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直男攻略手册 作者:扶光月 文案: 能撩能打、强反差萌、忠犬妻奴攻&脾气暴躁、心肠特软、硬汉哭包受。 年上,不1V1,狗血虐文,有部分强制手段,HE。 关于本文虐度:甜虐虐虐甜。 周凯:前面虐我。 楚添源:后面虐我。 * 俗话说得好:要想征服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得征服他的胃。 怎样攻略认识了十年之久的直男好兄弟?那就成为他的室友!天天给他做饭! 楚添源生日当晚,周凯回国。他上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强吻了楚添源,七年暗恋至此画下了一个句号。之后他按照计划用高中两人定下的赌约顺利入住楚添源家里,再次成为他的室友。 两人“同居”后,周凯在楚添源“三天一小揍,五天一大揍”中点满了合格室友专属技能,包括但不限于:料理大师、人肉沙包、工作智多星、鬼片陪看员,偶尔还能帮忙解决一下某方面的需求…… 在“饿了喊周漾,生气揍周凯”的小祖宗生活地位中,楚添源逐渐习惯了周凯这个室友(预备男友),却因为不好意思直接表达自己的情感,选择了遮掩。 直到楚添源的发小们发现周漾就是周凯的时候,周凯的“预备男友”身份才转正,他终于成为了楚添源的“明知不可为仍为之“。 可是好景不长,在彼此都想向对方求婚的时候,一个男人带着一份周凯出轨的铁证出现在楚添源面前。接着,一个误会接着另一个误会出现,这段本就不算坚固的感情终于破裂。 在周凯被迫回到英国之后,楚添源经历了人生最残酷的几个月。在悔恨和思念中,他才发现自己对周凯的感情已经到了深入骨血的地步。 最终,出轨真相以血淋淋的方式被楚添源亲手揭开。 他一无所有地飞往英国,去寻找他的全部。 “我要跨越一万公里,带我的漾漾回家。”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凯(周漾),楚添源 ┃ 配角:许妟之,沈听白 ┃ 其它:甜虐,狗血。 一句话简介:如何掰弯一个直男?成为他的室友 立意:爱与信任同等重要。 ================== ☆、Meet Again 元旦当夜,一家名叫Meet Aagin的静吧里,歌手独特的嗓音与昏暗的气氛恰到好处的融为一体,无形中为这微醺的夜晚增添了一丝说不清的暧昧。 吧台靠中的位置坐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他左手托腮,右手食指上戴着一个克罗心粗圈戒指,正一下一下晃着手中加了冰块的酒杯。 他的头发两边剃得很短,接近板寸。头顶的头发碎碎炸炸,狗啃一般的刘海堪堪盖住半个额头。五官大气,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两瓣薄唇。原本那一双狗狗眼应是可爱又无辜,却因为他的发型和微皱的眉头显得人野性十足。 这人晃几下酒杯就按亮一下放在吧台上的手机,似乎是在看时间。时间显示23:59分,剩下一分钟就是崭新的一天了。 他饮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撑着下巴闭目听着酒吧里的歌,几指并在一起,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敲打着桌面。 一个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推开酒吧的暗门,从黑暗中缓步走来。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框后面是一双温情的眼睛。清秀的脸上五官柔和,笑容温柔。挺拔高挑的身姿和优雅从容的气质,让他从进门就引起了不少的关注。 他站在门口巡视了一圈,然后径直走向吧台。 坐在吧台中间的那个男人闭着眼,听到耳边响起一个熟悉又轻柔的声音:“源源,我回来了。” 他睁开眼,侧过脸,和来人四目相对,那人微微一笑:“生日快乐。” 楚添源看着他愣了几秒,眼前的人面孔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周身的气质却是和以往全然不同了。 他收回目光按亮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正好跳到0点0分。他打量着来人,晃了晃手机:“周凯,你这时间掐得不错啊。” 周凯坐到他身边的位置,向调酒师点了一杯酒。 楚添源放下手机:“我要是没打这个电话给你,你怕是一辈子待在英国不回来了吧?你个不孝子。” “你一打电话,我可就回来了。”周凯笑着说,“刚下飞机就过来了,一秒都不敢耽误。” 楚添源满意地挑了下眉:“不错。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周凯垂下目光,想了一会儿,说:“请假回来的,待不了多久。” 楚添源像往常一样拍了拍他的肩:“凯凯,看来你心里还是有爸爸的。” 周凯微笑着看他,他的眼里暗波流转,似乎盛着许多的情绪,复杂难懂。 楚添源被他看得有些发憷,问:“看什么?” 周凯轻轻摇了摇头,反问:“源源怎么了?生日过得不开心?” 楚添源收回手,左右摇了摇脖子,深呼吸了一口:“没有不开心。” 周凯的目光在他突出的喉结上停留了几秒,又收回目光,说:“我在这,你说吧。” 楚添源撑着下巴,微微抬着头。他眨了眨眼,轻声说:“许妟之回来了。” 周凯点了下头,楚添源继续说:“他终于回来了,7年了,沈听白终于等到他了。我今天和他俩一起吃的晚饭,我和许妟之还是像以前一样,一见面就吵。看到他我真的好生气,我气得要死,要不是沈听白拦着,我当场就揍他了。但是呢,许妟之这人就很烦你知道吧,他会怼我会呛我,但他还会给我买礼物,会特意跟主厨说给我准备一个生日蛋糕。”楚添源说到这笑了笑,“你说烦不烦这人,有毛病吧。” 周凯笑了笑,说:“他就是这样的人啊,你们这么多年朋友,你很清楚的吧。” 楚添源点了一下头,看向周凯,眼尾似乎有些红了。他看了许久,踌躇说:“我……” “源源,”周凯轻轻喊了声,抬手按在他的眼下,缓慢地抚了一下,“谁都不能成为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楚添源的眼睫轻颤,却没躲开,他低声说了句:“可是我当了七年的许妟之。” “不对,”周凯保持这个姿势,温声说,“你是楚添源,不是许妟之。你是成为了像他那样的人,复制着他的安全感,为了沈听白。” 过了很久,楚添源不确定地问出这句话:“我这七年,当真不曾有一刻心动过么?” 周凯放下手,坚定地说出他的答案:“不曾。” 楚添源歪着头看他:“你怎么这么确定?” 周凯喝了口酒,凑近他,问:“你想亲沈听白吗?” “……” 楚添源看着近在咫尺的周凯,酒液湿滑了他的嘴唇,他探出舌尖勾了一下嘴角,楚添源倏地向后一靠,晃过神来:“你在英国把脑子摔过了?我怎么可能会想亲他?!他可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周凯两手一摊,哂笑了声:“你看。” 楚添源深深吸了口气:“是吧是吧!吓死我了!我以前还怀疑过我是不是喜欢沈听白了呢。” 周凯笑着摇了摇头,转回去喝了口酒:“当你想亲吻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喜欢了。” “哦~”楚添源手臂架到周凯的肩膀上,“你好懂啊。” 周凯侧过脸看他:“我这方面难道不都是跟着你把妹把出来的经验么。” 楚添源靠着他的肩膀,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够了,他欣慰道:“凯凯,还好你回来了。” 周凯微微低下头,脸颊擦过他的头发,轻声说:“我的源源这七年辛苦了。” “不辛苦了!老子豁然开朗了!” “那看来我的作用挺大。” “那当然了,我除了他俩,最好的朋友就是你了,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周凯低着头弯了弯嘴角,楚添源看着他说:“周凯,你现在这个样子……啧,很有感觉啊。我说真的,你这个样子高中的时候我就和沈听白说过了,我说你要是头发留长一点,再戴副眼镜儿,人气说不定比沈听白还高。” 周凯喝了口酒,问:“哦?你们以前还讨论过我啊。” 楚添源撑着下巴看他:“没少讨论。他俩总觉得我俩有一腿,我真的无语,自己弯了就以为全世界都弯了是吧,这世上难道男生和男生之间就不能有纯洁的友谊了吗?!” 周凯略微轻挑了一下眉毛,没做任何表达。 楚添源不察,继续说道:“我想到了一个词来形容现在的你,但不是特别合适。” “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斯文败类。”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举着酒杯碰了碰。楚添源发现他笑起来有两个很浅的酒窝。明明那么浅,却像一圈很深的涟漪荡开在了原本波澜不惊的心底。 看得有些久了,他突然问:“周凯,你谈过恋爱么?” “你不知道么?”周凯说,“楚添源,人艰不拆啊。” “我是知道你大学里没谈过恋爱,那你去英国以后呢?我又不知道了。” 周凯低着头看杯中的酒,似乎在思忖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回答:“没有。” 楚添源微愣了一会儿,问:“真的假的啊?你就没谈过一次恋爱?” 周凯苦笑着摇了摇头:“恋爱是真的没有谈过。” 楚添源坐直了些,仗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爸爸说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给你介绍。我身边女孩子很多的。” “哦?那你怎么不谈?” “我谈过啊。”楚添源举起双手,“这么多个,就没一个正常的。” “说来听听。” 楚添源放下双手,无奈道:“谈恋爱好麻烦啊。每天都要定时定点早午晚安问候,要抱要陪要哄不然就闹。在一起一个礼拜也要庆祝一下,谈了一个月还得发朋友圈说一下。她们天天让我猜口红色号,香水味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特别特别喜欢管我!这个不让做,那个不让碰。烟不给抽,酒不给喝。这恋爱谈得我有种要把牢底坐穿改过自新的错觉……” 周凯轻笑了声:“直男的恋爱果真如此艰辛啊。” 楚添源刻意地咳了一声:“你喜欢什么样的,说来听听。” 周凯看着手中的酒杯,想了好一会儿,给出答案:“活泼可爱的。” 楚添源等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没下文了:“你就这一点择偶标准?” “我想想啊……活泼可爱,为人坦率,有些冲动,有点任性特别仗义,脾气不是特别好,但是心特别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楚添源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哟。你这描述,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在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楚添源八卦五连:“谁啊?我认识吗?国外的?还是大学认识的?表白了吗?” “高中就认识了。”周凯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认真且郑重。 楚添源盯着他看了好久,也想了好久这个女生是谁。突然他眼前闪过一个理科班的女孩趴在年级榜单前扣文科榜一周凯的成绩条。 楚添源恍然大悟,拍着他的肩膀激动地回答:“郑佳妮!是不是?” 周凯不作答,低下头去,双手捧着酒杯,用拇指搓着杯沿。 楚添源打趣他:“什么时候的事儿啊?这是儿子长大了背着爸爸有小秘密了是吗?” 他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却生出一种类似被背叛的感觉。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没有秘密。 周凯沉默了约莫半分钟,看着杯中的酒缓缓说道:“这是我认识他的第十年,喜欢他的第七年。高中的时候,我喜欢他不自知,等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却发生了一些变故,我没来得及说也不敢说了。” 楚添源疑惑:“郑佳妮大学不是在清大吗?你大学没表白吗?” 周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继续说道:“他大学里很忙,每个月都要去找他的朋友,好像没什么空见我。运气好,两三周见一次,运气差可能几个月都看不到他一次。运气最差的时候,整整162天,我没见过他。” “虽然她就在你对面,但你总不能光等着看吧。你去找她约她一起出去玩啊,你怎么这么怂啊?” “我约了,约过好几次,他都跟我说下次吧,改天吧,他要回去看朋友。” 楚添源不解道:“什么朋友啊?3班不都在清北吗?郑佳妮还有什么朋友在宁城吗?” 周凯又喝了口酒,似乎像做一个决定般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嗯,3班都在清北,但有一个人留在了宁城。” 楚添源愣了愣:“沈听白?郑佳妮跟他关系很好么?我怎么不知道?沈听白大概都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了吧。” 周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我喜欢的那个人,他几乎每个月都会回一趟宁城,和沈听白一起吃饭、打游戏、看动漫,偶尔也会一起出去旅游。” 他抬起头看着楚添源,脸色如常,语气却有些颤抖:“我喜欢的那个人,不在清大,在北外。我喜欢的那个人,不叫郑佳妮,叫楚添源。” 楚添源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大脑陷入了待机状态,身体也跟着无法灵活运转。 周凯突然凑上前,捧着他的脸吻了下去。 楚添源呆愣在那里,他忘了说话,也忘了躲开。 心脏好像不跳了。 威士忌的味道伴随着周凯身上清冽的茶香味迎面扑来。楚添源看着周凯闭上眼的那瞬间,从他眼里滑落了一滴眼泪—— 那是周凯七年里被迫藏起来、不曾宣之于口的爱意。 周凯的双唇贴在楚添源的唇上,他微微睁开眼又闭上,继而加深这个吻。楚添源在他舌尖探入自己口腔的那一瞬间开始挣扎。 ……别动。再等一会儿,哪怕一秒都好。 楚添源挣脱不开,重重地在他唇上狠咬了一口。周凯吃痛稍稍松开一些,楚添源趁机一把推开他,猛地抬起腿把他从椅子上踹到了地上。 椅子哗啦地四散开,被踹的那个人似乎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局。他从容站起身来,眼神沉得像潭死水。他的瞳孔里映着楚添源满脸的失望,和一个干脆的背影。 等白衬衫的最后一点衣角消失于黑暗,周凯侧过脸看向玻璃酒杯旁纸巾上印着的英文:Meet Again。 他抬手擦去自己唇角的血迹,自嘲地笑着。再次重逢之时,他终于有勇气坦露一个藏得最久、最深的秘密,而秘密本身却在知晓之后一字未说,转身离去。 ☆、赌约 元旦假后第一个工作日的下班时间,楚添源拎着公文包从负一层电梯口走出来看到了周凯。 周凯站在电梯口,今天的他一身休闲打扮。简单的白色长T套着一件浅棕色的针织马甲,黑色长裤衬得两腿修长,外面穿着一件奶白色的麂皮翻领棉服,双手插在兜里,手上还挽着一块浅咖色的围巾。 他没有在看手机,而是看着几个电梯升降、开关。在看到楚添源的时候,金丝眼镜后面的双眼弯了起来。 楚添源看着他此刻的模样,恍惚间好像看到了高中时候的周凯,明朗、温暖,还有点傻乎乎的。 周凯向他走来,拿起围巾正要系在他的脖子上。楚添源用手一挡,拦下他的动作:“做什么?” “地下停车场很冷。系上。” “用不着。”楚添源收回自己的手,直接绕开了他。 “源源……”周凯抓住他的衣袖不足一秒就被挣开,“等等我。” 楚添源越走越快,周凯在他坐进车之前,终于拉住了他的手臂:“你听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楚添源用公文包打掉他的手,看上去似乎是不想和他有一点肢体接触。 周凯扒着车门,俯下身,有些抱歉地看着他:“那天晚上是我不好,我太冲动了,别生我气,好不好?” 楚添源自顾自发动车子,周凯见状一把夺过他的钥匙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他仍是扶着车门,小心翼翼地说:“源源,我们谈谈,好么?” 楚添源长长呼出一口气,急躁地用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方向盘。 “源源……” “周凯,我的脾气你还不了解么。”楚添源从车里走了出来,他一边扯着自己的领带,一边说:“你再这样喊我一次……” 周凯往后退了两步,轻声喊:“源源,我……” 楚添源毫不犹豫一拳揍在他脸上。周凯向后一跌,倒在旁边车的引擎盖上,车辆发出尖锐的警报。 楚添源铁青着脸,甩了甩手:“再喊?” 周凯舔了舔带着血腥味的嘴角,咽了口血沫,站直后又喊了声:“源源。” 楚添源毫不手软地又一拳揍在他脸上。周凯单手向后一撑,稳住自己的身体,用拇指刮掉唇边的血。 楚添源压着愠怒,低声说:“你再喊一遍试试。” 周凯微蹙着眉看他,眼里坚定又难过,几秒后他说:“源源。” 楚添源抬起拳头挥向他,下一秒他的手腕被周凯牢牢握在手里。 随着“砰”地一声,周凯猛地把他往后一怼按在车门上:“楚添源!” “你……”楚添源咬牙切齿道,“给我滚!” “要我滚可以,你能不能和我好好谈一次?我们坐下来好好说,行不行?” “我怎么跟你坐下来好好说?”楚添源尝试着挣脱了一下,“我被你顶得死死的,能坐的下来吗?!” “你……”周凯有些犹豫地说,“你保证我松开你以后你不跑。” “你到底松不松?” “我松。”周凯的手刚放松下来,楚添源把他猛地一推,然后迅速拉开车门钻了进去。他正要发动车辆,发现自己的车钥匙被一只他很熟悉的手拎着晃了晃。 “操!”楚添源怒地砸了一下方向盘,然后泄气般坐在驾驶位上不动了。 周凯绕到另一边坐进副驾驶,先是给楚添源系好了安全带,又系上了自己的,然后把钥匙递给楚添源:“源源,骂过了也打过了,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楚添源看了眼躺在他手心的钥匙,轻笑了声:“看见你这张脸,我饭都吃不下去。” “那我做饭给你吃?” 楚添源保持着最后的冷静,问:“你觉得你做的饭我能吃的下去么?” “源源,我做饭水平还可以的。你吃吃看就知道了。” “……”楚添源一把夺过钥匙,“周凯,你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点退化?” 周凯拿着手机说:“没有吧。源源,我们现在是去你家吗?那我买点菜。” “你给我下车。” “我……” 楚添源打断他:“我这辆车的副驾驶只坐两类人。一类是美女;另一类,只有一个人,就是沈听白。所以,你配坐么?” 周凯理解性地点了点头:“那我们换换?我来开也行。” “……”楚添源觉得再多看他一眼能气出心脏病,于是他收回目光,暴躁地发动车子。 周凯一边看手机一边问:“源源,你想吃什么?” 吃你姥姥。 楚添源气鼓鼓地开车,平时楚添源开车路上绝对会问候那些乱开车的人全家,这一路他的素质提高了N个档次,和气到一个字都没说。 走进家里,楚添源把包往桌上随手一扔,靠到沙发上闭目养神。 周凯站在门口换好鞋,走到他身边蹲下,轻轻拉了拉他的手。 楚添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把自己的手往回一收:“又干嘛?” “源源,晚上吃中餐,可以么?” 楚添源一手搭在自己眼睛上,不耐烦地说:“不可以,快滚。” 周凯笑着直起了身,回到厨房开始处理食材。 楚添源去换了身居家服后又回到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看美剧。他的目光时不时往厨房瞥两眼。 看起来挺像样啊,不知道做的菜能不能吃……操!楚添源心里怒骂了一声,谁要吃他做的菜,我现在就该把他踹出去! 在听到自己肚子发出了不小的抗议声后,他更改了作战计划:算了,有点饿,吃完再踹。 “源源,吃饭了。”周凯端着最后一个菜走到餐桌前,摆着碗筷。 楚添源去洗了手回来,坐到餐桌前。三菜一汤,加了香菜的小炒牛肉、汤汁很浓稠的红烧肉、金黄脆口的玉米烙,还有个西红柿蛋汤。 楚添源看着这些菜沉默了很久,他突然间鼻子有点酸。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楚添源高中时期就爱吃的。周凯记得很清楚。 “尝尝?”周凯笑着夹了一块红烧肉到他碗里,楚添源铁着脸塞进嘴里,嚼了两口之后,两条眉毛抑制不住地向上抬了抬。 我草!!!难道他去英国进修的不是经济学而是厨艺???这牲口做的菜怎么能这么好吃?! 周凯见他这副表情轻轻地笑了声。楚添源瞪了他一眼,看似极其不情不愿地开始吃起饭来。 周凯拿了个小碗,边给他盛汤边说:“源源,我看你的厨房很干净,没什么油渍。冰箱更干净,除了碳酸饮料就是我今天买回来的菜。平时不怎么做饭吗?” 楚添源嚼着红烧肉,口齿不清道:“关你屁事。” “一直吃外卖么?吃外卖其实对身体不太好,平时能不吃就不吃了吧。” 楚添源用筷子按住他端来的那个小汤碗:“滚下去吃。” “……好。”周凯随便夹了些菜,捧着个小碗儿坐到客厅去吃饭了。他朝着楚添源的背影说:“源源,明天晚上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在餐厅的楚添源把筷子往桌上一扔:“你再讲话我不吃了。” “对不起,我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地吃完饭后,楚添源便钻进书房里去打游戏了。 周凯拿着手机发了个短信以后,站在餐桌前看着桌上几个空盘,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刚洗好碗,门铃响了。周凯打开门,接过酒店送来的行李道了声谢。他没有把行李拖进门,而是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茶叶罐,然后将行李箱就放在了门外。 他泡了两杯茶,然后用托盘端起两杯茶去敲了敲书房的门。 “干嘛?”书房里传来楚添源不耐烦的声音,“洗完碗了就滚。” “我可以进来么?” 里面没了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周凯端托盘的手都有些发酸了,楚添源才来开门:“什么事?” 周凯笑着说:“找你喝茶聊天。” 楚添源二话不说就要关门,被周凯轻而易举地反向施力顶住。这扇脆弱的门在两人互相制衡的力量之间发出哀痛的声音,最后楚添源心疼他的门,收回了手,周凯顺利进了书房。 周凯将一个茶杯放在他面前:“喝喝看,奶香乌龙,你会喜欢的。” 楚添源双手抱胸,垂着目光看桌前这杯茶。良久,才端起茶喝了一口。他咂了咂嘴,又喝了一口。 见状,周凯笑着低下头,斯文地喝了一口茶。 楚添源在那两口茶的时间里,发现了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周凯这小子把他的喜好捏得死死的。 “有话快说。”楚添源向后一靠,推着转椅朝着周凯的反方向滑去,直到滑到墙边停住,才抬起脸来看他。 周凯不急不慢地问:“源源,你很讨厌我么?” “不讨厌。”楚添源说,“也不会喜欢。” “不讨厌就好。那么源源,你还记得高中时候我们定下的赌约么?” 见楚添源一脸疑惑,周凯提醒:“你曾经说过在高中毕业前,文综成绩你一定会超过我一次。” 而事实上,没有,一次也没有。周凯自高二下开始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猛药,文综没下过270,后面开始一直霸榜文科第一。 “你说,如果你做不到的话……你随便我怎么说。” 楚添源皱起眉,警惕地问:“你想用这个威胁我?” “不,”周凯站起身来到他面前,双手撑在他的身侧,笑着说:“我只是以一个胜利者的身份,向你兑换我该有的奖励。” 楚添源一把攥住他的衣领,沉下声说:“不过是年少轻狂一时冲动下的赌,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也可以不作数。” 周凯将身子放得更低了些,连带着声音都低了些:“是,的确如此,但你不会这样做。我了解你,你也了解自己。” 楚添源看着他熟悉的斯文笑容,想起了多年前一个触目惊心的夜晚。 那天晚上,他俩像往常一样泡吧。隔壁桌一个喝得神志不清的男生跨坐到楚添源身上。楚添源当时喝的也比较多,意识不太清醒,以为是哪个女生在抱他便没推开。他刚睁开眼,就看到迎面走来的周凯二话没说把那男生悬空拎起然后重重地砸向一旁的玻璃桌,桌子四分五裂,玻璃碎片扎了那男生一身。 男生痛苦的哀嚎让楚添源瞬间清醒过来,周凯阴沉地看着那个男生,却在转过头看他的时候又带上了笑容。 当时那笑容,和眼前的一模一样。分明是很清澈的笑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惊悚过后巨大的不安笼了上来,楚添源一把推开眼前的人:“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不清楚么。”周凯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 楚添源笑了声:“行,那来吧,现在?” 周凯举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你让我很意外。” “意外?”楚添源脚尖一点,往他那边滑去,他一把按下周凯喝茶的那只手,钳住他的下巴:“你不是知道我女人堆里出来的吗?” 周凯轻轻地捏住他的手腕,摩挲着他的腕骨:“我以为你不能接受。”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楚添源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成年人的恋爱世界,游戏规则随时可以更改,走心走肾不过一念之间,你不懂么?只要我想,男的女的又有什么区别?” 周凯听着他近乎厌恶的语气,无奈道:“不,源源,你不能接受。” “你的确很了解我。”楚添源说,“所以你在妄想些什么,嗯?” “不,我现在想要的不是这个。” 楚添源愣了愣,松开了对他的钳制:“那你想要什么?” 周凯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下颌,笑着说:“源源,这段时间让我当你的室友吧。我想要的奖励就是成为你的室友,4个月。” 楚添源侧过脸看他:“为什么是4个月?” “因为心理学上说对一个人的好感最多维持四个月。源源,我们很久没一起生活过了,你我都发生了太多变化。我在英国不止一次迷茫过,我对你的喜欢到底是怎样的喜欢。我喜欢的会不会一直是过去的你。如果我近一步了解现在的你,我还会不会这样喜欢你。” “我想要个答案。”周凯抬起头看他,“所以现在,我把过去的七年重置,一切归零。从今天开始,是现在的我喜欢现在的你的第一天。我给自己四个月,也给你四个月。如果四个月后,我发现我并不喜欢现在的你,而你对我的感情也没有丝毫的改变。那么,你不用再头疼了,我回英国,不再回来了。” 楚添源听到最后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底蹿起。不再回来了?朋友都不做了是么。这不就是拿绝交威胁我跟他做4个月室友么? 楚添源到底是舍不下十年友情落的一个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有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周凯摇了摇头:“第二条路你不会选,还会跟我来一个鱼死网破。” 楚添源看了周凯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想用强的么?不对,他竟然想上我?!有没有搞错啊大哥。这个理想会不会太遥远了点啊?被我揍大的他怎么会有这种自信啊? 楚添源瞥了他一眼,在视线与周凯接触仅1秒后,他迅速收回:“行,不过……” “嗯?” “你用外面这个浴室,不许进我房间。”楚添源警告:“有任何不符室友身份的行为,自己滚,懂了么?” “嗯,我懂了。”周凯起身,往外走。 楚添源站在书房门口,靠着门框看他打开了大门,从大门外把行李箱拖了进来。 周凯撑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对着楚添源微微欠了身,笑着说:“那么,从此刻起,我就是你的新室友了,还请多多关照。” 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斯文礼貌的招呼让楚添源在那一刻醍醐灌顶:他根本不是跟我商量能不能住进来,他只是来通知我一下的吧?! “操!”楚添源怒骂了一声,转身往自己的卧室走,重重关上门,顺便落了锁。 ☆、室友 第二天一早,楚添源搓着惺忪睡眼,踢着拖鞋从自己卧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厨房里有个人,神情恍惚间以为自己家里进贼了。 他双手插在兜里,眯着眼看这个贼在里面忙来忙去,才想起来这是他的新室友。 新室友今天穿着一件黑色毛衣,下面穿着灰色的运动裤,年轻、阳光,活脱脱像个还在读书的大学生。 他看着新室友的背影,不禁“啧”了一声。 帅是真的挺帅的,就是好好的人不做,要做牲口。挺招小姑娘喜欢的清秀男孩,非得…… 楚添源想到这儿不禁叹了口气。他怎样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他的一个好兄弟喜欢上他另一个好兄弟,三个人的友谊最终成为了两个人的爱情加他一只单身汪。现在愈发离谱,他的好兄弟竟喜欢上他自己?! 新室友回过头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往常一样弯了起来,欢快愉悦的英语问候传了过来:“早上好,我的室友。” 楚添源的目光僵滞在他的笑容里长达三秒,耳边仿佛还荡着他英式的早安问候。他咳了一声,收回目光。 新室友在楚添源的面前放了一个白瓷盘。散装摆盘,煎香酥脆,地道的英式早餐。吐司两面都煎的焦香,配着两颗撒了些黑胡椒的太阳蛋,培根片、切花的香肠、口蘑片、番茄片随意却不紊乱地摆放着,面儿上撒了少许的迷迭香,还有一碟茄汁焗豆。 新室友又端来一杯咖啡,笑着说:“焦糖玛奇朵,你爱喝的。” 楚添源的目光跟随着新室友走动,直到新室友坐在他的对面,面前摆了和他一样的早餐,只不过杯子里的棕红色液体不太一样,楚添源嗅了嗅,像是红茶。 “不吃么?”周凯笑着问,“等会儿上班要迟到了。” “吃。”楚添源收回目光,一边吃早饭一边随口问,“你……” “嗯?” 楚添源抬起头看对面的人,他低着头饮了一口红茶,然后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那笑容明明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柔,楚添源却觉得像是被滚烫的开水溅到了眼皮一般,猝然收回目光:“你在这儿呆这么久,英国那边的工作怎么办啊?” “没关系,上级批了我的假。” “好几个月的假也批啊,你这领导不错啊。” 周凯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半休假状态罢了,我需要远程处理一些工作的。” 楚添源点了点头,两人之间便再无话了。 等到楚添源换好西装大衣,提着公文包站在门口换鞋的时候,他的室友又拿来一块围巾递给他:“戴上吧,今天零下7度。” 楚添源目光在那块围巾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接过那块围巾,没道谢走出了门。 “See you,”周凯笑着朝他的背影说道,直到楚添源走进电梯看不见人了,他才说完这句话:“my boy。” ——再见,我的男孩。 周凯在客厅转了一圈,来到楚添源的卧室门口。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拧了一下门把手。 咔哒,门竟然开了。 周凯稍稍震惊了几秒。他站在门口,把整个卧室尽收眼底。这个卧室里只有一张靠墙的床、一个床头柜、一盏小夜灯和一面嵌在墙里的橱柜。 楚添源的床上三件套是浅灰色的,此刻被子正乱糟糟的堆在床上。 他走到床边,抱着手臂看了一会儿,伸手摘下了自己的眼镜轻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整个人栽进了被子里。 一股清爽又干净的皂香冲入鼻腔,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任这股属于楚添源的味道在自己的胸腔里横冲直撞。 他闭着眼睛蜷缩在被子里,脑子里都是高中时期的楚添源。 他们是高中三年同学,一起吃饭、逃课、打架、翻.墙,脾气暴躁的楚添源身边总有一个脾气温良的周凯。 后来高三,他俩一起住了校,成为了室友。 楚添源大大咧咧的,天不怕地不怕却很怕鬼,很怕鬼却特别爱看鬼片。周凯想起楚添源看鬼片时候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不禁在床上笑了起来。 有些时候楚添源洗完澡,短短的头发随便甩干就裹着一身潮气钻到被窝里,招呼来上铺的周凯陪他一起看鬼片。周凯钻进他被窝的时候,闻到的味道就是清爽的皂香。 鼻尖嗅的属于大男孩的味道,脑海里的轮廓分明的侧脸,撑着下巴骨节分明宽大的手掌,刚洗完澡还泛着红的耳朵,还有他修长的脖颈以及突出清晰的喉结…… “添源……”周凯窝在他的被子里喃喃自语。 不知躺了多久他才直起身,重新戴上了眼镜,仔细在枕头、被子里看了看。他拉开床头柜,里面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数据线、耳机、糖、烟、零散的感冒药、还有一堆的购物小票。 嗯?怎么没有…… 他起身,推开浴室的门。浴室里有一个还算大的浴缸,两个成年人横向坐进去也绰绰有余。浴缸旁边陈列一个置物台,里面随意摆放了沐浴用品。还有一个折叠台,估计是他泡澡的时候看剧用的。 周凯站在镜子前,眼神扫过面前的洗手台:“他是从不带女人回家过夜么。” 他走了这么一遭,没发现一点女人的痕迹。床上没有一根长度不对的头发丝,床头柜里没有安全套,浴室里随意摆放着的洗漱用品清一色都是男人用的,没有卸妆水,连一根备用牙刷都找不到。 周凯从卧室出来的时候,脸上浮现着灿烂的笑容,因为他侥幸地觉得也许没有除自己以外的追求者来过楚添源的家。 他刚打算去衣帽间把楚添源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清洗,听到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他走过去,看了眼来电联系人,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握着手机等在那里,铃声一遍结束以后,他正要放下手机,第二个电话又打来了。 他不悦地接起电话:“什么事?” “Elliot,I miss you so much。”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着醉意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委屈,“I’m dying to see you……”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跟我讲话用中文?”周凯这句话的语气冷到了极点,和他在楚添源面前的语气完全不一样。 “漾漾,我很想你。”电话那头带着哭腔,“我要疯了。” 周凯沉声警告:“别这样叫。” “漾漾,我真的很想很想你。你怎么回去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呢?” 周凯直接挂了电话。挂完电话不过五秒,电话又响了。响了一遍又一遍,他也没接。 他慢悠悠去把餐桌上的盘子收拾了洗干净,又去把楚添源和他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然后才回来看了眼手机:18个未接来电,第19个又拨进来了。 他拿着电话边往沙发走边说:“你最好是真有点什么事要说。” “漾漾我错了,不……对不起,我不叫了。我错了,Elliot,别不接我电话。” 周凯坐到沙发上,问:“到底什么事?” 电话那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Elliot,我在我们第一次遇到的那个酒吧里,和我们学校隔了三个街区的那个,你还记得吗?我喝太多了,现在头好痛,你跟我说说话吧,我好难过,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在挑战我的耐心是么?段予童。” 电话那头的男孩突然兴奋起来:“你喊我名字了!漾漾,你再喊我一遍好不好?我想听你喊童童。Tong也行,你叫叫我。” “我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一次又一次忍受你的骚扰。”周凯不耐烦道,“别不知好歹。” 段予童问:“爸爸知道你回去了吗?你和他请了多久的假?” “和你没关系。” 段予童小声嘟囔:“漾漾,别对我这么凶。” 周凯的耐心快被这几声“漾漾”耗完了:“过段时间我会去和陆总提离职,你别再打来了。” “为什么要离职?爸爸他很重视你,他和我说过年后想给你更高的职位,你别走……” “我不需要。”周凯压着怒火说,“如果我早点知道陆世宗是你父亲,我根本不会接受这个公司的入职邀请。” “我……漾漾,不是这样的。爸爸喜欢你不是因为我,爸爸是真的很看重你的才华和能力。你不要因为我……” 周凯挂了电话,顺便拉黑了这个号码。他整个人栽进沙发里,闭上眼一动不动了。半晌,他猛地起身,暴躁地低骂了一句:“操。” 他从沙发上起身,几步走到楚添源的卧室门口,打开门又躺到了楚添源的床上。他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低低地念着楚添源的小名。过了一会儿,心里的怒火逐渐熄灭,焦躁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赵牡丹 临近中午12点,荷益公司翻译2组的小办公室里,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一头敲在桌上厚厚的一叠A4纸上,随后这位美女抬起头来仰天大喊了一声:“Elio——” “Elio is dead。”一个听上去就有些不愉快的声音从金发美女对角线的工位上传来。银色电脑挡住了他下半张脸,只看得见他一对狗狗眼和碎碎炸炸的头发。 “hold on!”金发美女起身绕到Elio的身后,俯下身圈住他的脖子用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说:“求求孩子!” Elio停下敲键盘的手,无奈地说:“Caroline……你的中文又退步了。” “哦?怎么了?” 隔壁工位一个看上去年纪很小的男生抬起头来,笑了笑:“Caroline,那叫救救孩子。” Caroline整个人扒在Elio的身上:“原来如此!Elio,救救孩子!” “星星,快把Caroline从我身上扒走。” “好的,源哥。”祝星星起身走到Caroline身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从楚添源身上扒了下来。 Caroline被扒下来以后,抱着祝星星的手臂佯装要哭:“星星,Elio负心汉。” 楚添源黑着脸转过身来,说:“Caroline,你去报一个中文补习班吧。你这中文水平,美国那边怎么会派你来对接?” “Elio!”Caroline捧起他的脸搓了搓,“你的脸色怎么这样草稿?” “……是糟糕。”楚添源叹了口气,拉下她的手问,“你又怎么了?” “看不懂。”Caroline从隔壁桌的猫形抽纸盒里抽了一张纸擦了擦脸上无形的眼泪,“两页纸我看了一个早上还没看完。我通过了汉语考试,为什么看合同的时候看不懂?” 祝星星笑了笑,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通过考试只是最基本的。你要学的还很多,Caroline。” 一个穿着猫咪图案粉色卫衣的女孩转过椅子对着楚添源说:“我亲爱的组长大人!你的脸色为何如此草稿?!” “阮一宁你再学Caroline说话试试。” “对不起组长大人!”阮一宁转着椅子蹭地遛到楚添源位子旁边晃了晃他的手臂,“您消消气!” “源哥怎么了?”祝星星坐到位上,看到楚添源的脸色确实不大好。 楚添源扯了扯领带,沉着脸说:“星星,你去问问隔壁一组,三个月了,还没招到翻译吗?” 祝星星回答:“大概是的,源哥。早上路过的时候一组里面只有两个人,桌上堆着的文件夹快把他们埋了。” 楚添源深呼吸了一口,说:“设计方案全是语病就敢拿给我翻译。这帮混子是他吗的小学没毕业还是怎样?拿这种说是垃圾我都觉得便宜他了的方案去跟客户谈,谈的下来我楚添源倒立吃饭。” Caroline眨了眨自己求知欲爆棚的眼睛:“混子是什么意思?” 楚添源瞪了她一眼,阮一宁小声提醒:“Caroline保命要紧不要问啦。” 他把桌上那份合同猛地一拍,怒道:“这份合同谁写的?去业务部把人给我叫过来!写成这副样子是打算让我给他翻译的时候顺便重新写一份吗?!还有,这两封邮件是怎么回事,阮一宁?你一早上在干嘛都不回复,抄送给我是打算叫我回吗?” “对不起组长大人!请听我解释!”阮一宁两根食指转着圈圈瘪着嘴,“那两封邮件都是业务部叫我去催款……” “什么?”楚添源蹙了蹙眉,“你再给我说一遍?” 阮一宁低下头小声地说:“业务部说他们英语不好无法沟通,让我们打电话过去叫加拿大那边的客户付一下钱……” “反了天了!”楚添源蹭地站了起来,“老子这小组个个都是专业的口译员出身,隔壁缺人帮个忙翻译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忍了,现在竟敢叫我的组员去当催款人?” “源哥你要去哪儿?”祝星星拉住他。 “我去找业务经理喝杯茶。”楚添源的语气绝对不是去喝茶,更像是要请业务经理喝砒.霜。 “源哥,马上要到午休时间了,大家都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猫猫你不是嚷嚷了一早上肚子饿吗?”祝星星朝着阮一宁挤眉弄眼:快拦住源哥! “对!组长大人,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阮一宁拽着他的手臂晃了晃。 楚添源回过头看着她萌死人的脸,气消了一大半:“行吧,那我们去吃饭,想吃什么?” Caroline激动地说:“中国菜中国菜!上次吃的那个!” 阮一宁:“我同意!” 祝星星:“我没问题。” 楚添源点了点头,几人默契地朝着角落里一个安静的身影看去。那人抬起头,扶正了自己的黑框眼镜:“可以。” “走走走!”阮一宁火速穿好外套,左手拉着Caroline,右手拽着楚添源往外走。 祝星星等在办公室门口:“走吧旭哥。” 黑框眼镜起身:“嗯。” ** 几人坐电梯下到一楼,楚添源一条手臂被Caroline死死拽在怀里,她举着手机好奇地问:“Elio,这个奥利给是什么意思?” 楚添源一边扯自己的手臂一边回答她:“就是加油鼓励的意思。” “那你刚才说的混子又是什么意思?” “Caroline,不要当好奇宝宝。”楚添源还在奋力扯自己的手臂,“你撒开我。” “源源。” 楚添源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到周凯站在他公司大楼门口:“你怎么在这?” 周凯面带微笑,眼神锁定在楚添源被拽的那条胳膊上:“源源这是去吃饭么?” “我……” 楚添源还没来记得回答,Caroline瞬间松开他,两步站到周凯面前:“Oh My God!” 周凯对她礼貌一笑,Caroline双手握在一起抵在下巴花痴地说:“Elio!这帅哥是你的朋友吗?” 楚添源一边整理自己的西装一边说:“是。你来干什么?” “找你吃饭。” 周凯回答。 “……”楚添源看着他手里的饭盒,一时无语。 Caroline有些害羞地问:“May I know your name?” 周凯笑着回答:“Elliot。” 阮一宁站在楚添源身后,探出个脑袋来:“组长大人,你朋友的英文名和你的好像哦。” “大学的时候一起取的。”楚添源对着几人说,“你们先去,我稍后来。” Caroline站在周凯面前,问:“Elliot,我们一起吃饭,可以吗?” 周凯笑了笑:“源源说可以,我就可以。” Caroline回过头拽了拽楚添源的手臂:“Elio?” 楚添源看了周凯几秒,不耐烦地说:“随便。星星我们走,饿死了。” ** 拐了两个路口,到了Caroline说的“中国菜”那家馆子,其实是一家做宁城家常菜的小饭馆儿。 一楼大厅热闹非凡,楚添源带着众人径直上了二楼点了个包厢,入座以后把菜单递给祝星星:“你们自己看着点。” “嗯。”祝星星笑着接过菜单看着周凯说:“源哥的朋友先点吧?” 源哥?叫这么亲?周凯眼睛稍稍眯了一下,回答:“我没关系,你们点就行。” “管他做什么?”楚添源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他自带饭菜看不见?他就是来蹭个位。” “嗯,没错。”周凯边说边用开水给楚添源烫碗和勺子。 “Elliot?”Caroline伸出一只手在周凯的面前挥了挥,“你在睡觉吗?” “没有。”周凯抬起头来对着她笑了笑。 “哦。我叫Caroline Allen,美国人。” 周凯点了点头:“California?” “Right!How you know that?” “你知道中国有一句话叫‘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吗?Caroline。” “听过,”Caroline点了点头,“但不是很清白是什么意思。” 周凯说:“You’re just like California,warm,lively and hot。” Caroline一手捧着脸,一手扇着风:“Elliot,I have a crush on you!” “啧。清白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楚添源蹙着眉转过来,“Caroline,你该说的是清楚。” Caroline看着周凯说:“Elio!我爱上你的朋友了!” 阮一宁赶紧捂住Caroline的嘴小声说:“Caroline你的爱情来的太快啦!虽然Elliot确实很帅很优雅人也很温柔,但你们才认识不到10分钟!” 祝星星笑着说:“Caroline来中国也有三个月了,第一次看到她对一个男人这么喜欢啊。” “切。”楚添源不屑地说,“你们以为他很绅士是么?他就是个牲口。” Caroline不懂就问:“牲口是什么意思?” “……就是夸人长得帅的意思。”楚添源说。 “哦。”Caroline对着楚添源比了个大拇指:“Elio,你也很牲口!” …… 周凯低低地笑了声,楚添源瞪了他一眼,小声警告:“你再笑一个就给我滚。” 周凯摇了摇头:“不敢了。” Caroline摇了摇周凯的手臂,说:“Elliot,你的中文名字叫什么?” “周凯。” Caroline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问:“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周凯耐心地回答她:“周是我的姓氏,就和你名字里的Allen一样。凯是我的名字,意思是胜利的乐歌,可以约等于英文里的win。” Caroline点了点头,笑着说:“凯,其实我还有一个中文名字的,我的中文名字叫……” “别!”饭桌上除了那个黑框眼镜的沉默男人,其余三人异口同声地阻止了Caroline。 周凯捧着杯茶疑惑地看着这三人,Caroline奇怪地问:“怎么了?” 楚添源面露尴尬,说:“Caroline,我劝你还是不要说你的中文名字比较好。” “why?”Caroline拉了拉周凯的手臂,“凯,你不想知道吗?” 周凯笑着说:“我想知道,你说吧。” “嗯!我的中文名字叫赵牡丹。” 周凯的绅士风度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他面不改色地喝了口茶,虽然这口茶碰到嘴唇的时候顿了两秒。他放下茶杯,对着Caroline微微一笑:“很古典的中文名字。” Caroline笑嘻嘻地问:“凯,你在夸我吗?” “嗯。” “我好喜欢凯!”Caroline双手搭在周凯手臂上,“我可以要一个凯的联系方式吗?” “可以。”周凯笑着把手机解了锁放在她面前,“几个都可以。” “嗯!”Caroline在电话簿上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在微信上输入了自己的微信号,还拿着周凯的手机给两人来了张合照顺便发到了自己的微信上。 周凯在Caroline捣鼓他手机的时候,帮她拆了一次性筷子用纸巾包住食用的那头放在了Caroline的面前。 楚添源扶额闭目无语。 祝星星以为他是头疼了,伸出手给他按了按太阳穴:“源哥,头疼吗?” 闻言,周凯迅速侧过脸看楚添源的神情。楚添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好一个赵牡丹。” 阮一宁拍了拍手:“来啦来啦,上菜啦。组长大人,您先动筷!” 楚添源哼了声:“阮一宁,算你识相。” “嘿嘿。组长大人最大嘛。我和星星都很尊敬您哒。” “猫猫说得对。”祝星星笑了笑,“源哥快吃吧,刚才不是说饿了么。” 楚添源点了点头,一边夹菜一边问周凯:“你觉不觉得阮一宁很像一个人?” 周凯打开饭盒,说:“嗯,像陈圆圆。” “没错。我当初见她第一面就感觉她像陈圆圆。对了,陈圆圆要结婚了,你知不知道?月底的事情。” 周凯点了点头:“知道,她跟我说了,但我当时没应下。” “为什么?” “因为……我以为我今年过年也不会回来。” 楚添源的筷子顿了顿,他没说话,等了几秒才继续吃饭。 “Elliot,这个是你自己做的吗?”Caroline指了指他的饭盒。 “嗯。” 楚添源夹了一块饭馆的红烧肉,微微皱了下眉。他又瞥了一眼周凯那边:有红烧肉!周凯昨天晚上做的红烧肉汤汁收的粘稠度刚刚好,不会过甜过腻,拌饭能干掉两大碗。 有点,就一点点,想夹一块…… 他面无表情地吐掉饭馆的红烧肉,喝了口茶漱了漱口。 Caroline凑近了些闻了闻:“哇哦,看上去很好吃,闻起来也好香。Elliot,你好厉害。” 周凯把食盒往她那里推了推:“要尝尝吗?” “嗯!”Caroline正要去夹红烧肉,楚添源一筷子戳下去挑了一块到嘴里。 靠!就是这个味道!果然很好吃! 楚添源内心一通狂喜,面上不动声色,他淡淡地给出了一个评价:“还行。” 周凯笑了笑,给Caroline夹了一块之后把饭盒推到了楚添源面前:“我的房租。” “房租?”阮一宁不解地问,“组长大人,Elliot是你的租客吗?不是说是朋友吗?” 楚添源一边把饭倒进红烧肉的汤汁里,一边回答:“是我朋友,我俩高中就认识了。他刚从英国回来,没地方住,在我这里借个宿。” “London man!优雅的绅士,果然是英国的!”Caroline大喜,“Elliot,好好吃!” “哦!所以做一日三餐来抵房租吗?Elliot,组长大人的家里是不是藏了好多宝物?” “嗯?”周凯抬起头来看着她,阮一宁笑了笑说:“组长大人从不带人回家,朋友圈也从来不发,我们都很好奇他的家长什么样。我们还猜过组长大人家里是不是藏了很多值钱的东西,所以不给我们看。” 周凯愣了愣,看了眼楚添源。楚添源扫了他一眼,扒了两口饭:“看什么看?” 所以……我真的是第一个?周凯看着他,犹豫地问:“听白……” “没有。”楚添源低着头吃饭,“许妟之回来前,他住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白阁,一个柏璟。” “嗯。”周凯笑着点了点头。 阮一宁问:“Elliot,组长大人家里真的有宝物吗?” “有,有一个无价之宝。” “什么呀?” 周凯笑着摇了摇头:“抱歉,太贵重了,不能告诉你。” 他侧过脸看两腮吃的鼓鼓的楚添源。 ——无价之宝。 “吃不吃饭?”楚添源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不吃滚。” “吃。” ** 吃完饭后,楚添源对着众人说:“你们先回,我抽根烟。” 他站在饭馆门口的垃圾箱旁边,几根手指把玩着一个烟灰色的打火机。打开合上几次后,“叮”地一声,火苗蹿起,点了根烟。 周凯站在他身旁,看他抽烟。 抽烟的楚添源特别迷人。 他穿着西装大衣,一手插在兜里,一手夹着根烟。从他嘴里吐出白色烟雾,穿过他的手指,缭绕在指尖,飘散在风里。 周凯在那一瞬间很想吻一吻他的手指。 目光上移,看到他的喉结,想吻一吻。 再上移,看到他懒懒地半睁着的眼,单薄偏红的双唇,想吻一吻。 他想吻一吻楚添源。 楚添源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站在这干什么?” “等你。”周凯收回思绪,笑了笑,“等你抽完我就走。” 楚添源吐了一口烟,将手伸到垃圾桶上的烟灰缸,用食指抖了抖快掉了的烟灰。 “不用给房租。”楚添源收回目光看向别处,“明天别来了。” 周凯低声说:“我在家一个人很孤单,能不能和你一起吃饭?” 楚添源微皱着眉看他,周凯看了他一眼便低下了头:“我不习惯吃外卖。做菜一个人的量不好控制,两个人的量刚刚好。明天我把餐盒给你我就走,不跟你一起吃,好么?” 楚添源沉默地吸了几口烟,“知道了。” 他看着马路上来往的车辆,问:“你怎么来的?” “打车来的。”周凯回答。 楚添源抽烟的手顿在半空中,他像看脑瘫一样看着周凯,问:“你不知道我有两辆车?” 周凯点了点头:“知道,但我不知道你车钥匙放在哪里。” “……”楚添源思索了好一会儿,“衣帽间你去翻翻,还有我卧室,我不知道扔哪了,那车我不常开。” “哦?我可以进你卧室?”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楚添源按灭火星,转身往公司走。 他走出几步后,周凯对着他的背影问:“那源源晚上想吃什么?” 楚添源走出几步,没回头说了句:“鱼香肉丝,回锅肉。” “好。”周凯笑了笑,“我在家里等源源下班。” 在家里等我下班……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奇怪,感觉好像是全职太太带着期盼、喜悦等自己的丈夫回家吃饭一样。 楚添源的脚步停下了。他似乎是想回过头,但最终他没点头也没说话,往公司走去。 ☆、周漾 接下来的几天,楚添源和他的室友保持这种饭友关系相处的十分融洽。楚添源每天下班前的十分钟都空了出来。 他在干嘛?在看菜谱! 他下了个菜谱大全,每天在上面挑想吃什么菜。选好以后随手截个图发给周凯,也不多发一个字。 每天楚添源下班回到家里,进门就能闻到饭香味,多闻几下就能知道是自己从菜谱上挑的那几个菜。 这天晚上荷益与纽约那边有个会议召开,考虑到时差,中方时间定在晚上10点,翻译二组全体加班。 其他人抽个空都去吃了晚饭。楚添源忙得晕头转向,来不及吃晚饭,灌了两杯咖啡下去,勉强饱腹提神。他终于把手头上的大部分工作都解决掉以后,看了眼手机。屏幕显示21:15分,2个未接来电,4条微信消息。 忘了给周凯发消息说不回去吃晚饭了…… 楚添源回拨了个电话过去:“我……” “你怎么了?”电话那头的语气有些着急。 “没怎么,加班。”楚添源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有些疲惫,“忘了跟你说不回来吃晚饭了。” 电话那头松了口气,说:“那就好。饭吃了么?” “没,我……” 秘书来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楚经理,李总说让翻译组可以过去准备准备了。” 楚添源回过头:“知道了。” 楚添源正想开头说话,电话那头轻轻说了句“去吧”。他简单应了声就挂了电话。 ** 隔音室内,楚添源面色不愉,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子:“纽约那边就没个翻译员?英译汉也要我们翻。” 祝星星边看稿子边说:“说是那边的翻译员身体临时不大舒服,去医院了。” 楚添源看了看两人然后把他俩的稿子交换了一下,说:“今天我还是翻双方问答,你俩反着来。星星汉译英,梁旭英译汉。抓紧时间看稿。” 楚添源坐在两人中间,对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说:“梁旭,试试英译汉,别紧张。” 梁旭低着头想了几秒,抬起头来看了眼楚添源:“嗯。” 楚添源笑了下,转过头去看祝星星:“星星啊。” “在呢,源哥。”祝星星一边带耳麦一边说,“我不紧张。” “这么自信?”楚添源挑了下眉。 祝星星笑了笑:“我是源哥带的,源哥不信我么?” “信。”楚添源一边笑一边带耳麦,“准备吧。” ** 一场会议开到凌晨1点才结束。三人走出隔音室的时候神色都有些疲惫。楚添源干脆把领带一扯,整个人架在祝星星身上。祝星星半拖半抱把他扛回办公室。 阮一宁小跑着跟上来,举着手机说:“每每此时,我都要夸一遍组长大人你实在太帅啦!耳麦一戴,话筒一捏,carry全场,组长最帅!” “辛苦了源哥。”祝星星给他按着头说:“今天的自由问答时间好长也好激烈,累到了吧。” “嗯。”楚添源轻轻应了声。 Caroline冲进办公室夸道:“Oh,Elio!你刚才好牲口哦!” “……Caroline,你把这个词忘了可以吗?” “为什么?”Caroline不解地问,“你可以夸凯凯,我不能夸你吗?” “凯凯?”楚添源睁开眼来,“你跟周凯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凯凯好温柔,我正在对他求爱!” “……” 梁旭收拾好东西,起身和大家打了个招呼:“我先走了。” 楚添源睁开眼叫住要走出办公室的他:“梁旭。今天表现很好。” 祝星星笑着说:“旭哥,源哥之前就和我说你更适合英译汉,今天我见识到了,你真的很厉害。” 梁旭点了点头:“谢谢,明天见。” 阮一宁拉着Caroline往外走:“那我们也下班啦,组长大人,星星,明天见!” Caroline一边走一边喊:“Elio!帮我和凯凯说晚安!我爱他!” 他妈的……赵牡丹。你不会自己说吗!你不是有他微信吗!楚添源闭着眼深呼吸三次才平静下想揍Caroline的心。 ** 祝星星扶着眼睛都不太睁得开的楚添源走到他的车边,轻轻喊了声:“源哥。” “嗯?” “你的车边上好像有个人。” 楚添源睁开眼看了自己的车几秒,突然来了力气,站直身来上前一脚踹在那个人腿上,“你在这睡什么睡,是不是有毛病?” 周凯一边揉着自己的腿一边捡掉落在地上的眼镜:“不小心睡着的。” 祝星星走近一看:“凯哥怎么在这?” 周凯低着头说:“我刚才去了趟超市,关上门才想起自己没有钥匙进不去家门,打源源电话打不通,我只好来这里等他了。” 楚添源看他摸了半天都没摸到眼镜,蹲下身去把眼镜给他捡起来,吹了吹灰:“你多少度啊?就在你脚边上看不见?” “600来度。” “什么时候这么近视了?我记得大学里好像还没这么近视吧。” 周凯戴上眼镜笑了笑:“读研的时候。” 楚添源说完站起身,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人歪了歪。身后的祝星星赶忙上前扶着他,周凯瞬间起身把他稳稳拉住:“怎么了?” “源哥没吃晚饭,再加上高强度翻译了很久,累到了。” 周凯皱着眉看了他几秒,伸出手:“车钥匙给我。” 楚添源直接把包甩给他,然后对着祝星星说:“星星,你刚拿驾照没多久,回家路上小心点啊,开车慢一点。” “好的源哥。这个点路上基本没车了,放心吧。” “嗯,去吧。” 楚添源说完绕到副驾驶,往里一钻动也不动了。周凯坐在驾驶位上看着他,迟迟没发动车子。 楚添源闭着眼:“到了喊我一声。” 周凯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给他系好安全带。 距离被拉近,他俯在楚添源的身边,看着他闭目养神。车内安静得连平时听不见的呼吸声在此刻都变得十分清楚。 “源源。”周凯轻轻地喊了一声,楚添源没睁眼也没回应他。 他抬起手,在楚添源的脸侧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地、轻轻地贴上他的脸。然后用拇指轻轻地抚了一下他的脸。 楚添源蹙了下眉,睁开眼来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周凯的脸。 心脏好像又不会跳了。 楚添源皱着眉看他,搞不懂为什么最近自己的心脏总会时不时地罢工? 他离我这么近干什么?楚添源警惕地眯起了眼。 下一秒,楚添源又微微睁大了眼,慢慢地眨了眨:嗯?周凯的眼睛原来是内双么?皮肤怪好的,看上去挺滑。他有唇珠?小小一个圆嘟嘟的。 他咬嘴唇干什么?他是不是想……操! 楚添源心脏开始重新运转并且剧烈跳动,情急之下他猛地向前一个头槌敲在周凯额头上。 周凯捂着额头说:“……你干什么?” “我他吗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楚添源抱着手臂瞪他,“离我这么近干嘛?” “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生病。” “哦。”楚添源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瞪着他:“你刚才是不是碰我脸了?” “我……” “手这么冰还敢摸我脸,冻得老子一激灵。” 周凯捂着额头眨了眨眼:源源这脑回路……怎么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对不起。”周凯轻声说。 楚添源又把眼睛闭上了,不耐烦地说:“快开车,别吵我。” 车刚从地下车库开上来,只听副驾驶位上很轻地问了句:“等了很久么?” “嗯?没有很久。” “为什么来?你明明有钥匙。” “因为已经过12点了你还没回来。” 楚添源睁开眼,看着他问:“12点在你那里算很晚了么?12点对我来说狂浪自由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好吗。” 周凯笑了声,说:“哦?加班很狂浪?很自由?” 楚添源白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平时这个点,指不定我在哪个酒吧,怀里搂着哪个小姐姐小妹妹呢。” “嗯。”周凯顿了顿,“源源经常去酒吧么?” “不然?我是长得不像泡吧的还是气质不像?”楚添源撑着额头靠着窗,“大学里不是也一起去过?你别告诉我你在英国没去过酒吧。” “去过的。” “哦?没有过艳遇么?” 周凯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车里一阵沉默,久到楚添源都侧过头来看他:他的表情……他皱着眉在想什么?开车还敢分神? “你他妈在神游?”楚添源往他头上拍了一掌,“你不想活别拉着我一起死。” “对不起。”周凯回过神来,“想到了一些事情,对不起。” “哦?想艳遇对象想到无法专心开车?你很厉害啊周凯。” “不是……”周凯勉强地笑了笑,“不是艳遇对象。” “那是什么?” 周凯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楚添源见他似乎有难言之隐,不再追问,佯装打了个呵欠说:“我困了,到了喊我。” “嗯。” ** 楚添源在车上真的睡着了。周凯把车开到小区停好车以后,怎么叫他都叫不醒。于是,他绕到副驾驶小心翼翼地把人抱了出来往电梯走去。 电梯到17楼到时候,楚添源醒了过来。 周凯正抱着他走出电梯,楚添源在他怀里眯着眼问:“这是在哪?” “快到家门口了。” “嗯。”楚添源的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发现好像有些不对劲…… 我为什么感觉自己悬空着?! 楚添源侧过脸看了看,这一看不得了。他连滚带摔从周凯怀里掉了下来,跌在地上。 周凯着急蹲下身去拉他,楚添源抬起一脚:“滚!” “砰”地一声,周凯后背撞在墙壁上,他缓了一会儿,弱弱地问了句:“源源,你能不能说说为什么揍我?” “你抱我干什么?”楚添源坐在地上震惊地看着他,“你对我有什么邪念现在赶紧打消了,不然我把你打进医院去。” “我没有。”周凯无奈道,“你在车上睡着了,我叫不醒你。总不能让你一晚上都睡车上,我只能把你抱上来了。” “叫不醒我?不可能!” “你不信我,明天可以去查行车记录仪,看看我叫了你多少遍。” 楚添源半信半疑地起身,说:“你这人有点危险,我我我……” 周凯笑了声,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怎么危险了?我骂不过你,也打不过你。源源,不用这样防着我。” 楚添源尴尬地咳了声,打开门走了进去,飞速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周凯笑着摇了摇头,跟着他走进家里去。 楚添源站在餐桌前,看着桌上做好的饭菜,早就凉了,一筷子都没动过。 “饿么?”周凯站在他身后问,“要不要我给你下个面?很快的。” 楚添源转过身看着他:“你晚饭没吃?” 周凯笑了笑:“不是很饿。” 楚添源看了他一会儿,收回目光,指了指餐桌上的几个菜:“微波炉加热一下。” “好。你等我一会儿,很快的。” 楚添源点了点头,把包一甩,西装一脱,躺在沙发上看着周凯在厨房里走来走去。 周凯在等微波炉加热的时候,把眼镜摘了下来冲了冲水,摸索着扯了张纸巾低着头擦镜片。 楚添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周凯”,厨房里的那个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眯了眯眼找寻声音的源头,然后对着沙发上的楚添源笑了笑。 周凯重新戴好眼镜,走到他面前来:“怎么了?” 如果刚才那声周凯是鬼使神差的冲动,楚添源接下来的动作可以说是鬼迷心窍了。他将手伸到周凯的面前,摘下了他的眼镜。 周凯脸上的笑容凝滞,他的神情有些迷茫:“源源?” 楚添源看着这张脸和记忆中高中时候的周凯重叠了。 他是看不清我么?这么近也看不清?楚添源这样想着,于是又凑近了些看他。 摘下眼镜以后周凯的眼睛好像变大了一些,他左眼的眼睑上是有颗小痣么?怎么有人痣长在这个地方?他怎么看上去有点呆呆的,……怪可爱的。 微波炉“叮”地一声,最后一个菜加热好了。楚添源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我可能有心脏病了。 楚添源倒吸了一口气,把眼镜塞到他手里,起身说:“改天我去做个体检。” “源源你哪里不舒服吗?”周凯戴上眼镜跟在他身后。 “没有,赶紧吃饭。吃完睡觉。” 吃完饭后,周凯正站在水池边洗碗。楚添源站在餐桌前,边喝周凯的奶香乌龙边看他洗碗。 餐桌上的手机响了响,楚添源看了眼,说:“周凯,你有电话,你妈打的。” “嗯,我手湿,不太方便。你帮我拿过来可以吗?开个免提。” 楚添源拿着手机走到他旁边开了免提,正打算转身走的时候,听到电话里说:“漾漾。” 他停在周凯身后,蹙了蹙眉:漾漾是什么东西? 周凯一边洗碗一边笑着回答:“哎,妈。” ……???楚添源震惊地转过身来看着他。 “漾漾吃饭了吗?最近还好吗?” “吃过了,一切都好。妈,我说过好几次了不用算时差来打电话,宁城现在都凌晨3点了。” “没有没有,妈妈这是一觉睡醒啦,在看电视呢。你爸在我旁边睡得死死的,你听听还在打呼噜呢。” 楚添源听着周凯和他妈打电话,一头雾水:漾漾?为什么他妈要喊他漾漾?他不是叫周凯吗? 直到周凯打完电话,楚添源还是很疑惑。他站在周凯身后,试探着喊了一遍:“漾漾?” 周凯洗碗的动作愣在那里,他慢慢地侧过脸来:“……你叫我?” “不是你吗?”楚添源指了指他的手机,“你妈刚才不是这样叫的吗?” “哦,是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样叫我。” 楚添源抱着手臂说:“周凯,我怎么不知道你名字原来是三个字啊?” 周凯笑了声,解释说:“我的名字一直都是两个字啊。” “周漾?” “嗯。”周凯随他一起往客厅走,捧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以前叫这个名字。” 楚添源坐到沙发上看着他,问:“我们认识也有十多年了,我竟然从来不知道你改过名字。” “说来话长,源源困么?” 楚添源摇了摇头:“我现在特别好奇。” 周凯坐到沙发上,看着他说:“我妈怀胎7月的时候,有一天坐在一个小池边思考该给我取什么名字。她想了很多名字都拿不定主意,在她纠结无果的时候,正好有一个小孩路过的时候向池里投了一块小石子。池里涟漪荡漾,她说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王维的一句诗‘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她觉得漾漾这个名字有些可爱,当时肚子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性别,这个名字男女都可以用就选了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楚添源低着头小声地念了两遍他的名字,“还是这个名字比较符合你的气质。那你为什么后面要改成周凯啊?” 周凯苦笑了声,解释:“周漾这个名字我用到7岁。你知道的吧,我本来是7岁那年要读小学的,但是我爸带我出去玩了。他当时带我去的西藏,很神圣的一个地方。在那里,遇到了一位算命先生,我爸让他给我算了一卦。算命先生说我命里犯水,这个漾字取得不好,过满会溢,得改,不然以后会出大事。当时算命先生说了一大堆,我记不太清了。我爸信了,他便询问改什么字比较好,算命先生说了个凯字。凯字五行属木,数理为吉。说是改了这个名字,一切都会顺利起来,人生会更加成功的。然后我爸一回家带着我背着我妈偷偷去改了名字。直到我8岁上一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是我妈,她看着点名册上发现没有周漾,但是有个周凯,才知道我爸给我改名了。” “你爸还挺迷信。”楚添源无奈地笑了声,“你妈这么生气我挺能理解的。周漾多好听啊,真的是。” 周凯笑着看他:“好听么?你喜欢?” 楚添源扬着眉毛点了点头,在看到周凯笑容的那一秒,他上扬的嘴角一落千丈:“咳!我的意思是,周漾比周凯好听多了。不过,我以前高中的时候也去过你家几次,为什么没有听到过你爸妈喊你漾漾?” “上大学之后又重新开始叫的。我大一的时候不是差点出过一次车祸么?那件事让我妈觉得我爸这个名字改的是一塌糊涂,她说要按照原本的路走,命运是不可改的,强行改变它只会适得其反。她觉得要叫漾漾才会一直平平安安,然后就一直这样叫啦。” “哦,这样啊。”楚添源淡淡地回答他,心里想的却是大一的时候周凯那次车祸……其实是为了救当时戴着耳机没听到背后车喇叭声的自己。 那次意外,楚添源毫发无伤,周凯身上大面积擦伤不说,腿还骨折了。楚添源当时还在他腿上的石膏上涂鸦,画了一个Q版的周凯和自己。画上周凯呆呆地站在原地,楚添源一个篮球扣在他头上。 楚添源想到当时那副画,不禁笑了声。 “怎么了?”周凯看着他。 “没。”楚添源收回思绪,喝了口茶,问:“这个名字只有你爸妈能喊么?” “不是,你要是想喊,也可以喊啊。” “谁要喊啊。”楚添源蹭地站了起来,“我去洗澡了,聊什么天儿啊,还要上班呢。” 周凯抬起头来看他:“哦,那快去吧。” 楚添源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背对着周凯说了句:“晚安。” 他打开门,补充说:“Caroline叫我跟你说的。” 周凯愣了愣,笑着说:“嗯,晚安,源源。” 楚添源关上门,仍站在原地。久久地、站在门后。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小声地喃喃了一句: “周漾。” ☆、小王八 楚添源这些天的工作繁重,每天下班后他吃了饭早早去洗漱完就栽进被窝里睡过去。 这夜他睡到一半嗓子渴得好似要冒烟,楚添源埋在被子里纠结了好一会儿是起来喝水还是继续渴下去,毕竟没几个南方人愿意在寒冷的冬天里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来只为喝几口水。 本着能忍则忍的原则,楚添源爬了起来,他忍不了了。 他晃悠到厨房,拉开冰箱拿出矿泉水正准备仰起头来一个透心凉,却瞥见一旁的桌上放着一个保温壶。 这玩意儿绝对不会是他买的。 楚添源是那种买了电热水壶都用不了几次的糙汉,一年四季都是咕咚咕咚灌冰水的铁汉子。 在烧一次麻烦开水和硬着头皮喝冷水之间,他从来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家里从来没有冲泡类的药剂,买药片药丸的原因也是懒得烧开水,就着冷水直接吞药多简单,何必大费周章去烧一壶开水就为那一杯感冒冲剂呢? 楚添源自独居生活以后第一次冲了杯温水喝。 温水没有冲醒他的困意,他端着杯水往回走,打算去继续睡。 路过书房的时候,听到里面隐约传出一些声音,周凯在用英语说些什么。楚添源没听的太清,模糊听到个“继续”,“下一个”之类的词语。 他站在门口愣了愣:这是大半夜还在打游戏?他在打国际服吗? 怪不得楚添源从外面都没看到亮光,他推开门发现书房里没有开大灯,只开了电脑桌上的一盏夜灯。 楚添源看见周凯身着正装靠在电脑椅上,一手搭在扶手上,另一手撑着自己的一侧下颌。他戴着耳机,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见楚添源的时候,他也只是稍稍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镜片反射了电脑屏幕投来的亮光。 那极其短暂不到一秒的对视,楚添源却透过不算薄的镜片看到了周凯极其凉薄的眼神。那一眼看得楚添源像是喝完冰水似的打了个冷颤。 这是不存在于他认知中的周凯。陌生、冰冷、甚至带着一丝杀伐的冷血。 周凯仍保持着那个漫不经心的姿势,用英语说了句:“我仍坚持我的态度,如果你们无法接受,交涉就到此结束。” “明天告诉我你们的选择。”周凯坐起身,摘下耳机,走向书房门口。 楚添源向后退了几步,举着杯水怔怔看着他。 周凯疑惑地眨了眨眼,轻声喊了句:“源源?” “哦。”楚添源回过神来,“那个什么你在打游戏?你打游戏要穿西装才能carry还是怎样?” 周凯笑了笑:“没有,我在工作。” 周凯明朗到甚至有些可爱的笑容和他刚才的眼神形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楚添源的反应慢了半拍,才问:“这么晚了还要工作?” “嗯,有时差。还要配合那边的工作进度。” “不好意思,我刚才打扰到你了。” “没有打扰。”周凯看了看他手中的杯子,伸出两根手指贴上杯壁,不过两秒便收了回,“喝得热一点,小心感冒。” “哦。” “源源饿了么?” 本来没觉得饿,他这一说倒是觉得有点饿了……睡觉原来这么消耗体力的么? 楚添源在心里叹了口气,面儿上不露声色回答:“不饿,你去忙吧,我睡觉去了。” ** 楚添源躺在床上因为肚子饿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打开某黄色和蓝色软件看了看,打算叫个外卖来吃。 楚添源有气无力地划着手机,说:“这个点儿除了烧烤就是烧烤,好像没别的东西可以吃了啊。” 好想吃热腾腾的面条啊……最简单的青菜肉丝面都好啊…… 楚添源握着手机埋在被子里,正当他打算放弃点外卖,挺到第二天早上吃周凯做的早饭的时候,他的房间门被敲了敲:“源源,夜宵吃不吃?” 嗯???楚添源嗖地从被窝里探出一个脑袋来,他说什么?夜宵?! 他快步走到房门口,又在门后等了一会儿,装作平静地打开了一点门,用不耐烦的语气问:“什么夜宵?” “面,家里没有别的食材了,简单吃一点吧。”周凯说,“不知道你……” 楚添源甚至没听完他的话,从卧室里走出来,直奔着餐厅去了。 楚添源嗅了嗅面前的这碗很简单的面,好香啊! “可以么?”周凯站在他身边问。 “哦,还行。”楚添源说,“你不吃么?” “不了,我先回房了。吃完碗就放着吧,明天早上我会洗的。”周凯说着往回走。 “慢着。”楚添源叫住他,说:“你坐过来。” 周凯坐到他身边,摘下眼镜用两个大拇指的关节搓了搓自己的眼睛,然后抬起头来笑着看楚添源:“不吃么?等下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楚添源看着他刚才的举动,觉得怎么憨憨的…… “你工作完了?”楚添源问。 周凯眯着眼点了点头:“嗯。” “那你还穿着西装干嘛?” “给你做夜宵啊。” 楚添源明显愣了愣,问:“穿西装做出来的夜宵特别好吃一点?” 周凯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尝尝看。如果会好吃一点,我以后都穿西装做饭。” “……神经。”楚添源搅了两下面,“你再去拿副碗筷来。” “做什么?” 楚添源用筷子敲了两下碗,说:“难道你不知道夜宵不能吃太多吗?会消化不良的。况且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 “吃不完就倒了,”周凯撑着头说,“还要一个碗干什么?” “你怎么这么浪费?”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啪”地一声,楚添源忍无可忍地把筷子拍在桌上:“我他吗意思是叫你跟我一起吃!听不懂暗话是不是?!” “我马上去。”周凯立刻戴上眼镜站了起来。 “你先去把西装给我脱了。”楚添源瞪着他说,“我对你穿西装有点阴影。” 周凯明白地点了点头,乖乖回次卧换了套睡衣出来,又去拿了副碗筷来小心地放在楚添源面前。 楚添源从自己碗里挑了一半的面出来,又把面上儿煎的那个荷包蛋分了一半给他。他把碗推回周凯面前,说:“快吃。” “好。” 楚添源吃了几口面,又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的人,突然有点想明白了他为什么穿着西装做面了。 昂贵的西装沾上油沫也丝毫不在意的原因会不会是…… 楚添源看着周凯斯斯文文吃面的样子,问:“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周凯抬起头来,嘴巴略有鼓鼓的。大概是着急回答楚添源的问题,他快速地嚼了几下,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溢出的汤汁。 楚添源见他这幅样子,汤汁仍有些漏在唇边,不禁笑了声。怎么觉得他有点傻不拉几的呢。 楚添源像往常很多时候一样,抽了张纸巾往他嘴上一按。周凯被他的手劲按得人向后仰了仰,接住这张纸巾擦了擦嘴巴,说:“看你晚上吃的比较少,刚才也有点不大高兴,便猜测你大概是饿了。” “我刚才有不高兴么?” “有一点,你翘了翘嘴。”周凯笑着说,“以前你肚子饿的时候也会这样。” “胡说八道!”楚添源迅速低下头去继续吃面,一边吃一边回忆他以前这样么?他自己好像从来没注意过。 所以他真的是着急给我做夜宵才没来得及换西装的么…… 楚添源看着周凯低着头的样子,心里有些难过。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是楚添源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两位发小,最亲最铁的朋友,也是绝对不会放手的一个朋友。 哪怕已经三年没见过面,可当周凯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楚添源仍觉得亲切。亲切的同时觉得失望。他原以为周凯只是一时走偏了,这些年下来,他总该走正了。 可谁想呢? 我们本该是很好的朋友,会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可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呢? 如果周凯没有向他表白就好了,他可以当做一辈子不知道,和他相安无事做一辈子好朋友。 其实楚添源在很多时候对周凯的依赖性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围,但他神经大条把这归结于周凯实在他娘的太好了,换做谁都会这样依赖他的。他从来不曾考虑过自己会对周凯产生朋友以外的感情,即便是强烈的依赖,也被朋友这个条件框得死死的。 我不喜欢男生,所以我们只能做朋友。 在楚添源进行头脑风暴的时候,周凯倒了两杯水来,见楚添源似乎在发呆,周凯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源源?” 楚添源回过神的瞬间,自然地抓住了他上下晃动的手:“干嘛啊?” 楚添源抬起头来,周凯保持弯着腰的姿势,动也不敢动。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脸上的错愕,一时之间谁都忘了讲话。 两人的心跳都在接触的那一刻猛烈跳动起来。一个是讶异之后抑制不住的喜悦,一个是晃过神来无法解释的震惊。 我他吗怎么跟他解释啊?!他肯定误会了吧?!楚添源内心悔恨不已,我习惯性地就拉住了啊,以前不都这样拉吗?! 周凯的目光从楚添源的脸上移到被他握住的自己的手上,楚添源见他的手指勾了勾立刻松了开来,快到周凯勾起的手指还没来得及碰一碰他的手。 “呃……那个……”楚添源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极其明显僵硬地转移话题:“刚才书房……我还以为你在打游戏呢。” 周凯看着自己的手两秒,收了回来,终于坐了下来,说:“出国后没打过游戏了。” “工作很忙么?” “嗯。” “哦对了,你刚才是在谈生意么?”楚添源为了缓解尴尬,开始主动找话题。 “嗯,在谈一种原料的价格。”周凯喝了口水,神色恢复如常。 “你谈价格都是这种语气和态度?这么强硬?” 周凯笑了笑,解释说:“分情况,也分对什么样的人。” 楚添源喝了两口水,靠在椅子上,说:“继续。” “首先呢,这次谈的是一种新的产品,很抱歉由于行业规定,我无法告诉你具体是什么东西。” 楚添源点了点头:“理解。” 周凯继续说道:“因为是全新的,不存在什么现有的市场竞争空间,我们是第一个,主动权掌握在我们的手里。原料供应只是最初级的,如果没有我们提供科研力量及后续的一系列销售渠道,这些原料便无用处。换句话说,不选择我们公司,这批原料就是废料。当做最普通的材料卖出和作为高级原料卖出,价格差别很大的。当然,原料有很多,供应原料的商家也可以挑选,不独独只有这一家。这不过是公司在众多供应商里挑选出来的还算不错的一家,如果他们对我们给出的价格不满,坐地起价,无所谓啊,换一家就是了。想要这个机会的人很多,给一个对我们心怀不满的不如给一个对我们感恩戴德的。比如那些濒临倒闭却因为一次大订单喘过气来的企业。因此,没必要在价格上做退让。” “那对人是什么意思?”楚添源问。 “这家企业的老总我打过两次照面,也去了解过他私底下的为人。” “哦~”楚添源笑了笑,“这叫什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 “可以这样说。生意场上,很多时候打的就是心理战。知道你的对手是个怎样的人,才能更好的作出战略不是么?当然了,我这次也是给自己长点信心。” “信心?” “嗯,这位供应商是位很精明的生意人,长于计算,工于心计。这类人不论是对市场行情、同行实力还是对人情世故、商战技巧都了如指掌,烂熟于心。在和这类人谈判的时候,你会发现他们特别的自信。他们绝不隐藏自己的骄傲,甚至会刻意表现出来,为的就是让你先入为主地觉得他们很厉害,让你心生胆怯,然后在交涉过程中你总会把自己放在被动的地位,于是你心慌意乱,困窘尴尬,无计可施,最终失败。在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的时候,一定要自信。不要觉得对方年长自己经验不足就露怯,也不要觉得对方精明就随便看轻自己。虚张声势也是一种势,很多时候,看得不就是这个势么。” 楚添源看着周凯笑着随意地说出这些话,他明明能感觉到这些话是一次又一次从商战的枪林弹雨中得出的经验,但周凯只是像分享许多寻常事一样在说给楚添源听。 楚添源问:“那你今天这样的态度,不会让他觉得你很没有诚意么?” “怎么会?”周凯笑了声,“毕竟是我挑他们,不是他们挑我。我最大的诚意就是愿意坐下来跟他们谈这场交易。没有我,他们无法将利益最大化;但我没有他们,还有很多个和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更好更合适的选择。” 楚添源抱膝坐在椅子上,笑了声:“说到底,甲方爸爸呗。” “可以这样说。”周凯笑着说,“当然我在交易发生前,把该了解的都了解过了。他有很强烈的想和我们合作的意愿,只是比较贪心,想要的更多一点。明确了双方的利益目标一致性,一切都好办了。算不上完全的虚张声势,只是借着这个势开了个比较好的头。” “都是跟谁学的呀?”楚添源笑着说,“装逼。” 周凯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了,腼腆地说:“一半来自书上,一半来自实践。” “行啊,我今天算是取到经了,改天我用用。我看那加拿客户就烦,给的钱那么少要求这么多,脾气还他妈贼大,贼会装逼。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下次他再跟我说什么‘你们这个方案不行’,‘再改一改这个设计吧’,我直接喊他滚!” 周凯笑了起来,说:“源源啊,作为一个乙方呢,要有乙方该有的样子。” “你特么……”楚添源抬起手臂,佯装要打他。周凯躲也不躲,仍然笑着脸看他。 楚添源收回手,气鼓鼓说:“我这辈子真想当一次甲方啊。” “你可以在我这里当甲方。”周凯说。 楚添源愣住,他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周凯认真地看着他:“你是我的甲方。” 处于主导地位,主动权在你手里,你向我提任何过分的要求,我都无条件答应你。你是我的甲方,在我这里,你可以当一辈子的甲方。 我靠……他这算不算是在表白?楚添源飞速在脑海里寻找“如何礼貌又不尴尬地拒绝一个人”指南。 他眨了眨眼,故意装作没听懂,笑了起来:“行啊,便宜儿子不要白不要,我勉强当你爹呗。” 