后就让黎烬为她安排房间，带她下去休息。 “落落，你跟我来。”黎烬这样说着在前头带路，很快就到了后院的窗前种着花树的房间。 这种花树开着粉色的花瓣，四季常开，是游戏里的常见的背景之一。 这么不科学的植物，也只有游戏里才有，就像日漫里永不凋谢的樱花。 不过真的挺好看的。 黎烬推开房间，里面收拾的很干净，十分简洁，连寻常姑娘家用来梳妆的一些必备品都没有，看起来都不像女孩的房间。 苏碧落倒不关注这个，给她用她也不会。 “这是你的房间吧？” “嗯。”黎烬有点惊讶，点点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只是觉得，你们这里不常有外人来，也不会特意准备客房。”苏碧落笑眯眯的，“这样说来，我们今晚要抵足而眠喽？这样的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黎烬听着这话有点怪，尤其是对方的语调带着几分调笑，但她依然十分正直的理解成，苏碧落在高兴，她们成为朋友后关系更加亲近了。 “只要你不介意和我同塌就好。房间很快就会收拾好，你放心。” 苏碧落瞧了她一眼，苦恼的叹气，“黎烬你这个人太好了，就没办法让人调戏了。” 黎烬有点不明所以，只是包容的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身走了。 苏碧落估摸她是去找她师父去了，这师徒俩保不齐又得就着她的问题，讨论一番。 苏碧落看了院子一眼，关上房门也不再多想，爬上床准备好好睡一觉。 穿越来这么多天，她几乎没怎么睡好过，虽然心里不咋慌，但多少有点不踏实。 第7章 日常 黎烬从后院快步走到正堂，果然就见自己的师父正在等着自己，她以为师父会同她说起苏碧落的事，但是并没有，对方面色有淡淡的愁绪，似乎是在外别的事忧虑。 “师父可是有什么烦心事？”黎烬有些疑惑的问，“是不是阿颜她们又调皮闯祸了。” 那对双胞胎姐妹有着十分风雅的名字，朝露夕颜，但是调皮起来，门派里的男孩子们，用上十成轻功也赶不上。 弥光摆摆手，“你出发没多久，我就接到一位老友的飞鸽传信。”她顿了顿，语调放的十分缓慢，“盟主遇到刺杀，现在不知所踪。” 黎烬脸上流露出震惊的神色，但她却并没有急于插话，而是耐心的听着。 “盟主自接任之后，一直久居盟主府，极少出门。此次出行，是为了探访某位为名医治病，却遇到了这样的事。” “是鬼医救不活？”黎烬沉吟片刻，“江湖名医不少，但多数行踪不定，只有一位居有定所偏爱热闹，十分易寻。” “不错。”弥光轻声道。 “可是谁会这么做？”黎烬十分地困惑，“这样做于武林来说，并没有好处。这话虽有不敬，但武林盟主之职，现在形同虚设。” “这个消息并没有在江湖上传开。”弥光神色凝重，“给我传信的朋友不止一个，恐怕这事也瞒不了多久。她们有的猜测是魔教动的手，毕竟鬼医曾经是魔教的人，魔教与苏家又有宿仇。” 黎烬不由自主皱眉，她几乎要遗忘，这个近些年来十分低调地的教派了。 “可是魔教前任教主早已去世，苏家如今也只剩盟主一个，再大的恩仇，也该随着先人的死了结了。” “你说的不错，据说魔教新任教主贪于享乐，连教中之事都是心腹和护法在打理。魔教向来强者为尊，她与前任教主也没多少情分，如果是因为报仇对盟主报复确实说不通。何况那前任教主张狂傲气，活着都没有对盟主动手，死后也做不出嘱托接任者报仇的事。” 弥光倒是赞同爱徒的想法，她说出自己的分析，“这里一定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内情，只是盟主怕是凶多吉少。而这武林原本就是风雨飘摇，现在更是……” 黎烬感觉自己师父对神秘的魔教十分了解，虽有些诧异，却也不探究，只是宽慰道：“师父莫担心，如此大事，江湖大派都不会袖手旁观。尤其是还有凌云派坐镇，没那么容易乱起来。至于盟主那里，我相信苏家先人一定会保佑她的。” 凌云派江湖白道最大的门派，屹立不倒三百年，威名赫赫，教养出的弟子也多是品行端正的侠客，曾有很多惊艳决决的绝顶高手，都出自这个门派。 最后这句话就和吉人自有天相，基本上属于同一个安慰级别的意思，她想了想觉得如果自己能帮上忙，也该略尽绵力，便又道：“徒儿也可以去盟主失踪地方探查一番，帮着找找线索。” “你这孩子，现在倒是会安慰我了。”弥光笑了笑，江湖上的大事，于她们这些小门派来说，确实没有操心的力量。 “找人这事，自然有人去。比起这件事，我最为忧虑的还是飞鹰族那边的动静。” 荒沙镇作为花国与漠北边境，最后一个边境小镇，一直饱受战乱之苦，虽有边境守军驻守防线，但有了战争就绝不只是小打小闹，偏偏架不住有流寇来袭击。 这些流寇多出自漠北飞鹰族，久居荒漠，性情比狼还要凶狠坚韧，他们擅长骑射又不恋战，经常抢了人或者物资就跑。 镇上的居民也在这样的环境洗礼下，男女老幼世代习武。 不过对于这样的骚【扰】，还是不胜其烦。 弥光对于这事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远虑与近忧赶到一块，绝非一件轻松的事。 飞鹰族久无动静，也不是好事。 也许他们在策划一场大规模的劫掠，然而黎烬觉得很多事忧虑无用，自己师父又是多思的性格，顾虑太多反而更加影响身体。 便又出言劝慰道，“城中巡逻队伍一定会加强戒备，清芸大人上任之后，也做了调整，不会出大乱子。” 弥光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道：“那女孩也是可怜人，既然把人带回来了，就好好照顾吧！” “自然。”黎烬点头。“师父放心。” 晚上两个人洗漱好之后，便穿着雪白的里衣躺在床上，黎烬自小哄着师妹们入睡，也没什么不习惯。 但是在苏碧落单手拄着头，姿态慵懒地打量下，也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黎烬，你真是个美人。”苏碧落换了个姿势，“我都想给你买衣服了。” 她刚才过了一下，脑内关于美貌的好词，发现存货不多，而且不适用，便说了一句，放现代让很多女孩儿心动的话。 黎烬再迟钝，也能察觉对方在调戏她。 她坐在床边，无奈道：“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总像个花花公子。”说着她拉上被子，给苏碧落盖上。 苏碧落笑嘻嘻的望着她，“原来你有感觉啊！亏我一直觉得，你简直是钢铁版的直女。” 黎烬不明白她的意思也不追问，熄了灯也躺下了。 苏碧落安静了一会儿，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影轻轻呼出一口气。 还是有一种很不真切的感觉，仿佛在一场醒不过来的梦里，不安肯定也有，选择赖着黎烬，已经证明了她心中的不安。 她将手放在心口，在黑夜里再次怀疑，自己算不算一个活人了。 “怎么了？”黎烬突然握住她的手，“身体不舒服吗？” “没什么。”苏碧落凝视着对方，“就是深夜比较适合思乡。” “想家了？”黎烬声音放得很轻，“落落你的家乡在哪儿？” “远方。”苏碧落觉得自己的回答，一定很欠抽，但是是实话。 黎烬却并不生气，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突然说道，“你身上的蛊毒，我会陪你一起去寻访名医，它虽然诡异神秘，却不是不治之症，你不要过于忧心。” 苏碧落轻轻笑了一下，“我知道。” 黎烬继续道，“你在这世上，也不是无依无靠。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苏碧落没有如同以往那样，笑容随意的调侃，反而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语气，认真的道：“谢谢你。” 世上艰难险阻那么多，谁对谁的好都不是应该的，别人的善意，总是该格外珍惜。 或许这也是从前她玩游戏时，那么喜欢黎烬的原因。 温柔的人谁不喜欢，只是很少有人，会愿意去做一个温柔的人。 对于苏碧落来说，在斩月门的日子又平静又安心。 饭菜好吃，小孩好玩儿。 她在童年没干过的事儿，似乎都要在斩月门补上了，斩月门里的小师妹们，都比她年纪小，活泼玩儿心重。 很简单枯燥的日子，似乎也能被她们过出花样来。 光和她们在一起的这些天，苏碧落就学会了好几种编花环办法。 同时她也发现，斩月门真的如同游戏设定里的那样穷，作为大师姐黎烬经常到附近的城市小镇游走，接一些赏金丰厚的任务。 和主角第一次相遇，也是因为某个任务，只不过主角那是为了推剧情，她是为了赏金。 还好我身上也不会缺钱，这个系统给我保留了玩家的基本权限，还挺良心的。 这天清晨，苏碧落想着自己这两天有点乐不思蜀，沉迷编花环实在是太堕落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视角右上方，晾着的几个技能图案，技能早就冷却完了，但是却不怎么敢用，上次那万虫噬心的滋味儿，可是特别酸爽，记忆犹新。 不过大招不能用，一般的攻击招式应该可以吧？她这么想着，遵循本能挥出一些基本招式。 十分简单，但使出来的感觉很不一样。 这就是习武之人的感觉么？ 还真是不赖。 哎，谁还没个武侠梦。 咣当一声，苏碧落从武侠梦里清醒了过来，她看了一眼被破坏的窗子，只觉得有点愁。 然后她发现刚进院的黎烬，这个有点愁就变成了很愁。 她有些尴尬，“我会修好的，尽力……” 黎烬倒是不介意，她更在意另一件事，“落落，你的剑法意外的很凌厉。” 苏碧落摇摇头，“花拳绣腿而已，其实我很愁。这点微末功夫，以后独自行走江湖，不太靠得住。” 不知道练的多了，能不能升级？ “独自？”黎烬重复了一遍。 “不然呢？”苏碧落看了她一眼，“和你们过一辈子，我倒是在梦里敢想的这么美。 黎烬哑然，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有点失落，朋友们的决定，她一向都尊重和理解，而且天下也没有不散的筵席。 只是想到这个少女来历复杂，可能也要踏上复仇这条路，不免有些感伤。 “再说，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起码要先把病治好。”苏碧落呼出一口气，“这个事也是很愁人。” 她虽说发愁，语气却随意，仿佛并不挂心。 “落落你和我一开始猜想的不一样，我以为你很柔弱，跟我走是因为，想要依靠我。但是相处了这么多天，我发现你很有主见，做什么事心里都有底，这样也很好。” 