周凯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嗯。” 楚添源清了清嗓,问:“你平时都在看什么书啊?感觉你看的书挺杂的。” “啊,我最近有在看一本书。”周凯把椅子搬近了些,凑在楚添源面前,盯着他看:“是讲一个人的面相可以看出他的性格和能力,也可以从一些面部表情和肢体活动看出这个人的心理活动是怎样的。” 我操,他干嘛突然凑这么近?楚添源抱自己膝盖的手臂紧了些,他莫名有些紧张:他会不会看出我现在的心理活动? 周凯盯着楚添源看了许久,久到楚添源紧张到咽口水的动作都放的特别缓慢,生怕周凯看出他现在紧张似的。 “源源,你看看我。”周凯认真地看着他,“你从我脸上看出了什么?” “……” 楚添源在那一瞬间觉得他这本书一定是白看了。 “憨八龟。”楚添源郁闷地说了一句。 “……”周凯眨了眨眼,“啊?” “滚。”楚添源推开他,起身往卧室走去。 周凯看着楚添源重重摔了房门,摘下眼镜低着头笑了起来。 源源刚才是紧张了吧。 楚添源一边刷牙一边疑惑周凯这身上冲突的气质是怎么回事?半小时前他还是个年轻有为的社会精英,半小时后他就是只憨头憨脑的小王八。 不对!不对啊! 楚添源刷牙的动作僵住:王八就王八,什么叫小王八?! 我今天好像还觉得他可爱了,我有点毛病了……我指定是有点毛病了……为什么会觉得他可爱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楚添源疯狂地把电动牙刷在口腔内搅动,又打开水龙头狠狠地把自己帅气的脸揉搓了好几把。 一番惊天动地的洗漱过后,他把牙刷摔在洗手台上,快步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拱了进去,一动不动了。 ☆、小跳蛙 快下班的时候,阮一宁拍拍双手,问:“大家身边有没有包租公包租婆这种啦?” 祝星星回过头看她:“猫猫怎么了?” “包租公包租婆是什么意思?”Caroline问。 “是广东地区的一种称呼,就是房东的意思。”祝星星说,“Caroline,租给你房子的那个人就是。男的就是包租公,女的就是包租婆。” Caroline打了个响指:“明白!那猫猫是要找房子吗?” “是啊是啊,想找个人房源,可以免中介费。租房app上找了一天了,也没看到合适的。”阮一宁皱起眉说,“我不想住在那个小区了,有点老,阴森森的,挺吓人的。昨天晚上发生了两件极其惊悚的事情,让我下定决心要搬家!” “怎么了?”祝星星问。 “我那个是老式小区,没有电梯,一楼都是不住人的,灯也是时好时坏的,有些时候一脚踏进去,没有一点亮光。我昨晚不是加班了嘛,回去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我走进我那栋楼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啊。我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正想走楼梯的时候,听到楼上隐约传来分不清男女的笑声,还泛着绿油油的光……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但我还是硬着头皮往楼上跑了,还好我租的房子在三楼,没跑多久就到了。当时我开门的手都在抖啊,进门前朝上面看了眼,隐约看到一个男人模样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立在三四楼的拐角处,吓得我尖叫着立刻把门关上了!” “你明知道上面有情况,还敢一个人回家?”楚添源头也没回,敲着字说,“不会找小区保安陪你一起上去么?” 阮一宁笑了笑,说:“哎呀,今天早上出门猫粮放少了,我急着回家给崽子们喂粮呢。” 楚添源“呵”了声,“了不起啊,阮一宁,好伟大的猫奴啊。” “嘿嘿嘿。”阮一宁收了笑容,说:“还有!我昨晚洗完澡的时候,明明记得我没有把浴室的窗帘拉上去,我一向洗完澡都不会把帘子拉上去的。但是,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浴室的帘子被拉了三分之一上去,窗户还开着一点点儿……” Caroline连人带椅子滑到阮一宁身边:“你遇到坏人了吗,猫猫?” “不知道啊,”阮一宁无奈地说,“家里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贵重物品都在。昨晚我因为那件事,进门的时候还在门把手上放了个玻璃杯,早起玻璃杯还是好好的立在门把手上。” “猫猫,你最近下班路上有感觉到异常吗?”祝星星问,“有没有感觉有陌生人尾随你?” 阮一宁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诶。我现在下班路上都是戴着耳机听歌的,几乎不回头看。我以前胆子比较小的时候,走夜路习惯性回头看,越看越觉得黑暗中有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当时我吓得哭着拔腿就跑!” 楚添源咳了一声,低着头看着手机,“我允许你们上班时间讲工作以外的事情已经是很大的仁慈了,不许再讲杂七杂八的。” “哦,错了错了。”阮一宁嘟囔了句。 “猫猫,这样真的太危险了!”Caroline说,“你一定要换房子!” “所以想问问大家有没有朋友正好要转租的或者认识房东的啦,介绍一下给我嘛。”阮一宁笑着说,“帮帮猫猫嘛~” “到点儿了,都下班吧。”楚添源边在手机上打字边说。 楚添源收拾好东西,靠在桌边,拿着手机给周凯发了个消息,说会晚一小时回家吃饭。等其他人都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一个楚添源和一个还在敲敲打打的阮一宁。 楚添源走到她身边,敲了敲桌子:“下班。” “组长大人,没敲完呢。”阮一宁抬起头,委屈巴巴看着他,“明天下午要用。” “明天早半小时来上班,现在跟我下班。”楚添源拎起包说。 “组长大人……”阮一宁呆呆地看着他。 “五分钟。” “不用不用!两分钟最多了!”阮一宁麻利地收拾好东西跟在楚添源身后下了班。 ** 楚添源走到车边,拉开副驾驶的门,把手机递给阮一宁,说:“导航输一下你家地址。” “哦。”阮一宁乖乖接过手机,输好地址后,坐进副驾驶。 楚添源边开车边说:“我有一个朋友要出国了,可能有几年不会回来了。房子空了出来,她有个表妹大学刚毕业,正好找房子,她就把房子租给了她表妹。她表妹是个爱热闹的,想找个室友。我问过了,她表妹人挺好也挺喜欢猫的。那套房子挺新的,也挺大的,够你家猫跑的。租金的话会比你现在的那套贵,但是是合理的价格,毕竟是我朋友,不会乱开价的。房子地理位置挺好的,走十分钟就是地铁口,到公司20分钟吧。你要是有空过去看看,行的话尽早搬过去。” “组长大人……”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敢毕业了跑这么远来宁城发展?一个人在这儿,也没个伴。宁城虽然挺安全,但是再安全的地方也会有隐患。”楚添源等红灯的时候转过头看着阮一宁说,“冬天天黑得太快,走夜路不安全。这几天先我送你回家,等你找到新房子吧。” “组长大人怎么这么好呀。” 楚添源收回目光继续开车,说:“别感动,我对女孩子都挺好的。” 阮一宁破涕为笑:“组长大人一看就很招女孩子喜欢的嘛,长得帅还很有安全感,还有钱!身边一定不缺女孩子的!” 楚添源笑了声,说:“是不缺,谈了不少,但是没一个长久的。” “为什么呢?” “不知道。” 阮一宁想了想,问:“组长大人,你有没有真正地很喜欢一个人过?” 楚添源没有立刻回答,他想了很久,把每一任对象都想了一遍,才说:“没有吧。” 楚添源家里有很多包,也谈过很多次恋爱。他买包的心理和恋爱的心理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样的。 楚添源会收集各种款式的包,为自己不同风格的衣服买不同类型的包。不同时间段喜欢的包都不一样,所以他有很多的包,因为他的喜好总在变化。 楚添源以往谈恋爱都带着很强的目的性,目的性表现在他的恋爱对象上。他恋爱的对象是怎样的取决于他那段时间喜欢怎样的女生。 当他心血来潮对御姐很感兴趣的时候,他会谈一个性感又成熟的女孩;当他觉得会打扮的女孩很夺人眼球的时候,他会谈一个活力潮流的女孩;当他很欣赏温婉居家这个特质,他的恋爱对象就会是一个说话温柔到能掐出水来的女孩。 他喜欢的女孩类型很多,范围也很广,谈的对象也都是各种各样,各行各业。 其实楚添源是一个薄情又自我的人。他谈恋爱并不是因为喜欢上一个人才去恋爱的,而是基于自己的需求去谈恋爱的。这样的恋爱持续不了多久,因为自新鲜感开始的感情大多会失去于新鲜感消失后。他的恋爱都是三分钟热度,这点热度过了,便没了兴趣,就会找下一个兴趣。 楚添源至今没有一个喜欢到每天都想用的包,也没有一个喜欢到无法放手的人。 ** 因为阮一宁说自己楼道的灯坏了,楚添源一路护送她上了三楼。阴森恐怖的三层楼走得楚添源冷汗直冒,但他仍故作镇定地打开手机电筒照了照三四楼的拐角处,发现似乎还是有个人站在那里。 楚添源大喊了一声,抄起门旁的一个纸箱猛地朝着拐角扔去,拐角那个“人”向后倒去,却没有发出沉重的声音,而是发出了极轻地像纸板一样倒地的声音。 阮一宁见楚添源朝着拐角走去,忙拉住他,说:“不是,组长大人,你听我说……” “我不怕!”楚添源反拽住阮一宁的手臂,一边往上走一边说,“我去看看这个鬼东西到底是什么!” “组长大人。”阮一宁被他拖着走,“那个其实是……” 楚添源还没走到拐角,就听到从自己头上传来一个女生的尖叫:“啊——” 刚走到一半的楚添源拉着阮一宁连跑带蹦地往楼下跑。 一口气跑到一楼的楚添源惊慌失色道:“你们这个楼……是鬼楼吗?怎么不仅有男鬼还有女鬼啊?!男女混合双打吗?!” 阮一宁尴尬道:“组长大人……不是鬼啦。男的不是人,女的是人。” 楚添源惊魂未定地看着她:“男的不是人还不叫鬼?!” “哎呀,它不是人也不是鬼!它是个物呀!是个人形立牌!” “什……什么?”楚添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人形立牌?谁他妈没事找事放个人形立牌在那里?” 阮一宁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到从楼上传来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痛哭:“我的欧巴头掉啦——” 楚添源和阮一宁回到拐角处,只见一个年纪尚轻的小女孩抱着一个帅气的人形立牌坐在地上啕嚎大哭。 “……那个……”楚添源蹲下身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是我弄断了你的欧巴……” 那小女孩哭得梨花带雨,抬起头来看着楚添源:“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欧巴?”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那你为什么要把你欧巴放在这儿啊?我以为是个奇怪的人呢,站在这里话也不说,怪吓人的。” “这是我昨天刚收到的快递,因为太开心了,把欧巴带去和我几个好姐妹一起喝酒了。喝太多了,回来的时候忘记把欧巴抱回家了,就落在这里了。我刚醒酒,哪知道……哪知道……一醒过来,我的欧巴……头没啦!!!”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楚添源连忙道歉,“我再给你买一个行不行?别哭了啊。” 小女孩愈发哭得大声了。 “……买俩!不!买全套!”楚添源说,“你想要欧巴的什么,我给你买了!” 小女孩抬起头来,眨着泪汪汪的眼睛,说:“我不用你买全套,你可以为我欧巴的歌唱事业做出一点贡献吗?” 这话听起来好似有那么一些的宏大,楚添源庄重地点了点头:“你说吧,只要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都会去做到的。” 几分钟后,楚添源站在楼下,捧着手机茫然地问:“就这样?” 阮一宁点了点头:“就这样。” “谢谢哥哥支持我家欧巴!”小女孩抱着个无头的人形立牌笑着挥了挥手,“我家欧巴的成名曲一定要记得听哦~” 楚添源扯着嘴角笑了笑:“一定。” 原来小女孩说的支持她欧巴的歌唱事业指的是买电子专辑。几分钟前,小女孩在楚添源的手机上,购买页面的专辑数量上输了个10,楚添源动动手指多加了个0,买了100张。小女孩哇地又哭了,声泪俱下地感谢楚添源的大恩大德。 阮一宁古灵精怪地看着楚添源,说:“原来组长大人怕鬼。” “咳!”楚添源收好手机,“那是事发突然我没心理准备!” “哦~”阮一宁笑了笑,“这样呀。” “我走了!”楚添源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一宁笑着在他身后大喊道:“组长大人,我会保密的!不会告诉别人你怕鬼的!明天见,组长大人!今天谢谢你啦~” 刚走出去没多远强忍住回头揍人的楚添源在心中默念了三遍“不能揍女孩”之后,愤然走向自己的爱车,一脚踹在车轮胎上。 ** 如果说楚添源在阮一宁小区里遇到的事情算虚惊一场,他开车回自家小区地下停车场的时候,那可真真让他吓了个够呛的。 楚添源刚开进停车场就发现灯光不知怎的忽明忽暗,忽闪忽闪的,颇有恐怖电影里经典镜头的感觉。 可这地下停车场的灯,自他买下房子住在这儿以后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出过问题,偏偏今天就坏了。这让刚受过惊吓的楚添源无法当做巧合来看。 他胆战心惊地停好车后,刚推开车门就隐约听到一阵阵凄厉的哭声。 他推开车门立刻又关了上,还把车里的灯都亮了起来。他坐在驾驶位上,头靠在方向盘上,双眼紧闭,嘴里振振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快退散……” 念了好一会儿,他丧气地坐了起来,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 “怎么了?”周凯问,“源源,你的声音这是?” 楚添源清了清嗓,努力保持平静说:“我的车好像有点问题,你到地下停车场来帮我看看,快点。” 很快周凯就下来了,他见楚添源坐在车里闭着眼睛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便敲了敲楚添源的车窗。楚添源浑身一抖,睁开眼来,立刻从车里爬了出来,连包都忘记拿了。 楚添源快速眨着眼睛,说:“走!我们上去!” “……源源。”周凯拉住他,“你不是说你的车有问题吗?” “我修好了。你他吗下来这么慢,等你来修我干脆买辆新的算了!” 实际上只用了两分钟下楼来的周凯:…… 周凯狐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今天有点不太一样的停车场,明白了什么。他松开楚添源的手臂,说:“好,挺冷的,我们快上去吧。” “嗯!”楚添源快步往电梯口走去,却在快走到的时候又听到了刚才下车时候的哭声。他吓得大惊失色猛地拽住了周凯的手臂,用力大到周凯都没忍住叫了声。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楚添源吓得音色都有些颤抖。 “没有啊。”周凯忍着痛说道。 “怎么没有啊。”楚添源晃着他的手臂,“你听啊,这么明显的哭声啊,鬼哭狼嚎的!” 周凯摘下自己的耳机,认真听了一会儿之后,把楚添源往自己怀里一揽,轻声说:“源源别怕。” 楚添源在他怀里紧张道:“有吧,你听到了吧?!是不是有鬼啊周凯。” “没有鬼,”周凯轻轻拍着他的背,“是风声,源源。” “怎么可能?!风怎么可能是这种声音?!” 周凯笑了笑,说:“源源,宁城的冬风一向都是这么大的。你好好想想,以前有没有听到过这样的风声?” 楚添源吓得语无伦次:“那那那那……这个灯……怎么这样了啊。” “巧合罢了,今天灯正好坏了,风也大了些。不是鬼,也没有鬼,源源不怕。” “真的吗……” “嗯,来。”周凯把白色的无线耳机戴在楚添源耳朵上,又拿出手机换了首歌。 欢快轻松的前奏响起,然后楚添源听到了这样一首歌: 【快乐池塘栽种了梦想就变成海洋,鼓鼓的眼睛大嘴巴同样唱的响亮。借我一双小翅膀就能飞向太阳,我相信奇迹就在身上。】 …… 楚添源震惊地抬起头来看周凯,问:“你在放什么?” “小跳蛙。”周凯认真地回答,“听这个,源源还怕吗?” “……” 我他吗好想揍人啊,他这是在哄小孩子吗?! 楚添源听着耳机里放的“快乐的一只小青蛙”,看着周凯认真地面孔,甚至忘记了自己还被他抱在怀里。 楚添源不解:他是怎么做到用这样认真的眼神和语气放这样的歌的啊?! 周凯看着楚添源怔住的样子,极不明显地微微低下了些头。看着楚添源微张的嘴,他的喉结无法控制地上下滚动。他缓慢抬起一只手来,轻轻捧住楚添源的侧脸。 在接触的那一刹那,周凯看到楚添源的瞳孔骤然收缩,几秒后楚添源猛地推开他:“滚!” 楚添源从自己的耳朵上把两只耳机摘下朝着周凯一扔,往电梯口走去。 周凯一边在地上捡着耳机,一边喊:“源源等等我……” 楚添源先周凯一趟电梯到了家门口,发现自己的包没有拿,钥匙还在包里。他站在门口,双拳紧握。 他刚才分明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快速地跳动了起来。 在被风声吓到的时候心跳已经很快了,在被周凯捧住脸的那一刻,心跳快到就要钻出嗓子眼来,就好像自己的心迫不及待地想被眼前的人看一看。他的心脏想离开他这个主人,抛弃一切的伪装,给眼前的人看一看自己赤.裸又坦诚的心意。 他松开手来,搓了一把脸,喃喃道:“一定是错觉……” “源源。”周凯从电梯里走出来,“怎么不进去?” 楚添源没回头,恢复平静说道:“我包忘记拿了,没钥匙。” “噢,我有。”周凯走上前为他打开门,“源源今天晚上吃……” “我累了,先去睡觉了,不吃晚饭了。”楚添源没看他,换了鞋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 楚添源一晚上都没出过自己的房门,他整个人裹在被子里,连根头发都没露在外面。半晌,他伸出一只手摸到床头柜的手机,收回手放了首歌,又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 【快乐池塘栽种了梦想就变成海洋,鼓鼓的眼睛大嘴巴同样唱的响亮。借我一双小翅膀就能飞向太阳,我相信奇迹就在身上。】 他在这首儿歌中逐渐有了睡意,然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手机只剩下1%的电,还在单曲循环那首“小跳蛙”。他关掉音乐,给手机充上电。楚添源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拖着饥肠辘辘的身子去洗漱完打算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昨晚剩下的饭菜。 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却闻到了一股早餐的香味。他饿得两眼冒星星,晕乎乎的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过来,吃早饭。”厨房里的那个人对着他招了招手。 楚添源慢慢走过去,坐到餐桌前,看着面前比平时早了很多的早饭。 “不饿么?”周凯坐到他身边轻声问。 楚添源抬起头来看着他疲惫的脸色,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早饭。 ——他可能一晚上没睡。 他为什么不睡觉?楚添源想到了一种接近于0的可能:他没睡的原因可能是怕自己睡了一半饿醒了没东西吃。 “你……”楚添源犹豫地问,“你是不是没睡觉啊?” 周凯点了点头,声色有些疲惫道:“源源睡着了吗?” “嗯。你为什么不睡觉?” “怕你睡不着,也怕你饿。” 楚添源怔怔地看着他:真的是这样……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一秒都不敢再看他,楚添源迅速低下头去,开始吃早饭。 “小心噎到。”周凯温声提醒。 “今天是周五,晚上我做顿好的,好好犒劳一下辛苦了一周的大翻译官。源源想吃什么?” 一定是太饿了,饿得想哭。楚添源低着头沉默地吃着饭,只是头比平时低得更低了,低到周凯甚至要歪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源源?” 楚添源低着头快速眨了眨眼,说:“吃饭,不要讲话。” “……哦,好。” 直到吃完了早饭,楚添源才抬起头来,淡淡说道:“晚上不用忙了,出去吃,去高中逃课吃的那家饭馆。” “何叔的?”周凯看着他,“还开着呢?” “嗯,不过现在是何叔他儿子掌厨,虽然不是以前那个味儿了,但味道也挺好的。” “好啊。那下班我去接源源。” “不用了,”楚添源站起身,“晚上我回来接你,再一起去。” “好。”周凯抬着头对着楚添源笑。 楚添源绷着脸看着他笑,过了几秒才收回目光朝衣帽间走去。 ☆、我不对劲 “组长大人——”阮一宁风风火火从小会议室里跑了出来,冲向音控室。 祝星星拿着稿件跟在她身后,笑着说:“猫猫你慢一点,源哥又不会跑。” 阮一宁推开门,两眼闪着光,跑到楚添源面前,双手握住他的手臂:“组长大人!我这次的表现怎么样?” 楚添源面无表情地摘下耳麦,低下头看她:“还行。” 阮一宁晃着他的手臂,满脸笑意:“加拿大那边夸我了,你听到了吗组长大人!” “就夸了你一句‘声音很甜,翻译很到位’,你就要上天了?” “这是对我的认可!” “狗屁认可,滚开。”楚添源绕开她走到门口的祝星星身边,“星星我们走,别理她。” 祝星星跟在楚添源身边,问:“源哥,今天中午照旧么?” “我看看。”楚添源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嗯?怎么没回?一小时之前给周凯发的消息问他中午做了什么吃的,他到现在都没回。他在干嘛? 楚添源拨了个电话过去,没人接。 “怎么了?源哥?”祝星星给他打开办公室的门,楚添源走进办公室说:“没事。你们中午怎么吃?” “点外卖吧,外面蛮冷的。” 楚添源点了点头:“嗯,你们吃。” 午休时间过去了一半,楚添源还抱着手臂坐在位子上,看似在闭目养神。旁边时不时传来“嘶溜嘶溜”的声音,他忍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说道:“阮一宁,嗦粉声音不要这么大。” 阮一宁捧着碗土豆粉转过来,说:“组长大人,你推荐的这家店好好吃啊。你要不要来一口?” “滚。” “好嘞。”阮一宁又捧着碗转了回去。 “猫猫!我想要一口!”Caroline捧着她的麻辣烫从楚添源面前飞速蹿了过去,“我有丸子!” “来来来,丹丹,来嗦!” 楚添源睁开眼,看着这两人:“丹丹?” Caroline回过头解释:“凯凯说,在中国人和人之间关系好都是叫小名的。所以,你们应该喊我丹丹。” “你怎么不说喊你牡丹?” “雨女无瓜。” …… 楚添源直起身来,看着她:“你刚才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Caroline迅速掏了几个小鱼丸给阮一宁,蹭地回到自己位子上:“溜了溜了。” “赵牡丹!”楚添源瞪着她,“我让你去好好学学中文,你就是在学这些?” Caroline看了眼手机,抬起头来继续说:“怎么了?网络上的语言不是最流行的吗?凯凯说多看看可以更好地加入大家的聊天。” “凯凯凯凯凯凯,一天到晚凯凯。”楚添源又靠了回去,“你干脆搬我家去和他住一起算了。” “可以吗?” 楚添源用一脸“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的表情看着她,阮一宁赶紧拖着椅子坐到楚添源身边,挡住楚添源的视线,捧着碗面说:“组长大人来尝一口嘛。” “拿开。” “源哥,”祝星星坐在他身边轻声问,“凯哥还没来吗?你要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是呀组长大人,等下饿坏了怎么办?” 嗷嗷待哺的楚添源微皱着眉沉思:我的饭呢?他到底在干嘛?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难不成出什么事了?我要不要回家看一下? “源哥?”祝星星在他耳边轻轻喊了声,“怎么了?” “没事。”楚添源收回思绪,“我等下点个……” “嘶溜”一声,阮一宁在楚添源面前嗦了口粉,劲道有弹性的土豆粉条儿带着汤汁在空中划了条完美的曲线。最后,粉条进了阮一宁嘴里,汤汁留在了楚添源的白衬衫领口以及他的下巴上。 阮一宁蹭蹭往后退了两步:“我我我我我我我……” 楚添源低下头看了眼,又闭上了眼。祝星星拿了纸巾给他下巴上的汤渍擦了擦,轻声说:“源哥,别动怒。” 楚添源睁开眼,对着阮一宁笑了笑:“没关系的阮一宁,我换件衣服就行了,别怕。” “……啊?” 楚添源站起身,拿起旁边挂衣杆上的大衣:“我回趟家。” “砰”地一声,楚添源重重地关上了门。 ** 楚添源走进家门的时候,没有闻到饭菜的香味。家里挺暖和,开着空调,人应该在家。那为什么不接电话? 楚添源在客厅转了一圈,又去次卧看了眼,人不在。然后他推开了书房的门,他停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还好,没出事啊。 周凯半靠在小沙发上睡着了。旁边的小圆桌上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还有几张纸。 楚添源轻声走到周凯身边,低下头看了看。放在最上面的那张纸上是全英文的合同,楚添源大致扫了一眼,制药?周凯的公司是做医药方面的么?最下面那张纸好像写着……resignation,辞职?他要辞职? 他把目光移到周凯脸上。 周凯似乎很累,他连眼镜都没来得及摘就睡着了,手上还握着一支笔。 楚添源想起吃早饭的时候就看到周凯满脸倦容,难不成他昨晚又没睡觉? 楚添源小心地把他手上的笔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又去客厅把沙发上的小薄毯子拿来扔在他身上。他正要转身去换衬衫,又回过身来把小毯子给他往上拉了拉,盖到了胸口。 他俯着身子看周凯的睡脸。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周凯裹在里面,周身好像都散发着温暖又柔和的光。 楚添源不知怎么想的,伸手理了理他有些乱了的头发。又徐徐向下,随手在他脸上抚了一把。 ……我在干什么?!楚添源的手僵在他的侧脸。 我不对劲,我不对劲了!!! 周凯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距离自己极近,愣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楚添源。 他这是……在摸我的脸?我还在做梦? 周凯与他四目相对几秒,视线下移,看到楚添源舔了一下嘴唇。于是,他伸出手,拉下楚添源的领带,吻了吻他舔过的下半唇。 短暂的呆愣之后,楚添源眨了眨眼:他是不是在亲我?操!他怎么敢的? 他猛地推开周凯,拿过旁边沙发上的抱枕砸在他的脸上。 我刚才果然是在做梦。他怎么可能摸我脸,现在揍我的才是真正的楚添源。 周凯抱着抱枕呆滞了几秒,然后露出了无辜的脸:“源源,为什么又打我?” “你还好意思问?”楚添源夺过他的抱枕,往他身上抡,“你又亲我!” “停!”周凯护着头,“等下再打,我先确认一件事!” “停你妈呢停!” “源源!”周凯把抱枕往旁边一扔,抓住他两手腕,把人往下一拉,楚添源一个没站稳摔进他怀里。 “你听我说,源源。”周凯一手抓住他两只手,另一手按着他的腰不给他起身。 楚添源趴在他身上,咬牙切齿道:“你他妈的……” “源源,我刚才真的亲你了?” “不然?鬼亲的我?” 那他真的在摸我的脸?他为什么摸我的脸? 周凯又惊又喜:“对不起,我以为我还在做梦。” 楚添源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看他:“你梦里都在想这些?” 周凯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一下嘴唇。 “我这么大一个活人杵在这儿,你竟然说像在做梦?” 周凯直勾勾看着他:“你刚才,是不是摸我的脸?” 楚添源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我这贱手。觉得好乖就顺手摸了呗。 “你还好意思说?”楚添源理直气壮说,“我的饭呢?打你电话也不接,我怕你死家里了,就回来看看。一看就看到你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我以为你断气儿了呢,正要试试看你凉了没,你就醒了。” 周凯低下头看了眼:“你给一个断气的人盖被子?” “我这是给你盖被子吗?我这是给你盖白布呢!” “白布不盖到脸,只盖到胸口的?” “……”楚添源深呼吸了两口,一个大暴躁起身:“你他妈放开我!” 周凯抱不住他,楚添源起身太猛,因为惯性直接往后倒去,“砰”地一声撞在书桌上,然后他抱着脑袋一动不动了。 “源源!”周凯赶紧蹲下身去查看他的脑袋,“怎么样?撞疼了吗?” 楚添源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来,委屈地说:“你是不是傻逼?刚才那么响一声,你还问我撞疼了没。” “对不起。”周凯见他一动不动,干脆把他一抱,往沙发上走去。 “你!” “别动,我看看。”周凯放下他后,开始小心地查看他的脑袋,“我带你去医院。” “去什么去,就撞了一下,等下就好了啊。不去。” “表面看不出什么,那里面呢?万一脑震荡呢?” “我不……” “不许说不。”周凯捧着他的脸,皱着眉说,“你下午必须跟我去一趟医院,我不放心。” “……去就去,你先撒开我。” 周凯松手,坐在他旁边。楚添源抱着脑袋缓了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凯侧过脸,问:“怎么了?” 楚添源明显压着怒火,问:“你还记得我回家来是干嘛的吗?” 周凯一本正经回答:“看我死没死。” “……”楚添源指着厨房说:“你死没死不关我事,但我他吗要饿死了,你个傻逼。” “对不起,我马上去。”周凯略有抱歉地说,“你等我一会儿。” “你怎么会睡过头?昨晚没睡?” 周凯捏了捏眉心,回答:“半夜两点接到英国那边有个紧急会议,开到了早上五点多。” 楚添源看着他的倦容有些不忍:都这样了早上还起来给我做早饭呢……是不是打狠了?那我看在他这份孝心上,原谅他刚才无礼的举动了? 周凯拿起桌上的手机,楚添源说:“别看菜单了,随便下个面就行了。” “行。”周凯走出书房,楚添源在背后喊:“两碗啊。” “你这么饿?” 楚添源抡起旁边的抱枕砸向他,“你他吗不吃了吗!操!” ** 下午,楚添源请了假。他换了身休闲的衣服,和周凯一起去了趟医院。检查结果显示确实没事,只是脑袋上肿起了一个鼓包,过几天就消下去了。 一进家门,楚添源极度不耐烦地说:“我就说了我没事,你偏要让我去医院。” “我不知道你头这么硬。”周凯一边脱鞋一边笑着说。 走到客厅的楚添源抄起沙发上的抱枕猛地砸向门口的周凯,周凯抬手接住抱枕,说:“源源,你似乎有家暴倾向。” 楚添源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气鼓鼓往卧室走去。他躺在床上划拉手机外卖软件,想喝个奶茶。 喝什么奶茶好呢?这家前两天喝过了,换一家。这个不错,要不要给周凯点一杯?干嘛给他点?他配喝我买的奶茶么?!不对啊,给他一起点可以凑个单满起送啊。嗯,对,没错,那就一起点。 他正要付款,听到门被敲了敲。他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说:“别来烦我。” “楚先生,您的外卖到了。” 楚添源愣了愣,看着手机支付页面:我还没付钱呢。 他等了一会儿,把门开了条缝:“你又干嘛?” 周凯弯着眼睛,晃了晃手上的东西:“喝么?” 楚添源的眼神在那两杯奶茶上停留了很久。周凯并不催促他,只是等在门口。 过了一会儿,楚添源把门打开,走了出来:“你是不是在我手机上装了什么病毒?” 周凯一边拆吸管一边说:“源源何出此言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想喝这家店的奶茶?” 周凯笑了笑:“我就是知道啊。” “……我想杀人。” “根据我多年的观察,你喝奶茶有三个小习惯。”周凯把插好吸管的奶茶递给他,“口味偏甜,不爱加珍珠椰果最爱布丁,一周内不会喝重样。” 楚添源吸了一口,看了眼奶茶的名字,就是刚才他想点的那杯。 “我打开外卖软件看过了,附近就这几家奶茶店。除去这周你已经喝过的三家以及新开业月销没超过100的四家,其余几家我看了买家评论,综合比较以后,觉得你可能会更喜欢这家。” 楚添源轻轻挑了下眉,点了下头,要往卧室走去。周凯叫住他,几步上前,在他耳边轻声问:“反正假已经请了,这么好的下午,看不看片?” 楚添源咬着吸管,清了清嗓,拐了个弯往书房走去。 周凯笑了一声,拿起奶茶跟着他往书房走去。 ☆、正视 楚添源坐在电脑前,眼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他搓了搓手:“看哪部?” “我看看。”周凯打开手机备忘录,楚添源凑过去一看:“嗯?这些是什么?” “我搜集的恐怖片啊。里面有一些我不是发给过你吗?你没看过?” “……” “你……” “我哪敢一个人看啊?!” 周凯看着他,疑惑地问:“你不会喊听白陪你一起看吗?” 我要是一个敢爆米花桶扣沈听白头上,他非杀了我不可…… 楚添源把身子收回来,说:“关你屁事,你看不看?” “看。”周凯从备忘录里挑了一部恐怖片,在电脑上搜资源。 “你等等。”周凯放好电影以后,起身拉了窗帘,往外走。 楚添源捧着杯奶茶,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你去哪儿啊,你别走啊。” “我马上回来。”周凯出去半分钟都不到就进来了,回来的时候还提了个塑料袋,“给你。” 楚添源接过一看,笑了笑:“不错嘛,这么多零食。” 楚添源拆了包薯片递给周凯,又给自己拆了包:“想吃披萨了。” 周凯笑了笑:“看恐怖片的时候还是别吃披萨了吧。” “为什么?”楚添源侧过脸看他。 “因为我不想头上脸上都是披萨,不太好洗。” …… 楚添源的目光瞥到周凯手边的奶茶,他叹了口气,以前他和周凯的奶茶都是可以随便嗦来嗦去的,现在怎么嗦啊? “喝么?”周凯把奶茶拿到他嘴边,“我没喝过。” “不喝。”楚添源收回目光,看着电脑屏幕。 周凯把奶茶放在两人中间的位置,然后暂停了电影,起身说:“我去下厕所。” “事真多,你快点儿。”确认周凯走进厕所以后,楚添源速度极快地嗦了一口他的奶茶。可能别人的奶茶就是比自己的好喝,楚添源又连着嗦了三大口,心满意足地笑了。 周凯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奶茶明显少了,他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嘴角:“那我放了。” “快快快!” ** 电影放了快一半,周凯点了暂停键,理了理自己头上、身上被楚添源暴扣的薯片屑,他无奈地说:“楚添源,你怎么还是这样啊?” 楚添源惊魂未定地说:“我靠,刚才电梯里,那个女鬼怎么突然出现在头顶上啊!我靠!” “因为人家是鬼啊,突然出现不是很正常么?” “马克思主义唯物论不允许她这样胡乱穿墙噢!” 周凯嗤笑了声,说:“源源啊,那下次,你撞见鬼了,记得告诉它马克思不允许它做这种事情。” “你不要乱讲!”楚添源捂住他的嘴,“我他吗揍你了啊。” 周凯弯着眼睛拉下他的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很害怕么?怎么这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楚添源拍开他的手,嘟囔了句:“我三年都没看过了,退步一点不是很正常么。” 三年…… 周凯看着他突然就笑不出来了。自我出国以后,他就没再看过恐怖片么? “怎么不喊我一起看?” “没有时差吗?”楚添源愤愤地吸了一口奶茶,“时间总对不上,不是你有事就是我有事。到了周末,想着你应该没事了吧,你还是不理我。你他吗倒是去看看我俩聊天记录,哪次不是我发十来条,你就回了一两条?有些时候还隔一两天才回。” 周凯有些愧疚地看着他:“对不起,我太忙了。” “忙什么?学业有这么忙么?你大学里一边修经济学,一边陪我修翻译,这样你都没喊忙没喊累啊。” “我……”周凯低下头,“我一边读研,一边在工作。” “工作?”楚添源突然想起中午看到的合同以及辞职信,“是你现在这家医药公司?” 周凯点了点头:“是。我刚去英国没多久,通过一次经济研讨会,结识了这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 他说到这儿,自嘲地笑了笑:“我当时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陆先生对我表现的非常有兴趣,我以为他很看重我的能力,决定提早进入这家公司实习。因为公司是医药类,和我的专业不符,很多专业知识翻译起来特别困难,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准备。有些时候,连梦里我都在背专业术语。” 楚添源皱着眉看他:“你的眼睛就是这样弄坏的?” “嗯,最开始那一年,我的眼睛度数一下子升了近300度。学业压力不算小,公司那边正处在很要紧的关头。业务主要面向中德两个国家,作为陆先生的助理,我自然也是要接触一些的。” “你还学了德语?” “是,我一边修我的课业,一边学德语,一边学翻译,还要处理公司的事情。” 楚添源不解:“你为什么要为这个公司这么拼命?” 周凯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他沉默了好久,才轻声说:“大概是因为,我当时一无所有。” 楚添源愣了愣:“一无所有?” 周凯低着头,深呼吸了一口,才说:“与其说是我结识了他,不如说是他从几十号顶尖人才里把一无所有的我挑了出来,给了我一个不可多得的机遇。” 周凯抬起头来,眼里很是疲惫,他轻声说:“我出国的时候,只带走了你的高中校服,还有一张高中毕业照,这是我七年拥有的全部。除此以外,我什么都没有。” “当时出国,和预期规划的人生路线有很大的偏差。我本来答应了爸妈一毕业就回宁城,却因为一些原因选择了出国。爸妈并不支持,但因为我极力坚持,他们拿我没办法,才同意了我。因为和他们闹得不愉快,我只能自己承担学费和生活费。卡里钱不多,都是大学里存的。我一边学习一边兼职,在最困难的时候遇到了陆先生。陆先生以全职薪资开给我一个兼职学生,除此之外,他提供给我很多的学习机会。任何会议他都会带我出席,翻译工作都交给我处理,同时教我如何处理相关业务。虽然压力真的很大,但也正因为这样的压力,我成长得很快。熬过了开头最难的两年,一切就好起来了。他对我,确实有雪中送炭的恩情。” “你当时为什么非得出国?”楚添源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他犹豫地问:“是不是因为……” “是。”周凯直视他,说出了他心中的答案:“因为你。” 楚添源看着他低下头抹了把脸,修长劲硬的手挡住了他的神情,他疲惫又轻柔的声音从指缝中传来:“我试过放弃你,但是很遗憾,我一刻也没做到过。” 他抬起头来,眼里似乎有些泪光:“我甚至打算过定居英国不回来了,看不到你也许哪天我就放弃了呢。三年间,我们不是没有打过电话,但你从来没说过想我。可是最后一次,你打电话来的时候,你说‘想你回来’。我挂了电话立刻就去订了机票。从我决定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换不了人了。喜欢你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即使我三年没见过你,这个习惯已经刻在我骨子里,无法更改了。楚添源,我没有办法放弃你。” 楚添源怔怔地看着他,杂乱无章、疯狂跳动的心此刻谱一曲克罗地亚狂想曲也绰绰有余。 为什么……我看到他这个样子,会觉得想哭? 楚添源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左胸,心脏好像有点疼。 周凯看着他的举动,缓缓伸出手按在他胸口上,和他的那只手握在一起。楚添源回过神来,本想甩开他的手,看着他泪眼朦胧的样子,又于心不忍。 “呃……”楚添源抽回手,不自然地躲避他的目光,“你你你,那个什么,谢……谢谢啊。” 周凯放下手,看着他不讲话。楚添源说:“谢谢你这么喜欢我。” 楚添源说完内心直接骂了自己一声大傻逼。我靠,大无语事件。我在说什么啊?还他妈谢谢你这么喜欢我,这是往他心上戳刀子呢楚添源,你好厉害啊。 周凯无力地笑了声,低下头去:“不客气。” “那什么,别……别哭。”楚添源戳了戳他的脸,有些尴尬地说,“要不要安慰安慰你啊?” 周凯点了点头,楚添源问:“要怎么安慰你啊?” “让我抱五分钟。” 听到这六个字,楚添源第一个反应竟是:他是故意的吧?!不过……抱一下而已,又不是没抱过,也不是不行。 “那就……给你抱五分钟。抱完不许哭了啊,再哭我他吗抽你。” 楚添源话刚说完,周凯上前紧紧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胸前,低声说:“好。” 楚添源双手垂放在身侧,浑身僵硬,下颌线绷得格外清楚。 我操了,这挑明心意以后,抱起来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啊!!!!! 周凯抱着抱着笑了声,楚添源不解:“你已经疯了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做什么?” “源源。”周凯抬起头来看他,“你的心跳,为什么这么快?” 楚添源垂下眼看他,心跳如擂战鼓,面上稳如老狗:“看恐怖片吓的。” 周凯又低下头去,耳朵贴着他的心口,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他是想勒死我吗?楚添源拍了拍他的背:“你松开我一点,我喘不上气了。” “嗯。”周凯稍稍松开了一些,低声问:“源源,你觉得我很不好么?” “没有。你很好,……特别好。” “那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 “因为你是个男的,我也是个男的。”楚添源叹了口气,“我喜欢女孩子,这件事你不是高中就知道的么?” “你不用非得喜欢男生,把我当成一个特例也不行么?忽略我的性别,为我开一次例,好不好?” 楚添源抬起头来,轻轻扣着他的脖子,与他对视:“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你这张脸,把赵牡丹迷得神魂颠倒,谁看了都知道这是一个帅哥。” 他又摸了摸周凯的喉结:“这么明显的男性特征,你叫我忽略你的性别?” “喜欢难道不是心之所向,为什么会变成性别导向?” 楚添源面露难色,纠结了一会儿,才说:“是,你说的没错。可是……可是……” 周凯似乎从他难堪的脸色上读懂了些什么,他眯了眯眼,轻声问:“还是说,你觉得两个男生恋爱不正常么?” 楚添源认真地回答:“不是。如果我觉得两个男生在一起是不正常关系,我就不会同意我的两位发小在一起。”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楚添源被抱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他的下巴搭在周凯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周凯,我俩这么多年朋友,也不是没有亲密的肢体接触过。我们睡过一张床,拉手拥抱也不是没有过,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大问题。可是……接下去的呢?性取向的意思不单单指的是在爱情上对男女两性有何种形态的永久吸引,也包括性.欲。” 楚添源叹了口气:“我对男的硬不起来。” 周凯沉默地抱着他,避开这个话题,轻声在他耳边问:“那你喜欢我么?” “不喜欢。” 周凯似乎轻轻笑了声,问:“你不喜欢我么?” 楚添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他:“我喜欢你么?” 周凯看着他,把人猛地往自己腿上一抱。 “你干什么?!”楚添源跪坐在他腿上,被他正面抱着。距离近到两人鼻尖都快碰在一起。 “楚添源,我来证明一件事。”周凯说完这句话,按下楚添源的脖子,不容拒绝地亲吻了他。 楚添源挣扎着从唇齿间溢出几个单字来:“你……放……唔……” 一个粗暴又带着讨伐意味的吻。 漫长的侵略过后,周凯松开他一些,喘息着说:“楚添源,你要正视来自你身体最本能的欲望。” 楚添源双手搭在他肩头,揪着他的毛衣,低着头大口喘着气。 “你说硬不起来,那你对我起什么反应?嗯?”周凯抬起他的脸,“你别告诉我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现在不是早上。” “……你松开我。” “怎么了?”周凯把他的腰又往自己怀里按了按,“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喜欢我?” “我他吗是个身心健全的成年男性。要是有人这样亲你,你能忍得住不起反应?”楚添源甩开他的手,生气地瞪着他,“这就是喜欢你了?随便打个炮也知道好好调情更容易高.潮,你在自作多情什么?” “我自作多情还是你自欺欺人?”周凯把人抱起往浴室走。 “放我下来!你做什么!”楚添源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但他始终无法挣脱开缚着自己腰的双臂。 周凯把人按在洗手台上,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镜子里自己的样子:“来,楚添源,好好看看你自己泛上红潮的脸。” “你……”楚添源被迫直视镜子里的自己。 他第一次看到自己这副样子,羞耻万分、无法抵抗、被人拿捏。哪一种感觉都不好受,都让他无地自容。 “就如同你说的好了,这样亲不起反应的话确实说不过去。”周凯把人抵在洗手台上,把他双手反剪在身后按住,另一手拉下他的裤子拉链,在他耳边压着声音说:“那你这裤子上是什么?嗯?” 楚添源死死咬着嘴唇,脸上分不清是因为情动泛上的红潮,还是因为羞愧难耐臊得发红。 周凯低低地一笑:“源源,是那些女人不能满足你还是怎样?一个吻而已,你就忍不住了?要不要我帮帮你?” “……你这个畜生。你放开我。”楚添源低下头去,轻声重复了一遍:“放开我。” 周凯看向镜子里的楚添源,却因没戴眼镜模糊一片。在沉沉的喘息声中,他似乎听到了一些很轻很低的哭声?他皱了皱眉,低下头看楚添源的神情。 “源源?”他试探着喊了一句,抬起手轻轻触碰楚添源的眼睛,摸到一片湿润。 他真的在哭,他哭什么? 周凯连忙把人翻了过来,微微屈膝,低下头去看楚添源的表情。他捧起楚添源的脸,逼着他抬起头来。在即将看清楚添源神情的那一刻,楚添源猛地把他一推,一拳揍在他脸上。 “滚!”楚添源往衣帽间走去,拿了换洗的衣服,走进卧室,重重关了门,也上了锁。 周凯靠在浴室的墙上,沉思了半天。最后,他干脆坐到冰凉的地上,抬起手臂盖住了自己通红的双眼。他能明白楚添源生气,但他没想明白楚添源为什么会哭。 ** 周凯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多,楚添源的房门都没打开过。 他洗漱完,头发随便擦了擦,抱着被子走到楚添源的卧室门口敲了敲:“我在你门口,别怕。” 他等了一会儿,补充说:“饿了的话喊我一声。晚安。” 他抱着被子靠坐在楚添源的房门边,就如楚添源被风声吓到的那天。 那天的周凯坐在楚添源的房门边,听到里面隐约放着小跳蛙,一直担心楚添源会怕到睡不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强撑着自己一晚上没睡,直到听到楚添源房间里的小跳蛙没有在放了,他才起身来去给楚添源做早饭。 最早知道楚添源看完恐怖片的当天晚上会睡不着觉,还是在高二的时候,两人第一次去影院看恐怖片。当天晚上回去以后,楚添源翻来覆去睡不着,沈听白也不在,他实在害怕半夜打电话给周凯,让周凯陪他讲了一晚上电话,最后自己困得实在忍不住才睡了过去。 高三以后,两人成为室友。楚添源干脆拉他一起钻在自己被窝里看恐怖片,看完也睡一起。大学的时候,虽然不在一个学校,却因为楚添源这个习惯,两人和对方的室友们都熟络了起来。 直到半夜两点多,楚添源的房门才被打开。他轻轻地拉开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溢出浓郁到有些呛人的烟草味道。 他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疲惫的脸上鼻尖还有点红。他侧过脸去,看到靠坐在门边墙上的周凯。 楚添源抱着膝盖蹲在他身边,借着自己房间里那盏小夜灯的微弱亮光看那个人的睡脸。 周凯的脸庞几乎都隐没在黑暗里,只看得清一圈轮廓,以及在昏暗的环境中也过分苍白的嘴唇。 楚添源看了会儿,又起身回房里拿了烟。他虚掩着门,门边放了个烟灰缸。 他沉默地抽着烟靠坐在周凯的身后,隔着一堵墙。 下午楚添源从床头柜里抽出这盒烟的时候,还是没拆封过的。原本满满当当的一盒烟都被抽了个空。 他按灭最后一根烟的火星,起身走出房门。 他俯下身连人带被子打横抱起往次卧走去,把人轻轻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关好了门走出去。 ☆、你汪一声 第二天中午,楚添源一身休闲打扮,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站在一个高档小区门口跟保安据理力争:“我都说了我是他朋友,好朋友,铁哥们儿,我骗你干嘛啊?你放我进去啊。” 那保安礼貌地回应他:“对不起,这位先生,许先生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没有他的确认,我暂时无法让您进去。” 楚添源这白眼都快翻上天儿了,打了许妟之五个电话都没人接。他憋着一肚子气拨了第六个电话,终于有人接了。 那边还没开口说话,他咆哮着对电话那头吼道:“许妟之你他吗在干什么不接我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一个温柔清澈的男声传来:“楚添源,你一大早为什么这么暴躁?” 楚添源看了眼手机屏幕,更加生气了:“沈听白!11点15分,你说一大早?快点叫许妟之跟保安说一下放我进来,我他吗就穿了个卫衣冻死了啊!” “你等等。”那边把电话挂了。 楚添源闭了闭眼,懊恼地薅了一把自己本来就有些炸的头发。 约莫两分钟后,楚添源看到一个会跑而且跑得挺快的黑色大粽子朝自己奔来。 “快穿上。”沈听白将手上另一件黑色棉服披在楚添源身上,和保安打了个招呼把人带了进去。 楚添源瞪了他一眼,和他一边走一边说:“许妟之呢?还没起来?” “起了,他在做饭呢。” “……”楚添源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他做饭?” 他一个身价几百亿的大少爷做饭? “怎么了?”沈听白打了个哈欠,似乎还没睡醒,“你午饭吃了么?没吃的话就一起吃吧。” 楚添源从鼻腔里挤出一个极其委屈的“嗯”,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了。 楚添源换了鞋走进许妟之家里,抱着手臂站在门口打量着能看见的一切。 沈听白到家就脱了外套,他转过身来问:“你不脱外套吗?家里很热的。” 楚添源边脱外套边往客厅走,沈听白疑惑地看着他:“你到底在看什么?” “看看你住的地方怎么样。” 沈听白笑了声:“有什么好看的。” “我可是娘家人。”楚添源挑了下眉,“自然要好好看看了。” “滚。”沈听白笑骂了一声,往厨房跑去,“许老师!楚添源那狗崽子来啦,给他做个辣的菜吧。” 楚添源窝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投影放的动漫。余光瞥到厨房里两个穿着一样家居服的身影,突然有点落寞。 沈听白一蹦一跳地坐到他旁边,问:“你怎么了?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又通宵打游戏了?” 楚添源摇了摇头,对着他招了招手。沈听白靠过去,楚添源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地说:“沈听白,有人欺负我。” “谁敢欺负你啊?我们源源可是小霸王呢。”沈听白笑着说,却在下一秒嗅了嗅他的衣服,皱了皱眉:“楚添源,你到底抽了多少烟啊,身上烟味这么重。” 楚添源人靠在沈听白身上,脸埋进抱枕里。沈听白见他这般,估计是真被欺负了。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谁欺负你?” 从抱枕里传来闷闷的一句:“王八蛋。” “啊?”沈听白拎着他的卫衣帽子把人从抱枕里拉了起来,“你说清楚啊楚添源,他打你了吗?你受伤了吗?” “他没打我,我打的他。” 沈听白眨了眨眼,“到底谁欺负谁?” “我……他……他竟敢……”楚添源怎样也说不出口,又一头栽进抱枕里不动了。 “好了好了,你不想说就先不说了啊,等你想说了我们再说好不好?”沈听白赶紧凑过去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怎么了?”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在楚添源头顶上传来。 “许老师,楚添源说有人欺负他。” 好听的声音沉默了几秒,问:“吃不吃饭?” 楚添源抬起头来,看到一张好看到过分的脸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许妟之,你做的饭能吃么?” 许妟之从沙发上抱走沈听白,头也不回说:“爱吃吃,不吃滚。” 沈听白在许妟之怀里探出个脑袋来,对着楚添源招了招手:“好吃的好吃的,楚添源快来,你信我!” “……” 楚添源深深吸了口气,许妟之这嘴,迟早给他打烂。 楚添源坐在餐桌前,看着这一桌的菜,愣了几秒。他指着这一桌的菜,问:“沈听白,这都是他做的?” “嗯!” 楚添源嗅了嗅,似乎不错。他拿起筷子夹了一道不辣的菜尝了口:诶?!竟然这么好吃!和周凯那小子的厨艺可以拼一拼。 他每个菜都尝了一口,最后尝了尝桌上唯一一道辣菜。他抬起头来看着许妟之,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许妟之低着头给沈听白剥虾,反问:“故意什么?” 楚添源指着那道辣炒嫩牛,愤愤地说:“这桌上每一道不辣的菜都很好吃,唯独这一道辣菜明显没有其他几个菜好吃。你针对我是不是?” “怎么会?”沈听白夹了一筷子尝了尝,“明明很好吃啊。” 许妟之还在剥虾,头也没抬,说:“针对你?我何必大费周章把菜做的难吃点,干脆别让你进门好了。” 楚添源把筷子一拍,起身要走。沈听白赶紧拉住他,对许妟之小声说:“阿妟,不要这样。” “楚添源。”许妟之终于抬起头来,擦干净了手指,点了两下桌面,“好好吃饭,别挑。” 楚添源不情不愿地重新坐下来吃饭,抱着手臂说:“沈听白,我要吃那个糖醋小排。” “好,我给你夹。” 楚添源白了许妟之一眼。一顿饭,他愣是一句话都没再说过。这顿饭吃完,他对周凯的气消了一大半。周凯总不至于用许妟之这种态度对他,做的每道菜也都是合他胃口的。想周凯……做的红烧肉了。 饭后,楚添源窝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沉默地看着动漫。沈听白给他泡了杯蜜桃乌龙茶,楚添源喝了一口,皱了皱眉:“不好喝。” “真的吗?”沈听白喝了口,“我觉得挺香的,要不我给你换个别的?” “我要喝奶香乌龙。” 沈听白思考了会儿:“奶香乌龙是什么?长什么样给我看看。” 刚洗好碗的许妟之走过来拿起楚添源那杯茶,走进厨房直接倒了。 楚添源终于发作,他猛地起身一个抱枕扔过去,破口大骂:“你他吗有病是不是?!” 许妟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抱枕,站在一旁,淡淡地问:“那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我他吗怎么样!” 沈听白赶紧拉住他:“好了好了,别吵架啊。你们怎么回事啊,见一次面就要吵一次吗?上次不都说明白了吗?” “楚添源,在别人那里受了气就来我家里撒泼?”许妟之拉过沈听白护在身后,“故意挑刺不说,使唤小白来劲了?” “我怎么挑刺了?我又怎么使唤他了?” 许妟之沉下声,冷漠地说:“谁做的菜合你胃口你去找那个人,谁乐意哄着你像个祖宗一样伺候你就去找谁。” 听到这话,楚添源沉默了。过了好久,他低着头小声地说:“欺负我的人就是你口中的那个人,我要怎么办呢?” 沈听白拉着许妟之走近了些,轻声问:“添源,到底谁欺负你?” 许妟之放下抱枕,把沈听白抱在怀里,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对着楚添源说:“坐,你要说我们听,你不说就算了。” 楚添源盘腿坐下,低着头。沈听白从许妟之怀里蹦起来又去给楚添源泡了杯茶,把蜜桃乌龙换成了大吉岭红茶。楚添源看着那白瓷杯中液体的颜色,想起了每天早晨坐在自己对面吃早饭的那个人,喝的也是这样的红茶。 他突然觉得好委屈,他想回家但是不敢。因为昨天被按在洗手台上丢尽颜面的人是他啊。那个人怎么还不给他打电话啊,说声对不起啊,说了他就当昨天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既往不咎一笔勾销。 “别哭啊,添源。”沈听白赶紧坐过来给他擦眼泪,“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许妟之把客厅交给沈听白,自己起身往厨房走去。 楚添源抬起头来,看着他:“小白,怎样才算喜欢一个人呢?” 沈听白愣了愣,想了会儿,说:“大概是,你觉得他哪里都好,怎么看都特别顺眼,特别想和他呆在一起,一会儿不见就会想他在干嘛呢,很久不见会觉得委屈的想哭。” 楚添源低下头想了想:我之前确实觉得周凯哪里都好,但我现在觉得他哪里都不好,操!他就没有好的!那这样看来我确实是不喜欢他的,果然!我还是直的! “还有一种。” 楚添源抬起头来,沈听白笑了笑,继续说:“你觉得他哪里都不好,但你还是想和他呆一起。你无法控制地会经常想到他,见到了觉得烦,不见到又挺想的。” 楚添源问:“你对许妟之是哪一种?” “第一种。” “那你怎么知道第二种的?” “哦,那个是书上说的。” “……” 楚添源低下头去,把脸埋进抱枕里。这种事情问沈听白果然是不行的,他在感情方面除了对许妟之很机灵,其他是真的不行,很不行! 沈听白轻轻拍着他的背,楚添源缓了一会儿,低着头问:“小白,我脾气真的很不好么?” “其实还好。你这人对亲近的人脾气大,对关系一般的人你挺客气的,谈不上脾气的。” 亲近的人……他犹豫着问:“你觉得我对哪些人脾气大?” “这个嘛。“沈听白盘着腿和他靠坐在一起,“这亲近的人长辈是不能算的,你很孝顺,不会冲川叔和丽姨。平辈的话,我和许妟之肯定要算上。我其实还好,出生以后一直和你一起,已经被你骂习惯了。在许妟之身上这点就特别明显,你跟他明明感情挺好的,但就是嘴硬,喜欢对着来,冲得要死。还有……大学和工作我没和你一起我不太清楚,高中的话,那肯定要提名一下被你欺负的很惨的周凯同学了。你在他面前脾气是真的很大,收不住的那种暴躁。” 楚添源听到这儿笑了一下,轻轻摇了下头:“高中我很欺负他么?” “没有吗?”沈听白拍了拍他的脑袋,给他举起例来:“你做什么都要拉他一起,作业叫他写,水让他倒,走不动了喊他背,要吃什么叫他旷晚自修去给你买。你心情不爽揍他,心情好还是揍他。好的我是不知道他捞到了什么,和你一起挨批记过倒是不少。幸亏他脾气好,不然你俩还能当这么多年好朋友?” “就这?”楚添源来劲了,掰着手指跟他说:“大学里他为了陪我练同传,不仅辅修了翻译,还常常凌晨四点爬起来陪我练习。无论几点,就算是半夜,我一个电话,他就能从北大跑到北外来陪我看恐怖片。期末阶段再忙,他就算熬通宵也会帮我做deadline。北城叫得上名的好吃的东西他全给我买过。我泡吧喝的一塌糊涂吐他一身他吭都不吭一声。生病的时候说特别想吃宁城的油赞子了,就是以前许妟之给你买的那种,他就飞回去给我买了……” 楚添源细数着过往周凯对他的种种好,越说越觉得愧疚。他怎么会把每一样好都看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周凯欠他的么?不欠。 这每一样好都是他仗着周凯喜欢他胡作非为,这每一样好都是周凯埋在心里的默默喜欢。 沈听白笑了声,说:“是是是,周凯对你最好。他才是真正把你当小祖宗的那个人。有这样的好朋友,楚添源你此生无憾了呀。” 许妟之捧着杯热腾腾的茶走过来,喝了口茶看着沈听白对他眨了下眼睛,他把茶杯放在茶几上,俯下身去把沈听白抱走了,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 沈听白侧过脸看许妟之,突然想起了他刚才说的话,他又转回去,轻声问:“添源,你说欺负你的那个人,不会是……” 楚添源抬起头来,无声地张了张嘴,正想着要不要把事情说出来算了,手机铃声响了。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名字,猛地坐直了。 他清了清嗓,接起电话,用不耐烦地语气问:“干嘛?” “源源饭吃过了么?” “要你管。” 电话那头并没有立刻说话,等了一会儿,才说:“我做了披萨,放了很多芝士,也泡好了茶。昨天的恐怖片只看到一半,你……要不要回家来?” 楚添源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溢出来,他胡乱抬手抹了把脸,故作平静回答:“哦。” “好,那我等源源回家。” 楚添源挂了电话,笑容猛然跃上了脸。然后他与沙发对面的狗情侣,哦不,狗夫夫来了个六目相对。 …… 沈听白窝在许妟之怀里,一脸震惊:“许老师,你有没有觉得楚添源有点不对劲啊?他怎么在那里又哭又笑的。” 许妟之下巴搭在沈听白肩窝里,面无表情看着楚添源:“看来事情是解决了?” “咳!”楚添源坐端正了,“我那个什么……和我室友闹了点小矛盾,现在差不多解决了,我我我回家了啊。” “室友?”沈听白问,“你什么时候有的室友?” “……”楚添源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不久前。” “你什么时候乐意让人住进你家里了?”沈听白转念一想,“哟,你是不是和别人同居了不好意思就说是室友?谁啊?我认识吗?是我见过的那十多个女孩里的其中一个吗?” 楚添源强词夺理般回答:“不是!什么同居!胡说八道!室友!只是室友!” 沈听白不怀好意地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笑:“谁呀?报上名来!” “周……”楚添源嘴巴一快。 “周?”沈听白问。 “周……漾!周漾!”楚添源拍着手回答,好家伙周凯幸亏你还有个名字! “周漾?”沈听白在脑海里思索着这个名字,“没印象啊,许老师,你有印象么?” “没有。” 楚添源摆摆手,边起身边说:“外国友人外国友人啦,英文名叫Elliot。你们喜欢叫哪个都行,我先回家了。” “等等。”许妟之叫住已经迈到大门口的楚添源,起身走进厨房去。 楚添源不解地站在原地等他,过了一会儿许妟之拿着两个小盒子出来了:“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 楚添源疑惑的目光从他脸上看到这两个小盒子,打开看了看,一股香甜浓郁的奶香扑面而来。一盒蔓越莓饼干,一盒芝士烤牛奶三角块。 楚添源震惊道:“许妟之,你还会做甜点啊。” 许妟之面不改色说:“哄小朋友用的。” 楚添源收好两盒甜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男人!” “快滚。”许妟之背过身,说了句,“挺多的,给你室友分点。” 楚添源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喊:“不!给狗吃都不给他吃!” ** 楚添源回到家,在家门口徘徊了好久才走进家门。 他鬼鬼祟祟探进个脑袋张望,看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周凯。 听到门开的声音,周凯醒了过来。他像往常一样,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看着门口的那个人,似乎昨天那样霸道、粗暴的周凯并不是真实的。 周凯温柔地说:“回来了。” “嗯。”楚添源双手背在身后,梗着脖子说了句:“我……我大人有大量,可以不跟你计较。你给我道声歉,昨天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一笔勾销。” 周凯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来,眼神异常坚定地说道:“我不道歉。” “……???” 我是不是幻听?楚添源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我不认为我昨天做错了什么。我不想你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周凯又走近了两步,靠近他,低声说:“更不想你跟我一笔勾销。” 楚添源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下,收着力在呼吸,气息都有些颤抖。 周凯保持这个姿势,俯在他耳边,字字清晰说道:“楚添源,你有选择自由,我给你做选择的机会。如果你觉得你和我之间绝无可能,你干脆点告诉我,我现在就搬走。但是,如果你觉得你和我之间并不是绝对的不可能,哪怕……哪怕只有1%的可能性你会接受我,那我绝不道歉。” 楚添源的呼吸过分急促,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大脑好像有些缺氧,轻微的窒息感带来的晕眩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在云端上行走。 周凯说完这些,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站在他面前,等他的回答。 他站的挺直,神情专注认真,像是在等待一个审判。但他清冽甚至有些高傲的气质让人觉得他将审判者的一切都拿捏在了自己手里,他胜券在握。 果不其然,审判者在长久的沉默以后给出了最终的审判结果:“你学一声狗叫。” “……”周凯愣在那里,似乎不太明白这六个字的意思,“什么?” 楚添源抬起头来,看着他说:“学一声狗叫。” 周凯低下头想了几秒,再抬起头来,发出一个疑惑的“汪?” “拿去。”楚添源将手中那两盒甜点塞到他手里,自己朝餐厅走去。 ☆、占有欲 似乎那天下午的事情很快被淡忘,楚添源又回到了自己小祖宗的地位。 碍于楚添源死鸭子嘴硬,脸皮却薄如蝉翼一般,周凯恢复到往常温柔的样子,他不再越过警戒线去触碰楚添源的一切,包括他那一撕即破的伪装。 那层薄的像纸的表面关系始终没被捅破。 周凯原本打算耐心地等着楚添源慢慢认清自己的内心和对他的感情,可他发现,楚添源好像不太能收得好自己那过分别扭的……占有欲了。 这天吃完晚饭,周凯一边洗碗一边苦恼:为什么源源能这么理直气壮不分青红皂白地揍了他以后还能叫他一个人在这洗碗的?之前不是说好做饭他来,洗碗源源来的吗?他自己提出来的啊。 楚添源吃晚饭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看周凯的眼神总是很愤怒。吃完饭以后,他抄起抱枕对着还在吃饭的周凯一顿猛揍,然后喊他滚去洗碗。 周凯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无奈地问:“源源,你刚揍完我还叫我洗碗?” 楚添源把抱枕一扔,理直气壮地说:“我打的是周凯,关周漾什么事?” ……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楚添源捧着杯奶香乌龙茶晃到他身后,指着他身上的卫衣,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以后别穿这件藕粉色的卫衣给我送午饭。” 周凯冲掉手中的泡沫,转过身看着他:“为什么?” “不好看。”楚添源喝了口茶,“你审美掉马桶里了?还有昨天那奶白色的毛衣,前天那黑色的棉服,以后都别穿来给我送午饭。” 周凯歪了下头:“你说第一句的时候我还能勉强理解为你不喜欢这个颜色,你五颜六色的衣柜里的确没有这个颜色的衣服。那么你后面说的白色毛衣和黑色棉服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问题?” 周凯指了指他的穿着:“你现在身上穿的白色卫衣黑色裤子,证明你对这两个颜色并不排斥。” “你穿的不好看,关颜色什么事?” “……我也不是第一天这样穿,你之前怎么不说?” “还不是因为赵牡丹!”楚添源说到这个火一下就着了,硬着脸和他争论,“你知不知道每次你给我送饭走了以后,她要在我耳边叨叨你半个小时好帅好温柔好绅士,我他妈这饭都吃不下去了!最近这两天她是越来越过分,无法无天了!你今天这个样子被她看到了,她念了我整整一个下午!我一下午敲字敲着敲着就敲成了Elliot,时不时敲出几个凯凯,我都烦死了!这严重影响了我的工作效率和工作质量!” 周凯低下头,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试图忍住不笑,他以自己能做到的最平静的语气问出:“那么,源源希望我怎么做呢?” “以后别来给我送午饭了!” “那你吃什么?” “我回家来吃!” 周凯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继续洗碗:“好,我知道了。那我从明天起等源源回家来吃饭。” 楚添源这一通发作完还觉得不解气,他重重地把杯子放在餐桌上,说:“你慢慢洗碗吧,我去健身房了。” “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不等。”说完,楚添源去拿了健身包装好东西杵在门口等他洗完碗,等他回房拿东西。 楚添源看着眼前的人,走近他几步,凑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你不戴眼镜么?等下连路都看不清。” 周凯握住他的手腕,笑了笑:“不会,我戴了隐形,走吧。” ** 到了健身房以后,周凯还去办了张卡。楚添源拿着他那张年卡,问:“你办卡干什么?” “显而易见,”周凯笑了笑,“为了陪你啊。” “滚你妈的显而易见。”楚添源把卡抛给他自顾自去更衣室换衣服。 源源今天脾气好像格外暴躁一点。周凯轻轻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那张卡跟上去。 周凯换好衣服以后,刚走出更衣室就发现楚添源站在门口皱着眉看他。 看着眼前的楚添源,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周凯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他试探地喊了声:“源源?” 楚添源抱着手臂打量周凯,周凯上面穿着件宽松的白色吸汗短袖,下面穿了个宽松的灰色五分运动裤。很正常也很随意的健身服,但是有一个问题——楚添源一身上下的颜色正好和他相反。 这真的是巧合,但周凯觉得楚添源可能就不这么以为了。 但实际上,楚添源的心思不在衣服颜色上,而是在想: 他竟然还有肌肉呢,平时怎么没看出来?哦,大概是因为冬天穿得多,而且他都穿的很宽松。他怎么比我白这么多?以前肤色差也没这么大吧,他在英国不晒太阳?还是我晒黑了?哟,手臂肌肉线条很好看嘛,看来在英国很注意锻炼啊。他会不会有腹肌,几块?我想看看…… 操!看个球啊! 楚添源快速眨了眨眼,转移视线,他背过身说:“我去做热身了。” “一起。” 做完基本的热身运动,两人去跑步机上出了层汗,把心跳和全身细胞都活跃起来以后,楚添源就去练腿了。他正在坐姿腿举,余光瞥到自己旁边站了个穿着灰色裤子的人,他以为是刚去打电话的周凯回来了,“哟,你好忙啊,健个身的时间还有工作要处理呢。” 灰色裤子走近了两步,略微俯下身在他头顶说:“Hi,这位帅哥。” 楚添源腿举的姿势停顿了一下,侧过脸看灰色裤子。他的视线平移过去正好杵在那人的裆部。 …… 他抬起头来看到那过分突鼓的胸肌还以为是哪位声音比较粗犷,体型比较健硕的美女,直到他看清这人的脸,确定下来这是位肌肉猛男以后,楚添源一句话梗在喉咙里:你他吗穿什么灰色裤子?还穿个紧身裤。 灰色紧身裤坐在他旁边的器材上,微笑着看他:“帅哥?” 楚添源平生第一次很想承认自己不是个帅哥。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来,挤出一个微笑:“请问你有什么事么?” 灰色紧身裤笑的愈发灿烂了,他两手架在膝盖上,撑着下巴看楚添源:“帅哥怎么称呼啊?” 楚添源礼貌地笑了笑:“叫我Elio就可以了。” “哦~Elio,你好啊。我叫Aaron。”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好吗。虽是这样想,楚添源仍是礼貌地点了下头,然后收回了目光继续练腿。 大概保持了一分钟左右的沉默,楚添源瞥了一眼发现那人还没走。正当他想开口问那人到底有什么事的时候,灰色紧身裤说话了:“Elio,你的腿部肌肉很紧实,看来平时锻炼很勤快啊。” 没有,其实我已经有两个礼拜没进过健身房了。楚添源目不斜视回答:“还行。” 灰色紧身裤笑了声,又补充说:“Elio,你的臀部很性感。” 楚添源如五雷轰顶把人劈傻了一般缓慢地侧过头看他:这人……难道…… 灰色紧身裤递过手机,笑着说:“可以交个朋友吗?Elio。” 楚添源微蹙着眉看他:“你……” 灰色紧身裤点了点头:“我是。” “你是什么?” 你是个gay吗? “我是0。” “……” 楚添源震惊地连嘴巴都忘记合起来了。好一个肌肉猛零! “怎么了?难道……”灰色紧身裤犹豫地问,“我们……撞号了?” 撞、你、妈。老子是个直男,操! 楚添源猝然收回目光:“没有。” “那太好了。” “我不是gay,不好意思。” “啊,太可惜了。”灰色紧身裤收回手机,“我以为你是呢。冒犯你了,抱歉。” 楚添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我哪里看起来像个gay?” 灰色紧身裤笑了笑:“感觉。而且你长得帅啊,现在很多帅哥都喜欢帅哥。你这种长相出众、气质狂野的,一看就是1啊,而且……” 那灰色紧身裤凑近了些,在楚添源耳边轻声说:“是那种在床上很猛的1。” “……” 楚添源那只耳朵附近的汗毛在这一瞬间全竖了起来,然后这种惊悚的感觉迅猛地传遍了全身。 妈个球,老子好想打人啊。 “打扰一下。” 楚添源在巨大的惊悚感里听到了一个温柔却有些冰凉的声音从自己头顶传来,他抬起眼来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灰色宽松五分裤。 周凯站在旁边,垂下眼漠视着两人。楚添源立刻从器材上爬了起来,站到他身边:“你怎么才回来啊,打电话这么久啊。” 周凯没看他,而是俯视着那个灰色紧身裤。那灰色紧身裤看见周凯先是愣了两秒,而后站起身来,和他俩打招呼:“Hi,帅哥的朋友果然也是帅哥啊。” 周凯微微蹙了下眉,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微笑着回答,而是侧过身将手搭在楚添源的肩膀上,一字未说把人带走了。 楚添源觉得周凯的情绪好像不是很好,他试探着问:“怎么了?公司那边有什么事情么?” 周凯摇了摇头:“没大事,你要练什么?” “哦,我去蝴蝶机拉一下。” “我陪你去。” 楚添源坐下,挺直上半身,开始拉伸。他拉了几个以后,瞥了一眼周凯:他怎么就站在一边看啊?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啊。这是怎么了? 楚添源在进行头脑风暴的时候,周凯俯下身伸出手按了按他的胸肌。 “你干什么?!”楚添源震惊地抬起头看他。 周凯笑了声,说:“没什么,看看你健身的效果怎么样。” 楚添源半信半疑地瞪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锻炼。只是他还没拉几个,周凯站在他笑着说:“源源,不要练得太好了。” “为什么?”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扛揍。”周凯苦笑着说,“你再练下去,我不知道还能顶得住几次。你要是把我揍死了,谁给你做饭?” “……”楚添源从口袋里拿出无线耳机戴在自己耳朵上,把手机音乐开到最大。 周凯笑着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上了楼梯。楚添源看他走的方向,内心有些疑惑:他不练了?他好像一个都没练吧?!二楼不是打拳的么……他去干嘛? 楚添源哼哧哼哧练了不到十分钟实在是压不下自己强烈的好奇心了,他收好东西,往二楼走去。他走到拳击馆门口,看到一排沙袋正在被男男女女爆捶。 楚添源边走边看,一直没看到周凯的身影,直到他看到最里面的擂台。擂台周边围了好些人,还是女的居多。 擂台上站了两个人,一个金发的外国男人,还有一个黑发的中国面孔。那个外国人他不认识,但是那个中国人他挺熟的,这不是他那欠揍的室友吗。 楚添源隔着一些距离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喔,周凯还会搏击这种暴力运动呢。让我来看看这小子在国外到底学了什么乱七八糟……这个进攻帅的呀,牛逼!噢这个预判,完美!操!周凯这小子可以啊!嗯?周凯在等什么?怎么不打他?他那个手势是在教对面怎么正确挥拳么?难道他是在教学? 几个回合以后,那金发外国人躺在地上说了句“I surrender!” 周凯额发湿透,他摘下拳击手套,把头发往后一捋,俯下身去拉起那个外国人。两人笑着轻轻拥抱了下,然后搭着肩转过身来,用英语在交流着什么。 楚添源看到转过身的周凯,没戴眼镜的他此刻头发都被撩起,五官更加明朗了。他的脸上带着灿烂笑容,浅浅的酒窝挂在嘴角两侧。 好像啊,像高中时候的周凯。傻憨憨的,怪可爱的。 周凯边讲话边撩起短袖下摆擦了一把脸上、脖子上的汗,楚添源隔着一段距离看到了他白皙的腹部以及漂亮、紧致的腹肌,还有延伸到运动裤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楚添源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但他其实并不近视。 周凯身上的肌肉不像刚才那个肌肉男一般,这边堆一坨,那边垒一块。他并不算壮,而是恰到好处的平衡。一八五的个子,头身比堪称完美,肩宽腰窄。在他身上,能看得出肌肉线条,但不会让人觉得肉感太重。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楚添源只能想到这句话来形容周凯的身材了。 楚添源隔着短袖摸了摸自己的腹肌,也不赖啊。又敲了敲自己的肱二头肌,挺结实啊。切,我不就比他矮了3厘米,比他稍微黑了点儿,其它哪儿差了?我也很牛逼啊。 周凯侧过脸就看到站在那边在自己身上东摸西摸的楚添源。他和外国友人打了个招呼,便下了擂台来。刚想走到楚添源那边去,就有几个女孩子围了上去问他要微信。 楚添源原本还站在那儿等周凯,见他一时半会儿估计也走不开,干脆屁股一拍自己先去更衣。 果然小姑娘都喜欢小白脸儿这种类型的,呵呵。你就死女人堆里别回来了,操! 楚添源不习惯在健身房洗澡,宁可忍一忍裹一身汗回家里再好好洗个澡。他此刻正脱了短袖,站在橱柜前用毛巾擦身上的汗。 “不练了?”身后传来周凯的声音,楚添源头都没回,说:“大忙人,你回来了呀。” 周凯轻笑了声,走到他身边,脱了短袖,开始擦汗。 楚添源余光一瞥:啧,这锁骨。 楚添源收回目光:“以后你哪天来健身房跟我说一下。” 周凯问:“怎么了?” “我跟你岔开来。” “为什么?” “因为你太烦了。你在旁边逼逼赖赖,我还练个p。” “我烦你了?”周凯侧过脸看他,楚添源的表情明显是不高兴了。 楚添源把橱柜猛地拉开,拿出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狗烦的。” 他不高兴的理由,是因为我太烦了还是别的? 周凯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儿,问:“你到底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太烦了,还是因为我打断了别人对你的搭讪?” 楚添源侧过头看他:“什么搭讪?” “你练腿的时候,旁边那个男的。” 楚添源笑了声,说:“哦,说到这个,我还要谢谢您了。他跟我讲话,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么?老子又不喜欢男的,别用搭讪这个词,听得我毛骨悚然。” “这样。”周凯放下毛巾,微微向后站了点,伏在他耳边,轻声问:“那你生气的原因,是因为……没打断别人对我的搭讪么?” 楚添源理东西的手一顿,他低着头说:“放你妈……” “砰”地一声,楚添源被周凯按在橱柜上,两手被他交叠着按在身后。 “放开我!等下来人了!” 呼~周凯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你……”楚添源心跳速度骤然加快。 “楚添源,你不让我给你送午饭说是我衣服穿的不对,实际上是因为Caroline总在你面前夸我,你觉得烦。你现在生气,说是因为我一直在你旁边说话吵到你了,实际上又是因为什么呢?嗯?” 楚添源脸贴在柜子上,咬牙切齿道:“实际上就是因为你太烦。” “哦。”周凯往前走了两步,胸膛贴住他的背脊,轻声问:“我怎么觉得……送饭那件事,你是不想让Caroline看到我呢?” 肌肤相贴的热感让他有点紧张,楚添源闷声不讲话了。 “不讲话就是默认了?那么现在,你告诉我……”周凯嘴唇抵在他的耳洞口,低低地问:“你生气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楚添源恼羞成怒吼他:“你这么会撩怎么不去撩那些女的啊,你搞我干什么啊,滚!” “你在吃醋?”周凯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生气的脸。 “吃你妈醋,我他吗吃火.药了。” 周凯低低地笑声传进楚添源的耳朵里,穿过耳膜,沿着感官神经进入大脑。大脑发动指令,统领全身,楚添源浑身发软,脸和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吃醋,原来是吃醋。”周凯看着他涨红的脸,笑着说:“源源知不知道,吃醋意味着什么?” 气鼓鼓的楚添源表示不想回答,并把脸低了下去。 周凯轻轻吻在他的耳后,低声说:“意味着占有欲,你对我的占有欲。” “你胡说。”这三个字说的极轻极没有说服力。 “源源,你之前对我起反应,证明你对我有情.欲。那你知不知道比情.欲更可怕的是占有欲。产生情.欲只不过是生理上的吸引罢了,可是占有欲是在心理上宣示了自己对那个人的主权。在你的主观意识里,那个人是你的,只能是你的。” “你现在,是在宣示你对我的主权么?”周凯垂着眸看他,“回答我,是不是?” 楚添源低着头不答。 周凯抬起他的下巴,俯下身去,轻轻咬在他汗湿的喉结上。楚添源躲了一下,感受到他这一举动,周凯的牙齿骤然一紧,重重咬了下去。楚添源发出一声颤抖的喘息。 几秒后,牙关衔住的喉结震动着带来了周凯想要的答案:“是。” 周凯弯了弯眼睛,轻轻舔过他的喉结,慢慢直起身来。嘴唇擦过楚添源耳朵的时候,他轻轻地说了句:“下一步,就该喜欢我了。” 他松开对楚添源的禁锢。 楚添源双手撑在柜子上,缓了半天,翻过身来,掐着周凯的脖子猛地把人往柜子上一掼:“周凯,你是不是觉得我被你掌控得死死的?每一步,你都能算准我的回答,你甚至提早帮我想好了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周凯握住他的手腕,笑着说:“不,现在是我被你掌控在手里。我允许你的入侵,甘心被你蚕食,我享受被你控制,也愿意被你占有。” “你……”楚添源手上力道加重了几分。 “源源,你弄疼我了。”周凯费力地说完这句话,几秒后,楚添源松开了手。 楚添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饿了,周漾。” 周凯揉了揉脖子,无声地笑了下:还真是揍的是周凯,关周漾什么事。 “好,想吃什么?” “想吃芝士烤奶,就是周末许妟之做的那个。” “哦?那个是许妟之做的?他还会做这个?” 楚添源白了他一眼:“他还会做饭呢,水平和你不相上下。” 周凯穿好衣服,理好东西,拿过楚添源手里的健身包,说:“为沈听白学的吧。” “不然呢?还有谁能让他一个千金大少爷下厨?只要沈听白想要,任何,许妟之都会给的。” 周凯走在他身边,轻声说:“源源想要什么,只要我做得到,我也都会给的。” “我要你滚。” “真的?”周凯侧过脸去看他,“真要我滚?” “快滚。”楚添源大手一挥。 周凯往反方向边走边说:“那我滚了。源源啊,芝士烤奶的教程我等下发给你,你自己做一下,知道烤箱怎么用的吧。” 楚添源站在原地,回过头怒吼:“周凯滚蛋,周漾回来!” “周漾来了。”周凯笑着走了回来,“走吧,我们回家。” ☆、持续吃醋 时间一晃就到了月底,楚添源高中异性好友陈圆圆在今天举行婚礼。他和周凯作为同班同学兼好友,自然是要出席的。 这天下午,他和周凯都换好了西装,准备出发去参加婚礼。他手里拿着三个红包,站在衣帽间门口,说:“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一下。” “什么事?”周凯一边打领带一边从镜子里看他。 “你不许和别人说你和我住一起。” “为什么?” 楚添源含糊道:“不为什么,就挺麻烦的。” “好,我知道了。”周凯打好领带,从衣柜里拿了件大衣给楚添源,“穿上,今天外面很冷。” “哦。”楚添源随手把三个红包塞在了周凯的口袋里。等他穿完大衣,周凯帮他正了正有些歪掉的领带:“走吧。” “等等。”楚添源走进次卧,拿了件周凯的大衣抛给他,“穿上。” 周凯笑了笑,穿好衣服,跟着他一起出去。 ** 等到酒店,两人上了二楼宴会厅,看到了候在门口的新郎新娘。他们脸上都洋着真诚的笑意祝福这对新人新婚快乐,又和陈圆圆寒暄了几句,然后去了旁边上礼。 上完礼后,楚添源和周凯走到宴会厅门口,他对着周凯说:“你先进去,我去隔壁。” “隔壁?”周凯看了看,“隔壁谁结婚?” 楚添源从他口袋里把剩下的那个红包拿了出来:“赵晨阳,三班班长,还记得么?你跟他关系不太熟不用去了,我得去送个礼。” 周凯点了点头:“嗯,我给你留个位置。” 楚添源回来的时候,看到周凯坐在位子上不知道在笑什么,笑得脸都泛起了红,他摘了眼镜,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投降般摇了摇。 楚添源快步走过去,坐到他旁边。他刚坐下,就听到自己对面的一个男生拍桌而起:“你终于来了,楚添源!” 楚添源抬起头看那个人,猛地拍桌而起:“好小子,单飞!” “诶,添源!”单飞跑过去跟他抱了抱,“现在怎么人模狗样的,我很怀念你剃板寸的狂野岁月啊。” “飞飞,人都是要长大的,混口饭吃不容易。”楚添源搭着他的肩膀,笑着说,“板寸太野了,容易把客户吓跑啊。” “那确实,你剃板寸,往那一站就是个校霸。” 楚添源笑着捶了他一拳,指着周凯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这牲口为什么笑成这样?” 单飞鸡贼地笑着,说:“添源啊,我们在说那些年给错的光碟……” “靠!”楚添源作势要揍单飞,单飞蹭地跑回自己的位子上。 楚添源坐下,笑着说:“说到这个我就来气。当年单飞给周凯那光碟,我他吗记了八年!” 坐在周凯另一侧的是一个长相颇为好看,温柔甜美的女孩,她笑着问:“添源,那光碟到底是什么呀?怎么问他们都不肯说。” 楚添源对那女孩笑了笑,说:“姝妤,那光碟……单飞,你自己说还是我说?” 单飞摆了摆手:“你说吧,毕竟你是当事人,你的感觉更加直观一点。” 楚添源笑着说:“周凯跟我说这光碟是单飞给的恐怖片,说是特别恐怖,拿来给我看看。我当时心情那个激动啊,我又兴奋又害怕。我和周凯坐在电脑桌前,一起猜是什么类型的恐怖片。我猜是不是林正英老师的僵尸片啊,周凯说不是吧,看了看外壳好像是日文啊。那我估计是贞子老师这种。然后……我发现这个片头的音乐怎么这么激昂?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果然,等片头一过,那白花花肉实实的画面……我至今难忘。” 周凯在一旁低着头笑,楚添源撞了撞他:“你跟大家说,是什么老师。” 周凯咬着嘴唇憋着笑说:“……小泽玛利亚老师。” 楚添源猛地一拍桌子:“靠!竟然是岛国爱情动作片!” “操!”桌上不知道是谁笑骂了句,大家反应过来以后默契地哄然大笑。 楚添源红着脸说:“我和周凯当时愣了几秒,然后鸡飞狗跳。好死不死的,沈听白和许妟之这个时候走进我房间来,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因为这件事,我被沈听白笑了整整一个月啊!” “对不起,对不起。”单飞做求饶手势,“拿错了,真的误会。” “拿错了?”周凯抬起头来,“当时我去找你算账的时候,你问我还要不要呢?” “什么?”楚添源震惊地看着单飞,“他说要还是不要?” 单飞摆了摆手:“他说不要。” “哦,我以为他独吞了不分我一份呢。” “哦~源源,原来你是这样的呀,看来我不够了解你嘛。”坐在单飞旁边的一个女生笑眯眯地看着他。 “哎哟我的好莹莹,你可是我两年的同桌,你要信我,源源不是那种人。” 楚添源看着单飞朝着周凯眨了下眼,然后周凯竖起左手食指比在嘴边。楚添源凑过去,轻声问:“你真的独吞了?” “没有。” 楚添源看了他几秒,问:“那你跟单飞打什么暗语?” “我确实没有问他要这些。”周凯勾了下嘴角,“但我问他要了些别的。” “什么东西?” 周凯一根手指勾了勾,楚添源凑过去,听见周凯在他耳边极轻地说了句:“不告诉你。” 楚添源猛地把周凯按在桌上:“反了天了你?!” “添源,别打凯凯呀。”周姝妤轻轻拍了拍他按着周凯的手。 楚添源松开了手,周凯直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姝妤,你看看他,这都多少年了,揍我还是这么利索。” 方莹撑着下巴,笑了笑:“凯凯啊,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没揍回去呢?” “我哪敢啊。”周凯苦笑着说,“我也打不过他啊。” “太惨了。”方莹笑着说,“我和源源三年同桌,他从来没对我大声说过一句话。但我几乎每天都听到我的好同桌冲着我左边隔着一条过道的凯凯破口大骂,隔三差五还要揍上一顿。” 楚添源笑了声:“我对漂亮女孩从不大吼大叫的,我只对牲口破口大骂。” 周凯侧过脸看着他,楚添源瞪了他一眼:“怎样?” 周凯微笑着说:“我对帅气的男孩向来是好脾气的。”他稍稍靠近楚添源,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清的声音,说:“特别是对一个叫楚添源的帅气男孩。” “切,你没凶过我?你凶完我还不理我呢。”楚添源抱着手臂说,“我哄了你一个月才把你哄好!” 周凯笑着看他:“许妟之还跟我说你没这样哄过别人。” “确实没有啊。沈听白生气吵几句打一架就好了,许妟之生气我都不用说话,沈听白会帮我哄的。不过,你为什么当时生气可以气这么久啊?” “不完全是生气。”周凯解释,“我在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事情?” 周凯轻声说:“重新定义我对你的感情。” 楚添源思考了会儿,压着声音问:“所以你当时生气不是因为我没让你看到漂亮姐姐跳舞,而是因为我看漂亮姐姐跳舞,你吃醋了?” 周凯挑了下眉:“嗯哼。” “还说我占有欲强。”楚添源在他胸口点了几下,“你自己又是什么样子。” “周凯!”楚添源听到自己身后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传来,他回过身一看:郑佳妮怎么来了?三班不是在隔壁么?她走错了?难道她是来找周凯的?她不会到现在还喜欢周凯吧?! 周凯笑着点了下头:“好久不见,郑佳妮。” “嗯,好久不见。”郑佳妮走过来,浅浅一笑。 楚添源拍了拍自己左手边那个男生:“孟野,分我半个凳子。” “来。”那男生往旁边坐了点儿,楚添源坐过去,把自己的位子让给那个女生:“佳妮,坐着说。” “谢谢添源。”郑佳妮坐下以后,面朝着周凯,笑着问:“周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周凯撑着下巴看她,回答:“不久前。佳妮,你好像变得和以前有些不大一样了。” 郑佳妮腆着脸问:“哪里呀?” “好像温柔了一些,也更好看了一点。” 郑佳妮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低着头笑了声,抬起头来说:“真的呀?” “嗯。” 郑佳妮不好意思地说:“你好像比以前更加斯文,也更好看了。不过,你以前也很好看了,特别……好看。” 周凯对着她笑了一下。 楚添源玩着手机,和其他人聊着天,时不时瞥一眼旁边两人:狗东西笑得这么开心。他们在聊什么? 楚添源的屁股稍稍移过去了一点,只剩下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 他撑着下巴在看手机,耳朵却在专心地听着两人聊天:他们好像在聊英国的事情。他在那边公寓都买好了啊,这小子是打算死英国了是吧?!嗯?他本来打算明年办理移民手续……他原本是真的不打算再回来了么。 “什么?”楚添源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你说许妟之什么?” 周凯嘴角微微勾了勾,快速把目光移到楚添源脸上:“我说许妟之和我在剑桥读的都是金融与经济学,但他比我早两年,错开了,就没遇上。”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剑桥的研究生一般读一年就够了。”楚添源皱了皱眉,“但我听沈听白说许妟之好像在国外两年啊。” 周凯耐心地跟他解释:“许妟之研究生时期的导师后来也是我的导师,我向他询问过关于许妟之的事情。许妟之硕博连读了。他本科在北大提早两年毕业,到了剑桥又提早两年毕业。导师说他是个天才,建议过他学数学或者走科研的,许妟之拒绝了。后来导师不解地问我为什么许妟之一定要学金融,我跟导师开玩笑说因为他有千亿家产需要回去继承。” 郑佳妮笑了笑,说:“妟哥是为了小白吧。” 楚添源点了下头:“嗯。” 原来许妟之这些年真的这么辛苦啊……楚添源在那一刻暗暗发誓:我以后不打他了! 周凯笑着说:“导师也不信,说许妟之看起来对钱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就跟导师说了他的爱人在等他回家。” “啊,对了。”郑佳妮递出手机,“说到妟哥,我刚才见到他了才加上他微信,那个……周凯我还没有你的微信呢。” “嗯。”周凯接过她的手机添加好友。 吼,还交换微信呢。楚添源一扭头,再一扭身子,一个没坐稳,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源源。”周凯瞬间起身,越过郑佳妮看楚添源,“你怎么了?” “哎,添源。”孟野拉起他,“你坐进来点啊,怎么半个屁股在外面啊。” “没事。”楚添源铁着脸站起来,“我出去抽根烟。” 他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大高兴?周凯不太放心,跟郑佳妮打了个招呼跟上楚添源。 ** 楚添源走到酒店外面,靠着墙,习惯性从口袋里摸烟出来抽,一想刚才把烟给许妟之了。他又不抽烟,拿我烟做什么?他有点烦躁地薅了把头发,百无聊赖地数起星星。 周凯找了他半天才找到他,他拉着楚添源的手腕说:“源源,我们进去,外面冷。” “我不冷,你冷自己进去。”楚添源甩开他的手,插回自己的口袋。 “你怎么了?”周凯低下头去看他的脸色,“怎么突然生气了?” “没生气,里面太热了,我出来乘个凉。” 周凯轻笑了一声,看了他好一会儿,走到他面前,抬起手撑在墙上,把人圈在怀里:“吃醋了?” 楚添源靠在墙上,抬着头不屑地说:“我吃什么醋?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哦?”周凯俯下身去,“那怎么郑佳妮过来以后,你就一直闷闷不乐呢?” 楚添源仍是抬着头,却把目光垂下了。 “源源,你吃醋的方向是不是不太对?” “什么意思?” “刚才在桌上,我没告诉你的那件事,你现在想不想听?” “爱说不说,不说滚。”楚添源干脆侧过脸去不看他。 周凯掰正他的脸,说:“我确实没问单飞要同类型的,但我问他要了两个男生的。” “你……” “我不喜欢女生。在我发现自己对你动心以后,我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我对女生的感觉总是淡淡的。虽然发现的比较晚,但我应该是天生就只喜欢男生。” 楚添源呆呆地看着他:我操!原来他不是一时走偏了,他一直就是偏的啊! “所以,你吃醋也应该吃男生的醋,记住了?” 楚添源低低地骂了句:“我记你妈。” “啧。”周凯加重了捏他下颌的力度,“你这么惦记我妈,过年我带你回去见见?” 楚添源拍开他的手:“滚。” 楚添源绕开他径直走回酒店。 这小祖宗怎么这么难哄呢。周凯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果真是道阻且长啊。” 借着婚礼的气氛,大家觥筹交错,一杯接着一杯。楚添源原本答应了陈圆圆今天要罚周凯酒的,但他因为在生闷气,不想搭理周凯,自己和别人喝得痛快,结果喝了个烂醉。宴会结束以后,楚添源路都走不动了。 周凯架着楚添源勉强站直和众人说再见,他也喝了酒不好开车,便叫了个代驾。 “源源,代驾来了,我们回家吧?”周凯拍了拍怀里那个人的脸。 楚添源大着舌头说:“叫周漾来,我不想看见周凯。” “好,周漾抱你到车上去,行不行?” 楚添源神志不清地点头、摇头,然后摇头又点头。 周凯轻轻叹了口气,把人一抱。还好今天楚添源开的是他的商务车不是跑车,不然都坐不下。 ** 到家以后,周凯给他松了领带,解开了几颗衬衫扣子,安排他睡下,然后他走出主卧,打算去洗个澡。 他刚把西装脱下在解领带,听到主卧里有什么东西被碰倒的声音。他赶紧走进去一看,人不在床上。 他打开浴室的门,发现楚添源这人真的很牛逼啊,醉成这样还能把浴缸的水放了起来。不过,此刻的楚添源正抱着马桶狂吐。 …… 周凯扶了一下额,走过去给他拍着背:“你看看,我说了不要喝闷酒吧,你偏喝。” 楚添源吐得一塌糊涂,中途抽了个空说了个字:“滚。” 等他吐得差不多了,周凯把人从地上捞起来,冲掉马桶,然后把他带到洗手台洗脸漱口。 楚添源趴在洗手台上,直接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面,试图把自己冲冲醒。 周凯站在他身后,把人抱在怀里,“源源,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你喝醉了,不用见外。” “你别烦。”楚添源手往后一推,周凯松开他去把快满了的浴缸关好水,又回到他身边,问:“你这个样子还能洗澡?明天早上起来再洗吧。” 楚添源吐完以后稍微清醒了点,甚至有了点力气。他把水龙头一关,抹了一把头上的水,回过身来,抓着周凯的衣领把人往墙上一顶:“周凯,看我这样你是不是很开心?” 周凯的后脑勺撞在墙上,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气。他突然有点生气,反问:“楚添源,那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我怎样了?”楚添源死死揪住他的衣领,“我脾气大,我无理取闹,那你还喜欢我干嘛?” 周凯挣开他的手,又缓了语气说:“你现在意识不清醒,我们不吵架。我扶你去睡觉。” 楚添源态度极其强硬地把人按回墙上,红着眼看他:“看到我这幅样子,你很得意是不是?” “我为什么要得意?”周凯皱着眉说,“你醉成这样,你难受我也难受。” 楚添源揪着他的衣领,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我很痛苦啊周凯,你还要我做到什么地步才能满意呢?” “源源,”周凯伸出手抱住他,“你在痛苦什么?” “我这些天吃的醋都他妈够淹死我了。”楚添源埋在他胸前带着哭腔说,“我以前不会这样的,我从来不会这么矫情的。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好讨厌,好他妈讨厌啊。” 周凯抚着他的背,问:“源源,你都能承认自己在吃醋,为什么不能承认你喜欢我?又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 楚添源抬起脸来,眼神痛苦又难过:“我他吗一个直了26年的大男人被你掰成这样,你满意了吗?” “源源……” “但我他吗做不到!”楚添源把他往旁边猛地一甩,周凯肩膀撞在浴缸上。他忍着痛靠着浴缸吸着气问:“做不到什么?” “做不到……”楚添源无奈地笑了笑,“和男的做那种事情。” 周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楚添源看了他几秒,转身打算走出浴室。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做不到?” 阴沉、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楚添源开门的动作一顿。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的醉意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不……我要逃。 几乎是在他拧开门的那一刹那,周凯上前扯着他的衣领把人往回一带,按进了浴缸里。 算命先生曾说:命里犯水,过满则溢。 此刻,浴缸里的水汹涌着溢出,水花四溅。 周凯揪着楚添源的后衣领把人脸朝下按在水里。过了一会儿,他把楚添源从水里拎了起来,让他换气。 白衬衫被浸的湿透,贴在楚添源身上,一呼一吸间,胸口的起伏格外明显,也格外诱人。大量的水灌入肺腑,楚添源猛烈地咳嗽。 周凯气地呼吸都在颤抖,他扣着楚添源的脖子,说:“楚添源,你非得让我以暴制暴是么。” “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周凯一手扣着他,一手解着自己的领带,“你现在是要出尔反尔?” 楚添源双手撑在浴缸边,“你今天敢上我,我就跟你拼了。” “哦?”周凯扯下领带,对这种不痛不痒的威胁丝毫不惧,“原来在你心里是这样的,真让我意外。” 楚添源喘着气说:“你又不是真的打不过我。只要你想,收拾一个我又有什么难度?”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周凯把人抵在墙上,强硬地把他两手往后一绕。 楚添源顿感不妙,蛮力挣脱开他的束缚,揍了他一拳起身要往外跑。周凯眼疾手快把人一拉,又按到水里。 这次楚添源在水里的时间比刚才更长。再拉起来时,他虚弱到一切的抵抗都显得那么不足轻重。 周凯轻而易举地把他双手背到身后,用领带捆在一起,打了个结。 楚添源跪在浴缸里,听到背后有解皮带扣的声音。他慌慌张张往前爬,却被身后那人一把拽了回去。 周凯一声不吭地给他剥了个干净,把人往下一按。 楚添源脸贴在浴缸上,羞耻、愤怒和委屈一瞬间涌上心头,他想忍住不哭,可是越想忍就越忍不住。 听到他的啜泣,身后始终没再有所动作。 过了一会儿,他被抱了起来,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两条手臂环上他的腰,周凯把脸埋在他肩上,压着声音说:“楚添源,你能不能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太欺负我了。” 楚添源低着头,压着声音在哭。周凯沉默着听他哭,努力压下了自己暴涨的欲望。 后来楚添源干脆坐在他身上,也不管穿没穿裤子,大哭丢不丢人了。他嚎啕大哭。 周凯不知道他为什么哭的这么凶,楚添源自己或许也不太清楚。在羞辱、委屈之外,似乎还有一种隐秘的情绪正在萌芽。 周凯脸靠着他的背,闭上眼:“算我求你的,楚添源。” 楚添源最终松开紧闭的牙关,颤抖着说出了两个字:“帮我。” 周凯睁开眼来,环着他腰的手稍稍向下。再然后,他抱着楚添源向后靠坐在浴缸边,让楚添源调整到舒服一些的姿势,轻声说:“好。” ☆、小哭包 宿醉之后的早晨总是容易起不来床,闹铃响了不知道多少遍,楚添源仍是睡得雷打不动。 周凯做好早饭敲了敲他卧室的门,叫不醒他。他推开门走进去,把闹钟按掉。 周凯站在他床边,看到床上一团鼓鼓的浅灰色,找不到楚添源头在哪里。他伸出手按了按,发现楚添源的头竟然在床尾。他是怎么睡的觉?以前睡相也没这么差吧。 周凯掀开他的被子,轻声说:“起床了源源,再不起来上班要迟到了。” 穿着白底蓝色竖条纹睡衣的楚添源蜷缩着,怀里抱着个枕头,脸朝下睡着,没一点动静。 周凯跪在他床边,撑着脸看他:“该起床了,小哭包。” 听到这三个字,楚添源秒醒。他睁开双眼,从怀里缓慢地抽出枕头,捏在手里,抬起头来看着周凯。 周凯知道他想干嘛,也不躲开,仍是笑着脸看他。楚添源看了他一会儿,又把枕头抱了回去,低下头去继续睡觉。 周凯起身躺到他身边,把人抱到怀里,轻声哄着:“还在生气么?” 楚添源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我生气你会道歉么?” “对不起。” 楚添源抬起头来,翻了个身看着他。 周凯摸了摸他有点哭肿的眼皮,轻声说:“不知道你这么敏感,昨天晚上不该笑你。” “……”楚添源又翻回去了。 “好了源源,你就当自己酒后乱个性,身边没个趁手的工具,借你室友的手用了下,行不行?” “是我自愿的么?”楚添源郁闷地说,“还有,谁家室友还帮……” “不是你让我帮你的么?” “周凯,做人不能太婊。我倒是想自己来,双手都被你绑在身后,我怎么来?” 周凯蹭了蹭他的脖子:“不舒服么?” “不舒服。” “楚添源,做人不能太婊。”周凯笑了声,“昨晚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明明很愉悦。” 楚添源翻了个身,在他脸上啪啪啪拍了三个巴掌,“闭嘴!” “我闭嘴可以,那你起床么?我早饭做的挺清淡的,起来吃一点?” 楚添源把被子拉过头顶,人往被子里一卷:“不吃。” “胃难受么?” “不关你事。” 周凯站起身看那一团被子:“楚添源,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洗完脸过来喝醒酒汤,给你10分钟。” 楚添源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来:“你他妈的跟谁说话呢?管起我来了?” 周凯用手指蹭过他的脸颊,笑着说:“你再不起来,我就再弄哭你。” 楚添源蹭地起来了,起猛了站在床边晃了两下往浴室走去。周凯看着他重重关上了浴室门。 想起某人昨晚眨巴眨巴眼试图不让眼泪掉下来,憋得眼尾通红,到最后自暴自弃地哭起来声音都变得奶里奶气的,周凯不禁笑了起来。 小哭包。 哭起来怎么这么可爱,让人很难忍得住不去欺负他啊。 楚添源17岁的时候很爱哭,27岁还是很爱哭。 17岁的楚添源为频频出事的沈听白哭,为被病痛折磨的家人哭,为各种感人肺腑的狗血电影哭,他甚至还为自己的死对头许妟之哭过,就是没有为一直哄着他的周凯哭。 27岁的楚添源泪腺大概长周凯身上了。 ** 楚添源到公司的时候,离上班时间已经过去1小时了。 “组长大人……这是怎么了?”阮一宁歪着头去看他,“眼睛怎么有点肿肿的?你又去喝酒了么?” 楚添源面无表情绕开她坐到自己位置上,低着头翻文件夹,“朋友结婚,喝了点。” 祝星星也注意到了楚添源的异常,轻声问:“源哥,你脸色不太好,病了?” “没有。”楚添源打开文件夹,站起身说,“围过来,开个小会。” Caroline转着椅子坐过来,拉了拉楚添源的手臂,难得没有嬉皮笑脸:“Elio,take care of yourself。” 楚添源点了点头,看向角落里的那个黑框眼镜,问:“梁旭,你在吃药?生病了么?” “没事。”梁旭把白色小药罐拧好放进抽屉,往楚添源这边走了过来。 “你看上去有点累,要是哪里不舒服跟我说一下好了,去趟医院,别撑着。” 梁旭点了点头。 楚添源拿着文件夹说:“快放假了,我说一下最后这几天的工作安排,有三件比较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共同完成。第一件事,配合隔壁一组分门别类整理好这一年的翻译文件。你们手头上还没收尾的翻译稿尽快做完,整理好打包给梁旭吧。梁旭,我这有一份总表,你帮我检查一下有无遗漏的。星星你帮他一起。” “好的,源哥。”祝星星说。 “第二件事,就是年会,本周五晚上。”楚添源面露难色,“这个部门才艺展示……鉴于我们翻译部专业水平很到位,才艺水平略微低了那么一点点,所以免了吧行不行?” “不行!”阮一宁和Caroline异口同声回答。 楚添源看着这两人问:“你俩有什么特——别的才艺么?” 阮一宁举手:“我会唱英文歌!” Caroline附议:“我也会!” “会”这个字好他妈刺耳。 楚添源一手叉腰,一手扶额道:“阮一宁这个英语高级口译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已经很离谱了,Caroline你还记不记得你的母语就是英语。” “那不是很好嘛,组长大人。” “可是,阮一宁你记不记得去年的年会你做了什么?” “唱英文歌啊!” 楚添源微笑着她:“So……?” “哦。”阮一宁闭嘴了。 楚添源继续说:“我们部门确实没什么才艺可以展示的,所以这部分放弃吧,不要为难自己。不过,今年新增了一个交谊舞会。每个部门派一对代表参赛,一二三名奖金很可观,你们可以争取一下。” 祝星星笑着说:“源哥,我们这儿好像没人会跳舞。” “丹丹会的呀!”阮一宁拍了拍Caroline,“她会华尔兹和桑巴呀!” Caroline点了点头:“我更会Waltz一点。” 楚添源垂着目光看她:“哦?是么,你看起来更擅长Samba呢。” “为什么呀?”阮一宁问。 楚添源看着文件说:“You’re just like Samba,warm,lively and hot。” “……这话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阮一宁问祝星星,“星星你觉得呢?” “是有那么点耳熟,但我记不太清在哪里听过了。” Caroline捂着脸说:“是凯凯夸我的啦。California!” “噢!对哦!”阮一宁反应过来,“组长大人,你的记性好好哦!” “呵。”楚添源看着另外两位男士,问:“那么,梁旭,星星,你们谁愿意和Caroline一起跳华尔兹?” 祝星星笑着说:“源哥,我肢体不协调。” 楚添源把目光移到梁旭脸上,他说:“我也是。” 楚添源又转了回去,说:“很好,那么Caroline,这个舞会我们也不……” “可以请外yuang么?”Caroline打断了他的话。 “外yuang?”楚添源皱了皱眉,“是什么东西?” Caroline眨了眨眼,握着笔在白纸上写了个横不是横,竖不是竖的大字。 其余几人围在一起讨论了半天,得出结论:这是个“援”字! “哦,外援。”楚添源甚感欣慰,“Caroline虽然发音不标准,写的也是鬼画符,但是她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很厉害,大家掌声鼓励一下。” 掌声过后,楚添源问:“你要请谁?你有朋友在中国?” “凯凯呀!London man!”Caroline激动地说,“英国男人一定会跳的!” 楚添源纠正道:“Caroline,他是中国人,不是英国人。” Caroline几乎是蹦起来说:“哦,一样的!凯凯一定会跳waltz!他长得就像会跳waltz的男人!” “……” 楚添源瞪了她一眼,将信将疑拨了个电话。 “喂,怎么啦,小哭包?” 楚添源刚接起的电话立刻挂掉,把手机哐当往桌上一扔,正色道:“他说不会。好,我们说下一个任务。” “Wait!”Caroline举起手在空中,另一手拨了个电话:“凯凯,我是丹丹。你会跳waltz么?” “Great!”通过Caroline神采飞扬的五官,楚添源已经知道答案了。 Caroline一挂电话,楚添源立刻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俩好好练习,不要给我们部门丢脸。现在说下一个任务。第三件事,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在最后一天的工作日下午,我们有一个年度工作总结大会需要翻译,会议放在1号会议室召开。英语我们组负责,另外两个小语种,星星等下去趟总经办帮我说一下,叫他们自己安排人手。” 楚添源补充道:“叫他们切记安排妥当,不要再像上次,叫我去给他们找人。” “嗯,我明白了。” “我讲完了,忙去吧。”楚添源坐下,看了眼手机微信消息。 消息列表顶上备注叫“欠揍室友”的人发了三条消息来: 【我错了。】 【别生气。】 【Caroline叫我和她一起跳华尔兹,源源同意么?】 我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楚添源手指敲敲回了个:关我屁事。 欠揍室友消息回得很快: 【真的?】 【等下生气了又是我哄,你又要哭。】 【你想好了再告诉我,我再回复她。】 我他妈的哭你姥姥。楚添源这一刻想把手机砸了。 下一秒消息又发过来了: 【周漾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楚添源托着腮想了一会儿,回了个:油爆虾、红烧肉、鸡蛋豆腐。 【嗯。】 楚添源放下手机,拿起水杯去茶水间接水。他走到茶水间,突然想起早上周凯说的“多喝点蜂蜜水,果糖解酒。” 于是,他开始在置物柜里翻翻找找。 “源哥,找什么呢?”祝星星走到他旁边接了杯水。 “星星,我记得这儿不是有罐蜂蜜么?怎么没有了。” 祝星星凑过去帮他一起找,边找边说:“估计被喝完了吧。快放假了,行政那边应该也不会补了。” 楚添源不满地说:“小气鬼。” 祝星星笑了声,拿过他的水杯帮他接水。他问:“源哥,心情好些了?” “啊?”楚添源靠着桌子看他接水,“我心情没有不好。” 祝星星接完水把水杯递给他,说:“源哥,你不是个藏得住自己情绪和感情的人。” 楚添源喝水的动作顿了顿,他低着头问:“星星,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做呢?” 祝星星思考了会儿,问:“什么叫做不该喜欢的人?” “比如……你和那个人天生是死对头,性格截然相反。或者你们在一起了,但是后来遭到父母的极力反对。再或者……你们……是同样的人。” “源哥,你这句话有点歧义。”祝星星说,“你前面说我和那个人性格截然相反,后面又说我们是同样的人。” “我的意思是……你们是同性别的人。” 祝星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儿,“源哥,你刚才的问句用的是完成时态。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再去思考做不做这件事还有什么意义呢?你已经喜欢上了那个人,就没有什么该不该喜欢的道理。” 楚添源侧过脸看他,祝星星笑着说:“如果能喜欢,就证明你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对头。性格完全相斥的人很难走到一起,你们之间一定存在互补关系。至于你说的另外两点,我觉得也并不是完全无法解决的。父母极力反对,那你们就全力沟通。天下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如果你能让自己的父母看到你和那个人在一起过得很好很幸福,我想没有哪个父母会剥夺自己孩子幸福的权利。同性问题的话……我觉得源哥这方面应该比我更懂的。可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祝星星笑了笑:“Elliot喜欢Elio,不是么?” 楚添源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祝星星笑着问:“Elio也喜欢Elliot,对不对?” 一句反问,一句疑问。祝星星把楚添源和周凯目前的关系看了个透。周凯喜欢楚添源是已经确定的事实,而楚添源喜欢周凯是不知道该不该确定下来的未知。 楚添源收回目光,眨了眨眼:“我不知道我该回答对还是不对。” “那就再等等吧。等等就知道啦。” 楚添源叹了口气,然后笑着揉了揉祝星星的头发:“我的好星星,怎么这么会开导人啊。” “因为希望源哥开心啊。源哥既是我在北外的学长又是我在这个公司的老师,源哥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楚添源笑了声:“我大四的时候你才刚大一,没当到你多久的学长。” “可是,让我坚定了自己想走同传这条路的人是源哥啊。”祝星星看着他,“源哥还记得你大四的时候,由我们学校主办的全国大学生翻译大赛吗?” “记得。” “那次比赛我去看了。”祝星星低着头回想,“我当时并不是特别想学英语,我对英语的兴趣爱好不算大,但是从小英语成绩很好。学了这么多年英语真的好腻啊,我想过大二要不要转专业。但是,那次比赛以后,我再也没想过要转专业。” 祝星星抬起头看他:“源哥在舞台上自信满满、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总决赛一共12个人,你是第五个出场的,明明后面还有7个人,但我就是觉得你会是冠军。” 楚添源笑了声,祝星星笑着说:“最后,你也的确是冠军。实至名归。” “星星啊。” “在呢,源哥。” “原来你是我的小迷弟?” “是啊。我想成为和源哥一样的人。虽然我不像源哥这样才貌双全,但我想像源哥一样在翻译的舞台上熠熠生辉。” “星星。”楚添源揉着他的头发说,“是谁说你不好看了吗?” 祝星星有点不大好意思说道:“没有,我觉得自己不大好看。” “祝星星,你这么一个清新俊逸、活泼可爱的小奶狗,怎么会觉得自己不好看啊?业务部那几个小姑娘总跑到我们部门的茶水间来接水,你难道不知道是来看你的吗?” “不知道啊。”祝星星眨了眨眼,“我以为是来看源哥的呢。” 楚添源笑着拿起水杯,说:“你源哥不搞办公室恋情。走了。” “源哥先去,我打个电话。”祝星星站在原地,等楚添源走出去看不见身影了,才长长呼出一口气。他低着头,自问自答: “Noah也喜欢Elio,不是么?” “是。” ☆、亲吻指尖 之后的几天,楚添源每天看见周凯的时间不超过4个小时,还包括了三餐的时间。 周凯每天晚饭过后就出门去了,去陪Caroline练习华尔兹,一直到晚上近11点才会回家来。 楚添源洗了四天的碗,越洗越觉得自己家的碗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他一股脑把碗全扔了,换了套全新的。 周凯不在家的第一个夜晚,楚添源觉得世界都清净了。心情大好的他晚上去泡个吧和漂亮女孩来一段只属于酒吧的绮丽约会。 周凯不在家的第二个夜晚,楚添源在酒吧只待了一个半小时就借口家里有急事,委婉拒绝了某个女孩去她家吃个拉面的盛情邀约。 周凯不在家的第三个夜晚,楚添源百无聊赖地开始找他妈视频聊天,在得知他妈给他安排了相亲对象之后,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义正言辞拒绝道自己目前以事业为主,还不想考虑结婚。陈韵丽女士以坚决强硬的态度给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楚添源大孝子连忙答应下来说过年见见。 周凯不在家的第四个夜晚,楚添源开始找菜狗沈听白打游戏,试图血虐沈听白来获得爽度,却在游戏语音里听到对面传来腻腻歪歪的声音以及他死对头许妟之对他狮子狗操作的冷嘲热讽,他愤怒地泉水挂机,顺便问候了对面祖宗十八代,游戏结束后被双方队伍共同举报。 第五个晚上,两人都穿着正装参加年会。 楚添源除了礼拜一,这一周几乎都没给周凯好脸色看过。从家里出发去酒店,一路上楚添源一个字都没和周凯说。等下了车,楚添源正了正自己的领带,说:“玩的尽兴啊,‘编外人员’。” “……” 周凯跟在他身后方,反思自己这几天有哪里惹到他了么?好像没有吧,按时做饭也没烦他。他不应该高兴么?为什么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 ** 楚添源刚走进宴会厅,就看到Caroline直奔而来,从他身侧擦过,朝着他身后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士张开双臂:“Elliot!” 周凯张开双臂和Caroline轻轻拥抱了一下,笑着说:“You are gorgeous,Caroline。” Caroline今天一袭红色长礼服,礼服裙摆层次丰富而宽大,面料垂坠感极佳。为了更好的呈现出华尔兹的优美感,她的手腕处还连接了小披肩,让她看上去更加仙气飘飘了。火辣的红色,配上她一头金色的长发和黑色的高跟鞋,整个人性感又美艳。 “哟,赵牡丹。”楚添源挑了下眉,“不赖嘛。” Caroline挽着周凯的手臂,问:“不赖是什么意思?” 周凯解释说:“源源是在夸你很好看。” “噢!”Caroline捏了一下楚添源的脸,说:“Elio今天很牲口哦!” 楚添源白了她一眼,从路过的服务员托盘里拿了杯红酒给Caroline:“喝下去,忘了这个词。” Caroline举着高脚杯,问:“为什么?不是你告诉我这个词的意思是夸人很帅气吗?” 楚添源忽略一旁的周凯,给自己拿了一杯,晃着酒杯说:“这个词你千万不要随便对其他人说。” “这样吗?”Caroline和他俩碰了碰杯,“但是我经常对李总说这个词哎。” “……”楚添源喝酒的动作僵在那里:我靠,年后我莫不是要被李总开了吧。他应该不知道是我教的Caroline这个词吧?! “组长大人——”阮一宁提着自己的裙摆风风火火跑过来,身后还跟着祝星星和梁旭。 祝星星在她身后提醒道:“猫猫你慢一点,你今天的高跟鞋有7cm高呢。” 阮一宁快跑到楚添源面前的时候崴了一下,楚添源一把把她扶住,呵道:“阮一宁!星星叫你别跑你还跑!等下摔跤了怎么办!扭到没有?” “我没事!”阮一宁晃了晃他的手臂,问:“组长大人,你看看我今天怎么样?” 阮一宁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晚礼服,素净典雅,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还行。”楚添源看了一眼就收回。 “才还行呀?”阮一宁委屈地说,“我挑了四个多小时的礼服呢。” “猫猫,源哥说还行就是好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祝星星走过来站在楚添源身边。 楚添源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抿了口红酒说:“pretty Jennie。” “组长大人终于夸我好看啦!”阮一宁差点没蹦起来。 楚添源笑了下:“阮一宁,我这手臂,今晚勉勉强强借你用一下。” “多谢组长大人!”阮一宁的手穿过他的手臂,挽住。 楚添源放下酒杯,说:“走,去跟公关部几个帅哥打打招呼,给阮一宁征个婚。” “组长大人,你得给我征个跟你一样帅的回来!” 祝星星看着梁旭,问:“旭哥,一起去吗?” 梁旭点了下头。 楚添源头也没回,说:“小Noah,快跟上来。” “来了源哥。”祝星星笑了笑,跟上去。 小Noah……周凯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 Caroline问:“凯凯,我们也过去玩吗?” 周凯笑了笑:“美丽的女士想去哪都可以,能陪同是我的荣幸。” “我真的好喜欢凯凯!”Caroline笑了笑,挽着周凯跟上去。 在主持人念过开场白以后,场地被空了出来,舞会即将开始。 周凯站在宴会厅的这一头,看着自己对角线的楚添源三指捏着一个酒杯,和祝星星笑着讲话。他们聊得那么开心,动作那么亲密。 “Elliot?” 周凯收回视线,对着自己的女伴浅浅一笑:“怎么了?” “马上开始了,紧张吗?” 周凯摇了下头:“不会。” Caroline拍着胸口说:“我有点紧张,鞋子好像有点太高了。” “Caroline,深呼吸。”周凯等她做完深呼吸才温柔地说,“有我在,不会让你摔倒。” “嗯!”Caroline笑了一下,在他脸颊印下一个浅浅的亲吻礼。 蓝色多瑙河圆舞曲缓缓响起,周凯行了个绅士礼,微微俯下身问:“May I have the honor to dance with you?” “Sure。”Caroline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周凯轻轻捏握住她的指尖,落下一个吻手礼,微笑着带她入场。 楚添源站在宴会厅的另一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讲话,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音乐起,周凯和Caroline双手交握,搂着Caroline的腰翩翩起舞。 楚添源喝了口酒。 音乐放了一大半,周凯低下头微笑着和Caroline说着他听不见的悄悄话。 楚添源喝了口酒。 音乐快到结尾,周凯扶着Caroline的腰让她向后仰去,他的脸伏在Caroline的颈侧,带着浅笑。 楚添源喝了口酒。 音乐终于停下,Caroline兴高采烈圈着周凯的脖子,周凯把她抱起来转了个圈。Caroline的裙摆飞扬,微醺中的那一抹红,煞是好看。 楚添源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祝星星鼓着掌说:“Caroline今天好美啊,舞姿也特别好看。” “Elliot真的太优雅了叭!他的腿这么长!到我胸这儿!”阮一宁举着手机在录像,忍不住赞叹连连。 “我出去抽根烟。”楚添源和祝星星说。 ** 楚添源没有去抽烟室,而是走到室外,一条偏僻的走廊上,人靠坐在栏杆上,点了根烟。 身后有人喊了声:“源哥。” 楚添源没回头,笑了笑:“星星怎么来了?” 祝星星翻过栏杆,坐到他右边,看着他说:“出来陪源哥乘凉。” 楚添源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好星星。” “源哥有烟瘾么?” 楚添源抖了抖烟灰,说:“有吧。” “源哥为什么学抽烟?还有喝酒?” 楚添源吐出一个烟圈儿,垂下目光:“高中毕业那年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意外一个接着一个地来,没有喘口气儿的机会。我当时年纪也不大,肩上还有个托孤的重担。我怕我做不好,压力有点大,就抽烟喝酒排解一下,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因为我发现抽烟喝酒可太他吗爽了。” 祝星星想了想:“是为了你经常提到的那位发小么?” 楚添源点了下头。 祝星星笑了笑:“那他真的好幸运,有源哥这样的好兄弟。” 楚添源抽了口烟,说:“他对我也很好,我有他这样的好兄弟也很幸运。哦,我还有一个好兄弟,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他的。” 祝星星轻轻拍了一下楚添源的肩膀:“源哥,你是一个很称职、很好的朋友。也是我很崇拜、很好的学长。” 楚添源侧过脸看他,祝星星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楚添源看了几秒,问:“抽么?” “我不会。” 楚添源换成左手夹烟:“想抽么?” “想。” 楚添源递过自己这根烟,祝星星看着烟,几秒后轻轻吸了一口:“咳咳咳!” 楚添源伸出右手给他拍背:“幸亏我机智没给你一根新的烟,不然要浪费了呀。” 祝星星摆了摆手,笑着说:“我刚是没准备好。” “那再来一口?” “好。”祝星星又抽了一口,还是呛住了。 “星星啊,”楚添源又给他拍了拍背,“你没抽烟的天赋。” “我看也是。”祝星星笑了起来,“无福消受烟酒带来的快乐了。” “挺好的。”楚添源掐灭这根快燃尽的烟,点了根新的抽了一口,才说:“能不抽就不抽,能少喝就少喝,身体要紧。” ** “源源。” 楚添源微微侧脸看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怎么?” 周凯站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祝星星直起身,和楚添源说:“源哥,我先进去看节目了啊。等会儿还有一些游戏,记得来赢奖品。” “嗯。”楚添源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祝星星与周凯擦肩而过,周凯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跟了上去。拐了条走廊以后,周凯站在他身后喊了一句:“祝星星。” 祝星星回过身来,对着他笑了下:“怎么了,凯哥?” 周凯慢慢地走上前,沉默地看着他。在昏暗的走廊里,祝星星看不清对面这人的神情。他想了想,轻声说:“是你想的那样。” 周凯垂着目光看他,淡淡地问:“然后?” 祝星星低着头,说:“请你不要告诉源哥,因为我也不会告诉他。” 祝星星抬起头来,笑着看他:“我对源哥,就到喜欢为止。” 周凯看了他几秒,应了声,转身往回走。 ** 楚添源还坐在那里抽烟,手上的烟灰积得有些长了,岌岌可危地累在烟头,就要落下的时候,被周凯端着烟灰缸接住。 楚添源低下头看了眼,抖了抖烟灰:“第几名?” 周凯收回手,站在他身后,回答:“1。” “奖金多少?” “6万8。” “不错,你俩对半?” “都给Caroline了。” “哦。” 周凯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俯下身在他耳边说:“你能不能像刚才教祝星星那样,教教我抽烟?” 楚添源抽了一口,稍稍抬高了自己的手。周凯握住他的手,低下头在烟嘴旁边停了一会儿,擦过烟嘴,吻了吻楚添源中指的指尖。 楚添源侧过脸看他,周凯吻过他的指尖,去抽了口烟。他含着这口烟,轻轻吻向楚添源的嘴唇。 乳白色的烟雾从唇瓣间溢出。周凯抬起手放在他的后脑上,加深了这个吻。 楚添源没有抵抗,也没有回应。 烟草的味道淡去,他轻轻推开周凯,低声说:“够了。” 周凯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翻下栏杆,走到他面前,一手背在身后,俯下身,摊开另一只手的手心放在他面前,问:“我心爱的男孩,请问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么?” 楚添源愣了愣:“我不会跳舞。” “我教你。”周凯微微一笑,保持着这个姿势耐心地等他。 楚添源静静看着他,抽完最后三分之一根烟。他掐灭烟头,起身把自己的手放在周凯的手上。 周凯拉过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他低下头轻声说:”等我一下。” 他拿出手机放了首英文歌,又把手机放回自己的口袋里。他揽着楚添源的腰把人抱近了些。 楚添源被他抱在怀里跟着欢快悠扬的曲调走着步子。他抬起头问:“怎么跳的和刚才不一样?” 周凯笑着看他:“比起好好教你跳舞,我更想好好抱你。” 楚添源低下头去,轻声说:“这首歌有点耳熟。” 周凯笑了笑:“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 “歌名也好耳熟。”楚添源喃喃道。 “那我提示一下,这是一部电影的插曲。” “哪部?” “Brokeback Mountain。” “……” 歌曲快放完的时候,周凯轻轻喊了声楚添源的名字。 楚添源抬起头来看他,周凯低下头去,两人鼻尖碰在一起。他抬手捧起楚添源的脸,轻柔的声音缓缓道来:“All I want to do is live with you。” 楚添源搭在他肩头的那只手收紧了些。他微张着嘴,呼吸变得急促,周凯吻了吻他的唇,把他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怀里。 周凯低下头吻了吻他微微泛红的耳朵,把人抱紧了些,一下一下轻轻抚着他的头发:“还生气么?” 过了一会儿,怀里的人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最后,楚添源背在身后的手放了下来,又似抱非抱地扶着他的腰。 ☆、硫酸蜂蜜 “各位,早上好哇——”阮一宁挥着手踏入办公室,今天的她难得没有穿可爱的衣服,换成了正式的西装。 她这一声还没喊完,就看到楚添源站在工位上,一手立着一个文件夹撑着桌子,另一只手叉着腰,微蹙着眉看她。 “组长大人……早,早啊。”她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以火箭发射的速度弹跳到自己的工位上。 楚添源瞥了她一眼,看了眼手表:“很好,9:14分,人终于齐了。” 阮一宁委屈巴巴地说:“对不起,组长大人。我今早在地铁上被挤得没下的来,坐过了一站。” “喔猫猫,太可怜了!这真的是男默女泪啊!”旁边的Caroline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儿。 阮一宁一秒按下她的手,回了一个“你再摸我俩马上原地升天”的眼神给她。 楚添源白了这两人一眼,缓了口气,说:“今天下午开年度总结会议,英、美、加三国派了代表来参会,其余分部以视频形式参加会议。这次会议有多重要你们每个人都清楚,下午的接待及翻译工作我希望每个人都认真起来,尽百分百的努力给我一丝不苟地完成好。” Caroline举起手在额边敬了个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楚添源懒得理她,继续交代:“美国代表Caroline不用接了。星星你去接英国代表,梁旭你去接加拿大代表。下午翻译工作,星星和阮一宁跟我上,梁旭参会作为翻译组代表汇报工作。” 祝星星问:“源哥,你不正面出席会议吗?你是部门负责人啊。” 楚添源笑了笑:“没事,让梁旭上。我在音控室盯着你们两个小鬼。” “组长大人,你不用为了我们……” 楚添源打断她的话:“这个会议非同一般,你俩这是第一次翻译这种超大型会议。我不在,你俩不慌么?” 阮一宁上前握住楚添源的手腕,抬起头认真地说:“组长大人,我和星星一定会好好翻译的,绝对不会掉链子给你丢脸的!” 祝星星坐在位置上,抬起头笑着说:“本来是有点怕,但是有源哥在,我和猫猫就不怕了。” 楚添源转过身,低下头,用文件夹轻轻地在祝星星头上拍了一下。然后他走到梁旭面前,把文件夹放在他的桌上,轻声说:“这是我写的工作总结以及明年的工作计划大纲。你看看,下午对着讲就行。” 梁旭低着头看着这个蓝色的文件夹,几秒后点了点头:“好。” 楚添源站在梁旭位子旁,对着两个小鬼说:“此次会议要谈一个很大的项目,涉及部门众多,开会时间会很长,要翻译的内容也很多,你俩给我好好看稿子。” “是!组长大人!” “好。”祝星星看了看手表,说:“旭哥,加拿大代表是不是也是10点半到?我们收拾收拾去机场吧。” ** 祝星星和梁旭去机场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楚添源和两个女生。楚添源坐在位子上看下午属于他那部分的稿子。 Caroline晃了晃他的手臂:“Elio,我好紧张……怎么办办?” 楚添源没抬头,说:“你紧张什么?下午你不是可以全程用英语发言的吗?” “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人太多了。”Caroline又晃了晃他,“你可不可以把凯凯叫来?” 楚添源终于抬起了头:“叫他干什么?” “我想和凯凯说话!凯凯温柔的声音可以让我的心情平静很多!” “……” Caroline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楚添源回了一个标准的微笑,字正腔圆地说:“滚。” “丹丹!”阮一宁把她拉了过来,轻声问:“你还没追到Elliot吗?” Caroline看似叹了口气,却是笑着回答:“追不到了,凯凯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哦?谁呀?你认识吗?” Caroline挑了下眉,提高了音量说:“凯凯说是一个脾气不太好但是很可爱的男孩子。” 听墙角的楚添源猛然一咳。 阮一宁歪了歪头:“组长大人?” “我没事,水呛到了。”楚添源没在喝水,也没回头。 阮一宁眨了眨眼,组长大人的耳朵为什么有点红红的?她转念一想:嗯?活泼可爱的男孩子。活泼可爱的……男孩子……男…… “我靠!”阮一宁猛地反应过来,“丹丹,Elliot喜欢男孩子啊!” Caroline自然地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你不意外吗?” Caroline摇了摇头:“why?为什么要意外?” “哦,也对。国外接受度比国内高很多。”阮一宁又看向楚添源,“组长大人,你知道Elliot喜欢男孩子吗?” “……” 我他妈当然知道啊。 “组长大人?” 楚添源垮着脸转过来说:“阮一宁,有空在这里打听我室友的性取向以及私生活,不如多花点时间看稿子,下午你要是敢翻译错一句话,年后不用来上班了。” “我马上看!”阮一宁立刻转了回去开始看稿子。 Caroline走到楚添源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凯凯不是这样说的。” 楚添源侧过脸看她,Caroline笑了笑:“凯凯说‘我喜欢脾气不太好但是很可爱的Elio’。” “你……” Caroline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嘴边:“凯凯说不要让除你以外的人知道。” Caroline说完这些哼着小调一蹦一跳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楚添源在位子上静坐了几秒,又低下头去看稿。 几分钟后,楚添源蹭地站了起来。 “组长大人,你去哪里呀?” “吹吹风。” 阮一宁看着他身着单薄的西装走出办公室,外面零下呢,组长大人。 ** 楚添源走出大楼,选了个僻静的角落,点了根烟。他吸了几口以后,嘟囔着:“凯凯……我还漾漾呢。” 铃声响起,楚添源摸出手机一看,吓得差点手机摔在地上。 “干嘛?” 电话那头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源源,中午回来吃饭么?” “不了,下午有会议要开,中午要提早做准备。”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又问:“那晚饭呢?” 楚添源抽了口烟,才回答:“加班。” 电话那头沉默的时间更长了,楚添源没有挂电话,只是静静听着那边的一切。 那边安静得似乎是已经挂了电话。那边传来轻轻的呼吸声。那边最终长长呼了一口气:“好。” 楚添源正想挂电话,只听那边轻轻地说了句:“那我等源源回家。” 楚添源愣了两秒,挂了电话。挂完电话,他掐灭了烟头,立刻又点了一根。 五根烟抽完,他拨了电话回去。 那边接得很快:“怎么了?” 楚添源的呼吸被风吹得有些乱了。 那边等了等,半分钟后小心翼翼地问:“源源?” 楚添源平复了一下呼吸:“回来吃晚饭。” 那边愣了几秒,笑着说:“好。” 楚添源挂了电话,往回走去。他没有察觉到的是,大楼玻璃照映出他在听到“好”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 午休时间,大家吃过饭以后都安静地坐在位子上准备下午开会要用的材料。Caroline需要和美国那边对接一下工作总结,吃完饭就不见了人影。 “旭哥,你在喝什么?”阮一宁见梁旭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正在用勺子搅拌什么。 他喝了一口,站在办公室门口,回答:“蜂蜜水。” “我也想喝!旭哥带了蜂蜜吗?” 梁旭摇了摇头:“茶水间有。” “又有了?”祝星星抬起头来,“明天开始放假了,行政又补了?” 楚添源看着稿子,笑了声:“以后不骂他们小气了。” “太好了!我正愁没甜的东西喝,等会儿会紧张!组长大人,你的水杯给我!我一起拿去!” 楚添源没抬头,把杯子往旁边一举。一只手伸过来接住他的水杯,楚添源抬起头看了一眼,梁旭站在他身旁,接住了那个水杯。楚添源对他笑了笑:“那麻烦你了。” 梁旭点了点头:“你们的都给我吧。” “旭哥,我和你一起去。一个人拿不下。”祝星星把自己和阮一宁的杯子都拿了,和梁旭一起往茶水间走去。 几分钟后,祝星星先回来了。他把楚添源的杯子放在他的桌上,笑着说:“源哥,润润嗓。” 楚添源抬起头来对着他笑了笑:“好星星。” 祝星星笑了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他正要喝水,阮一宁问:“星星,旭哥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祝星星拿着水杯,看了看办公室门口:“旭哥在后面呢,刚才看到有人找他说话,你等等。” 楚添源伸了个懒腰,捏了捏脖子。祝星星看到了放下水杯,给他捏了捏肩膀:“源哥,你好像瘦了点。” 楚添源叹了口气:“这种工作强度不瘦才怪。” “今天结束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嗯。”楚添源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他刚咽下一口水,眉头紧皱。第二口水还没来得及咽下,瞬间全吐了出来,他低着头猛烈地咳嗽。 “源哥!源哥你怎么了?呛到了吗?”祝星星给他拍着背。 楚添源摔下座位,双手撑在地上,脸咳得通红。 “组长大人!” “源哥!”祝星星赶忙跪到地上把他扶了起来。 梁旭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了这一幕,他慢慢走到楚添源边上,把自己手中两个杯子放在桌上,蹲下身去查看他的情况。 祝星星把楚添源从地上抱起来放在座位上,双手撑在他身侧,焦急地问:“源哥,你怎么了?别吓我。” 楚添源几次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他脸通红,眼里充血严重,咳得太猛眼尾还挂着一些眼泪。 “组长大人!”阮一宁轻轻捧着他的脸,“你怎么了?别吓猫猫啊。” 楚添源皱着眉,神色痛苦,他拉下祝星星的领带,在他耳边用破碎的声音说:“水……” 祝星星又凑了些,问:“什么?” 楚添源艰难地、极轻地从喉咙里发出两个嘶哑的音节:“不对。” 祝星星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亲手泡的那杯蜂蜜水……怎么会? 他伸手去拿水杯,被楚添源按住,楚添源无声地说了两个字。祝星星看懂了他的口型,瞳孔止不住战栗。 梁旭站在三人身后,平静地说:“医院。” 祝星星迅速抱起楚添源往外走,他边走边对阮一宁说:“猫猫,把源哥的水杯带上,拿我的车钥匙,跟我走。” “好!”阮一宁拿起楚添源桌上的水杯和手机,拎了祝星星的包急忙跑出去。 ** 刚到医院,祝星星抱着楚添源直接冲进急诊:“护士!麻烦快去找医生来!” “他怎么了?” “可能误喝了硫酸。” “快跟我来,这边。” 楚添源被推进治疗室之后,祝星星拦下一个护士说:“护士小姐,这是他喝过的水。麻烦你们确认一下。” “好。” 祝星星和阮一宁站在门口等楚添源。阮一宁问:“怎么会这样?星星,组长大人的水杯里怎么会有硫酸?” 祝星星低着头思考,他抹了一把脸:“我不知道。” “你和旭哥一起去的茶水间,你怎么会不知道?” “是我和旭哥一起去的,但我明明看到旭哥喝了下去,他没事啊。” “怎么会……这样?” 祝星星有些慌神地回想着刚才的每个步骤,“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好一会儿,治疗室的门才被打开。 祝星星忙上前询问:“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说:“还好喝的不算多,又被稀释过,再加上送医及时,没有生命威胁。浓硫酸腐蚀性极强,胃部本身酸性环境,对胃的损伤比较小。口腔内壁有一定程度的烧伤,损伤最大的是咽喉以及食管。咽喉部位有粘连,食管存在大面积烫伤,声带受损,一段时间内无法正常说话。” 祝星星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生命危险。” 阮一宁小声说:“无法正常说话?那……” 她和祝星星互看了一眼:那下午的会议怎么办? 楚添源洗完胃被推到病房留院观察,阮一宁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小声地哭了起来。 他睁开眼,轻轻拍了拍阮一宁的头。阮一宁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来,握住他的手:“组长大人……” 祝星星守在另一侧床边,皱着眉问:“源哥你感觉怎么样?” 楚添源点了点头,祝星星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源哥,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楚添源揉了揉他的头发,抬起他的脸,然后在自己耳边比了个接电话的手势,祝星星愣了两秒递上他的手机。 他在手机备忘录上打字: 【不怪你,这件事的原委稍后你再告诉我。现在,离会议开始还有两个小时,星星帮我做件事。等下我打电话给一个人,你帮我跟他说叫他去我公司门口等我,记得穿西装。】 “好。” 【星星,一宁,你们两个下午正常翻译,别怕。】 “组长大人……”阮一宁眼泪夺眶而出,“你都这样了还安慰我们。” 楚添源看了她一眼:【好好做,别想其他的。这个机会不要错过,可以锻炼能力,对你俩以后晋升也有帮助。】 阮一宁含着泪点了点头。 【星星,帮我和医生说我要出院。】 “源哥,医生说你需要留院观察。” 【我没事了,我下午必须到场。】 祝星星犹豫再三,还是去和医生申请了出院。 ** 楚添源回到公司的时候,周凯已经等在门口了。楚添源在备忘录打字给他看:【你跟我来。】 周凯蹙了蹙眉:源源这是怎么了? 他跟在楚添源身后进了一个小会议室,祝星星也在场。楚添源对着祝星星点了下头,祝星星说:“凯哥,源哥说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周凯一直看着低着头的楚添源,脸色怎么这么差? “等会儿我们公司有个年度总结会议,源哥需要翻译一些工作,他的部分希望让你代他完成。” 周凯看着楚添源眯了眯眼。会议室里良久的沉默,楚添源抬起头来和他对视了几秒,然后对着祝星星摆了摆手。祝星星点了点头退出会议室关好了门。 楚添源握着手机坐在会议桌上。周凯向前走近他两步,低下头看他:“你怎么了?” 【帮我个忙,完成以后,你想怎样都行。】 周凯目光从备忘录回到他的脸上:“你为什么不说话?” 楚添源举着手机没有动,周凯俯下身去,一手撑在他的身侧,另一手抬起他的下巴,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楚添源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周凯眉头皱起,他轻声问:“源源,你……” “我……”楚添源勉强从灼伤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需……要……你。” 周凯听到他的声音怔愣在原地,几秒后他捧起楚添源的脸:“怎么会这样?” 楚添源没有挥开他的手,低下头打了一行字:【我误喝了掺有硫酸的水。】 “硫酸。”周凯低着头目光在这两个字上徘徊了好久,继而他抬起脸来看着楚添源,“误喝?” 【这件事稍后再说。你帮不帮我?】 周凯看着他没有说话。 “凯凯。” 周凯的神色正常,眼眶有些泛红。 “漾漾。” 他凑上前把楚添源抱在怀里,轻声说:“别说话了。” 周凯跟着楚添源来到翻译二组的办公室。楚添源递给他一个文件夹,并在手机上打字告诉了他公司经营的主要方向和内容以便用于自由问答环节。 周凯沉默地点了点头,他全神贯注看着稿,给他的准备时间太少了。 楚添源收走了阮一宁、祝星星和梁旭的水杯,又去茶水间倒了四杯白开水给他们。 他回来时,正听到周凯问祝星星:“有咖啡么?” “茶水间有的。茶水间出门往右拐。” “好。”周凯起身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楚添源,他拿过楚添源手上的杯子递给办公室其他人,然后对楚添源轻声说:“我去下洗手间。” 楚添源点了点头,看着他出门右拐。他等了一会儿,跟了上去。透过茶水间的玻璃,他看到周凯在几类咖啡挑挑选选,然后选了特浓。 他半杯水混了两条特浓咖啡。 楚添源微微皱眉。想起半夜醒来去厨房倒水喝的时候,书房里好像有透出点光来。又想起早上起床看到他的精神确实不太好。他是不是又在对接英国的工作,一晚上没睡? 会议开始前半小时,众人前往会议室准备。小办公室只剩下周凯和楚添源两人。楚添源敲了敲桌子示意周凯可以走了,周凯拉着他的手腕,说:“源源,我有点紧张。” 楚添源看着他,周凯笑了笑,说:“虽然我很开心你这么相信我,但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我大学里主修的也并不是翻译。我很有可能会做不……” 周凯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楚添源上前堵住了他的嘴。 只是最简单的、最浅淡的唇面相贴,可是接触的那一瞬间,两人的心脏开始同时同频重重地跳动起来。 周凯看着闭眼的楚添源,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个吻有很强的目的性,甚至是带着一丝祈求,可是……这是楚添源第一次主动亲他。 短暂停留后,楚添源睁开眼,向后退了两步。周凯看着他,伸出手在他唇上按了按:“这下,我一定会做好了。” 楚添源点了下头,转身打开办公室的门带他去会议室。 ** 三位翻译员进入隔音室调试设备,祝星星和阮一宁坐在周凯两侧。阮一宁略有担心地说:“凯哥,你千万不要紧张!” 周凯笑了笑,看着她说:“你看起来好像比我更紧张。” “我……确实很紧张!”阮一宁眉头都揪在一起,两只大圆眼委屈地看着周凯。 “我相信你,你的组长也相信你。”周凯理了理稿子,低着头说,“所以你别紧张,你可以做得好。” “嗯!”阮一宁开始深呼吸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另一侧的祝星星沉默地调试着耳机,眉头紧锁。 楚添源走了进来,他站在周凯身后,伸出双手搭在两个组员肩上轻轻拍了拍。二人回过头看到他,楚添源对着他俩笑了笑。 “组长大人……” 楚添源拿出手机:【翻译不好给你俩头打飞。】 阮一宁噗嗤一声笑了,她点了点头:“组长大人,你的威胁没有用,我的头一定会好好待在我的脖子上的!” 祝星星仍有些担心地抬着头看楚添源:“源哥……” 【你不相信你自己么?】 “不是。” 【星星,你相信我吗?】 “我信。” 【那你可以像相信我一样去相信他。】 祝星星看着这一行字,又看了看身旁低着头在看稿的人。几秒后,他抬起脸来,对着楚添源一笑:“嗯。” 楚添源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他俯下身去从周凯手边拿起耳机。周凯侧过脸,余光只看到楚添源的领带。 楚添源将耳机线理好,给他戴在耳朵上。然后,他轻轻拍了一下周凯的肩膀,手搭在他肩头还没收回,周凯伸出手盖在他的手上,熟悉轻松的语气传入楚添源的耳朵里:“翻译完,我们回家。” 楚添源点了下头,转身走出隔音室,走向中央音频控制室。 十分钟后,会议正式开始。 楚添源戴上耳机,属于周凯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他抱着手臂透过监控视频看隔音室里的那个人。楚添源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那个人沉稳、自信,他的语气从容、淡定。 他永远值得被信赖。 他是楚添源心中永远的第一名。 ☆、回应 长达四个半小时的会议结终于结束。楚添源站在会议室门口等自己的组员。 阮一宁坐在位子上,累到半瘫,她试图拧开矿泉水瓶喝一口,却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凯哥,帮我拧一下,我累死了。” “嗯。”周凯拧完盖子以后,又把水瓶递还给她。 阮一宁笑着说:“凯哥,你好厉害啊。专业水准好高,应变能力好强!我宣布你在我心里和组长大人一样厉害!” 周凯喝了口水,笑了笑,没有讲话。 阮一宁歪过头去看他的神情,一脸倦容,太憔悴了。她有些心疼地说:“辛苦你啦,凯哥。” 周凯轻声说:“没事。” Caroline冲过来拍了拍隔音室的玻璃,对着周凯竖起大拇指,用口型说:“凯凯,你好帅!!!” 周凯抬起头,对着她笑了笑。他侧过脸,看到祝星星神情颇为严肃:“怎么了?” 祝星星看着阮一宁的水瓶,突然想通了什么。他猛地站了起来,看着会议桌上那个还在整理东西的人。他压着声音说:“我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了呀?”阮一宁说,“星星,你知道什么了?” “源哥的嗓子。” “什么?!” “我知道,那个放硫酸的人是谁了。” 周凯蹙了蹙眉,随他的目光看去,会议桌上只剩下三个人了。他轻声问:“在场?” 祝星星点了点头,又坐了下来。他深呼吸了两口,说:“茶水间的蜂蜜,根本不是行政放的。我在会议开始前去问过了,行政那边给我的答复是明天就要放假了,没有补的必要。猫猫,你有一个小习惯,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发现。” 阮一宁想了想,恍然大悟:“翻译之前……我会想喝甜的东西来缓解紧张情绪。” 祝星星说:“办公室的每个人都知道你有这个习惯。所以,即使你当时没开口问,他也会跟你说,为的就是引导你去泡蜂蜜水。他在开罐以后,泡了一杯没有问题的蜂蜜,之后才掺入了硫酸。在茶水间里,我当时接到一个电话,站在一旁边看他泡蜂蜜水。我看到他从柜里拿下蜂蜜罐的时候,拧开的动作有些费劲。刚刚猫猫说拧不开矿泉水瓶,我突然想明白了,他当时开的那罐是没开封过的,所以才拧得那么费劲。可是,他明明在这之前已经泡过蜂蜜了,怎么变成一罐新的了?他从新的一罐里倒了正常的蜂蜜,然后喝了几口,又把蜂蜜罐放了回去。等我打完电话走过去,他从橱柜里帮我拿了一个蜂蜜罐。我以为是他好心帮我拿,其实是……” “他怕你发现有两罐蜂蜜。”周凯低着头说出这个结论。 “旭哥……”阮一宁怔愣在原地。 祝星星说完这些直接从隔音室里冲了出去,怒气冲冲大步走向会议桌。 “星星!别冲动!”阮一宁连忙跟上。 “梁旭!”祝星星上前一拳揍在他脸上,“我.操.你.妈。” “噢星星!这是怎么了?”不知内情的Caroline一头雾水,她正想去把梁旭从地上拉起来。祝星星一个箭步上前把梁旭按在地上,揪着他的衣领怒吼:“你怎么对得起源哥!你要毁了源哥是吗!”楚添源走进会议室把祝星星拉了起来,对着他摇了摇头。楚添源看着梁旭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他面前。他平静地问:“是你?” “是我。”梁旭站在几人面前,仍是平淡的样子。 “旭哥,”阮一宁震惊地问,“你是想让我们所有人……” “没有。”梁旭扶了扶眼镜,“没想让你喝。” “你还敢说!”祝星星又要冲上去但是被楚添源拉住了,“源哥平时怎么对你的!你他妈的狼心狗肺!” 梁旭突然笑了起来,摘下刚才摔碎了的眼镜扔到桌上,说:“我今年35岁了,我大学一毕业就在这个公司了,整整12年。12年只给了我一个翻译部副经理的头衔。我年轻的时候,正遇上公司升级转型,我昼夜颠倒用自己身体做代价,拼了命工作谈生意应酬,不恋爱,不成家,一心投入工作,为这个公司拿下了多少个项目。一开始,公司领导层每个人对我都笑脸相迎,赞叹有加。可是后来,我发现一切都是假的。因为长期熬夜和饮食不规律,我的身体情况开始逐年下降,当我查出肝癌的时候,这个公司的人关心过我吗?没有。” 阮一宁愣在原地:“肝癌?” 梁旭笑了声,说:“是啊,我就要升职为部门经理的时候,查出的肝癌。那个时候还是早期,我没当回事。我瞒了下来,告诉他们最近我的身体有些抱恙,然后你们知道上面做了什么吗?他们直接找了一个更年轻的人来代替我的位置!凭什么他刚毕业就能坐上我努力了12年的位置?” “那是源哥的错吗!”祝星星挣开楚添源的控制,猛地上前把梁旭踹倒在地,“你他妈的害他!” “楚添源,你一来,上面直接撤了我升经理的调令,还为你专门成立了一个新的小组,把我划入你的小组里,协助你工作。”梁旭坐在地上看着楚添源,“隔壁一组本来全是我的部下,原本也都是口译员,但因为你的到来,他们只能去做笔译了。” 祝星星愤怒地看着他:“强者淘汰弱者,社会生存法则就是如此,你能力不够怪别人?再说,这是领导层的意思,不是源哥的意思,他是无辜的,你凭什么这样对他?还有一组留下的那两位难道没告诉你这位前任上司他们是自己觉得口译压力过大,来跟源哥申请口转笔的吗?” 梁旭明显愣了愣,继而嗤笑了声,问:“楚添源,这三年来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觉得我很没用,能力不够,性格也不行,所以爬了12年,也只配给你打下手。” 楚添源看着他,艰难地说:“在今天之前,我从没一刻,看不起你。” “是么?我再怎么没用,其他人就算是应付一下也会喊我一声旭哥。我比你年长9岁,你从来没喊过我。” 楚添源低下头,按着嗓子,强迫自己发声:“我这个职位……如果我喊了,你会更加觉得我看不起你吧。” 梁旭轻笑了声:“哦?你这么顾及我的感受?” “他看不起你?”祝星星皱着眉说,“他就是知道你性格太过内向,容易怯场,才一次又一次找机会给你练习。今天应该由部门经理汇报的工作总结他甚至都让你来做,你竟敢说他看不起你。” “你以为我不知道?”梁旭站了起来,“年后我的副职也要丢了,因为他楚添源要给你祝星星升副。我想问问你楚添源,他祝星星一个工作了一年的新人凭什么啊?” 楚添源咳嗽了两声,才继续说:“他不是……取代你。” “是么?我都看到人事调令了。” 祝星星怒吼道:“你他妈只看到一份人事调令?还有一份翻译小组重组企划,源哥申请你去做新小组组长的人事调令你看到了吗!” 梁旭愣了愣,抬起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年后翻译部拆散重组,分成一二两部。两个翻译小组,均有笔译和口译组成。分工合作,不再分谁强谁弱,不再有一组笔译,二组口译之分。你梁旭和源哥不再是上下级关系,你俩在职位上是一样的。这是他去和上级申请了三次才同意下来的。他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了你,他信任你才让你去带新人,你呢?你他吗的怎么对他的?你!” “都出去。”清冷又带着些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站在隔音室门口的周凯扶着墙,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楚添源看了眼怔愣在原地的梁旭,径直往门口走去,擦过周凯的肩膀,侧过脸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向门口。除了梁旭,其他人陆陆续续走了出去。楚添源守在门口,把门一关。 “源哥,为什么不让我打他?”祝星星红着眼,“他这样对你。” “别打架。”楚添源哑着嗓子说。 “组长大人……”阮一宁拉了拉他的手臂。 楚添源点了点头。祝星星听着会议室里的打斗声,皱着眉问:“源哥,你叫我别打架,那凯哥在里面……” 楚添源无力地笑了声,低着头说:“我……有点委屈。” 几分钟后,门被打开。楚添源转过身看到周凯的时候愣了两秒。 他的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白衬衫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镜片上也溅上了两滴。紧握的右手是大片的红,还在颤抖。他的脸色极差,阴郁至极,眸子里的愤怒压都压不住,一声不吭地往洗手间走去。 楚添源往里看了眼,【星星叫救护车。】 “好。” 楚添源走向洗手间,他站在门口看着站在镜子前洗手的那个人。 周凯垂着眼,双手放在水龙头下,大量冰冷的水冲刷下来,他动也没动。楚添源沉默地站在门口等。 不知冲了多久,周凯才抬起右手摘下眼镜冲洗镜片上的血迹,顺便洗了把脸。 楚添源皱了皱眉,他看到周凯的右手骨节有大面积的擦伤。 他走上前,站在周凯的旁边,关掉了水龙头。 楚添源握住他冰冷的右手,看着他的侧脸。周凯低着头,头发上的水滴答下来,他抿了抿唇,却没说一个字。 楚添源把他的右手举到自己面前,看了一会儿,低下头吹了吹气。感受到凉凉的气息,周凯侧过脸来看他。楚添源扯了张纸巾,把他脸上的水擦干。又扯了张纸,给他把眼镜擦干,戴了回去。 “回家。”楚添源说完便自己走了出去。 ** 回家路上,楚添源点了个外卖送药。到家的时候,外卖正好到了。他拎起门口的外卖纸袋,拉着周凯的手腕开门进去。 两人坐在沙发上,没有一句交流。楚添源打开纸袋,从里面把药品和绷带都拿了出来。他低着头小心地给周凯的右手上药、包扎。 给他包扎完以后,楚添源抬起头说了句:“辛苦了。” 然后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却没关严门。 周凯坐在沙发上,看到卧室里的小夜灯亮了起来。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起身走进楚添源的卧室。卧室里很昏暗,他看到靠坐在窗台的楚添源正要点烟。 他一把夺下楚添源的香烟和打火机,“你嗓子不想要了?” “有点烦。”楚添源伸出手举到他面前,“给我。” “楚添源,”周凯扣住他的手,按在窗台上,“你是不知道疼的么?” 楚添源低垂着目光。周凯低下头也看不清他的神情,索性把他往上一抱,坐在窗台上。周凯微微抬起他的脸,双眼通红看着他:“你这是往我心上扎刀,楚添源。” 楚添源抬起眼来,看着他。 源源的眼神那么痛…… 周凯松开他,低下头点烟。楚添源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快速抽完了一整根烟。因为不会抽烟,他甚至还呛了两口。 楚添源按下他夹着烟的左手,拿走那个就快燃尽的烟蒂,转身按在烟灰缸里。 他刚转过身来,就感受到周凯冰冷的嘴唇贴了上来,带着颤抖的呼吸和烟草的味道。 楚添源伸手轻轻按在周凯的胸前,把人推开了些。 周凯双手撑在他的身侧,低着头靠在他的肩头哽咽道:“楚添源,我会疼。” 这一瞬间,楚添源突然就心软了。他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周凯的背。 周凯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他,压着声音低低地哭。 过了一会儿,周凯松开他,低着头轻声问:“抽烟么?” 楚添源点了点头。 周凯抬起头来,伸出被鲜血浸染、伤痕累累的右手,按下楚添源的脖子,吻了上去。 楚添源双手垂在身侧,看着闭上眼的周凯,睫毛湿湿的。于是,他也闭上了眼。 他仍然没有回应,却也没抵抗。 周凯在心疼,因为太心疼连亲吻都在发抖。 “够了……”楚添源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他轻轻推开周凯,手按在他起伏的胸肌上。 “不够。”周凯又凑上前去,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沉沉跳着的心脏上。 烟草的味道融进唾液里,浸在深吻里,终于唤醒在心底沉睡的爱意。 算了。 算了吧。 楚添源终于抬起手,捧住了他的脸,回应这个吻。 ☆、未来男友 大年三十这天下午,楚添源正在乡下陪他的母亲大人陈韵丽女士进行国风运动——麻将。 太古社区拆迁以后,楚添源本想买套大点的房子和父母一起住,但是他的父母本着回归自然的美好理念,毅然决然地抛下他,去乡下购了一块地造了栋小别墅,夫妇二人的田园生活要多美好就有多美好,全然忘了他这个在市区独居的“宝贝”儿子。 “不是,你怎么能把九条打出去啊。”楚添源捧着一抔瓜子坐在他妈旁边看牌,“你应该打五筒啊。” “你闭嘴!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陈韵丽女士瞪了他一眼,“观牌不语真君子你懂不懂?” 楚添源摇了摇头:“你这麻将水平,和白姨有的一拼。” 陈韵丽一边打麻将一边说:“小白和阿妟呢?还没来?” “妈,这才下午一点多,他们是来吃年夜饭的,夜饭懂不懂?” “你懂个屁。不是,你这嗓子上火还没好?怎么还这么哑?” 楚添源咳了声:“哪有那么快,冬天干,好得慢。” “难听死了,别讲话!”陈韵丽怒地砸出一个八条。 “小源呀,几岁啦?”坐在陈韵丽对面的一个中年妇女问。 这桌上的其余几位都是附近的邻居,楚添源的父母刚搬来不久就和她们混熟了,因为什么?因为麻将! 楚添源笑了笑:“姨,我26。” 你怎么有脸说的?” “妈,你不懂了吧。20岁之后,大家心照不宣地自动减小一岁,年龄只报周岁。” “没皮没脸。” “……” “哟,老大不小了呀,女朋友找好没有呀?”邻居问道。 楚添源嗑瓜子的动作顿了顿,这个话题怎么比往年来得更早了些? “不争气的儿子。”陈韵丽又瞪了他一眼,“女朋友都找不到。” 楚添源据理力争:“我是找不到吗?我这是工作太忙了没空谈恋爱好不好?” “呵。”陈韵丽看都不看她儿子,“阿妟管这么大个公司还有空谈恋爱呢,你一个小小的部门经理,你没空?” “妈,说话要凭良心的。他俩是从高中谈起来的,那不一样啊。” “那你高中为什么不谈?” “陈女士,你这个发言怎么回事?早恋影响学习!” 陈韵丽侧过脸看他:“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阿妟和小白高中谈恋爱成绩比你好这么多?” “我……” “读书的时候找不到女朋友,工作了还想找得到?”陈韵丽女士又甩出一个九条,“异想天开。” 楚添源看着她打出的牌,震惊到忘记了反驳。他搞不懂他妈有这么多条子为什么不听条子?逮着几张筒子做什么?! 手机铃声响了,楚添源走出去接了个电话:“怎么了?” “源源,你身上带了家里的钥匙没?” “你他吗这不是废话?” “你讲话轻一点,不要这么激动,嗓子还没好。我钥匙好像落家里了,昨天出门忘记把给我爸妈的礼物带过来了。你能不能把钥匙给我,我回去取一下。” “你爸妈家在哪儿呢?” “楚添源,我俩是一个高中一个班的吧?” “是啊。” “高中的时候你还来过我家,不止一次。” 楚添源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哦哦哦,想起来了。” 周凯叹了口气,说:“或者我过来拿也行。” “不用了,我来吧。”楚添源起身,“我顺便去喊一下他俩。” 楚添源和陈韵丽打过招呼以后,驱车前往周凯父母家。开了一个半小时以后,到达目的地。 他站在小区门口打电话:“你快出来,我在小区门口了。” 那边简单应了声就挂了电话。没过多久,他就看到穿着毛衣的周凯朝他跑来。 他皱着眉问:“你干嘛不穿外套?冻不死你。” “着急接你。”周凯喘着气拉起他的手,“跟我走。” “干什么啊?”楚添源被他拉着走,“不是回家去拿东西吗?” “来都来了,喝口热茶再走。” 楚添源左右思考了两遍他这句话的意思:他要让我见他父母?我靠,不是吧?! “我不!”楚添源一个急刹车。 周凯捂住他的嘴:“我讲过多少遍了?叫你不要大声说话,你嗓子不要了?以后翻译顶着个公鸭嗓去你就开心了?” “……我不去。”楚添源小声说。 “怎么了?” “你爸妈在啊。” “今天除夕,我爸妈在家不是很正常吗?”周凯疑惑地看着他,“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爸妈,干嘛这么紧张?” 楚添源看着他不讲话,心想:上次见你爸妈,我跟你还是纯洁的好兄弟关系(虽然是我单方面这样觉得)。现在……能一样吗?! “没怎么,钥匙给你,我走了。”楚添源把钥匙塞他手里,转身要走。 周凯把他拉了回来,边走边说:“前两天不是说想吃草莓奶酥吗?我刚做了点,你带点走。” “哦。”楚添源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是想给我这个。 ** 走到一栋洋房前,楚添源挣开周凯的手,小声说:“你给我注意点儿,别动手动脚的。” “知道了。”周凯笑了声,开门进去,“爸妈,源源来了。” 楚添源跟在他身后,隐约觉得似乎有一点不太对劲。 “漾漾回来啦。”周母从厨房走出来笑着看两人,“源源长这么大了呀。” 楚添源笑着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源源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周凯解释:“他有点上火了。” “噢,那阿姨给你去泡杯菊花茶降降火。” 楚添源连忙摆手:“不用了,阿姨。我就是路过,马上走的。” “不急的,坐坐嘛。”周母朝楼上喊:“周怀铭!你快点下来!源源来了!” “?”楚添源疑惑地看着周凯:这是什么情况?! “来了——”周父边下楼边笑着说,“源源来啦。” 楚添源赶忙鞠躬道:“叔叔好。” “来来来,快进来坐。” 楚添源忐忑不安地坐在沙发上,朝着周凯小声询问:“怎么回事?” 周凯笑了笑,轻声说:“没怎么啊。” “你爸妈为什么对我这么热情?” “我爸妈好客,我朋友来了,自然热情的。” 楚添源看他的笑容觉得十分不可信。还没来得及多想,周母给他泡茶来了,他连忙站起身接茶杯:“谢谢阿姨。” 周父周母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带着慈爱的目光看他。 楚添源把茶杯放在茶几上,面带微笑,坐的腰背挺直,双手搭在自己的腿上,十指紧张地抠着自己的裤子,又觉得有失礼仪,强迫自己停下了小动作,正襟危坐起来。 周母笑着看他:“源源好久没来我们家了。” “是的,阿姨。上次来还是高三的时候。” 周父问:“漾漾,源源这个嗓子是怎么回事?” “上火了,过几天就好。” “哦,这样。”周父点了点头,“没事就好。那个源源啊,漾漾是不是比你大一岁啊?” 楚添源乖巧地回答:“是的,说是大一岁,其实就大几个月而已。” 周母说:“喝茶,源源,润润嗓,小心烫。” “噢噢,好的。”楚添源端起茶杯小心地喝了一口,他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周父又说:“源源,如果漾漾仗着自己比你大就欺负你,你要跟叔叔阿姨说啊。” 嗯???他爸爸这个语气???怎么感觉…… 楚添源一口茶呛住了。 周母赶紧递过纸巾来:“有烫到吗?来,快擦擦。” 楚添源摆摆手:“我没事,阿姨。” 周母问:“源源,漾漾有欺负过你吗?” “没有,周凯……不,周漾他没欺负过我。” 这话说得可真违心啊!他明明不止一次欺负过我! “那就好。”周母笑了笑,“同在一个屋檐下,两个人相处要和和气气的,多商量多沟通,开心最重要。” 等等!这个对话走向好像不太对吧?! 周父问:“源源,我们漾漾和你住一起的时候有给你添麻烦吗?” 楚添源说:“没有,叔叔,周漾这个室友挺好的。生活习惯好,没有不良嗜好,做饭也好吃,是一个合格的室友!” 周母侧过脸小声问:“怎么是室友呀?漾漾出门之前不是说去接男朋友吗?” 周父小声回答:“源源大概是不好意思说同居,又或者是现在流行把对象说成是室友?” 周父周母明白地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周母笑着说:“那就好,源源觉得好就行。” 周父连忙说:“好好当室友,好好当室友。” 楚添源笑着应下了,面部肌肉小幅度地抽搐了一下。 周凯说:“爸妈,我带他去厨房拿东西。” “去吧去吧。” 到了厨房,周凯低着头在给他装奶酥。 楚添源站在他身边,小声问:“周凯,你老实告诉我,你怎么跟你爸妈说的?” 周凯喂了一个奶酥到他嘴里,笑着说:“老实说的啊。” 楚添源咬着奶酥,口齿不清地问:“你说什么了?” “说你是我男朋友。” 楚添源愣了愣,“你爸妈知道你……” “嗯。早就知道了。” “哦。不对!谁是你男朋友,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周凯抬起头来:“楚添源,我俩亲都亲了,还不算吗?” “亲一下怎么了?你跟Caroline不也亲了么?” “我跟Caroline那是吻面礼,是礼节需要。这件事我已经解释过3遍了,你还在吃醋?” 楚添源飞速否认道:“我没有。” 周凯凑过去,小声说:“我跟你之间可不是礼节需要,毕竟没有哪个国家的亲吻礼节是舌吻的。” “这这这……我又没说过我喜欢你,更没说过要和你在一起啊,不能算!”楚添源抱着手臂侧过身去。 周凯凑过去,在他耳边说:“哦,楚添源,原来你是个渣男啊。” 楚添源侧过脸瞪他,周凯笑着说:“亲了我说不算,利用完我就不认账了?” “我利用你?” 