黎烬说，“只不过复仇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她抬头望了一眼远处，“我认识一位前辈。她的半生，似乎都在迷茫和痛苦。我见她年少白发……我那时才知道，原来世上有这么多痛苦的事情。 “放心。”苏碧落只觉得气氛有些沉重，她的声音放的很轻。 复仇这个词，只有原身才有资格用。 只是有些事不能不做，哪怕只是因为占了原主的身体，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第8章 战争 苏碧落将剑细心的收入剑鞘，剑柄上缠着的翠绿流苏，轻轻晃动着。 “黎烬，你一大早就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整日呆在斩月门，也觉得闷了吧？” 黎烬道，“我带你出去走走。” 你还真是贴心了。 苏碧落笑，不过闷只是你的错觉，门里的小师妹都特别好玩，尤其是那对双胞胎。 但她嘴上十分温顺的说，“行啊！去哪，镇上吗？” “去天月家。”黎烬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你来镇上的第一天，见到的那位白衣姑娘。” 苏碧落还有印象，她恍然大悟，原来那件衣服是白色的，看起来真是饱经磨难。 “她是我的朋友，人很不错。家里养着很多小动物，我想你会喜欢。” 苏碧落点点头，“好啊！” 苏碧落原本以为天月家，可能会是个小院子，但是没想到那是栋很大也很古老的宅子。 天月带着她们在前院逛了一圈儿，主要是带着苏碧落，其他人都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这次同来的除了洛归念，还有那对性子活络的双胞胎姐妹。 如黎烬所说，天月确实养了很多小动物，有猫有狗还有兔子，一个个小小只看起来肉滚滚的，确实很有吃的欲望。 苏碧落如此感叹，就见所有人都在看她。 咋耳朵都这么灵敏呢？ “我是说，确实有摸的欲望。” 她说着捞起一只胖胖的花猫，“果然猫如其表一般有分量。” 天月几乎要被她逗笑了，“是碧落姑娘你太瘦了。 苏碧落把花猫掂了掂，放在了膝盖上。 院子里还种了不少花，双胞胎姐妹没坐一会儿，就在院子里跑开了。 洛归念转了转眼珠，从袖口拿出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掏出一块儿糖吃了。 “阿念，你饿了么？”天月问，“不如大家今晚都留下吃饭。” “说话太耗费那内力，所以我要随时进补。”洛归念回答，她说得一本正经郑重其事，大家都笑了起来。 进了正厅，里面摆设的家具被擦得很干净，很古旧，但是从木料花样来看都很昂贵，并非寻常人家用的起。 苏碧落环顾了一圈儿，只觉得从进院起，那种很微妙的气息，在室内就更浓重了。 这种气息像是久久无人居住的空宅，弥漫着死气与清冷，十分的淡薄。 看来天月家人丁不旺啊！ 苏碧落抬头看了一眼，这位正忙着给他们端点心的女子。 或者说这么大的宅子，就她一个人住。 黎烬突然伸手过来，捏了捏她的衣角。“落落，你冷不冷？” “屋里是凉了点。”苏碧落笑，“但我的身体也没那么弱。” 她看黎烬认真关切的神色，只觉得对方十分的可爱。 天月也立刻笑道，“黎烬，你怎么不关心我冷不冷？” 她在众人中穿得最少，纱料的衣袍更接近现代汉元素的连衣裙，外面披着一条锦帛。 “你身强体壮，哪里用得到我关心。再说，不是还有清芸大人……” 黎烬反击道。 “黎烬！”天月有些羞涩，“不许乱说。这么多年朋友你居然嫌我胖，真是太令我难过了。”说着就用帕子去捂脸。 三个小孩心照不宣的在一旁起哄。 看来这个清芸大人，是天月的心上人。 苏碧落也跟着笑，她觉得这些人十分有趣。 就听天月强行岔开话题，“碧落姑娘可精通乐器？前些日子，黎烬从我这里借走了不少话本，还问我有没有乐器，想借去给你消遣。我倒是有把琴，是家里人留下的。” 苏碧落想了一下，觉得原主可能真会，毕竟这是古代背景，原主又是个不出门的死宅，不休习技艺，岂不是要无聊死。 然而就算原主会，不代表她会。 好吧，就算她继承了原主的全部技能，也学不来那个意境。 “弹琴，我不太精通。”苏碧落说，“不如，改天给你们表演个弹棉花。” 众人说笑了一阵，天月说要去准备午饭，三个小孩都说要去帮忙。 黎烬反而坐得稳如泰山，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 苏碧落有点奇怪，按照对方贤慧的设定，这种时候她不去帮忙，简直比洛归念不吃糕点了，还要让人觉得奇怪。 “那我们一人做一道菜，黎烬和碧落小姐来做评委。”天月来者不拒，笑眯眯地提议。 一行人去折腾可怜的厨房了，黎烬迎着苏碧落望过来的眼神说，“其实我不太擅长厨艺，小时候师妹们吃过我做的饭，很快都自学了，你别看她们皮猴似的样儿，烧的菜都很好吃。” 苏碧落想着一路在外露宿，确实是黎烬烤饼子切菜，但做成成品这个步骤，还是洛归念来操作的。 “落落，我们去外面坐坐。”黎烬说。 苏碧落站起身，“好啊。” 院中种的花很多，只是很多都没有到盛放的季节，苏碧落转了一圈儿，看向紧闭的大门的后院，那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气场。与其说是阴气，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念力。 “黎烬，你进过天月家的后院吗？” 黎烬道，“自然。” 说着，她上前推开院门。 苏碧落没想到，这门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推开了，她以为里面会有什么禁忌。 不过门里面的情景，也确实让她有点惊讶。整个后院都被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残桓断壁，还有大火灼烧过的痕迹。 墙后头就是望不见的荒地，而围墙范围内是密密麻麻的坟头。 “这是……” 现代人都很忌讳这些，古人就更是了，而天月怎么看都不像守墓人。 “这里都是天月的家人。” 黎烬拿起门口立着的扫把，认真地清扫地上的落叶。 “这里面很多人，都死在二十年前那场战争里，有些是近些年里牺牲的。荒沙镇，溪沙镇，云沙镇，这三个镇子，原本是九个大城，后来惨遭屠城。 现在守在这三个镇子里的居民，都是屠城之战里留下的遗孤。” 黎烬说着，目光落在坟茔上，“战争始于二十年前，一打就是□□年。 十三年前我刚七岁，看着师兄师姐们满怀壮志地下山，就盼着自己也能快快长大，能够和他们一起。” “可是……我不知道，战争是这么残酷的事。” 直到尸山堆积，血色涂满天空与大地。 “她们离开的时候，还说要给我带糖葫芦。”黎烬侧头笑了一下，“她们都特别宠着我。” 黎烬因为年幼一直留在山上，记忆里的血色画面并不多。 但她一直记得，师父接任掌门那一年，上一任掌门坐在空荡荡的大厅正首，像是在看着师父，又像是在看更遥远的地方。 师父跪下去时，落下的那一滴泪。 而她坐在大门口，等了一年又一年，直到从小师妹变成了大师姐，也没有等到任何人。 苏碧落只觉得恍然，她只知道设定上斩月门是个没落的门派，黎烬这个大师姐是个捡娃狂魔，却忘了这世上的事，不是没有缘由的。 苏碧落叹了口气，双手合十，“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她已经知道这股念力的来源了，它亦是亡灵想要守护生者的心。 风起，树叶纷纷飘落。 黎烬为她拂去肩上的落叶，“落落，我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明白生存的可贵。无论何时都要珍惜自己。” 苏碧落有点不明白，这个话题为什么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难道黎烬还在想着早上谈话？ “放心，我不是那种会为达成某种目的，不顾一切的人。”她这样说，黎烬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碧落有些疑惑，但她并没有追问，只是又将目光落在了坟茔之上。 你们留在这里，究竟是因为绵延在血骨中的仇恨，还是至死都放不下的亲人。 或许都有吧？ 傍晚的风逐渐变得有些凉，像是亡者的低泣，又像是长者温柔的手附在头顶。 第9章 庙会前夕 时光流逝，二月已经进入了尾声，三月十五是荒沙镇一年一度的庙会，不仅是荒沙镇，附近其他的两个小镇，也很重视这个庙会。 三个小镇在这一天，会有比平时更多的人家出来摆摊儿。 在学堂里的孩子也能得到休假，在庙会上快快乐乐地玩上一天。 斩月门里的孩子们，也对这事儿充满了期待。就连洛归念提起庙会，也是眼睛闪闪发亮。 苏碧落在这样的氛围感染下，也开始期待起来。 虽然游戏包裹里的金币，对于玩家来说没什么大用，但是一旦到了真人版，拥有几百万的金币，那就是个大富翁了。 其实能够衣食无忧，除了不能上网玩儿游戏，拥有万贯家财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已经是足够圆满的生活了吧？ 苏碧落单手拄着头，盯着窗口发呆。 日子实在是太平静了，追杀她的人仿佛半途而废，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当然苏碧落也不希望他们找上门，连累的可是斩月门。 系统也没有半分响动，让她怀疑一切的推测，都是自己错误的妄想。 她倒也不是盼着麻烦上门，而是暴风雨欲来，天一直阴着，你就没法晒被子，也不能安心出门，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实在太糟了。 不行，苏碧落你不能这么想，你忘了自己现在还是战五渣吗？麻烦上门还不是连累别人，与其东想西想，不如想快点儿练武。 从明天起，不，从今天起，再加一个时辰的练剑时间。 说干就干，她提剑出门，看着朗朗晴空，突然想到来这里这么久，她从来都没试过轻功。 一般习过武的人都会吧？ 但是该怎么使。 她想了想，助跑了几步就要窜上墙头，窜到一半儿，发现这与她过去爬墙翻院，没有啥区别。 自己摸索也不是个事，不如找个师父。 这么一想，她就去前院找洛归念。 对方果然在晾草药，说起来这小孩可是主角团队的奶妈。 “念念。” 洛归念闻声抬起头，“阿落？” “念念，我看你轻功挺好的，教教我呗！” 苏碧落开门见山，“我以前也练过，但是没怎么用。有基础好教。” “练过的功夫，也会忘。”洛归念歪歪头，“笨。” “好好好。”