周凯点了点头:“你利用我的厨艺给你每天变着花样做饭,利用我的专业知识帮你解决工作危机,还利用我这双无辜可怜的手帮你解决生理需求……” “你闭嘴!”楚添源恼羞成怒捂住他的嘴,“我再说一遍,那天晚上我被你捆着我动不了我才喊你的!” 周凯弯着眼睛拉下他的手,问:“承不承认你是我男朋友?” 楚添源低着头说:“这个……我还要考虑考虑,你要是等不及就算了。” “哦,还在考虑中。所以,你现在算是我的未来男友对么?” “差不多吧。” “可以,那你考虑吧。希望你尽早考虑好,让这个将来时态变成现在进行时态。” 楚添源“哼”了声:“看我心情。不过,你爸妈对你这件事的态度有点让我意外。” 周凯给他装好了两盒奶酥,靠到他肩上,问:“怎么意外?” “你的家庭环境让我觉得你爸妈应该不太能接受你……这样。” 周凯笑了声,说:“嗯,确实如此。” “那你……” “跟我来。”周凯带他上楼,走到书房里。 楚添源看着书柜最下面一排放着的那些书,愣在那里。 周凯站在他身边,轻声说:“三年前,我出国之前回了趟家,和我爸妈坦白了我喜欢男生这件事。就如你以为的那样,我爸妈不能接受。我的爸爸还好,可能因为总带我出去旅游,见过一些,他的反应不算大。我的妈妈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女人,在她的认知里,这是不正常的事情,她甚至认为我有心理疾病。她是一名很有教养也很温柔的小学语文老师,却在我坦白的那一天,因为太生气,动手打了我一巴掌,还叫我滚。” 楚添源侧过脸看他,周凯笑了笑:“我长这么大,我妈只打过我一次。其他的挨揍经历大部分都来自你楚添源。” 楚添源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我以后,尽量不揍你了。” 周凯走到他身后,把他抱在怀里,轻声说:“当时我和爸妈闹得很僵,也很不愉快。我三年没回国,因为宁城太小,怕遇到你。也因为家里不和,怕惹我父母生气。我始终坚持着自己的态度,我不会改变自己喜欢男生这件事。他们如果能接受我很感激,不能接受我也不勉强。第一年的情况特别糟糕,我每次打电话回家,我妈都不愿意和我说话,我妈生了我整整一年的气。第二年,我爸打电话跟我说,我妈去做心理咨询了。” “咨询什么?咨询同性恋是不是病么?”楚添源问。 周凯摇了摇头:“我爸说我妈买了一些这方面的书籍来看,就是你面前这一排。他说我妈看了好几个月了,她已经能明白这不是病,但好像还是不太能接受她看着长大的我为什么会喜欢男孩子。于是,她去看心理医生了,她希望通过心理医生的帮助,解决她自己的心理问题。” 楚添源沉默了几秒,轻声说:“你妈妈很爱你。” “嗯。”周凯微微低下头,蹭了蹭他的脸,“她接受了半年的心理辅导后,情况开始变好了。她开始找我打电话,会有意无意地暗示我谈恋爱,有几次间接地问过我有没有男朋友。我昨天回到家以后,就跟他们说了我和你住在一起。刚才出门去接你之前,我和他们说我是去接男朋友的。我妈愣了两秒,又笑着跟我说带你进来喝杯茶吧。” 楚添源看着书柜上的书,叹了口气。 他要怎么跟自己的父母说呢?他不知道他的父母能不能接受他……他老爹还算好说话,陈女士那脾气一言难尽。陈女士会不会觉得他是受沈听白和许妟之的影响才…… 啊啊啊啊,怎么办啊? “怎么了?”周凯轻声问。 “没事。”楚添源收回思绪,从他怀里退出来,“我要走了,去喊他俩吃年夜饭。” “嗯。” 楚添源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被周凯拉了回去。周凯把门一关,把楚添源按在门上亲吻。 他一手握住楚添源的腰,还有一手捧着楚添源的脸,吻得炽烈又强悍。 楚添源被他吻得有些窒息,原本圈着他脖子的双手开始不安分地推搡着他的胸膛。直到楚添源被吻得满脸通红,站都站不住为止,周凯才松开了他。 周凯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属于我跟你之间的亲吻礼节。” 楚添源喘着气看他:“吻技太差。” “哦?太差?”周凯握着他腰的那只手向下摸了一把,“太差会这样?” “滚。”楚添源推开他,“你个牲口。” 周凯靠在他肩上,低着头说:“我也一样的。” 楚添源平复了会儿,抬起他的下巴,笑着问:“是么?”然后他迅速向下抓了一把,打开门往外跑。 “操。”周凯低低地骂了声,“楚添源你他吗用这么大力。” 楼下传来周母的声音:“源源,下楼小心点啊,别摔倒了。” “阿姨,我没事!阿姨,我先走了!” 周父问:“源源不吃了晚饭再走吗?” “叔叔,我还有点急事!” 周凯在楼上喊:“爸妈,别留他了,他真有事。源源,厨房里的东西别忘了拿。” “噢!”楚添源跑到厨房拿了东西,快步走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对着周凯的父母鞠了个90度的躬:“叔叔阿姨,我先走了,除夕快乐!” 周父周母站在门口,笑着看他:“好的,源源路上小心,正月里来玩啊。” 周凯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对着走出去的楚添源喊了声:“小哭包!” 大步走出去的楚添源一个流畅至极的转身回来对着周凯竖了个中指。 周凯抬了抬脸,隔空啵了他一下,然后冲着他笑。 楚添源瞪了他几秒,转过身走了。走出几步以后,他回过身来投了一个飞吻,又立刻跑了。 速度请参考高中运动会男子200米决赛。 ☆、露馅(上) 大年初一这天下午,天气晴朗,太阳高照。楚添源和沈听白、许妟之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楚添源架着二郎腿,说:“等会儿搓麻将吧,沈听白给我送点钱。” 许妟之捧着杯茶,瞥了他一眼:“穷疯了?” 楚添源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讲话了?” 沈听白说:“行啊,但是你爸妈不是去隔壁打牌了吗,我们三缺一啊。” 楚添源拿出手机点了几下,说:“我给你们找了个牌搭子,在路上了,等会儿到。” “谁啊?” “等下你就知道了。”楚添源放好手机,抬起头来,“哟,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许妟之嗑瓜子,真是太荣幸了。” 许妟之靠着椅子,架着腿,那气质哪里是在嗑瓜子,你说他在嗑金子都不是问题啊! “太难听了。”许妟之说。 “……” 一旁的沈听白摇了摇头:“楚添源,你嗓子都这样了,还嗑瓜子?” 楚添源放下瓜子,喝了口水:“我还想吃辣条呢。沈听白,吃不吃?早上我看到隔壁那小屁孩抱了十几包辣条回家。” 沈听白看了眼许妟之:“吃什么吃,不吃!” “啧啧。”楚添源又嗑起了瓜子,“家庭地位可见一斑,沈听白你不行啊。” 许妟之不屑地看着他:“你一个单身狗哪来的底气说他不行?” “我单……我说你不行了吗?我说他不行,你急什么?” 许妟之说:“你可以说我不行,不能说他不行。” 沈听白靠着许妟之“哼”了声:“楚添源,我很行的!” 许妟之挑了下眉:“没错,家里一切沈听白说了算。” 楚添源翻了个白眼,又看了看他俩,欲言又止。 “我能不能……向你们请教一件事?” 沈听白说:“什么事?说来听听。” 楚添源把椅子搬近了些,问:“要怎么谈恋爱啊?” 沈听白眨巴眨巴了眼:“你不是谈了十几个了吗?” “我……我那些……”楚添源不好意思地说,“都是谈了两三个礼拜就掰了的,最长的也就一个多月,不作数的。” “怎么能说不作数呢?” 楚添源两手一摊:“吻都没接过,怎么能算谈恋爱啊。” 沈听白嗑瓜子的动作呆住了。一旁的许妟之挑了下眉:“哦?17岁看片的你到了27岁竟然连初吻都还在?” “那件事我要解释多少年你们才能信我是无辜的。片是单飞给的,周凯放的,不是我自己要看的!” “不是,楚添源,”沈听白坐直了,“情场高手?风流楚哥?浪里小白条?” “怎么了?我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是高手么?我身边缺女人吗?从来不缺啊。再怎么纸醉金迷,我也洁身自好,不爱搞那些一夜情约炮什么的。” 沈听白鼓了两下掌:“真没看出来啊,你楚添源这么纯情呢。” 许妟之勾起嘴角,问:“那你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有想接吻的人了么?” 楚添源抱着手臂瞪了许妟之一眼,“你说不说?” 许妟之指着自己身旁的沈听白:“你看这里,这位可爱的小朋友是我唯一的恋爱对象,还是男性,我没有和女性恋爱的经验,怎么教你?” “那那那……”楚添源支支吾吾说,“谈恋爱不就是谈恋爱嘛!男生和男生的方式,男生和女生也是可以用的嘛!” “你说得好有道理啊!许老师快教教他,楚添源的幸福人生全靠你啦!” 许妟之抱起手臂,脑袋靠在沈听白肩上,看了楚添源一会儿,问:“你想请教哪方面?” 楚添源小声说:“内方面……” “哪方面?” “就是那个嘛!那个啊!” “哪个啊?”沈听白不解地看着他。 楚添源垂下目光,嘴抿成一条直线,良久,他说:“算了,我又不想谈恋爱了。” “楚添源,你另一辆车是被人偷了还是卖掉了?”沈听白指着远处开过来那辆黄色奔驰,“这个车牌,我没认错吧?” 楚添源看了眼,说:“牌搭子来了,沈听白钱准备好啊。” 直到这人停好车向他们走来,沈听白还愣愣的,他拉了拉许妟之的衣袖,问:“阿妟,这个人怎么这么像周凯啊?” 许妟之拉了拉他的手:“是他。他回国了,我以为楚添源和你说过了。” “没有啊。楚添源,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楚添源起身,“不久前。”他对着周凯吼了一声:“你他吗走快点啊。” 周凯小跑过来,说:“楚添源,第六遍,不要大声说话,注意嗓子。” “……知道了。”楚添源瞪了他一眼,“你们快进来,我去开麻将机。” 周凯对着另外两人一笑:“新年快乐啊。” 沈听白起身,边走边说:“新年快乐。周凯,帅的啊。你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楚添源高中时候理想中周凯该有的样子。” 周凯笑了笑:“这样啊。” 许妟之走在沈听白身边,轻声说:“哦。” 沈听白连忙拉住他的手臂,轻声哄道:“宝贝最帅,回家再吃醋啊,乖。” 许妟之笑了笑,对着周凯抬了一下下巴:“怎么样了?” 周凯笑着说:“还行吧。” 许妟之挑了下眉,点了点头。 沈听白看着他俩打暗语,不解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许妟之拉着沈听白往里走。 ** 四方围坐,准备打麻将。 楚添源拿着手机说:“我记得微信小程序里有一个麻将计分器。这个,你们扫一下。我拉个群,等会儿算总分,直接微信转账。沈听白,我今天让你微信余额直接归零!” 许妟之看着麻将,淡淡地说:“那恐怕有点难度。” “他又不是你。” 沈听白理着牌,把手机丢给他看,“许老师刚给我发过红包,楚添源你这个任务确实有点难度哈。” 楚添源看了眼,把手机给他丢了回去:“……输个百分之一还是有可能的。来来来!” 打过几圈以后,楚添源怒地捶了周凯一拳,“你他吗在英国呆傻了是不是?!许妟之明显胡筒子,你还一直打筒筒筒!” 周凯揉了揉手臂,说:“楚添源,第七遍,不要大声讲话。” “我他吗都要被你气死了。你妈不是总打麻将的吗?你就没学到点?” “我不感兴趣啊。” “那你今天来干什么?!” 周凯无奈地说:“你喊我,我就来了啊。” “……”楚添源愤怒地看向许妟之,“你一边记牌一边算牌对不对?” “没有啊。”许妟之笑着看他。 “你他吗直接送沈听白杠上开花,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许妟之两手一摊:“小白运气好,不关我事。” 沈听白笑着说:“诶呀呀,今天不知道是谁要输钱咯。” 楚添源气得咳嗽了两声,周凯赶紧给他倒了杯水,轻声问:“源源,嗓子疼么?” 楚添源皱了皱眉:“一点点。” “你控制点情绪。再这样下去,嗓子真的废了。” 沈听白问:“楚添源,你上火这么严重?” “上火?”周凯蹙着眉看楚添源,“你连他们两个都瞒着?” 楚添源放下水杯,闭了闭眼,然后对着周凯一声怒吼:“你个傻逼!” 周凯抓住他的手腕,把人按在自己身边:“楚添源!你再这样,我用胶带把你嘴贴起来啊。” 沈听白用麻将点了点桌子,问:“什么叫‘连他们两个都瞒着?’” 楚添源瞪了一眼周凯,看向沈听白:“没什么。” “说。”沈听白沉下声。 许妟之撑着下巴看他:“楚添源,你现在不说,等下小白揍你,我不拉。” 周凯说:“源源喝了掺有硫酸的蜂蜜水。” 沈听白和许妟之都愣了下,沈听白说:“说清楚点。” 周凯把事情简略地复述了一遍。讲完以后,麻将桌上沉默了。 楚添源抬起头紧张地看他两位发小的表情。只见沈听白和许妟之看着麻将桌想了一会儿,两人同时起身往外走。 楚添源赶紧起身叫住那两人:“回来!” 许妟之停下了,沈听白没有停。 楚添源走上前拉住他:“就知道你们会是这个反应才不说的啊。” “操!”沈听白甩开他的手,“他在哪个医院?我他吗直接送他进太平间!” “哎哟,我的好白白,我求求你了。”楚添源上前抱住他的腰把人往回带,“许妟之,快把你老婆拉住啊!” 楚添源把沈听白往许妟之怀里一甩,说:“许妟之,你18岁的时候也没这么冲动吧,你怎么现在反而这样了啊?” 许妟之抱着沈听白,沉声说:“楚添源,你差点丢了命。” “我这不是没死。”楚添源往回走,“都给我进来。” 楚添源喝了几口水,轻声说:“周凯帮我出过气了,你们不用去了。他肝癌晚期了,不用你们送他进太平间,就这两个月的事情。当时周凯揍得太狠了,他被打的半条命都要没了。本来周凯得进趟局子,他没追责。那我也不追了,扯平。” 沈听白猛地一拍桌子,“周凯的是平了,你的呢?你他吗差点死了!” 楚添源叹了口气:“许妟之,沈听白脾气怎么这么爆了啊?你不能这样宠的啊,要宠坏的。” 许妟之说:“楚添源,现在是在说你的事情,不要扯开话题,你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么?” 楚添源沉默了一会儿,说:“一个事业心极强的工作狂,把工作当成了他生命的一切。到死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身份和地位,已经是最大的报应了。都过去了,我也不想提了,挺烦的。” “这是工作狂吗?”沈听白问,“这难道不是他心理扭曲?” 楚添源摇了摇头:“我无法理解。” 周凯低着头说:“无法理解是对的,正常人怎么去理解不正常的心理?其实生活中有相当一部分的人存在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他们大多是后天环境等多种因素导致心理上的畸形,还有一小部分……我们无法以正常人的逻辑思维和他们沟通,更无法试图让他们变成正常人该有的样子,因为他们是天生的变态。” 楚添源侧过脸看周凯,说出这些话时他的脸上没有明显的情绪,但语气为什么这么冰冷? 沈听白挪到楚添源身边,掰过他的脸:“楚添源,再有下次类似的事情发生,你不告诉我和许妟之的话,绝交。” 楚添源拍了拍他的手,轻声说:“知道了知道了,别告诉我爸妈啊,上年纪了,吃不消这样吓的。” 沈听白松开手,坐回许妟之身边,“知道了。” 话音刚落,楚闻川走了进来:“源源啊,你去接一下方叔叔家的女儿,之前说好今天来我们家玩一下的。” “哦,她在哪儿啊?” “高铁站呢。” “行。”楚添源起身,“你们三个等会儿,我去接个人。” 楚闻川看着周凯,问:“这是源源的朋友吗?面生啊。” 周凯起身和楚闻川握了个手:“叔叔好,我叫周凯,是源源的好朋友,来给叔叔拜个年。” “好好好,凯凯是吧。”楚闻川笑着说,“凯凯,你和阿妟小白先玩一会儿,源源马上回来啊。” “好的。” ** 楚添源去接人了,剩下的三人到院子里围着小方桌晒太阳聊天。 沈听白问:“周凯,你还回英国吗?” “要回的,得回去办离职。” “哦?你打算回国来发展了?” “嗯。” “那好啊,以后楚添源有得玩了。” “嗯?” 沈听白笑着说:“楚添源不是什么事都喜欢拉着你一起嘛,他之前总喊无聊,有你在他有的忙了。” 许妟之低着头给沈听白敲核桃,问:“周凯,你的英文名叫什么?” “Elliot。” 许妟之挑了下眉,“果然。” 沈听白想了想,“这名字有点耳熟啊。哦对了,周凯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周漾的人啊?” “认识啊。”周凯低着头。 “你认识啊?是楚添源的大学同学么?” “是我。”周凯抬起头来。 沈听白愣了两秒,“楚添源的室友是你?!” 周凯点了点头。 沈听白直接蹦了起来:“你之前欺负楚添源?!” 周凯无辜地眨了眨眼。 沈听白又坐了下来:“不对,应该是楚添源欺负你才对。” “之前吵架了,我哄好了。” “你为什么叫周漾?楚添源故意说错的?” “不是。我小时候叫周漾,后面改的名。” “原来如此,他室友是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啊?” 许妟之和周凯相视一笑,沈听白看了看两人:“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许妟之喂了一些核桃肉给他,说:“小白,楚添源的室友是周凯,他今天又问我们怎么谈恋爱,你想想看呢?” 沈听白拧着眉毛想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是不是楚添源因为周凯住在他家不方便带女孩子回家啊?!” 许妟之揉了揉他的头发,对着周凯说:“不好意思,这么多年还是这样,让你见笑了。” 周凯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到底是什么啊?”沈听白看着许妟之,“快说嘛。” “楚添源为什么不好意思说他室友是周凯,因为楚添源和周凯不仅仅是室友关系,或者说不是单纯的室友关系。” “为什么楚添源会不好意思?” 许妟之哭笑不得,“因为他心虚啊。” “好了好了,我来说吧。”周凯笑着说,“我喜欢楚添源。” 沈听白愣了几秒,恍然大悟:“噢!这跟许老师高中的时候分析的一样啊!” “许妟之应该比我自己更早发现我喜欢源源。” 沈听白问:“那楚添源?” 周凯笑着没讲话。沈听白面露难色,说:“周凯,楚添源他比我直多了,确实不太能……” “他说还要考虑考虑。源源脸皮薄,你们先当不知道吧。等他准备好了,自己会说的。” “噢。”沈听白愣愣地点了点头,“好。” 许妟之说:“等下你们配合我,他会露馅的,马上。” ** 楚添源接人回来了,身边跟着一个个子高挑的女生。 方孟舟穿着一身白色。白色的长款棉服,白色的阔腿裤,干净素雅,给人第一面印象就是看着很舒服。她面容姣好,一头中分长发及腰,画着很淡的妆,气质成熟又稳重。 几人简单打了个招呼,楚添源说:“我先带她去隔壁找我爸妈打个招呼,等下来找你们。” 不一会儿,楚添源独自回来了。 “她晚上留下来吃晚饭么?”沈听白问。 “嗯。我爸妈看见她开心死了,拉着她聊天呢。”楚添源坐下,“吵着说怎么没生个女儿啊,想要一个和她一样的女儿。” 许妟之对着沈听白说:“小白,张嘴。” “啊。”沈听白转过头去,许妟之把一手心的核桃仁喂进他嘴里。 楚添源瞥了眼他俩,又看了眼低着头自顾自吃着橘子的周凯。他收回目光,自己剥了个橘子,带着一股莫名不爽的情绪吃起来。 许妟之又低下头去敲核桃,周凯吃完橘子也开始敲核桃。 过了一会儿,许妟之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沈听白吃的两腮都鼓鼓的。楚添源瞥了眼周凯,周凯看都没看他把敲好的核桃肉全自己吃了。 楚添源愤怒地拿起茶杯打算喝水,却发现茶杯里面落了一些瓜子壳进去。正好,许妟之拿起自己和沈听白的水杯起身,说:“小白,茶冷了,我给你去换一杯。” “好,再帮我拿一些厨房里的小蛋糕,我有点饿了。” “嗯,马上回来。”许妟之转身正要进门。 楚添源举着杯子说:“许妟之,给我也倒一杯。” 许妟之转回来,示意自己就两只手拿不下。楚添源收回杯子,看了眼旁边的人。周凯低着头在刷手机。 不爽,十分不爽。看看别人家的男朋友,再看看自己这男朋友候选人。就这还想当我男朋友?!做梦去吧你!!! 楚添源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上,“不喝了。” 许妟之语气极其轻蔑地说了句:“楚添源,你是没手还是没腿?不会自己去倒?” “老子残废。”楚添源抱着手臂说。 “哦,没对象的残废真可怜啊。”许妟之说完要走。 楚添源暴躁地一拍桌子:“你他妈说谁没对象呢?!” 许妟之转过身来:“哦?” “我对象……是没有!但是我有室友啊!我有一个比对象更好的室友!” “哦。”许妟之不屑地笑了声,“那叫你室友来倒啊,跟我凶什么。” “你……”楚添源看了眼旁边还在刷手机的周凯,猛地把杯子放到他面前,“快去!” “啊?”周凯抬起头来,看似很迷茫地眨了眨眼。 楚添源猛地捶了他一拳:“你他吗不是我室友吗!” 许妟之放下两个茶杯,进去拎了个热水壶,拿了些小蛋糕又出来了。他坐到沈听白旁边,一边倒水一边说:“比我预想得要快一些。” 沈听白靠着许妟之笑:“料事如神许老师。” 楚添源看了看这三人的表情,反应过来:“你们串通好的?就为了套我的话?” “你自己沉不住气,一激你就急得跳脚。怪谁?”许妟之低着头说。 楚添源看着周凯:“你竟然帮他们一起搞我。” 周凯笑着说:“源源,我好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做啊。” 楚添源看着自己对面那么得意的许妟之,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丢人,他如猛虎出巢般跃起:“许妟之……老子取你狗命!” 许妟之可能在楚添源身上装了警报器,楚添源刚喊他名字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危险连人带椅子往后退了两步。 “哎哎哎哎哎!”沈听白一口蛋糕还没咽下去,赶忙起身挡在许妟之前面,“周凯,快!拉住楚添源!” 周凯抱住他,说:“源源,消消气,注意嗓子。” “二十年前就该宰了你。”楚添源瞪着许妟之,“还能让沈听白捡到你?” 许妟之抱着手臂笑着看他:“气急败坏楚添源,欲盖弥彰楚添源,心里有鬼楚添源。” 楚添源深呼吸一口气,刚想怒骂,被身后的周凯捂住嘴巴,在耳边轻声警告:“楚添源,你再这么大声,我当他们的面亲你,信不信?” “……” 楚添源挣开他,瞪了许妟之一眼,愤愤坐下。 沈听白松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十年前,我和周凯给你俩拉架。十年后,还是我倆在拉架。你们两个要不要反思一下为何十年过去了依旧这般傻逼?” 周凯给楚添源重新换了杯茶,又剥好了橘子送到他面前。他把草莓叶子都摘干净了,把一颗颗红透的草莓放在楚添源面前的纸巾上。他笑着问:“你俩为什么总在拌嘴啊?” “我俩这叫吵架。”死对头二人组默契十足地说。 两人互看一眼,再次颇有默契地闭了闭眼,把视线转移到自己身边的人身上。 ☆、露馅(下) 楚添源收回目光,侧过身正想去拿果盘,发现桌子旁边蹲了两个小不点正在拿桌上的糕点。 他顿时起了童趣,俯下身去轻声说:“你们两个,小小偷。” 沈听白转过身,看了看两个大概只有几岁大的小孩,蹲到他们身边,问:“小朋友,你们是谁家的呀?” “隔壁邱婶婶家的两个小孙子。”楚添源解释,他走过去把小一点的那个小孩子抱在自己腿上:“文文,你叫我了吗?” “添添叔叔。”小孩子奶声声喊了一句。 “叫哥哥。”楚添源纠正道。 旁边的沈听白投了一个无语的眼神:“你要脸么楚添源,你这年龄,给他当爹都合适,还哥哥呢。” 楚添源不理会沈听白,笑着对那个小孩说:“文文快叫声。” “添添哥哥。” “哎。”楚添源把他往怀里抱了抱,坐到椅子上,拿了刚才这个小孩想要的草莓蛋糕,“想要这个吗?” “嗯。”文文点了点头,却不好意思伸手去拿。 “哥哥喂你。” “添源叔,那我呢?”另一个小孩嘟着嘴喊他。 楚添源看了他一眼,说:“小理子这么厉害,哪用得着我喂啊。” “你……”小理子肉乎乎的拳头攥在一起,奶呼呼的脸上满是委屈。 沈听白拉了拉他的手,笑着问:“小朋友,我可以喂你吗?” “可以。”小理子拿了一盒黑森蛋糕递给沈听白。 沈听白把他抱到许妟之身上坐好,把蛋糕递给许妟之。许妟之先是铺开一张纸巾塞到这个小孩的衣领里,再捧起蛋糕一口一口喂他。 对面的楚添源看见了,笑着说:“哟,超级奶爸许妟之啊。” 许妟之看都不看楚添源。沈听白笑着说:“阿妟这是小时候照顾乐安得出的经验啊。” “啧,你那个弟弟,真的娇气。”楚添源说,“一看就很难搞。” “你给我住口!”沈听白瞪了他一眼,“我们乐安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弟弟!” “……沈听白,你这还没嫁过去,胳膊肘都拐成这样了?” 沈听白收回目光:“哼,你要是跟乐安相处过,你也会喜欢他的。他真的很可爱的。” 许妟之笑了笑,轻声问那个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子口齿不清地说:“监狱里。” 沈听白问:“什么?” 楚添源解释:“许妟之怀里那个叫姜煜理,是哥哥;我怀里这个叫姜煜文,是弟弟。他俩父母一个学文一个学理,因缘巧合之下在一起,就一个取文,一个取理。” 沈听白明白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楚添源一边喂姜煜文,一边说:“许妟之,我感觉你挺喜欢小孩子的。你跟沈听白以后不养一两个玩玩么?” 许妟之淡淡地说:“养一个沈听白就够了。” “沈听白也喜欢小孩啊,看他对你弟弟的态度就知道了。”楚添源低着头说,“你们都喜欢小孩为什么不领养一个?” “哦?”许妟之抬起头看着楚添源,“我觉得你也挺喜欢小孩。” “嗯哼。”楚添源认真地喂着姜煜文,“小孩子这种天底下最可爱的生物,谁会不喜欢?” 他笑着在姜煜文耳边说:“特别是文文这样可爱听话的。” 姜煜文自顾自吃蛋糕,点了点头。 “那你呢,楚添源。”沈听白笑着问,“这么喜欢小孩不养吗?” “养的啊。我以后也要养两个小孩。”楚添源揉了揉姜煜文的头发,“我爸妈也说要两个,热闹。” 听到后半句的时候,许妟之看了眼周凯。周凯原本一直在看楚添源,听到这话他收回目光和许妟之对视了一眼。 许妟之看着周凯的神情,轻轻蹙了下眉。冬日难得温暖的午后阳光,却照不进周凯的眼里。 楚添源快喂完的时候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周凯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周凯抬起头,笑着说:“没什么。” 他明明在笑,为什么我觉得有点难过? 楚添源见他一直看着自己,疑惑地问:“干嘛这样看我?” “很少看到源源这样。就多看看啊。” 楚添源捂着姜煜文的耳朵,对着周凯说了句:“看你妈,滚。” 沈听白笑着说:“楚添源,你好有爱啊,还知道小朋友不能听脏话啊。” 楚添源松开手,低下头看姜煜文:“那自然了,我们文文是乖小孩,不能听这些的。” 姜煜文抬起头在楚添源的脸上轻轻啵了一口,又低下头去吃蛋糕。 周凯看到楚添源脸上的笑容可爱又温柔。他看着楚添源照顾小孩,看着他笑,觉得温暖幸福,同时也觉得悲伤心痛。 他的源源很喜欢小孩。源源的父母也一直盼着他结婚,养育两个小孩。他的源源这么可爱,源源的小孩也一定很可爱。可是,如果楚添源真的和他在一起了,楚添源就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孩了。 ** 快到饭点了,邱婶婶把两个小孩来领了回去,楚添源的父母领着方孟舟回来了。 楚添源看着她问:“你几岁?” 方孟舟坐在他身边,笑着看他:“过问女士年龄可不礼貌哦,小弟弟。” 楚添源轻声说:“抱歉。”他收回目光,问其他人:“再打几圈?” “行。”沈听白说,“这个……方小姐,你要一起吗?” “叫我孟舟就行。可以啊。” 楚添源问:“你还会打麻将?” 方孟舟挑了下眉:“我为什么不能会?” “那来。”楚添源起身,“我让你打。” “不用了。”沈听白边走边说,“楚添源你打吧。我和阿妟一家,我看他打。” “行,来吧。” 楚添源看着牌,打算点根烟,想起旁边还有位女士,他询问:“你能闻烟味么?” 方孟舟看着牌,说:“可以啊。” 楚添源点了点头,刚点着的烟被旁边的周凯拿走直接扔进盛着水的一次性纸杯里。周凯低着头看牌:“嗓子好之前先别抽了。” 楚添源瞪了他一眼,愤愤地收好香烟。周凯这小子最近管他管得是越来越勤快了! 方孟舟说:“原来你是嗓子不太好。” 楚添源甩出一张五条:“怎么?” 方孟舟碰了他的五条:“以为你的嗓音天生如此独特呢。” “……” 方孟舟抬起头来笑着看他:“我刚才还在想可惜了,这么帅的小弟弟。” 楚添源投了一个和善的微笑回去:“谢姐姐的夸奖了。” 方孟舟轻挑了下眉:“我期待你之后用原本的声音再对我这样说一遍。” “那是不可能的。” “这样啊。那你现在多喊几声姐姐吧,我还没被这么帅的弟弟喊过姐姐。” 楚添源哑火了,扔出一个四筒,又被方孟舟杠掉。 沈听白在许妟之耳边小声说:“阿妟,我发现楚添源好像怼不过这个方小姐。” 许妟之点了下头,手中转着一张麻将牌:“她不简单。” 方孟舟打了个6万,周凯冷着脸把牌一推:“胡了。” 方孟舟凑过去看了眼,抬起头来对着周凯笑了笑:“确实胡了。” 周凯回了个笑脸:“这还得多谢孟舟了。” 楚添源额角的筋跳了跳,你他妈叫得这么亲干什么?你要是知道她跟我是什么关系,我就不信你这声孟舟还叫的出来! 接下来几圈,楚添源打什么,方孟舟要什么;方孟舟打什么,周凯胡什么。 方孟舟笑着脸说:“凯凯,我的牌对你很有吸引力呢。” “确实,牌如人,很有吸引力。”周凯的笑容极其灿烂。 方孟舟笑着喝了口茶:“这是在夸我?” “不,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罢了。” 楚添源听着他们的对话,扶额看着自己的牌,然后猛地一推:“不打了,等下吃饭了。” 楚添源把手机抛给周凯,说:“帮我算一下积分给钱,我去一下厕所。” 周凯接过他的手机,点了点头。楚添源趁周凯低头看手机的时间,偷偷把放在旁边的香烟和打火机顺走了。 楚添源径直上了二楼,去了趟厕所后,回到自己的卧室里。他把门一锁,打开窗户,在窗台上放了个烟灰缸,点了根烟。 刚吸一口,听到门被敲了敲,周凯在门外说:“楚添源,你最好是还没点上。” 楚添源连忙掐灭了烟,把香烟、打火机、烟灰缸往床底下一塞。塞完他起身一想:不对啊!我这么害怕干什么啊?!他凭什么管我啊?靠! 他又把这三样东西抽了出来。门又被敲了一下:“开门。” 楚添源又把这三样东西塞了回去,然后去打开了门。他开了条门缝,问:“干嘛?” 周凯推门而入,关了门一锁。他抱着手臂看楚添源,楚添源紧张地往后退了两步:“做什么?” 周凯向前走,把楚添源逼到窗户边,俯下身嗅了嗅:“抽烟了?” “没有。” “烟呢?” “……床底下。” 周凯转过身从床底下抽出抽烟三件套,低着头问:“想抽烟了?” “嗯。”楚添源小声说。 “我说过这段时间你不能抽烟,也说过如果你想抽烟的话你该怎么做。”周凯看着他,拿起那个烟灰缸,“这是什么?” 楚添源厚着脸皮说:“这个……我是点了,但还没来得及抽。” 周凯把烟灰缸往床头柜沉地一放,冷着脸看他。 楚添源顿时心虚,小声说:“就一口。” 周凯坐到床上,抱着手臂看他,仍不说话。 楚添源左右纠结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挪到他面前:“你生气了啊?” “楚添源,医生说你这段时间烟酒都不能碰,饮食也要以清淡为主。你抽烟会过肺,烟从喉咙下去,嗓子是不想要了?” “我知道了,”楚添源小声说,“我错了呗。” 周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像是知错的样子。” “我知错了。”楚添源俯下身歪着脑袋看他,“消消气?” 周凯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嘴角仍是垂着。 楚添源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我错了,周凯?周漾?凯凯?漾漾?” “……” 周凯的嘴角绷不住了。 !!!楚添源这是在撒娇??? 见他嘴角不再绷着大概是消气了,楚添源起身坐到他身边,凑近他说:“我想抽烟了。” 周凯侧过脸看了他几秒,点了根烟抽上。他左手夹着烟,看着楚添源近在咫尺的脸,他突然握着楚添源的腰把人往自己身上一抱。 “干什么?!”两人面对面,楚添源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惊恐地看着他。 “不是想抽烟么?”周凯把烟按进烟灰缸里,抬手按下楚添源的脖子,“又不要了?” “要。”楚添源圈着周凯的脖子,主动去吻了吻他的唇。 两人都沉浸在这个烟草味的吻里,欲望开始叫嚣。 楚添源把周凯往床上一按,双手举过头顶,握在自己手里。另一手向下触及到他结实又有弹性的腰部线条。 就在楚添源要去解周凯的皮带扣时,门被敲了敲,许妟之淡漠的声音传来:“吃饭了。” 楚添源的动作一顿,从这个吻里回过神来。他撑起身看身下的周凯,他舔过湿润的嘴唇,喉结滚动两下,轻声呢喃了句“源源”。 楚添源轻轻应了声,又俯下身去,浅浅地吻了吻他。 周凯抱着他躺在床上,笑着说:“楚添源,你刚才好像对我有点想法。” 楚添源脸埋在他肩窝里,叹了口气,没正面回答他。 周凯笑了声,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好开心啊。” “开心什么?”楚添源抬起头来,“你是傻逼么?” “嗯,我是傻逼。”周凯低着头在笑。 楚添源从床上爬起来,“起来吃饭了,傻逼。” ** 吃完饭后,各自回家。楚添源在家门口没看到方孟舟,便去找她。 他在家后院的枇杷树边看到一个身穿一身白的人隐在黑夜里。方孟舟左手握着手机在讲电话,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了根烟,她的无名指时不时勾一勾。 看到楚添源的时候,她只是平淡地看了一眼,没有掐灭香烟,随后对着楚添源招了招手。 她挂了电话,抽了口烟,笑着说:“在找我么?” “嗯,”楚添源站在她面前,“原来你会抽烟。” “很意外么?”方孟舟看着他,递过烟,“要不要来一口?” 楚添源看了那根烟几秒,烟嘴上还留着一些浅淡的口红印:“不了。你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哦?” “我爸妈说,方叔叔家的女儿,上到八十岁老母,下到几岁调皮小孩,看了都会说一句这个女儿家养得好。长得好,有教养,有本事。乖巧懂事,成熟知性……” “打住,”方孟舟笑着说,“你再夸下去,我可真要属意与你了,我的相亲对象。” 楚添源清了清嗓:“又不是我说的,我爸妈说的啊。我怎么觉得你跟描述的不太像啊?” “哪儿不像?是我长得不好看?没教养还是没本事?不乖么?还是不够成熟?” “不是这个意思,了不起的珠宝设计师。就是感觉你应该不止这样。” 方孟舟低低地笑了起来,说:“小弟弟有点意思,我有点感兴趣了。” “你抽完了没?送你回家啊。” “不用,麻烦小弟弟送我到高铁站就行。”方孟舟把烟按灭,“我还有事。” “哦,那走吧。” ** “添源,我跟阿妟先走了啊。”沈听白说,“明天一早还要去趟北城看他外公。” “噢,”楚添源站在黄色奔驰车前,抬起头说:“路上慢点啊,到家说声。” 楚添源低下头去看车里的周凯:“我得把她送去高铁站,你路上小心。” 周凯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头:“源源,之后几天我要去走亲戚,可能不回家去。到家了给你报平安。你也路上小心。” “嗯,好。”楚添源说完往自己的红色跑车走去。 楚添源站在车边,听着他父母跟方孟舟继续不舍地道别了快十分钟才结束。 他一边开车一边说:“我是真不知道我爸妈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方孟舟靠坐在副驾驶,笑着说:“难道我不值得你爸妈这么喜欢么?” “……” “还是说你怕你爸妈太喜欢我,他们会逼你跟我结婚?” 楚添源没看她,轻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弟弟不想结婚么?” “不是。我爸妈就等着我结婚呢,我一毕业他们就开始催我了。” “那好啊。”方孟舟笑着说,“那我们赶紧结婚吧。这样你爸妈我爸妈都不会再催了。” “方孟舟,你好厉害啊。”楚添源抽空看了她一眼,“第一次见相亲对象就说结婚?” “那证明我的相亲对象让我很满意啊。” 楚添源语重心长地说:“好了孟舟,我知道你老大不小了,十分恨嫁,但也不比如此着急。” 方孟舟笑了起来,摆了摆手,不再逗他。 到了高铁站,方孟舟扶着车门,俯下身笑着看楚添源:“多谢弟弟了,那我先走了。” “嗯,小心点啊。” 楚添源看着她没走出几步,又回来了。她绕到驾驶室旁,敲了敲楚添源的车窗。 楚添源放下车窗,问:“怎么了?” 方孟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笑着说:“弟弟以后有空的话和我结个婚吧,拜拜~” “……” 楚添源朝着她的背影无语凝噎了好久,发动了车子回家。 ☆、强制 楚添源这个年过得不太爽,他的烟被周凯没收了。周凯说直到他嗓子完全恢复之前,他一根烟都别想抽。 楚添源有烟瘾,一天不抽烟都很难熬,戒断反应大得让他脾气特别暴躁。于是,周凯想了个办法:每当楚添源想抽烟的时候,他就会点一根烟抽完去吻楚添源,让他过过烟瘾。 似乎尼古丁真的有缓解焦躁的作用,带着烟草味的吻总能让楚添源平静下来。 周凯发现楚添源的烟瘾真的挺大的,最频繁的一天他抽了半包烟。周凯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学会抽烟了。 ** 这天,周凯随父母去拜访自己的外公外婆。楚添源一个人在家捱了一天,实在忍不住想抽烟了。他裹在被窝里给周凯打了个电话。 “喂,源源。”电话里声音温柔,带着笑意。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楚添源的声音有些暴躁。 “怎么了?” “周漾已经四天没给我做饭了!这室友还做不做了?” 电话那头轻轻笑了声:“周漾在回家的路上了。” “几点能到?” “七点吧。” 楚添源看了眼屏幕,还有1个小时24分钟。他闷闷地说:“我想抽烟了。” “嗯,我知道了。” 楚添源裹在被窝里,起了困意。睡得迷糊间好像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他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来,从没关紧的卧室门缝里看见客厅的灯亮了起来。再然后,一个身影逆着光推门进来。 那人径直走向他,楚添源朝他伸出手,抓着那人的衣服往下一拉。楚添源急切地勾着他的脖子,讨要一个带着烟草味道的吻。 这次,带着烟草味道的吻却没能让楚添源平静下来。 他索要着,呼吸促促,指尖颤颤。 好久,楚添源才从吻里回过神来。 他摸到周凯身上的衣服好像有些湿,他的脸也冰凉凉的。 他喘着气问:“外面下雨了?” “嗯。”周凯轻轻吻着他的唇。 “你怎么打湿了?地下停车场漏雨?” 周凯轻笑了声,说:“不是,路过奶茶店下车去给你买了奶茶。” 楚添源坐起身来,仔细摸了摸他的脸和头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洗了个头呢,快去把衣服换了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周凯握住他的手,问:“还想抽烟么?” 楚添源舔了下唇:“不想了,快滚。” “真是无情啊,楚添源。用完我就喊我滚。” “那你想怎样?” “你说呢?” 楚添源看了他几秒,凑上前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谢谢,漾漾。” “嘶……”周凯喘了口气,“这两个字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要命呢。” “漾漾。”楚添源更加轻地喊了声。 “……” “漾漾。” “……”周凯把人往床上一按,对着他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操!你个牲口!!!” “源源,你的脖子好好看啊。”周凯吻了吻他的喉结,“喉结特别性感。” “快滚。”楚添源把他一推。 周凯轻轻在他耳后吻了一下,起身说:“我先去洗澡,奶茶在桌上。” 等周凯走进浴室以后,楚添源从床上蹦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操,他还嗦了一口!不会有印子吧?!” 他连忙爬起来去照了照镜子,还好不是很明显,明天估计能消下去。他又去了客厅,嚯嚯周凯买的奶茶。 他坐在沙发上边喝奶茶边刷手机,放在茶几上的周凯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陌生号码。 0044?这个区号……英国的? 电话响了好几遍,楚添源把他的手机调成了静音,没接。 随后,一条短信发了进来。 楚添源拿起周凯的手机一看,竟然面部解锁成功了?! 我靠,周凯这小子趁他睡着的时候给他设置了面容解锁。这是不是意味着周凯允许自己看他的手机啊? 那我就看一眼? 楚添源点进消息看了一眼: 【漾漾,接我一个电话,求你了。我有很着急的事情。】 “漾漾?”楚添源皱起眉来。 英国那边有人知道他叫漾漾?他在英国有什么好朋友么?没听他提起过啊。很着急的事情又是什么? 楚添源头脑风暴还没结束,电话又打来了。他看了眼浴室,周凯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洗好澡,于是他打算接这个电话叫对面晚点打来。 他刚接起电话,就听到对面传来一个很亢奋的男声:“漾漾,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 这个兴奋程度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漾漾,”电话那头声音变的委屈,“你什么时候回英国来?我有两个多月没见到你了,我很想你。” 他是在说想你没错吧?!他想周凯做什么?! 电话那头似乎在撒娇,嗲着嗓子说:“漾漾,房间里的画像已经快放不下了。你快回来看看,我又画了好多好多,你一定会喜欢的。” 画像?什么东西?周凯还喜欢看画展吗?我怎么又不知道? “漾漾,我每天都会梦到你,我真的快疯了,你跟我说说话吧,好不好?求你了。” “呃……”楚添源尴尬道,“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过后,警惕地问:“你是谁?” 我还想问你是谁呢。 “漾漾呢?漾漾在哪里?” “你谁啊?”这一口一个漾漾让楚添源不爽了,“你找他干嘛啊?” “你到底是谁!” “我是他爹。他在洗澡呢,你找他什么事啊?” “你不是他爸爸。”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你是……源源?” “你怎么知道?” 不过,谁他妈允许他这样喊我的?! 电话那头突然笑了起来。 楚添源皱了皱眉:这人好像精神不太正常啊。 “源源……竟然是源源。” 楚添源直接挂了电话。 神经病啊!我认识他吗就这样喊我?! 周凯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楚添源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 他走过去,坐到楚添源身边,问:“怎么了?又想抽烟了?” 楚添源一动不动,一字不答。 周凯歪过头去吻了吻他的唇,楚添源伸手推开他,问:“周漾这个名字,有多少人知道?” 周凯愣了愣,回答:“我爸妈,你,沈听白许妟之,还有几个记性比较好的亲戚。” “英国那边呢?” 周凯看着他,微蹙了一下眉。他又侧过脸看了看放在茶几上的两部手机,“是不是我洗澡的时候,你接到了什么电话?” “回答我。”楚添源把他的脸掰了回来,“英国那边知道的有几个?” “一个。” “男女。” “男。” 楚添源扣着他下颌的手紧了紧,“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想好了再说。” “没有关系。” 他眼神那么认真,楚添源甚至看出了一丝丝愤怒。 楚添源松开他,收回目光:“他口口声声喊你漾漾,问你什么时候回英国,说想你想的要疯了。你跟我说你们没有关系。” “源源……”周凯去拉他的手,楚添源直接甩开了:“他叫什么?” 周凯看着他,不回答。 楚添源又侧过脸去,加重了语气:“我问你他叫什么。” “Tong。” “中文名。他会说中文。” 周凯似乎是深呼吸了一下,低着头说:“段予童。” 楚添源抱着手臂看他:“你前任?” “我没有前任。”周凯抬起头来,“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也只有你这一个男朋友。” “我不是你男朋友。” “源源……” “房间里的画像,是什么意思?” 周凯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痛苦,他压着声音说:“我不知道。” “你在骗我。”楚添源瞪了他一眼,起身。 “源源,别走。”周凯跟着起身,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抱住,“你信我,你要信我。” “周凯,你要是坦白点说他是你前任,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人这一辈子只谈一个恋爱的情况太少见。但是你在骗我,你说你们两个没有关系,我不信,你们之间一定有内情。” “我和他真的没有在一起过。”周凯把他转过来,按着他的肩膀,神情极度认真道:“楚添源,你要信我,你一定要信我。” 楚添源自嘲地说:“原来,我也不是什么例外。原来,除了家人亲戚,还有人比我更早知道漾漾这个名字。” “名字不能代表什么。这个世界上不止一个周漾,也不止一个周凯。你不能因为一个名字,轻易给我和他下一个在一起过的结论。” “好啊。”楚添源推开他,去拿茶几上他的手机,“我现在就打回去问他。” 楚添源正想打回去,看到一条新短信进来了: 【漾漾,你的源源知道我跟你之间的这些事么?】 楚添源举着手机给他看:“你告诉我,这些事指的是什么事?” 周凯沉默了几秒,说:“我跟他之间曾经确实有发生过一些事情,但我不曾喜欢过他,也不曾和他在一起过。” “什么事情?” 周凯摘下眼镜,抬手抹了把脸,几次微启嘴唇,却发不出一个音来。 见他无话可说,楚添源笑了声,猛地把他的手机往墙上一砸。 周凯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进衣帽间换了套衣服出来,拿起车钥匙往门口走去。 “你去哪?”周凯拉住他的手腕。 “关你妈屁事。”楚添源甩开他的手,打开门又重重关上。 周凯戴上眼镜,蹲下身去看自己那个被砸的四分五裂的手机。他捡起那个破烂不堪的手机握在手里,又猛地砸到地上。 这下,手机彻底碎了。 ** 楚添源此刻正在他常去的那家酒吧里。 他一个人靠坐在沙发上,沉默地一根接着一根抽烟。 偶然抬头,看到自己对面卡座上,有一个风情万种的冷艳美女正在看他。 那位冷艳美女一头中分波浪长发,五官精致,烈焰红唇。她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裹胸及臀短裙,性感至极。一双红色恨天高,又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高傲。 她半靠在沙发上,食指和中指夹着根烟,无名指勾了勾,隔空对着楚添源吐了个烟圈儿。 楚添源蹙了蹙眉,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犹豫了一会儿后,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位冷艳美女,对着自己笑了笑,然后接起了电话。 楚添源挂了电话,对着她招了招手。 那位美女勾了勾唇,朝他走来。她坐在楚添源身边,伏在他耳边,说:“几天不见,弟弟似乎更加帅了一些。” 楚添源笑了声,在她耳边回答:“几天不见,姐姐倒是让我十分意外。” 方孟舟直起身来,吸了口烟。楚添源拿了杯酒给她,然后和她碰了碰杯。她掐灭烟,拿起一瓶酒两个酒杯,起身对他招了招手,楚添源跟在她身后朝外走去。 方孟舟带着他走到室外安静的露台,找了一张空桌坐下,说:“里面太吵,讲话太费劲。你这嗓子喊不动。” 楚添源笑了笑:“你还挺体谅我。” “那当然了。”方孟舟给他和自己的杯子里都倒了酒,“弟弟的声音原来这样动听。” “啧。”楚添源坐下看她,“方孟舟,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样深藏不漏的一面呢。” 方孟舟晃着酒杯,“你也知道是藏,就不要告诉长辈了。” “在家一副清纯乖乖女的形象,原来是装出来的啊。” “清纯?”方孟舟挑了下眉,“我32岁了。” “这可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别赖我啊。” “就赖。”方孟舟对他伸了伸手,“来根烟。” 楚添源把烟和打火机推到桌子对面:“同道中人啊。” 方孟舟点了根烟,“你知道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两样东西是什么么?” “烟和酒?” 方孟舟抬起眼来,勾人的眼线挑了挑:“不,是烟酒和性。” 说完,她把烟和打火机推了回来。楚添源抽了根烟点上,没讲话。 方孟舟看了他几秒,拖着椅子走到他身边,和他并排坐在一起,轻声说:“果真是个小弟弟。” “……” 方孟舟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成熟又柔软,在这个寂静暧昧的夜晚里骚动。 楚添源侧过脸来,看到她好看的直角肩、胸口白皙的皮肤以及那丰满的女性特征。 他抬手拉下自己的外套拉链,把外套扔在她身上:“外面冷,穿上。” “哦,好体贴啊。”方孟舟笑着穿上他的外套,又嗅了嗅他外套上的味道,“你的味道很好闻。” 楚添源蹙着眉转过来看她,“是香水的味道,不是我。” “不,”方孟舟凑近了他,一口烟轻轻吹在楚添源脸上:“是你的味道。你知道,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么?” “什么?” “性暗示。”方孟舟看着他,眼神扫过楚添源的嘴唇,对他来了一个无接触的香吻。 “方孟舟,你这么会撩,怎么30多岁了还嫁不出去?”楚添源向后仰了仰,拉开距离。 方孟舟叹了口气,“你这个话题让我对你一下子没了兴趣。” 楚添源笑了声:“你一直没结婚的理由是什么?” “哦?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个问题的呢?以我相亲对象的身份还是以我一夜情对象的身份?” “谁要跟你搞一夜情。我就是单纯好奇而已。” “跟你一样啊。” “我?我怎么了?” 方孟舟喝了口酒,慢慢靠近他:“同性恋。” 楚添源的烟停在自己嘴边,过了几秒,他说:“我不是同性恋。” 方孟舟靠在他肩上:“是么?” “我一直都是跟女孩子谈恋爱的。” “那天麻将桌上,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他看着对我很礼貌,其实对我的敌意很大。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 楚添源没有承认,却也没否认,“喝酒。” 方孟舟和他碰了碰杯:“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也是因为这个么?” 楚添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孟舟,两个人之间除了情侣关系,还有哪些关系?” “很多吧。朋友,敌人,性伴侣……” 楚添源抱着手臂沉思:周凯和那个段予童是什么关系呢?听周凯的语气,绝对不会是朋友。敌人会说很想他,想的发疯么?所以…… “怎么了?”方孟舟看着他。 楚添源不确定地问:“孟舟,即使是和不喜欢的人,也可以发生关系么?” 方孟舟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我原先只是觉得你有些纯情,不知道你这么保守。” “……” 方孟舟笑了笑,说:“在这个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社会,真心堪比尘土,爱情就像快餐一样廉价。恋爱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不了真的。成年人的生活很累也很忙,需要一种发泄的方式。这不羞耻,这是人最本能的需求。在平等关系的基础上,双方自愿发生关系,解决生理和心理上的需要。不寻求稳定发展,事后不需要负责,自由又愉快,何乐而不为呢?” 楚添源想了会儿,问:“你也这样?” “嗯。”方孟舟点了点头,“我有两个固定性伴侣。” “你家里知道……” “当然不知道,他们还让我和你相亲呢。” “……” “我不打算让他们知道。我父母你也了解一点,封建思想比较严重,要他们同意是必不可能的事情,不可能的事就不尝试了。” 楚添源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按照计划,你原本是打算骗我婚么?” 方孟舟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第一,你没答应和我结婚。第二,我已经跟你坦白了我的事情,不算骗。” “那你是想干嘛啊?” “很明显,形婚啊。” 楚添源无奈地看着她:“你好厉害啊方孟舟。” 方孟舟笑了起来,举起酒杯对他说:“弟弟,以后如果有这方面的需要,请找我。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彼此成就一下。” 楚添源跟她碰了碰杯,嗤笑了声:“我真是服了你了。” 手机铃声响了,楚添源看了眼,陌生号码。 他把手机扔到桌上,又点了根烟。 桌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显示的都是同一个号码。 方孟舟看了眼:“是你那位金丝眼镜么?” 楚添源没讲话。 方孟舟接起电话,开了免提。 “你在哪里?”周凯问。 方孟舟看着楚添源皱了下眉,于是她换了一种极其矫揉造作的声音,说:“诶呀源源,你弄疼人家了啦。” 楚添源:……??? 只见方孟舟把手机放在桌上,又用那种腔调说:“诶呀,谁打的电话呀,真烦人。慢一点啊源源。” 然后她立刻挂了电话,换成正常的语气说:“不客气。” “你在干嘛?”楚添源震惊地看着她。 “帮你报复回去啊。”方孟舟说,“难道我理解错了?你刚才的那些问题,难道不是问的他么?” 楚添源喝了口酒:“太他吗谢谢你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出轨了?” “我们没在一起。” “他之前有?” 楚添源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如果有,你会很介意么?” 楚添源沉默地抽了几口烟,说:“一点点,但能接受,如果他坦白跟我说的话,这没什么大不了,但他不肯告诉我实情。” 方孟舟陪他安静地待了会儿,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去蹦几下。” “干嘛?”楚添源抬起头看她。 方孟舟把外套脱了还给他,俯下身去,和他凑得极近:“想不通就不要想了,美好的夜生活不是用来纠结的。” 楚添源看着她的脸,刚想低头,突然两眼一闭:“方孟舟,你他吗这衣服……” 方孟舟笑着拉起他,往里走:“走啦,及时行乐啊。” ** 及至半夜,楚添源喝得微醺靠在自己的车上,喝得烂醉的方孟舟靠在他肩上。 楚添源笑着说:“方孟舟,你好会扭啊。” 方孟舟整个人瘫在他身上:“你也不赖啊。” “代驾等会儿到。你家住哪儿啊,我先把你送回去。车明天再来开回去吧,一个女生晚上不安全。” “哦,源源好贴心啊。” “别这么叫。” 方孟舟抬起头看他:“那叫你什么?添源?” 楚添源低下头看她:“你开心就好。” “添源添源~” “别他妈拿你的胸压着我,沉死了!”楚添源把她扶正,“代驾来了,起来啊。” ** 楚添源到家的时候,是凌晨1点。 他打开门,看到客厅里灯还亮着。 他刚进门,靠在沙发上的周凯就醒了过来。 周凯起身走到他面前,楚添源绕过他径直走向衣帽间去换衣服。 周凯跟在他身后:“源源,你还在生气吗?我……我都跟你说好不好?” “我已经不想知道了。”楚添源一边脱外套一边回答。 “源源。”周凯走近他,却看到他脖子上似乎有些红红的。他把楚添源转过来,仔细看了看他的脖子:口红印。 他低下头去嗅了嗅楚添源身上,明显有女人脂粉的香气。 “你刚才在哪里?做什么?” 楚添源推开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你的脖子上有口红印?” 楚添源解皮带的动作一顿,他看了看试衣镜:还真有。看来是刚才扛方孟舟的时候蹭到了。 “为什么?”周凯沉着声又问了一遍。 “你不是都听到了么。”楚添源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滚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周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楚添源有些烦躁地转过身来,看着他:“我说滚出去。” “楚添源,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不清楚么。” 楚添源轻笑了声:“什么关系?没有关系。” 周凯抬起头来:“源源,我可以解释的,我和段予童不是……” “你们是什么关系我不感兴趣了行不行?一夜情还是固定炮友随便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毕竟你和我也没关系。”楚添源说完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周凯上前抱住他,轻声说:“源源,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段予童之间不存在对等关系,我是……” “我说了,我不感兴趣。”楚添源挣开他,“你爱怎么玩是你的自由,我想怎么玩也是我的自由,懂了么?” 周凯又重新抱回去,抱得紧紧的,“任何人都可以不信我,你不能不信我。楚添源,我那么痛苦绝望的时候是想着你过来的,我需要你的信任啊。” 楚添源奋力挣脱开,揍了他一拳,“你他妈给我滚!” 周凯的眼镜被打落在地,人撞在柜子上,领带皮带被撞得散落一地。 楚添源上前两步想拉起他,又止住脚步返身往卧室走去。 楚添源刚走到衣帽间门口,被身后的周凯一把抓住。 “你放开我!”楚添源刚挣了一下,被周凯揪着衣领按在墙上。 楚添源靠在墙上,看着面前的周凯脸上惨白一片,嘴角有些红。他的眼镜还躺在不远处的地上。 “楚添源,你是我男朋友,你怎么敢和别的女人……” 楚添源一边挣扎一边说:“我不是你男朋友。” “你是。”周凯松开他的衣领,抬手掐住他的脖子,“你就是。” “我……不是。” 周凯的五指紧紧掐着他的脖子,猛然收力:“我说你是,你就是。” “滚……” 楚添源被掐的有些说不出话,他刚想抬脚踹,被周凯往后一扔按在地上。 周凯的眼泪滴落在楚添源的脸颊上,他哽咽地说:“楚添源,你怎么敢……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怎么不敢?又……怎么不能?” “好,”周凯深深吸了口气,“好。楚添源,你逼我的。” “你……你想……”楚添源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看到周凯捡起地上散落的领带,揪着他的衣领把他往卧室拽。 他被暴力地扔到床上,还没来得及起身,被周凯翻了个身,脸朝下按在床上。 楚添源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已经晚了。 “你敢!” “你敢我为什么不敢?”周凯一边说一边用领带绑住他的双手。 “我没有!”楚添源侧过脸来,“你他吗放开我!” “我不信。”周凯抽出他的皮带,握在手里。 “你……” 周凯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俯下身去在他耳边说:“你不信我,我也不会信你。” “我他吗说了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也说了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其他衣物散落在床边,除了楚添源身上那件长袖,被领带卡在了他的手腕上。 “王八蛋。”楚添源脸埋进被子里,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变了调的声音听得出他在哭。 “尽管骂。随便骂。” “畜生……我操……啊……” 楚添源身子猛然一缩,背脊都绷了起来,他仰起头来,闭着的眼挤出两条泪线,顺着脸颊滑落脖颈,被身后的人俯下身来吻掉。 直到两人不再有一丝一厘的距离,周凯喘息着在他脸侧轻声说:“源源是我的了。” ☆、离家出走 下午温热的阳光从窗户穿进来,终于刺醒了几近昏睡的楚添源。 他侧躺着,放在脸侧的手腕上有明显的红痕。他蹙了蹙眉,睁开浮肿的眼皮,缓缓眨了两下眼。 手指拂过身后冰冷的床单,片刻迟疑过后,他翻了个身,空空荡荡。 起身走进浴室,他从镜子里看到了遍体鳞伤的自己。他抬起手从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上抚过,这些痕迹帮他确认了一件事—— 他真的喜欢周凯。 在长达几个小时堪称虐待的激烈情.事中,楚添源逐渐发现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地取悦那个人,他的心讨好般地想臣服于那个人。所以,最后他放弃了抵抗,不再做没有意义的挣扎。 他站到淋浴下,让热水缓解肌肉的酸痛感,顺便冲掉这一身的不堪。 ** 沈听白打开门的时候,看到楚添源垂着目光站在他家门口,嘴上带着伤,神色憔悴,甚至有些虚弱。 “怎么了?”他问。 “柏璟。”楚添源低着头说,“借我住几天。” “你嗓子怎么又哑了?” 楚添源轻轻摇了摇头,伸出手:“钥匙。” 沈听白看着他嘴上的伤几秒,又低下头看他的手腕。他把楚添源的衣袖往上拉了点:“这是怎么回事?” 沈听白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把人拉进了家里。他拉着楚添源坐到沙发上,蹲在楚添源面前,把他双手的衣袖都拉了上去。 几个指关节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手腕的红痕甚至有点破了皮。 “你怎么了?” “别问了。”楚添源收回手,“钥匙给我。” 沈听白冲着楼上喊了声,又转过身来问楚添源:“饭吃了吗?” 楚添源摇了摇头。 “想吃什么?” 楚添源又摇了摇头。 许妟之从楼上下来走到两人面前:“怎么了?” 沈听白举着楚添源的手给他看,许妟之看了几秒,拿了个小药箱来。 沈听白盘腿坐在楚添源旁边,许妟之蹲在楚添源面前:“外套脱了。” 楚添源不动,沈听白直接上手把他外套脱了。这一脱,沈听白都愣住了,怎么这么多伤? 许妟之看了几秒,沉默地握着他的手腕给他上药。 简单给楚添源处理好伤口以后,楚添源低着头说:“我想抽烟。” “我出去一下。”许妟之拿着手机往外走。 沈听白搭着楚添源的肩,小声问:“你和周凯打架了吗?” 楚添源抿了抿唇,问:“小白,许妟之会逼你做一些你不想做的事情么?” 沈听白想了想,“逼我吃早饭算不算?” 楚添源浅浅地笑了下,“他会强迫你么?” “这倒不会,我要是真不想吃,晚点再吃就行了。” “其他方面呢?” “哪些方面?” 楚添源抬起头看他,沈听白看了几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很温柔。” “哦,”楚添源又垂下头去,“很温柔啊。” 沈听白明白他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了。他把楚添源揽在怀里拍了拍肩,轻声问:“添源,你喜欢他吗?” 楚添源鼻子一酸,声音都有些变了调:“不喜欢跟他接吻干什么呀。” “那为什么弄成这样?” “因为我不信他,他也不信我。” 沈听白听得稀里糊涂的,“是吵架了吗?” 楚添源点了点头:“其实我不知道到底要跟他吵什么,我就是很不爽除了家人以外有人比我更早知道他叫漾漾。我不介意他有前任或者什么的,谁还没几个前任啊,但他就是不肯明白地告诉我他和那男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都不知道他俩现在分没分,他们要是没分,那我算什么?” “什么男的?” “英国那边一个姓段的。他打电话给周凯,我接了。那个人说很想他,想他想疯了。他好像知道周凯很多事情,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周凯怎么说?” “周凯说他俩没关系,至少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楚添源吸了下鼻子,“我不信。他都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但我从来不知道那个姓段的。” “然后你们就打起来了?” “没。我和他吵完就去喝酒了,遇上了方孟舟。她喝得烂醉,我把她扛回家的时候她的口红不小心蹭到我脖子上了。回家以后周凯看见了,我因为还在生气就说这是我浪出来的。然后我就跟他打起来了,我打不过他。” 楚添源说到这里好委屈地哭了一声:“我他妈竟然打不过他。” “好了好了。”沈听白忙给他拍背,“我帮你打他。不哭了啊。” 楚添源平复了会儿,说:“结果就是,我跟他澄清这不是我浪荡留下的,他也不信了。因为我之前不信他。” “你俩这不就是在吃醋吗?吃个醋为什么要打成这样?吃醋哄哄不就好了吗?” “你以为人人都是许妟之吗?你一句话还没说完他气就消了。” “……” 沈听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楚添源,你好好听他解释了吗?” “……没有。气头上谁他妈听得进去?你是没听到姓段的语气,嗲死人了,会撒娇了不起是不是?!要是有人和许妟之这样说,你能不生气?” “没有人啊。” “不可能!”楚添源信誓旦旦说,“许妟之这脸,男女通吃,老少皆宜!” “你什么时候对许妟之的印象这么好了?” “我现在看许妟之哪儿哪儿都好,比周凯那牲口好太多了!操!” 许妟之推门而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愣了愣。他走过来,对着楚添源说:“衣服穿好,到阳台上来。” ** 许妟之递给楚添源一包烟和打火机,又放了个盛了水的纸杯在旁边。 楚添源抽了口烟,问:“你就不能备个烟灰缸吗?” “你还想往我家跑几次?” “……下次不来了。” 许妟之侧过脸看他:“你这一跟周凯吵架就往娘家跑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娘你……” 楚添源刚想骂回去,看到许妟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你这一身伤还能是你强迫周凯不成,被他揍成这样的?” “……” 许妟之怀里的沈听白拍了拍他,小声说:“许老师,给楚添源一点面子,他等下又要哭的。” 楚添源趴在阳台上,抽了几口烟以后,猛地直起身来,说:“他妈的为什么!为什么我打不过他!” 沈听白赞同地点了点头,“我印象里周凯一直都是打不过楚添源的。” 楚添源又趴回去了,“我暂时不想见他,沈听白,柏璟的房子借我躲几天。” “行。”沈听白从许妟之怀里退出来,“我去给你拿钥匙。” 楚添源抽着烟,无奈地说:“我活了快30年万万没想到我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许妟之看了他一眼:“他一直在让着你,你不知道么?” 楚添源沉默了几秒,“知道。” “许妟之,你对沈听白……” 许妟之打断道:“楚添源,不要试图套用别人的爱情方式。每对情侣都有自己的相处方式,如果你们的相处出现了问题,那就去沟通、去解决,盲目置气、随便比较、离家出走都很幼稚。” 沈听白把钥匙塞进他口袋里,问:“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楚添源摇了摇头。 沈听白搭着他的肩膀,说:“添源,之后找个时间跟周凯好好聊聊,你不要太冲了。如果他不想说你也不要逼他,等他想明白了自己会跟你说的。” “谁要跟他聊,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了!” “你这气头上什么话也不听,什么话都敢说的臭毛病能不能改改?” “你凶我。”楚添源皱起眉翘着嘴看他。 “……”沈听白听着他极其委屈的语气,愣了住。 “你以前为许妟之凶我,现在又为周凯凶我。” “你这么娇气?你不是个糙汉吗?” 是啊,我一铁骨铮铮的糙汉怎么就…… 楚添源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走了。” ** 楚添源刚到柏璟的时候,接到了“欠揍室友”的电话。 手机电量显示不足,仅剩8%。 他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着烟看着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 在电量显示剩下1%的时候,他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焦急的声音传来:“源源,你在哪里?” 楚添源吸了口气,没有回答。 周凯等了等,轻声说:“源源,回家来好不好?” “周凯,”楚添源抬手抹了一把脸,“为什么我醒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你?” “我去药店了。”周凯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我弄伤你了。” “小区楼下就有药店,最多15分钟你就能到家。你才发现我不在家?” “源源,手机不能用了。我顺便去买新手机了。” 楚添源愣了愣,“哦,对不起。” “没关系,随便砸,你砸一个我买一个就是了。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我……” 周凯带着祈求的语气说:“源源,你可以生我的气,但你身上的伤口得处理。你能不能回家来?随你打随你骂,我不还手了,好不好?” 楚添源有些心软,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在……” 柏璟两个字没来得及说给周凯听,手机自动关机了。 楚添源起身翻了翻沈听白的家,想给手机充个电,他震惊地发现沈听白家里没有一根数据线。 “操!”楚添源把手机一扔,往地上大字型一躺,“许妟之没钱吗!你非得把数据线也带走!” 好小气的老天爷啊,不给他一个服软的机会。 ** 楚添源躺在地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门铃响了。他以为是幻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急促的敲门声和周凯焦急的声音传来,他才发现这是真实的。 他刚打开门,周凯冲进来一把抱住他:“源源。” 楚添源鼻子一酸,哽咽着说:“周凯,沈听白这房子里没一根数据线。” 周凯紧紧抱着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楚添源任他抱着,双手垂在身侧:“现在知道说对不起了?上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轻一点啊?”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我他吗喊了多少遍疼,你听了吗?” “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楚添源靠在他肩上,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 周凯轻轻抚着他的背:“我打电话给许妟之了。” 楚添源大吃一惊:“好啊,许妟之这么快就把我卖了。” 周凯松开他一些,捧着他的脸,擦去他的眼泪,轻声说:“是,卖给我了。源源,跟我回家,好不好?” 楚添源看着他,眼里通红:“周凯,你要改。你不能对我这样,我也有自尊心啊。我他妈也是个大男人,你不能……不能……这样啊。” “我改,我一定改。是我失控了,对不起。我保证再也不会这样了。” 楚添源擦掉眼泪,退后几步:“周凯,我就问一件事,你和那姓段的现在还有没有在一起?” “没有!”周凯拉住他的手腕,放在自己怀里,“真的没有,我和他从来没在一起过。源源,信我。” “好,我信你。这件事翻篇了。但是如果之后我发现你和那姓段的还有纠葛,你就给我滚。” “好。”周凯上前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我们回家吧,源源。” “我饿了,周漾。”楚添源哽咽着说,“我想吃红烧肉。” “好,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不可为之 楚添源的离家出走只维持了几个小时,周凯和段予童之间的事情在楚添源这里也确实是翻篇了,可是周凯和楚添源之间那一晚上发生的事情迟迟没有翻篇。 事情已然发生,但是楚添源始终无法坦然接受。 他多次暗示自己接受吧,可是多次的自我暗示背后是多次让自己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他无法接受的并不全然是他是被进入的那一个,他更无法接受的是那天晚上周凯对他近乎施虐的行为。那不仅仅是羞辱,更是对人格的凌迟。 平时两人再怎么打架,周凯总会留存一线理智,保留着对楚添源的退让。可是,那天晚上周凯的每个动作都是为了泄愤,把身下的人当成了随意摆弄的玩具。 只有在喊源源的时候,他的动作才会变得稍稍温柔起来。似乎……他在施暴的过程中无法清醒地知道那是楚添源。 楚添源每天还是和周凯一起吃饭,偶尔也一起窝在书房看看电影,可是交流很少,甚至是长时间的沉默。 事实上,是楚添源单方面的沉默。 他们仍然是分两个房间睡觉,不共用一个浴室。 楚添源没再揍过周凯,就连递餐具时的肢体接触也被楚添源尽量避免了。 周凯察觉到他的异常,他知道楚添源心里那道坎还没有过去,满心愧疚却无法弥补。 两人保持这种疏远又亲近的关系近一个月。 直到有天楚添源下班回来时,没有像以往那样闻到饭菜的香味,这种关系才终于破冰。 ** 楚添源看到次卧的门半掩着,他敲了敲门推开一些,看到周凯正摊着行李箱,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收拾东西。 楚添源的手搭在门把手上,问:“去哪里?” 周凯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继续收拾东西,“回英国。” 楚添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回自己的房间去。 他站在窗边,窗台上放着一个攒了一些烟头的烟灰缸。手机放在旁边,正单曲循环着一首英文歌,那是楚添源最喜欢的一首英文歌。以前只有他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他常常一个人靠在窗边,听着这首歌抽烟或者喝酒。 他听着这首歌,沉默地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 许久后,房门被敲了敲。 楚添源没回头,“进。” 周凯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走到他身后,说:“我要去赶飞机,来不及做晚饭了。给你点了外卖,等下记得吃。” 楚添源抽烟的动作停了一下,点了点头。 周凯站到他身边,“很喜欢这首歌么?经常听你放。” “嗯。” “In Your Eyes的主题曲。这部电影看过么?” “嗯。”楚添源抖了抖烟灰,“很久之前看的,有点记不清了。” 周凯说:“男女主是生活在美国大陆东西两端完全没有交集的陌生人,但因为一种不可思议的未知力量,两人从小就生活在对方的眼睛里共享五感,就好像是一个躯体里住着两个灵魂。后来,新墨西哥州的沙漠阳光照在了新罕布什尔州的茫茫雪原上。30岁的Becky脸上终于又浮现了小时候那样童趣的笑容,这笑容又治愈了远在大陆另一端对生活丧失信心的Dylan。故事的结尾,他们冲破道德的枷锁与世俗的牢笼,跨越一切艰难险阻,最终相爱。” 周凯顿了顿,侧过脸看他:“你还记得男女主在电影里的人物设定是怎么样的么?” 楚添源抽了口烟,“保释出狱的洗车工和笼养金丝雀一般的有夫之妇。” “是,”周凯收回目光,“那你觉得这段感情是怎样的?” 楚添源沉默了,等了一会儿才轻声说:“背德。” “嗯。很多人认为这部电影的败笔就在于女主有丈夫。可是,导演特意安排这个角色,在这部电影背后想表达的真正意思是什么,你能明白么?” 楚添源侧过来看着他,周凯轻声说:“真爱可以跨越一切。” 楚添源收回目光,把烟蒂按进烟灰缸里,又点上一根。 周凯仍是看着他,脸上不带任何情绪:“在你眼里,我和你的感情就像男女主人公一样,无法被你接受,亦无法被世人认同。” “他们不是没有纠结过能不能这样做,因为在他们心里这曾经也是不可为的事情,可他们最终选择了去做这件事。源源,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么?” 楚添源抬起头来看他,周凯说:“明知不可为仍为之的感情。” 周凯终于笑了笑,目光温温看向他:“那么,我的大翻译官,You’re the trouble I’m in,该怎么翻译呢?” 楚添源低下头,抿了抿唇,轻声回答:“你是我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So I’m giving in。”周凯轻声说。 所以,我心屈服。 楚添源几次微启嘴唇又闭上,未出声接下他这句话的译词。 周凯等了一根烟的时间,没有等到他的翻译。 他放弃地点了点头,轻轻笑了声,走出了楚添源的卧室。 楚添源站在窗户边,听到行李箱轮子骨碌碌的声音由远至近地出现,又在他门口停住。 歌曲放完一遍,又重新开始播放。 【So I’m giving in】 所以我心屈服 楚添源按灭了烟蒂,抬起头来眨了眨干涩的眼。 【To the trouble I’m in】 甘愿沦陷其中 行李箱轮子滑动的声音渐渐向远处淡去,然后是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楚添源回过身来,扯着领带往外走去。他打开卧室的门,快步走向门口那个背影。 他握住那个背影的手腕,把自己的“不可为之”拽进了怀里。 他急切地吻了上去,推着他的胸膛往卧室走。他蛮横地把人按在床上,在喘息间,解下了自己的领带塞进了周凯的手里。 终于,他看着身下的人,盛着热泪,颤抖地说:“I’m giving in。” 在短暂的错愕过后,周凯的眼眶迅速变红。他握了握手里的领带又决然扔到一边,按下楚添源的腰,翻身交换了位置,炽热地吻了下去。 ** 夜幕降临,风过树梢,沙沙作响。 卧室里开着一盏小夜灯,周凯的臂弯里抱着闭着眼的楚添源。他双手捧着楚添源的十指,轻轻捏着他的指腹。 怀里的楚添源吸了下鼻子,周凯低下头吻了吻他湿润的眼尾,轻喊了声“小哭包。” 楚添源没有睁开眼,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 周凯知道他是醒着的,他轻声在楚添源的耳边问:“我……弄疼你了吗?” “比上次好。”楚添源的声音低低的却很柔软,像是疲惫中带着一丝丝的餍足。 “嗯,饿了吗?” “饿。” “外卖是不是在门外?我去拿进来。” 周凯正要起身,楚添源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前,低声说:“外卖早凉了。我想吃周漾做的饭。” “好,我起来给你做。” 楚添源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什么,他终于睁开了眼,问:“你不赶飞机了么?” “时间早过了。” “你……” “我不是回去就不回来了。我需要回去当面提交离职申请。还有,我觉得你最近好像不太想看见我,我回去住几天,说不定一段时间没看到我,你又会想看见我了。” “没有不想看见你。”楚添源轻声说。 “嗯,那我先起来,你再睡一会儿。”周凯吻了吻他的额头,起身披衣要往室外的浴室走。 楚添源叫住他,轻声说:“用这个浴室吧。” 周凯站在原地低头抿着唇候了几秒,“好。” 他的语气明明很平静,楚添源却从平静里听到了他奋力压抑着的颤音。 ** 楚添源躺了一会儿后,起身去冲了个澡,穿着睡衣去衣帽间拿了个盒子出来。 他坐在餐桌前看周凯在厨房里忙来忙去。明明只是最寻常的做饭没什么好看的,但他觉得看不够。 他好像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人们总在说人这一生总归是需要成家的。 因为当喜欢的人在身边,家里每一件简单又平常的小事里,你都能感受到幸福的生活味道。 周凯给他盛好了汤放在面前,吹凉了,举着勺子和手放在他嘴边,等着他张嘴。 楚添源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不情愿地张嘴喝了那勺子汤后,夺过他手里的汤勺,说:“我不是小孩子,自己会吃饭。” “好,那你自己吃。” 楚添源放下勺子,把那个盒子推到了周凯面前。 周凯看了他几秒,放下筷子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是积家的两块手表。 ——这是情侣表。 周凯抬起头来,问:“这个……” “我生日的时候,许妟之给的。”楚添源说,“他说我老大不小了,恋爱可以谈起来了。我以前送过他俩一对表,他还我一对,给我和我未来的女朋友。” “……” 楚添源拿出那块男表,对着周凯招了招手。周凯缓缓地把手递给他,楚添源握住他的手腕一边给他戴表一边说:“女朋友没找到,只能给你了。” 楚添源给他戴完,又把另一块表拿起来自顾自戴上了。他面不改色做完这两件事,低下头开始吃饭。 周凯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那块表,又看了看他的那块。他轻声问:“源源喜欢这对表么?” “还可以吧。”楚添源吃着红烧肉,咂了咂嘴,“十几万的表,不戴白不戴。” 周凯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 晚上睡觉的时候,周凯刚走进次卧坐到床上,楚添源猛地一推门,木着脸说:“给我换被套。” “……啊?”周凯刚摘下的眼镜又戴了回去。 “换床单被套!”楚添源一手叉着腰说,“……弄脏了不换吗?我换一次被套要很久的,你不知道吗?!” 周凯想到了高三的时候楚添源换被套。 他不知道楚添源是怎么做到被套换着换着整个人都卡在里面的,也不知道楚添源是怎么做到套完被套,被子这里一坨,那里一块,看起来坑坑洼洼的。 回想起来,仍然觉得那真的是灾难现场。 “好。”周凯起身,去主卧给他把床上三件套全换了,“可以吗?” 楚添源抱着手臂站在床边看自己这一床看上去很爷们儿,黑不溜秋的但是印着卡通熊的三件套。 他薅了一把头发,问:“你是怎么在我清一色都是纯色的被套橱柜里找到这一套的?” 周凯眨了眨眼:“怎么了?这一套有什么问题?” 楚添源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他刚买这套房子的时候,陈韵丽女士给他买的。他是很想拒绝的,但是陈韵丽女士冷着的脸色让他不敢拒绝。于是,他只好带回了家,一次也没用过。 “七年,我一次都没用过这套。”楚添源蹙着眉看他,“放了这么久,还能用?” “你橱柜里那几套我都有拿出来给你洗过的。这套我上周刚洗的。” “你随便进我房间?” “我得到过你的允许才洗的。你可以查微信记录。” 楚添源凑近他一些,问:“那你有没有在没有我允许的情况下,进来我的房间?” 周凯紧张起来,老实承认:“……有。” “什么时候?” “刚搬进来的时候,就一次。真的。” “你进我房间做了什么?” 周凯不好意思地回答:“逛了一圈,看看你的房间长什么样,还有……躺你床上睡觉。” “躺我床上睡觉?”楚添源疑惑地看着他,“我这套房子的主卧和次卧买的床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源源的味道。” 楚添源背过身去,看着黑色的卡通熊,问:“你为什么选这套?” 周凯笑了笑,回答:“因为像你啊。很爷们儿,也很可爱。”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 “夸你。这两种特质在你身上并不冲突,相反,融合的特别好。” “哦。”楚添源背对着他,轻轻地应了声。 “嗯,那……我先去睡觉了?”周凯转身想往外走。 “站住。”楚添源抱着手臂转回来,“你不是喜欢我这床吗?你睡这里。” 周凯站在门口,不是特别敢上前一步,他刚开口说了一个“我”字,楚添源抬了抬下巴不耐烦地说:“快点。” 周凯往床边走,乖乖坐在床上。 楚添源把门一关,走到床边,自顾自躺下睡觉了。他躺下后发现周凯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他又坐起来,靠过去从周凯的身后去摘他的眼镜。 刚碰到周凯眼镜的时候,周凯速度极快地握住他的手腕,侧过脸来看他。 “你睡觉还戴眼镜的?” 周凯怔了两秒,松开他的手腕:“不戴的。” 楚添源摘下他的眼镜,往里面滚了一点,把外面的床位让了出来。 周凯扭头看着他的背影,过了一会儿,他也躺了上去,关了小夜灯,摸着黑去拥抱楚添源。他的脸靠在楚添源的背上,圈着楚添源的腰,轻轻喊了声:“源源。” “嗯?” “晚安。” “晚安。”楚添源轻轻地应了声。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楚添源觉得周凯应该睡熟了,他才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轻声地道完了这个晚安—— “漾漾。” 他不知道的是,看不清一切的黑夜里,在听到他轻轻地那一声呢喃,周凯闭着的眼睁了睁。在他睡着后,周凯把他往自己怀里抱了抱,吻了吻他的头发。 ☆、漾漾 第二天一早,楚添源从卧室洗漱完走出来,隐约听到耳熟的音乐。他一脸懵逼地寻找声音来源,最终在餐桌找到了源头——周凯的手机。 楚添源靠在餐桌旁的墙上,抱着手臂看站在阳台上,端着个白瓷杯正在喝茶的人。 周凯低下头喝了口热气腾腾的茶,抬起头来眼镜上蒙了一层白色的雾。他的脸上没什么明显的神情,但从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可以看出他今天心情如何。 等镜片上的白雾散去,周凯笑着走进来抱了抱楚添源:“早上好,源源。” “早。”楚添源让他抱了一会儿,轻轻推开他:“你一大早起来是遇到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了么?” “嗯?” 楚添源指了指桌上那手机,又指了指他过分灿烂的笑容:“那你抽什么疯?” “开心啊。”周凯低下头吻了吻他,“很开心。” “……”楚添源舔了下唇,从他怀里出来,“哦,吃饭。” 直到楚添源吃完早饭,穿戴好一切,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都不明白周凯为什么能开心成这样。 不就是……能这么开心? 他站在门口,冷着脸看笑容明媚的周凯。 周凯帮他正了正领带,问:“源源中午回家吃饭么?” “废话?”楚添源蹙了下眉。 “那我等源源回家。”周凯笑了笑,凑上前轻轻吻了一下他。 ………… 他指定是有点什么毛病了,这么粘人干什么?! 楚添源瞪着他几秒,转身出门,快步走进电梯。 电梯合上后,楚添源紧绷着的脸一下子松了下来。他低下头用手捂着自己的脸,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在抖。再抬起头来时,满脸通红。 ** 周凯把碗洗了以后,顺便给家里进行了一个大扫除。忙完一切,他出了趟门。 此刻,他站在收银台前,收银小姐和他核对过所购东西的具体信息后,正在系丝带。 电话响起,他看了眼,原本笑着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看着来电提醒很久,沉默地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等了几秒,没有听到他的声音。随后,一个醇厚沉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Elliot。” 周凯接过收银小姐的纸袋并道了谢,往外走去。 他一路走到商场外,站在一处喷泉边。 这将近三分钟的沉默,那边没有挂电话,而是安静地等着他。 周凯深呼吸过后,平静地开口:“陆总。” “嗯,”陆世宗缓缓地说,“下飞机了么?” “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过几天再回。”周凯的脸上不辨喜怒,声音也恢复到了平静。 那边约有几秒钟的沉默,陆世宗应了声:“尽早回一趟,看一下童童。” 周凯抿了下唇,不作答。他抬手看了眼手表,英国那边此刻是半夜。 陆世宗继续说:“你回国以后他的状态一直不太稳定,昨晚表现的异常激烈。他失控了一晚上,医疗手段能帮他暂时稳定住,但是他醒来以后会再这样。” 陆世宗的音色沉沉没有起伏,但听得出透着一些疲惫。 “比起我这个毫不相干的人,作为他的亲生父亲,这种时候他应该更需要陆总。” “Elliot,你和童童……” 周凯不等他继续说下去:“我和段予童没有任何关系。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关系,陆总难道不清楚我和他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 “Elliot,之前童童对你做的事情,我深感抱歉。但我仍希望你能来看望一下童童,他需要你的安抚。就当是离职前我交给你的最后一个工作任务。” 周凯提着礼品袋那只手紧紧地攥了起来,用力大到那个纸袋簇簇颤抖。 过了好久,他才轻声说:“我知道了。” “那么,三天后见。” 挂了电话以后,周凯垂着目光看面前的喷泉,站在那儿沉思了很久。 最后,他把礼品袋提到自己面前晃了晃,轻轻笑了声:“回去给源源做饭。” ** 周凯在摆碗筷的时候,听到门被打开后重重合上。楚添源脸色阴郁,压着怒火走进家门。 “怎么了?”他走上前问。 楚添源两手叉腰,说:“狗操的总经办。我让他们去跟上面申请给我们翻译部增员,他们跟我打了一早上的太极。一会儿说上面在忙,一会儿说已经跟人事部打过招呼了。我让星星去问了下,人事部说屁的通知都没收到。” 周凯帮他脱了外套,问:“你们很缺人?” “缺啊。”楚添源皱着眉说,“梁旭那档子事情出了之后,搞笔译那两个也走了。领导不给批增设小组,那我说你把我这个组填填满呗,这么大的翻译量,人手实在不够啊。他妈的,那秘书办的个个都在给我搞糊糊,这都要4月份了,一个笔译都没招到。” “要不......”周凯试探着问,“实在招不到的话,我帮你打个零工?” 楚添源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病?你这水平,来我公司当笔译,这已经不是屈才了,这是对你专业能力的质疑。” “不,我的意思是,我以自由口译员的身份偶尔帮帮你?”周凯笑了笑,“口译我跟你上就够了,暂时让你的组员去做笔译,你再去和总经办商量一下,让人事部门加快招聘速度,怎么样?” “你不是还没离职?” “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来。”周凯带他去餐桌坐下,“英国那边让我尽快回去完善离职手续,过两天我回去一趟。回来以后,我来帮你,好不好?” 楚添源想了一会儿,“再说吧,我下午回去再跟总经办的好好聊一聊。” 周凯点了点头,起身去把自己刚才买的东西拿到他面前。 楚添源解开丝带,打开一看—— …… “你买这个干什么?”楚添源举着盒子给他看。 周凯坐在他身边,解下他手上的女士表,又把盒子里那块和自己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男士表拿了出来,给他戴上。 “源源更适合表盘大一点的。”周凯摸了摸他的腕骨。 楚添源转了转自己的手腕,低着头说:“败家爷们儿。” 周凯笑着说:“是,所以我的卡都给你,以后你给我管吧。” 楚添源抱着手臂看他:“不要,我自己也是个败家的,管不住钱的。” “好,那我再努力点,争取赚钱的速度快过你败钱的速度。” 楚添源不屑地哼了声,“指不定谁赚钱更厉害呢。” 他又摸着自己手上的腕表,心疼地说:“许妟之这傻逼怎么就不知道买两块一样的啊?” 周凯握着他的手,看着两人手腕上一样的手表,“他大概没有想到你会接受我。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 “意外?” “嗯。其实我在回国前,本不求你爱我。你能相信我,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恩赐了。可是,在你身边,我控制不住地想要更多。想你喜欢我,触碰我,接受我。源源,你已经给了我喜欢。” 他抬起头来,看着楚添源:“给了我,就不要收回去了,好不好?” 楚添源平静地看着他,然后伸手去摘了他的眼镜。 周凯的眼神变得有些茫然,仔细看还有点因为常年带眼镜导致的无神,这才让他看起来有一些淡漠。 其实很多近视的人都是这样,看上去冷漠、厌世,其实只是看不大清而已。 “源源?” “你不知道接吻的时候要摘眼镜么?” “啊。”周凯恍然大悟般轻轻地应了声,“那源……” 楚添源拉着他的衣服往自己身上一拽。 这突如其来的有些莽撞的亲吻其实不太好受,甚至有点疼。两人并没有因为这一点疼痛而放开彼此。相反,他们拥抱在一起,舔舐着,挑逗着,也在爱着。 吻着吻着,楚添源就不在自己的位子上了,他被周凯抱坐在身上。 不安分的情愫在骚动,衬衫从裤子里被扯出。 停不下来…… 楚添源勉强回过神来,推了推他的胸口,又在他的舌尖上咬了一口。 “唔。”周凯松开一些,“咬我干嘛?” “饭不吃了?班不上了?”楚添源掐着他的下颌,“我下午还要去跟总经办的一群傻逼吵架,你这样我怎么去?” “源源,我发现……似乎接吻的时候你更敏感一些。”周凯眯着眼看他,“你好像很容易腔内……” 周凯用口型说出了后面两个字。 “你……”楚添源瞪着他,“臭流氓!放开我!” 周凯用牙齿叼住他的下唇,轻轻咬了一口:“那你喊我一声,我就放开你。” “周凯。” “不对。” “周漾。” “不是这个。” 楚添源看了他几秒,“啪”地往他脸上一拍,从他身上起来朝浴室走:“过来洗手,漾漾。” “来啦。” ☆、归属 周凯到希思罗机场的时候,英国时间晚上十点多。 他知道按照陆世宗的性子,会安排人来接机,但他没想到接机的会是陆世宗本人。 陆世宗穿着一身黑色大衣站在接机口,他身上没有人到中年不得不发福的痕迹。身材健硕,身姿挺拔,独属于成熟男人的沉稳气质。他就像是屹立在高山顶峰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松。 陆世宗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男人。一个是保镖,还有一个是助理,陆世宗甚至记不住名字的助理。 总经办一共五位助理,陆世宗除了首席助理,其他人的名字一概不记。 现在,他的首席助理正朝他走来。 “Elliot。”陆世宗看着周凯,敛着一丝浅笑。 周凯点了下头:“陆总。” 陆世宗侧过头,身后跟着的其中一个黑衣男人颔首,走上前拿过周凯手里的行李箱。 陆世宗转过身,往机场外走去。他走在最前,两位黑衣男人一左一右自觉地跟在他身后两米的位置。 刚走没多久,陆世宗就停下步子,回过身来:“Elliot不来我身边么?” 走在最末尾的周凯与他对视两秒,走上前站在他左侧靠后一点的地方。 陆世宗看了看近距离的周凯,而后收回目光继续走路。 他时不时放缓步子,和周凯齐肩并走。 陆世宗侧过脸看着周凯:“Elliot回中国后好像瘦了些。” 周凯微微侧了一下脸,没有看着陆世宗。 陆世宗轻轻笑了声:“西装领口比以前松。” “确实瘦了些。”周凯收回目光,“因为时差,昼夜颠倒工作,是有些累。” 陆世宗仍是看着他:“这是你自己的选择,Elliot。” “是。我十分感谢陆总当时批准了我的回国申请。”周凯笑了声,“让我能够得偿所愿。” 陆世宗收回目光,说:“Elliot想要的,我自然同意。” ** 周凯在车上接到了楚添源的电话。他一改刚才对陆世宗的清冷态度,带着笑意接起了电话:“喂,源源。” “到了?” “嗯,到了。午饭吃的什么?” 电话里楚添源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无奈,还有些小暴躁:“外卖,难吃死了。那可乐鸡全是油,糖醋小排甜到齁,菠菜看起来还挺像回事,吃起来如同嚼蜡,一点味道都没有!” 周凯脸朝着窗外,轻轻笑了声。 楚添源叹了口气,小声地问:“做饭的漾漾什么时候回来啊?” “过几天就回,这几天先委屈一下源源了。” “噢。那我先挂了,午休要结束了。” “嗯。”周凯挂了电话,嘴角的笑意还没淡下去。 和他并排坐着的陆世宗,十指交叉搭在大腿上,说:“这样的Elliot很久没见了。” 周凯又恢复到刚下飞机的样子,用汇报工作一样的语气回答:“抱歉,在工作时间接了私人电话。” 听到这话,陆世宗竟是轻轻笑了声,说:“工作时间……Elliot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谨。” 之后,车里再无人说话。 直到车辆驶向位于切尔西的一处独栋别墅门口,司机出声提醒已经到达,这才打破了车里的寂静。 ** 这栋别墅门口候着两个女仆,她们鞠过躬,接过陆世宗和周凯的大衣外套。 陆世宗用英文和副驾驶的助理打了个招呼,交代他在候客厅里等待。然后,他带着周凯往二楼走去。 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口,陆世宗敲了敲紧闭的房门。 “砰”地一声,一个玻璃杯砸在门板上,破碎一地,然后传来一个暴戾的声音:“I don’t take medicine, get out!” 陆世宗收回手,站在门口喊了声“童童”。 “Daddy……”门内那暴戾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撒娇的意味,几秒后他的声音越来越近,急切地问着:”Is Elliot here?” 陆世宗温柔地回答:“Yes,open the door,baby。” 下一秒,门被打开。一只手背上还贴着医用胶带的手搭着门板,然后一双无辜又可爱的狗狗眼从门后露了出来。 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周凯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段予童眉心紧紧拧在一起,一双眼里全是眼泪。他看着陆世宗,又看了看站在陆世宗身后,隐在昏暗灯光里的那个人。 “Elliot……”段予童打开门,从房间里跑出来,上前抱住周凯。 在段予童冲上来的那一刻,周凯侧身想躲开,却在侧过身的同时,看到陆世宗警告地抬了一下手指。 陆世宗在提醒他:你正在工作期间。 周凯僵住身体,双手背在身后,任由段予童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前。 段予童哭着说:“Elliot,You’re back。” 周凯抬起下巴,皱着眉看了陆世宗几秒,然后收回了目光。 陆世宗上前摸了摸段予童的头发,轻声说:“童童,外面冷,我们进房间去,好不好?” “No。”段予童窝在周凯怀里拼命摇头,“Elliot会走,他会走。” “他会跟你一起进去,他不会走。童童不相信爸爸么?” “爸爸。”段予童抬起头来拉了拉陆世宗的手臂,又看了看目光不在他身上的周凯。 陆世宗扫了周凯一眼,于是周凯低下头去看了眼段予童:“进去。” “好。”段予童拉着周凯的衣袖往房间里走。 周凯一进卧室就闻到了很浓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被段予童拉着衣袖站在床边。 陆世宗坐在床边,给坐在床上的段予童盖了点被子,摸了摸他的脸,说:“童童,爸爸让人煮了牛奶桃胶,你在这里等爸爸,爸爸下去拿给你,你要吃一点东西。” “嗯。”段予童一手拉着周凯的衣袖,凑上去亲了亲陆世宗的侧脸,“I love you,daddy。” “乖。” 陆世宗出去后,周凯立刻抽回了手,后退三大步。 “Elliot……”段予童连忙从床上下来,急的连拖鞋都来不及穿,想去抓周凯的手。 “段予童,跟我讲话用中文。”周凯冷冷地说,“要我讲几遍?” “漾漾……”段予童皱着眉看他,“我很想你的,真的很想你。” 周凯抬了抬下巴:“到床上去。” “好。”段予童退回到床上,伸出手,“漾漾,你过来点,好不好?” 周凯没有动,甚至都没有看着他:“你的父亲让我转告你不要再做这样的蠢事,望你好自为之。” “我……”段予童低下头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把双手的衣袖卷了上去,抬起手臂给周凯看,“漾漾,好痛。” 段予童的双臂上全是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刀划过的痕迹。有些已经愈合,有些仍是皮开肉绽地铺在雪白的皮肤上。 这不是任何人对他进行的残暴行为,这是他心甘情愿并乐在其中的自残行为。 “还有身上……”段予童说着要解自己的睡衣扣子,周凯出声制止:“够了。” 段予童停下解扣子的手,双手绞在一起,委屈地说:“漾漾,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我怎样划伤自己,都只觉得好痛,无法获得你带给我的那种快感。” “段予童,住嘴。” “漾漾,不要凶我。”段予童低下头,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我那么喜欢漾漾,我最喜欢漾漾。” 段予童哭得越可怜,周凯越觉得这个人可怕。因为他深知,段予童是披着天使皮囊的嗜血魔鬼。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刚来英国的那一年,在酒吧认识了跟楚添源有三分像的段予童。 那双眼睛……真的太像了。让他总情不自禁想多看几眼。 “你喜欢我?”周凯不屑地笑了声,“你喜欢我的方式就是逼迫我做那种事情是么?让我成为施暴者,把自己包装成楚楚可怜的受害者。实际上,究竟谁才是施暴者?” 段予童从床上下来,走向周凯:“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太喜欢太喜欢你了。我在酒吧遇到你的那一天,是我生命中最值得纪念的一天。我真的喜欢你啊,漾漾,我不能没有你。” 周凯又退了两步,“这两个字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怎么能这么恶心。” “漾漾……他也这样喊你吗?”段予童停在他面前,“你和他……你们……” “怎么了?我和他当然是什么都发生过了。” “没关系,没关系。”段予童慌乱地摸着自己的脸,喃喃着:“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的,我可以和他一起拥有你。没关系,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可以的,我都可以的。” “你从未拥有过我,段予童。”周凯看着他,眼里尽是厌恶,“我从来只属于楚添源。” “不许!”段予童瞪着他,“不许说这个名字!” “我……对不起,漾漾,我不该凶你。”段予童又委屈地看着他,“那漾漾觉得我和他谁更适合你?谁更能满足你那……” “不许你把我的源源和你这种恶心的怪物放在一起比较,你不配。段予童,我本不是那个样子。是你把我逼成了那样。” “怎么会?”段予童走近他,抬起手想触摸他的脸,“我怎么会逼你?漾漾,你的内心是渴望暴力的,我帮你得到你渴望的,你渴望的再施舍给我,我们就该是一对啊。” 周凯厌恶地向后一仰:“离我远点。” 段予童委屈地垂下手,低声说:“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宁可违背自己的本性去爱一个人,也不愿意和迎合你本性的我好好说话?” 周凯懒得理他,背过身走到窗边。 想源源了。 源源现在在干嘛呢?可能在发脾气吧,毕竟那么多文件需要翻译,暴躁源源要暴走了。 想到楚添源发脾气的样子,周凯不禁笑了声。 段予童听到他的笑声,小心翼翼地喊了声:“漾漾?” 周凯侧过脸来,正好陆世宗敲过门走了进来。他用木托盘端着一碗牛奶炖桃胶进来,放在床头。 陆世宗站在床边,说:“童童,到床上来。” “Daddy……”段予童回过身来,眼泪汪汪地瘪了瘪嘴。 陆世宗走上前先把段予童带回了床上,又走到周凯身边,轻声说:“Elliot,最后一个工作任务,你完成地不像Elliot。” 周凯看了他一眼,转过身走到段予童的床边。 陆世宗返回到段予童床边,端了桃胶坐到段予童身边喂他。 段予童又拉住周凯的衣袖,乖乖地开始小口小口喝着牛奶。 周凯的衣袖一直被段予童捏在手里。他漠然地站在一旁,听着陆世宗和段予童进行父子间的温馨谈话。 走之前,段予童向陆世宗提了个请求,希望给他几分钟的时间,他想带周凯去一个地方。 段予童带着周凯上了三楼最里侧的一个房间。 他站在门口,蹙着眉说:“我不进去。” 他知道这房间里是什么,他一点都不想看见。 段予童从衣服里捞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项链,轻声说:“就看一眼。你刚刚答应了爸爸的。” 段予童俯下身去打开门,让到一边。周凯等了几秒,走进去看了一眼,立马退了出来,转身要往楼下走。 “漾漾!”段予童跟上去从后面抱住他。 周凯转过身,丝毫不留情地把他往墙上一撞,用手掐着他的脖子说:“别不知好歹,段予童,我的耐心要耗完了。” “哈……”段予童笑着喘了一声,似乎周凯这一举动极大地给了他满足感。 周凯蹙着眉松开手,眼里流露出无法掩盖的厌恶感。 段予童极快地捉住他的手,又掐上自己的脖子,笑着说:“是不是在他那里得不到?他满足不了你,对不对?我可以,漾漾,只有我可以。” “滚。”周凯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下楼。 陆世宗站在花园里等周凯。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陆世宗回过身,说:“Elliot,今天辛苦你了。” “我的最后一个工作任务已经结束,明天我会去公司办理离职手续,一周内会把一切工作交接完毕。然后,我不再和你,和段予童有任何关系。” 陆世宗沉默地看着他,最终说:“Elliot,对不起。” “不用为段予童道歉,我听够了。” “不,这次是为我自己道歉。”陆世宗走上前,在离他仅剩三步的距离停下,“为我曾对你做过的一切道歉。” 对我做过的一切道歉?他除了纵容了段予童对我做的那些事情以外,还有什么事情? 周凯看到陆世宗的眼神里真的有愧疚的情绪,他愧疚什么? 陆世宗对他微微一笑,转过身朝门口那辆融进黑夜里的库里南走去。 周凯在英国停留了五天的时间,完成了所有工作的对接。走出公司大楼那一刻,似乎一切都被放下。 他终于可以回国了。回国和他的源源生活在一起。 ** 周凯回到宁城是半夜两点,到家里是两点半。 他动作极轻地打开卧室的门,看到床头柜的小夜灯开着,昏黄的光映照着楚添源安稳的睡脸。 周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俯下身看了看楚添源,然后吻了吻他的额头。 他正要起身的时候,听到一个有些迷糊的声音说:“我没睡着。” “你……”周凯话还没说出口,被楚添源往下一拉,翻身压在身下。 周凯抬起手抚摸他的侧脸,“我把源源吵醒了吗?” “是啊,吵死了。”楚添源撑着双臂看他,“动静这么大,怎么可能不醒。” “源源,这几天有想我吗?” “没有,”楚添源木着脸,“到挺想你做的饭的。” 周凯笑了声,说:“哦,这样啊。这也算是想我了,我挺开心。” 楚添源抬起手,用拇指刮了刮他的侧脸,又一路向下,抚摸过他的脖颈,胸膛…… 他坐起来,伸手摘掉周凯的眼镜,被周凯握住手腕。 楚添源低声问:“不摘么?” “想看你。”周凯把眼镜戴了回去,用手指轻轻描绘着楚添源的轮廓。 楚添源握住自己脸侧的手,撑开他的手心,擦过掌纹,穿过指缝,相扣在一起。 “源源,这几天有想我吗?”周凯又问了一遍。 楚添源埋在他的颈侧,轻声说:“想。” 周凯把他抱在怀里,抬起头来与他鼻尖触碰在一起,哽咽道:“我好爱你啊,源源。真的好爱好爱你。” 楚添源愣了两秒,轻声回答:“嗯,我知道。” 他凑上前吻了吻说好爱他的这个人。 周凯握住楚添源解自己领带的手,低声说:“源源,你还要上班。” 楚添源窝在他怀里,满不在乎地说:“旷半天工好了,不缺那几个钱。” 他明明吻得那么急切、霸道,却在进入的时候放的那么缓慢、温柔。 短短几日未见,空虚的心里长满了杂草。思念如同烈火,一把烧掉了这片荒芜。焚烧过后的焦土上,竟恰好地降下一场温润的雨。 你就是那场及时雨,恩赐般降临在荒芜中,愈我贫瘠的心土。 ☆、挂件 在一天又一天平凡的日子里,楚添源习惯了周凯的存在。不,准确来说,是习惯了周凯的身份转变。 楚添源在很早以前就习惯了周凯的存在,只是那时候是朋友,现在是男朋友。 现在,他们共睡一个房间,相拥而眠。 次卧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会有人睡在里面:两人吵架的时候,楚添源连枕头带周凯的扔出自己的卧室。至于吵架的原因,大多是夫夫某方面的生活不大和谐。 比如—— 楚添源发现在床上一直都是闷声不大讲话的周凯最近总一边动作一边喊他小哭包,而他确实在哭。于是,他恼羞成怒地在事后把周凯揍了一顿赶到次卧去睡觉。 再比如—— 前一天晚上持续时间太长,消耗体力太多,导致他第二天开会的时候打瞌睡,会后挨了领导一顿批评。于是,当天晚上回去,楚添源又把周凯揍了一顿赶到次卧去睡觉。 还有一次吵架是因为楚添源试图反攻却被周凯毅然决然地拒绝,然后家法伺候。 楚添源很不明白周凯一个天生的基佬为什么这么在乎上下?他又不是直男,掰弯自己这个钢铁直男,还不给他一次反攻的机会? 呵呵,可笑至极。 于是,当晚的周凯连枕头都没分到,被楚添源一脚踹到了次卧去睡。 除了偶尔的吵架,两人的同居生活总体还是幸福又和谐的。 一日三餐,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吃饭;隔三差五,一起去超市采购生活用品;偶尔得空,一起去健身房锻炼。 他们会一起一边泡澡一边看美剧,时不时考考对方的看家本事翻译能力退步了没。 周末的早上两人都会睡到中午再起床,他们会在周末的午后一起打扫家里的卫生或者躲进一片漆黑的书房里看恐怖片,楚添源还是一边惊叫一边把自己手中的零食暴扣在周凯头上。 周凯从四月份开始以自由译员的身份协助楚添源工作,帮他翻译会议,也帮他谈判交涉。 会议上,大家会听到两种风格的翻译:一个自信的美式发音,一个沉稳的英式发音。 两个翻译官强强联手,天作之合。楚添源的业务量直线上升,合同一谈一个成。他的顶头上司李总最近看见他,笑容慈爱至极,甚至跟他称兄道弟。可实际上李总的年纪楚添源可以喊声爹。 李总美其名曰:忘年交!知己啊!知己! ** 这天两人下班以后换下西装,套上因为楚添源死要面子不肯说是情侣装只能说是款式雷同的休闲服,一起去逛超市。 楚添源手肘搭在购物车上,弓着身,懒洋洋地靠着车等周凯挑东西。购物车里的零食已经堆的快满出来了。 一旁的周凯低着头看手中调料瓶的成分说明。楚添源看着他手中那个小玻璃瓶里白白.粉粉的小晶体,凑过去问:“这是什么?玻璃子儿?” 周凯侧过身,把手中的小玻璃瓶举给他看。 “Himalaya Pink Salt。”楚添源恍然大悟,“原来是盐啊。买这个做什么?” “因为你盐糖不分,上次你大展厨艺给我炒了个蛋,我才知道原来还有糖炒鸡蛋这种做法。”周凯笑着说,“这次给你买个带颜色的,应该分得清了吧?”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楚添源白了他一眼,“我还不稀得做呢。” “吃,我特别喜欢吃糖蛋。”周凯把那瓶粉盐放进购物车里,顺便又补了一些欧芹碎、黑胡椒、迷迭香叶,源源时不时会想吃西餐的,都得补齐。 楚添源用头撞了撞他的手臂,说:“晚上我想吃咖喱。” 周凯低下头看他:“咖喱鸡么?” “嗯!”楚添源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翻翻找找,“这个!” 周凯凑近了一看:咖喱汤汁上用米饭做了个超级可爱的卡通小鸡。火腿肠片儿做了个爱心鸡冠,海苔贴了两个圆眼睛,两颗玉米做了个鸡嘴,额外用食用色素做了腮红。 周凯笑了笑,“这么可爱啊。舍得吃么?” 楚添源把手机收了回去,说:“怎么不舍得?我要跟图片上一样的小鸡。” “好啊。”周凯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做一个比图片上更可爱的小鸡给你。” 楚添源一边推着购物车一边说:“晚上还想吃椰奶小方。” “可以啊。”周凯跟在他旁边。 “明天中午想吃酸汤肥牛,晚上想吃椒麻鸡。” “可以。”周凯从他手里接过购物车,“都给你做。” “周漾真好啊。”楚添源背着手在一旁晃着走路,“周凯就不行了。” “何出此言呢?” “一个给我补充体力,一个让我消耗体力。”楚添源回过头瞪了他一眼,“你说呢?” “哦~这样啊。”周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源源,过度摄入高热量、高蛋白的食物对自身健康以及身材保持都是不利的,适当的运动是很有必要的。你今天晚饭吃咖喱鸡,餐后还要吃甜点,你想想,是不是得做做运动消化消化?” 楚添源清了清嗓,“也不是不能运动,我有个条件。” “什么?”周凯凑过去,在他耳边问。 “今天晚上让我在上面。” “哦,这个啊。”周凯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可以啊,没问题。” “真的?”楚添源眨了眨自己流光溢彩的星星眼,“不许耍赖啊。” “绝不耍赖。” “走了走了,回家吃饭。”楚添源把他一撞,抢过购物车去结账了。 路过某个区域的时候,楚添源推车的动作停下了。 他面不改色站在一排计生用品前挑选产品,神态认真,态度严谨,很有工作时候的风范。 周凯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前倾身子:“你手上拿的是我的么?” 被发现了!!! 楚添源面不改色说:“你要脸么?这是你的尺寸吗?” “你看这里,”周凯抬起手,指着盒子背面标写的型号注释,“念一下。” “54……”楚添源咳了一声,“我我我也是啊。” “哦~”周凯在他耳边轻轻夸了一句,“确实如此,我见识过了。” “……” 楚添源火速捞了两盒一样的塞进购物车里,又选了个最小尺寸的丢进他怀里,“你用这个吧你,别勉强。” 周凯呆愣在原地:楚添源这是……在践踏他的男性尊严?!考虑到最近源源工作上比较辛苦,晚上到点了就把他哄睡觉。他到好,反过来污自己不行?他这是晚上不想睡觉了? ** 晚饭,周凯如约给楚添源做了小鸡咖喱饭。按照楚添源的要求,给他做了一个可爱到爆表的小鸡。 吃完饭,楚添源在洗碗,周凯在给他做椰奶小方。周凯把基本成型的小方放进冰箱冷藏,过4个小时再拿出来就可以吃了。 他正要关上冰箱的时候,楚添源站在他身后,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凯兄。” “……”周凯回过身,“源兄?” 楚添源搭上他的肩膀,挑了下眉:“运动吗?” 周凯勾了下嘴角,说:“饭后不建议剧烈运动,容易吐。我觉得保险起见还是过一会儿吧,今晚吃的是咖喱,吐出来应该挺惨不忍睹的。” “我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把你弄吐呢?”楚添源捏着他的肩胛骨,“放心,凯兄。” “我是怕你会吐,源兄。”周凯捏了捏他的手,“而且你会哭的。” “我哭你大爷的。”楚添源把人衣领一拎,往卧室拽。 周凯被他拽着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电视里新闻联播开始了,还看到楚添源从沙发上捞起了一条绳子。 他哪来的绳子?他拿绳子干什么? ** 这会儿,新闻联播早已结束,黄金时间段的电视剧都已经播完了一集开始插播广告。 楚添源伏在周凯肩头,眼尾通红,双手束在一起放在他的胸前。 周凯怀抱着他,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说:“小哭包。” 楚添源吸了吸鼻子,一口咬在周凯的脖子上,“你再讲!” 周凯笑着说:“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哭?我明明已经很轻了。” 楚添源抬起头来,猛地给他一个头槌:“你再说!” “好了好了,”周凯伸手揉了揉他的额头,“你头再铁也不能这样撞啊,痛不痛?” “你……”楚添源瞪着他,举起自己被绑在一起的手,“你又绑我!” “你讲讲理啊楚添源,”周凯握着他的手腕晃了晃,“是你要绑我,我这是防守无果只能发起进攻。对了,你这绳子哪里来的?” “这是腰带!编织腰带,傻逼!”楚添源双手并在一起给了他一个板栗,怒道:“你他妈耍我!” “我哪里耍你了?”周凯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楚添源质问:“你不是说让我在上面的吗?!” 周凯反问:“你现在不是在上面吗?” “……好啊。”楚添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你说的让我在上面就是这样?” 周凯努力憋着笑,说:“这不算吗?你不讲清楚,我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来了。” “你……啊……”楚添源喘了声,“你他吗别动啊!先给我解开!” “行,我先给你解开。”周凯指着他的手腕,“源源,我打的这个结,其实是可以逃脱的,我现在教你怎么自解。” 楚添源掐着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先出来……” “你好好看,好好学。”周凯拿下他的双手,笑着给他讲解了一遍,“学会了吗?” “……” “没学会?那我再教一遍。”周凯说着给他重新绑了回去,又示范了一遍,“现在学会了吗?” “学会了学会了。”楚添源求饶,“你快出来!” 周凯又给他绑了上去,双手扶着他的腰:“哦,那我验收一下。这次我不带着你解了,你自己解。” 楚添源双手握拳,似乎在思考要不要一拳砸死这牲口。 几秒后,他开始尝试自解。 楚添源一边解一边骂:“我他吗操了,你别颠我啊!啊……我……操!” “给你增加点难度。”周凯吻了吻他的嘴角,“加油。” 不知过了多久,那条编织腰带扔在一边,楚添源终于自解成功了。他合目靠着周凯的肩头休息。 “源源,”周凯摸了摸他汗湿的脸,“洗澡么?” “嗯。”楚添源有气无力地说着。 “好。”周凯说着把人抱起往浴室走。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不。我很喜欢你这个腰部挂件。” “……” 楚添源挂在周凯身上,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实人周凯一向只知道埋头苦干的,为何现在如此骚包?花样多骚话也多,到底是谁教他的?! ** 两个人躺在浴缸里,楚添源仰着头,闭着眼睛泡澡。 周凯轻声说:“源源,这周跟我回去吃顿饭吧。前几天我回去的时候,爸妈问起你来了,说年后就见过你两次,他们有点想你。” “哦,知道了。” 楚添源闭着眼,在思考一件事:他是不是该找个时间跟自己的爸妈说一下他和周凯的事情了呢? 一直不公开他和周凯的关系,挺不负责任的。周凯虽然从没要他对外人承认过他们的关系,在外人面前,周凯也会主动说他和自己是好朋友关系。可是……楚添源看得出来,周凯这样说的时候眼神挺无奈的,他心里挺难过的吧。 可是,要怎么跟爸妈说呢?前几天他爸妈还问他和方孟舟进展怎么样。他和方孟舟在某些方面确实挺合得来的,联系也不少,但都是以朋友的身份啊。 哎,好烦啊。 楚添源抬起手搭在自己眼睛上。 周凯靠过去,把人抱到怀里,问:“怎么了?” “没事,”楚添源睁开眼,“今天几号了?” “5月11号。” “哦,还有9天,他俩婚礼的日子快到了。好快啊。” “嗯,时间真的过的好快。” “他们的婚纱照你看过了吧,太他吗帅了。”楚添源坐起来,激动地说:“不得不说,我这两位发小的颜值是真的很能打,用万里挑一都不够夸的!” “嗯,好看。”周凯撑着手臂靠在浴缸边看他。 楚添源转过身看他的笑脸,胸腔里酸酸涩涩。 他心里是不是很羡慕?羡慕他们可以办婚礼,可以拍婚纱照。周凯会不会想过他和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呢?但是自己能给他这些么?给不了吧。他现在跟爸妈出柜的勇气都没有。 哎,真的好烦啊。 见楚添源似乎在发呆,周凯拉了拉他的手:“源源?我和你算听白这边的伴郎对吧。那许妟之那边呢?也是两个么?” “嗯,一个好像是他表哥,叫什么……江执,我不熟。还有一个,我见过两次,是他助理,叫林昭,气质跟你有点像。” 周凯轻轻笑了声:“我怎样的?” 楚添源想了想,认真说:“像古装片里的世家公子。” 听了这话,周凯靠着他低低地笑着。 楚添源侧过脸看他,发现他脸上都泛起了红。他掐着周凯的下巴,问:“很好笑吗?” 周凯摇了摇头:“不是,没想到我在源源心里的形象这么好。” “我刚说错了,纠正一下。你他吗就是个牲口。” “是是是,我是牲口。”周凯把他抱得紧了些,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我是不是又弄疼你了?” “没有。”楚添源玩着水,“不过,我很好奇一件事。” “嗯?” “你这些花样是跟谁学的?别告诉我是无师自通,你之前都不这样的。肯定有人教你。” 周凯笑了声,不好意思地说:“算不上教,就……讨论了一下。” 楚添源想了想,转过身来,猛地把他往浴缸边缘一撞,愤怒道:“他妈的是许妟之对吧?!肯定是他!” 周凯握住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说:“源源啊,你为什么猜他啊?” “许妟之这人我可太了解了,贼妈不要脸,他是个正经人吗?!表面高冷孤傲清心寡欲,实际上……啧啧啧,人面兽心骚炮王!!!” 周凯笑着说:“我还以为是听白跟你说了什么呢。” “难道不是许妟之教你的,是沈听白告诉你的?”楚添源大吃一惊,“沈听白这么骚包?”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沈听白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可以分享这方面的事情。” “那你跟许妟之就亲近到可以互相讨论这种事情了?”楚添源掐着他的脖子晃了晃,“你他吗不给我留点面子的吗?!” “没有没有。”周凯赶紧起身抱着他,“他只是跟我说,沉默是金,但分时间场合。有些时候,善用言语艺术并借助一些小道具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楚添源狠狠地往他胸肌上捶了一拳,“我就知道是许妟之这狗东西!” “消消气,别动怒。”周凯拍了拍他的背,“对不起,我刚才欺负源源了,现在补偿源源,好不好?” “欺负我?”楚添源蹙着眉看他,“什么意思?你要怎么补?” “你不是想……现在要么?” 楚添源挑了下眉,嘴角勾起一抹笑:“好——啊——” 楚添源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老子终于要成为真正的男人了! 周凯按下了浴缸的排水按钮,水位快速下降。他摘下眼镜,放到一旁,眯着眼看楚添源:“那种方式我恐怕做不到,换种方式行不行?” 做不到?为什么做不到?我都能做到,你有什么做不到的?! 楚添源愤愤地想,问出口却是:“换种方式?什么方式啊?你要是不太情愿的话就算……” “嗯……”楚添源突然咬紧了嘴唇,话被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全了。他仰起脖子,一手揪住周凯的头发,一手扣在浴缸边,颤颤发抖。 没过多久,主卧门口上演了和几天前相似的一幕—— “滚!!!”面红耳赤的楚添源扔出一个枕头,“砰”地把卧室门关上了。 周凯从自己脸上拿下枕头,郁闷地眨了眨眼:“源源啊。椰奶小方不吃了吗?” “不吃了!”门内楚添源暴躁地冲他吼,“快滚!” “对不起,”周凯抱着枕头站在门口,“不该说你快的。” “……你给我滚!” 周凯轻轻叹了口气:“晚安,源源。” 第二天早上,周凯在次卧醒来,发现怀里窝了个楚添源。他摸了摸楚添源的头发,怀里的人动也没动。 于是,他抱着这个半夜跑到次卧来的不速之客,又稳稳睡了过去。 ☆、承诺 2020年的5月20日,沈听白和许妟之的婚礼在英国举行。 楚添源和周凯作为伴郎如约出席婚礼。 婚礼开始前,楚添源抱着沈听白痛哭了一顿。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就觉得这个场合该有人哭一下。 结果就是,沈听白一滴眼泪都没流,楚添源哭得停不下来,周凯哄了他半小时才止住了他的眼泪。 婚礼即将开始的时候,许妟之急忙走进教堂找到楚添源,说是沈听白找不到了。 楚添源大吃一惊:沈听白这是要逃婚?! 就在他们想要出去找人的时候,看到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沈听白站在教堂门口,手里还捧着一束白色的玫瑰。 楚添源明明记得婚礼开始前看到他们两个的西装是一样的黑色。 他还来不及思考沈听白的用意,就看到身边的许妟之几乎是用跑的去接站在门口的沈听白。 婚礼进行曲响起的时候,楚添源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凯。他在笑,平时有些无神的眼睛此刻明亮澄澈。 婚礼入场,宣读誓词,新人交换戒指,亲吻彼此…… 每一个步骤,楚添源都在笑。他笑着看沈听白和许妟之,也在每一个不经意间笑着看身边的人。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当牧师用英文念出这段话的时候,楚添源侧过脸看周凯—— 像往常一样,周凯带着笑意的双眼正在看着他。楚添源看着他的嘴唇微启又合上,无声地说了一句:Yes,I do。 楚添源眨了眨酸涩的眼,一种在心里蛰伏了许久的冲动逆流而上,就要脱口而出。 周凯似乎无声地又说了一句话。 楚添源通红的眼眶里盈着热泪,他没有看清,也不敢眨眼。 他不确定又坚信般地觉得,周凯的那句英文是—— Will you……? “别哭。”他听见周凯在他耳边轻声说。 楚添源终于眨了眨眼,眼泪夺眶而出。 楚添源鼓着掌,看着牧师面前的两个人。他以为沈听白会哭得很厉害,而实际上沈听白脸带笑意,哭成小孩的是平时一直成熟稳重的许妟之。 许妟之偶尔瞥过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结婚,楚添源会比他哭的更厉害。 扔捧花的时候,沈听白等也没等,回过身就把捧花塞进了楚添源的手里。 楚添源哭得鼻音很重,红着眼问:“沈听白,你干嘛给我啊?” 沈听白笑着抱了抱楚添源,在他耳边说:“添源,别哭了。” “小白!”楚添源嚎啕大哭着回抱他,“我停不下来啊!” 沈听白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笑着说:“留点眼泪到自己婚礼上再哭吧,楚添源。” “他已经等了你太多年,别让他再等太久了。”楚添源听到沈听白在松开自己之前,很轻地说了这句话。 亲朋好友簇拥着这对新人去草地上拍室外合影。等众人散后,楚添源手里还握着那束捧花。 “源源乖,不哭了。眼睛已经有点肿了。”周凯抬手擦去他的眼泪,“去跟他们合影吗?” 楚添源看了看他,低下头说:“我裤腿有点脏了。” 周凯看了眼,正要蹲下身去帮他擦裤腿上的灰,楚添源拉住他,把捧花塞进他手里,“我自己来。” 周凯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一束小小的白色玫瑰,直到楚添源直起身来,他都没回过神来。 楚添源吸了吸鼻子,看似不在乎道:“我懒得拿,你帮我拿着吧。” 周凯抬起头来,受宠若惊般说:“源源,这个是……” “走了,去跟他们拍照。”楚添源看了他一眼,背过身往外走。 ** 婚宴过后,周凯带楚添源回自己在肯辛顿的公寓。 楚添源跟着他到了顶层,看着周凯抬手在密码锁上盖了一下,他问:“不是可以指纹解锁么?” “哦,想给你看一下我公寓的密码。”周凯让开一些,示意他走近点。 周凯一手拉着他,另一只手里还握着捧花,分出一根手指输密码。 楚添源看着他输入了自己的出生年月。 楚添源有些不好意思地转了转眼珠,“……就这?” 周凯笑了声,打开门,侧过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进。” 楚添源站在门口,环顾了一圈。公寓好干净,而且很简单。浅色为基调,多以原木色家具摆放,家具不多,视觉上显得房子面积有点大。 “你有几个月没住过了吧,好像没积灰。”楚添源脱了鞋,走到茶几边摸了摸。 “我有定期雇人打扫。”周凯走到他身边,“抱歉,我这房子不常有人来,没准备第二双拖鞋。” “不要紧,”楚添源一边看一边说,“你这房子是不是要卖了?” “嗯,已经在联系中介了。” 楚添源点了点头,转过身问:“你的卧室在哪里?” “跟我来。”周凯拉着他往其中一个房间走,“这个就是。” 楚添源打开门以后,目光被这房间里唯一的一抹亮色吸引。那是用立衣架挂在窗边的一套蓝白色的衣服。 他缓步走进卧室,走向那套蓝白色的衣服,在校服的衣领标签上,看到了用黑色细线刺绣的三个英文字母——CTY。 这是他的高中校服。 他伸手捏着校服的衣摆搓了搓,背着身问周凯:“这是洗过多少遍?蓝色都被你洗的褪色了。” 周凯没有作答,他走到楚添源身后,把他拥入怀里,轻声说:“让我抱抱。” 楚添源任他抱着,拿起衣袖嗅了嗅,能闻到很浅淡的消毒液的味道。他放下衣服,握了握抱着自己腰的双手:“把它放在这里做什么?” “看啊。”周凯额头贴在他的颈侧蹭了蹭,“跟它讲话。” “讲什么?” “讲……”周凯抬起头来,贴着他的耳朵说:“源源,我回来了。源源早安,源源晚安。” 楚添源低下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把自己的重心往后放,整个人放松下来。周凯在他身后稳稳地接着他,拥在怀里。 楚添源看着校服:“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出国后。” “周凯,”楚添源轻轻喊了一声,“你要成为我室友的那天,用的理由还记得么?” “记得。”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么?你喜欢的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都喜欢。你怎样都好,我都喜欢。” 楚添源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问了句:“周凯,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过了很久,楚添源才听到他的回答—— “I’m ready for a life-long commitment。 ” 我想与你共度余生。 楚添源终于确定了下午在教堂,周凯说的第二句无声的英语是什么—— Will you marry me? “Elliot。”楚添源站直了身体,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在听到楚添源这样叫自己后,周凯突然紧张起来,他知道楚添源这是要正面地回答他。 心脏无法控制地乱跳,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脏重重跳动的声音。他怕楚添源拒绝,怕楚添源不要他。 可是,万一楚添源愿意呢? 万一……万一…… 周凯深知楚添源和他在一起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已经为自己破过例,还会给予自己那万分之一的希望吗? “Elio……”周凯轻轻地喊了声。 在近乎祈求的语气里,楚添源转过身来,目光所及之处是周凯紧抿的唇。 楚添源微微抬头,注视着那双虔诚殷切的眼睛——他似乎用尽了毕生的勇气,赌上了一切在等这个答案: “Midsummer will come, and so will my love。” 仲夏将至,吾爱亦是。 周凯在短暂地怔愣后,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抚向说出这句话的人:“源源……” 楚添源真的给予了他万分之一的希望。 他双手捧着楚添源的脸,与他额头触碰,任眼泪遍布满脸,他一遍又一遍低低地唤着楚添源的名字,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添源嘴角带着浅笑,温柔又坚定地吻了上去。 ** 楚添源仰躺在白色床单上,陷入柔软的枕头里。他抬起指尖泛着红的手指,触碰眼前人的嘴唇。 “漾漾。”他轻轻地喊了声。 “嗯。”周凯俯下身去,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蹭了蹭他的鼻尖。 楚添源看着他含情的双眼,低声说:“吻我。” 唇齿缠绵间,楚添源再次,不知道第几次被吻到六神无主,他断断续续说:“I’m……burning……” 周凯听到后先是一愣,又轻轻地笑了声。他温柔的声线传进楚添源的耳朵里:“这是什么意思?” 楚添源气息不调道:“你不知道么?” “不知道啊,”周凯扣着他的手腕,“我的大翻译官,可以告诉我么?” “……我着火了。” “哦,这样。”周凯稍稍直起身来,抬起左手按在他的喉结上,右手仍与他相扣,“大翻译官,你有点敷衍我啊。” 楚添源伸手抓住他扣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软绵绵的声音从震动的声带里发出:“我没有……啊……” “重新说。”周凯不给他狡辩的机会。顿时,楚添源的眼里蒙上一层剔透的泪幕,他用黏糊糊的声音小声说:“我……欲.火焚身。” 这股温柔火顷刻间包裹他的全身,烘烤着他每一个敏感怯怯的神经细胞。每个不禁触碰的毛孔都在缓缓律动中被打开,爱人的体温渗透进去。于是,点点火星愈烧愈猛,扑不灭了。 泪腺的阀门被冲破,楚添源的眼泪决堤般倾泻而出。 不再是因为羞辱、疼痛、愤怒种种负面情绪,而是一波接着一波,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满足。 拐弯抹角的爱意,委婉表达的承诺,近在咫尺的恋人,触手可及的幸福,这每一样都在重重撼动他的心脏。 ** 周凯站在顶层的阳台上,吹着温度适宜的晚风,俯瞰伦敦的夜景。他正仰起头,喝了一口冰水,感觉到背后有个人靠了上来。 杯口还没离开嘴唇,他的嘴角已经扬了起来。 “漾漾。”楚添源靠在他肩头轻声喊道。 “嗯。”周凯转过身,将杯子放在一边,捧起他的脸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楚添源半睁着眼,懒洋洋地说:“给我擦头发。” “好。”周凯接过他手里的白色毛巾,搭在他的头上,擦了擦。 楚添源侧过脸看霓虹闪烁的街道,这个城市的夜晚繁华又热闹。他问:“为什么买顶层?” “如你所见。” “很好看。你喜欢伦敦么?” “算不上喜欢。”周凯轻声说,“也算不上讨厌。” “那你喜欢宁城么?”楚添源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看着他。 “嗯,喜欢。宁城是我长大的地方,也是你长大的地方。是我认识你的地方,是我暗恋开始的地方,也是我和你重逢的地方。” 楚添源想起了那个酒吧的名字——Meet Again。 “回国那晚,你为什么敢一上来就亲我?”楚添源问,“你不怕我打死你么?” “孤注一掷,”周凯笑了声,“我在赌。” “赌什么?” “赌你这些年,并不是完全不知晓我对你的感情。” 楚添源眨了眨眼,笑了起来:“赌神。” 周凯把他拉到自己怀里,轻声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概是大四的时候。”楚添源想了想,“应该是上学期,有一次出去喝酒的时候,你动了怒,我隐约察觉到了。” “察觉到了还让我待在你身边,为什么?” “因为……舍不得。我当时强行去忽略这种可能性,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无法接受和男生在一起,给不了你想要的。但是,你对我来说很特别也很重要,我对你存在着不可否认的依赖性,你是我绝对不会放手的一个好朋友。我觉得也许你只是一不小心走歪了,以后会走正回来,所以想再等一等,等你自己走正了,我们还是好朋友。” 楚添源笑了声,说:“我他吗哪知道你是天生的啊。” 周凯弯起眼睛说:“之后我对你多次越线的举动,你也是看在我们认识十年的份上,一次又一次饶我一命么?” “不然?换作别的男人亲我一下,我能直接把他废了,还能点到为止的揍一顿就放过了?” “源源的心是真的很软啊。”周凯揉了揉他的头发,“突然庆幸自己晚一年上小学了。” 楚添疑惑地看着他:“庆幸?你昏头了?你这个小学上的,周漾变周凯,这么清秀的一个小伙子叫这个名字……” 周凯笑了笑:“要是叫周漾,就遇不到楚添源了啊。没有这十年的感情做基础,想要你答应我真的是妄想了。” 楚添源装腔作势说:“我和你之间变成这样,本来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我又不喜欢男生的。” 周凯低下头,拉着他的双手,轻声说:“嗯,我知道,是意外。” “人生没有百分百的绝对概率。所以,我的一生中,总会有意外发生。当意外真的发生了,这个人必然会是你。但是……” 周凯抬起头来,楚添源注视着他,脸上丝毫没有玩笑的意味,他说:“换作除你以外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行。” 周凯怔怔地看着他,楚添源浅浅地笑着:“所以,你是意外,也是必然。” “源源……” “嗯。” “我爱你。” “嗯,接吻么?” 【当你想亲吻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喜欢了。】 所以,我也爱你。 ☆、剑桥 第二天早晨,楚添源打着哈欠走出卧室,看到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走过去一巴掌拍在周凯的屁股上:“凯兄啊。” 周凯一边煎着鸡蛋,一边笑着回答:“源兄起来了。” 楚添源顺便揉了一把他结实有弹性的屁股,问:“嗯,要我帮忙么?” “你要炸厨房么?”周凯笑着说,“快去洗脸,来吃早饭。” “好。” 楚添源洗漱完,随意地在周凯的公寓里荡着。他这儿看看,那儿逛逛,发现周凯的公寓除了白色就是浅色,很难看到深色系的东西,绿植除外。 直到他打开了次卧——次卧的床仍然是白色的,衣柜也是。但是,床上三件套都是深灰色的,色彩冲击极其明显。 床铺的很平整,丝毫没有人睡过的痕迹。他拉开衣柜,发现里面一件衣服也没有,甚至连个衣架都没有。 楚添源坐到床上,拉开床头柜看了看。第一层什么也没有,第二层里面静静躺着一条皮带,一条有些破损的皮带。 他拿起那条黑色的皮带看了看,有些地方翻了皮,有很多折痕,折痕比较深的地方似乎就要断裂。 楚添源晃了晃那条皮带:“他是多讨厌这条皮带啊?这么贵的皮带毁成这样。” “这个孔位怎么打得这么奇怪?”楚添源把皮带拿近了些看,发现在靠近皮带扣的一侧打了一个孔。 楚添源用手量了量:“谁的腰能这么细啊打在这儿。” 他又把皮带放了回去,然后抱着手臂躺在床上等周凯来喊他吃饭。 “源源?” 楚添源睁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周凯神情严肃,微微皱着眉,似乎有些不大愉悦。 楚添源看着他的脸色,愣了两秒,慵懒地嗓音缓慢响起:“做好了?” 周凯走进来,刚才脸上的不悦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笑脸,他从床上拉起楚添源,抱着往外走。 “干嘛抱着我走?我没腿吗?” “想你快点来吃早饭,不饿么?”周凯不怀好意地笑了下,“昨晚体力消耗很大啊。” 楚添源麻溜地从他身上下来,“滚。” 周凯一边给他冲咖啡一边问:“源源有想去的地方么?还有两天假,我带你逛逛?” 楚添源一边嚼着鸡蛋一边回答:“可以啊,我想想……我想去你的大学!” 周凯冲咖啡的动作顿了一下,“大学?” “Cambridge。让我去看看顶级学府是怎样的。你在哪个学院来着?” “Trinity College。” 楚添源震惊地抬起头来看他:“三一学院?你当时申请资格是怎么样的?” “全A,IELTS overall 8.5,GMAT 730分。” “你哪来的时间考这样的成绩?你不是都在陪我练翻译吗?!” 周凯笑了声:“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会有的。” “呵。去吗?伦敦到剑桥要多久?” “可以啊,开车差不多两个小时吧。” 楚添源点了点头:“行。” ** 吃完饭后,两人去停车场,准备出发去剑桥。 楚添源看着面前这辆奔驰双门AMG,抱着手臂说:“你这辆车看着很低调,实际上比我那辆红色的都要骚包。” “……” 周凯看了看自己通体呈哑光炭黑色的车,实在不知道骚在哪里。 他给楚添源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后,又回到驾驶座上开始调导航。 楚添源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周凯一边开车一边回答:“自己挣的啊。” “你公司做的是正经生意吗?” 周凯嗤笑了声,“应该是吧。” “应该?”楚添源鄙夷地看着他。 “行业机密不可说,我有职业道德。”周凯笑了笑,“抱歉,无可奉告啊。” “一个助理的工资有这么高吗?!”楚添源震惊道,“改天我去问问许妟之。” “那要看什么助理了,我的业务范围很广的。” “比如?” “不仅要负责公司大宗业务以及翻译工作,还要负责我老板的生活方面以及安保问题。” “安保?” “嗯,正经生意人也会碰到不正经的对家。以防万一,我有经过安保特训的。” 楚添源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打不过你!原来你背着我偷偷练过了!” 周凯笑了起来,脸上的酒窝浅浅的,特别可爱。 “那你有受过伤吗?” “有过一次。” “伤在哪儿啊?严重吗?” 周凯腾出手握了握他的手,安慰道:“没事,小伤。” “怎么受的伤啊?”楚添源把他的手放了回去,示意他专心开车。 “有一次谈镇定类药物的时候,碰上了黑吃黑,起了冲突。我们夹在中间落了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擦枪走火间,难免有点小伤。” “什么玩意儿还开枪了?”楚添源吃惊地看着他,“你还说你们正经生意人?!” “我们是正经生意人啊,但对面不是。”周凯笑着说,“我要是知道对面这德国人黑白两吃,我肯定不去。那次我老板给我挡了一枪,我手臂上有一些轻伤而已。” “你换过老板了吗?” “没。”周凯笑了声,“我老板提前穿了防弹服。” “噢。”楚添源点了点头,“果然不是正经生意人!哪有正经生意人会穿防弹服去谈生意的啊?!” “公司是正经公司,生意是正经生意,我老板背后的家族不是正经家族。”周凯解释,“这个公司当初聘请陆世宗当首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看重他背后的家族势力。干这一行的,medicine和drug的界限就没那么清晰了,难免会遇到一些比较难处理的情况。” “他什么来头?” “我不大清楚,只知道他从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效力于这个家族。他的亡妻是这个家族前当家人的小女儿。” “亡妻?” “嗯,他的妻子难产,当时陆世宗要保他的妻子,但他的妻子执意要保孩子,所以就……他很内疚,这些年也一直没有再婚。” “哦。”楚添源点了点头,“痴情的男人和伟大的母亲啊。” 周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听音乐吗?” 楚添源稍稍放低了座位,伸了个懒腰,“可以啊。” 周凯点了音乐播放,熟悉的音乐响起—— 【If I had to live my life without you near me】 如果没有你在身边 【The days would all be empty】 光阴虚度 【The nights would seem so long】 长夜无尽 听到这首熟悉的歌,楚添源挑了下眉:“我发现你听的歌曲都蛮经典的。” “经典永不过时。”周凯侧过脸笑了笑,说:“ For my Elio。”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you ought to know by now how much I love you……” 周凯趁着前方没车的空隙,侧过头看了看他。楚添源洋着笑脸跟着音乐唱歌,他发现周凯在看他,还侧过脸来对着周凯眨了下眼。 周凯收回目光,笑容却没收起来。 这是在去剑桥的路上,车外阳光正好,风景异常漂亮。耳边是轻快的歌声,身边是喜欢的人,一切都好到不得了。 ** 行走在极具文艺气息的剑桥,穿梭于典型的中世纪建筑间,感受古典与现代的和谐碰撞,艺术与现实的美好交融。 周凯牵着楚添源的手,带着他缓步走过三年前他独自走过的道路。 路过门口的一颗不算大的苹果树,周凯告诉楚添源据说这是牛顿苹果树的后代,从牛顿的家乡伍尔斯索普庄园引种过来的。真假不知,反正他在这里一年没被树上的苹果砸过,更没有突发什么奇思妙想改变世界的发展轨迹。 楚添源问起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周凯说那是在国王学院里,有一块白色大理石的诗碑,记录着诗歌的第一行和最后一行。如果楚添源想去看,可以带他去打卡。他之前去看过了,觉得惭愧自己竟然是个文科生,他站在那诗碑前半小时,心中也没有任何文学感想。 他们通过三一巷,走进剑桥主街道。头顶着蓝天白云,脚踏着石子小路,从桥上走过,水中映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他们并肩散步,参观图书馆,宿舍区,在花园稍作停留,靠坐在喷泉旁,听着周凯分享他在这里的生活。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多年前,他们也是这般,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校园里,谈笑打闹。 二人走在河边的小道上,旁边是大片的绿荫草地。楚添源双手背在身后倒着走路,周凯笑着说偶尔在草地上可以看见小羊羊。 两人最后在一条河边停下,周凯站在楚添源的身边,笑着看他装腔作势用播音腔调说这一番剑桥游的感想。 楚添源看到河对岸的草地上,有一些人在看书,还有些人正在写生,他不禁感慨:“剑桥的学生连搞艺术的样子都与众不同啊,这气质,啧啧啧……” 周凯随他的目光看去,眯了眯眼。他看向较远处的草地上正在绘画的两个人,一下子沉下了脸。 对面那个留着及肩银色长发的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周凯,他看了几秒,轻轻拍了拍身边那个黑色短发的男人。 黑色短发男人抬起头来,讶异到手中的画笔掉在了草地上。 几乎是在那男人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周凯把楚添源的身体转了回来。他把楚添源抱在怀里,眼神冰冷地看着对面草地上的那个人。 楚添源疑惑地被他抱着:“干嘛?” “突然很想抱抱源源。”周凯的语气温柔,和他的眼神截然相反。 对岸那男人站起身来,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周凯收回目光,捧起楚添源的脸,吻了下去。 那男人戛然而止,僵在原地。他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微微颤抖。银色长发的男人上前拉住他的手腕,站到他身边,似乎正在安抚他的情绪。 “干嘛突然亲我?”楚添源推开他,“这可是公众场合!” “源源,这是在英国。”周凯笑着说,“同性合法的国度。” 楚添源有些不好意思,“那你也不能随便亲我啊。” “那……请问,我可以亲你吗?” 楚添源故作正经道:“哦,勉强同意你了。” 周凯立刻又吻了下去,他双手圈着楚添源的腰,吻得比刚才更久更炽烈。直到楚添源拍了拍他的胸口,他才松开楚添源,抬起眼来扫了对岸那个男人一眼。 那两个男人站在刚才的位置,一动不动,看着对岸的这两人接完了这个吻。 “你这个牲口……”楚添源喘着气说,“你是接吻狂魔吗?!” 周凯笑了笑,牵起他的手说:“走了,我带源源去我经常去的那家餐厅吃饭。” ** 餐厅里,楚添源看着自己面前的脆饼,大喜:“这个芝士量这么多!果然……芝士就是力量啊!” “你不是喜欢吃芝士么?”周凯给他切好了脆饼,“你尝尝,我觉得培根比茄子那款更好吃。” “我开动了!”楚添源大口吞了一块,芝士拉丝拉的老长,还没完全咽下去,连连称赞:“好好吃啊!你能不能回家以后给我做这个?” “好的,等下我去拜师学艺一下。”周凯笑了笑,把咖啡端到他手边,“这个卡布奇诺你喝喝看,味道很浓。” “噢!”楚添源喝了一口,比了个大拇指,“不错!这个,回家以后我也要。” “没问题。我都给你做。” 周凯抬起头来瞥过店外,又看到了那个男人。他对低着头专注吃东西的楚添源说:“源源,我去隔壁给你打包一点小零嘴,等会儿回去的路上可以吃。” 楚添源抬起头来:“吃完饭再去不行么?这么着急干什么?” “那家店人气很高,这个点人还不多,等会儿会多起来,要排长队。” “哦,那你去吧。”楚添源又低下头去吃东西。 “嗯,我等会儿就回来。”周凯揉了揉他的头发。 楚添源拍开他的手:“快滚。” 周凯走出门后,径直往旁边一条僻静的小巷走去。走到巷子深处,他停下了脚步。 身后跟着他的男人也停下了脚步,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 那人浅浅地笑着,用偏稚嫩的声音说:“他身上穿的是你的衣服。” 周凯回过身,站在原地看他。 段予童缓步向周凯走来,边走边说:“Elliot,你回来了。” 周凯不等他走到自己面前,上前几步掐住他的脖子把人往一旁的邮箱筒上一撞:“你进了我家,动了我的次卧。” 段予童吃痛皱了下眉:“Elliot,好疼。” 段予童被他按在筒上,细腰折成恐怖的曲线。 周凯掐他的手猛地收紧了力道,手上暴起的青筋可以看出他现在十分的愤怒:“你窃取了我的指纹?” “Elliot……”段予童挣扎着从喉间挤出几个字来,“我很想你。” 周凯眯起眼,沉声警告:“别试图靠近他。如果你敢伤害他,我就敢一枪打死你。” 段予童很快从痛感中生出了快感,涨红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他笑了起来:“Elliot,我好喜欢……这样的你。” 周凯嫌弃地想收回手,可是他的手腕被段予童牢牢握在手里。 “我数三个数,松开。三、二、……” “不……”段予童吃力地说着,“别松开。” “操。”周凯抬起腿,直接把人暴力地踹开,他甩了甩自己被段予童捏红的手腕。 “Elliot……”段予童的脖子缠着一圈红痕,颈侧还留着未消散的手指印,他踉跄着跪到周凯身边,拉着他的衣摆,“你什么时候……回来和我结婚?” 周凯往后退了几步,俯视着他:“段予童,如果让我知道你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我就一把火烧了你那房间的画。” “不……不要。”段予童乞求道,“我不会的,Elliot。不要烧我的画。” “那你最好记住今天答应我的话。”周凯绕开他往旁边的甜点铺走去。 “Elliot!”段予童从地上爬起来,试图拥抱他的背影。 他的手指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周凯的肩背,周凯回过身擒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撞。 段予童触墙那一刻,他伸出另一只手拽着周凯的衣领猛力拽向自己。 他一改软糯的语气,像伪装了许久无害小蛇的暗黑毒物终于吐出了猩红的信子:“Elliot,我有点生气了。” “你……”周凯看着眼前的段予童,他的眼眸里丝毫没有愤怒,相反兴奋的因子正在雀跃着。 “嘘。”段予童挣开他的钳制,抬起手按在他的唇上,“我生气的样子你不会喜欢的。” “疯子。”周凯松开他,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我马上就消气了,我永远不会真的生你的气,你知道我很爱你。”段予童笑着说,飞速凑上前在周凯的下巴上印了一个浅浅的亲吻。 “滚!”周凯推开他,转身走出巷子。 段予童在他背后笑着喊:“我在切尔西等我的Elliot回来结婚!” ** 下午,两人返回伦敦。 车上放着很轻很缓的音乐,楚添源怀里抱着周凯给他买的小甜点,靠在副驾驶上呼呼大睡。 周凯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都会盯着楚添源的睡脸看。 每次看,每次都笑。 他见楚添源这幅样子,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吃了就睡,真是好福气啊,楚添源。 晚餐过后,两人漫步在泰晤士河畔,听着街头歌手在演奏一首传世经典歌曲。 楚添源说:“这首歌里有句歌词翻译过来是‘都说没有什么是永久的,我们只有今天’。” “嗯,有一种人生态度叫只活一天。”周凯怀里抱着他,“意思是活在今天,活在当下。” “如果只有今天……” “我要与你相爱。”周凯接上他的话,“用每一分钟和你接吻。” 繁星盛开的晚上,夏风拂起发梢,桥上行人驻足观赏这车水马龙的城市,桥下英国的母亲河正波光粼粼,零落几只游船缓缓驶过面前—— 他们倚靠着彼此站立于泰晤士河岸,接一个只为今天而活的吻。 ☆、求婚 从英国回来后,楚添源开始为兑现自己的承诺做准备。 五月二十九日,再过两天,仲夏就要到来。 他要在仲夏的第一天,求婚。 这天楚添源在结束上午的工作后,请了假。他匆匆赶到国金中心,去找已婚人士探讨一下求婚流程。 楚添源敲开许妟之的办公室门,大步走进去:“妟之兄!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刚度完蜜月回来,正被大量堆积工作恼得十分不爽的许妟之头也没抬:“什么事?” “沈听白呢?”楚添源往旁边的沙发上大字型一躺,“这办公室怎么就你一个人?” 许妟之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宝宝,上来一下。” “……” 楚添源一阵恶寒:这就是新婚夫夫的腻歪劲儿吗?!还好周凯是个老实人不搞这些花里胡哨呕死人的亲密称呼,叫过的最肉麻的称呼就是小哭包,如果周凯敢喊他宝宝,他就敢……答应! 不一会儿,穿着短袖痞里痞气的沈听白手里拿着个文件夹来了,“你怎么来了?” 楚添源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在公司就穿这样?!” 沈听白坐到许妟之腿上,撑着下巴说:“怎么了?谁规定的上班就一定要穿西装?” “也不是一定要穿西装。”楚添源走到他俩面前坐下,“好听白,帮我个忙,等下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忙?” “这个。”楚添源指了指自己的手指。 “哦~”沈听白笑着说,“我懂了,看来你想明白了啊,那走吧。” 沈听白起身,揉了揉许妟之的头发:“宝贝,我离开一下,等会儿回来吃晚饭。” “嗯,去吧。”许妟之抬起头笑了笑。 “打扰一下,”楚添源举起手掌,“你俩今天都得跟我回去吃饭。” “回哪儿啊?”沈听白问。 “回我爸妈家!我晚上回去要跟我爸妈出柜!我怕我妈打我,你们得拦着点啊,别让我妈给我打死了!” “你怎么知道你妈一定打你?”沈听白不解,“丽姨人那么好,你看她对我和阿妟那么支持,你放宽心啦。” “那不一样啊!”楚添源皱起眉跟他分析,“你跟阿妟,呸,许妟之那是从小就一起的啊。我妈知道我之前都是和女孩子谈恋爱的,哐地一下我就弯了,我妈能接受的了吗?!我爸脾气好,可能不会揍我,陈女士的脾气你不了解吗?小时候打架,哪次不是白姨哄你俩,我妈揍我一个人?!” “呃……这个稍后再说。走,我先跟你去把戒指买了。” ** 两人驱车前往和义大道购物中心买戒指。 下车后,沈听白问:“周凯呢?” “他那套房子找到买家了,回去办手续了。正好他不在,我赶紧回去跟我爸妈说一下。” 沈听白不解:“为什么要趁他不在的时候说?” “这样我爸妈生气要揍也是揍我一个,揍不到他。平时我揍他已经够多了,不想让他再挨揍了。” 沈听白笑了笑:“添源,你还知道你经常揍他啊。” 楚添源小声说:“知道。我现在已经收着点儿了,怕把他揍坏了没人给我做饭。” “死鸭子嘴硬,明明是喜欢他心疼他,偏要说是图他做饭好吃。”沈听白看了看他,“你这戒指买了,万一你爸妈不同意怎么办?” “我爸妈同不同意我都是要买戒指的。”楚添源认真地说,“我给过他承诺了。这第一步不得求个婚么。正好他1号会回来,我就那天求吧。” 沈听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源源这是真的长大了,知道什么叫责任了啊。” “哼,”楚添源露出一个笑脸,“别人有的,我们漾漾也可以有!” “楚添源,你这个样子许妟之看到了不呛你我就不姓沈。” “滚!” 两人一边讨论一边挑选戒指,挑了足足有两个小时,楚添源才挑好了戒指。 楚添源被沈听白按住了蠢蠢欲动的购物欲,最终从各式各样镶满钻的戒指中挑了一对素圈的铂金对戒,简约大气。 挑完戒指后,已经从门店走出一百米远的楚添源突然刹住车,说:“我要不要再给他来个大的啊?求婚不应该给一个鸽子蛋大小的钻戒吗?周凯的手挺好看的,我觉得大钻戒挺适合他的!” 沈听白无奈地看着他:“我真的好佩服周凯,他竟然能掰弯你这个钢铁直男。” “不好吗?那就……就这两个好了。”楚添源不好意思地说,“第一次求婚没经验,不要笑我。” 沈听白笑了声,楚添源凑近他一些,小声问:“你可以跟我说说许妟之当时怎么跟你求婚的吗? 我参考参考流程。是要单膝跪下说些什么话吗?他说了什么?什么时候求的婚?你当时在干嘛?” “……这个就不要参考了!”沈听白耳朵有些红了,“许妟之的方法你能学吗你?!你不用说话!反正给他戴上就行了!我估计周凯看到你把戒指拿出来他就要哭了!” “哦,不说就不说,怎么还急眼了?”楚添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难不成许妟之还没跟你求婚,你自己把戒指戴上了?” “……” “哦吼~”楚添源晃了晃他的肩膀,“还真是这样啊沈听白,你一如既往地猴急啊!” “滚,他给我戴的好吗!不信你去问他!” 楚添源笑了声,从口袋里摸出响了的电话:“喂,星星啊,怎么了?” “源哥,有人找你。” “谁啊?你跟他说我下午请假了,在外面呢,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好了。” “不,这个人找你不是公事,是私事。他说他就在公司门口等你,希望你来见他一面。” “谁啊?他叫什么啊?” “他说他叫段予童。” 楚添源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但一下子没想起来是谁,“我不认识啊。” “他说如果你想不起来他,想想Elliot。” 楚添源突然就想起来了,这不是周凯死活说自己跟他没关系的那个姓段的吗?他找我干什么?难道这就是电视剧里常演的桥段:前任找上门了?! “好,我知道了,你带他去会客室等我。”楚添源挂了电话,说:“小白,段予童找我。就是之前我跟周凯吵架的那个姓段的。” “他找你干嘛?他不应该在英国吗?” 楚添源摇了摇头:“我回公司一趟,你先回你公司,晚点我们回去吃饭。” “不行,”沈听白拉住他,“我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 楚添源想了想,说:“好,那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怕我动手,你等下拉着点啊。” “走。” ** 一个穿着西装的楚添源,一个穿着短袖运动裤的沈听白,两个截然不同风格的人此刻脸上却是同一种神情:气势汹汹要去打架的神情。 楚添源带着沈听白先去了一趟自己的翻译办公室,他把戒指纸袋放在桌上,问:“星星,人呢?” “源哥,人在三号会客室呢。” 阮一宁激动地说:“组长大人!这是你的朋友吗?!你的朋友都是这个颜值的吗?!” “他结婚了,不用想了。星星,帮我代管一下这个纸袋,我先去一趟。” “好的。”祝星星把那个纸袋拎到自己桌上,这是戒指……源哥要跟Elliot求婚了么? 楚添源站在三号会客室门口,沈听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他要是敢怎样,不用手下留情。不缺钱,随便赔。” “……牛逼。”楚添源笑了声,推门而入。 打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裤的年轻男人。他看上去只有20岁出头,皮肤白皙,头发看上去很柔软。 旁边圆桌上的手机正在放着激昂的钢琴曲。他合目架着腿,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搭在座椅的扶手上跟着节奏一下一下敲打着。 他的手指修长灵活,气质优雅淡然,与他手机里放的音乐大相径庭。 Croatian Rhapsody 楚添源对这首钢琴曲记忆很深刻,在周凯的歌单里看到过。他当时问周凯为什么会喜欢这种风格的,他记得周凯向来喜欢听舒缓轻慢的歌曲,这首钢琴曲激昂悲壮。 周凯说这首钢琴曲描绘了被战火洗礼过的克罗地亚,满目疮痍、残垣断壁,仿佛长夜永不退去,黑暗又绝望。但是,太阳还是会升起,光明还是会再次来到这片土地上,希望最终来到,一切都会变好。 人生也是一样,也许会有一段阴霾无法散去的黑暗日子,但是生命里一定会有光照进来,驱散阴霾。 周凯曾说,楚添源就是那束照进他生命里的光。 楚添源站在门口看闭着眼的那个人,段予童也听这首歌,是巧合还是…… 段予童敲打的手指蓦地停了下,他睁开眼微微昂起头,微笑着看门口的二人。 沈听白在段予童睁眼后的那一瞬间,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人的长相……那双眼睛跟楚添源也太像了。 楚添源在看清段予童的长相后,愣了两秒,随即又警惕地看着这个人。 段予童按下音乐暂停键,突然的安静显得气氛有些尴尬。 他起身踱步到楚添源面前,仔细地打量着楚添源,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弯着眼睛说:“So glad to see you,Elio。” 楚添源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轻挑了下眉,点了下头。 段予童用一口纯正的英伦腔问:“Can't you understand me?” “???” 楚添源脑袋里飘过一连串的问号:他是不是脑子有点毛病?他竟敢说我听不懂他讲话?!他不是会说中文吗?中国人跟中国人说话讲什么英语啊?! 楚添源以快速流利地美音回答他:“既然你知道我的公司地址,想必你调查过我了。那你应该知道我是个翻译官。” 段予童笑着点了下头:“是的。不仅如此,我知道很多关于你的事情,包括你跟Elliot之间的事情。” 听着他端着的英伦腔,楚添源汗毛倒立。都是英式发音,怎么周凯的就那么好听?他的听起来就这么作? 楚添源微蹙起眉头:“如果你想和我继续交谈下去,请说中文。” 段予童切换成中文:“楚添源,对吗?” “段予童。”楚添源回答。 段予童看了眼一旁的沈听白:“这位是?” “我朋友。” 段予童点了点头:“这位先生,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沈听白看了眼楚添源,楚添源点了下头。沈听白在他耳边轻声说:“有事喊我,我在门口等你。” 等沈听白出去后,段予童侧过身示意楚添源坐下。 等他坐下后,段予童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说:“你对我好像有很大的敌意。” 楚添源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何出此言呢?” “你的眼神、表情以及肢体动作,都能证明这一点。”段予童十指相扣,搭在自己的腿上。 楚添源抱着手臂看他:“你找我什么事?” 段予童微微一笑:“没有什么事,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 “好奇我男朋友的秘密情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 楚添源用一脸看傻逼一样的表情看段予童:“你男朋友?” “嗯,”段予童点了点头,“Elliot是我男朋友,你不知道吗?” 楚添源语气不善地回答:“第一次听说周凯以前还谈过恋爱呢。” “Elliot来英国后的第三个月,我和他在酒吧认识。后来,我们兴趣相投成为好朋友。在他的毕业舞会上,我们一拍即合,成了情侣。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是恋人关系。” “空口无凭。”楚添源淡淡道。 “我和Elliot恋爱,身边的家人朋友都是知道的。Elliot的一切生活习惯我都清楚。他家里的密码是930101,指纹解锁用的右手食指。” 楚添源打断他的话:“那你知道这个密码的含义么?”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段予童反问:“看来你是去过Elliot的家里了,那你知道他次卧的含义吗?” 楚添源没回答,段予童继续说:“那是我的房间。不,准确来说,是我和Elliot的房间。” “嘘。”段予童竖起食指比在嘴边,“做那种事情的时候用的房间。” 楚添源冷笑了声:“你这么惨?他连主卧都不给你进?” “不,是我不要进。我知道他心里有一个曾经暗恋过的人,因为一直没有得到而心有不甘。我很爱他,所以我给他时间慢慢放下。他在主卧里放了你的校服,那是他在逐渐忘记你的证明。” 段予童微微前倾身子,放低了声音,他的笑容坦荡又明媚:“他和我做一次,就会洗一次你的校服。你见过了吗?那套校服,已经被洗得褪了色。” 楚添源垂下目光不作答。 段予童追问:“你应该和我的男朋友发生过关系了,那你知道他的特殊癖好了吗?” 男朋友三个字被段予童念得格外刺耳,楚添源不耐烦地问:“什么特殊癖好?” “他在床上特别会折腾人。”段予童笑了笑,“虽然每次我都很痛,但我很享受,因为我爱他,他是我的Elliot,他想要什么我都会给。” 楚添源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抬起头来看了段予童一眼又立刻低下了头。 难道第一次的时候,周凯的举动不是因为他撒谎说自己跟别的女人有染他过于气愤才……而是把他当成了段予童? 这是他跟段予童的调情方式? “嗯?看你这样,你们似乎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段予童笑着看他,“漾漾他有温柔优雅的一面,也有狠厉粗暴的一面。两种气质在他身上毫不冲突,相反,他是一个完美的矛盾体,所以我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甘愿成为他施暴的对象,成为他的笼中鸟。次卧里的皮带你也看见了吧?那是他专门给我做的,他喜欢绑我的手。” 怪不得他当时觉得那条皮带为什么这么奇怪,打孔的位置这么靠前,哪有人的腰这么细,那个位置只能绑手腕吧。原来是情趣?那周凯绑他的手难道也是因为把他当成了段予童? 段予童喊他漾漾…… 楚添源抬起头来,问:“你是怎么知道漾漾这个名字的?” “他自己告诉我的呀,他喜欢听我这样喊他。” 楚添源沉默了几秒,故作平静道:“你要怎么证明你和他现在还在一起?” “他不仅是我的男朋友,还是我的未婚夫。我和他7月底要订婚的,我把日子选在了他生日的那天。”段予童递过手机,“你看,订婚宴的邀请函我已经在写了。旁边看我写的人是我的父亲,也是Elliot的顶头上司。如果你不信的话,我现在可以打电话给我的父亲,他可以证明我没有说谎。Elliot十分敬重我的父亲,他的话你可以相信。” 原来他那位雪中送炭的老板是段予童的父亲。难道他老板为他挡枪也是因为段予童?这是对这位“女婿”多满意才会舍身挡枪? 楚添源低下头看手机上的那张照片—— 白纸黑字,明白地写着Elliot&Tong,清楚地写着7月28日,炫耀般写着“欢迎来参加我们的订婚仪式”。 楚添源看着那张照片,很久,都没能抬起头来。 段予童看着他说:“我和漾漾之前吵了架,他生了我的气,所以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事情。现在我们已经和好了,他也答应了要搬来切尔西和我一起住。我们会订婚,年底还会办结婚手续,成为合法的伴侣。我很爱漾漾,我可以原谅他的一切。他在外面做了任何事我都可以不计较,我只要他这个人。我今天来是希望你能自动退出,我不希望把事情弄得很糟糕,这样漾漾会很不开心的。而且,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你也是一个男人,应该不会甘愿继续这样下去吧?” 楚添源笑了声,把他的手机扔了回去:“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会信?我认识周凯多少年,你认识他又多少年?” “我认识他三年,和他在一起两年。”段予童按住滑过来的手机,语气里尽是不屑,“你和他认识十年,在一起多久?你认识他这么久了,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这个人的呢?又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小名,知道他的特殊癖好呢?我和他刚认识就知道你了,他主动告知我他的小名,和我分享他的一切秘密。你看,他信任我,什么都愿意和我说,但他不信任你。” 段予童点了点手机又推到他面前:“看完这个,你应该会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了吧。” 楚添源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看他的手机。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时,他无法控制自己手指颤抖。 他伸出手又缩回,最后逼迫自己去点了播放。然后,他听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的喘息,以及和自己同床共枕了几个月的那个人的脸。 楚添源猛地关掉手机倒扣在桌上,紧咬着的牙关似乎要被活活咬碎,和着喉头泛起的腥甜血沫一起咽下肚子。 “他这几天在英国,和我一起。”段予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抱歉,让你看到我这样,我有些羞愧。” 楚添源沉下声问:“这个是什么时候拍的?你们还拍这些?” “就前几天啊,我身上还有他弄的伤呢。”段予童解开领口的扣子,露出了锁骨附近的淤青,“他喜欢拍,说要记录下来,可以反复看……看我的样子。” 楚添源抬起头来看他,眼里的怒火无声地咆哮着。 怎么会……怎么会…… 他骗我……他竟敢骗我…… 他就像被山顶滚下来的巨大落石碾压过,又被滚烫的岩浆当头浇过。每一块骨头都被击得粉碎,每一寸皮肤都被焚成焦黑。鲜红的血液融进滚烫的岩浆,身体里的水分瞬间被蒸发得一干二净。 他好痛。 他想喊出来他好痛,怎么这么痛。 可是他喊不出声,他的声音被岩浆埋没,随着岩浆的冷却,永埋山下,不见天日。 连带着他的尊严,他的爱,一同埋了。 这一刻,他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带着你的未婚夫滚。”楚添源起身,往外走去。 候在门口的沈听白见他黑着脸走出,顿感不妙:“添源……” 楚添源径直往洗手间走去,他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把没消化的午饭吐了个一干二净。 沈听白紧跟在他后面,连忙给他拍着背:“添源!你怎么了?他给你喂了什么吗?” 他怎么敢一边和我亲密一边和别的男人这样纠缠。他怎么敢一边说着爱我要和我共度余生,一边马上要和别的男人结婚。 恶心,太恶心了。 楚添源关掉水龙头,撑着洗手台努力平复着气息。 “添源,怎么样?”沈听白担心地看着他。 楚添源沉默地低着头。 过了许久,沈听白听到了低低的啜泣。 “添源……”沈听白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究竟出了什么事?” 楚添源苦笑着摇了摇头:“沈听白,我被耍了。” 沈听白愣了几秒,在这几秒的间隙里,楚添源抬起手,一拳砸在镜子上。 镜子裂开,裂缝狰狞地延伸开,破碎地映照出楚添源苍白的脸,也映照着他眼里的无力、自嘲、哀痛。 “添源!”沈听白赶紧把他的手抓了回来,发现有细小的碎片扎进了肉里,“我带你去医院。” 沈听白拉起他要往外走,楚添源回过身抱住沈听白,脸埋在他的肩膀,压着声音哭。 “小白,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在我想跟他求婚的时候,他怎么能去跟别人结婚。” “添源,别哭,别哭啊。” “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啊……” ☆、替身 五月三十一日下午,周凯提早了一天从英国回来。 推开家门,却没看到楚添源。他拨了个电话,那边过了很久才接了起来。 “我的源源去哪里了?”周凯笑着问,“难道背着我偷偷干坏事去了?” 楚添源并没有回答他。 周凯等的有些久了,觉得有些奇怪:“源源?” “你回来了。”楚添源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疲惫。 “嗯,很想源源,一办好手续就回来了。”周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戒指盒,这是他两年多以前在谈下第一个大项目以后买的戒指。 他对楚添源的爱意,是疯狂又隐忍的执念。 当时的他明知楚添源性取向是异性,接受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自欺欺人般偷偷把楚添源对他的“特别”转换成了一点点他对自己的“喜欢”。 这点说不清道不明,模糊了朋友恋人界限的“好”让周凯毅然买下了这对楚添源根本不知情的戒指。 他把刻着楚添源和自己名字的对戒存进了银行的保管箱里,直到楚添源让他的爱意有了归宿,给了他一个共度余生的承诺,他去银行把戒指取了出来。 他要求婚,在仲夏的第一天,在零点刚过的那一刻。 “给你一天时间,收拾好东西,从我家里滚出去。” 周凯愣了愣,问:“源源?我最近有惹你生气吗?” “明天我回来的时候如果在家里看到你,你想好后果。”楚添源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周凯举着电话茫然了很久,再拨回去打不通了,怎样都打不通了。他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但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他又打了个电话:“源源在你们那里吗?” “没有,”许妟之说,“你回来了?” “嗯,刚到家,没看到他人。打了他电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回来他就喊我滚出去。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周凯,你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楚添源的事情?” “对不起他的事情?”周凯想了想,“这几天没给他做饭算不算?还有,之前在英国他吃的那个煎饼,我做的味道好像不大符合他的预期。” 许妟之沉默了几秒,“你来我这里一趟,不是天宸,在白阁。” “好。”周凯挂了电话,心里产生了一种很不安的感觉,他把戒指揣在裤子口袋里,出了门。 ** 周凯到了白阁,敲了敲门。他看到来开门的沈听白脸色异常阴沉,“听白?” 沈听白杵在门口,没让他进门:“你最近有没有瞒着楚添源在做什么事?” 周凯果断地点了点头。 “什么事?” 周凯笑了笑,说:“我要求婚。” “你是要求婚还是要结婚?” “都要,但是按照流程不得先求婚吗?” “好。”沈听白捏了一下手,猛地一拳揍在周凯脸上。 周凯倒退几步,堪堪稳住身形,还没来得及询问挨揍的原因,就听到沈听白说:“滚去结你的婚,别再来找楚添源!” 门被重重关上,周凯站在门口更加迷茫了:他这是什么意思?我结婚不找楚添源找谁? 他敲了敲门,无奈道:“听白,你为什么这样说啊?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你能不能把门打开,跟我说一下?”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许妟之扶着门,说:“楚添源说你要跟别人结婚了。” “我跟别人结婚?跟谁?” “段予童!”客厅里的沈听白冲出来揪着周凯的衣领把人抵在墙上,“你怎么敢一边跟楚添源在一起,一边跟段予童搞不清楚!” “……我没有啊。” “你他妈都要跟段予童求婚了你还敢说没有!” “我是要跟楚添源求婚!管他妈段予童什么事?!” 沈听白愣了愣,“你说什么?” 周凯从口袋里拿出黑色丝绒小盒,“这个是我两年前就买好的戒指。你看啊,上面还有我和源源的名字,我是要跟他求婚啊。” 沈听白松开他,拿出两枚戒指看了看,戒圈内侧确实有楚添源的名字缩写。 “那为什么段予童说你要跟他订婚了?”沈听白问。 “段予童说?” “段予童来找楚添源了,周五的时候。” 周凯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收好戒指打算走,“我去找源源。” “回来,”许妟之说,“先进来把话说清楚,他现在气头上,不会见你。” 周凯手里握着那个戒盒,低头坐在沙发上。 他对面的沈听白说:“周凯,我有件事需要向你确认。那天我也在,我看见了段予童,他的长相……” “是,”周凯抬起头来,“段予童长得像楚添源。我承认刚认识段予童的时候,我有意无意地总会把他当成源源去看。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他们两个除了眼睛很像,其它方面天差地别。” 沈听白问:“你跟段予童到底是什么关系?段予童说你是他男朋友,还是未婚夫。” 周凯收好戒指,认真回答:“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跟段予童谈过恋爱,我更不是他的未婚夫。我要是撒谎,不得好死。” “段予童说你们七月份订婚。” 听到这话,周凯丝毫没有反应。他木着脸,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他的话不可信。” “楚添源说他看到了你们订婚宴的邀请函。你总不会跟我说是段予童脑子有问题写着玩儿吧?!” 周凯摘下眼镜狠狠地搓了一把脸,再抬起头来郁闷道:“他脑子是真的有问题啊,操。” 沈听白愣了几秒,“你什么意思?” 周凯皱起眉,似乎很不想提起这件事:“他有偏执性精神障碍。无法看清自我界限,分不清自己与他人的看法,也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坚信一些并不真实的事情。” “除此之外,他有极强的控制欲和自虐倾向。他喜欢暴力,更喜欢被暴力,他不仅常常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要求别人对他施暴。与其说他是一个精神病人,不如说他是一个天生的变态。因为他会为了那仅存在他世界里的虚假的真实,不择一切手段让虚假成为真正的真实。” 许妟之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人有心理疾病的?” “毕业之后。” “你怎么知道的?”沈听白问。 “我……”周凯抿了抿唇,没往下说。 许妟之看出他有难言之隐,接过话:“楚添源应该不会轻信他的一面之词,段予童一定给他看了什么可以证明你们关系的东西,他才会气到一拳砸碎了镜子。” “他伤的严重吗?”周凯焦急地问,“有处理过伤口吗?” 沈听白点了点头:“处理过了,没有大事。周凯,他和段予童见过以后,吐了。” “吐了?” “嗯,我一开始以为是段予童给他吃了什么东西。后来,我想起了我以前……”沈听白不确定地说,“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是看到了什么刺激性很大的东西,一下子承受不住才这样。” 刺激性很大的东西? 周凯想到了什么——照片。段予童和他……的照片。 周凯撑着头沉默了很久,才低低地说:“我不是自愿的,真的。请你们相信我。” “什么意思?” 他深深地呼吸了好几次,终于说出了积压在心里让他喘不上气的真相:“段予童手上有我跟他的……亲密照片。” 沈听白和许妟之互看了一眼,许妟之问:“和楚添源在一起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 “信。” “我读研的时候,段予童大一。我和段予童曾经确实是当过一段时间的朋友,在我看清他为人之前。毕业舞会那天,他偷了我藏在卧室里源源的校服穿在了身上……” 沈听白皱起眉:“你把他当成了楚添源?” “天色太暗,我认错人了,就抱了一下。”周凯哽咽道,“我实在太想源源了,所以在我看清段予童的脸之后,我没有立刻走开,也没有拒绝他递给我的酒,我没想到他给我的酒会有问题。” “总之……他拍了照片,拿照片威胁我。他的父亲是我的顶头上司,对我有很大的恩情,我很敬重也很感激。如果我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就会公开这些照片,那源源也会知道。我不敢,也不能让源源知道这些事情。可是回国前几个月,我才知道,他的父亲,我的恩人,一直知道他对我做的事情,他纵容了他儿子对我的逼迫行为。” “……你有跟楚添源说过这些吗?”沈听白问。 周凯心力交瘁般说道:“我怎么说?他会信我吗?之前段予童一个电话打过来都没说我跟他的具体关系,源源直接把我手机砸了。现在如果段予童真的给他看了照片,我再去跟他解释,源源可能信我吗?他不会信我。” “你不解释,他一定不信。你解释,他有一半的可能会信。”许妟之说,“你选吧。” “那他在哪里?他不肯接我电话。” 许妟之继续说道:“他明天会回君澜的,你在家里等他就好。如果他揍你,你别还手,挨顿揍总比人丢了要强。” “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了。”周凯起身,又回过头说,“他不信我,但是你们的话应该会听一些。拜托你们,帮我劝劝他。” 沈听白点了点头:“那个,不好意思啊,周凯,我刚才太冲动……打了你。” “没事,”周凯笑了笑,“比源源下手轻多了。” ** 六月一日,仲夏来了。 晚上七点多,楚添源回到了家里。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漆黑一片,以为周凯已经走了。他打开灯,却看到周凯窝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自己的睡衣。 其实,周凯从昨天晚上就窝在那里,在等楚添源回家。 突如其来的亮光刺醒了一直处在浅度睡眠的周凯,他迷糊间看见了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急急忙忙起身,踉跄着跑向门口,紧紧抱在了怀里。 “源源回来了。”周凯的声音有些哑,“饭吃了吗?” “你还没走。”楚添源开口,周凯都愣了住。他的声音比自己更加嘶哑,周凯在他身上闻到了很浓很浓的烟味,像是一天当中有20个小时都在抽烟那样。 周凯放开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查看,这一看心都揪了起来。 楚添源的脸色差的吓人,看起来疲惫不堪。眼皮肿着,眼下还有明显的黑眼圈。一向把自己收拾的干净体面的楚添源这会儿下巴上的小胡茬都立在那儿,发青的嘴唇也有些干裂。 “源源饿了吗?”周凯拉起他的手,吻了吻他受伤的指节,看着他手指上那么疼的伤痕,周凯的五脏六腑都开始跟着疼。 “你还不走。”楚添源垂着目光说。 “等源源吃好饭,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楚添源轻轻地笑了声,他抬起红肿的眼来:“周凯啊,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我演什么了?”周凯鼻子一酸,“我可以解释的,源源。” 楚添源又低下头去,摇了摇:“算了吧,挺恶心的,我不想听。” 这两个字让周凯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的千言万语被堵在了胸口。 “我,我不是……”周凯哽咽着说了几个字,便说不出话了。他握着楚添源的手放在自己额前,压着声音哭了起来。 他说我恶心…… 楚添源轻声问:“我发现我跟段予童长得有点像,你是把我当成了他的替身么?” “不是!”周凯抬起头来看他,“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不一样。” 楚添源漠然地看着他:“哦,那你老实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对我做的一切,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把我当成了段予童?” “对不起对不起,那天是我做错了,我实在太生气所以失去了理智……” “所以,你的确把我当成了段予童。”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有点失控,我没有把你当成他。”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每次做的时候你一定要戴眼镜,为什么一定要看清我的脸?你唯一一次没戴眼镜,就是第一次的时候。” “我……我怕我再弄伤你。” “说到底,还是把我当成了他。”楚添源自嘲地笑了笑,“所以,真的如他说的那般,和他一起的你才是真的你么?” “你不了解我吗?”周凯红着眼看他,“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不清楚我是怎样的吗?” “是啊,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竟然瞒了我这么多事情。” 周凯怔怔地看着他:“你相信第一次见面的段予童,也不相信认识了十年的我,是么?” 楚添源低下头,强压下反胃感,说:“录像,我看见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什么录像?” “你要跟我装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你说的录像是什么。” 楚添源往后退了两步,靠在门上,说:“那天,他给我看了你们……录的视频。视频里一个是坐在我对面的段予童,还有一个是睡在我身边几个月的你。你这次出国前跟我说去办理房子过户手续,实际上是去找他缠绵是吧。你还要骗我多久?周凯,我之前很明确地跟你说过,以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但是和我在一起后,如果让我发现你和他有任何纠葛,你就给我滚。” “我这几天在英国做了什么你不清楚么?”周凯向前走近他,“我每天都在跟你汇报,到了一个地方就给你发定位,我连一日三餐都发照片给你分享。我忙着打包行李回国,忙着办理公寓过户手续,我哪来的时间去找他?” “你是打算卖了公寓回国和我生活,还是打算搬去和他住在一起?” “源源,我的心意是怎样的,我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周凯站在他面前,抬起他的脸,“我爱的人从来都是我面前的楚添源,不是什么狗屁段予童。” 楚添源垂下目光不去看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叫我给你一个承诺。我买完戒指打算跟你求婚,转头你的未婚夫找上门来了,跟我说你们七月就要订婚了。” “求婚?源源,你……”周凯激动地问,“真的吗?源源,你要跟我求婚?” 楚添源拍开他的手:“玩我玩的开心么?掰弯我,强上我,让我依赖你,喜欢你,甚至起了要跟你共度余生的傻逼念头。你很有手段啊,周凯。逢场作戏还能这么认真,真是辛苦你了。” 周凯哽咽道:“源源,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对你是怎样,我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你看不出来吗?你可以说我不好,打我骂我,我都认,但是你不能……不能质疑我对你的感情。我喜欢你那么多年,等了那么多年。七年啊楚添源,我就凭着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坚持了七年啊。” “你他吗这么喜欢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楚添源红着眼提高了分贝,“为什么喜欢我还可以和别的人做这种事!” “源源,我有苦衷的,我不是自愿的……”周凯说着想去拉他的手。 楚添源猛地挥开他的手:“这种事情还能胁迫你了?我看你是乐在其中,挺开心挺他妈爽啊。别碰我!” “楚添源!”周凯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拽,“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他吗亲眼看见的视频!”楚添源推开他,“你给我滚!” “我他吗说了我不知道什么视频!”周凯按住他的手把人往沙发上一按,“你要是说照片,我认了。但是你说视频,我不认!我都不知道什么视频,你要我怎么说!” “敢做不敢认?你这么窝囊?” “我有什么不敢认?如果是照片,那确实是我。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说本非我心甘情愿。但是我不知道什么视频,你不能拿我不知道的事情来污蔑我!” “污蔑你?”楚添源笑了起来,“视频里段予童被你按在床上看不太清脸我就当不是他好了,站着的那个人我要是认不出是你,老子这几个月白给你上了,操!” “什……什么?”周凯皱了皱眉,“不是……?”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滚!”楚添源抬脚就是一踹,“别来恶心我!” 周凯被他一脚踹倒,撞在茶几上,东西散了一地,其中还有他们一起拼的霍格沃兹城堡。 那是楚添源提起周凯的学袍,想到了哈利波特。于是,他们从英国回来后去乐高买了一套模型,晚上有空就一起拼。三分之二都是周凯拼的,楚添源大多时候都靠在他身上吃着东西指挥他拼。 现在,完整的城堡坍塌了,积木块破碎一地。 周凯从身旁捡起两块积木握在手里,低着头颤抖道:“楚添源,你相信你看见的,可是很多事情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我对你这么多年的感情,在你那里一文不值,是么?” 楚添源从沙发上起身,他俯视着周凯的头顶,紧握的双手松开又握紧。几次之后,他平复情绪:“你不走是吧,我走。” “你去哪里?” “在你搬走之前,我不会再回这里。” 楚添源从周凯身边走过,周凯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低着头说:“这是你的房子,你不用走,我走。” 他把手里那两块积木塞在楚添源的手心里,直起身来,什么也没收拾,走了。 ☆、从未 楚添源变成了一个工作狂。 他不能让自己空闲下来,一空下来,他满心都是那个王八蛋。他一边生着王八蛋的气,一边发了疯似的想着王八蛋。 他开始不分昼夜地把自己埋进工作里。商务洽谈一个接着一个,会议翻译一场接着一场。一段时间下来,他昂扬的工作斗志看得李总老泪纵横,李总对他的工作态度十分满意,但又担心他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 楚添源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 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工作所致,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原因。工作可以填补一定的空虚,但无法填补心上的空缺。 他没有漾漾了。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楚添源习惯了周凯在身边的生活,而现在,照顾他饮食起居的那个人不在了。 最近楚添源每天早上都起来做早饭,但总是做不好,常常做到一半懒得做了,灌杯咖啡下去,发现咖啡冲得也没有周凯好喝。 午饭晚饭总忘记已经没人给他做饭了,总是要人提醒他点外卖。他又开始点外卖或者和同事们一起去外面吃。 可是怎么吃,都吃不了几口。大家都说不错的菜,他吃起来就是觉得欠缺了些什么。不是厨师们的手艺不行,而是这些大厨们不会像周凯一样细心地去记录他每一个饮食习惯,也不会像周凯一样了解他的饮食喜好。 晚上睡觉他又开始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从外面看起来,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脚的。以前周凯说他这样睡觉容易把自己闷死,有周凯在的时候,楚添源都是窝在他的怀里,安安分分,乖得像隔壁邱婶婶家的小孙子文文。 这周五比较空闲,连平时忙得飞起的楚添源都没什么事干。大家干脆把办公室门一关,小歌儿一放,光明正大当着他这个翻译部经理的面摸鱼。 翻译部后来新招了三名笔译,两男一女,稍稍解了燃眉之急。祝星星和阮一宁得了空,终于又做回了口译,偶尔还是帮年轻的实习生们分担一下翻译工作。赵牡丹的中文口语好了很多,但她已经很少在楚添源的面前提起周凯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的关系,也看得出他们现在的关系不大好。 阮一宁提着一袋瓜子把椅子移到楚添源身边:“组长大人,嗑瓜子吗?还有奶茶,一会儿就到。” 换做以前,楚添源一定会怼阮一宁一句“你是不是欠收拾”,现在他只是摇了摇头,趴下去枕着手臂休息。 阮一宁抿起嘴,朝着祝星星投去求助的目光。 祝星星轻轻拍了拍楚添源的肩膀,小声说:“源哥,今天是周五,正好也是我生日,晚上我们小办公室里的人去喝喝酒,好不好?” 楚添源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笑了笑:“我忘了给星星准备生日礼物了。” “我不要礼物,晚上源哥帮我挡酒就行。” “行。”楚添源伸了个懒腰,“晚上谁敢灌我们星星酒,我第一个不答应。” “好,源哥平时都去哪里喝酒?地方你定吧。”祝星星说完,扭头去跟那三个实习生讲这件事了。 “Elio!我想要那种可以857的!”Caroline激动道。 楚添源微讶道:“……她现在连这个都知道了啊。行嘛,让赵牡丹在中国的生活充实一点,晚上让她857一下。” “Elio我爱你!” 楚添源嗤笑了声,开始订卡座。他一边看手机一边说:“晚饭我请了,吃完再去喝酒。” “组长大人万岁——” ** 楚添源带着他们去的是自己平时最常去的那家酒吧。 他踏进酒吧大门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周凯来到自己身边以后,他就很少来这个地方了。突然有点怀念以前自由放浪的潇洒日子,今天晚上他要好好快活一下。 他开了最好的卡座,点了最好的酒,小吃水果一应俱全。 Caroline坐下没多久就拉着阮一宁去舞池蹦跶了。 三个小实习生平时看着挺乖,原来也是深藏不漏的行家。游戏一个比一个会玩,跳舞一个比一个会扭。 楚添源把外套一脱,卷起衬衫的袖子教祝星星摇骰子。 祝星星是这个办公室里唯一一个不会摇骰子的,看着挺时尚的一个年轻小伙子活得像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人。 楚添源左手夹着一根烟,右手握着一个黑色的骰盅。 烟雾缭绕间,他眯着眼,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宽大的手掌罩着骰盅一下一下摇着。晃动间,可见手臂肌肉紧实,线条充满男性魅力。 一旁的祝星星看着看着眼神就不在那个黑色的骰盅上了。他从楚添源的手臂看到肩膀,再看到好看的脖颈,凸出的喉结,硬气满满的侧脸…… 楚添源侧过脸发现祝星星呆着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举起手在祝星星面前晃了晃,祝星星回过神来,冲着楚添源憨笑。 楚添源看他这幅瓜头瓜脑的样子,有点像某只杀千刀的憨八龟。 楚添源在看祝星星的时候,发现祝星星身后两个卡座的位置上有个美女对他投来一个飞吻。 那一刻,他真是觉得太无语了。 他冲着那个美女招了招手,美女走过来,楚添源冲着她大声吼了句:“方孟舟!你是住这个酒吧了吗?” “你说什么?”酒吧里音乐声音太大,方孟舟没听清,她俯下身去,楚添源又吼了一遍:“我问你是不是住这个酒吧里了!” 方孟舟笑了声,坐到他身边,嘴唇贴上他的耳朵:“还不是为了偶遇你。” 楚添源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添源添源。”方孟舟在他耳边喊着,“好久不见呀。” “……前两周不是刚一起吃过饭吗?” “那不是都两周没见了么。”方孟舟点了根烟,又贴近他说:“很想你啊。” 楚添源知道她就是这个撩性,不多理她。他指了指祝星星:“你教他摇一下,我摇不动了。” 方孟舟笑着说:“行啊,要我教可以,我要坐你腿上教。” “……神经病是不是?你一秒不撩我浑身难受是不是?” “喜欢你才撩你的呀。”方孟舟挑了下眉。 楚添源抽了口烟,拉近和她的距离,两人几乎是鼻尖都快碰到了。他勾起嘴角:“是喜欢我还是想利用我,你心里门儿清。” “都有,”方孟舟诚实回答,“二者不冲突。” “快他妈去摇骰子!”楚添源扶着她的腰把她一抱,抱到自己和祝星星中间,方孟舟回过头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去教祝星星摇骰子了。 ** 周凯这段时间都住在父母家里。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房间里,还有的时间呆在厨房里,研究那个煎饼到底怎么做好吃,为什么他做不出那个味道。等他做出那个味道了,拿给楚添源尝尝,说不定他就消气了。 源源心很软的,不会真的不要他的。 这会儿他正在厨房里研究配料,他的妈妈走过来,轻声问:“漾漾,你要不要跟妈妈谈谈?” 周凯没回头,轻声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吵架啦?” “嗯。” “谁的错呀?” 周凯有些愧疚地说:“……我的。” “漾漾啊,”周母拍着他的背,“两个人相处难免要吵架的,我和你爸也经常吵架的呀。吵架了哄哄就好了嘛,对不对?不能一直赌气搞冷战的啊。” “妈,在哄呢。”周凯笑了声,“我在研究这个饼,研究好了就拿去哄他。” “原来源源爱吃这个呀,”周母看了看,冲着客厅大喊了声:“周怀铭!” “哎,来了!”周怀铭走进来站在一旁,“漾漾,跟爸爸聊几句?” 周凯哭笑不得:“爸妈,没事的。小矛盾,我哄哄就好了。” 周母抓着周父的胳膊,急忙说:“你快来教你儿子做饼!儿媳妇能不能哄好全看这个饼了!” “来,漾漾,我看看。”周父看着他面前的食材,“做什么饼?” “爸,别了吧,这是意大利菜,不是街头卖的那种炊饼。” “漾漾,你要相信你爸爸。”周母说,“你爸爸表面是个书法家,背地里还是个挺有水准的厨师呢。” 周父歪过头来看母子二人:“还不是因为你妈妈嘴巴刁。吃什么都挑,我只能自己琢磨了。” 周凯站在他们中间,无奈地笑着:“您二老能别在我面前秀恩爱吗?我这刚被源源赶出家没几天啊。” “你快点教你儿子!”周母瞪了周父一眼。 “好好好,漾漾,菜谱拿来,我看看。” 周凯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眼,发现是一封邮件。他点开一看,来自段予童。 邮件只有一句话和几张图片。 段予童问他什么时候回英国和他结婚。 周凯对这个问题是彻头彻尾地无语,他一点都不想理这个疯子。但是他无法不理段予童的这几张图片,全是楚添源。 “爸妈,我去打个电话。”周凯说了声,回了自己房间,从黑名单里把段予童的号码拉了出来,他拨了过去。 这会儿英国是凌晨两点多,但是电话接的很快:“Elliot。” 周凯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你派人跟踪他?” “漾漾,”段予童腼腆地笑着,“我很开心你会打电话给我。” “段予童,我应该跟你说过……” “我知道,但是漾漾应该也看到了你的源源做了些什么,漾漾不生气么?” 周凯沉默了几秒,问:“他在哪里?” 电话那头得意又满足地笑了起来。段予童就像在玩棋盘游戏,一直处于劣势的他这一刻看到了不可多得的转机。他就要反败为胜将军了。 “在哪里?”周凯又问了一遍。 “地址我会发到你手机上。不过……”段予童顿了顿,“漾漾,他原来是喜欢女生的吗?好让我意外啊。” “你那天去找他,到底给他看了什么?” “看了我们之间恩爱的证明啊。” “你录了像?”周凯等了几秒,艰难发问:“哪一次?” 段予童用调皮又搞怪的语调回答:“每一次。” 完了—— 周凯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被一桶冰水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如果楚添源看到了全部,绝对不可能会信他了。 “Elliot。”段予童收了笑容,略微放低了些声音,像蛰伏在黑夜里的猛兽,在捕猎前期最后的安静,“你赌输了。回国前你信誓旦旦告诉我你的源源一定会信你,你无所谓自己的名誉受损。可是现在呢?我只不过给他看了其中的一点点,他就不信你了。如果他知道,我们其实不止一次呢?而且最初其实……” “段予童!”周凯低吼了一声。 “如果切尔西的七月没有我和你的婚礼,我会把一切打包好作为一个礼物送给你的源源。” “漾漾,你可以慢慢想,我的耐心你知道的呀。”段予童又恢复到那可爱害羞的语气,“我始终爱你,我等你,等你回来跟我结婚。” 段予童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周凯把手机抛到床上,他像是刚跑完马拉松似的精疲力竭靠在窗户上,闭上眼深深地呼吸着。 ** 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持续输出,舞池里妖娆身姿扭动着,楚添源抽着烟看方孟舟和祝星星摇骰子喝酒。 他俩摇骰子,祝星星输的酒,楚添源一力承担了。他今晚,说到做到。 楚添源连续喝了七杯香槟以后,头有点发晕了。 这酒味道甜美的像饮料,当时喝下去不觉得有什么,可以一杯接着一杯,实际上后劲儿很大,酒精会在不知不觉中麻痹神经,极容易断片。 楚添源靠在沙发上冲着两人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休息一会儿。 方孟舟靠到他肩头,用嘴唇轻蹭着他的耳朵,调戏般的声线传来:“添源不行。” 楚添源眉毛上扬,侧过脸看她。 方孟舟看了看他的脸又把视线钉在他的胯间,轻声说:“我是说你喝酒不行,其他的……暂时不知道咯。” “滚。”楚添源笑骂了一声,“你真的好欠揍。” 方孟舟靠在他的肩上放肆地笑着,楚添源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心里的乌云也渐渐散开了。 果然,没有酒精解决不了的事情。有的话,就是喝的不够多。 他把剩下的那半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抬起头来与穿过人海而来的周凯四目相对。 明明灯光那么昏暗,距离那么遥远,只凭一个模糊的轮廓,他都能认得出来。 那一刻,他觉得酒精毫无作用。他的胸膛里千滋百味,温暖又酸涩,开心又难过。 穿着简单白色短袖的周凯,清秀干净到几乎可以用出尘来形容的气质,与醉生梦死灯红酒绿的酒吧格格不入。 可楚添源知道,大学里他每次泡吧都喊上了周凯。如果他是从酒吧里泡出来的,周凯也一定是。周凯比他更懂酒吧里的这一套,比他更懂酒吧里的肮脏不堪与卑劣交易。 段予童说的没错,周凯这人身上真的很有矛盾性,这种矛盾性真他妈性感。 楚添源头脑昏沉,抬目看着他。 周凯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看着楚添源以及靠在他肩头的那个红裙女人。那正是段予童发来的照片上和楚添源有着极其亲密接触的女人。 周凯走到他身边,蹲在沙发旁,拿着手机打了一行字给他看:源源,可以和我说几句话吗? 楚添源拍了拍闭目靠在自己肩头的方孟舟,在她耳边说:“我离开一下,处理点事情。” ** 楚添源带着周凯拐进一个黑暗又安静的阳台,这里很少有人来,唯一的光源是不远处的路灯。 楚添源的手里拿着一个刚从里面顺出来的烟灰缸,他把烟灰缸放在阳台上,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燃了。 整整两根烟抽完,谁也没开口说话。 楚添源点了第三根烟,抽了一口:“说吧。”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周凯的声音轻地隐进了雨声里:“能分我一根烟么?” 楚添源抽烟的手顿了顿,他从口袋里摸出烟来,打开递到他的面前。 周凯看了那烟盒几秒,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夺下他唇边的香烟,吻了上去。 湿润带着酒香甜美气息的口腔里,两人的舌尖只彼此试探了短暂的一秒,火热又默契的纠缠在了一起。 楚添源下意识地回吻了。 肢体习惯真的太可怕了。 向来对接吻十分敏感的楚添源此刻完完全全地迷失在这个吻里。酒精让他的身体变软,推拒的动作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两人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粗重,这本就暧昧的夜晚里一种呼之欲出的东西抬了头。这东西的名字叫欲望。 楚添源吻着吻着开始默声流泪,然后是小声的啜泣,再到无法压抑的哭声…… 周凯睁开眼来,看着闭目的楚添源,泪从他的眼里流淌而出,湿了睫毛,浸了满脸。 他不想离开楚添源柔软的嘴唇,却逼着自己稍稍分开些,抬起手来擦了擦他的泪水。 楚添源任由他擦着眼泪,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 他笑着哭,也哭着笑。 “源源。”周凯皱着眉看他,心上像是扎了一千根针,一抽一抽地疼着。 “可笑,太可笑了。”楚添源流着泪大笑道,“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啊。” “源源,别这样,”周凯哽咽道,“我心疼。” “我心里生着你的气,记恨着你对我的背叛,但是我的身体……”楚添源自嘲地笑着,大概是觉得自己真的很贱他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我他妈真的贱。” “别,源源,别这样,求你了。”周凯捧着他的脸,小心地摸了摸他自己打过的地方。 楚添源拍开他的手,“我他妈就是个傻逼,蠢货。” 周凯红着眼低下头,眼泪滴落在了镜片上:“不是的,源源。我真的是被迫的,我当时别无选择。” “我的校服为什么褪色那么严重?” “那个,那个是……”周凯低着头犹豫了好久,咬咬牙说:“是段予童穿过一次之后,我洗成这样的。我洗了几十遍,还是觉得他弄脏了你的衣服。” “那你告诉我。”楚添源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眸里死水一般沉寂,“你真的分得清他和我么。” 周凯坚定地点了点头:“分得清,我分得清的。” “是么。那你再告诉我。”楚添源平静地问,“他穿我校服的那一次,你是在看他还是在看我。” 周凯愣在原地,眼泪接连淌下,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哪个答案都是错。 楚添源看着他眼里的失神,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抬起肩膀又沉沉放下,低声说:“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 这四个字如千斤坠石绑住了周凯的膝盖。他浑身脱力,觉得好重,好累。他实在撑不住了,双腿一屈,跪在楚添源的面前。 周凯低着头,楚添源看不清他的神情,自然也没看见他满脸的泪。 他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拉住了楚添源的手指,轻轻勾了勾:“求你,原谅我。” 楚添源垂下冰凉的目光:“我不原谅。” 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周凯强压着满心的苦楚,竭力保持着平静:“求你,相信我。” “我不信。” 周凯紧咬着嘴唇,拉着楚添源的那只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此刻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冰镇过的铁勺蛮力剐着挖着,捣烂了。 他一丝一丝地抽着气,明知绝望仍试图挽留:“可是你爱我。” 楚添源抬起头眨了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他冷冷说道:“我不曾爱过。” “你爱,你爱我的。”周凯的声音那么微弱,但是语气坚定无比。 “我从未说过我爱你,甚至连我喜欢你都不曾说过,我也没有说过我们在一起吧。自始至终,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 周凯的记忆飞速倒转,他试图在过去的点点滴滴里找到一句楚添源说的“我喜欢你”。 可是,……竟真的没有。 周凯摘下被眼泪打湿了的眼镜,晃了晃楚添源的手:“可是你说过的,你说你的爱会随着仲夏而来。现在是六月,是仲夏啊。” 楚添源冷笑了声,“这不是被你扼杀在了五月的最后一天么。” “不是,不是这样的。”周凯抓紧了他的手指贴在自己的眼睛上,不过数秒,眼泪浸湿了楚添源的手指,“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啊。” 楚添源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欲走。 周凯甚至来不及起身,搓着膝盖往前了两步,握住他的手腕:“楚添源!你说的,眼见为实。这半年来,你的态度我看得清楚,你爱我,你爱我的。” “你也说了,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楚添源挣开他的手,“你逢场作戏还能做的至情至义,如果我无动于衷也说不过去,配合你罢了,当什么真?” 周凯无声地笑了下:“楚添源,你是真的很清楚怎样往我心上捅刀最痛啊。” 楚添源心上猛地一疼,他抿了抿唇,迈开胶着的脚步。 周凯双手撑在膝盖上,垂着头说:“楚添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道歉有用么?”楚添源没回头。 “我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那就……感我所感吧。”楚添源甩开他的手,没入黑暗里,不再回头。 周凯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离开的背影。 他屏息听着楚添源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直到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了,他才敢喘上这口气来。 新鲜的空气进入他的肺腑,带来赖以生存的氧气,救活了他的命。 可是,他的心还是死了。 ☆、交易 宿醉醒来,已是下午。 空气里散不去的浓重酒气,地上是零落的空酒瓶。床头柜上还放了一瓶只剩下一半的酒。 楚添源趴在床边睡了个糊涂觉。他醒过来,掀起沉沉眼皮,觉得口渴至极。懒得起身去倒水喝,便拿起那剩下半瓶酒,当成水喝了起来。 手机铃声响了半天,他才在乱糟糟的被窝里摸到手机:“喂?” “你酒还没醒吗?”方孟舟无奈地语气从电话里传来。 楚添源趴在床边,有气无力地问:“干嘛?” “昨天你喝的烂醉,我送你回的家还记得吧。今天我翻了翻包,你的车钥匙落在我这里了。” “哦。”楚添源木讷地说,“好的,好的。” “……好的?”方孟舟笑了声,“我给你送过来,顺便给你带点吃的。在你把自己喝死之前,我送你一顿好吃的,吃饱了再上路也不迟啊。” 楚添源靠着床笑了起来:“我他妈感动地快哭了。” “等着姐姐啊。”方孟舟笑了声挂了电话。 “喔。”楚添源呆呆地应了声,头昏昏地抱着酒瓶靠着床等方孟舟来送他“最后一程”。 ** 方孟舟到楚添源家的时候,敲了半天门才等到楚添源来给她开门。 楚添源头靠在门框上,手里还提着个酒瓶,半睁着一只眼,恹恹地看着她。 方孟舟瞪了他一眼,夺过他手里的酒瓶撞开他自顾自往里走。 楚添源跟在她身后,醉意浓浓地讨要:“还我。” 方孟舟不理他,走到餐厅给他摆好了“最后的晚餐”。 楚添源抄起桌上的酒瓶正要继续喝,方孟舟夺过那个酒瓶仰起头灌了下去。楚添源想夺回来,争执间酒洒了方孟舟一身。 楚添源的酒似乎一瞬间醒了,他如临大敌般倒退两步:“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方孟舟用袖口擦去自己下巴上的酒,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连衣短裙上满身狼藉。她把酒瓶往桌上重重一放:“浴室在哪里?” 楚添源紧张地指了个方向:“那里。” 方孟舟看了眼,又说:“给我件能穿的衣服。” “啊?”楚添源愣了愣,“什么衣服?” “你的衣服!” 楚添源想了几秒才明白她是要换洗一下:“你跟我来。” 方孟舟跟着他到了衣帽间,楚添源规矩地站在她面前,略带歉意道:“这边都是我的,你看哪件顺眼穿哪件。” 方孟舟点了点头:“你快去洗漱一下,等下吃饭。” “好,我先去了,你慢慢挑啊。”楚添源边说边往自己的卧室跑。 方孟舟生气的样子他见过一次,抡起酒瓶能直接砸他头上。 保命要紧。 楚添源冲了个凉,把自己的醉意冲了个一干二净。他穿着睡衣,擦着头发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来,正好方孟舟也从另一个浴室走出来。 楚添源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你干嘛?” “怎么了?”方孟舟晃了晃长出几公分的衬衫衣袖,笑脸盈盈地看着他。 方孟舟上面穿着他的白衬衫,底下裤子还没穿,就穿了个黑色的安全裤。 “我有裤子,你去穿一下。”楚添源不再看她,往客厅沙发走去。 “你的裤子都太大啦,我穿不了。”方孟舟跟在他身后,走到沙发前,站在他面前晃了晃腰,“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楚添源低着头擦头发。 “男友衬衫。” 楚添源笑了声,“滚。” “添源添源,衬衫上有你的味道。”方孟舟笑着晃动自己的手臂。 “衣服都是洗过的,哪儿来的香水味?” “有的啊,我嗅到了。”方孟舟俯下身看他,“好闻。” 楚添源还没回答她那是洗衣液的味道,方孟舟还没直起身来,就听到大门锁芯拧动的声音。 方孟舟抬起头看向门口,笑容僵在脸上。她举起手指了指门口示意楚添源回过头看一眼。 楚添源没回头,问:“你来干什么?” 周凯站在门口,看着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的楚添源以及站在他面前只穿着宽大白衬衫的方孟舟。 大门才开了一半,他猛地又关了上。 他手上提着一个保温盒,呆滞地站在门外,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这是……难道…… 方孟舟说:“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不用理他。”楚添源起身去衣帽间拿了件外套丢给方孟舟,“你挡一下。” 方孟舟坐到沙发上,把外套盖在自己腿上。 楚添源见她都遮严实了才去打开了大门,问:“做什么?” 周凯失神地站在门口,低声问:“你昨天晚上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楚添源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说了什么,没想起来。他疑惑地看着周凯:“怎样?” “感你所感。”周凯抬起头来看他,“你要我一模一样经历一遍是么。” 果然误会了啊。 楚添源看了他几秒,笑了声:“是啊,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我……”周凯现在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他的男朋友和别的女人……可笑的是他连生气都不敢。 “对不起。”他轻声说。 楚添源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了两秒,问:“你到底来干什么?” 他低声说:“我来收拾行李,之前没拿走。” “行,”楚添源给他让开些,“收拾得干净点。” 周凯径直往次卧走去,一眼都没看沙发上的方孟舟。他从次卧里提了个行李箱出来,又去衣帽间把自己的衣服都收了进去。 楚添源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走到餐厅开始吃方孟舟给他带的饭。方孟舟腰间系着外套坐到他身边:“我去跟他说?” “别多管闲事。”楚添源没看她。 “等下他以为你出轨了呢。” “你看不出来他在干嘛?”楚添源抬起头来看她,“看不出来我和他怎么回事?” 一向逮着楚添源怼的方孟舟这会儿被楚添源呛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只好撑着下巴默默看楚添源吃饭。 楚添源一顿饭还没吃完,周凯就收拾好了。 他推着行李箱往外走,方孟舟看过去,经过餐厅的时候周凯停留了一会儿。他定定站在那边,却没有看这里。 周凯没有停留很久,大约十几秒后,他走了,关门的声音特别轻。 方孟舟去了趟衣帽间把周凯留在那里的保温盒拿到了楚添源面前。 楚添源看了那保温盒一会儿,打开看了看。 第一层是他说过好几遍味道不对的煎饼,其实周凯做的也很好吃,就是做的和在剑桥吃到的不是一模一样的。第二层是醒酒汤,是每次他在宿醉后,周凯都会给他煮的那种。 楚添源喝了口醒酒汤,味道和以前一样。他又吃了口煎饼,这次的味道和剑桥吃到的几乎是一样了。 “你还不走?”楚添源问,“你喜欢看人吃饭?” “喜欢看你吃饭。”方孟舟笑着说,“小孩子吃饭好香哦。” 楚添源指着门说:“快滚。” 方孟舟拉下他的手:“我的好弟弟,我没裤子怎么出去?你再容我呆会儿,我闺蜜在给我送裤子的路上了。” “那你去客厅,别在我旁边坐着,我要噎死了。” 方孟舟看着他有些泛红的眼眶,识相地说:“行。” 方孟舟去客厅以后,楚添源一边吃周凯给他做的东西一边沉默地流眼泪。 哭着吃饭实在很难受,楚添源真的噎住了,还噎了好几次。 ** 周凯拖着行李箱进家门的时候,沙发上坐着的二老都愣了住。 他站在沙发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问:“爸妈,你们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 “这是……”周母愣愣地看着周凯,又看向周父。 周父赶忙起身,接过周凯手里的行李箱:“这是什么话?漾漾,这是你的家呀,说什么收留不收留的。想回家来住,住多久都可以的。” “对对对,”周母起身说,“你回来住,爸妈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先上去理一下东西。”周凯把行李箱又拉了回来,“晚饭不用叫我,我睡一会儿。” “好。”周父点了点头。 周凯拉着行李箱走到楼梯口,又回过头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没事。” 直到周凯上了楼,二老才收回目光。 周母皱着眉说:“这是没哄好呀。是不是你教的不对,饼的味道还是不合源源的口味?” “不可能呀,漾漾都说了味道一样的。” “要不……我打个电话给源源,问问情况?” 周父连连摆手:“使不得。漾漾这样摆明了是不想我们插手。再说小一辈的事儿,我们能帮的不多,你现在打过去说不准还是帮倒忙,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 周凯睡了一个整天后,恢复到平常的样子。他在家里帮着他妈妈浇浇花,跟他爸爸一起写写字,偶尔还陪他妈妈一起去逛逛街,搓搓麻将。 二老一开始还以为他们的儿子并没有什么大碍,直到有天晚上在周凯的房门外听到他压抑不住的哭声,才知道他白日里一切的无恙都是装出来的,每一次灿烂笑容背后都是锤心刺骨的疼。 持续了两周这样的生活后,一天下午,周凯听到自己的房门被敲了敲,他的爸爸在门外用愉快地语气说:“漾漾呀,快出来,你看看谁来啦。” 周凯在玩了一个通宵楚添源说很好玩的游戏之后,这会儿刚睡下没多久。他听到这话后猛然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挣脱出来,急得连眼镜都忘了戴,他打开房门,焦急地问:“他在哪?” “在楼下呢。他……” 周凯没听完这句话便焦急地扶着楼梯下楼,他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短发男生。因为没戴眼镜的缘故,他下到最后几阶的时候差点绊了一跤。 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立刻放下茶杯跑到他身边扶住他。 周凯抓住他的手臂,喜悦地抬起头来:“源……” “Elliot。”段予童笑着看他。 周凯眯着眼看了看这个人,把自己的手收回,“怎么是你?” 周父从楼上走下来,笑着说:“漾漾啊,童童说他是你在英国的好朋友,他来中国玩几天,便来找你了。” “漾漾,童童好可爱呀。”周母走了过来,“看着挺小,但很懂事呢。你看看,他还带了礼物来。” “阿姨,我比漾漾小六岁呢。”段予童笑着看周母,“是挺小的。” “哎哟,这么小呀,还是个小朋友呢。” “嗯。”段予童对着周母灿烂一笑。 “跟我上来。”周凯转过身,往楼上走。 周母拉着段予童,解释说:“童童呀,漾漾这几天心情有点不太好,不是……” “没事的,阿姨。我知道的,我这次来也是为这件事。” “这样啊。”周父说,“那你帮叔叔阿姨开导开导漾漾好吗?” “嗯,我会的,叔叔阿姨别担心。” 周凯重新戴上了眼镜,站在阳台上。 段予童走到他身后,轻声说:“漾漾,你瘦了。” 周凯回过身来,问:“你来干什么?” “来看漾漾。你这些天都没接我的电话,我很担心你。” “你要装到什么时候?这里就我跟你两个人。” 段予童点了点头,双手背在身后,说:“想必你和他应该是结束了,那么Elliot是不是可以回到我身边了?” “我什么时候在你身边过?你还要妄想到什么时候?” “这样么。”段予童笑了笑,“那么从现在开始,来到我身边吧。” “滚。”周凯压着声音说,“现在就从我家里滚出去。” “Elliot,”段予童上前了两步,抬起头来看他,“你应该不想让叔叔阿姨知道你跟我其实不是朋友这么简单吧。” “……你要用这个威胁我到什么时候?” “不算威胁,我们做个交易吧,Elliot。”段予童将手伸向他的脸,“你跟我回英国,你我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再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周凯拍开他的手,自嘲地说:“我曾经天真地相信过你,结果是什么?” 段予童搓了搓自己的手指,说:“你没有别的选择了,Elliot。你只能跟我回英国,他不要你了。” 周凯直起身来,推着段予童向后两步,强硬地把他按在墙上,微怒道:“拜谁所赐?” 段予童看着近在咫尺的周凯,笑脸盈盈说:“我呀。” “你……” 段予童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臂,“Elliot,跟我回去吧,我以后不会再逼迫你做任何事。你只要待在英国,在我身边就好。我还年轻,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等你。你也还年轻,走错几步没关系,现在走回来,选择正确的人也来得及。” 周凯笑着问:“你说的正确的人是你么?” “嗯。”段予童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未脱童稚,天真烂漫。 “如果楚添源不是正确的人,这世上就没有正确这个选项。” “那么,就选择错误的本身,或者换一个世界。”段予童笑着说,“方法很多,只要你想,我都能做到。” 周凯看着他的笑脸,觉得好无奈,真的好无奈。 段予童这种人,你要怎样对他? 对他好,他变本加厉;对他不好,他乐在其中。不理他,他纠缠到死。 到死…… 周凯松开他,双手撑在阳台上,低着头缓了很久,低声问:“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放过我。” “不许胡说,”段予童快步走到他身后,轻轻圈住他的腰,“Elliot怎么会死。” 周凯迅速转过身推开他,“如果我死,你能不能放过楚添源?” 段予童沉下声说道:“他这样对你,你活着,我都不想放过他。你死,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我如果不能把他千刀万剐了送下去陪你,那我就下去陪你。你跟我,生要一起,死也要一起。生死不会分离。” 周凯低低地笑了起来,“有人为我死,我他吗竟然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 “Elliot,你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段予童拉起他的手,虔诚说道:“我不会再逼迫你做那种事,我会等你,一直等着你,等你自愿。你跟我回英国后,我也不会经常来烦你,偶尔看看你我就很满足了。我不会告诉你父母关于我们的事情,只要你跟我回英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段予童。”周凯垂下目光看他,“斯德哥尔摩效应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永远不可能。” “如果我没对你做那些事情……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对吗?在不久的以后,也可能真的成为情侣对吗?” 周凯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是因为我这张像他的脸吗?”段予童皱着眉问,“那我不要好了,一张脸而已,换就换了。” “你是有点像他。”周凯抽回自己的手,靠到阳台上,“我接受不了一个像他的人竟然是个变态。他那么好,你这么脏。” “Elliot……”段予童两眼湿润,伸出双臂抱住周凯,“我可以改的。” “松开。” “不要。” “我数三声。” “就抱一分钟。”段予童撒娇说,“一分钟换你的源源平安。” 周凯手肘架在阳台上,抬起头来深深呼吸了过后:“你说的。” “嗯,不骗你。”段予童把脸埋在周凯的胸前,把他抱得紧紧的。 这看似短暂的一分钟,好像这一生都在这一分钟里结束了。 对于楼上的人来说是,对于楼下站着的那个人也是。 楼下那个人仰望着看阳台上那两个穿着白色短袖的人。 他笑着看,笑着笑着就看不清了。 他收回目光,在门口放下保温盒,转过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再没像以往那样回过身来投一个飞吻。 “到了。”周凯推开段予童,“答应我的事,其他做不到算了,这件请你一定做到。” “好,”段予童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现在,从我家里出去。” “好,”段予童委屈地看着他,“那我先回英国去。漾漾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爸妈想给我过个生日,过完我就回去。” “嗯,那我在英国等你。你送送我,不然你爸妈会起疑的。” 周凯绕开他,自顾自下楼。他打开大门,看到门口的地上放了一个他很熟悉的东西。 他来过了。什么时候来的呢?会不会看到了? 算了,算了。误会太多了,怎样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只要源源平安,就好。 他的身后,父母正在笑着和段予童道别。 他看着那个保温盒,也在笑着。 笑着和楚添源道别。 ☆、原路 “今天的翻译培训就先到这里。这周需要完成的五个方案以及四项合同的翻译,希望大家都能完成好,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如果觉得自己的翻译有些不当,可以先提交到我这里审核,审核完毕后我再交给组长。”祝星星站在几个新人面前说道。 “谢谢副组长。” 虽然翻译部没能重组,但在楚添源的坚持下,公司多招了一批翻译新人进来,他把新人培训工作交给了祝星星。 祝星星礼貌地微笑后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在出办公室的时候碰上了站在门口的楚添源。 “源哥?你怎么站在这儿?” 楚添源笑了笑:“来看看我的好星星啊。” 祝星星笑了声,和他一同往回走:“源哥这是不放心我么?” “原本是有点的,怕你紧张。现在发现是我想多了。我的副组长很有能力,特别有样。” “源哥教得好。” 楚添源摆了摆手,拐了个弯:“我去下厕所,你先进去吧。” “嗯,好。” 楚添源在洗手的时候,祝星星来到他身边,轻声说:“源哥,有个东西放在我这儿有点久了,一直都没合适的机会还给你。” “嗯?”楚添源抽了张纸擦手,侧过脸看他。 祝星星提起一个小纸袋放到两人中间的洗手台上。 楚添源看着那个纸袋几秒,“哦,这个啊。” “源哥,”祝星星纠结了一会儿,“你和……” 楚添源收回目光,小声回答:“嗯。” 祝星星把声音放得更轻了些,也更缓了些:“源哥,别难过。” “啊?为什么要难过啊。” 祝星星抬起头来看到楚添源脸上寻常的笑容,内心不禁有一丝疑惑。 “难道我看起来是那种会为情所困的人么?” “不,不是。” 楚添源拿起那个纸袋,背过身。他从纸袋里拿出那个小方盒子,把袋子扔进垃圾桶里,盒子最终装进了自己口袋里,他笑着说:“挺贵的,不是很舍得扔。” 祝星星笑了起来,“源哥也会心疼钱啊?” “那可不,两个月的工资呢。”楚添源转过身来,“走吧,我的得力助手,下午要忙了。” “好。” ** 下班已经快10点。楚添源回到家的时候,外卖也正好到了。 吃第一口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不太好吃。以前觉得这家的酸汤肥牛挺好吃的,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味道。 尽管如此,他仍是逼着自己多吃了几口。下午忙到连晚饭都忘记吃,这会儿实在太饿,也管不上好吃还是难吃,他狼吞虎咽地草草结束了这顿饭。 他洗漱完后,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往次卧一钻。他盘腿坐在床上,用两根大拇指搓着丝绒的黑色戒盒。 直到床单上都洇了不少头发滴下来的水,他才打开了那个小盒子,里面是他本来要求婚用的对戒。 他拿出其中一枚戒指戴在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抬起手放在自己面前。 楚添源看着戒指想起了段予童跟他说的一切,也想起了他看到的一切。 他把戒指摘了下来,放了回去,自嘲道:“仲夏都要过去了,戒指还没送出去。楚添源,丢不丢人啊。” 手机铃声响起,楚添源抹了一把脸,接起电话:“怎么了?” “你之前说去找他问问的,结果呢?”电话那头的沈听白语气有些焦急,“这都一个多礼拜了,你怎么没点消息了?” “没有,我没跟他讲话。” “为什么?我都跟你解释过了周凯他没有在跟你之后……” “我去找他的那天在他家里看到了段予童。我看到段予童抱着他。” “……怎么会?” “嗯,怎么会。”楚添源靠在床头,吸了吸鼻子,“所以他怎么会是要跟我求婚呢。” “我看到了他的戒指,上面确实是他和你的名字缩写。他没有骗你。” “小白,算了。”楚添源无力地笑了声,“就这样吧。” “怎么能就这样呢?添源,一定有误会的,误会而已,解开就好了啊。不要因为一点小误会错过了彼此啊。” “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楚添源仰起头来眨掉眼泪,“他去结他的婚,我也去结我的婚,很清楚啊,没有误会。我跟他也只是一时兴起,凑着玩玩,兴头过了就结束了。你知道我的,小白。我这个人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的么,喜欢谁都是三分钟热度,撑不了几天的。这次已经算久了,我也该腻了。段予童比我更喜欢他,也比我更适合他。而我,也不是非他不可,我本来就是被强行带到这条路上的,现在我想走回原路,不行么?” “添源……” “好啦,别说了。我最近工作真的好累啊,别让我更烦了吧。”楚添源笑了起来,“有空陪我打打游戏,让我看看你最近游戏技术长进了没。” 沈听白踌躇了几秒,最后说:“好,你想玩什么我都陪你。” “嗯,先挂了。” 楚添源挂完电话以后,又打了个电话。 他手里攥着那个戒盒,低着头问:“你之前说的还作数么?” “什么?” “结婚。”楚添源顿了几秒,“和我结婚吧。” 电话那头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说:“你等我。” 半小时后,方孟舟出现在楚添源家门口。她提着一袋子啤酒晃了晃:“这事儿得喝着酒说。” “喝不了太多,我明天还要上班。”楚添源笑了笑,让她进门。 “行。”方孟舟坐在沙发上,拉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我也要上班,都不喝多啊。” 方孟舟问:“怎么突然这样想了?” “就,突然想结婚了呗。”楚添源也开了一罐喝了口,“我看你挺急的,两家父母不也暗暗试探过好几次了。那就结吧,皆大欢喜。” “那你呢?你开心么?” “我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早结晚结都要结。” 方孟舟顿了几秒,问:“你是打算和我真的结婚还是形婚?” “嗯?你不是说要形婚么?”楚添源侧过脸看她,“你又不喜欢男的。” “我应该不止一次说过我喜欢你。” “你那难道不是为了找我趣才撩我的吗?” 方孟舟笑了起来:“哎呀,被你发现啦。” “神经,”楚添源嗤笑了声,“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么。” “以你的条件,可以找到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方孟舟靠在沙发上,屈膝说道,“为什么要找我形婚呢?你可以拥有真正的婚姻。” 楚添源思考了一会儿,说:“你无论是相貌还是能力都很出众,你也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我爸妈很喜欢你,特别是我妈,那以后就没有婆媳问题。我对你印象也挺好,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对我的印象应该也不算差。双方家里条件差不多,父母还都认识,这难道不是大家心中理想的婚姻么。我也懒得去找别人了,挺累的,有现成的结婚对象还这么优秀,难道不是大好事么。” “确实,那婚后呢?”方孟舟撑着头看他,“你打算怎样?” “都听你的,你想怎样都可以。”楚添源双手交叉搭在膝上,声音平静道,“你想继续浪我没意见,但我希望彼此平等,你也别来管我。互不干涉,自由自在。” “嗯~听起来不错。”方孟舟点了点头,“我们可以先订婚,年底再结婚。我知道你没这么快准备好。” “行啊,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我希望约法三章。” “说来听听。” “第一,在外面玩可以,别带回家来。第二,别光明正大玩,考虑一下长辈们的心情吧。第三,不动情。”楚添源说到第三条的时候抬起头看她:“动情的话关系立刻结束。” 方孟舟撑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比了个赞成地手势。随后她坐直了身体凑近了些:“行啊,不过在此之前我要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 方孟舟跨坐到楚添源的身上,圈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看着他。 楚添源双手自然垂着搭在沙发上,震惊道:“……干嘛啊?” “我是同性恋。” “我知道啊。” “你不是同性恋。” “你是担心我对你怎样吗?”楚添源无奈道,“你放心好了,我对你没……” “不。”方孟舟认真地看着他,“我的话还没说完。我是同性恋,也是异性恋。” 楚添源盯着她看了好久才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你之前说的你有两个性伴侣……” “对,一男一女。我是双性恋。” “哦。” 方孟舟俯下身将距离拉近,抬起一只手捧住他的脸,轻声说:“我对我那位男性伴侣不太满意。与其在外面找别的野男人,身边有个相貌身材都一流的高品质男人,我觉得更适合当我的男性伴侣。” “哦。”楚添源木着脸看她,“所以?” “所以我想知道你能不能不动情地和我……”方孟舟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语气像是挑逗般传入楚添源的耳朵里。 “……” “你之前似乎是无法接受这种事情,”方孟舟笑了起来,“毕竟还是个可爱的小弟弟呀。” 楚添源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滚下去。” “痒!”方孟舟牢牢圈住他的脖子,“添源添源~” “撒娇没用,”楚添源靠在沙发上,“特别是大姐姐撒娇,我不吃这一套。” 方孟舟嘟囔了声,“走个过场的正常夫妻婚后也得交公粮啊。我们也走个过场呗?” “……你让我想想。” “怎么想?” “怎么想?用脑子想啊。” “不,用身体想吧。”方孟舟说完,捧着他的脸吻了下去。 啤酒的麦芽香味渗进味蕾里,楚添源被迫打开的口腔在方孟舟极含技巧性的吻中变得更加湿润。 楚添源一手扶着方孟舟的腰,一手阻止她探入自己更隐秘的地方。他捏住方孟舟的下巴把人推开些,气息有些不调道:“好你个方孟舟,怎么跟虎狼一样?” 方孟舟笑了声,把楚添源按在沙发上,人伏在他的胸口:“试试吗?” “试你个头啊。” 楚添源正要推开她,方孟舟按下他的手,说:“他都可以和别人做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可以?” 这一句话让楚添源的尊严在一瞬间碎成了粉末。他皱起眉,神色不愉。 方孟舟逼近他:“我可以告诉你的。你想知道么?” 楚添源紧抿着唇,眼前的人是方孟舟,脑海中却是周凯和段予童。 “告诉我,你想知道么?”方孟舟逼得更近了,用自己的唇轻轻蹭着他的嘴唇。 楚添源笑了声:“激将法?” “你吃这一套。”方孟舟探出舌尖舔了一下他的唇。 楚添源看了她几秒,猛然起身把人一抱往卧室走去。他把方孟舟往床上一摔,扣住她的脖子:“方孟舟,你自找的。” “来呀,”方孟舟伸出手拉下他,“我现在就告诉你。” ** 楚添源坐在床边抽烟,他抽几口就无声地叹口气。那样子颇有点做了这辈子绝无仅有的后悔事。 方孟舟从后圈住他的腰,轻声说:“添源这方面也是一流的。” 楚添源抽烟的手一顿,“你一秒不说荤话会死是不是?” 方孟舟爽朗的笑声传入楚添源的耳朵里,楚添源的叹气声愈发频繁了。 她稍稍坐起来些,靠着他的背:“事后烟也不分我一根,小气鬼。” 楚添源把烟和打火机递给她。他抽了几口烟,低声说:“对不起。” “道歉干什么?”方孟舟吐了一个烟圈。 “我冲动了。刚才摔疼你了么?” “没有。”方孟舟一边抽烟一边玩着他的耳垂,“你的床这么软,怎么会疼呢。” “嗯。”楚添源想了一会儿,说:“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方孟舟看着他的侧脸。 “订婚的日子让我来决定。” “可以啊,你想在几月份?” “七月。我知道明天就是7月1号,有点赶。订婚宴我会尽快安排好。” “不用了。”方孟舟悠悠道来,“双方父母带着几个亲戚代表一起吃顿饭就行了,通个气儿。不需要大摆了,铺张浪费不可取。” “好,听你的。” “你这样说是想好在几号了?” 楚添源抽完最后一口烟,说:“7月28号。” ☆、订婚快乐 “漾漾,来看看,这两条领带适不适合你爸爸?”周母手上拿着两条领带,举在周凯面前晃了晃。 “妈,”周凯笑着说,“这条蓝条纹的还行,但这条酒红色的怕是不太合适。如果你想和爸再办一场婚礼的话,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哎呀,你爸爸这个人也是的,”周母嗔怪道,“自己也不来挑,非得让我给他选。又不是我去给市局题字,倒是让我跑这一趟了!” “爸很容易出汗的,夏天不爱出门。你选吧,你选什么爸爸都会喜欢的。” “我喜欢红色,红色多好呀,热闹又喜庆。” “好。”周凯选了一条深蓝底红色斜条纹互扣式双G领带,“那这个吧,带红色了。” “这个不错!”周母喜笑颜开,“漾漾,再给你爸爸买几件短袖吧,还有衬衫,一起给他买了。” “好啊,妈妈买就是了,买多少我都拎得住。” “有儿子在身边就是好!” 给周父买好东西后,周母打算回家。 周凯拉着他的妈妈走进一家高奢店,说:“给爸爸买好了,妈妈也要买的。” “不要不要,”周母连忙拒绝,“上个月刚买过的。” 周凯揽着她的肩膀,把人往店里带了带:“那是你自己买的,今天是你儿子给你买,一定要的。我这些年在外面没机会陪妈妈逛街,今天妈妈可不要给我省钱啊。” 周母看了周凯几秒,笑着点了点头:“好,都听漾漾的。” 周母进更衣室试穿的时候,周凯候在一边等待。 他听到身后传来很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年轻的那个说:“姨,你这个年纪怎么就不能穿小碎花了?你穿小碎花多好看呀。再说了,姨很老吗?姨看上去就像我姐姐一样呀。” 年纪稍大的那个笑得开心,说:“就你嘴贫。舟舟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去试试。来,源源,给妈妈包拿一下。” ……源源? 周凯转过身并没有看到他以为的源源,而是看到了方孟舟和楚添源的母亲。 周凯看着方孟舟在注意到他的时候表情有那么一瞬的错愕,然后她转过头向门外看了看。 周凯随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两手拎了大包小包,一脸生无可恋的楚添源从门外走了进来。 “楚添源!”陈女士一声大喝,“你去哪儿了!” “不是在么。”楚添源垮着脸走进来,“又干嘛啊?” “拿包!” “哦。”楚添源不情不愿地俯下身把头伸过去。陈女士把那昂贵的爱马仕包包粗暴地套在买包的主人的脖子上。 楚添源抬起头朝店内看过来,皱着的眉在看到周凯的那一刻维持了几秒倏地展开。 他的神情很是意外,意外中还有些别的东西,周凯在他的眼神中似乎看出了一点点的开心。不过这点几乎察觉不到的情绪变化在顷刻间消失,楚添源又恢复到了淡漠的样子,垂下了目光。 宁城真小啊。 两人在看到彼此的时候,心中不约而同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陈女士看着方孟舟和楚添源站在原地不动,便随二人的目光看过去,觉得站在更衣室门口的那个年轻男人很眼熟。 她慢慢走过去,仔细看了看,不确定地说:“你是不是那个过年来过我们家的凯凯呀?阿妟和小白的婚礼上,你和源源都是伴郎,对不对?” 周凯微微一笑:“是我,阿姨,好久不见。” “哎呀,真是凯凯呀。”陈女士笑着说,“凯凯在这儿是陪女朋友还是?” “我陪我妈妈,她在试衣服。” “好孝顺呀,”陈女士对周凯笑着,回过头给楚添源一个眼刀:“你再看看你,拎个包都不乐意!” 楚添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干脆侧过身去也不接话。 “漾漾呀,你看看妈妈穿这个合适吗?”周母从更衣室走了出来。 周凯回过头,看到周母一身淡青色的连衣裙,缀着浅淡的白色黄蕊小花。整个人显得格外温柔优雅。他笑了笑,说:“很好看,跟妈妈的名字也很配。” 周母笑着,看到楚添源的时候,她的笑容从开心变成了惊喜,她拉着周凯往前走了几步:“源源,你怎么在这儿呀?” 楚添源正过身来,礼貌地微笑道:“阿姨好久不见,我陪我妈逛街呢。” “哦,这是你的妈妈呀。”周母看着陈女士,伸出手来,“你好,我是周凯的妈妈。” “你好你好啊,”陈女士笑着回握她,“凯凯的妈妈这么年轻啊。” “哪里哪里。”周母看向方孟舟,“这个是源源的姐姐吗?漾漾,源源还有亲姐姐的吗?” “妈……” 陈女士拉过方孟舟解释说:“这个不是我闺女,但是跟我闺女一样亲。这是我们源源的女朋友,叫方孟舟。叫她舟舟就行啦。” 周母伸出去的手僵在那里,笑容也僵在脸上。 方孟舟主动握住她的手说:“阿姨好啊,阿姨也很年轻呢。” “哦……”周母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啊。” “我去下洗手间。”楚添源掉头就走。 陈女士头也没回,看着周凯说:“凯凯呢?我记得凯凯比源源还大一点吧,女朋友找好了吗?凯凯这么帅,很好找女朋友的吧?” 周母从方孟舟手里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尴尬地笑着:“我们不急,不急哈。” “妈,阿姨,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先聊。”周凯笑了笑,往外走去。 ** 楚添源捧着大量的冷水冲洗自己的脸。直到冷水让他的额发被浸湿透,他才把理智寻了回来。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从镜子里看到身后走进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看也没看他走向里面,把洗手间每一个门都打开看了遍。 确认没人后,周凯从最后一个杂物间拿出“临时维修”的牌子挂到门上,把洗手间的门一关,回过身来抓起楚添源的手臂把人往墙上一抵。 “你女朋友?”周凯低声问。 “和你有关系么?”楚添源低着头说。 “告诉我。”周凯抬起他的脸逼着他直视自己,“是不是你女朋友。” “关你……” 楚添源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被周凯直接堵了上。他一只手被周凯握在手里按在墙上,还有一只被他抓在怀里,动都动不了。 直到他被吻到站都站不住为止,周凯才喘着气说:“告诉我不是,告诉我。” 楚添源软着身子半靠在墙上,腰还被他牢牢握住。他竭力平复气息,却发现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速度回到正常状态。 楚添源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和周凯接吻的时候,他总觉得浑身炽热。哪怕是在寒冬腊月里,心里都有一捧灭不掉的火。 直到他努力地压下了这捧火,才抬起头来说:“是。” 周凯低下头看他,楚添源的眼睛里没有冲动、愤怒,他没有在骗人。 周凯轻轻笑了声,松开楚添源,点了点头:“好,是我冒犯你了。” 周凯向后退了几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控制在正常的社交距离。 楚添源保持刚才的样子,继续说:“不仅是我女朋友,马上就是我的未婚妻。月底我们就会订婚,年底还会结婚。” 楚添源笑着一步一步走近他,顺便理了理自己被揉乱的衣服,“你说巧不巧,我订婚的日子,跟你订婚的日子同一天。我抽不开身就不去参加你的订婚宴了,你也不必来了。” “那么,祝你们订婚快乐。”楚添源说完后,打开门向外走去。 周凯站在原地笑着点头:“好,好……订婚快乐,订婚快乐……” 他站在镜子前自言自语,又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来往的人见他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也察觉不到,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订婚快乐”。 ** “我们去看看漾漾吧?”周母拉着周父的手臂轻声说,“今天逛街碰到源源了,源源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周父问。 “嗯。”周母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周父想了一会儿,去泡了杯甜牛奶,拉着周母的手上楼敲了敲周凯的房门。 “进来吧,没锁。”门里传来周凯的声音,平静地听不出有什么问题。 周父打开门,看到周凯靠坐在床上,腿上搭着一本书。 他看到父母的时候,保持看书的姿势没有动,抬起头来笑了笑,问:“怎么了?你们要找我下棋还是打牌啊?” 周父把牛奶放在他的床头,坐在床上,笑着说:“你爸爸我还会别的呢,可不止会下棋。你妈妈也不止会打牌的。” “是,爸爸还会写字,做饭,画画也挺好的,种的花也特别好看。妈妈不仅打得一手好牌,还教的一手好书。手工也很了得,小时候给我织的毛衣又暖又好看。” 周母坐在周父旁边,看着周凯说:“小时候漾漾免疫力不太好,总过敏。街上买的毛衣漾漾穿着总说不舒服。我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可把我心疼坏了。我就想着自己织呀,我发现我织出来的毛衣漾漾穿着一点事也没有呢。” “嗯,”周凯合上书,“妈妈织得特别好,特别舒服,我很喜欢。” “你要是现在还想穿妈妈织的毛衣,等冬天来了,妈妈也给你织。妈妈最近有在看潮流杂志,了解你们现在年轻人喜欢穿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衣服,到时候妈妈给你织两件好不好?” “嗯。”周凯点了点头,“怎样都行,你织我肯定穿。但不要太辛苦了,不要熬夜做,伤眼睛。得空的时候织着玩玩就行了。” 周父拍了拍他的手背,说:“漾漾啊,上个月我和你一起去看你爷爷奶奶的时候,你看你爷爷奶奶怎么训我的?一会儿说我这个饭吃得太少啦,得吃两大碗才行。一会儿说我这个鞋子是不是小了,穿着会不会不舒服呀。一会儿又问我有没有偷吃糖啦,最近血糖控制的怎么样啊。你还记得的吧?” 周凯笑了声,“记得。爷爷奶奶好像还把你当小孩子一样。” “那可不,我在你爷爷奶奶那里,就是个小孩子啊。不管到了几岁,在你爷爷奶奶眼里我都是小孩子。” 周凯听懂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点了下头。 周父拍着他的肩膀,轻声说:“漾漾,你在我们眼里也是这样的。不管你几岁了,你都是我们的小孩,是我们的宝贝。” 周凯觉得眼睛酸涩,他抿着唇,又点了下头。 “如果你在外面必须学做一个像模像样的大人,你回家来可以做一个撒泼耍赖的小孩。”周父轻声说,“只要爸爸妈妈在这个世上一天,你永远都是那个在外面受了委屈可以回家哭的小孩。” 周凯再也忍不住,他紧咬着唇,连着点了好几下头。两行清澈的泪从眼中流出,被他的妈妈轻轻擦去。 周母摘下他的眼镜,轻声说:“漾漾,你可以哭,不用藏起来。” “妈……”周凯低着头哽咽道。 “哎。”周母抱着周凯轻轻拍着他的背。 周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尽:“我好累啊。” 周父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以告诉爸爸妈妈吗?” 周凯摇了摇头:“太迟了,太迟了……” “怎么了?”周母问。 “他要订婚了。”周凯说完这句话,眼泪夺眶而出。 “漾漾啊,源源他……原来是喜欢女孩子的吗?” 周凯点了点头:“他不喜欢男孩子,是我……是我强行让他变成这样的。一开始就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他不该喜欢我……不,他没喜欢过我……” “漾漾啊,你怎么会觉得源源没喜欢过你呢?”周母轻声说,“他不喜欢男孩子,但他还是决定跟你在一起。这得多喜欢你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啊。” 周凯怔怔地靠在自己母亲的怀抱里,几秒后,他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我把源源弄丢了……真的弄丢了……” ☆、各自 7月末,宁城酷暑,室外温度接近40度,没什么人愿意出门。但今天人挺多,大家都趁着这一场大雨过后温度降了些出来走动走动。 周凯带父母在外用过晚餐后,领着他们进了某商场的一家照相馆。 这是他早就想做的一件事,和父母拍几张合照。 他前些天在家翻相册的时候,发现有些老照片的边角都翻了起来,想必是被拿出来看过不知道多少次。 这些年他在外,和父母见面的时间太少,父母渐渐上了年纪对他的记挂越来越重。因为时差,怕吵到周凯,他的父母很少打电话视频。想他想得紧,却只能看看小时候的照片。手上没几张近年的照片,太心酸。 他原本以为这次回国来,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也可以常常陪在自己父母的身边,补一补这些年没尽到的孝,可他现在又要走了。 他没能留住喜欢的人,也没能弥补对父母的愧疚。 一家三口拍了两套照片。 一套周凯和他的父亲穿着一样的西装,打着一样的领带,母亲穿着一身和他俩领带一样颜色的旗袍坐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中间。 一套一家三口穿着一样的短袖亲子装,父母各坐在周凯的一侧,将他拥在怀里。 照片上的父母不显老态,岁月温柔地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周凯笑得天真烂漫,两眼笑成了弯弯的新月,浅浅的酒窝挂在嘴边。 店员说这一家子拍的实在太好,征求是否可以多冲洗一张留在店里作为样片展示。周凯同意了,选了一张穿着亲子装的合照留在了店里。 走出照相馆的时候,周母捧着照片低着头边笑边走路,嘴里一直发出“哎呀哎呀”的可爱声音。 周父看她这般,觉得好笑极了,一边领着她走路一边说:“温雅女士,回家再看也来得及啊,现在我们好好走路可以吗?” “你看看,我们漾漾哪里像个奔三的人啊!这可不是和高中时候一模一样嘛!”周母开心地举着照片都快贴到周父脸上去了,周父哪看得清呢。 周父按下她激动的手:“是是是,漾漾拍得特别好,你也拍得很好。所以我们现在好好走路好吗?你等会儿撞墙上去了。” “你会让我撞墙吗?你要是会让我撞墙,漾漾也不会啊。” “是,我不会让妈妈撞墙的。”周凯跟在身边笑着说。 “我也不会的呀。”周父笑了笑,“可舍不得。” 周母笑着说:“走啦走啦,我们回家。我要把照片放进相册去!” 晚上七点多,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聊天。 周母问:“漾漾呀,明天几点的飞机?” “晚上7点半的。” 周母坐到他身边来:“不能晚一天走吗?明天是你的生日呀。” “这不是今天提早过了么。”周凯宽慰道,“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哪一天都可以过生日的。” “漾漾啊,”周父问,“这次去英国要呆多久啊?” 周凯踌躇道:“不知道。我……没想好。” “你做什么选择,爸爸妈妈都尊重你的。”周父说,“你在英国定居也行,只要开心就好。如果想回来了也好,可以住家里,要是住不习惯家里,就住外面。” 周父去卧室了一趟,再回来时坐到周凯身边,递上一张银行卡。 “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大学的时候爸爸妈妈给你买过一套房子还记得么?我和你妈妈觉得那套房子不够大,户型可能你也不大喜欢了。前些天我们把那套房子卖了,嗬,翻了好几倍呢。钱都在这卡里,额外还有小一百万是爸爸本来打算给你买车用的。但你太争气啦,在英国车房都不要爸爸妈妈帮忙。这个你拿着,如果以后想回来了,在家里住不习惯就去外面买套房子,喜欢哪里就买哪里。” “不用了,爸。”周凯笑着把卡放回周父手里,“我还没穷到要啃老的地步。” “哪里的话。”周母拿过卡塞进周凯手里,“拿着,以后万一用得上呢。” 这本来是打算给他成家用的吧…… 周凯手里捏着那张卡,看了好久,才点了点头:“嗯,谢谢爸妈。” 他站起身来,说:“爸妈,我出去趟,要去见两个老朋友。” “好,路上注意安全啊。” ** 楚添源洗完澡走出浴室的时候,方孟舟突然抱住他,撒娇说:“添源添源~” “干嘛?”楚添源擦着头发,垂下眼看她。 方孟舟晃着自己中指上的戒指:“你还偷偷买戒指了呀?但你这个戒指是不是买大了点啊?我戴不住啊。” 楚添源擦头发的手一顿,看着她中指上的素圈铂金戒指。他慌张地把戒指从方孟舟中指上摘了下来:“你哪里找到的?” “嗯?”方孟舟指了指床头柜,“就柜子里啊。” 楚添源绕开她,把戒指放进盒子里:”这个太素了,等下去给你买个带钻的。” “多大的钻啊?”方孟舟坐到他身上问。 “你想要多大的?” 方孟舟比了个篮球大小:“这么大的。” 楚添源鄙夷地看着她:“这么大的你手抬得起来吗?!” “哦。” “你一个珠宝设计师……” 方孟舟叹了口气:“我最近太忙了,忘记给自己搞一个戒指了。” 楚添源把她抱到床上,自己站起来,说:“我去换衣服,等下带你去买,你想要多大的就买多大的。” “哦哦哦~”方孟舟躺在床上踢着腿,“就买钻戒呀?” 