苏碧落笑嘻嘻的，推着她的后背说，“大师，快来指点指点我。” 洛归念放下手中的草药，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就是给人一种真拿你没办法的感觉。 她想了想，发现教这个词，真正实施起来，对她来说挺困难的。 洛归念想着当年她家实行的，理论不如实战的教育方法，直接揽着对方的腰，足下用力身形一起，人已经跃上屋顶。 苏碧落站在屋顶上晃了一下，洛归念牢牢的揽着她的腰，两个人年龄差一岁，个头也差不多，对方就像埋在她怀里撒娇一样。 不过也就是像而已。洛归念只会对着黎烬撒娇，即使是撒娇的时候，她也像个没有生气的人偶娃娃。 苏碧落有的时候与她对视，会觉得那双眼睛像一个空谷。 “所以，咱俩就这么站在屋顶上？” 洛归念说，“学过，本能一定在，跳下去。” 苏碧落无言。 这么点儿高度，她倒不至于害怕，只不过这个方法，未免太不靠谱。 而且她现在还是个脆皮，不像过去自己的身体随便浪。 “在你摔残之前，我会抓住你。” 洛归念安慰道，如果这算安慰的话。 苏碧落想了一下，这个办法虽然挺胡闹的，但和刺激失忆的人，想起失去的记忆差不多是一个道理。 自己磨磨蹭蹭的也想不起来，不如试试，于是她深吸了口气往下一跳，在脸要着地的瞬间，身体本能反应，身体扭动一下，脚下借着墙面，用力一个翻转，又重新落在了屋顶。 苏碧落感动得热泪盈眶，“大师，请受小女子一拜。” 洛归念把伸出的手收回，擦了一把冷汗，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 她没料到对方真的说跳就跳，这个说干就干的疯劲儿，也是挺要命的。 苏碧落则完全像捡到玩具的小孩一样，开心地在后院的屋顶来回蹦。 突然她看到一个提着食盒的女子，正在向弥光房间的方向走去。 斩月门里除了门主和黎烬，根本没有成年人吧？ 苏碧落盯着那人的背影，看身形绝对是个成年人，而且对方带着黑纱斗笠，垂下的发丝却全然是白色。 洛归念也落在她身旁，看了那女子一眼，“是仇姨，我们吃的糕点，都是她做的。” 苏碧落无奈，这小孩儿介绍别人的重点永远都是吃。 “她是个可怜人。”洛归念又慢慢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看了苏碧落一眼，“好好练。” 说完转身就跳下，回了前院。 苏碧落眼见那女子背影已经消失，也不再多想，转身又去练习轻功。 却没发现那白发女子突然折返，朝她们的方向望了一眼。 几日后，离庙会的时间越近，斩月门上下也开始忙碌起来，但不是忙着玩儿，而是与镇上的人协商防卫工作。 越是重大的节日，越是不能放松，这种日子对于飞鹰族来说，也是劫掠他们的好机会。 苏碧落知道之后，陷入了沉思。 之前她没有多想，现在说到飞鹰族又想到劫掠，她倒是想起攻略黎烬的时候，有一次定时约会的地点就是庙会。 那次好感度虽然没降，但是也没升。 台词对话里都有一种，要引出回忆杀剧情的感觉，但是好感度不够，又没法解锁剧情，让当时的她纠结了好一阵。 后来又接了委托，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事儿。再后来游戏她也没怎么碰过，接着就穿了过来。 那么是不是，在某次庙会上出什么事了？她很难不去联想。 说起来自己能想到的关于剧情的线索，都和黎烬有关。 苏碧落啊苏碧落，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沉迷美色是没有前途的，你又不可能真的娶了黎烬做老婆。 她苦恼的抓了抓头发，这发式也是黎烬给她梳的，让她来她也只会扎马尾。 教练，我想娶黎烬做老婆。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外突然传来黎烬温柔的声音，“落落，你在吗？” “在，进来吧！” “落落，我在镇上买了八珍糕，给你带了一份儿，快趁热吃。”黎烬迈步进来。 苏碧落接过纸包，看着站在她身旁的黎烬，人近在眼前，不如直接问。 “黎烬，每年庙会上，飞鹰族的人都会来抢劫吗？” “也不是。” “他们来的没有规律，重大节日来的反而少，因为这种日子，我们会防备的更严谨。” “那你喜欢庙会吗？” 黎烬点点头，“大家聚在一起很开心，也很热闹。” 这个剧情果然还没有发生，会不会就是在这次的庙会上。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苏碧落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她认真的道，“庙会这天你们一定要小心，如果我是飞鹰族，长期没有劫掠自己的饭票，那要动手就会干票大的。抓住机会在庙会上动手，这种心理就是那种你们现在越开心，过会儿就哭得越惨。” “而且这种节日，就算保持的再警惕，也难免会有放松的时候，人都有侥幸的心理，万一不会出事呢！放松一会儿没事之类的想法。” 黎烬见她突然说的如此沉重，也不由郑重和疑惑起来，“落落，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我是个比较倒霉的人。” 苏碧落笑了一下，随口胡编。“有什么坏事发生，我都会有点儿预感。” 黎烬显然觉得，苏碧落在敷衍她。 苏碧落感觉就算把实话说出来，黎烬八成也会以为自己在驴她。 “我的敌人也是用这种手段，对付过我。隐忍不发，让我以为她在弱势，等我放松时，给我致命一击。现在看你们和飞鹰族的情况，让我不免有几分联想。” 黎烬见她说得如此认真，而且句句有理，自然点头，“落落，你放心。” “我一定会万事小心，也会把这些话说给清芸大人。” 提到清芸大人这个人，苏碧落有点儿疑惑，上次在天月家，似乎也听到她提过。 “清芸大人是本县的县令，她是正经的读书人，原本有更好的前途。可最终还是选择回来。” “她也是九城遗孤。” “是。” 苏碧落叹了口气，总觉得这是一个时代的惨烈悲剧。 第10章 求援 第十章 时间就在苏碧落越发勤快地练剑，和忧虑中过去了。 这天清早她刚起床，洛归念就来敲她的门。 “念念，怎么这么早？” 苏碧落锤了锤自己的后背，这两天勤快过头，腰酸背痛，身上都蛊差点发作了。 她也知道自己有点魔怔了，不过无能为力的感觉，太令人厌倦。 “庙会举办一天。”洛归念说，“晚上最热闹，我们先去巡逻，也能玩儿上一圈儿。” 她看着苏碧落匆忙穿上外袍，想了想又说，“黎烬让我告诉你，不要太紧张。” 她睁大眼睛，“阿落，你在害怕什么？” 苏碧落迟疑了一下，“念念，你见过飞鹰族吗？” 洛归念点了点头。 “那你面对他们的时候，害怕吗？”苏碧落问。 洛归念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怕他们，我怕黎烬她们会死。” 苏碧落还是不会梳发，她扎了个马尾，缠上了一条缀着珍珠的发带，权作装饰。 闻言，她望了镜子一眼，“我也一样。” 庙会上非常热闹，一条街上几乎找不到站脚的地方。 苏碧落勉强找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方，对身边的洛归念道，“这阵势太可怕了，赶上春运了。” 洛归念啃着有点化了的糖葫芦，一脸淡定，“习惯就好。” 她想了想，慢吞吞地问：“春运是什么？” “是我家乡的大型传统活动，好多人去挤火……马车，谁挤上去，就算谁赢。” 苏碧落站在小桥上，看着桥下的流水，一本正经的胡编。 “很厉害，很考验武艺。” 洛归念想象了一下，这样说到。 “是啊，人们为了上车，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了。”苏碧落深沉由衷的赞同。 正说着，就听天月的声音传了过来，“原来你们在这。” 她依旧带着那把用碎布缠着的刀，没有穿那件看不清本来颜色的纱裙，换了身行动更方便的短打。 她身边正站着，依旧一身红裙的黎烬。 “晚上到我家吃饭？”天月说。 “师父说让我们早点儿回去。”黎烬摇头，“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回山上。” 天月摇了摇头，“清芸姐说晚上到我家吃饭。再说，仇姨还是很怕见生人吧？” 她说着不免叹息了一声，很快又扬起笑脸。“还有不少事等着我忙活，先走了。” 黎烬轻轻地拍了拍，苏碧落的肩，“别太紧张，好好玩儿。” 苏碧落看着她俩的背影走远，垂下肩长出一口气，“又剩咱俩了。”她迟疑了一下，“晚上，我还是去天月家吧？” 其实她觉得自己去哪儿，都是个大号的电灯泡。 洛归念侧头看向她，“你觉得自己是外人？” 苏碧落觉得这个时候，如果反问一句，不是么，就不只是欠抽了。 她为难的抓了抓头发，“我认识你们之前，也没有什么朋友，有一个很交情很深的，她家情况复杂。所以我应对这种家庭聚会……没什么经验。” “不必多想。”洛归念淡淡地说，漆黑的眼睛，映着桥下的湖水，越发的让人看不懂。 夜晚盏盏灯火，映亮了迷离的黑夜。 小孩们提着各种动物形状的花灯，在人群中灵活的穿梭。 苏碧落坐在镇上唯一一家茶楼上，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湖水，不少人都在放花灯。 不过她的重点不在这个。 “念念，她们都在给黎烬递手帕，是向她推销手帕吗？想卖给她，黎烬看着也不像有钱人。” 双胞胎姐妹挤在对面，正开心的啃瓜果，闻言差点笑出来。 朝露用袖子抹了抹嘴，笑眯眯的说，“苏姐姐，你不知道了吧？在我们这，姑娘庙会这天给人递帕子，是求爱之意。” 夕颜则又灌下了一口果茶，才接着感叹 ，“师姐还是这么受欢迎，天月姐姐也很受欢迎的，不过今年……” 说着和姐姐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你们这儿，咋都这么开放？” 苏碧落一脸复杂，“女孩子和女孩子哎，我的家乡认同的人很少。” “苏姐姐的家乡，真是一个迂腐的地方。”夕颜说着挤了挤眼睛，清秀的脸上硬是出现了一种流氓般的气质，“苏姐姐我还有备用的帕子，要不要借给你？” “你们这个话题，跳跃得是不是太快了。”苏碧落迟疑道，“而且我为什么要去？” “救命之恩，难道不用以身相许吗？”夕颜一脸理所当然。 “苏姐姐，你难道不喜欢师姐？”朝露跟着凑热闹。 就连一直埋头苦吃，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洛归念，也抬起了头。 饶是苏碧落，也在这三重视线下，感受到了压力。 “怎么连念念你也……” 夕颜从怀里掏出一条，白底绣着兰花的手帕，塞进了苏碧落手里，“苏姐姐，快去。” 苏碧落也不知道是真的心动了，还是被她们闹得没辙，真的拿着手帕，走出了茶楼。 “妹，你真想让苏姐姐，做咱们的师嫂吗？” “不行吗？苏姐姐财大气粗，人又好看，性格也好，不是挺好的嘛。再说，我不信她对师姐没意思。”夕颜充满自信地说。 “也是，遥想当年，念念姐小时候也说要嫁给师姐。”朝露回首往事，无限感慨。 洛归念面无表情的，把视线挪了回来，只觉得自己真是躺着也中枪。 她深沉地说，“那时，年轻。” 然后将两姐妹的头，按进了已经完全空了的果盘里。 茶楼外，黎烬好不容易脱离了众人的包围，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见眼前又递过来一方手帕。 她刚想说话，就听苏碧落的声音响起，“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惊弓之鸟。” 黎烬彻底放松了下来，“应对这种事，比习武难多了。” “擦擦汗。”苏碧落把帕子递给她。 黎烬伸手接过，就听对方说，“不过拿了我的手帕，就是我的人了。” 黎烬动作一顿，却像是料到她会这么说，只是无奈的笑了笑，“你呀！帕子是夕颜给你的。” “被你看出来了。”苏碧落说。 “她每年都会赶制一批，在庙会这天卖给没有准备，临时起意的姑娘。”黎烬摇摇头。 苏碧落望了茶楼一眼，她猜那三个小孩，一定都在看热闹，“没想到，她还挺有奸商的潜质。” 她倚着桥栏，突然就听头顶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的声响，水面在一瞬间被染上了色彩。 “原来是烟花。”她抬头刚想好好观赏，就见身旁的黎烬站直了身体，“是求援信号。” 她凝视着远方，片刻之后又把目光转了回来，“是溪沙镇。” 苏碧落叹一声，“我真是个乌鸦嘴。” “别这样说。”黎烬道，“有警惕心不是坏事。” 三个小孩儿，也从茶楼里跑了出来。 “师姐，是求援信号。”朝露说，“我们要去增援吗？” 黎烬道：“先去县衙门口集合。” 夕颜无奈的抱着胳膊，“原本想早些回去跟阿夜换班的，看来今年的庙会，他又赶不上了。” 同时另一行人，也穿过热闹的人群，朝县衙的方向走。 他们是往常见过的屠夫大哥，卖菜的大婶，各路街头小贩，平日里看着不起眼儿，此刻却散发着高手气场。 双方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赶往县衙。 苏碧落见每个人都镇定应对，十分有经验，提起的心又略略放松了。 县衙门口，天月已经到了，还有不少穿着官服的带刀捕快，站在门口两边。 一个女子书生打扮，头上戴着小巧的玉冠，一袭青衣看起来俊逸潇洒，站在县衙门口正中心。 苏碧落猜测，她就是那位清芸大人。 果然就听她开口，“诸位，溪沙镇传来了求援信号，想必大家都看到了。看来飞鹰族又在意图不轨，想要行劫掠之事。 我们应该去援助，但现在情况不明。未免是调虎离山之计，我们先派一队人，出去打探情况，其余人原地待命。” 第11章 调虎离山 天月自请要带人去援助，双胞胎姐妹连忙举起手，“我们也去。” 黎烬忍不住道，“不许胡闹，增援并非儿戏。” “哎呀，师姐。”朝露靠了过来，拽着黎烬的胳膊，“我知道，你又要说我们实战经验尚浅，可是不去锻炼，哪儿来的经验。” 夕颜也一脸深沉的道，“是啊，师姐，也该让我们成长了。” 其实朝露和夕颜并不是第一次参与增援，不止是她们在边关长大的孩子，都已早已被风沙洗礼，过早地成长起来。 弱肉强食，原本就是边关的生存法则。 黎烬也就嘴上念叨着，很少真的不让她们去，不放心的时候也会跟着。 虽然她基本就没有放心的时候，果然在两姐妹的撒娇下，她松口了。 “你们不要给诸位大人添乱，凡事小心，切忌焦躁……” “不要被飞鹰族污言秽语，扰乱心智。”朝露摇头晃脑地补充。 “不可逞凶斗狠，不敌时应及时撤退，凡事量力而行。”夕颜也不落后。 “师姐，我们记住了。”两姐妹异口同声的说，在场众人无不露出一点笑意，大家都是相熟之人，有的还出言调侃，“这一幕似曾相识啊，大家算算今年第几回啦？” 清芸面上也露出笑容，她看了天月一眼，“万事小心。” 天月一行人出门增援了，尽管庙会还在如常举办，但剩下的人却没有心情再玩了。 一行人干脆进了县衙里面，当然是清芸邀请他们进去的。 县衙里与平日苏碧落，在电视剧里所见差不多，只是后院种的数种的树多了些。 县衙后院的大厅里，一行人落座，大家就看就着局势讨论了几句。 其实边关骚乱，这些年三个镇子的人，都把飞鹰族的套路摸了个透，用来用去就那几个招数，何况这个民族善骑射，捞完就跑，简单粗暴但好使。 所以也不用商量什么精细的计策，开打就对了。 苏碧落一路都没说话，她觉得这种场面也没她说话的份儿，干脆低头装哑巴。 落座以后，她也是只是在心里反复推算的各种可能，但是线索太少，可能性太多。 首先，假设就是这次庙会上出的事儿，那么会是什么事儿呢？能让黎烬露出那种神色，一定是锥心刺骨的……会不会是那两姐妹出事了，还是小镇又被屠了。 她脑子里全是这种可怕的想法时，就听到清芸开口，“这位姑娘眼生得很，不是本地生人吧？” 一旁的洛归念用胳膊捅了捅她，苏碧落反应过来，心想人家好歹是个官儿，自己做着答话也不行，是不是该行个礼啥的，但是抱拳哪个手在上了？ 想了想也不丢那个丑了，就像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一样站了起来，略显局促的说，“我是黎烬的朋友。” 她把当日黎烬说给天月的那套说辞，给了清芸说了一遍，“我叫苏碧落。” “原来你就是碧落姑娘。”清芸笑了笑，“阿月同我说过你。别紧张，快坐。” 说着又叫丫头给她和洛归念拿了果子吃，明显示把她当孩子哄。 但是苏碧落感觉，对方那种探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苏碧落也不在意，她只是觉得这位看起来风雅秀丽的清芸大人，是个十分敏锐的人。 外面突然又响起了烟花炸裂的声响，在场之人面色都是一变，一个捕快站了起来，他飞快地走到门口，“大人，是天月姑娘她们的信号弹。” 清芸面色不变，笑意变得浅淡，“看来敌人这次来势汹汹，天月她们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她这样说，却像是在斟酌什么。 “大人，我们也去帮忙。”另一个人道。 “溪沙镇距荒沙镇有多远，你们不觉得这信号弹发来的太快了吗？”苏碧落忍不住道。 屠夫大哥挠头，“你的意思是说，那帮狗【日的伪造咱们的信号弹，骗咱们的人过去。” 清芸摇头，“碧落姑娘应该并非此意，飞鹰族确实在劫掠溪沙镇，恐怕也在必经之路上设伏。试想天月她们一路心急救人，根本不会料想有此计策。” 苏碧落看了她一眼，点头。 “所以说来说去，都是咱们的人有危险。”屠夫大哥一拍大腿，“你们读书人啥都好，就是说话爱绕圈子，这都啥时候了！” 旁边和他相熟的瘦捕快，立刻给了他一肘子，低声道，“大人面前，注意言辞。” 清芸只是摇摇头，“无妨，救人要紧，你们也去。既然她们发来信号，想必情况一定相当危急。料想飞鹰族也再无余力来劫掠我们，一旦动静闹大，惊动边关守军，这是他们不愿看到的，你们不必有后顾之忧。” 虽然每次边关守军真的来了，人早就跑没影了，但是真的大规模打起来，就是国战了。 飞鹰族一直踩着底线的边缘阴魂不散，苦的终究是边关百姓。 一众人早就站了起来，听了她的话更是没有耽搁的心思。 黎烬看了看坐的四平八稳的苏碧落，总觉得她和清芸态度都很微妙，似乎还有哪里是被她忽略了。 即将对敌，她不想胡思乱想扰乱心神，只是对苏碧落和洛归念道，“我去去就回，你们别怕。” 仿佛一直神游天外的洛归念，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她，点点头。 苏碧落神色平静，“小心点。” 待众人匆匆离开，大厅里只剩下清芸她们三人时，整个大厅突然冷寂了下来，即使是人声鼎沸的庙会，与她们只有一院之隔，也遥远的仿佛在一个世界。 天月一行人骑着快马赶往溪沙镇，一路上尽是荒地和树林。 十几里后，就见前面树丛茂密的地方，有一条小溪。 溪沙镇傍水而生，因此得名。 见到这条小溪，就已经进入了溪沙镇的范围。 再往前走就可以看到人家了，天月突然勒住了马，“吁——等等。”她举起手，做了个手势。 身边的人，也匆忙停下了。 “天月姑娘，怎么了？” 一个腰间挂着弯刀的男子问道。 “有点不对劲儿，我们小心点。”天月凝神说道。 四周一片死寂，每个人听了这话，都有点儿紧张。 双胞胎姐妹共乘一匹马，夕颜有些不安地拉了拉朝露的袖子。 对方安慰的看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就听前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小心，有埋伏！”天月的声音高声响起。 同时就见对面的树丛里，有人站出来大喊一声，“放箭。” 这是飞鹰族的语言，她们和飞鹰族敌对太久，也太了解彼此。 就算不用刻意去学，也听得懂彼此之间的一些简单词句了。 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而来，夕颜只听身边有人大骂一声，“操，这帮【龟】儿子，居然设陷阱。” 同时冷箭破空之声簌簌响起，弯刀男子拔出腰间的短刀，并未回身也来不及回身，只是凭着本能反应，将刀身格挡在背后，刀刃与箭相撞，发出一阵令人浑身发寒的嗡鸣之声。 夕颜看的惊险，还来不及为别人，松上一口气，转过头一只金色的羽箭，直冲坐在前头的姐姐朝露的面门。 朝露僵直了脊背，倒是本能地想躲，但她一躲，遭殃的就是她妹。 拔剑已经来不及了，她咬牙硬扛，在最后一瞬抓住了箭身，整个人却随着那巨大的力道，滚下了马，在地上一个翻转。 夕颜尖叫一声，“姐！” “有件事其实很奇怪。”清芸缓缓开口，打破沉寂，“飞鹰族一向以劫掠我们的物资为主，他们去了溪沙镇，就一定会尽快抢夺粮食，布匹，甚至是女子。但是有一点，那就是不会恋战。所以在天月她们到达之前，就极有可能已经撤退。 可是今天，他们不止在溪沙镇发出求救信号后没有走，似乎也绊住了天月她们的脚步。这种行事风格与以往不同，持久下来损失也大。” 洛归念不禁抬头看着清芸，却见对方带着几分笑意望着苏碧落。 “大人分析的有道理，果然是聪慧之人。”苏碧落入乡随俗地，学了这么一句夸人的话。说出来先把自己的牙酸倒了。 “碧落姑娘并不惊讶，看来也想到了。”清芸微微一笑，“你初来此地，却对我们这里的情况十分了解。” 