楚添源站在门口想了会儿,不确定地说:“还有你那化妆桌上的什么白绷带还是黑绷带,什么谜的想不起来名字的化妆品护肤品都再去买一套,你最近不是说想买什么包?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一起买了吧,正好今天有空。” “不是这个。”方孟舟撑着下巴看他,“这些东西我自己会买,你买戒指和另一样东西。” “什么?” “套子。”方孟舟笑了起来,“没有了。” 楚添源现在听方孟舟说荤话已经听出了免疫能力,他面不改色回答:“知道了,刚才我说的那一大堆等下一起给你买。你也起来换衣服,走了。” ** “深夜拜访,不要见外啊。”周凯站在门口笑了笑。 “哪里深了?才八点多,快进来。”沈听白对着他招了招手。 周凯刚到客厅还没坐下,许妟之从厨房走来给他端了杯冷萃茶:“坐。” “嗯,谢了。” “太见外了。”沈听白说。 “要说的,今天的茶,以前的种种……” 周凯吸了口气,由衷地说道:“——都谢谢了。” “对不起啊周凯,”沈听白抱歉地说,“我跟他说了好几遍,他好像对你还是有点误会。”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周凯始终微笑着,似乎这一切真的已经过去了。 “其实周凯,你仔细想想他不信你也是情有可原的。”沈听白说,“他对你的感情和我们对你的感情是不一样的。我们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他是站在恋人的角度上。有句不太贴切的话叫‘爱之深责之切’,他对你大概也是这样。是太喜欢了所以才这样生气。你要不再努力跟他解释解释?” “不了,如果让他知道全部,他更加接受不了吧。”周凯捧起茶杯小酌了一口,“他现在挺好的不是么。可以按照自己曾经设想的那样过想过的生活,结婚、生子……挺好的。” “你是不是又要回英国去了?”许妟之问。 “嗯,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拜托你们。” “说来听听。”许妟之说。 周凯放下茶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丝绒布袋,放到两人面前:“这个是他的,挺贵重的,我觉得还是还一下比较好。明天晚上他的订婚宴你们两个肯定要去的吧,帮我转交一下吧。” 许妟之拿起那个黑色的小袋子摸了摸,大致知道了是什么东西。“嗯。” “周凯,你为什么一定要回英国呢?”沈听白问,“你的父母还在这边。” 周凯靠在沙发上,托腮想了一会儿,才说:“宁城太小了,总会碰到的。而且我必须得回去,没别的选择了。” “什么叫必须回去?”沈听白问。 周凯轻轻摇了摇头:“我得回去,他在这里才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啊。” 沈听白微蹙起眉看他:“你回去会碰到段予童吗?” “当然会。” “那你跟他……” “我对他没感情,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的。能避就避,避不开……”周凯低下头笑了声,“就用避不开的方法好了,总有办法的。” “你明天晚上的飞机?”许妟之问。 “嗯,七点半。”他站起身来,“我还得回去收拾行李,不多聊了。下次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保重啊。还有……谢啦。” 周凯就要走到门口,许妟之坐在沙发上,喊了声他的名字。 周凯回过身,许妟之看向他,脸上带着很浅很浅的笑意。他说:“生日快乐。” “嗯。”周凯笑着点了点头,“谢谢。” 等周凯走出门后,沈听白问:“今天他生日?” “不是,”许妟之手里握着那个小黑袋,抬起头来眼神带着难以言说的难过:“……是明天。” “明天?”沈听白愣了愣,“那楚……” “大概是的,所以他才走得这么急。” 沈听白拿过他手里的小黑袋仔细捏了捏,看向许妟之:“这不是你……” “嗯。”许妟之握着沈听白的手,轻轻摸着丝绒的黑色布袋,“周凯这次可能真的不打算再回来了。” ** “哇!”方孟舟惊呼了一声,举着自己的手比在面前眨了眨眼,“好好看哦。” “你怎么装起来了?”楚添源两手拎地满满的跟在她身边,“你什么珠宝钻石没见过,要在这里装天真。”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呀。”方孟舟看着自己中指上鸽子蛋大小的钻戒,“这是我未婚夫给我买的,和我平时见到的能一样吗?” “别的不太会,恶心人你倒是一顶一的厉害。”楚添源笑了声,“陪女人逛街真他妈累啊,为什么女人总在买买买。” “哦,对了。”方孟舟拿出手机对着大包小包的楚添源一顿拍照,边打字边说,“快发到亲戚群里给他们看看,证明一下我们有多恩爱。” “……” 楚添源绕开她,自顾自走进电梯。 方孟舟把戴在左手中指的戒指摘了下来又戴到右手上,楚添源看见了问:“干嘛?” “我是正手吃饭。明天吃晚饭我动作幅度得大一点,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这个戒指!”方孟舟捏拳愤然道,“我他吗被催婚这么多年,明天就要扬眉吐气了!” 听了这话,楚添源笑了起来:“好好好,你坐桌子上吃都没人敢说你。” 方孟舟看着楚添源的笑容,突然在他侧脸亲了一下。 楚添源震惊地看着她:“你又干嘛?” “看你好看。”方孟舟眨了下眼,“见色起意。” “哎哟,你这嘴啊,怪不得我爸妈这么喜欢你。” “嗯哼~”方孟舟挽着他往车走去,“那添源不喜欢我吗?” “喜欢啊,你这种长相性格,没几个男人会不喜欢吧。”楚添源一边放她的化妆品一边说,“性格很大气洒脱,当朋友很舒服。你要是少撩我几次,那我会更喜欢你一点。” “噢。”方孟舟对着楚添源行了个礼,“明白!” 楚添源笑着摇了摇头:“上车,回家了,傻逼。” 回到家后,楚添源帮方孟舟把东西都提了进去。 他靠坐在沙发上,灌了几口冰水后,说:“以后逛街,我给你钱你自己去,雇人也好,随便你,别找我。” 方孟舟“哼”了声,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来。楚添源看见了,伸出手说:“我给你拧。” “不,我不喝。” “你不喝拿出来干嘛?” “我唱歌。” “……” 楚添源拎着衣服透气,并不能理解方孟舟要怎样用矿泉水唱歌。 方孟舟站在楚添源面前,笑着大手一挥:“我现在心情很激动,我非常想高歌一曲!” “唱唱唱。”楚添源捂住耳朵,“我等下去跟邻居道歉。” 方孟舟拿出手机放了首歌,只见她举着矿泉水瓶比在嘴边,一边俏皮地跳舞一边唱着粤语歌。 楚添源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改成捂住眼睛,他躺在沙发上笑到肚子抽筋。 方孟舟唱了没几句,笑到实在唱不下去,她躺到楚添源身上,和他一起笑。 楚添源笑到满脸通红,他断断续续问:“你……干嘛?” “我开心啊,”方孟舟笑着说,“明天要订婚了,我终于要嫁出去了,能不开心吗?” “行行行,你恨嫁我知道。你这歌很有年代感啊,暴露年龄了啊方孟舟。” 方孟舟笑了起来,“你不懂的,小屁孩。经典永不过时!” 楚添源愣了一下,经典永不过时。 他想起了剑桥路上那首西城男孩的歌。那个人说:“For my Elio。” “怎么了?”方孟舟见他不说话,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楚添源回过神来,说:“没什么,你怎么会唱粤语歌?特意学的?” “没有,刚毕业那几年我在广东呢。呆了几年就会讲一些了。” “听起来好久远的事情啊。”楚添源说,“你刚毕业的时候我在干嘛呢?……我还在读高中。” “你他妈的。”方孟舟笑着掐住他的脸,“你这样说显得我好老啊,我们也没差很多岁吧?” “没有没有,”楚添源连忙说,“你一点都不老,方孟舟,你很年轻,看起来像个大一的新生妹妹。” 方孟舟捧着楚添源的脸,看了一会儿,俯下去吻了吻他。 楚添源眨了眨眼,刚想问她干嘛呢。 方孟舟轻声问:“做吗?” 楚添源尴尬地笑了笑:“你不累吗?今天逛了这么久的街。” “你不觉得这个气氛很适合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吗?” “没有吧。” “有,”方孟舟揉了揉他的脸,“我觉得很有。” 楚添源轻轻叹了口气,说:“我……” 方孟舟打断道:“添源,我发现你这方面好像很寡淡。我搬过来也快两个月了,没有一次是你主动的。为数不多的这么几次都是我要求的,你是不是……” “啊?”楚添源无辜地眨了眨眼。 “你是不是性冷淡啊。” “没有。”楚添源搓了搓自己的眼睛,“只是觉得你可能有点累了,想让你早点睡觉,明天不是还上班么?” “我不累。” “哦。” “我不累。” “好好好,”楚添源坐起来把她抱着走,“走走走。” ☆、生日快乐 7月28日这天下午楚添源提早一小时下班去订了包厢,安排晚饭。 双方父母以及几个要好的亲戚都到了场。其中,方孟舟的两个亲舅舅从杭城赶了回来。 娘舅的地位有多高,众人心里自然清楚。他们对这次定亲宴有多看重,不言而喻了。 每一位长辈对仪表堂堂,忙前忙后的楚添源印象都特别好。 一直在接待长辈的楚添源忙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等到六点多,等到了他两位发小。 楚添源走上前直接靠到沈听白身上,有气无力说:“白啊,我这只是订个婚都觉得好累啊。你结婚的时候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累啊。” 沈听白不作答,双手背在身后没有像往常一样扶住他。 楚添源抬起头发现他微蹙着眉,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楚添源看了看许妟之:“你惹他生气了?” “我敢么。”许妟之淡淡地说。 “那谁惹他了?” 许妟之看着楚添源不讲话,楚添源从他的眼神中将信将疑地指了指自己:“我?我哪里惹他了?” 许妟之手搭在沈听白肩上,低下头去轻声说:“别打脸,长辈在。” “……” 楚添源向后倒退两步,“打我可以,给个理由呗?我最近打游戏都让着沈听白的好吧,我没惹他啊。” 沈听白看了他许久才开口:“你为什么突然想订婚?” “也不算突然吧。”楚添源警惕地看着沈听白,“之前两家都问了有几次了,我跟方孟舟关系也一直挺好的,就订了啊。” “你喜欢方孟舟么?” “喜欢啊。” “哪种喜欢?” 楚添源被他看得心虚,紧张地抿了抿唇,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 “哪种喜欢?”沈听白又问了一遍,“是我对许妟之的这种喜欢,还是你对周凯的那种喜欢?” “我不喜欢他。”楚添源立刻反驳道,“别提他。” “好,我不提他。”沈听白走近楚添源一步,“那你告诉我你把定亲宴选在今天的原因。” “黄道吉日。” 沈听白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后,把手机举着给楚添源看:“来,你念给我听。2020年7月28日,忌什么?” 楚添源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忌那一栏里写着:装修、结婚、领证、动土、订婚、修造、嫁娶、纳采。 “哎干嘛啊,沈听白。”楚添源按灭他的手机并拉下他的手,“这喜庆的日子你干嘛要这样啊?” 沈听白抽回手,把手机塞在许妟之手里,缓了两口气,问:“楚添源,在你眼里,婚姻是什么?” “男女双方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建立的长期契约关系。我跟方孟舟完全符合这句话的要求,有什么问题?” “好。”沈听白把手上的黑色小袋丢到楚添源手上,“楚添源,你别后悔。” 楚添源打开看了看,是那块和现在戴在他手腕上一模一样的手表,“……他给你的。” “是啊。楚添源,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那可能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他了。” “你什么意思?”楚添源抬起头来看他。 沈听白回过头来,反问:“那你告诉我你选在今天订婚又是什么意思?” “我他吗说了……” “你他吗是混蛋吗!”沈听白上前几步把楚添源往墙上一撞,“你怎么能这样践踏他的一片真心!” “今天是他的生日啊……你把你跟别的女人的订婚宴选在今天。楚添源,你是有多恨他才能做出这般残忍的事情?” “我混蛋?我残忍?”楚添源笑了声,“今天只是我的订婚宴么?今天难道不也是他的订婚宴吗!难道不是他和段予童订婚的日子吗!” “我他吗真是操了!”沈听白拽着楚添源的领带猛地给他一拳,“你到现在还不信他!” 楚添源用拇指按了按自己的嘴角,正过脸来不屑道:“他凭什么让我信他?” 沈听白笑了笑,说:“他昨晚来找我跟许妟之,把东西交给我们。现在人应该在宁城机场,晚上的飞机回英国。你跟我说他今天订婚。楚添源,宁城到英国多少个小时?你算算。你告诉我,他要怎样才能在一天之内来回一趟。坐火箭么?” 宁城到英国直线距离9000多公里。 单程飞行时间30个小时。 “说啊,怎么不说了?”沈听白沉下脸微怒道,“楚添源,你把婚姻当儿戏。不,你当成了一场交易,用的筹码是周凯这么多年来对你全部的爱。你豪气啊,挥挥手把筹码全部推了出去,如愿抱得美人归。” “我不管你和方孟舟之间达成了何种协议,你都不该这样对他。我今天会来是因为你和我是从娘胎里出来的铁哥们儿,不是因为我认同你和那位方女士之间的婚姻关系。当然,你可以不需要我的认同,那你以后后悔了别来找我帮忙。” 沈听白说完这通话,气得眼睛都红了些。他径直走向最里头一个包厢,打开门走了进去。 楚添源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只腕表。 一旁的许妟之看了他一会儿,说:“我有一个猜测,但我不知道准不准确。” 楚添源抬起头来看他,许妟之说:“周凯很有可能和段予童达成了某种协议,当然不是你和方孟舟这种。昨晚他说只有他回去了,你在宁城才能平安快乐地生活。我想,可能段予童拿你威胁他,他没有办法只能回去。有可能,他不是回到英国,而是……囚于英国。” 囚于英国? 楚添源突然想到了那天周凯家里,二楼阳台上那个单方面的拥抱。 “几点的飞机?”楚添源轻声问。 “七点半。” 楚添源看了眼手表:6:48分了。 “帮我说一下,我有点急事。”楚添源把黑色小袋装进西装内侧的口袋里,“等会儿回。” “知道了。”许妟之抛出钥匙给他,“我的车就停在饭店楼下,一出门就看得见。” “好。”楚添源快步朝着楼下走去,越走越快,甚至开始跑。 6点49分,楚添源走出饭店的大门。 6点50分,他朝着宁城机场的方向驶去。 7点整,他上了环城高架。导航显示,环城高架全线红色拥堵。 7点20分,他还被堵在高架上。下班高峰期,可行驶的最高车速35码,平均车速20码。 他开始试图给周凯打电话,但是他早就把周凯所有的联系方式删了个一干二净。 7点30分,楚添源还在环城高架上。 前方指示牌写着机场路,放眼望去目光可及的宁城机场。 他抬头,看见一架白色飞机从机场开出,擦过头顶的天空,飞出视线,飞向他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你帮我打一下他的电话,看看有没有关机。”楚添源打给了许妟之。 “嗯。”约半分钟后,楚添源接到了许妟之的电话:“回来吧。” 他走了,真的走了。 ……再也不回来了。 楚添源下了高架掉头往回开。 下车后,他站在饭店门口抽了两根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他再进入包厢的时候,恢复到出门前,笑着和众人说抱歉,又笑着敬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和方孟舟的两个舅舅喝得十分融洽。 喝到后来,楚添源笑着流泪,大家都打趣说他这是娶了个漂亮媳妇喜极而泣了。 楚添源笑着说是啊是啊,他太开心了。 饭桌上只有许妟之和沈听白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哭。 ** 回家以后,借着酒劲,方孟舟迫不及待地跪坐在他的身上,热烈地亲吻他。 楚添源没有抵抗,甚至在回应。 他喝得有些醉,在意识到方孟舟的动作时,却猛地清醒过来:“你干什么?” “怎么了?”方孟舟不明所以。 “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我们都订婚了,可以不戴了吧?反正迟早要生小孩的啊,我妈说想明年早早地抱到孙子呢。” 楚添源皱起眉,推开她,直起身说:“我不喜欢小孩。” “你不要?”方孟舟怔怔地看着他,“那你跟我形婚的意义在哪里?我以为你跟我一样都是为了应付家里结婚生子的要求。到时候生两个,你一个我一个。” 楚添源双手捂着脸,疲惫道:“我不要。至少目前,我不要。” 方孟舟想了一会儿,问:“你晚饭前去哪里了?” 楚添源没看她,回答:“我说过不要干涉对方的,你忘了么。” “抱歉,是我越界了。” “没事,是我语气不大好。”楚添源转过身看她,半睁的眼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片红,“我喝过酒睡相不好,今天我睡次卧好了。” “不,不用。”方孟舟笑着说,“我等会儿去找我的女朋友,很久没见她了。” “嗯,去吧。” 楚添源放了一满缸的冷水,打算泡个冷水澡。他一坐进去,水立刻满了出来。 他看着浴缸中荡漾的清水,泛起的层层涟漪,喃喃道:“漾漾……泛菱荇。” “我出去了啊。”方孟舟敲了敲浴室的门,“晚上不回来了。” “行,”楚添源说,“路上小心啊。” 方孟舟走后,楚添源仰躺在浴缸里,闭目回想他和方孟舟这段时间以来的同居生活。 想来想去没有什么问题。 他们两个都不会做饭,平时会一起点外卖,周末会一起搞卫生,其实大多时候方孟舟搞到一半楚添源便不让她继续打扫了。 方孟舟说想要什么,多撒几个娇总能得到。他总是在让着方孟舟,总是说着“都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 这对别人来说,也许是丈夫的宠爱。但是在楚添源这里,不是。 楚添源对亲近的人脾气不好,他亲近的人都知道这一点。他越亲近谁,越会对谁发脾气。越喜欢粘着那个人让他去为自己做事情。 他在亲近的人面前向来都是恃宠而骄的。 楚添源想到方孟舟说他在这方面总是很寡淡,他不这样认为。 因为以前和周凯一起的时候,频繁到他常常因为太过劳累在第二天的工作会议上打瞌睡。 楚添源想到这儿,闭着眼笑了声。 色胚王八。算了,骂他还不如骂自己。半斤八两。 楚添源承认在生理上男女之间确实比男男之间让他觉得更加愉悦,但是为什么总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为什么始终无法达到他想要的那个程度。 方孟舟的吻技很厉害,楚添源深感佩服。但为什么和方孟舟接吻的时候,他就像是例行公事一般,无动于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楚添源想着方孟舟的样子,觉得没有哪里是不够吸引他的。但他的心跳在回忆一声声甜美动听的女声中没有丝毫波澜,直到他在脑中搜索几声熟悉的男声,心跳骤然猛烈起来。 那是周凯压抑到极致实在无法压住的沉沉喘息。 楚添源曾经说周凯是个只知道埋头苦干的傻憨憨不是没有道理的,是因为他在那种时候真的很斯文也很冷静。他的动作总是放得很温柔,话也很少。 绝大多数时候,周凯都只是安静地听着楚添源因为面子太薄羞愧地对他破口大骂。只有在难以抑制的时候,他才会发出很低很轻的喘息声。那几乎是从喉间挤出来的低吟,短暂又局促,却致命的性感。 每每那时,楚添源总会意乱情迷到急切地把自己往他怀里送,再顾不上面子还是里子。都给他,全部都给他。 周凯的声音、触摸、亲吻……他的每个动作对楚添源来说都是强效兴奋剂。 不是方孟舟的问题,而是自己的问题。因为他心里有一个人,生理上再满足,因为不是那个人,心理上始终是空的。 楚添源在想通的这一刻,泪水灌满了眼眶。 他抬起手指,举在自己眼前。他仰着头,一滴冷水跌进他的瞳孔中,带着热泪顷刻淌出。 他用冰凉的手指沿着自己的额头一路向下,轻轻抚过每一个周凯亲吻过的地方。 周凯曾经说他的脖子很好看,喉结特别性感。周凯好像特别喜欢亲吻在他的耳后,在他耳边低语一遍又一遍他的名字。 楚添源闭上了眼,他明明身在冰冷的水中,却如被烈火包围般烫的他皮肤发红。 他想被占据,被填满,被那好听又低沉的声音溺毙。 最终他选择用最原始的方式解决,在想着那个人的同时。 浴缸里平静的水被打乱了,一圈一圈的水纹荡漾着。 酒精的作用发挥得很彻底,他似乎听到了记忆中温柔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喊他的小名。 那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推着他往欲感的浪潮中心走。 “漾漾……” 很久后,楚添源抬起手臂搭在眼睛上,哽咽道:“生日快乐。” ☆、分享 9月已经是秋天,冒火的宁城热气才降了些,虽算不上多凉快,总算不是出趟门没走几步就大汗淋漓的温度了。 远在一万公里外的伦敦,气温比宁城更低一些,秋高气爽,晴空碧洗。 在肯辛顿一个高档公寓的阳台上,周凯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袖,靠在躺椅上,腹部搭着一条很薄的小毯子。 他的手边放了一张白色小圆桌,上面放了一杯茶,一盒烟还有一个攒满了烟蒂的烟灰缸。 他以前的那套房子就在他头顶上。 这个温度适宜的下午,周凯在小憩。他睡得很安稳,直到被间断的门铃声吵醒,才缓缓睁开眼来。 回英国一个多月了,除了手边多了的香烟,他似乎没太多变化。 他去打开了大门,还没等外面的人开口便转回身往阳台走去,继续靠到躺椅上睡觉。 段予童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喊了声:“Elliot?” 没人回应他,他扒着门探进个头看了看,看到阳台上闭眼的周凯时,灿烂地笑了起来。他脱了鞋,就穿着袜子蹬蹬蹬跑到周凯身边蹲下,试探着拉了拉他的衣袖。 “说。”周凯没睁开眼。 “我给Elliot带了黑森林。”段予童笑着说,“尝尝吗?” “不饿。” “那我放一边,Elliot饿了再吃。” 段予童起身把小蛋糕放到了厨房,又折回来把小圆桌上的烟灰缸去倒干净了。他再回来时,手上捧着杯热气腾腾的茶,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到周凯身边,替他把毯子往上拉了拉。 周凯静静躺在那里,对段予童的所作所为置之不理。 段予童坐在他身后一些,伸出手小心地取了他的眼镜。 周凯立刻睁开眼来,皱着眉看向段予童手中的眼镜:“给我。” “Elliot不是睡觉吗?” 周凯不多说,摊开手掌。段予童把眼镜放在他的手心,他又戴了回去。 见周凯坐起来了些,段予童把那杯热乎乎的茶推到他面前:“大吉岭红茶。” 周凯将手绕过那杯冒着热气的茶,伸向早就凉透了的那杯大吉岭红茶。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才问:“什么事?” “没事呀。”段予童笑着看他,“就想来看看你。” “这是你这周来的第三次。” “我这周课业少。” “我有点烦。” “那我下周就只来一次,好不好?”段予童歪过头看他的侧脸。 “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周凯又靠了回去。 “有的。”段予童笑眯眯地看着他,趴在他的桌边说:“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件事情想和你说的。” “五分钟。” “Elliot回来英国也有一段时间了,不准备继续工作吗?” 周凯没回答他。 段予童等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这次来是替爸爸问问你的意见。我爷爷身体抱恙,舅舅在最近的一次任务中受了点伤,爷爷说希望爸爸能回家族帮忙打理事务。爸爸可能要退出G.N制药了,那首席的位置便空了出来。董事会希望爸爸可以推举一位他信任的人来接任他的位置。爸爸提了你。我今天来是想问问Elliot想回G.N吗?” “我何德何能担得起首席这个位置呢。”周凯看着窗外的风景,淡淡说道。 “能的,我的Elliot担得起。”段予童仍趴在他的手边,却极其认真地说,“虽然Elliot很年轻,但你之前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董事会也都认识你,只要你点头,这件事基本上是已经定下来了。” 周凯沉默了几秒,偏过头来看向他:“哦?你是真心实意为我的事业做打算,还是希望我像陆世宗一样成为你家族的走狗?” “不是。Elliot,我是真心的。”段予童委屈地看着他,“你去G.N以后,爸爸不会在那里,我也不会,我们都不会打扰你的事业发展。我是真的希望你可以重回工作,做那个严谨又自信的Elliot。我不希望Elliot再这样消沉下去了。” 周凯漠然地看了他好几秒才收回目光。 “Elliot……”段予童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臂,“G.N是全英国乃至整个欧洲最大的制药公司,无论是从薪资还是未来发展来看,它都是你最好的去处。你难道想从头来过,从一个崭新的行业,从最底层做起吗?Elliot你不需要这样。你本就是适合站在金字塔顶端被仰望的人,为什么要去做那建造金字塔的众生蝼蚁呢?” “段予童,不要把你那一套思想套用在我身上。我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也不觉得从头来过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还有,不要瞧不起建造金字塔的芸芸众生。没他们的辛勤付出,你也妄想站上顶端?你可以不能理解,但要尊重。” “是,Elliot。我错了。”段予童低下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这是董事会出示的聘任意愿请求,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回一趟G.N和董事会说一声。” “知道了。”周凯又闭上了眼,“说完了自己走。” 段予童并没有直接离开,他绕到另一侧,单膝跪在周凯面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周凯不动声色地半睁开眼,俯视着他。 段予童将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近乎虔诚地浅浅亲吻了一下他中指的骨节。 金黄的阳光洒下来,段予童抬起头来,眉目带笑:“我一直仰望你,我的Elliot。” 周凯抽回自己的手,目光却没有收回。他撑着下颌,静静注视着段予童脸上的某个部位。 他的眼神冷静却温柔,像是在端详一副珍藏的画作。 看得有些久了,段予童疑惑地歪了下头:“Elliot?” “怎么还不滚。”周凯仍保持那个姿势,淡淡说道。语气不生气也没有不耐烦,只是最平淡地陈述着段予童还没有离开这件事。 “我马上走,下周再来看Elliot。”段予童笑着直起身来,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对着周凯的侧影说:“Elliot,I always love you。See you。” 周凯靠在那里,回想着刚才被阳光裹住周身的段予童,想着段予童那双好看的眼睛。 过了几秒,他重新闭上了眼。 ** 过了三天,周凯拿着那封意愿请求去了一趟G.N。 他拒绝了G.N的聘任。 他不要陆世宗的施舍,也不想成为段家的走狗。 周凯知道这次的聘任不会是陆世宗的提点,也不会是董事会的请求,只会是段予童借着背后段家的势力施压。 他不知道段予童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为何可以把自己的势力渗透得这么深,但他知道段予童的心思比陆世宗更复杂阴暗。 周凯从董事会下来,路过一个会议室的时候,听到里面似乎有争论的声音。 争论的两人是段予童和陆世宗,谈论的对象似乎是自己。 他靠近了些,站在门口听了会儿。 “爸爸,我已经帮你从G.N脱离出来了,再之后你想回家族做什么我无能为力,但我希望你答应我的事情能做到。” 不知是否是隔着一扇门的缘故,周凯发现段予童的音色听起来并不像印象中的那般稚嫩,而是沉着又阴冷。 “童童,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这件事。但让Elliot来任职,也是你非常希望的事情,不是么?你并不是完全帮我,你也在帮你自己。” 聘任果然有问题。周凯站在门口无声地笑了下。 “是,我也在帮我自己。”段予童平静说道,“我希望和Elliot成为真正的情侣,未来成为合法的伴侣。我不想再控制他,也不想再和你分享他,我想要Elliot是我一个人的。” 分享?周凯蹙了蹙眉,什么叫和陆世宗分享我? 会议室里陷入了长达数十秒的沉默,陆世宗才开口说:“童童,他不会喜欢你的。Elliot的心不会在我这,也不会在你那里,我们都很明白这一点。” “不!”段予童略有些激动道,“只要我努力改正,只要我按照他想要的一切来做,Elliot会喜欢我的!” “可是他永远不会忘记你对他做过的事情。”陆世宗说,“他不会释怀的。” “可那明明……”段予童委屈地说,“明明是爸爸的意思,我才那样做的啊。” 门外的周凯一愣,什么叫是陆世宗的意思? “童童,”陆世宗似乎是叹了口气,“我很后悔当初的那个决定。如果我当时不那么冲动,也许你也不会那样做,Elliot也不会记恨你到现在。” “爸爸,你把Elliot让给我吧,好不好?我可以不要段家的继承权,我只要Elliot,我就要Elliot,其他我都不要,都给你,好不好?” “童童……” 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中断了父子二人的对话。 周凯站在门口,茫然不解地问:“什么叫做分享我?又为什么叫他让给你?” “Elliot……”段予童慌张地走向他,“你怎么在这?你都听到了吗?” “说。” “我……对不起。”段予童哭着摇了摇头,“我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分享了我最爱的你。” “滚出去。”周凯沉下声,“关好门。” “Elliot……” “滚。” 门再次被关上后,周凯看着陆世宗:“他说不清楚,那就你来说。” 陆世宗保持沉默站在窗边,直到周凯走到他面前剩下几步距离,他才开口道:“Elliot,我曾经向你道过歉。为童童,也为我自己。我很抱歉,那天晚上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 “那天晚上?” “毕业舞会。” 周凯的呼吸一窒:他的意思……难道…… 他刚想喘口气的时候,听到了陆世宗接下来的话,让他险些把自己活活憋死。 “童童本没想那样对你,是因为我他才做了那样的事情。”陆世宗垂下目光,“是我们对不起你。” “你……”周凯紧握双拳,怒目看向陆世宗,“你们……” “对不起,Elliot。那是我唯一一次失控。”陆世宗抬起头来神色平静道,“你让我失去了理智。” 周凯站在原地前思后想了快半分钟,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的眼睛红得似乎能滴出血来,下眼睑上那颗浅褐色小痣此刻被衬得格外可怜无辜。就像那天晚上的他一样。 他不敢相信,他怎么敢相信这样的真相。 “对……”陆世宗的道歉还没说出口,周凯直接抬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又补了一拳。 陆世宗踉跄着站直,握住了他的手腕:“Elliot……” “你当初从那么多人里把我挑出来,是因为看重我还是因为别的?” “那次论坛,来的大多数是各行业的精英。他们优秀到什么地步呢?许多人一生都在追着他们的背影生活。还有极少一部分,是像你这样的由大学推荐的优秀学生。你们这群学生确实已经比一般人优秀太多。可是和他们比起来,你觉得你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年轻学生能做什么呢?” 陆世宗笑了下,坦言说:“Elliot,你是我培养出来的,是我成就了现在的你。” 周凯眉头紧锁,通红的眼里因为过于气愤瞳孔无法控制地颤抖着:“你……” “我对你,都是真心的。”陆世宗的目光变得深情了些,“我比童童更早认识你,也比他更早……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我对你确实……” 陆世宗没能说完后面的话,被周凯揪着衣领一拳揍倒。 打斗间椅子四散开,凌乱地倒在地上。 段予童听到激烈地打斗声,赶忙冲进来,也拉不住周凯。他又冲出去找了安保人员,直到保安和陆世宗的两个保镖一起,才把周凯从陆世宗身上拉了起来。 陆世宗躺在地上,狼狈不堪,满脸是血,胸口的白衬衫染着大片的血迹。段予童蹲在他的身边喊他,他也听不太清了。 周凯躺在一旁粗喘着气,脸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口。他的身上也有很多血迹,大部分来自陆世宗。 他刚摇摇晃晃直起身来被保安又按到了地上。 “Don’t do this to my Elliot!”段予童一把推开保安,把周凯牢牢抱在怀里,“Call for emergency!” “Elliot……”段予童哭着用袖口去擦他脸上的血,“疼不疼?” “滚。”周凯哑着嗓子轻轻说了声,推了推段予童。 段予童又把他抱紧了些:“不行!Elliot要去医院!你别动,等救护车来!” “滚开。”周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踉跄着起身往外走,刚走到公司大楼门口被出警的警察包围。 他看着身边的四个举着枪的警察,突然笑了声。 他微昂着头,张开双手:“Shoot me。” ——枪杀我。 四个警察都愣了愣,又举起枪警惕地对着他。 周凯的眼里灌满泪水,还有几滴分不清是他自己还是陆世宗的血。淡红色的泪从眼里流出来,他慢慢走到其中一名警察面前。 他把身子微向前倾,笑容灿烂看着那位警察:“Kill me。” ——杀了我。 这带有侵略意味的姿势让那位警察感到一丝危险,他皱着眉警戒着周凯接下来的举动。 在周凯一寸寸前倾身体的同时,那名警察搭在扳机上的食指正一点点地给弹道施压。 “No——!!”段予童从大楼里跑了出来,身后是躺在救护推车上意识不清的陆世宗。 “Don’t shoot!”段予童张开双臂挡在周凯面前,“You take him back to the police station, but please don’t hurt him!” 那警察点了点头,放下枪后从腰间掏出手铐,铐住周凯的双手。 段予童转过身,擦了擦周凯脸上的泪,轻声说:“Elliot,我马上去接你。你等等我。” “段予童,”周凯低下头看他,“那个晚上,如果没有陆世宗,你原本想做什么?” “我……我原本只是想抱着你,等你醒来。” “不是吧。”周凯轻轻笑了声,“即使没有陆世宗,你还是会那样做。” “不是……” “是。你们骨子里流淌着一样的血,都一样恶心。” “Elliot……” 周凯不再和他多说,转身欲走。 段予童拉住他的手腕,看着他,认真说:“我说过很多谎,也做过很多让你伤心的事情。但有句话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真的想和你好好在一起。Elliot,我可以为了你去争取一切,也可以放弃一切。” “那请你放弃我。” “Elliot。”段予童的眼睛里重新带上笑意,“我会放弃你,等我死去。” ☆、积木 借着周末得了空,楚添源把家里来了一个大扫除。 其他房间都打扫干净后,他去敲了敲书房的门:“你忙完没?我拖一下书房。” “桥豆麻袋!” 楚添源靠在门上看她低着头在桌上画着设计稿。 方孟舟吹干净画纸表面的橡皮屑,笑着举起画稿给楚添源看:“怎么样?” 楚添源看着画稿上那两个圆圈儿:“什么怎么样?你画了什么?” “虽然只是初稿,但长了眼睛的人应该都看得出这是两枚戒指吧。” “哦。”楚添源扶着拖把说,“是客户定制的么?” “不,这是我们的。”方孟舟笑着说,“我看你手上还没个圈儿。最近有空,就给咱俩设计一对吧。” “哦……那你忙。” 楚添源说完打算退出书房,方孟舟起身跳到他怀里,圈着他的脖子说:“我等会儿再忙。” “那你要干什么?”楚添源一手扶着拖把,一手抱着方孟舟。 “看你拖地。” “我这样怎么拖?” “单手拖啊,你可以的。”方孟舟在他耳边轻声说,“添源很行。” “下来。我松手了啊。” “喔。”方孟舟仍然没所动作,“你松吧。” 楚添源无奈地叹了口气,单手拖起地来。 他拖到橱柜边的时候,发现透明柜子里少了样东西,他问:“你今天动过我的书房了?” “怎么了?”方孟舟不解地问,“我早上有整理过一次。” 楚添源放下她,拉开柜子仔细看了看:“我堆在这里的积木呢?” “那个啊,我扔了。我看你放这儿很久也不拼,估计不要了吧。挺占地方的,我收拾了出来,腾出个地儿放我的画稿了。” “不要了?”楚添源回过头看她,“放柜子里还能叫不要了?” “你还要的?”方孟舟面露难色,“抱歉,我不知道……” “扔哪了?” “扔楼下垃圾桶里了。” 楚添源放下拖把正要下楼去找,方孟舟拉住他说:“你要去捡么?多脏啊,再买一套好了啊。而且楼下的垃圾桶很有可能已经被清理过了。小区不是每天早中晚定时清理的吗?” 楚添源没有回答她,挣开她的手就往楼下赶。他跑到楼下的垃圾桶打开一看,空空如也。 顿时,他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没有了…… 他留下的东西又少了一样。 他沉默地站在垃圾桶边,方孟舟下楼来站到他身边:“对不起。” 楚添源低着头,轻轻地说了句:“以后你扔我的东西之前,能不能先问问我。” “好。我们现在去买一套?这个系列,乐高里面应该还有的吧。” “不一样。”楚添源轻声说,“不一样的。” “限量版?” 楚添源摇了摇头。他正打算回去时看到不远处的清洁大爷结束打扫后提着一塑料袋的东西正要去休息。 楚添源远远地看着那一袋子的东西,几秒后追了上去。 他叫住清洁大爷,俯下身看了看那透明塑料袋里的东西,是积木!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抑制不住的分泌眼泪,他快速眨了眨眼,问:“大爷你这个是哪里来的?” 大爷用带着宁城口音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我中午清理垃圾桶的时候捡到的。我看着像玩具,明明还能用咧怎么扔掉了呀怪可惜的,我就想着捡回去给我家小孙子玩。” “这个是我的。大爷你能不能把这套给我,我再给你小孙子买一套一模一样的。” “那你干嘛不再去买套新的呀?”大爷疑惑地问,“这都脏嘞。” “不一样,大爷。”楚添源看着那袋子里的积木,低声说:“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留下来的东西,我不能……不能弄丢的。” “那你干嘛还丢呀?” “不是我丢的。大爷……你能不能还给我?” “哦,这样子。那你拿回去嘛,要好好藏起来啊,不要再搞丢咯。” 楚添源抱着那一袋子积木,终于笑了:“谢谢大爷!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给你小孙子买一套一样的。你住哪儿啊?我等下送你家去。” “不用咯不用咯。”大爷挥挥手。 “要的!”楚添源拉住他,“那这样,大爷,当我问你买下来的。” “哎呀不要不要。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不行!”楚添源坚决道,“大爷你手机拿出来给我看一下,不然我不给你走了啊。” “干啥啊?” “就看一下嘛。” “你这大小伙子怎么噶粘人的啊!” “大爷~快~”楚添源拽着他的手臂笑着说,“快拿出来。” 大爷慢吞吞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楚添源看到是个智能机不是老年机的时候松了口气。 楚添源一边和大爷聊天一边让他把微信的收款码点了出来。 原来大爷家里条件不算太差,子女也孝顺,只是他年轻时候节俭惯了,看到好好的东西被扔掉了觉得可惜就捡了回去。 楚添源最后给大爷转了够买两套积木的钱,金额大到让大爷吓得差点手机都拿不稳。大爷一边惊讶一边大喊着掉头就跑的楚添源回来把钱收回去。 楚添源抱着积木一边跑一边回头朝着大爷挥了挥手:“大爷谢啦!身体健康事事顺心啊!小孙子长得很可爱!” 方孟舟站在楼下看着楚添源喜笑颜开地从她身边跑了过去径直上楼,似乎都没看到他的未婚妻站在门口。 楚添源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积木拿去清洗,一边洗一边数积木的数量。 一块没少,太好了。 方孟舟走到他身边,问:“这个积木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是。”楚添源笑着说,“很重要。” “那真的很抱歉,我今天差点弄丢了它。” “没关系,没关系了。”楚添源一边擦干积木一边说,“找回来了就行。” “那如果今天弄丢了呢?” 楚添源擦积木的手顿了顿,说:“那就……找不回来了。” “那你会怪我么?” “不怪你。”楚添源似乎有些失神,他喃喃道:“是我把他弄丢的。” 方孟舟疑惑地说:“这个……是我扔的。” 楚添源回过神来,说:“是我疏忽了,我该把它放在一个万无一失的地方,不该放的那么随便。” “添源,你脾气好好。”方孟舟笑着说,“这样都不生我气呀。” 脾气好么?楚添源笑了下,没有回答她。 我脾气不好的,一点都不好。 “添源,你下周一是不是不上班?去干嘛?” “体检。”楚添源仔细地擦着积木上的水渍。 “噢。”方孟舟靠着他的肩膀,“添源,我晚上想去吃泰菜。” “好。” “你有什么想吃的泰菜吗?” “咖喱鸡。”楚添源笑了声,“那种特别可爱的米饭小鸡。” 方孟舟想了想,问:“哪家店的呀?” “啊……泰菜店里应该都有的。” “喔。”方孟舟用手指在他耳朵上点来点去,“我觉得一直吃外卖不太好,总出去吃也麻烦,家里还是得有一个人会做饭才行。我们有空学一学做饭吧。” 楚添源摇了摇头:“不了。” “为什么呀?” “我学不会的。我盐和糖都分不清,以前有一次还做了个糖蛋。” 方孟舟圈住他的脖子,笑着说:“那我学。” “不用了。”楚添源拉下她的手,“设计师的手还是小心些,要画稿子的。” “好贴心呀。” 楚添源笑了声,把积木都整理好放进一个大盒子里。他抱着盒子走进次卧,把积木全部摊在床上,坐在床边开始拼起积木来。 直到晚饭时间,他还没出次卧。 方孟舟敲了敲门:“添源,去吃泰菜啦。” “哦,来了。”楚添源拢了拢积木,把拼好的那一小部分放在床头,其余的仍摊在床上。 楚添源走出房门,方孟舟站在门口从那打开的一点门缝朝里看了眼。 门很快被关上,方孟舟收回目光,带着笑容说:“走吧。” 晚饭过后,楚添源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钻进次卧拼积木。 方孟舟半夜从书房走出来回到主卧的时候发现楚添源还窝在次卧里。 她站在次卧门口,询问:“添源,不睡觉么?” “我睡这。”门内的楚添源回道。 过了几秒,方孟舟回答:“好。我下周要出差一周。” “知道了。” 这是订婚后楚添源不知道第几次睡在次卧。 自订婚后,方孟舟和楚添源几乎没有再同床共枕过。最亲密的接触就是今天大扫除时她跳到楚添源的身上。 楚添源似乎变得很嗜睡。 方孟舟多次看到他时不时就会在沙发上、书房、甚至是阳台的小椅子上睡着。他说是秋乏,再加上工作太忙的缘故,累到了。 他最近总会忙到半夜。为了不打扰方孟舟休息,有些时候睡在书房,有些时候睡在次卧。 可是方孟舟是个晚睡主义者,很多次她还没睡觉,走进书房的时候,发现楚添源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熟了。 但她从没进过次卧,自她来这个家后。 她也曾好奇过次卧里有什么,有一次推开门站在门口看过,什么都没有。空旷、干净、东西很少。和主卧没什么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可能是床单比较可爱,是黑色的卡通熊。 方孟舟回到主卧后,靠在窗边抽烟。 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楚添源的性子愈发冷淡了,他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是淡淡的,没什么兴致。 曾经很爱玩的游戏他已经很久没玩过了,喜欢看的动漫也没追番下去,健身房没再踏进去过,最可怕的是他甚至没有需求。 楚添源对她很好,什么都让着她,依着她,可是这种好太客气了。这种基于礼貌,看在两人友情的好意,方孟舟不想要。 她想要一种楚添源明令禁止过的东西。 楚添源拼了一晚上的积木,累到睡着就趴在床边休息,醒过来又继续拼。饿了就点外卖,吃完又继续拼。 他只用了一天就拼完了全部。 楚添源看着床上那个完工的模型,疲惫又满足地笑了。 城堡又完整了。 他不知道拼这套积木有什么意义。拼完了,也只是个好看的模型。摆放着,观赏性很佳,除此之外别无用处。 再怎样拼怎样放,曾经和他一起拼的那个人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人好像什么都没带走,又把什么都带走了。 他该怎样跨越一万公里,告诉那个人城堡又完整了。又该怎样隔着诸多误会,以别人未婚夫的身份去看一看那个人过得好不好呢。 一切都是徒劳。 但是楚添源并不介意这样的徒劳。 他把城堡小心翼翼地移放到衣柜里,收了起来。他蹲在衣柜前,手指轻轻抚过城堡的顶端,哽咽道: “对不起,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提示CA 周一,楚添源去医院体检。 外科检查的时候,面诊医生接触他的颈部发现他喉结的右下方有个肿块,医生说可能是甲状腺结节,便安排他做了进一步检查。 独自就医的感觉不太好受。 楚添源手里捧着一大堆检查单,茫然到不知道先从哪一项开始。 等他拿到几项主要的检查结果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一个人站在医院大厅里看自己的检查报告单。血液检查有几项指标不太正常,部分激素指标低于最低值。 他看完其他检查结果后,并没觉得有太大的问题。直到他看到甲状腺超声结果。 检查所见一大段的文字,他跳过没看,去看了超声提示。 他看到了曾让自己极度恐惧的两个字母。 提示:桥本氏甲状腺炎考虑。右侧甲状腺结节,较大结节考虑CA,较小结节考虑TI-RADS 4a类。右侧颈部VI区淋巴结增大,转移性CA可能。 CA…… Cancer。癌症。 这两个字母,是他的噩梦,是沈听白的噩梦,也是许妟之的噩梦。 多年前,这两个字母夺走了他们三人至亲的生命。这两个字母让沈听白失去了母亲,他和许妟之失去了世界上最好的白姨。 楚添源快速把检查单对折再对折,最终折成了可以躺在手心里小小一个方形。 他紧紧握着那个小小的方形,对着空气无奈地笑道:“不是吧……” 他静静站在原地,又摊开那张检查单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他打了个电话:“中午一起吃饭不?” “不吃。”许妟之说。 “吃一个吧。” “什么事?” 楚添源用轻松的语调说:“我好像要死了哎。”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楚……” “老地方,就你一个。我不敢叫小白,怕他还生我气。” “知道了。” ** 楚添源在何叔的饭馆里定了个隔间,托腮闭目等候。 许妟之刚走进来,楚添源睁开眼来笑了笑。 许妟之被他过分友善的笑容惊悚到,打趣他:“要死了还这么开心?” “那可不。”楚添源笑着说,“珍惜生命最后的时光啊。” “到底什么事?”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许妟之喝茶的手一顿,“你后悔死了?” 楚添源把椅子搬到许妟之身边,拉起他的手:“你摸摸我。” “……楚添源?” “你摸啊。”楚添源把许妟之的手按在自己的脖子上,“是不是有个东西?” 许妟之按了两下,眉头微蹙。他抬起另一只手扶住楚添源的脖子,又仔细地按了按,“你这是什么?” “你看看这个。”楚添源从口袋里拿出小方形的折纸,推到许妟之面前。 许妟之看了那白色小纸几秒,打开看了看。 白纸举在许妟之面前,楚添源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看到许妟之捏着那张纸的几根手指用力大到甲盖都泛白。 许久后,许妟之才放下手中的纸。 楚添源笑了声:“能从你许妟之脸上看到这样惊讶的表情我死而无憾了呀。” “楚添源。”许妟之沉声说,“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有啊。”楚添源不以为意。 “你……” “阿妟。”楚添源收了笑容,正色道:“你都这幅表情了,我果然是不能告诉小白了。他一定会很害怕的。” “你不告诉他?你现在不告诉他,等以后你再告诉他,你就不是被他揍一顿这么简单了。” “不行的。”楚添源轻轻摇了摇头,“而且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可以告诉他了。” “你问过医生了吗?” “医院中午下班了。” “既然没问过,不要自己吓自己。下午,我陪你一起去问医生。” “好。”楚添源点了点头,“如果我真有点什么事,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 许妟之断然拒绝:“不帮。” 楚添源十分疑惑:“……你的心是铁做的?” “你不会有事。” “我说如果。” 许妟之喝了口茶,才问:“什么事?” “我……”楚添源低下头轻声说,“我有个东西,你能不能帮我给一个人?” “什么东西?” “一座积木城堡,哈利波特的。” “我拒绝。你自己给。” “你怎么这样啊?”楚添源抬起头来,皱着眉说,“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应我。” “既然是小小的要求,那你就自己去做。”许妟之拿起筷子,“吃饭。” 楚添源小声说:“小气鬼。” 下午许妟之陪同楚添源去复诊,医生没有直接下定论,而是根据检查报告给出了自己的意见:进一步做细针穿刺细胞活检。 活检一天后出结果。 走出医院的时候,楚添源看起来并不紧张也不难过,他语气轻松道:“网上说这个毛病,男性和女性的患病比是1:5。我他吗这么倒霉?!医生刚才说这个好像有遗传因素。我记得我妈年轻的时候好像也有这方面的问题,不过不严重。你记不记得啊?” “嗯。”许妟之轻声回答。 “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不记得了呢。医生还说可能是因为不良生活习惯和过重的心理压力。”楚添源笑了声,“我生活习惯很不好吗?” “抽烟喝酒熬夜吃外卖。”许妟之说。 楚添源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那心理压力呢?这个真没有吧。我事业上很成功啊。” 许妟之停下脚步,淡淡地看向楚添源:“伦敦今天温度多少?” “19度。”楚添源脱口而出,说完那一秒他就后悔了。 许妟之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知道了么?” 楚添源低着头说:“我出门的时候心血来潮看了眼,就今天看了,真的。” “要下雨了。”许妟之抬头看了看宁城的天。 “没有啊。”楚添源跟着抬起头。 “我说伦敦。” 楚添源信誓旦旦道:“不可能,伦敦今天大晴天。” 许妟之侧过脸看他:“肯承认了没?” 楚添源瞪了他一眼:“……你这人,真的烦。我先回家了。” “楚添源。”许妟之在他身后问,“你后悔么?” 楚添源站在原地片刻地停留。最终,他没回过头,抬了抬手:“我先走了啊。” ** 楚添源回家后躺在次卧的床上,稀里糊涂睡了一觉。他没睡多久,醒来正想点个外卖,听到门铃响了。 他一打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沈听白以及他身后的许妟之。 楚添源瞪了许妟之一眼:“我就不该相信你。” 许妟之没有笑,抬了抬下巴:“你有本事对着小白凶。” 楚添源扶着门,几秒后,他让开路来:“进来。” 许妟之走到餐桌打开餐盒摆放着菜,又去厨房洗了三个碗来放在了桌上。 楚添源疑惑地问:“这是干嘛?” 许妟之:“不想吃你继续点外卖。” “吃。” 楚添源刚摸到椅子要坐下,就听到坐在椅子上抱着手臂的沈听白冷冷喊了声:“楚添源。” “在……呢!”楚添源蹭地站起来,一脸谄媚地问:“怎么啦?” 沈听白抬起头看他:“你是打算死后托梦给我再告诉我么。” 楚添源笑道:“哪能啊。你看你已经知道了,我也还没死……” “楚添源!”沈听白怒地一拍桌子。 “我错了!”楚添源搬着椅子坐到沈听白身边,“白白,我错了!” “我过年的时候怎么说的?” “我……”楚添源向许妟之投去求助的眼神,“帮我哄哄呗。” “自己哄。”许妟之说。 “小白……” 沈听白沉默了几秒,把筷子递给楚添源:“先吃饭。” “哦。”楚添源接过筷子。 “还有个人呢?”沈听白问。 “她出差了。” 吃完饭后,许妟之在厨房洗碗。楚添源泡了三杯茶放在客厅里。 沈听白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奶香乌龙?” “嗯。”楚添源也喝了口,“好喝么?” “一股奶香味儿。”沈听白放下茶杯,“说说吧。” “病理结果明天才出来,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恶性。不过你不用担心!医生说了这个结节很多人有的,不是什么大事。我妈年轻的时候也有,你知道的。就算结果是恶性,也不用担心。甲状腺恶性肿瘤是所有肿瘤里面安全性相对最高的,生存率也是最长的。嘿嘿。” 沈听白瞪了他一眼,楚添源立刻噤声。 沈听白搓了一把脸,他靠在沙发上,喃喃念着:“转移性CA……” “小白。”楚添源坐到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别怕。” “这种时候你还来安慰我?”沈听白难过地看着他,“楚添源,你是真不怕还是假镇静?” “我真不怕。”楚添源笑着说。 “添源,”沈听白又低下头去小声说,“你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我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添源,你不能瞒我。”沈听白哽咽道,“我不能再次……不能了。” “对不起。”楚添源搂着他的肩膀轻声说,“是我不好,我怕你还生我气就没敢告诉你。” “我是生你气,但一家人没有隔夜仇。我们之间吵架向来都是打一架就过的,不是么。” “是,那我们现在和好啦。” 沈听白牢牢抱住楚添源,把头搭在他的肩上:“明天,我和阿妟都会陪你一起去的。添源,你不会有事的。” “嗯。”楚添源鼻子有些酸,“你先别告诉我爸妈啊,别吓他们。” “知道了。” 楚添源原本只是多请了一天假,在拿到病理结果以后,他不得不继续请假。 穿刺结果显示恶性。 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淋巴部位,需要手术切除,越快越好。如果继续转移,后果不堪设想。 楚添源当天下午入院,手术安排在第三天的早上。 晚上,楚添源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正在看老电影。 沈听白提着洗好的水果走进来:“看什么呢?” “大话西游。”楚添源头也没抬,“许妟之呢?” “他去接你爸妈了。”沈听白坐到他身边,“吃,多吃点。明天晚上可就没得吃了。” 楚添源看着面前洗干净的几样水果:“哟,好贴心呀。草莓叶都掰掉了啊。” “病人最大。”沈听白叉了块哈密瓜给他,“你怎么突然看起这部电影来了?” 楚添源嚼着哈密瓜,说:“看朋友圈有人发,就想看看。” “对了,你手术这件事有跟方孟舟说吗?” 楚添源疑惑:“跟她说干嘛?” 沈听白:“她可是你未婚妻啊。” 楚添源:“我知道啊。那又怎么了?我俩又不是真夫妻。” 沈听白对着他的混账脑袋隔空来了一拳:“形婚这种事你也真干得出来!” 楚添源笑了声,看着电影问:“小白,你还记不记得这电影里菩提跟至尊宝的对白,那几个问句。” “不太记得了。” 楚添源笑着看向沈听白:“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沈听白反问:“需要吗?” 楚添源仍然笑着:“不需要吗?” 沈听白更加疑惑了:“需要吗?!” 楚添源收回目光,“我以前看的时候觉得至尊宝问‘不需要吗’是真的觉得爱一个人是需要理由的。现在我再看,我觉得他问的‘不需要吗’其实是‘需要吗’。” 沈听白吃水果的动作停了下来,“至尊宝的‘不需要吗’仍然是‘不需要吗’。” 楚添源侧过脸看他,沈听白继续说道:“你的‘不需要吗’是‘需要吗’。” 沈听白看着楚添源嘴角的浅笑,小声问:“添源,你后悔么?” 楚添源笑了声:“你跟许妟之能结婚是有道理的,你俩问了我一模一样的问题。” “那答案呢?” 楚添源收回目光继续看电影,没有回答。 沈听白看着他的侧脸,听到电影里传来至尊宝的声音: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楚添源的情绪并无起伏,眼里闪着不知道是电影的光,还是别的什么。 沈听白拿起一颗摘掉叶子的草莓来:“今天我洗草莓的时候,一开始没有想到要把叶子摘掉。全部洗完了之后,我突然想到了过年的时候,他这样给你做过。” 楚添源轻轻咬着手里的草莓,动作停在那里。 沈听白看了他一眼:“楚添源,你上天入地,翻山越海,就算把地球倒转过来,都找不到比他对你更好的人了。” 楚添源一口咬下去,充沛的草莓汁在口腔内爆开,很甜很甜,却酸了他的眼。 长久的沉默后,他哽咽着说出:“沈听白,我后悔了。” 第三天一早,楚添源就要进入手术室。他的父母还有两位发小都在手术室外等待。 在他即将踏入手术室的时候,他回过身来,走到许妟之面前:“你的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许妟之拿出手机,楚添源松开紧紧握着的双手,在自己的裤子上擦了两下,才伸手接住手机。 他看着手机联系人里那个熟悉的名字,胸口剧烈起伏着。做了几次深呼吸后,终于拨出了这个电话。 他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裤子,屏息听电话里的声音。 听筒里没有任何脉冲的声音,一个礼貌又冰冷的女人机械说道:“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doesn’t exist, please check it and dial later。” 楚添源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突然笑了起来。他把手机塞回许妟之手里,再次走向手术室。 许妟之拨了个电话过去,几秒后,遗憾地看向沈听白:“注销了。” 手术从七点四十分开始,到十二点十五分结束。 手术采用全麻,醒来的时候楚添源发现自己已经在病房里了。 他的手术创口还插着引流管。身边是双眼哭得红肿的父母,还有忧心忡忡的两位发小。 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甚至听不太清周遭的人在说些什么。 医生在他耳边再三强调暂时不能睡觉,麻醉药需要代谢时间。 术后两小时,麻醉药基本失效。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像被人切开后塞了炭火一般,火辣辣的疼。他一边疼着,一边困着。强撑着自己保持清醒,感受伤口的疼痛以及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 创口持续性、明显性的疼痛感,心里不可抑、无法控的失落感,他失神地看着天花板,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无声喊着:漾漾,我好疼。 术后四小时,楚添源出现恶心呕吐的症状,并表现出术后刺激性咳嗽,接受雾化治疗。 术后七小时,禁食禁水的时间过去。他妈妈尝试给他喂一些温凉的水,楚添源出现呛咳情况。猛烈咳嗽导致伤口撕裂,大量出血,二次缝合。 术后第二天,在止痛药物的帮助下,楚添源进食少量流质食物。小半碗米糊喂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勉强喂了下去。 术后三天,伤口和吞咽的疼痛感有所减轻。楚添源趁着医生换药的机会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八公分长的切口横亘在他修长好看的脖子上,狰狞又可怖。 睡觉的时候楚添源总是喘不上气,睡不着的时候总在想一个人。住院的每一天都在打针、挂水。他的双手上布满针孔,再找不到一块合适的地方可以扎针了。 术后五天,引流管拆除,出院。 出院的时候,方孟舟出差回来,才知道她的未婚夫在她不在的时候得了癌症并做过了手术。 出院后,楚添源尝试开口说话,出现失音状况。他做出了辞职决定。 住院的时候他的同事们来看过他一次,他以打字的方式交代了一些工作。出院后,他又以这种方式交接了所有的工作。 祝星星顶上了他的职位,阮一宁提到副位。祝星星说等着他回去,他只是暂时帮楚添源处理一会儿工作。楚添源无声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楚添源80%的甲状腺被切除,需要终生服药治疗,定期复查。 由于甲状腺素分泌不足,他不可控地出现情绪低落、乏力嗜睡等症状。他整日整日待在次卧里看着积木发呆,重复播放着西城男孩的那首歌。 那个人曾笑着说:“For my Elio。” 轻松欢快的歌曲,楚添源一遍一遍地听下来,一次又一次地哭。 【I never ask for more than your love】 除了你的爱我别无他求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没有什么可以改变我对你的爱 楚添源用连他自己都无法听见的声音,喃喃:“For my Elliot。” ☆、坦白 楚添源出院两周后第一次复查,他的嗓子终于能发出一些声音来,但是破碎又喑哑。 连日来情绪上的低落以及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疼痛让他暴瘦。伤口恢复得也不太好,有明显增生情况。 检查结果显示多项指标都达不到最低值。 医生说甲状腺近全切除后,甲状腺功能减退,是会出现情绪调节障碍、乏力嗜睡、局部乃至全身水肿等一系列不良反应。一般情况只是暂时如此,如果按时服药,情况会得到改善。 虽然甲状腺癌的预后普遍很好,死亡率极低,但如果后期再次出现复发、转移等情况,还是有可能会影响到寿命的。 也就是说,如果他的恢复情况不好,谁都不知道他还有几年可以活。 楚添源拒绝吃药,也拒绝一切治疗。他在放纵自己向更坏的地步发展。 楚添源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的儿子为什么会消极治疗。 沈听白知道,许妟之也知道。 楚添源在愚蠢地用自己的生命赎罪。 他试图让自己不好受,就好像自己不好受一点心里的罪恶感就会减轻一些。 他辜负了一个人,践踏了一个人的真心,他后悔了,也失去了。 复诊回家后,楚添源呆滞地坐在沙发上,沈听白坐在他面前,严肃说道:“楚添源,你现在的态度是想干什么?找死么?你之前肯做手术证明你并不想死,那你告诉我,你现在为什么又想死了?” 楚添源摇了摇头,用又轻又哑的嗓音说:“我没有情绪调节器了。” “医生不是说了吗,你只是暂时这样。你按时吃药,一切会恢复到以前那样的。” 楚添源抬起头来,眼里无神地重复:“我没有情绪调节器了。” 沈听白明白了他的意思。楚添源不是在说他没有甲状腺功能了,他说的是他没有周凯了。那天手术室门口的那个电话断了楚添源仅剩的一丝希望。 “添源,一切都还来得及。”沈听白拉起他的手,按了按手心,“等你好起来,你去找他不就行了?” 楚添源摇了摇头,红着眼说:“他不会原谅我。” “他会。”沈听白坚定说道。 “我……没有资格找他。”楚添源指着自己,“我现在是别人的未婚夫。” 是啊,哪怕是形婚,他也是方孟舟名义上的未婚夫。 门铃响了,许妟之去开了门,发现是楚添源的父母。 他的父母坐在楚添源身边,许妟之给他们泡了茶之后,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发什么消息,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陈韵丽看着楚添源消瘦的模样,还没开口说话眼眶先红了,她勉强地笑着,问:“源源,今天药吃了吗?” 楚添源低着头,用尽可能放松的语气说:“妈,别担心。” “源源,是妈妈不好。”陈韵丽自责地说,“是妈妈没有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让你遗传了这样的病。” “妈,干嘛这样说啊。是我自己生活习惯有问题,跟你没什么关系,不要自责。” 楚闻川拍了拍楚添源的肩膀,问:“源源,那你能告诉爸爸你为什么不肯吃药吗?” “我在吃呢。”楚添源抬起头笑了笑,“你问小白嘛。” 沈听白:“川叔,以后我会管着他吃药的。你和丽姨别太担心了,自己身体也要顾着点。” 楚闻川:“哎,辛苦小白了啊。” 沈听白:“辛苦什么,我早几年的时候,楚添源不也像照顾儿子一样照顾我么。再说,一家人说什么辛苦啊。” 楚添源听到这话,笑了声:“沈听白,我爹还在这儿呢。” 见楚添源笑了,陈韵丽趁机说:“源源,今天妈妈来其实还有件事情想问你。” “嗯?” 陈韵丽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问:“妈妈发现你没有以前开心了,是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 楚添源又把头低了下去:“嗯,这不是生病了么。” “除了生病呢?” 楚添源低着头想了很久,他抬起双手捂住脸,颤抖的声音从指缝中传来:“有件事,我早该向爸妈坦白的。” 楚闻川问:“是你跟舟舟之间闹不愉快了吗?” 楚添源摇了摇头,抬起头来哽咽道:“我……我喜欢周凯。” 在场三人皆是一愣。沈听白没想到楚添源会在这个时候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二老似乎在想儿子口中的这个人是谁。 楚闻川回忆道:“有点耳熟啊,老婆,你觉不觉得在哪儿听过?” 陈韵丽反应过来:“是周怀铭的儿子?” 沈听白:“姨你怎么知道周凯爸爸的名字啊?” “宁城新闻看到的。”陈韵丽看着楚添源,“之前周怀铭给市局题新字的时候,带上了他的夫人。我不是见过她一次,认得脸。” 楚闻川恍然大悟:“是不是小白阿妟婚礼上,小白这边的另一个伴郎啊?” “嗯。”楚添源小声道。 “他啊,”楚闻川想了几秒,笑了起来,“挺帅一小伙子啊。个子高,长得也好。斯斯文文的,人还很有礼貌。不过,你要说他是周怀铭的儿子,我是真没想到一块儿去。父子俩也不像啊。” “他跟他妈像啊。”陈韵丽说,“儿子长相大部分都随妈。” 楚闻川连忙说:“对对对,源源也像你。不仅长得像,性格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楚添源强调了一遍:“爸妈,他是周怀铭的儿子。” “对啊。”两人异口同声道。 楚添源指着自己:“儿子,不是女儿。” “臭小子,你妈我还没老年痴呆呢。”陈韵丽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我当然知道是儿子。” 楚添源怔怔地看着她:“妈,你……” “来,楚添源。”陈韵丽靠着沙发说,“我先不跟你掰扯你跟方孝恒女儿之间到底怎么一回事,我们先把你跟周怀铭儿子的事情讲讲清楚。” 楚添源愣愣地看向沈听白。沈听白两手一摊,也愣愣地摇了摇头。 陈韵丽:“你喜欢他,他喜不喜欢你啊?” 楚添源迟疑地点了点头。 楚闻川:“那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爸爸妈妈呢?” “我……我怕你们不同意。”楚添源小声说,“我不敢说。” “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不同意?”陈韵丽问,“是他爸妈不同意,让你害怕了吗?” “不是,他爸妈同意,对我也很好。因为我之前不是一直都是和女孩子交往的么。而且我怕万一说了,你们会觉得我是……”楚添源看了眼沈听白,说不下去了。 沈听白明白过来,笑着说:“姨,添源怕你们觉得他是受了我跟阿妟的影响才这样的。” 楚添源紧张地瞅了她一眼。 陈韵丽神情严肃,正色道:“楚添源,感情这种事,是别人可以左右你的吗?” 楚添源似乎没有听明白这句话。 陈韵丽继续说道:“连法律都无法强制你去喜欢谁,小白和阿妟有什么本事左右你去喜欢什么样的人吗?难道你今年只有三岁吗?别人怎么做,你就要跟着做?你喜欢谁,只会是听从了你本心的意思,不会是受任何人的影响。” 楚添源低下头去:“妈,你对他俩看得开,对我就不一定了。我毕竟是你亲儿子,跟小白他们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你们三个有什么不一样?要是兰心还活着,我巴不得跟她换换,我要小白这个儿子。” 沈听白憋不住笑了声。 楚添源幽怨地看着她:“妈,不至于这样看不中你儿子我吧。” “要说真有点什么不一样,”陈韵丽认真又慈爱地看向他,“那就是给你的爱要多一点。毕竟你是妈妈怀胎十月吃了不知道多少斤酸葡萄,吐了不知道多少次,才辛辛苦苦生下来的。” “妈。”楚添源鼻子一酸,“爸说那是你吃撑了才吐的。” 陈韵丽大呵了一声:“胡说八道!” “我那是为了宽你心呀,源源。”楚闻川小声解释,“我不是怕你太心疼你妈妈嘛。你要是这样说,晚上回去我要跪搓衣板的。” 陈韵丽瞪了父子二人一眼,问:“那你为什么还要跟舟舟订婚啊?” 楚添源低着头,轻声说:“爸妈不是一直盼着我结婚生子么。正好方孟舟家里催婚催得紧,你们对她又那么喜欢,那就订婚了,两全其美。” 陈韵丽说:“楚添源,那是因为你之前确实都是和女孩子恋爱,我跟你爸才希望你按照一般人的路来走。但你如果早告诉我们你喜欢的是个男孩子,我们也不会逼着你之前的路。之前的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好了啊。” “说到这儿,你真得感谢阿妟跟小白走在了你跟周凯前面。我跟你爸现在能这么坦然接受,都是看在他俩的份儿上。是他倆让我们觉得,两个男孩子之间一起生活也可以很好,很幸福。所以我们对你也是一样的,无论你选择和谁在一起,那个人是男是女都行,只要你能快乐幸福,爸妈都不会反对的。” “那我在搞什么呀。”楚添源哽咽道,“我早知道你们这个态度,我就不会……” 不会把他弄丢了啊。 楚闻川安慰地拍着他的背:“凯凯在哪呢?” “英国。”楚添源低声说,“他可能不回来了。” “楚添源,你喜欢周凯这没问题。但你告诉我,你跟方孟舟要怎么办?”陈韵丽皱着眉说,“你怎么能同时喜欢两个人呢?” “我不喜欢方孟舟啊。我从来没喜欢过她啊,她也不喜欢我啊。” 陈韵丽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 楚添源一咬牙全盘托出:“我跟方孟舟是形婚,都是为了应付家里催婚的……” “楚添源!”陈韵丽揪着他的耳朵,“你再给我说一遍!” “妈妈妈妈妈……”楚添源吃痛,扶着她的手说,“别……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揪我耳朵。” “你再大也是我儿子!”陈韵丽松开他,愤怒道:“真是太不像话了!你怎么能把婚姻当儿戏?!” “对不起。”楚添源低着头说,“是我冲动了,我做错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楚添源想了想,“我打算跟方孟舟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 “我想退婚。” 陈韵丽抱着手臂看着她儿子的头顶,十多秒后,她站起身来:“你自己处理好,处理完给我一个答复。” “啊?”楚添源抬起头来。 “你要是退婚,我跟你爸不得给方孝恒登门道歉吗!”陈韵丽吼道,“我怎么有你这样不成器的儿子!说不定我之后还要给周怀铭他夫人登门道歉!” “为什么啊?”楚添源不解。 “我那天对着凯凯他妈妈怎么说的?我说舟舟是你女朋友,我还问凯凯女朋友找没找好。”陈韵丽瞪了他一眼,“我现在想起来肠子都要悔青了。” “……对不起。” “楚闻川我们走!”陈韵丽拿起包来,“楚添源,你一个奔三的人,我希望你慎重、理智地把这两件事处理好。还有,你最好给我按时吃药,不然我揍死你。” “我吃!我一定按时吃!”楚添源保证道,“我保证好好跟方孟舟说清楚!” “源源,小白。”楚闻川笑着起身,“帮我们跟阿妟说一声,我们先走啦。什么时候有空回家来吃饭啊。” “好的,川叔。”沈听白笑着挥了挥手。 “爸妈,路上小心啊,开车慢点啊,要不我送你们吧?” “闭嘴!”陈韵丽一个眼刀刮过来,“你这声音这么难听,别讲话了!好好养着!” “……爸妈再见!” “啧啧啧……”沈听白笑着看楚添源,“果然还是得你妈来收拾你。” “你叫来的?”楚添源瞪着他。 “不是我啊。” “那就是许妟之。” “不知道啊。” 楚添源喝了口水,“没想到我爸妈竟然是这个态度。” 沈听白收了笑容,坐到楚添源身边,轻声说:“添源,在我们国家,同性之间的爱情并不被主流认可。很多同性.爱人走的路崎岖、坎坷,甚至可以说是在走独木桥。他/她们的感情不被自己的家人理解,他/她们的关系不受法律保护。出门在外一起旅游连牵手都要担心会不会被人说三道四。时时刻刻都要注意周围人的目光,连拥抱都要躲在家里关上门来才可以做。” “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也许好了一些。很多人看似很支持同性.爱情。但是有多少人是真心祝福的呢。说得难听点,很多人只不过是凑热闹,觉得两个好看的同性在一起很有趣,满足了他们的猎奇心理罢了。” 楚添源想起了沈听白和许妟之被迫分开的七年,“小白……” 沈听白笑了声:“没事。” “添源,比起很多同性恋人走的羊肠小道,你走的已经是康庄大道了。身边最亲的人都理解支持你们。你的父母,周凯的父母,你的朋友都支持你们。虽然在当今社会,很多人是凑热闹,但也有很多人是真的在为同性.爱情祝福,为争取同性婚姻合法努力。” “你们的感情其实来的正好,如果你们高中或者大学在一起了,也许不会像现在这般顺利,至少父母这一关,你俩都很难过。添源,其实自始至终,这段感情里,最不确定的因素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你在主导这场恋爱。” 沈听白看着他,温声说着:“难道你不爱他么?爱的。你推翻了自己异性恋的限制,决定和他在一起,这得多爱啊。但你不够信他,他也不够信你。你不信他对你不渝的忠诚,他不信你有这么爱他。你们之间,爱太多了,分一点给信任吧。” 楚添源低着头,任眼泪掉落在地毯上,也说不出一个字。 门铃响了,沈听白拍了拍楚添源的肩膀,去打开门迎接自己的爱人。 许妟之抱了抱沈听白,拉着沈听白的手走到楚添源身边,说:“楚添源,看一下你的手机。” “嗯?” “微信。” 楚添源擦掉眼泪,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进微信一看,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有三个人,他都认识。周凯,周凯的妈妈,周凯的爸爸。 是那张留在照相馆被当做样片的亲子照。 一家三口穿着白底T恤,T恤上画着可爱的三个小人的卡通画,还用黑色涂鸦笔写上了三个人的名字,看字迹是周怀铭写的。周凯的那件T恤上,凯字被划了一道,旁边不同的字迹写了个漾字。三人的T恤上还用红色马克笔画了几个爱心,周凯身上的T恤爱心特别多一点。 “林昭在拍照的时候,看到这张照片认出了周凯便拍给了我。”许妟之说,“我刚才去了一趟,问了照相馆的工作人员,他们说没有经过照片主人的同意,没办法把照片给我,所以我只能拍了张清晰的来。” 楚添源看着那张照片,放大看了看中间的那个人。他看起来是真心很高兴,笑得好可爱。楚添源看着看着也笑了起来。 许妟之坐在楚添源对面,说:“添源,我需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什么?”楚添抬起头来。 “我不知道周凯有没有告诉过你,高三的时候我跟他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当时高三,你们吵架和好之后,周凯来告诉我他想明白了自己喜欢你,但想不明白你的意思。他想找我要个答案,我说我也不知道。他说他知道你不喜欢男孩子,也知道你有99%的可能性不会接受他。他要回班级的时候,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补充了一句:能让楚添源花一个月时间这样哄的人,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许妟之顿了顿,“大概是我这一句话给了他1%的希望,所以他坚持了下来。他真的喜欢你喜欢的很辛苦也很不容易,楚添源。” 周凯凭着这一句话和不知道能否成真的1%可能,一腔孤勇地开始了长达七年的暗恋。 他陪在楚添源身边,看着他花大量的时间陪沈听白,也看着他和别的很多女生恋爱约会。 楚添源的时间和喜欢都没有大方地给过周凯,但是楚添源的坏情绪和差脾气全部给了他。楚添源的欢喜他不一定都分享到,但楚添源的悲苦周凯无论在不在他身边都一起承担。 他一直护着楚添源平安,也一直守着楚添源快乐。 他盲目又勇敢地,清醒又绝望地,近乎偏执地喜欢着楚添源,只为楚添源有朝一日可以施舍他这1%的可能。 楚添源干的最残忍的一件事,不是在周凯的生日订婚。而是,他给了周凯1%的可能性,又收了回来。 周凯用七年时间一点一点攒起来的那1%,楚添源用剩下99%中的随便分之一,轻而易举地埋没了。 楚添源听完许妟之的话,又把头低了下去。 沈听白蹲下去擦掉他脸上的泪,轻声说:“添源,其实你喜欢他比你自己以为的要早很多。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从很久以前你就习惯把周凯和许妟之放在一起比较。你为什么会这样比较,是真的觉得许妟之优秀到可以成为同样优秀的周凯的榜样吗?还是因为别的呢?添源,你好好想想。我们先走了。” 楚添源沉默地看着照片上的那个人,眼泪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滴落在那个人灿烂的笑容上。 他伸出手擦去屏幕上的眼泪,喃喃:“原来那个喜欢不自知的人是我。” 楚添源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喜欢把许妟之和周凯放在一起比较。 他们明明同样优秀。一样的第一名,一样的文理综创一中新高,一样的北大,一样的剑桥。 不是真的在比较,而是楚添源觉得沈听白有许妟之,他也有周凯。 他的周凯就是沈听白的许妟之。 他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他和周凯的关系不是沈听白和许妟之那般。但在他心里,他默认了自己和周凯就像沈听白和许妟之一样。 等沈听白和许妟之走后,他把手机紧紧捂在心口,窝在沙发里低低地哭着。他一遍又一遍痛苦万分也后悔万分地轻轻喊着漾漾。 远在一万公里外的人却听不到。 ☆、解脱 10月的宁城特别适合生活。日均温在23度,没有特别大的风,也没有下不完的雨。 宁城人闲暇喜欢去东钱湖野餐,摊上一块碎花布,约上几个朋友一起分享自己做的甜品,东扯一嘴,西聊一句。或者就近在自家的公园附近,穿着单薄的长袖,选一块安静又舒适的草地,靠坐在树下看看书,听听歌。 沈听白约了楚添源两次野餐,总算是把他从次卧里带了出来。 野餐的时候,沈听白喂什么,楚添源吃什么。沈听白问他什么,他也都回答。不讲话的时候,他都靠在树下闭目养神或者对着远处的某个地方放空。 楚添源每天都按时吃药,也吃得下饭,睡眠时间保持在10小时以上。可即使这样,检查显示他的激素指标仍然偏低,他的情绪调节能力始终没有恢复过来。 楚添源好几次没有理由地望着沈听白望着望着就哭了。有些时候他说梦话都在道歉,睡到一半心疼地会哭着醒过来。 10月中旬,频繁出差的方孟舟总算着了空在家停了几天。 周末,她待在书房里画设计稿。楚添源敲了敲书房的门:“你有空么?” 方孟舟把桌上即将完工的对戒设计稿盖了起来,抬起头来笑着说:“有啊,怎么了?” “喝茶么?”楚添源站在书房门口问。 “好。” 方孟舟起身走出书房,到客厅坐下。 楚添源泡了两杯茶,放了一杯在她面前。他端着另一杯坐在方孟舟对面,捧着杯子低着头嗅着茶香。 方孟舟端起杯来闻了闻:“这就是你经常喝的那种乌龙茶么?” “嗯。” “这茶跟你人很像。”方孟舟说,“看着成熟,实际上奶里奶气的,还是个小屁孩。” 楚添源浅浅地笑了,他吹了吹偏烫的茶水,抿了极小一口,“孟舟,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嗯。” 楚添源放下茶杯,平静又冷淡地说道:“我想退婚。” 方孟舟靠坐在沙发上,听到这话她仍然淡淡笑着,似乎早就料到他说的事情就是退婚。 她的手指轻轻在自己的腿上敲打着,过了几秒,她说:“好。” “当初是我一时冲动要订婚,现在又是我要退婚,真的很对不起。”楚添源说,“对外就说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所以你退婚了。方叔叔和阿姨那边,我会去道歉的。孟舟,对不起。” 方孟舟笑着问:“那我是不是也要跟你爸妈道个歉呢?” 楚添源不解:“你为什么要道歉?” “形婚又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你爸妈对我很好,我这样做也是伤了他们的心,不是么?” “不用了,我爸妈已经知道了,他们没有生你的气,你不用道歉。” “那你也不用给我爸妈道歉。你没有辜负我,我也没辜负你。我们之间不是只有契约关系么。不存在爱情的。” 楚添源仍有些抱歉:“你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对你的名誉不好。” 方孟舟仰起头长叹了声:“真是个可爱的小弟弟啊。” “……” 方孟舟问:“添源,你很想念金丝眼镜,对么?” 楚添源看着自己面前的奶香乌龙:“嗯。” 方孟舟托腮看着他:“你不是同性恋,但也无法成为真正的异性恋,因为你的心里装着一个同性.爱人。即使他不在身边,只要他还存在你心里,你无法和别人恋爱、结婚,和别人做任何亲密的事都觉得是在背叛。” “说实在话,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对你很满意,你很符合我理想中丈夫该有的形象。我曾经想过会不会时间久了,你会慢慢放下金丝眼镜,愿意和我从形婚变成真正的婚姻。但我知道这不可能了。时间越久,你的思念就越多,你对他的爱也更多了。” 楚添源蹙着眉看她:“你……” “是。你早该退婚了,因为我违约了。”方孟舟坦白道,“我动情了。” 楚添源怔愣了几秒又慌乱地转移视线。 方孟舟笑了笑,说:“我不会赖着你的,我喜欢你是真的,但我并没有喜欢你到无法放手的地步。而且我是个很有诚信的合作伙伴,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会做到。” 楚添源轻声说:“对不起啊。” “多听几遍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方孟舟走到他身边,“给我几天时间收拾东西,我会尽快搬走。” “不,不用。”楚添源抬起头看她,“这房子给你好了,我搬出去。” “添源,你觉得我会要一套有你和他美好回忆的房子么。”方孟舟认真道,“我平时玩的开,但我认真恋爱的时候一点都不大度。” 方孟舟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回书房把对戒的设计稿收了起来。 楚添源坐在沙发上,想着方孟舟的话,做了一个决定。 他看着面前的奶香乌龙,这是他唯一的喝了这么久都没有喝腻的一种茶。 楚添源仍然没有一个喜欢到每天都想用的包,但他有了一种每天都想喝的茶。因为这茶是他喜欢到无法放手的那个人告诉他的。 君澜17层,先是方孟舟搬了出去。半个月后,楚添源也搬了出去。 ** 11月中旬,宁城气温骤降,柏油街道两旁栽种的香樟树叶开始发黄,深秋来了。 楚添源约见方孟舟,在她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楚添源把一本红色的长方形本子推到她面前:“这套房子是给你的。地理位置不错,不会太闹但也不会太偏。周边几公里有两个购物中心,一个医院。交通挺方便,离你公司也不远。小区安保很好,进出严格,独居也不用担心。你不是一直想有个大房间给自己放画稿和珠宝藏品么?这套房子比我之前那套要大一些,应该够你放了。” 楚添源有些愧疚道:“我想了想,始终觉得这次退婚有损你的名誉。别的方面我没有办法补偿,道歉你大概也听腻了,只能用这种方式了,希望你能收下。” 方孟舟没有着急接下,她看着这本房产证,微微叹了口气:“真是个傻弟弟啊。” 楚添源笑了笑:“那我就当你是收下了。” 方孟舟笑了声,问:“接下来呢?要去找他么?” 楚添源毫不犹豫回答:“要。” 方孟舟挑了下眉:“这么有神的眼睛我有好几个月没见过了,真是令人十分想念啊。那如果他不肯原谅你怎么办?” 楚添源说:“那我就一直等,多久都可以等。” 方孟舟说:“傻弟弟,你不能光等着啊,得追啊。” 楚添源明白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那祝你早日把他追回来啦。”方孟舟起身,拿起那本房产证,笑着挥了挥手。 楚添源从咖啡店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了病后难得看到的笑容。他的身上再没有某某某未婚夫的称呼,几个月来的束缚感终于消散在这个深秋。 他解脱了。他终于可以毫无顾虑地去爱。 楚添源打车去了趟天宸。 沈听白一打开门,就看到满脸笑意的楚添源热情地张开了双臂:“白白,来抱一个!” “……” 很久没看到楚添源这样笑过的沈听白机械地和他抱了抱:“这是做了什么这么开心?” “来蹭饭当然开心啦。” “傻逼,快进来。”沈听白笑着把他拉了进来。 楚添源在客厅逛着,边看边说:“这还是你们这房子重新装修后我第一次来看呢,这是不是按照你以前拼的那套房子模型改的?” “是,来。”沈听白给他泡了杯茶,“尝尝。” 楚添源嗅了嗅,这股再熟悉不过的奶香味儿让他笑了起来:“哎呀,有心了。” 