洛归念听着，感觉这俩人的对话十分不对劲儿。 “刚刚，为什么不同她们说？” “不管说不说，她们都要去救人。此事定是有人在背后算计，除了见招拆招，我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应对之法。”清芸语调平稳，“说出来，也只让她们徒增忧虑。 只是我虽不明白，飞鹰族此举意欲何为，碧落姑娘却似乎已有答案。” “不过都是我的猜测，可能是杞人忧天，但总归要验证一下。”苏碧落说着站起身，却并没有解释一下要去哪里的意思。 清芸面色不变，她这个人俊逸潇洒，似乎再大的狂风暴雨，在她面前也能变得云淡风轻。 “碧落姑娘，如果不解释清楚，恐怕阿念第一个不会让你走。” 洛归念是第一个察觉，这两人气场诡异的，仿佛她们知道了别人没察觉到的事儿，却偏偏卖关子不肯说。 聪明人都这一个德行，特别想让人吊起来打，现在听完她俩的对话，她更觉得这俩人应该被吊起来，一天三顿饭的打。 “我之前看问题，总把自己放在局外人的位置，却忘了自己早已身在局中。当我把自己也能造成危险的因素，放进推论里去，对飞鹰族今晚的行动，有了另一种解释。 他们确实在调虎离山，也在拖延时间，只不过目的并不是溪沙镇，而是斩月门。”苏碧落低头笑了一下，似乎是自嘲。 此言一出，洛归念顿时觉得周身寒凉，“为什么？” 为什么不直接来荒沙镇，我们不是更加无暇顾及？ “如果我们的推测都正确，那自然是因为溪沙镇防守最薄弱，也能最大限度的，从距离上实施调虎离山，将这个计划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洛归念问的简单，清芸却知道她要问什么。 苏碧落点头，“不错。” 三个人对望彼此，突然一室死寂。 第12章 觉悟 就在刚刚，苏碧落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原本黎烬遇到的人，该是主角（玩家）来着，但是遇到了她。 蝴蝶效应的事，她也知道，她现在是苏梦来，而苏梦来这个人还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改变。 那么造就回忆杀，这个剧情里的危险因素，也该把她算上。 清芸不是没做过这个推想，只是觉得可能性很低，现在听对方这么说，似乎也只剩一个问题了，但她并没有问出口。 “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苏碧落说，“可它又像一盘赌局，输赢都有代价，我只能去做那个承担代价的人。” “事情未必就会有这么糟，镇上还有不少好手。碧落姑娘，却似乎要玉石俱焚，为什么？”清芸凝视着她。 “大人，你是个聪明人。”苏碧落笑了一下，“从今晚不过寥寥无几的线索，就有了推断。可笑的是，我居然想了这么多天才想明白。” 她语调清晰，每个字句仿佛从深冬冰雪中挖出，都带了一种寒意。 “斩月门今晚一旦出事，就绝不是小事。来的人，也不止是普通好手这个境界。” 黎烬和洛归念这么爱护自己的家园，在与主角相遇后，却再也没有回过斩月门，甚至很少提起，是为什么？ 大概……就是回不去了。 假设她和清芸的推断无错，能让飞鹰族这么卖力的合作伙伴，绝非泛泛之辈。 何况能将一个门派灭门，再加上自己这个蝴蝶翅膀一扇，只怕剧情已经从简单模式，进化成地狱模式了。 可恨的是，自己居然满脑子都是，庙会本身会有什么问题。 比如飞鹰族有奸细潜入，或者镇上的居民因为松懈被趁虚而入，完全忽略了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麻烦。 游戏里，黎烬和洛归念应该也在庙会这天，与灭门之夜擦肩而过，所以她们还活着。 或许就算赶上了，也还有主角光环罩着。 可是这地狱模式的真人版里，苏碧落还真不确信，主角光环这玩意存不存在。 黎烬回去了，也可能改变不了什么，但大概她更想与自己的师门同生共死，只不过自己也没给她选择的机会。 哎，我可真不是个东西，而且还挺自以为是。 苏碧落这么想着，去看洛归念，“念念，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这可怜孩子，一生遭遇灭门的惨事两次，没疯了也是坚强。 她抬手，似乎想摸对方的头。 洛归念后退一步，“别想打晕我。” 她的脸上又是一副不见喜怒，死气沉沉的样子。 “一起回去。” 朝露翻身而起，身体轻微的抖了一下，半蹲在地，箭身被她牢牢抓在手中，只差一寸箭就会没入她的胸口。 最后一刻她居然抓住了箭，也足够让人惊叹，“没事。” 夕颜松了一口气，转身接着应对面前的危局，她倒没有余力害怕和关注别人。 跳下马牢牢守在姐姐身边，尽可能地帮她分担箭雨的压力。 她们双胞胎一开始的慌乱过去之后，自小就默契，不慌不忙的配合，倒也扛下来了。 有的人就没她们那么幸运了，连武器都没拔出，就被箭刃穿透了咽喉。 天月拔刀上前，催动内力，尽可能帮多数人分担箭雨的压力。 地形位置对他们来说太不利，四周根本也没有遮挡物，而他们也万万没料到，飞鹰族会挖这么大一个坑等着她们。 他们这哪里叫增援，分明是送死。 天月自嘲地想，只是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对。 箭雨不是无穷无尽的，埋伏的人虽然是他们的一倍，却也不多。 天月不及细思，抓住时机，飞身从马上跃下，直接扑向溪流树丛里的飞鹰族人，那里有个皮肤晒得古铜色的壮汉。 绕是壮汉一向自诩力气大，也在接住天月的刀时候，感到了令人沉重的压力。 天月一击不中，反身一脚踹在壮汉的手臂上，身体被反弹在半空，她俯身再次往下冲，像是捕食猎物的飞鸟，撞上来不及避闪的壮汉，对方的脑瓜，就像切西瓜一样被竖着切开了。 天月解决完一个敌人，这才喘了口气，提高声音道，“快过去，我断后。” 现在别说救援，他们自己能不能活命，都要看各自的运气。 弯刀男子上前几步，挡住双胞胎姐妹，“走，我留下帮天月姑娘。” 夕颜只觉得胳膊钻心的疼，但她腾不出手去理会，挥着剑格挡住一个追杀过来的飞鹰族人的攻势。 下一刻她调转剑锋，破开对方的脖子，顿时剑上一片血红。 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可是她的神色还是恍惚了一下，朝露冲了过来，拽着她的胳膊。 “走。” 明明是过来扶夕颜，她的身体却不稳的晃了一下。 夕颜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姐姐，天月姐她们……” “我们不留下来……添乱，天月姐她们才能更快脱身。”朝露苦笑了一下，语调很急促，喘息的也很厉害。“先发信号……咳咳……给师姐……” 夕颜连忙去摸怀里的东西，眼睛却在朝露身上打量。 “姐，你是不是受伤了？怎么气息紊乱的这么厉害。” 朝露抬头笑了一下，“没事……” 这大概就是穿深色衣服的妙用，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被箭穿透的胸口，仿佛裂开了一样疼。 刚刚她接住的箭，是子母箭，一大一小，她接住了母箭，却没挡住子箭。 那一瞬间她可以翻身下马，那是唯一的办法，但坐在她身后的妹妹，绝对反应不过来，或许也能挡住母箭，却会像她一样被子箭穿透。 明明没参与实战几次就要死了，感觉自己好没用。 不过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只要妹妹还没到安全地方，就不能…… 朝露在夕颜担忧的眼神下，伸出手轻抚了一下对方的脸，手上的血在上面沾染上了一道血痕，“你姐永远是你姐，要对我有信心。快走吧……咳咳，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 夜风穿透衣衫，夺走身上的最后一点暖意，远离了有些喧嚣的镇子，山林中奔走的两人，只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 洛归念回头望了一眼，见苏碧落牢牢缀在她身后，并没有落下多远，不由对她的武功有了新的评估。 她擅轻功，一般高手都追不上她，苏碧落的轻功也是平平无奇，却没有被她甩在身后。 苏碧落在县衙里表现的很镇定，她的心里也很冷静。 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死，她想得也很坦然。 因此不慌很忙，她觉得自己能活，那就尽力活，如果一定要死，也没关系，但是想救的人能不要死，还是不要死为好。 所以她对洛归念道：“念念，一会儿回斩月门，如果一切真的如我推测的那样发生了，我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你带着人先跑，能救一个是一个。” 洛归念停了下来，她的脚尖点在一棵树最细的枝杈上，坠在上面却轻飘地像一片叶子。 她凝视着苏碧落。 风起，对方衣裾飘飘，配上那秀丽绝俗的容貌，带来几分飘渺之感。 只是对方丝毫没有自觉，眼神总是带了几分懒散与漫不经心。 苏碧落一向摸不透，这小孩的情绪，见她看过来，觉得对方大概是在怀疑自己的实力。 其实不用对方怀疑，她自己也没啥自信。“好吧，只是尽量，我也知道自己战五……武功不行。” 洛归念不说话，继续踏风而行。 苏碧落跟在她身后，沉默了一会儿，“念念，你是不是生气了，比起同生，你们更愿意与师门共死吧……” 洛归念这次没停止步伐，她身法变换，眨眼间又是几丈远了。 她的声音自风中飘来，语调很慢，每个字却清晰如雪。 “我是你也会这么做，活着才能报仇，但如果可以，我不想做被留下来的那个。” 苏碧落轻轻吁了口气，落在她背影上的眼神，带了一点儿怜惜。 “可是你对待生死的态度，为什么这么随心所欲？” 洛归念问，“难道你不害怕？” 不管这害怕，是因为什么。 “啊，我不是说过，我会尽力不给你们带来麻烦，但凡事无绝对，所以今天这个情况，我也是有觉悟的。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如果今晚的祸事，与你无关呢？” “那我这就算报答救命之恩，顺带为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 洛归念听着她没心没肺的声音，只觉得这人满嘴跑火车，没半句真心话，心思也难猜，遂不再理她，终止了这场对话。 又或者……是她心无牵挂，连自己的命都不吝惜。 眨眼间师门已在眼前，洛归念脚踏在第一阶石阶上，心中涌动起了难以言喻的不安。 就如同七年前，她疯玩了一天，从外面回来，推开虚掩的家门，第一脚就踏在了尚未凝固的血泊里。 “念念。”微凉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苏碧落凝视着空无一人，却大开着的门板，微微一叹，“别怕。” 洛归念轻轻低下头，现在还不是害怕的时候。 第13章 交手 弥光以剑驻地，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居高临下望着她的老者。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找到叛教余孽。”他语气深沉，像是有诸多感慨。 弥光目中尽是冰寒之色，就见老者身旁，一笑容谄媚的男子弯着腰，更添几分卑微，“是啊，这于长老来说也是意外之喜。“ “几个叛教余孽上苟延残喘，杀死她们，如同年碾死蚂蚁，连锦上添花都谈不上。” 老者哼了一声，眼神轻蔑的扫过，“不过计划，倒是比我们预想的顺利。” 弥光道，“莫长老一口一个叛叛教余孽，我们当日是堂堂正正，自废武功，从大门走出。老教主也是应允的。如今前人已故，恩怨尽散。长老如此赶尽杀绝，无非就是做贼心虚罢了。 你以为杀了我们，就没人知道你与飞鹰族勾结的事吗？” 她语气肃沉冷厉，与平日里温和的形象判若两人。 此时偷偷摸摸回来的洛苏二人，正好看到这一幕。 洛归念见四周倒着昔日追着她叫姐姐的孩子，生死不知，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 苏碧落则更关注二人的对话，只觉得信息量超大。而且这个魔教长老的背影，看起来十分的眼熟。 她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哪部分剧情出场的NPC。 她已经对自己的破脑子不指望了，因此只是专心听着，顺带考虑关键时刻出去救人，是嚣张地骂人拉仇恨，吸引全部注意力。 还是先装b，给对方自己是高手的错觉，尽量拖延时间。 鉴于自己太年轻，加之拖延时间也没人来救，她选择前者，而且前者比较爽。 长老面色一沉，然而像他这样位置和年纪的人，城府极深，很快又是一副无喜无怒的模样。 何况对于冒犯他的人，自有属下替他去使那些阴损手段。 果然那谄媚男子上前道，“这斩月门门主看着弱不经风，人倒是牙尖嘴利，不过到底是个尚有姿色的美人。” 他轻佻一笑，“属下都升起了几分怜惜之心。” 长老有几分明白，却故意冷淡问道：“你的意思是。” “手下弟兄们今夜也辛苦了，这些小狼崽子也挺难缠，如今正好一亲芳泽，慰劳一下。” 这话一出，弥光目光更是如坚冰一样盯着对方。 一旁被黑人扣押的阿夜，还有其余几个存活下来的弟子，也都用一种怨恨至极的目光盯着男子。 阿夜不顾架在脖子上的利刃，扭动着身体，发出一声愤恨的嘶吼。 漠北飞鹰族，每次来劫掠他们，都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样样都做的全套。 所以他们自小懂的，就超过他们本身这个年纪该懂得。 而正因为太懂了，所以才因无能为力而痛苦。 苏碧落一把按住想要冲出去的洛归念，她只觉得对方如此拉仇恨的举动，似乎不只是为了表面这点私仇。 但饶是如此，她也不由真心实意地感叹，“这些人可真不要脸啊！” 长老淡淡道，“行事利落，这些小娃娃都不必留下，活口太多反而容易暴露我们的目的。 留下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其他人全部处置。这里……” 他扫了一眼斩月门的院子，“放火烧掉。” 院中的人刚要动手，就听一声少女独有的娇笑传来，“瞧，我捡到了什么？” 蓝衣少女眸灿星河，清丽无双，看她踱步于院中，悠闲的却像是寻常出门的大家闺秀在踏青。 她晃了晃从一个黑衣人的尸体上，扯下来的面巾，“小东西，你说你是什么？” 她自问，又换了另一种声音自答，“我是这些人的脸啊！他们都不要我了。” “唉，那你真是太可怜了。”她又换了一种怜惜的口吻，似模似样的感叹。 众人都是一愣，见她上来就现场演了一出，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弥光最先回过神来，支撑着剑的手微微发颤，“苏姑娘，你回来做什么？” 她环顾四周，似乎是担忧还有人回来，而当下回来与送死无疑。 莫长老冷笑一声，“小小年纪牙尖嘴利，逞口舌之快的人，往往都没有好下场。” 谄媚男子表情不甚明显地思考一下，江湖上有三不惹，女人小孩老人。 这少女年纪小小，却敢独身一人闯入，肆意嬉笑羞辱她们，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已经疯了。 然而顾虑归顾虑，此时他这个做下属的要是【龟】缩不前，定会惹得长老不满。 身处高位的人就一个毛病，明明自己能动手碾死一打，偏要属下先做炮灰，好像自己先出手，就一定会掉价似的。 思及此，他上前一步，“何方小辈，也敢口出狂言？多管闲事，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不管如何，先下手为强总是没错。念头升起的瞬间，男子手中暗器已经甩出。 他一挥袖，弥光就已经察觉到他的意图，连忙道，“小心。” 剑光一闪，暗器已被阻挡。 接着苏碧落剑锋一转，直刺对方胸膛，“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一剑来势太快，男子变幻身法躲避的时候，却慢了一步，身体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杀气笼罩。 旁人只觉得是他反应不及，却不知他是根本避无可避。 冰冷的剑尖抵住他胸膛的那一瞬，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血溅当场，下一刻他只觉背后一股劲力将他扯开，他踉跄后退两步，这才稳住身形。 莫长老身形如鬼魅一般，踏上前，掌中内力聚齐，苏碧落的剑在与他掌心一寸的距离凝了片刻。 两人身形变幻，内力引起的气流劲风，居然让离得近的人，衣袍发丝也被掀起。 苏碧落退后，脚点在墙壁上，双臂轻展，脸上有一点惊讶的表情闪过，随后那惊讶又变成了若有所思。 这老头应该是在场之中最厉害的，我得把他引开，方便念念救人，说起来，他……他不就是剧情动画里，杀死苏梦来的那个boss吗？ 哦，她想，这可真是躲不过的生死劫。 想归想，她的心情起伏却不怎么大，反正已经下好决心，那么这种发现也不过是个小插曲。 所以苏碧落语调依旧不急不缓，“老人家，功夫不赖呀！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出手，看起来还是很心疼自己养的狗。” 男子却顾不上苏碧落对他的羞辱，露出惊惧与深思掺杂在一起的神色。 莫长老双手再度有内力聚起，迎上苏碧落攻过来的一剑。 两人身形眨眼间，已在屋顶对峙交错。 弥光看得分明，虽然只有一瞬，这两人却已经过了数招。 另一边洛归念终于从暗处跑出，黑衣人见她直冲扣押的人质而来，立刻拔出武器，却发现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消散。 黑衣人立刻倒下一片。 洛归念脚尖一挑，将架在阿夜身上刀挑开，就去扶弥光。 “门主，先走。” 她的手在对方腕上一搭，片刻之后松开，如此说道。 普通的迷药，对于内力浑厚的人作用不大，这些黑衣人虽然没有他们的主人强大，却也不是站着不动的木头人。 她撒下的药粉范围并不广，这些人很快就反应过来。 阿夜将倒在地上的仇姨背了起来，“阿念姐？” 洛归念迎上朝他们走过来的男子，冷冷道，“走。” 男子冷笑一声，“走，往哪里走？我劝你们乖乖留下，这样也就你们这一个小门派同上黄泉。否则镇上那些镇民也跟着遭殃，岂不平白造孽？” 弥光冷笑一声，“我还是头一次，听人把劝人引颈就戮的话，说的这般好听。事到如今，我也只有一句想问，诸位苦苦相逼赶尽杀绝，究竟是为了什么？” 男子低叹一声，随后又是一阵冷笑，“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命苦。” “我倒想知道怎么个遭殃法，诸位是打算屠镇吗？”一个清悦女声传来，紧接着是纷繁杂乱的脚步声。 清芸一袭青衫缓步走来，她身后跟着镇上一众壮汉，举着火把将小院团团围住。 对方素雅的装扮和气的面容，在这夜色与火光的映衬下，竟有几分不容侵犯的冷冽与压迫感。 “在场诸位可能不认识我，但本官还是想做个自我介绍。”她语调清冷，“本官朝廷七品县令，陛下钦点的探花。诸位今日大可动手，将我，我们这些人全部杀掉灭口。 只不过在动手之前，本官希望你们明白，本官官职卑微，却也是朝廷的命官。 一旦本官身死，哪怕只为尊严与权威，上官也绝不会置之不理。 到时又会引起多少风浪，恐怕诸位心里也是有数。” 这话一出，男子神色果然出现动摇。 清芸微微一笑又道，“何况硬拼下去，死的未必就是我们。” 她的眼神落在不远处，正在交手的两人身上。 高手对决呼吸间可决生死，同样也无法轻易再被人插手，除非插手的第三人武功与他们相当。 如果说刚才斩月门遍地病残，硬拼起来处于弱势。 那么现在清芸带人来，就将双方的位置，放在一个相对平等的局面。 那么取决定性的，就是在场两个高手之间的对战结果。 苏碧落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局面，她压着大招不用，就是怕后力不济，没办法帮他们争取太多逃跑的时间。 现在清芸来了，她一边觉得这人真是不赖，一边又想自己到底低估了镇子的凝聚力。 人心意外靠得住的时候，还是挺让人感动，只不过斩草除根，可不只是敌方能做的。 思及此她剑锋一变，招式变化，只见乌云遮月，冷厉的剑气引动树上花瓣纷纷飘落，这原本是一幅极美的画面。 可在这个瞬间，却充满了夺命的杀机。 片刻之后，二人交缠身形分开，莫长老连退数步，竟然一口血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苏碧落手持长剑不住喘息，花瓣缤纷落下，掩住众人视线内，二人的神色。 莫长老语气骇然，“月落千霜，你是苏家人？” 苏碧落冷笑一声，“苏家如今只剩我一个了，老人家在害怕什么？是觉得技不如人，还是因为别的。” 莫长老面色阴晴不定，他虽武艺不及对方，但胜在内力深厚对敌经验丰富，如果再打下去，对方同样落不下好，双方极有可能同归于尽。 思及此，他已经有了退意。 “你是，苏梦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的文案是不能好了，愁到秃头_(?□`」 ∠)_ 第14章 苦夜 　苏碧落见对方有退缩之意，只有惊讶，却没自己武功有多高的骇然。 这老头比她之前交手过的黑衣人，加起来武功都要高，但是没有到对付不了的地步，甚至可以说比她想象的要弱，所以原主是怎么死在他手里的？ 却见对面男子同样露出骇然之色，“她……武林盟主苏梦来？” 苏碧落看了他一眼，心中明白他们在害怕什么。 “看来江湖传言，果然当不得真。”莫长老叹息，“我们失算了。” “叫什么盟主。”苏碧落微笑，“叫爸爸，或许我可以考虑，给你们留具全尸。” 莫长老自动忽略对方的羞辱，掩住眼中一丝恼恨，只道，“苏盟主何必苦苦相逼？老朽若施展全力，你我必是玉石俱焚。苏盟主不顾自己，也要顾念其他人。老朽若死，魔教不会善罢甘休。” “说的好像我放了你，今日的事就有所了断似的。你们做过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苏碧落语气变得狠厉，利落的挽了个剑花，变换了招式，“月落千霜好不好看？再来一个月落星沉，如何？” 莫长老心中一沉，看来事情无法善了，这小盟主年纪轻轻，动起手来却是如此不死不休，这般狠辣执着也是罕见。 杀气与剑气凝结在一起，卷起漫天飞花，莫长老接连变换三招掌法，才堪堪接住苏碧落攻过来的这一招。 他退意更浓，苏碧落却没有罢手的意思，“以为这就完了么？” 她剑招扭转，横扫过去。 莫长老只觉脖颈一凉，最后一个念头竟是，使出月落千霜时，这丫头根本没尽全力。 “你不该啊……老人家。没有人会给敌人退路，你这次输的亏本了。原本你是有机会拉着我一起进地狱的，可惜……你怕了。” 苏碧落叹息，轻声低喃。 莫长老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苏碧落身形向后飘退，没有束紧的发带飘然落地，墨发流泻而下。 院中众人被这惊鸿一剑所震慑，竟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 男子反应最快，他不可置信的看了莫长老尸体一眼，丢出几个□□，喊了一声，“快撤。” 苏碧落眸光一凝，用袖子挡住脸，高声道，“跑的倒是快。 他日老账新帐，我定会一笔一笔与你们算清。只希望你们长点教训，别巴巴撞上门送死。” 镇上的人一边咳嗽，一边用力挥袖，连忙道，“清芸大人！” 清芸镇定自若的站在原地，做了个终止的手势，“穷寇莫追，追上去我们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阿月和黎烬她们境况不明，我们要随时准备去救助她们。 斩月门上下，现在也需要我们照顾。” 那人闻言，不由不甘地叹了一声。 另一人又道，“那些人都是江湖高手，似乎来自什么魔教，此番前来，究竟……” 弥光低咳两声，“此事涉及先辈恩怨，对方不过借机寻仇，今日是我斩月门上下连累大家了。” “门主说的什么话，大家原本就是一家人，本应该互相帮助。” “就是，飞鹰族这些年来骚扰我们，斩月门又何尝袖手旁观过。” 清芸低叹一声，“门主节哀，如此我们先告辞了。” 弥光拱手，却没再说什么。 她身旁的洛归念看向苏碧落，对方站在花树下，出乎预料的静默，手捻着飘零的花瓣，像是怔怔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没有一人敢上前与她说话。 清芸留下几个人，安顿斩月门上下，就带着其他人匆匆离开了。 洛归念从弥光的房间走出，又去看了看其她伤员，吩咐留下帮忙的人煎药，这才得以喘息。 苏碧落一个人坐在大厅，相较于其他人，她的心情很平静，因为事情的结果比她预想中好太多。 而局面也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死水，又出现了转机和线索，尽管这并不是令人愉快的转机。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原身的武力值比她以为的要强了很多，她苦中作乐的想，原来我还是个武林高手。 新手村的boss也打了，该进入主线了，系统始终不给明确指示，或许追查魔教的人，追杀她以及屠戮斩月门的原因，就是下一步她该做的事。 这么想着，苏碧落抬头看到洛归念从外面走了进来，对方还是一贯面无表情，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苏碧落升起几分怜惜之心，同样的噩梦，对方差不多经历了两次。 “别怕。”她说，“结束了。” 洛归念有一瞬间的恍然，曾经也有人这样对她说，让她不自觉的就想要去依靠。 她走了过去，将头轻轻靠在对方的胳膊上，如同一只孤独的小兽。 直到苏碧落手上冰冷的温度，将她惊醒，洛归念一把抓住她的手掌。 她掌心一片黏腻的冷汗，洛归念打量对方苍白面色，“你身上的蛊毒，发作了？” 苏碧落只是低头笑了一下，“它总是发作的这么及时，否则我一定让他们都横着出去。” 洛归念皱眉，“林师兄，给你配的药呢？” “在房间里。”苏碧落说。 洛归念转身，“我去拿。” 苏碧落拉住她，懒洋洋的往椅子上一靠，“不用了，这次也不是特别疼。林公子也说了，那是止痛的，吃多了无甚好处，这药还是该用在刀刃上。” “刀刃上？”洛归念语气冰冷，如夜色里的湖水，“和人拼命的时候。” 苏碧落歪头，“念念，我觉得你好像很生气，是不是因为我没告诉你们，我是苏梦来。” 洛归念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你这个人……” 黎烬回到斩月门时，已经过了午夜，她背着朝露，踏在石阶上，从没觉得原来回家的路，也有如此难行的一天。 阿夜举着火把站在门口，见到她们露出一个艰涩的笑，“师姐，你们回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眉目间尽是悲凉，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 夕颜的眼睛看起来空洞洞的，像是被什么吞噬了所有神采，她的目光在落到阿夜身上时，还是聚起了一点水光。 “阿夜，姐姐……死了。” “我……知道。” 阿夜在开口的瞬间，就哑的不成调。 他在夕颜眼泪落下时，上前一步，伸手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肩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看到你哭，现在放心哭吧！不会有人看见。” 夕颜揪着他胸前的衣衫，手在微微发抖，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阿夜却感觉肩头潮湿的热度，在一点点扩散。 他望了黎烬背上的朝露一眼，微微垂头，同样泪如雨下。 黎烬望着他们，又像是望着敞开的门内，看着更遥远的地方。 她觉得很冷，似乎周身的血液，都被夜风吹的冰冷入骨。 黎烬从夕颜的房间走出，洛归念站在廊下等她，如同每一个晨昏午后的日常。 两个人的神色都不见什么悲色，只是黎烬唇边不复往日温柔笑意，洛归念眸子更加冷沉，两个人站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洛归念轻声道，“夕颜，如何了？” 黎烬目光凝在无尽的黑夜里，语调沉静，“她说想和朝露单独待一会儿，阿夜在外头守着。” 黎烬顿了顿，伸手摸了摸洛归念的头发，“今天晚上，你们都辛苦了。” 洛归念头在她的掌心蹭了蹭，轻声道，“我没事，不怕。” 她望着黎烬，“我有事，同你说，关于阿落。” 苏碧落一直坐在大厅，大有一副坐到天荒地老的架势，也没什么人来打扰她。 这个夜晚，尽管无人成眠，却因为沉痛，而显得格外寂静。 她这么坐着，多少有点对命运无法抗拒的无力感，一切看似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却在朝着原著的剧情线发展，何况不见人回来，终究不太放心。 她轻呼了一口气，只见夜风穿过大厅，吹的烛影摇曳，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绯红。 她侧头，果然看到黎烬站在门口，对方衣裙轻飘，红裙之上多了大片大片的暗红。 “回来了。” “谢谢你。”黎烬望着她。 苏碧落想要站起来，动作迟疑了一下，却是没再动，“你这声谢，我不敢担。”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说节哀，别太难过的废话了，然而她又不太擅长劝慰别人，现熬一锅鸡汤，也熬不出来。 “那些人我不会放过他们，这仇迟早要报，现在不过是先把他们的脑袋，多寄存在他们的脖子上几天。” 她一沉下眉眼，就有着这个年纪没有的肃杀之气，逼的人心里发颤。 黎烬望着她不知在想什么，沉默半晌，才道，“去休息吧！” 她心中有太多困惑，却知道现在同苏碧落说，未必就能得知答案，何况她同样身心俱疲。 苏碧落打量着她的脸色，“黎烬，是不是很生气呀？” 她叹了口气，“念念，应该告诉你了，我……” 黎烬终于朝她走了过来，“我知道。” 她身上的血腥气十分浓重，声音低缓，“别多想，无论你是苏碧落，还是苏梦来，都是我的朋友。我只是很意外也很庆幸，你们活着就好。” “你受伤了吗？” 苏碧落忍不住站起，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她的臂上，“你这样……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黎烬微微侧过头，突然伸手将人打横抱起，“身体不舒服，该早些休息，我送你回去。” “我没事，你突然来这么一下……我又没受伤。” 苏碧落惊讶的看着她，随后语调也变得温柔，“我知道，你是门派的大师姐，那些孩子都需要你的安慰和支撑，但是……” 她身体向上倾了倾，搂住黎烬的脖子，“但是太难受的时候，不要强忍着。我这个人不能说有多可靠，但总归能在你难过的时候，给你一个拥抱。” 两个人维持着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如此亲昵。 黎烬有些凌乱的发丝垂下，她伸手将苏碧落搂紧，轻声道：“谢谢你，落落。” 第15章 生死 苏碧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尽管在太阳底下，她的身体还是如置冰渊。 洛归念这两天逮着机会，就要抓她去喝药，不只是她，斩月门里其他受伤的弟子，都是一个待遇。 黎烬也特别忙，她不仅要照顾受伤的人，还要抽空安抚其他人。 这一战，给所有人的身心影响都挺大。 斩月门在渐渐恢复，只是很长一段时间，都再难见欢声笑语。 苏碧落想着那对双胞胎姐妹，在庙会上分开时，彼此笑颜那么清晰，却眨眼间就是生离死别，不由又是一叹。 “碧落姐姐，这花好看吗？” 微风拂面，仿佛少女的低语。 苏碧落睁开眼睛，却看到这两天忙碌的不见人影的黎烬，刚刚踏进院门。 “落落，师父说想见见你。” “行啊！” 苏碧落起身，她也正有此意。“门主的身体，还好吗？” “大病了一场。” 黎烬轻叹，“师父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次的事她虽不说，心里也是十分难过。” 苏碧落也是一叹，“心结难解，我看门主总是有诸多心事的样子。” 黎烬轻轻点头，又露出一个笑容，“你不也是。” “我是有很多事要考虑。”苏碧落耸动了一下肩膀，“不过一般不会太发愁，毕竟除却生死无大事。 这世上诸多生死，我见得太多了，何况很多与我无关。” 黎烬不言，苏碧落笑了一下，“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无情。” 她也不待对方回答，“只是这次的事，让我有几分感触。生死原来也是如此壮烈和郑重的事，更值得尊重。” 黎烬为她系紧披风的绳带，“我只是想不出，你从前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何况……” 何况，你自有一腔破斧沉舟的孤勇。 弥光这两日身体刚刚有所好转，只是还不能下床，见黎烬和苏碧落一前一后进了门，不由坐直身体，“您就是……苏盟主吗？” 苏碧落想了想，将那盟主令拿出，“我是苏梦来不错，只是我这盟主之位是怎样坐上的，在江湖上也不是秘密，门主不必客气。” 她一本正经地说完前面的话，在师徒二人还没来得及感慨什么时，就换了另一种口吻，“再说大家都这么熟了，何必叫的这么生分。” 弥光轻轻一笑，“苏姑娘飒爽，倒显得我们拘泥俗礼了。只是江湖传言，当不得真。姑娘不愧是苏家传人，年纪轻轻，武功如此高绝。” 苏碧落真没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到头来还是让人跑了，她是真觉得不斩草除根麻烦无数，虽然杀了人，也不是一点麻烦都没有。 只不过她对自己的进步，勉强还算满意，从杀了新手村小兵到打死新手村的boss。 “只是江湖上传言，你去鬼医处看病，又怎会被烬儿所救？”弥光咳了一声，黎烬连忙起身给她倒水。 “这个说来话长。”苏碧落喝了一口茶，感叹道，“我长话短说，去鬼医那看病是没错。只不过我半路就病倒了，一直昏昏沉沉的。 后来在云水镇清醒时，就发现有人在追踪我们，我们原本打算绕路甩掉他们，却没来得及行动，当夜就遇到了刺杀。我的朋友为了救我，都……接着我就遇到了黎烬。” “这么说，苏姑娘你也不知道追杀你的人，是哪股势力？”弥光不禁皱眉。 苏碧落沉下眉眼，“原本是不知道，但是前几日那些黑衣人武功路数，与那日刺杀我的人如出一辙，暗器用的也一模一样。” “这么说，追杀苏姑娘的人，也是魔教的人。”弥光皱眉，她欲言又止，只是叹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我的身份本来就是个麻烦。”苏碧落放下茶盏，面上一派冷然，心里却在怀念现代的饮料。 “只是我没想到，斩月门与魔教也有旧怨。” 弥光眉目肃然，染上寒意，“只不过是我们这一脉有先人，曾任魔教护法。后来她自废武功离开了魔教，寻避世之地又意外救过上任掌门，掌门念及她的恩情，将她带回斩月门。后来那位先人，又让我们这些后辈，拜入了斩月门。只不过，都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了。 那莫长老带人杀上门，似乎也不是为了翻旧账，只是要找个更合理的借口。他的本来目的，我却是猜不透。” 苏碧落深以为然，“我也觉得那老头与其说是找茬，还不如说是来拉仇恨的。我原本也很困惑，现在把事情前后联系在一起，却有了个猜测。” 黎烬和弥光不由把目光都投向了她，苏碧落道，“我们也不用把事情想得太复杂，那老头和飞鹰族勾结，飞鹰族又一直对花国贼心不死，他们也不能总直来直去，偶尔也得来阴的。 朝廷不说是铁板一块，但等级制度森严，眼线众多，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想下手安插内应已经不易，与之勾结谈何容易。但是武林就不一样了，武林式微，与散沙无异。” 她垂眸笑了一下，“柿子要挑软的捏，还有什么比杀了我这个武林盟主，更容易的？ 还有什么比杀了我，更能给花国武林，带来羞辱和打击的事吗？这件事太容易了，容易到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干。” 黎烬握紧了拳头，“恃强凌弱，小人行径。” 苏碧落倒是依旧一派平静，做这些猜测和分析的时候，她更像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弥光不由赞道，这位少年盟主有着，远远超越她年纪的武功和气度，如果不是生在当下……不，就算是如今，只要她想也能做出一番事业。 她十分庆幸，对方没有一点传说中的软弱，如今这种局面，坐在这个位置，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那苏姑娘，你觉得魔教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多半儿是背锅侠。”苏碧落脱口而出，随后又是轻咳一声。“啊！我是说，魔教被栽赃的可能性很大。” 她迎着黎烬望过来的眼神，解释道，“原因无他。那老头做的事，都太拉仇恨了。就差没昭告天下，说魔教要如何如何了。 我要是想害人，绝对不会过早暴露自己，推己及人，魔教是有多蠢，才想暴露自己与外族勾结，杀害白道盟主，屠戮边关门派，把自己放入众矢之的。” 黎烬不由点点头，就听弥光又道，“以我对魔教的了解，他们谈不上有多忠君爱国，却也不会做背叛国家的事。 莫长老行事刻意，确实有故意往魔教头上推之嫌。只是如此说来背叛教派，背叛国家于他何益？这个教派从上到下都很傲气的很。” “只不过事情具体如何，还需进一步调查。” 弥光又道，“盟主，我已经给凌云派飞鸽传书，将最近发生的事告知他们。之前他们也一直在派人找你，想必他们很快就会派高手来援助，如今斩月门并不安全，到时请你和他们移步凌云派。” 苏碧落愣一下，“如此也……” 她迟疑着，比起她自己，她觉得斩月门被宰的风险更大。 “烬儿和阿念，也会与你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弥光道。 “师父。” “门主。” 二人同时出声，弥光摆手，“苏姑娘不必记挂我们，莫长老此行失败，已经暴露，没有再来斩月门的必要，何况清芸大人那日的话，总归还能震慑他们。 如此见不得人的事，肯定不想引起朝廷注意。相比我们，盟主的处境更危险。”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弥光不提，苏碧落也不打算再留在斩月门。 她也自知自己招惹麻烦的能力，完全大于斩月门上下，但是你们本来就没几个能打的，还把支柱和奶妈派出去，怎么想都很危险。 这种大实话虽然是好意，却不能乱说，因此苏碧落做了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相信弥光心里有数。 果然就听弥光道，“人总要成长的，不管是烬儿还是阿念，都不该在这小小的天地，磋砣一生。我原本想着不理江湖事，这小小的门派总归是家，总能护住她们。 当风浪到来时，我才发现家门需要她们来守。 去外面走走也好，经历了风雨，总会成长。” “可是……” 黎烬看着苏碧落，又望着弥光，显然担心这个，又挂心那个，简直恨不得自己有分【身术，才能解忧。 弥光只是笑，“别总爱操心，以前不也尽是出门做赏金任务吗？这次也一样，又不是赶你出门，不让你回来了。你师妹她们之前，也过于依赖你了。再过段时日，我也会让她们出门游历。 见一见风雨，总归不是太坏的事。” 苏碧落倒觉得斩月门的孩子，经历的风雨已经够多了，简直饱受摧残。 她虽然这么想，却不再劝弥光，她看得出弥光是个主意坚定的人。 左右这事也不是三两日就要动身的，还是缓缓再说吧！ 苏碧落这么想着，便起身告辞了。 她离开后，弥光不由赞道，“盟主虽年少，却是才思敏捷，处事冷静。” 黎烬点头，“她确实是个聪明，又优秀的姑娘。” 弥光见她面色沉静，眉眼间到底有几分郁色。 “你近来似乎多了几分忧愁，平日不净劝我少思，心境放的开阔。怎么轮到自己，就看不开了。” 黎烬轻声一笑，目中闪过一丝悲凉，“生死无常，活着的人，总归是要承受失去，我不习惯，却已学会接受。只是怜惜夕颜她们，尚且年幼，要承受离别之苦。” 她俯下身，将头枕在弥光的膝上。 弥光自她八岁之后，就极少见她撒娇，此刻不由有些感慨和心疼，嘴上却道：“大了大了，反而像孩子一样撒娇，也不怕你的师妹们知道取笑你。” “她们还要向我撒娇，怎么会取笑我。”黎烬扭动了一下，将脸埋在弥光的膝下，“那日，我抱着朝露，又从清芸大人那里得知了消息，只恨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回来，回到你们身边，保护你们。只是阿念同我说了那日的情况，我又觉得，就算我在，也不过是无能为力。” “从前，我从未觉得自己有多弱小，也因别人叫我一声女侠而窃喜，如今方知……” “烬儿，你不必苛求自己，人力有时尽。”弥光道，“这样说来我这个门主，才是最不合格。” “师父……” “你什么都好，就是自小有个毛病，什么事都爱往自己身上揽，怎么养成的呢？”弥光叹道。 “大概是自小师妹们闯祸，我这个师姐担着，担着担着就习惯了。” “你自己还知道啊！”弥光笑，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好了，收藏就涨了，喜极而泣::>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