沈听白笑着问:“到底什么事啊这么开心。” “等会儿吃饭再说,我先去厨房帮帮我的好兄弟!”楚添源蹭地从沙发上起身往厨房走去:“妟之啊——” 许妟之认真地煲着汤,珍惜地回了一个字:“滚。” “……你这人。”楚添源走到他身边洗了个手,“来,有什么我能为许总效劳的吗?” 许妟之瞥了他一眼:“多买两套房好了。” “我这不是刚买了一套?你赚的钱下辈子都花不完吧?!还想着坑你亲兄弟的钱?” 许妟之冷笑了声:“我是坑你还是救你,你不清楚么。” “什么?!”沈听白闻讯赶来,“你买在哪个小区啊?” “哟,沈总来啦。”楚添源笑着说,“柏璟三期。” “你疯了?”沈听白大吃一惊,“我都不住柏璟了,你还买到柏璟去了?” “那里好啊。再说了,我支持一下我好兄弟的产业怎么了?” 沈听白问:“你买了多大的?” 楚添源想了想:“一百六七十个平吧。” “你哪来这么多钱?”沈听白鄙夷地看着他,“三期4万8一个平方呢。” 楚添源抱拳对着许妟之欠了欠身:“这不是我有个搞房地产的好兄弟嘛。” 许妟之一眼都懒得看楚添源,低声说:“有这种损到家的好兄弟我一定是前世做了什么活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事情。” 沈听白:“你跟我到客厅来。” 楚添源:“干嘛?我还要帮我好兄弟做饭呢。” “快来!”沈听白拽着楚添源重新坐到沙发上,“你为什么又买一套房子?你在君澜的房子呢?” 楚添源喝了口茶,“卖了啊。” “哦,怪不得丽姨之前跟我打电话提过一嘴说你搬回家去住了,我还以为你暂住呢。那你在柏璟三期买了套更大的,是打算等周凯回国后跟他一起去那边住么?” “不啊,那套房子我买给方孟舟的。” 沈听白如石化般愣在那里,然后他拍了拍楚添源的脑袋:“你是不是脑子里也有个肿瘤?” “人家毕竟是女孩子啊。”楚添源解释说,“订婚在老一辈眼里就和结婚差不多。我这样做对她的名誉有损伤的啊。别的我补偿不了,只能买套房子了。” “就算你把君澜的房子卖了,也没这么多钱吧。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把我那两辆车也卖了,然后……嘿嘿,”楚添源笑了声,“许妟之给我打了个折。” 沈听白看了看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又转过来瞪着楚添源:“我想把你打骨折。” “哎白白!”楚添源整个人抱了上去,“别这样嘛。” “滚。”沈听白推开他的脑袋,“有你这种损到家的好兄弟我跟许妟之一定是前世做了什么活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事情。” 楚添源笑了声,说:“不过,白姨的投资眼光还是很好的。白姨当初说要买柏璟,柏璟一期现在是全宁城房价最高的小区。比三期高了好几万啊!沈总了不起啊!” 沈听白看着楚添源的笑容啧啧称奇:“楚添源,你一个没房没车的无业游民怎么能这么开心?” “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但我一点都不难过,因为这些都是俗物!身外之物!”楚添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这儿,有个无价之宝呢。” 沈听白无奈地摇了下头:“我觉得周凯是看不上你了。” “不会吧?!”楚添源手愣在半空中,“他不会因为我没房没车就不跟我结婚了吧?!” 沈听白憋着笑:“说不定。” 楚添源朝着厨房大喊了声:“许妟之!再给我打点折行不行?!” 许妟之站在餐桌边说:“小白来吃饭了,楚添源滚出去。” “别——”楚添源连忙跑向餐桌,拽着许妟之的手臂求他再打点折。 沈听白坐在沙发上,看着餐桌边的两个人拌嘴,捧腹大笑。他看到楚添源活蹦乱跳的样子,鼻子一酸。 太好了,楚添源终于开始好起来了。 ☆、威胁 距离伦敦190公里外的伯明翰,在郊区近山处有一条只允许一车通行的蜿蜒小道,几辆全黑的越野车排列有序着向深山处行驶进去。 四周全是高耸入云的树木,遮天蔽日。几辆越野车开着大灯行驶约十五分钟,光线才变得明亮。 道路被瞬间拉宽,十车并驱也不成问题。 有一座规模宏大,极其气派的中式府邸隐蔽于幽幽深山中。 几辆黑色越野车停在这座府邸面前宽阔平整的地面上。 从最前面那辆车的后排上下来一个人,赫然是段予童。他的面容极其年轻,但他的眼神此刻却阴沉的可怕。 他小声和身边的老管家说了些什么,然后未带一人只身进入这座府邸,门口驻守的保镖不仅没拦他,反而对他行了礼。 这是段家的主宅。 段予童走到正厅,坐在红木椅上。他架着腿,一手撑着下颌,另一手轻轻敲打着一旁的红木桌面。 “童童来了。”侧厅传来一个语气欢快的男人声音。 段予童没睁开眼,嘴角带着浅浅的笑,“舅舅。” 段伯枭走到段予童的身后,伸出手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童童饭吃过了吗?” 段予童终于睁开眼来,他抬起头笑容天真无邪:“着急过来,没吃呢。” “那可不行,饭一定要按时吃的。”段伯枭坐到他的对面,“我让厨子给童童做一些,想吃中餐还是西餐?” 段予童笑了笑:“不用了,舅舅。我赶时间,比起吃饭我更想做另外一件事。” 段伯枭点了点头:“我知道童童此次来的用意。来人,把人带上来。” 在看到被一左一右两个人押着走出来的周凯的时候,段予童原本盈着笑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皱着眉看被蒙住眼的周凯,他的脸上有好几处伤口,嘴角还挂着一丝干涸的血。 周凯被带到段予童身边的座位坐下,左边那个人把周凯的双手都绑在了椅子上,右边那个人扯下他眼睛上蒙着的黑布,给他把眼镜戴上了。 周凯脸色极其苍白,他虚弱地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段伯枭:“你还要绑我到什么时候?” 段伯枭笑着说:“周先生,你看看你的身边呢?” 周凯瞥了眼,又看向段伯枭:“所以呢?” “我们边喝茶边说。”段伯枭朝着刚才那两个人招了招手。 刚才那两个人中的高个男人给段伯枭上了茶之后,又给段予童端了杯茶。 段予童叫住他:“慢着,这里一共三个人,你只泡了两杯茶。” 高个男人低着头,有些紧张道:“小少爷……” 段予童二话不说抄起自己的茶杯,猛地砸向那个人的额头。滚烫的茶水浇了高个男人一脸,他惊恐地尖叫起来。 段伯枭招了招手,让人带了下去。 “重新上茶。”段伯枭对刚才那两人中的矮个男人说道。 矮个男人给周凯和段予童都泡了杯茶,正要退下的时候,又被段予童叫住:“我脚边那块碎片,捡起来给我。” 矮个男人捡起茶杯瓷片,双手捧住递上。 段予童接过瓷片后,迅速拉住他要收回的手按在桌上,另一手握住瓷片直接刺向那男人的手背。 细长的瓷片穿过整只手掌钉死在桌上! 那男人痛得满头大汗都不敢大喊,沉闷的轻哼了声。 段予童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被瓷片划伤的手心的血,他愠怒地看着那个面色痛苦的男人:“就凭你们这样肮脏的手也敢碰我的Elliot。” 段伯枭吹了吹茶水,对着自己的贴身保镖说:“叫医生来,给童童处理一下伤口。” “不必了。”段予童冷冷说道,“我要带Elliot走。” 平静地喝了口茶,“不急。” “舅舅,你怎么能允许你的手下对我的人动粗。” “我听说陆世宗住院了一周似乎是和这位周先生有关,我有点好奇便请他家里做客。但是这位周先生不太配合,和我的手下起了冲突,这才受了点小伤。” 段予童看着周凯脸上的伤,忍着怒气问:“小伤?” “嗯?这么点小伤也心疼了么。”段伯枭笑着说,“看来童童很喜欢他。” “舅舅是在威胁我么?” “怎么会。”段伯枭走到段予童面前,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只是想绕过你那白眼狼父亲,和我的亲外甥单独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而已。” 段予童问:“舅舅希望我为你做什么?” 段伯枭慈爱地抚摸着他的脸:“舅舅先说说自己能为你做什么吧。童童这么喜欢他,想来是要结婚的。但是童童,你的爷爷是个传统的人,即使是在同性合法的英国,他也不会轻易同意你和一个男人结婚的,但是我可以帮你说服爷爷答应下你和这位周先生的婚事。明年春天怎么样?地点选在切尔西吧。你的母亲生于切尔西,她也很喜欢春天。” “爷爷为什么不会同意?” 段伯枭放下手,看向一旁的周凯:“因为你的爷爷知道你的父亲也喜欢男人,并且……和你喜欢的是同一个男人。你爷爷唯一的宝贝女儿为了你那同性恋老爹难产死于手术台上,他有多恨同性恋,你该知道的。” 段予童紧握着手,鲜红的血从掌纹中挤压出来。他低声说:“那舅舅希望我怎么做?” 段伯枭笑着说:“如果童童想和他有一场完美的、被家族认可且祝福的婚礼,就来书房找舅舅。” ** 段予童走到周凯面前蹲下:“Elliot……” 周凯靠在椅子上,垂着眸,语气冰冷道:“你们家族内部争斗也要扯上我这个毫无关系的外人么。” “对不起。”段予童哽咽道,“是我没保护好你。” 周凯笑了声:“保护我?” 段予童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摸了摸周凯的脸,心疼道:“疼不疼?” 周凯侧过脸去,“别碰我。” 段予童的手僵在他的脸侧几秒,又收了回来。他双手搭在周凯膝上,轻声问:“Elliot,无论我做什么我怎样改,你都不会喜欢我,是么?” “是。” “为什么?” “段予童,你不会天真地以为爱情是什么公平的游戏吧。你喜欢一个人,对他好,就能妄想他也来喜欢你,也对你好么?” 段予童皱起眉看他:“因为他对你这样,你也要对我这样?” “不,他无论对我怎样,我都爱他。”周凯语气坚决道,“他可以什么都不做,我也爱他。” “但你,不行。”周凯恢复淡漠的语气。 段予童抬头看了他很久,笑了起来。他站起身又俯下去,抬起周凯的脸,温柔说:“Elliot,今天的茶叶很好。” 说完,他端起那盏茶饮了一口。 瓷盏摔落在地上,段予童欺身跪坐到周凯的身上,扣住他的下颌,吻了下去。 周凯双手被缚,人被段予童压得动弹不得。他紧闭的牙关在段予童残暴地动作下被迫打开。他重重咬在段予童的唇上。 血腥味弥漫在嘴里,鲜红的血从两人紧贴的唇缝中渗了出来,滴落在衣襟上,段予童仍然不放。不知过了多久,段予童才松开他。 周凯偏过头去,一边咳着,一边说:“滚。” 段予童掰正他的脸,用手帕擦去他唇边多余的唾液和属于自己的鲜血,他笑着说:“Elliot的意思我听得很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不要你的心了,我只要你这个人也是一样的。” 周凯苦笑着说:“既然如此,段予童,你干脆杀了我吧。” “你确定么。”段予童眼里烧着寂静的怒火,语气却近乎温柔道,“你忘了我说的话了么,Elliot。如果你死了,楚添源也要死。” “你……”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等春天来,和我结婚。”段予童笑了笑,“Elliot,我应该有段时间不能去看你了。你在肯辛顿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我们再见面时,就是我来接你结婚。” 段予童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老管家走进来。段予童一边给周凯解绳子一边说:“带他去我在伯明翰的私宅处理一下伤口。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做什么,确认他没有大问题了再送回伦敦。路上如果他出了任何事,护送的所有人都得死。” “是。”老管家欠了欠身,“周先生,请跟我走。” 周凯把自己的手从段予童的臂弯里挣了出来,踉跄地撑着疲惫又虚弱的身体往外走。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天。 天色阴沉得可怖,团重的乌云遮天蔽日,黑压压砸向地面。 他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指探向天空,那些乌黑的阴影仿佛触手可及。 他的世界再一次丢失了光。 ——再见面时,不如我们同归于尽吧。 ☆、追夫指南 十二月初,宁城入冬。 刺骨冰寒的冷空气剥夺了生机,似乎要把人生生冻死在腊月里。宁城的冬季不仅多雨,风也大。冬风呼啸而来,吹落摇摇欲坠的枯叶。 楚添源望着窗外飘落的黄叶,瑟瑟发抖道:“我……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说。” “等会儿再说,你瞧瞧你冻成什么样了。”沈听白把他身上的毯子裹了裹,“你不能开你爸的车来吗?非要坐地铁。” 楚添源接过许妟之的热茶,“我爸把车开走了。一早就出门去了。” “我让你开一辆阿妟的车走方便些,或者喊我去接你啊。”沈听白心疼道,“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呢。刮风下雨的,等下一感冒免疫力一下降,又复发怎么办?” “不碍事,我哪有这么娇气。”楚添源笑了笑,“宁城的风可真吓人啊,听着像是哭声。” “胆小鬼。” 等缓过来一会儿了,楚添源吸了吸鼻子说:“我打算去英国找他了,想来问问你们我该怎么做。” 许妟之坐在一旁,玩着手机:“你月中要复诊,复诊完再去。” “好。我在家想了好几天了,拿不定主意,你们帮帮我呗。”楚添源祈求道,“他生起气来好可怕的,会气很久的。” “我想想啊。”沈听白说,“对了,添源,你想想阿妟追我是怎么追的,你也怎么追呗。” 楚添源沉思了好久,一脸疑惑地看向沈听白:“他追你了么?” 沈听白歪了下头:? “我怎么记得他还没跟你表白你就迫不及待跟他好了啊。” “你放……”沈听白抬起的拳头又放了下去,“你问阿妟!” 许妟之抬起头来:“追了的。” “哦。”楚添源又想了想,激动地说:“我想起来了!” “怎么追的?”沈听白问。 楚添源总结道:“撒娇卖惨不要脸!” 沈听白:难道不是可爱温柔又体贴吗?! “嗯,没错。”许妟之郑重地点了点头,“你也这样做,就行了。” “真的吗?”楚添源将信将疑地看着沈听白,“男人都吃这一套?” “……你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怪怪的。”沈听白顿了顿,“但我觉得如果是你,无论用什么方式追,周凯都会答应的。” 楚添源:“为什么啊?” 许妟之问:“楚添源,你知道你和其他追求者的本质区别是什么么?” “什么?” 许妟之:“我用跑步打个比方吧。如果你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当别人都在争先恐后向终点的他跑去的时候,你只需要站在原地就行了。” 楚添源:“为什么?” “因为周凯会自己跑向你,把第一名的奖杯放到你手里。”许妟之漫不经心地说着,“你随便踮踮脚,都能看到别人渴求不到的未来。” 楚添源呆呆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笨蛋添源,因为他喜欢你啊。”沈听白笑着说,“你和别人的本质区别就在于你有他的喜欢,全部喜欢。” 楚添源不确定地问:“他现在……还喜欢我吗?” “喜欢的。”沈听白温柔地笑着,“他一定还喜欢你的。” 正当楚添源疑惑不解的时候,一旁的许妟之说:“因为太喜欢了,连放弃都不舍得。” 楚添源将视线平移,看到许妟之浅浅地笑着:“因为一旦放弃,就再也和你没关系了。” 楚添源明白过来,低下头哽咽道:“沈听白,许妟之怎么这么讨厌啊。” “好了好了。”沈听白拍了拍他的背,“添源,比起怎么追,我更觉得你需要把你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改一改。如果仍然按照以前的相处方式来,不是重蹈覆辙么。” “怎么改?” “从你自身开始吧。改一改你身上的问题。” 楚添源打起精神来:“好。你说说我有哪些问题,我对着改。” 沈听白想了一会儿,说:“你这脾气肯定要改改的,你不能总对周凯发脾气,不要太欺负他了。我以前就跟你说过的吧,脾气好的人发起脾气来很吓人的。周凯也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也有情绪也有感情的。一次两次就算了,你如果总对他发脾气,他会很累的。积累到一定的值,早晚会承受不住的。” “嗯,”楚添源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改的。” “还有嘛……你这阴阳怪气的讲话习惯也要改改。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说明白吗?非得拐弯抹角干什么?喜欢就表达出来,说一句‘我喜欢你’难道是什么很羞耻的事情吗?还是说了这四个字你会折寿吗?还有,你吃醋就吃醋,不要打嘴炮。你想想你之前吃醋打嘴炮的后果是什么?” 楚添源想了会儿,“我感觉我最近记忆力不是特别好了,我有点记不清上次吃醋是为什么了。” 许妟之提醒道:“往娘家跑。” 楚添源愣了愣,捂着脸尴尬道:“……原来是这个。” 沈听白笑了声,“该呀,楚添源。” 楚添源放下手,满脸通红:“我……我那是……啊,对不对,就你们知道的吧,我我我……” “别你你你了,我们都懂。”沈听白忍笑扶着他的肩膀说道,“我们知道你只是打不过他,打不过所以才把自己交代出去了的。” 说到这个,楚添源一脸无奈:不是我弱,是他太强!他是真的经过特训的好不好!!! 沈听白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的意思你都听明白了吗?添源。” 楚添源小声说:“明白。” “那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知道。”楚添源顿了顿,“信任。” “嗯,你不仅要告诉他你的心意,更重要的是你要告诉他你相信他。” “嗯。我会的。我知道要说什么了,那我该做些什么?” “要不,以前周凯怎么追你的,你就怎么追回去?” 楚添源连连摇头:“我不会做饭啊,现学来得及吗?” “算了。”沈听白断然拒绝,“你做的饭和我不相上下,我怕周凯吃了有生命危险,还是不要学了。” “那怎么办啊?” “用不上的。”许妟之淡淡说,“你只需要三句话。” “哪三句?” 许妟之伸出一根手指:“我喜欢你。”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我相信你。” 然后是第三根手指:“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楚添源不信道:“就这样?” “就这样。” “不可能。”楚添源摆了摆手,“他之前生气我哄了多久你忘了吗?” “那打个赌吧。”许妟之笑了笑,“赌你哄好他要多久。” “一个月?”楚添源保守地说。 许妟之说:“不会超过一天。” “……你在想屁吃。我对他做了这么多不是人干的傻逼事情,怎么可能……” “你试试就知道了。我要是输了的话再送你一套房。” 楚添源对他的莫名自信十分震惊:“许总好阔气啊!” 沈听白问:“那你输了怎么办?” 楚添源仰着头想了半天,又掏出手机避开两人,偷偷地在相册翻找些什么。在看到某些照片之后,他嘴角扬了起来:“许妟之,你老婆精美的写真集要不要啊?” “成交。”许妟之立刻说。 沈听白:…… “看在多年好兄弟的份儿上,我先发一张给许兄看看。”楚添源笑着说,“你看看满不满意啊。” 许妟之点开微信看了眼,原本漫不经心的双眼里极其明显地染上了兴奋:“太满意了。既然如此,我给楚兄也来一个小礼物吧。” “什么?”楚添源笑着问。 许妟之放下手机,说:“周凯手机号不是注销了么。我让乐安查了他在英国的新号码以及现居地。” 楚添源激动地说:“快给我快给我!” “别急。乐安稍后到。” “乐安要回来了?”沈听白问,“什么时候下飞机?我去接他。” 许妟之说:“别去了,外面冷。让他自己打车来。他手脚齐全也长了嘴,还能丢了不成。” 楚添源说:“你对你弟弟好狠心啊。是亲弟弟吗?” “便宜弟弟你们谁要谁捡去好了。”许妟之木着脸说完后又专心致志看起手机来。 楚添源拍了拍沈听白的肩膀:“许妟之一直这么痴汉的么?” 沈听白头摇得飞快,他不解地看着楚添源:“你给他发了什么?” “嘿嘿嘿。”楚添源鸡贼地笑着,双手比了个半圆往自己头上一套,又竖起两根手指比在头顶。 如果不是20多年铁打般的友情和默契,眼前意识流解释专家楚添源的一通比划任谁都看不明白的。 沈听白在看明白的那一刻脸猛地红了,他恼羞成怒地跳起来去抢许妟之的手机。 沈听白一边抢一边吼:“楚添源你他吗这么久以前的照片还留着干什么?!” “好看啊。这么好看肯定要珍藏的啊!” “好啊。那你小时候被你妈逼着穿裙子的照片我也发给周凯看!” “还有这种事儿?”楚添源愣在那里,“当事人竟毫不知情!” “楚添源,你最近脑子是不太行了。”沈听白抢夺不成,反被许妟之拦腰抱在怀里,“你小时候长得像个女孩子啊。” “你瞎说!明明是你长得像女孩子!” “5岁之前,你是不是养的长头发?你妈还给你头顶上扎两个小圆球呢!” “那是长头发吗!”楚添源蹭地站了起来,“就到下巴!” “那不也跟小姑娘一样了吗!”沈听白也蹭地一跃而起,“你4岁的时候,你妈给你穿过一次粉色纱裙,上面还粘着亮晶晶的像糖果一样的东西,你忘了吗?你眼睛大大圆圆的,一眨一眨的,街坊邻居都说你妈生了个小闺女!” “吼,我小闺女?”楚添源笑了笑,“沈听白你是不是忘了我俩的娃娃亲了?当时我已经出生了,你还在肚子里。到底谁是小闺女?许妟之来评评理,你第一次见我俩,谁像小闺女?” 许妟之笑着说:“不知道啊。我当时眼里全是穿着卡通熊短袖,皮肤很白声音很奶,又好看又可爱的小白,没把楚添源放眼里。” “许老师你干嘛呀!”沈听白捂着脸说,“我的前缀需要这么长吗!楚添源会心寒的!” 楚添源这才反应过来,扶额道:“你们……趁着周凯不在,就这样欺负我是吧?” “是啊。”二人同时回答。 楚添源气鼓鼓地坐下了,委屈地小声说:“我跟漾漾说。” “没错。”许妟之说,“生病有多难受,我们有多欺负你,平时有多想他,都要说给他听,记住了么?” 楚添源点了点头。 门铃响了,沈听白去打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拖着白色行李箱,只穿着蓝色卫衣的可爱男生。即使穿得宽松,仍可以看出他个子挺高。 他一头栗色微卷头发,长相极其清秀,五官可爱又精致。 他吸了吸鼻子,脸被冬风吹得有些僵硬,口齿不清道:“大家猴,我来惹。” ☆、真相 沈听白听着许乐安的声音,愣了两秒,然后迅速把他拉了进来。他搓着许乐安冻得通红的双手,心疼道:“乐安怎么冻成这样了?” 许乐安笑着拉了拉沈听白的手:“嫂嫂~” “许乐安。”坐在沙发上的许妟之抬起头漠然地瞥了他一眼。 “……小白哥哥。”许乐安委屈道,“你看哥哥,也不来接我,还对我凶。” 沈听白摸了摸他的脸,安慰道:“好了好了,乐安,你先去沙发上,我给你热杯牛奶。家里没有草莓奶,普通的先喝一点,好不好?” “嗯!”许乐安坐到许妟之旁边,和楚添源面对面。 楚添源看了看许乐安,又看了看许妟之。他不确定地问许乐安:“你跟许妟之确实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对吧?” “嗯,”许乐安说,“是的呀,添源哥哥。” “……”他直勾勾地看着许乐安:我靠!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弟弟啊! 楚添源:“你们两个怎么一点都不像啊?许妟之,你弟弟不像你,倒是有点像沈听白。” 许妟之冷笑了下:“要是像我,他这么多年来能过得这么顺风顺水么。” “哥哥。”许乐安小声喊了句,“别这样嘛。” 许妟之伸出手放在许乐安身边,许乐安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许妟之握了握:“这么冰?” “嗯。”许乐安极其委屈道,“宁城怎么这么冷啊,比伦敦冷好多啊。” “乐安,”楚添源小心翼翼地问,“你在伦敦哪里?” “南肯辛顿,我和周凯哥哥住的地方离得不远。但他后来搬走了,就上个月的事情。” “搬去哪里?” “好像搬去了伦敦北部。具体哪里我还在托人查,添源哥哥你再等等啊。” 许妟之收回手,抱着手臂问:“没查到你回来干什么。” “嘤。”许乐安委屈地哼了声。 “阿妟,你不要凶乐安。”沈听白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乐安,快喝两口,热一下。” “还是嫂嫂好~”许乐安撒娇道。 沈听白坐到许乐安身边,轻声问:“乐安,你在伦敦有见过周凯吗?” 许乐安放下杯子,舔了一圈嘴巴:“伦敦没有,别的地方见过一次。” “他怎么样?”楚添源紧张地问,“瘦了吗?还好吗?” 许乐安面露难色,尴尬道:“……不太好诶。” 楚添源愣住:什么叫不太好? 许妟之瞥了许乐安一眼:“说具体。” “哦,那个我唯一一次见过周凯哥哥是在伯明翰。” “伯明翰?”沈听白问。 “嗯。那次我去伯明翰玩,回来的路上,在一个红灯路口碰上了。我的车旁边是一辆黑色的奔驰G500。因为那天天气挺冷又下雨,还开车窗我觉得挺奇怪的,就多看了几眼,然后根据哥哥给的照片我认出来了,后座那个靠着车门的人就是周凯哥哥。他闭着眼睛好像在睡觉,但是看起来很累,脸上也有很多伤。” 楚添源的心都揪了起来,他皱着眉问:“他怎么了?” 许乐安说:“后来我回伦敦查过了,他被绑架了。” 楚添源呼吸一窒:“绑架?” “添源哥哥你不要着急。”许乐安忙说,“周凯哥哥除了脸上有一些轻伤,身上应该没大碍。我查过他的医疗记录了,只有在9月份的时候有一次就医记录。” “9月?他出了什么事?” “呃……”许乐安为难地说,“他……他因为故意伤人被拘捕了。” “故意,伤人?”楚添源木然地眨了眨眼,周凯绝对不是会故意伤害别人的那种人。 “这件事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许乐安说,“救他出来的人是这次案件里的受害人。” 楚添源怔怔看向他:“谁?” “陆世宗。”许乐安解释道:“我了解到陆世宗比周凯哥哥伤得更严重,他住院了一周。出院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警局销案,把周凯哥哥保了出来。这件事和后面的绑架案可能也有点关系。绑架周凯哥哥的人是陆世宗的大舅子,也就是段予童的亲舅舅段伯枭。绑架案也很奇怪,段伯枭绑了他三天又给放了,是段予童去提的人,具体为什么会绑又为什么放了,很抱歉,我没有查到。” 许妟之问:“他打陆世宗的原因你查到了么?” 许乐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支支吾吾说:“呃……这个这个,我是查到了一点点东西。” 许妟之听着他的语气,蹙起眉看向他。 许乐安皱着眉,问:“那个……陆世宗和段予童是亲生父子关系,你们知道吗?” 三人都点了下头。 许乐安纠结了一会儿,问:“那……亲父子喜欢的人是同一个呢?” 大家都看向坐在沙发上目光茫然的楚添源。他愣了愣,问:“他们都喜欢周凯?” “嗯,”许乐安点了点头,“我……干了点违法犯罪的事情,你们别举报我哈。我找人破了段予童在切尔西那套房子里保险箱的密码,发现了一些东西。” 许乐安走向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一个小黑盒子:“这个小盒子上贴着‘with my Elliot’,里面是一块存储卡。Elliot是周凯哥哥的英文名吧,然后我就偷来了。” 许乐安把盒子交到楚添源手上。 楚添源双手捧着那小小的盒子,那么轻的小盒子却重的他险些拿不住。 这个……应该就是段予童当时给他看的录像吧。当时那短短的不到一分钟,断章取义的视频成为了两人感情破裂的导.火.索。 现在,他有一个机会可以了解到一切的真相。 楚添源不敢看。 可是如果不看,就无法真正解开他和周凯之间的误会,他和周凯心里永远会有芥蒂留下。 楚添源紧抿着唇,长久的沉默后,他问:“有读卡器么?” “有。”许妟之说,“书房,第二格抽屉。” 等楚添源走进书房,关好门以后,许乐安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大一些的黑色盒子来。他犹豫道:“哥哥,这个……我不敢给添源哥哥看。” 许妟之目光沉沉看了许乐安几秒,对着他招了招手。 许乐安把盒子放到许妟之手里,坐在一边。 许妟之用手指缓慢地敲了几下小盒子,打开一看。 几秒后,他抬起头来,看向沈听白:“小白……” 沈听白走到他身边,低下头看了看:“这……怎么会……” 许妟之伸手从盒子里拿出压在存储芯片下面的两张照片。 一张照片上是睡相安稳的段予童,还有一张照片里的人只拍到胃部以下。两张照片里还有一个共同的人——躺在床上失去意识的周凯。 只不过,前者是身边,后者是身下。 那张被段予童抱在怀里的照片许妟之只看了两秒,而另一张没有露脸的照片他却看了很久。 他盯着握着周凯腰的那只手看了很久,问:“乐安,你有没有陆世宗的全身照,最好是拍到他双手的。” “等等。”许乐安拿出手机,“我问问阿音。” “阿妟,”沈听白大概猜到了什么,“如果是真的,楚添源会不会崩溃?” “会。” “那我们别给他看了?医生说他不能大喜大悲的。” 许妟之没来得及回答,因为三人都听到楼上的楚添源在吐。 “我去看看他!”沈听白着急地说。 “别去,”许妟之拉住他,“今天就算他吐到脱水,我们都不能去帮他。” ** 楚添源点开第一段视频看了没多久,胃里一阵恶心,因为他看到了熟悉的两个人,也看到了熟悉的画面。他甚至来不及关视频,就跑到厕所吐得一塌糊涂。他吐得眼泪直流,吐完漱了口,用冰冷的水冲洗过自己的脸,又走回书房。 楚添源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看着屏幕里的两个人,双手揪着自己的裤子。他紧闭着牙关,生怕一松口又会吐出来。 又撑着看了不多久,他再次跑到厕所吐了。 再回到书房时,脸上的冷水都来不及擦。他死死盯着屏幕,眼里的红血丝织成了细密的网。 他看着视频,一次又一次擦掉眼里灌满的泪。 “源源。”电脑里的那个人轻轻喊了声。 他在喊……我的名字? 楚添源猛然向前凑近,双手抱住电脑,认真地看周凯的表情。 “源源。”哽咽地、极轻的呢喃,带着说不出的痛楚和委屈。 “他在喊我。”楚添源确定下来,“他在喊我。” 一段视频看完后,楚添源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额头上挂着大颗大颗的冷汗。他再跑到厕所吐,已经吐不出东西了,开始吐酸水。 他颤颤巍巍地扶着椅子再次坐下,继续看第二段视频。 第二段视频开始后,他发现了一些变化: 前一段视频的开头周凯的情绪明显十分愤怒。可是第二段视频开头,周凯的表情可以说是淡漠到甚至不把段予童这个身下人放在眼里。直到段予童嘴里断断续续说了一些什么话,周凯的脸上才会出现愤怒的表情。 楚添源开始忽略他们之间正在做的事情,仔细地去观察两个人的神情。 在看了一会儿后,他明白了:段予童越高兴,周凯就越生气。周凯越生气,动作就越粗暴。他的动作越粗暴,段予童越高兴。 但是为什么段予童看到周凯这么生气,他越高兴?他不是喜欢周凯吗?看到周凯生气,他为什么会这么高兴?他从周凯的愤怒中能获得什么? “他是不是又在喊我?”楚添源看着周凯的动作放得温柔下来,“他为什么要喊我?” 楚添源点开第三段视频,看到周凯上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前面两次一样绑段予童的手。他用那根段予童给他的孔位特殊的皮带扎住段予童的手腕,又拿了段予童给他的细绳子从段予童的手指绑到手腕打成死结。就好像,他一点都不想段予童的手能有任何一点动作,他在杜绝一切有可能的和段予童的肢体接触。 周凯这次除了把眼镜摘了下来,连领带都不松了。楚添源看到他后来还是松了领带,在听到段予童喊他小名的时候。他把领带往段予童嘴里一扣,向后一拉,说了他跟段予童唯一的两个字:“闭嘴。” 再后来,楚添源又听到了周凯在喊他的名字。 “不对……不对……” 楚添源似乎看懂了什么,立刻点了第四段视频。 在第四段视频看到一半的时候,楚添源终于确定下来自己的猜想:段予童对暴.力有近乎狂热的追求。他并不觉得遭受这样的行为痛苦,相反他乐在其中甚至兴奋不已。 周凯因为愤怒做出的粗暴举动正好迎合了段予童变态的心理,无形中一次又一次地取悦了段予童。 他看似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掌控着段予童,但实际上段予童才是这场运动中的主导者。 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一直以来能从中获得快乐的只有段予童。这一切对周凯来说,从来只是折磨。 周凯在第一次结束后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第二段视频的开头他控制着情绪,却因为听到段予童满足的带着笑意喊他的名字时无法控制地愤怒,继而恶性循环。 他为什么这么愤怒? 楚添源思考着,在第四段快结束的时候又听到周凯在喊他的名字,一声一声,极轻地、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他为什么每次都要喊我的名字? 五段视频看完,楚添源仍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愤怒,但他似乎明白了他和周凯的第一次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因为愤怒这种情绪。 那天晚上的周凯不是把他当成了段予童,而是被愤怒这种情绪引导做出了他习惯性的动作。 习惯一旦养成很难更改,情绪性习惯更难更改。 “习惯……”楚添源喃喃道。 【喜欢你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 楚添源恍然大悟,想通的那一刻泪流满面—— 从始至终,他把我和段予童分的很清楚。 在愤怒中无法控制地会进行粗暴行为是周凯在段予童那里养成的习惯。习惯很难更改,所以在那天晚上被愤怒抢夺了理智后,哪怕他能清醒地知道那个人是楚添源,他仍然实施了这样的行为。 事后他懊悔自责、心疼愧疚,甚至在楚添源不知道的时候痛哭过。 周凯一定要看清楚添源的脸,不是为了区分他和段予童,而是也只是为了提醒自己:这是楚添源,是他喜欢了这么久的源源。他要自己时时刻刻保持清醒,保持理智。 一个习惯如果很难更改,那就用另一个时间更长影响更深的习惯来压制。 他喜欢楚添源这个习惯可以抵得过一切。 他不能伤害他的源源,他舍不得他的源源疼。 他害怕自己再失控,也担心着他这种习惯会不会潜移默化到平常的情绪里。所以,自那以后的每一次事后他都会向楚添源确认。 周凯和段予童的五段视频里,仅有的动作会放得温柔的时候全都在喊楚添源的名字。 他永远保留着对楚添源最后的温柔。 楚添源回想自己和周凯相识这么久,周凯为数不多的几次发火不是有人欺负他,就是自己对他做了心寒的事。 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楚添源。 ** “天都黑了,添源还没出来。”沈听白担忧道,“我们去看看他,好不好?” 许妟之想了一会儿,拿起桌上黑盒子,说:“好。” “哥哥,查到了。”许乐安说,“周凯哥哥毕业舞会那晚,陆世宗确实出现在他的学校里。” “阿妟,真的要给他看吗?”沈听白皱着眉说,“添源承受不住的。” “我想到了一种更糟糕的可能。”许妟之不忍道,“但是,楚添源必须知道。哪怕他今天看完晕死过去,他也必须知道。” “为什么?” “他要知道,他才能永远记得。”许妟之说,“楚添源三分钟热度的性子很难改。如果周凯这次回来了,下次他又这样,周凯还能承受得住他再来一次么。所以他要永远记得这种愧疚感,他才会永远都心疼周凯,他才会一直去爱周凯。” “……好。” 沈听白敲了敲书房的门:“添源,饿不饿?渴不渴?我们可以进来看看你吗?” “进。”楚添源低声说。 沈听白一走进去就看到抱膝坐在椅子上的楚添源神情呆滞,眼睛都哭肿了。他走过去,把蜂蜜水放在桌上,轻轻拍着楚添源的背:“添源,喝点糖水好不好?” 楚添源缓慢地摇了下头,哑着嗓子说:“小白,周凯以前叫周漾。因为算命先生说他命里犯水,过满则溢,所以改掉了。我以前觉得那位算命先生是个神棍罢了,把他那么好听的名字改成了这样。现在觉得神算啊。” 楚添源笑了起来,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你看看我的名字,全是水点点。他哪里是命里犯水,他是命里犯我。我这样的人怎么配被他喜欢啊。他那么痛苦的时候我说他在享受。他放弃自尊求我相信他,我却跟他说从没爱过他。我他吗……畜生吧,畜生都不如。” 沈听白安慰道:“添源,这不是正好说明了你们是命中注定的吗?” “不,如果他不改名,他就比我早一年上学,可能就不会遇到我了。遇不到我,就不会喜欢我。不喜欢我,就不会想要去国外。他不去国外,就不会……” “不对。”许妟之站在一旁,低下头看楚添源,“如果可以坐时光机回去,周凯一定会对7岁的周漾说晚一年上学。周凯曾经跟我说他很幸运改了这个名字。虽然不好听,但是如果叫周漾,他就遇不到你了。失去一个名字不算什么,遇不到你会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楚添源笑了笑,擦去自己眼中的雾气,看着许妟之手上的那个黑盒子,问:“这是什么?” 许妟之说:“楚添源,刚才那个看完了么?” “嗯。” “还撑得住么?” 楚添源看着他皱起的眉,眼里近乎哀痛的情绪,怔怔地点了下头。 “好。”许妟之把黑色盒子递到他面前。 楚添源看了那盒子几秒,打开后看到了那两张照片。他握照片的手止不住颤抖,“怎么会……段予童……” “你觉得那只手会是一个画家的手么?”许妟之问。 楚添源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又重新看向照片。 他把两张照片放在一起对比后,发现那只手的肤色和抱着周凯的段予童有点色差,而且那只手青筋暴起,看着很有力量。而段予童,楚添源看了五段视频,很确定他的身材偏瘦,皮肤偏白,手指纤长。 “小白,我们出去。”许妟之走到门口,侧过身说,“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有一圈偏浅的痕迹。” 楚添源仔细地看了看,真有。无名指……是戒指? 他想到了许乐安说的那件事,心猛然重重一跳。 他快速把卡插入读卡器里,发抖的手插不准卡位。卡掉到地上,他慌张地匍匐在地上寻找。 他最终在角落里找到了那枚黑色的存储卡,刚直起身眼前一黑栽在地上。 低血糖了。 楚添源顾不上别的,干脆跪在地上,把桌上的笔记本抱了下来放在椅子上。他就跪在地上,按着自己的手去点了播放。 楚添源在这段视频里先是看到了穿着蓝白校服的段予童出现在镜头前,越过段予童他看到躺在床上毫无意识的周凯。 随后他看到了段予童躺到周凯身边,笑着吻了吻他的侧脸,轻轻喊了声:“Elliot”。 再然后,房门被敲了敲。他看到了走进来的陆世宗。 楚添源听到陆世宗询问他能否也拥有Elliot的时候,心下一沉。当他看到段予童纠结过后,最终说了好,他气到直接捏碎了那个黑色塑料盒。 陆世宗看似那么爱惜地抚摸过周凯的脸,却丝毫不爱惜地贯穿他。在最后的时候,陆世宗俯下身亲吻过他的头发,极其温恋地轻轻喊了声Elliot。 周凯毫无反应,他仍然处在昏迷状态。 直到段予童重复他父亲的动作,在他父亲的基础上愈发粗暴。电脑里传来段予童后悔又着迷地轻声说:“Elliot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楚添源终于明白了那只穿过一次的蓝白校服意味着什么,也明白了周凯为什么那么愤怒,又为什么会故意伤人。 他跪在地上,流着泪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嘴唇被咬破,血都流到了脖子上,手里攥着的塑料碎片扎进手心也毫无知觉。 此刻他的心好比淬毒的万箭穿心过后又撒上了粗盐。在毒发身亡前,他先被活活痛死了。 快结束的时候周凯似乎有醒来的迹象。他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喊了声“源源”。 “源源,不怕。”周凯意识不清地喃喃道,“没有鬼……” 楚添源听到这句话,抱着电脑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痛哭。他哭的撕心裂肺,哭到干呕,哭到一度喘不上气。 “添源!”沈听白听到他的哭声冲了进来,抱住楚添源。 楚添源仰着头,嚎啕大哭:“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沈听白拍着他的背,哽咽道:“添源,别这样。” “不……最该死的人是我。”楚添源哭着断断续续说,“他那样的时候还在想着我怕鬼……我竟然不信他……我他吗为什么不信他!” “添源……我们不哭了好不好?身体吃不消的。” 楚添源把电脑往他怀里一塞,哭着往外爬:“我的漾漾,我的漾漾……” “添源!添源!”沈听白牢牢拽住他,“去哪,你要去哪!” 楚添源一只手被沈听白拽住,还有一只手撑在地上,他跪在那里,后来又精疲力竭地伏到地上,用最后一丝丝力气轻声说:“我要去找他——” 我要跨越这一万公里,带我的漾漾回家。 ☆、国王十字 宁城第一医院住院部的一间单人病房里,躺着昏睡了两天仍未醒来的楚添源。 沈听白和许妟之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脸色疲惫的楚添源的父母。几番劝说后,才把他的父母劝回家休息。 沈听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病床上的楚添源,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他不禁笑了声:“我们俩兄弟这是轮着来啊。” 病房门被敲了敲,许乐安走进来坐到沈听白身边,轻声问:“小白哥哥,添源哥哥还没醒吗?” “没呢。” “小白哥哥,我是不是不该……”许乐安愧疚道,“不该带这些东西回来?” “没有。”沈听白揉了揉他的头发,“乐安,添源他需要知道这些,你帮了很大的忙。” 许乐安点了点头:“哥哥呢?” “去送添源爸妈了。” “嗯,小白哥哥,我可能要提早回伦敦去了。” “怎么了?” “阿音会提早从意大利回来,我早点回去和她一起继续查周凯哥哥的地址。” “好。”沈听白轻轻拥抱了一下他,“辛苦你了,乐安。” “不辛苦的。”许乐安靠在他的肩头小声说,“但是我想和哥哥道个别。” “沈听白看了眼手机:“他半小时能回来。你几点的飞机?” “不急不急,我等哥哥。” 许妟之回来后,得知自己的亲弟弟要提早回去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说勉强送一下许乐安到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许妟之开着车,问:“照片和录像,有没有备份?” 许乐安连连摆手:“我没有!” “没问你。” “哦……我翻了段予童三个保险箱,都没找到别的存储卡。应该是没有备份。” “嗯,长音要回来了?” “是的。”许乐安笑得特别可爱,“阿音说想我啦。” 许妟之冷笑了声:“顾长音什么时候会这样说话了?” “……” 许妟之提醒他:“回伦敦以后,正事别忘了。” “我知道,我和阿音会尽快查到的。” “许乐安,顾长音毕竟是伯爵的女儿。”许妟之说,“你拉着她干这样违法的事情,不怕你未来的岳父大人揍你么?” “……那你千万不能讲啊哥哥!”许乐安双手合十祈求道,“我这都是为了添源哥哥啊!” 许妟之笑了声:“看你表现。” “你放心哥哥!我保证要不了多久就能查到的!” 到机场门口,许妟之叫住要走的许乐安:“安安。” 听到他这样叫,许乐安愣了愣,俯下身疑惑地看着驾驶座上的许妟之:“哥哥?” 许妟之看了他几秒,嘴角带上浅浅的笑。他伸出手揉了揉许乐安的头发,“有点瘦了。” 许乐安鼻子一酸,乖乖地点了点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去吧。”许妟之轻声说。 等许乐安走进机场看不见了,许妟之才开车回医院。等他再走进病房的时候,楚添源已经醒了。 “不饿?”许妟之坐在他的床边,轻声问。 楚添源靠坐在床头,摇了摇头。 沈听白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水喝吗?” 楚添源又摇了摇头。 他的脸色发白,嘴唇都没什么血色。头发很久没有修剪了,原本短短的堪堪盖住半个额头的刘海此刻都已经盖住眉毛。看上去没有那么野性了,有些可爱,但也没什么精神。 “几点?”楚添源垂着头小声问。 “早上十点多。”沈听白说。 楚添源自言自语道:“那边是两点。” “嗯,”沈听白说,“还是黑夜。” 楚添源掀开被子,因为极度的虚弱走下床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被其余两人迅速扶住。 沈听白问:“去哪?” “窗边。” “我扶你去。” 楚添源走到窗边,双手按在窗户上,看着宁城上方灰蒙蒙的阴天。 许妟之站在他身后,轻声说:“乐安已经回去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楚添源没有回答。他抬头看着乌云遮蔽的白天,似乎看到的是伦敦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 他轻声问:“今天几号?” “12月10号。” 过了一会儿,楚添源才笑着说:“这么久了啊。” 沈听白:“什么?” “上一次见面是7月12号。五个月了啊。” 他明明在笑,听起来却是在哭。 分开的五个月,愧疚到他想用一生去弥补。 沈听白轻轻抚着他的背,安慰道:“添源,想哭就哭吧,憋着不好。” 楚添源沉默着把头贴在玻璃上。过了很久,他忍着泪极小声地哽咽道:“漾漾……” 一万公里外的伦敦北部,漆黑的天空中没有一星半点的亮光。 在楚添源看不见也听不到的地方,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在呼唤他的名字。 床边的地上有一盒标注着退烧用的药和一只被摔的粉身碎骨的玻璃杯。 重感冒导致的浑身酸痛乏力让他没有丝毫起身的力气。但如果楚添源在身边,他一定会爬起来收拾。因为他怕楚添源起床会踩到碎片。 周凯缩回被子里,学着楚添源以前睡觉的姿势,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包的严严实实,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脚的。 他在烧得迷迷糊糊间,用细若蚊吟的声音沙哑地一遍一遍喊着楚添源的小名。 自7月一别两人不曾见过面,却在今天一个头顶白天,一个身披黑夜,痛在了一起。 他们用对方听不见的声音,隔着一万公里,呢喃着彼此的名字,诉说着分别的痛苦。 ** 楚添源火急火燎赶到许妟之家里,刚一拍门门就开了,他焦急地问:“在哪里?!” 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沈听白优哉游哉地看着他:“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把门提早打开了。不然我这门今天要被你拍烂。” 楚添源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几步冲到沈听白面前:“在哪?!” 沈听白:“穿好鞋再来问我。” 楚添源又回到玄关穿好鞋,刚想开口问,许妟之从餐厅走来:“先吃饭。” 楚添源急得跳脚:“我还吃得下饭?!我要急死了!” 许妟之淡淡说:“不吃饭不给。你自己考虑。” “吃!”楚添源立刻坐到餐桌前,“快!都过来吃饭!” 楚添源狼吞虎咽吃完饭的时候,其余两人才刚开始吃。 他抖着腿,急切道:“你们先给我吧,好不好?” “过半个小时。”许妟之说,“我怕你吐。” 楚添源:“我为什么要吐?我已经没有什么看不了的了。放心吧,不管是什么,快给我!” 许妟之:“我怕你激动吐。乐安不仅查到了地址电话,还找到了一张周凯在剑桥的照片……” “给我!”楚添源猛地抓住许妟之的右手,许妟之刚一筷子夹起的土豆丝全掉在了腿上。 许妟之面无表情地擦干净自己腿上的土豆丝,又换了只手拿筷子:“他住在国王十字。” “国王十字?”楚添源听到这个地名,想到了什么。为了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他拿出手机查了查。 J·K·罗琳的《哈利·波特》世界闻名,几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如果一个人看过《哈利·波特》,那这个人一定会知道国王十字。 提到国王十字,一定会想到国王十字车站。在九号站台和十号站台之间,有一个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是《哈利·波特》系列故事书的标志之一。 《哈利·波特》里让楚添源印象最深的不是国王十字车站,而是城堡和魔法袍。 一个是他和周凯曾经一起拼过的积木城堡,另一个是他们行走在剑桥三一学院里,提过的周凯的学袍。 国王十字、站台、哈利波特、城堡、剑桥、学袍…… 楚添源把这些要素串联起来,明白了周凯为什么搬到了国王十字。 【因为太喜欢了,连放弃都不舍得。】 【不舍得放弃的,是一切与你有关的事物。】 “想明白了?”同样是剑桥毕业的许妟之问。 楚添源点了点头。 “想看他穿学袍的样子么?” 楚添源抬起头来,红着眼说:“想。” “那你明天的复诊要去。” “好。” “拿去。”许妟之递出自己的手机。 楚添源抱着许妟之的手机,仔细地看坐在长长的宴会桌前,低着头在浅浅笑着的周凯。 一旁的沈听白无奈地摇了摇头:“吐是没吐,怎么一边哭一边笑呢。” 许妟之嘲笑说:“没吐已经很有骨气了。” “许老师,我觉得这样下去楚添源要精神分裂了,要不我们干脆现在打个电话给周凯吧。周凯要是听到楚添源看着他的照片一边哭一边笑肯定急得立刻回来了。” “不要!”楚添源立刻拒绝,“我自己去,我会哄的。” 沈听白笑了声:“好,等复诊完,我和阿妟陪你一起去接他回家。” “嗯!” 第二天早上,沈听白打电话给楚添源叫他起床去做复诊,发现电话关机。打了陈韵丽的电话一问才知道,楚添源昨天下午从许妟之家里出来后回了趟家就跑了。 沈听白问陈韵丽他跑哪里去了,陈韵丽极其嫌弃地说龟儿子跑英国去了。沈听白问陈韵丽他药带了没,陈韵丽说龟儿子跑得太快了没看清。 …… 楚添源此刻在飞机上十分庆幸自己曾经是个翻译官。以往他的工作需要频繁在全球各地飞,英美加三国飞的次数最多,这三个国家他都有长期多次入境商务签证。 除了一块积木、一部手机、必要的护照签证,其余什么都没带。 他一无所有地只身飞往英国,去寻找他的全部。 飞机平稳地飞行在高空中,时间逐渐地向后推移,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在不断地缩小。 他们之间不再是遥远的一万公里,逐渐变成满怀期待的几千公里,再然后是难抑喜悦的同一时区,到达希思罗机场的那一刻,变成了触手可及的一小时路程。 ☆、原谅 伦敦刚下过小雨,路面上湿漉漉的。这个夜晚,大概因为下过雨的缘故,空气变得清新鲜活。楚添源走出机场不由得深深呼吸了几口。 他抬起头,是一望无际的黑夜,没有一颗星星,但他的嘴角却是上扬着。 这是有周凯的城市。 明明还没有见到人,只是到了他的城市,心情都会变好,沉寂了很久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 楚添源来到一栋有些老旧的公寓楼前,他仔细核对着手机上从许妟之那里得到的详细地址,确认了三遍门牌号没有错误以后,他也没敢走进去。 他紧张不安地在公寓楼前原地打转,大约转了百十来个圈儿后,他一个大跃步转身走了。 他决定先在附近走走,说不定能偶遇一下也许正好晚归的周凯。 他漫无目的地在周边几条街道闲逛,偶尔停在路灯下拿出手机翻出周凯的电话号码纠结一会儿要不要先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他在不在家。 他会不会认出这个号码是自己的?他会接自己电话么?如果接了,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该用怎样的语气?说你好是不是太见外?喊漾漾他会不会不高兴? 大概是上天怜悯他这个才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病人,在瞎逛了快一个小时后,楚添源在三个街区外的一个酒吧门口看到了他日夜期盼的那个人。 楚添源的心脏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被狠狠地捏了一把—— 他在抽烟。 他会抽烟了。 周凯站在酒吧门口昏黄的路灯下,一身黑色西装外面搭着一件棕褐色的大衣,身材修长,气质淡雅。 他和几个欧洲相貌的朋友一起正抽着烟聊天。看起来是一个很寻常又很惬意的晚上,结束应酬后,和朋友们去酒吧喝上几杯。 楚添源站在远处看着,多半是他在听朋友们讲,偶尔会搭上几句话。大概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了,周凯淡淡地笑了一下,左手两指夹着的烟灰簇簇落下。他抖掉了烟灰,抬起头来抽了口烟。 楚添源看到他抽下的这口烟,吐出的白雾很少。 楚添源的鼻子一酸,他想走过去夺下周凯手里那快燃尽的烟蒂,把他拽到自己怀里,警告他不许再这样抽烟。 他刚走出没几步,又倏地停在了原地。 站在路灯下的周凯微微侧过脸,他怔怔地看着远处隐在黑暗里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举在嘴边的手都忘了放下。 是他?但为什么……身形瘦削了一些,人看上去好像也不太有精神? 楚添源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把自己放到了路灯下。 他看到周凯在看清自己的时候,眼睛先是微微睁大了一些,又很快微蹙起眉眯了眯眼,再然后就像是小石子丢进了深潭,几秒时间,涟漪不再荡漾,一切归于平静,他的脸上再没有表情。 烟灰掉落在了袖口,被周凯的朋友伸手拂去。朋友叫了他两声,周凯的注意力还没回来。 朋友们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楚添源。 楚添源走到离周凯还有几步距离的地方停下了,二人彼此看着,谁也没说话。 朋友们识趣地和周凯打了个招呼先行离去。 楚添源和周凯并肩站着,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楚添源平静地看着街对岸的店铺,双手自然地插在口袋里,沉默地站在周凯身边。实际上他的手心里渗了一层汗,心脏狂跳不止。因为过于紧张,他几次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的阀门打不开了。 周凯又点了根烟,抽了几口。不知怎的,他抽着抽着突然呛了一口烟。 楚添源侧过脸看他,犹豫着开口:“你……” “来度蜜月?”周凯垂着目光,语气无波无澜地问了一句。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直接摧毁了楚添源的心理防线。他低下头紧抿着唇,快速地眨了几下眼,试图把眼泪眨回去。 楚添源迟迟没有回答。周凯等在他身边,抽完了整根烟。掐灭烟后,他一眼也没看楚添源,背过身说:“我先走了。” “不是。”楚添源终于说了话,他抬起头来直直看着周凯的背影:“我来找你。” 周凯停在原地几秒,回过身来:“你……” 他本想问你找我什么事,但在看到楚添源眼泪汪汪的样子后,他如鲠在喉。 周凯看着他过长的刘海,印象中楚添源的头发从来没养过这么长。他不知道楚添源为什么瘦了这么多,又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委屈,委屈地让他觉得心好疼。 楚添源小心地往前挪了一步:“我没有和别人结婚。” 周凯似乎是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表情变得有些迷茫。 楚添源从口袋里伸出一只手慢慢地、试探着勾住他的手。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五指中小心地轻轻捏着的周凯抽烟的两根手指,哽咽道:“漾漾……” 周凯低下头看两人的手,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把手抽回来,但他的理智已经所剩无几了。其实在看到楚添源的那一刻,理智就开始罢工了。 周凯看了很久,才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没有和方孟舟结婚?” “没有,”楚添源低着头说,“我退婚了。” “为什么?” “因为答应了要和你结婚。”楚添源抬起头来,“因为我想和你结婚。” 周凯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有些慌乱地把手抽了回来,转身走了。 楚添源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心开始一抽一抽地疼。 周凯不要他了。 正当他低着头难过的时候,周凯又回过身来:“不走么?” 楚添源抬起头来,下巴上还挂着一滴眼泪,半掉不掉的。听到这话,他疑惑地眨了眨眼,新的眼泪顺着之前流下的痕迹,在下巴汇合。 周凯看着他这滴泪掉落,仓皇收回目光:“又开始下雨了。” 楚添源仰起头来,一丝丝的雨都没感受到。他来不及多想,快步追上去,跟在周凯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过三个街区,回到公寓。 周凯用钥匙打开门后,从鞋柜里拿了唯一一双拖鞋放在楚添源面前。他把大衣脱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然后径直走向厨房。 楚添源站在门口抻着脖子张望。他看到周凯泡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放在餐桌上,又看到周凯回过身来看他。楚添源反应过来,迅速换好鞋走到餐桌边坐下。 楚添源捧起桌上白色的小瓷杯,放在鼻前嗅了嗅——奶香乌龙。 热气氤氲迷了他的双眼,他害怕自己又哭,想把自己的脸埋进那个小小的杯子里。 “烫。”周凯轻声提醒,“等会儿再喝。” 楚添源又放下杯子,双手搭在腿上,乖巧地点了下头。 周凯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回到卧室脱了西装外套,解了领带。他坐到客厅的单人沙发上,拿起桌上的烟盒又开始抽烟。 他沉默地抽着烟,尽量不去看楚添源。每看一眼都觉得心脏好疼,疼得他再怎样抽烟都缓解不了。他再多看几眼,哭的就不只是楚添源了。 楚添源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久到茶水都有些凉了下来。 他喝了两口茶,深深呼吸了几次,做好了要被拒绝的准备,走到他的身边。 周凯抬起头来漠然地看着他,楚添源说:“我想抽烟。” 周凯把桌上的香烟递给他,楚添源抿了抿唇按下他的手。 随后周凯的视线跟着楚添源逐渐下移。 最后,周凯看着楚添源单膝跪在他的身边,问:“漾漾,你还要我么?” 周凯垂眸看楚添源,眼里情绪复杂,哀痛、难过、不解……千般情绪,却没有一种是开心。 周凯几次开口,想问他为什么突然做这样的改变,又为什么问自己要不要他,当初不是他不要自己的么。 “为什么?”周凯轻声问。 楚添源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低着头说:“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是我误会你,是我不信任你,是我错了。” ……他都知道了?怎么会知道的? “你,知道多少?” 楚添源奋力压下心中的愧疚和难过,过了几秒他抬起头来看周凯,音色颤抖着吐出两个字:“全部。” 全部…… 周凯慌张地回避他的目光,撇过头去。 他怎么会知道了全部还会愿意……明明当初只是知道了那么一点就接受不了,怎么会现在又想来和我结婚? 周凯喉结滚动,难以启齿问出“全部”背后的含义,他只好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楚添源把头搭在他的膝盖上,说出这些他早该说的话:“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和你共度余生。” 我喜欢你…… 我爱你…… 我想和你共度余生…… 这每一句话,周凯盼了不知多久,也等了太久。现在一次性听到了,他却觉得好难过。 太迟了…… 会不会来得太迟了? 左手夹着的烟无声燃烧着,烟灰承受不住这样滚烫的温度,带着余温落下。周凯在顷刻间回过神来,用右手接住了。 烟灰没有落到楚添源的手背上。 楚添源抬起头来,看着他握起的右手以及飘散在空中的点点灰烬。 他伸出双手打开周凯的右手,有点烫红的手心里静静躺着灰色的粉末。 楚添源左手覆在他的右手上,把他的手拉到自己额前,眼泪汹涌而出:“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听到楚添源哭,周凯着急地把烟扔进一旁的烟灰缸里,甚至来不及按灭。 他想伸手摸一摸楚添源的脸,又在即将接触到的那一瞬间诧然收回:“……别哭。” “我以前没有跟人好好谈过恋爱。我不知道怎么接吻,不知道该怎样对一个人好,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情,不知道怎么好好爱一个人,也不知道信任原来对彼此来说这么重要。是你教会了我这一切,但我没想到……代价这么大。你能不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再也不会……再也不会这样对你。我相信你,我什么都相信你,我不会再把你一个人丢在英国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周凯疑惑地看着他的头顶,其他的不知道就算了,不知道怎么接吻是什么意思? 楚添源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泪,他皱着眉说:“之前的一切是我太冲动太任性了,我做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没关系,但你能不能跟我回家?” 回家?那个家…… 周凯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回,问:“那不是你跟方孟舟的家么?” “不是,不是的。”楚添源又把他的手拉回自己心口捂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跟我回去?回去哪里都行,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漾漾,跟我回去,好不好?” “你不是喜欢她么?” 楚添源拼命摇着头:“不喜欢!我不喜欢她!我真的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她!我跟她是真的逢场作戏,她需要一个人来完成形婚,我是赌气,报复你跟那个傻逼段……对不起,我不该一气之下冲动去订婚。后来我生了病,生病的时候很想你,整日整夜地想你。我才知道……原来我早就喜欢你喜欢到融进生命里。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如果你不在,我是真的……无法正常生活了。” 周凯蹙起眉:“生病?” 楚添源抬手抹了一把泪:“我之前动了个小手术。进手术室之前,我其实……很害怕,我用许妟之的手机给你打了个电话,但是打不通了,你把号码换掉了。” “手术?” 楚添源拉下自己的外套拉链,抬起头,露出自己修长的脖颈。 周凯看到横亘在他脖子上那长长的一条手术刀疤,怔愣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机械地俯下身凑近了看那伤疤。他盯着那伤疤看了几秒,抬手把楚添源抱起,往自己腿上一放。 这一抱太过突然,楚添源拖鞋都没穿住,惊得赶紧圈住了他的脖子。 周凯伸出两根手指,极轻地从他的脖子上抚过。 伤口早已愈合,但是恢复得不太好,有些增生。那处的皮肤不再平滑,留下了较为明显的瘢痕。 周凯哽咽地问:“什么手术?” 楚添源双手捧着周凯的脸,看着他通红的眼圈,自己也跟着难过。他轻声回答:“甲状腺癌。” 周凯抬起头来:“……癌症?” “不要命的癌症,”楚添源扯了扯嘴角,“就是切得有点多,甲状腺就是个摆设了,以后需要一直吃药,定期复检。” “一直?” “终生。” 周凯红了的眼眶再也无法承受住眼泪的重压,他紧紧咬着牙关,看着楚添源脖子上那条疤痕。 楚添源擦去他的眼泪,轻声说:“不哭。” 周凯抬起手捧住楚添源的侧脸:“疼不疼?” 楚添源下意识地想说不疼了,早就没感觉了,但他想到了之前许妟之说的那些话。于是,他点了点头,用极其委屈地腔调说:“疼,好疼的。” 周凯抱住了楚添源,把脸埋在他的颈侧,压着声音在哭。 他不在的这几个月,他的源源都经历了什么啊…… 这得多疼啊…… “别哭。”楚添源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着。 早知道周凯会哭成这样,他就不听许妟之的鬼话卖惨了。可他妈心疼死他了,这比手术完麻药过去后伤口的疼感可疼太多了。 “对不起……对不起……”周凯哭着道歉。 “别道歉,你没错,错的是我。” 楚添源抬起他的脸:“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让我在你身边,这次换我来追你,好不好?多久我都会追的,只要让我待在你身边就好。你看着我,我会做到的,我会改掉坏脾气,改掉自己冲动的毛病。以后我都会相信你,会爱你,会一直一直爱你。” 周凯哭着摇头。 楚添源以为他是不肯原谅自己,忙哭着说:“别嘛,让我待在你身边吧,好不好?我可以没有甲状腺,但我不能没有你啊。” “不是,不是……”周凯哽咽着说,“原谅你了,原谅你了……” “真的呀?” 周凯重重点了两下头:“真的。” “太好了,太好了……”楚添源大哭起来,“你这个人生起气来好难哄的,我好怕你不肯原谅我啊。我刚才还在公寓楼下荡悠了好久不敢找你,怕你不肯见我,不肯跟我说话。” “怎么会,我很好哄的。”周凯双眼含泪看着他,“你一出现,我气都消了大半。你一哭,我就觉得是我做错了。你才开口几句,我就想把你抱过来好好亲一亲。” “亲。”楚添源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好好亲。” 苦涩的烟草味道混着带有奶香的乌龙茶叶味道弥漫在两人的唇齿间。 “我爱你,”楚添源在唇齿纠缠间喃喃道,“很爱你。” 周凯吻掉他脸上的泪,从苦涩的泪中吻到一丝丝的甜味。他轻声回道:“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你。” 其实,楚添源早已拐弯抹角地把“我喜欢你”说过好多遍。 周凯在回国的那一晚,告诉他“当你想亲吻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喜欢了”。 楚添源说的每一句“我想抽烟了”都是在索吻,他每一次索吻背后,都是一句对周凯的表白。 真正让他焦躁情绪平复下来的,不是带着烟草味的吻,而是施吻的那个人。 ** 楚添源半躺在床上,抽泣着:“……疼疼疼!” “好好好,我轻点。”周凯坐在他身边,给他捏着腿。一下一下,从小腿一直到脚心。 楚添源嚎了一声,周凯心疼地问:“怎么这么容易抽筋?是不是要补补钙?” “不是的,”楚添源小声嘟囔了句,“这不是太久没运动了么。” “什么?”周凯抬起头来看他,“你都懒到不去健身房了?” “不是!”楚添源猛地坐起来,“我刚才怎么抽的筋你不知道吗!” “……” 周凯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经过,似乎是自己没收好力。他笑了声,说:“是我不好,下次轻点。” 楚添源含糊道:“大可不必。” 周凯这次是真没听清,他凑过去些,问:“你说什么?” 楚添源揪着他的耳朵,吼道:“哎呀我说大可不必!你尽管来,不用轻点!” 周凯缩了一下头,揉了揉自己被吼的那只耳朵,笑着说:“知道啦。” 楚添源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问:“那……once again?” “……啊?”周凯侧过脸看他。 “怎么了?”楚添源疑惑道,“你明天要上班吗?现在也不算很晚啊。” 周凯有点吃惊地看着他。源源变得好主动啊。以前就算想再要一次也只会污他不行要他再证明一次,现在……他都懒得拐弯抹角了?这样直接吗? 周凯回答:“不上班,我还没找到工作呢。” “哦,那我们好配啊。”楚添源笑了笑,“我也是无业游民。” 他低着头玩周凯的手指,“漾漾的手好好看。” 周凯嗤笑了声:“怎么几个月不见,变得这么会夸人了?” “要多夸夸的,还要多和你讲话,时不时对你表个白。” “为什么?” “因为怕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多依赖你。知道以后你就不会舍得走了。” “不走了。”周凯收紧了抱着他腰的手臂,“不舍得。” 楚添源回过头和他接了个短暂的吻,深情地看着周凯,眼神带着笑意:“凯凯。” “嗯。”周凯靠在他的肩上。 “漾漾。”楚添源又轻轻喊了声。 “嗯?”周凯笑了声。 “你喜欢听我怎么叫你?” “怎样都行,叠字小名,连名带姓,王八牲口,只要是你喊的,我都很爱听。” 楚添源抬起头,笑了起来。他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周凯注意到他的异常,抬手擦去他的眼泪,轻声哄着:“源源不哭,是不是心情有点不太好?” “不是,是心情太好了。”楚添源转过身来,窝在周凯的怀里,轻声说:“我最近好像不太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会动不动的就想哭,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我很奇怪?我现在和以前好像差别有点大。” “不会,你现在很可爱,我很喜欢。”周凯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你怎样我都喜欢。其实我巴不得你对我撒娇,耍无赖也好,闹脾气也行。你多夸我几句,我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你要是肯一直粘着我,那再好不过了。以前你不经意撒个娇,我真想干脆把你挂在身上吧,永久挂件也不是不行。” “好啊。”楚添源笑着坐起来,双臂绕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挂着吧。” 周凯揉着他的头发,轻声说:“好。源源,你的头发长了。” 楚添源甩了甩自己的头发:“是哦。除了小时候,没养过这么长的头发。是不是不太好看?” “很好看。”周凯吻过他的额角,“特别可爱。” “真的啊?” “真的。” 周凯温柔说道:“源源,不要怕自己情绪失控。以后都有我,我都会在你身边,你可以把你所有情绪都交付给我,好的坏的,我一应接收。你只做你自己,做怎样的你都可以。” “嗯。”楚添源含泪笑着点了下头,“我现在很开心,特别开心。” 周凯擦去他的眼泪,轻声说:“小哭包。” “嗯。”楚添源感觉自己被向上托举了一些,他疑惑地问:“干什么?” “不是说再来一次?” “……” 楚添源看了他几秒,不太好意思地把脸埋在他的颈侧,小声说:“……几次都行。” ☆、合照 楚添源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半睡半醒间摸到自己的手机怎样都按不亮。 闹鬼了? 楚添源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不是自己的手机在响。他跟着声音翻了个身摸到另一侧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是个没备注名的号码。 他看着这个号码觉得有点眼熟,直觉告诉他有些危险。 会不会是段予童?但这是中国区号吧…… 他警惕地接起电话,还没开口,就听到电话那头焦急地问:“喂,周凯,我是沈听白,楚添源有在你那儿吗?” 楚添源憋着笑,压着声音咳了声。 “周凯?” 楚添源一本正经回答:“沈听白你好,我是楚添源。” 电话那头有长达五秒的沉默,随后沈听白勃然大怒:“楚添源!你手机为什么一直关机?!你药都不带,想死是吗?!” 楚添源尴尬一笑:“手机没电了,药忘记带了。” “好啊,有长期签证了不起是不是?长了两条腿跑得比四条腿的狗还快是不是?” “……错了嘛。” “周凯呢?叫他接电话!” “啊?你说什么?听不太清啊。”楚添源把手机越拿越远,“哎呀这鬼地方信号不行啊,喂喂喂?” “叫他给你买药!你要吃药的,听到没有!楚添源,过两天我和阿妟会到,要是让我知道你不吃药,你……” 楚添源在沈听白说完威胁之前把电话挂了。他看了眼时间,早上9点多,那宁城此刻是凌晨了。他突然有点抱歉,又拿着周凯的手机回了条消息,说自己很好,让他别担心。 楚添源拿了套周凯的睡衣穿上后去找手机的主人。 厨房里在炖着什么东西,还有一些刚买回来的食材。 他正奇怪着人去哪了,周凯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一袋白色的东西。 “漾漾。”楚添源站在厨房里笑着喊了声。 “源源醒了。”周凯走过去抱了抱他,“睡得好么?” “嗯,很好。”楚添源靠在他怀里,“去哪里了?” “买盐。” “盐?”楚添源不解地看向他,“厨房里不是有盐么?” 周凯把手中的盐袋给他看:“这个是无碘盐,适合你。” 楚添源明白,靠在他怀里小声地应了声。 周凯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哄道:“源源乖,去洗洗脸,等下来吃早午饭。” 楚添源笑了声:“好。” 楚添源洗漱完回来也没闲着,周凯喂了半杯温牛奶给他,说他一晚上抽筋三次太频繁,的确是有点缺钙。喝完后,他就候在周凯旁边看着他做饭。 楚添源发现周凯在开始做饭前,拿着手机把每一样食材都查了一遍。哪些是楚添源能吃的,哪些是不能吃的,他都仔细地分了出来。 一贯来爱吃辣的楚添源第一次觉得一桌子菜没有一道是辣的也很好吃,特别满足。 吃完饭后,周凯提着一个药袋蹲在坐在沙发上的楚添源面前。 他拉着楚添源的手:“源源,我看你的衣服口袋里只有一小块积木,没有带药。你不是说每天都要吃药的吗?” 楚添源捧着杯白开水,低下头看他:“我忘带了。” “那你看看,我这个袋子里有没有你吃的那种药。”周凯把袋子打开递给他。 楚添源在几种药里翻翻找找,拿出一个来,“我吃的是这个。” “这个啊。”周凯看了看英文说明书,“源源,这个是要空腹吃的啊,上面写着早餐前半小时。” “对。” 周凯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啊,源源。我应该昨天晚上就去买好的。” “干嘛呀。”楚添源把他拉起来坐到自己身边,“你道什么歉,我自己忘带的。明天再吃好了,不要紧的。” “好。明天我叫你起来吃药,然后我做早饭给你吃,好不好?” “其实我在家经常不吃早饭的。”楚添源笑着说,“每天早上定个闹钟起来吞片药又睡过去了。” “不行,以后都要按时吃早饭。” “好。”楚添源趴到他怀里,“你看到积木了。” “嗯,城堡的。”周凯调整了下姿势,让楚添源趴地舒服些。 楚添源脸埋在他胸口蹭了蹭,轻声说:“我又拼起来了。这一小块,等你跟我回去后,你再放上去。” “好。” “漾漾,我想去看站台。” “好,等会儿带你去。” “你瘦了些。”楚添源摸着他的锁骨。 “嗯,想你想的。” 知道周凯回伦敦后都经历些什么的楚添源鼻子一酸,他低声问:“漾漾在伦敦这几个月……受过伤吗?” 周凯没有直接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有。” “伤在哪?” 周凯笑了声,说:“喝多了回家路上磕到头了。” 楚添源抿了抿唇,挤出一个笑容,抬起头来给他揉了揉额头:“这么笨啊。” “是啊,笨死了。” 楚添源又把脸埋回他的颈侧,摸了摸他平滑的腹部,轻声说:“你的腹肌都没了,要练回去。体重也是,也要养回去。” “好,源源也要这样。”周凯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会陪你一起按时吃饭,和你一起去健身房。” “嗯,好呀。” 楚添源窝在他的怀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说到后来,周凯听他的声音有点恹恹的,大概是乏了,便问:“源源困了么?” “有一点。” “那我抱你去床上睡。” “不。”楚添源趴在他身上,闭着眼说,“就这样睡。” “好。”周凯拉过身侧的薄毯,盖在他身上,像抱小孩那样抱着楚添源给他拍背。 “睡醒以后,我们去看站台。”楚添源小声说。 “嗯,睡吧。” 睡醒以后,他们去了国王十字车站,去看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那里成了一个专门的景点,拍照的人很多。 一个行李推车上站着一只白色猫头鹰,正向墙壁推进。闻名而来的游客一个接着一个走到墙壁前推着行李摆拍。 楚添源站在人群外,看游客们做各种搞怪的姿势。 周凯笑着看他:“源源,等下到我们了,我给你拍。” “不了不了。”楚添源摆了摆右手,“好傻,我不去。” 楚添源看着人海中路过的一对对情侣,有亲昵搂抱着的异性恋人,也有像他们一样牵着手欢笑交谈的同性恋人。 他晃了晃周凯的手:“漾漾,我们好像没有合照。” “有。” “哪有?” 周凯笑了笑:“毕业照。” “那是集体照!我说的是单独合照!” “嗯……其实我这里有一张。”周凯说着拿出手机来,从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给他看。 那是一张偷拍的合照。 照片上几乎全是楚添源,只有在左下角露出了一只属于周凯的弯着的眼睛。 照片上的楚添源正在睡觉,怀里还抱了个枕头。他略嘟着嘴,微蹙着眉,看来是做了个不大愉快的梦。 周凯觉得梦里十有八九是自己惹他不开心了。 “当时看你睡觉的样子我觉得好可爱就偷偷拍下来了。” “我靠,难看死了!”楚添源一把盖住他的手机,眉头气鼓鼓地皱着,耳朵却有些红了。 “怎么会?”周凯温柔说,“明明这么好看。” “不好看!”楚添源把他的手机塞在自己口袋里,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来,“而且你那算什么合照啊?” “算吧,我也出镜了。”周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不算!你那叫偷拍!” “那这样,你把前置打开,我们现在立刻拍一张,就有合照了。” “前置拍出来的还能看吗……”楚添源极小声地嘟囔了句。 周凯凑过去:“什么?” 楚添源打开相机,又抬起头来在周围看了看。他和身边一个空闲的外国人打了个招呼,拜托那位外国朋友帮他们拍一张合照。 “这样就好啦。”楚添源拉了拉他的手,“看镜头!” “嗯。”周凯笑着应下了。 但是直到照片拍好,手机回到楚添源手里,周凯的目光都一直钉在楚添源的脸上。 楚添源看着手机,又把照片放大看了看:“你脸呢?!” “不是在这么?”周凯指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楚添源旁边那个侧脸。 “你干嘛不看镜头啊?”楚添源抬起头看他,“就拍到一个侧脸,你是为了给我展示你好看的下颌线吗?” “没有。源源笑得好好看。把照片发给我吧,我要当壁纸。” “哦。”楚添源刚点开微信,想到了什么,他尴尬地说:“那个……我不会背你的微信号。” 周凯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楚添源被他看得心虚极了,小声询问:“隔空投送行吗?” “楚添源,你打算以后一直跟你男朋友用隔空投送发消息么?” 男朋友! 楚添源听到这三个字,比打游戏的时候蹦到对家水晶里去跳嘲讽舞都要兴奋。 他眨着眼小声问:“那你可以把我加回来吗?” “你删的我。”周凯提醒他。 楚添源立刻改口:“那你可以让我把你加回来吗?” “可以,不过你觉不觉得你的行为有一些恶劣?” “何止啊!我这是罪恶滔天,罪该万死!”楚添源语气极其诚恳,“我竟敢删男朋友的微信!更加令人发指的是我还不会背男朋友的微信号!” 男朋友三个字被着重强调,巴不得附近的人都听到似的。但其实附近大多是外国人,听不懂中文。 周凯点了点头,故作正经说:“那要罚一下的。” “可以,你说怎么罚就怎么罚。”楚添源低着头用手打的方式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在添加好友里输入周凯的微信号,发现周凯的微信号是他自己。 “罚你下不来床。”周凯轻声说。 楚添源抬起头看着他勾起的嘴角,愣了愣。随后,他惊叹道:“还有这种好事?!” “……” 楚添源笑着说:“加好啦,男朋友。壁纸也已经设置好了。” 周凯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的照片—— 他们十指相扣着,背后是拥挤人海。 就好像,他们终于穿过了陌生也越过了冰冷,倚靠到彼此温热的体温,触摸到最熟悉的掌纹。 周凯看着看着,突然凑过去,吻了吻楚添源眯着笑的眼睛。 “干嘛?”楚添源疑惑道。 “想吻一吻这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 楚添源靠到周凯的肩头,小声地笑了起来。 周凯怀抱着他,低头的时候看到楚添源的手机壁纸很眼熟。他握着楚添源的手举起一看:“源源,这个是……” 楚添源侧过脸看那张亲子照,“林昭偶然间看到的,认出你了。许妟之就去拍给我了。” 周凯看了会儿,用力抱了抱他,小声说:“是我不好。我不该真的动了不再回来的念头。” “天涯海角都要把你追回来。”楚添源看着他,“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不用追。”周凯双手捧着他的脸,“你站在原地喊一声,我自己会跑过来的。” 楚添源又把头低了下去,埋在他的肩上。过了一会儿,闷闷说:“傻不拉几的。” 周凯抱了他一会儿,抬起他的脸来擦去他略红的眼尾那点点泪水,轻声说:“源源,温度有点降下来了,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好。”楚添源做贼似的轻声问:“要回去罚我了么?” “……” 周凯笑了笑,又点了点头:“嗯。” 回家路上,楚添源开始叽叽歪歪。他唉声叹气一会儿说这路不平好难走,一会儿说鞋子不舒服,硌着脚疼。总之就是横竖走不动了。 周凯像许多年前的许多次一样转过身去,微微放低身子,对他说:“来。” 楚添源动作极其熟练地一跳就跳到了他的背上,顺便还啵了一口他的脸,“我们冲!” 他背着楚添源走在天色渐暗的路上,楚添源躺在他的背上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到家门口,周凯轻轻喊了他几声,也没有反应。 他把楚添源一路背到卧室,小心又轻慢地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他坐在床边,撑着手臂看熟睡的楚添源。 周凯在站台就注意到楚添源的神情有些疲惫。他的开心不是假的,但就是能从他笑着的眉眼间看出一丝疲态。 这是还没恢复过来,周凯知道。 他心疼地抚摸过楚添源的睡脸,整理好他的额发,温情地在楚添源的眉心落下一个晚安吻。 他用手指轻轻摩擦着楚添无名指,轻声说:“晚安,源源。 ☆、底线 周凯从银行保管箱里取出之前买的那一对戒指,他原本以为这对戒指会就此尘封在保管箱里不见天日。可是现在,这对戒指中的其中一枚就要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还有一枚会以同样的位置戴在他的源源手上。 他从银行走出来,脸上的笑意还没淡下去。他抬起头看了看天,伦敦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温度也不算低,很适合求婚。 他看着路上来往的车流,在无意间看到一辆很熟悉的车。 那是陆世宗的车。 他的车为什么会出现在伦敦北部?他不是在肯辛顿么? 周凯看着那辆车开出自己的视线,不知怎的,他直觉这辆车是冲他来的。毕竟陆世宗想打听他的住处太简单了。 住处…… 周凯顿感不妙,收好戒指快步往公寓走去。果然,回到公寓的时候,没有看到楚添源。可他明明在出门前还看到楚添源窝在沙发上和沈听白打电话。 沈听白和许妟之现在也在肯辛顿,原本楚添源说下午带着周凯去肯辛顿找许乐安他们一起吃晚饭,让周凯见见这个帮了他大忙的可爱小弟弟。 楚添源不可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去了肯辛顿。保险起见周凯还是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得到的答案是楚添源没有去。 周凯打过他几个电话也一直无人接听。他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转身往外走。 从国王十字到肯辛顿,近40分钟的车程,46个红绿灯,周凯遇上了27个红灯。 等待的每一分钟都显得太过漫长。 他一路开到陆世宗的庄园门口,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下。三年间不知打过多少次照面,算得上半个熟人,这次却是丝毫不留情面地把他拒之门外。 周凯坐在车上,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手机屏幕,最终他不情愿地拨了个电话给陆世宗:“让我进来。”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说:“好。” 周凯挂了电话没多久,大门就被打开。 铁门刚开到一辆车堪堪可以驶入的大小,引擎轰鸣,擦着铁门飞速驶向被绿植环抱的别墅。 周凯下了车,疾步走进别墅。他径直走向二楼,没像以往那般敲门,而是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 陆世宗坐在沙发上,看到周凯的时候有些意外。在他印象里,周凯一直都是一身正装,严谨又板正。这会儿的周凯穿着休闲的衣服,看上去小了几岁,年轻又有活力,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大高兴。 “你来了。”陆世宗平静地开口。 听到他这样的语气,周凯知道自己没猜错。他走上前几步,问:“人呢?” 陆世宗看着他,眼神平淡说道:“不在我这。” “我看到了你的车,出现在我公寓附近。” “是我带走的他。”陆世宗低下头捏了捏眉心,似乎有些疲惫,“但我没能把他带回来。” 周凯微微蹙眉:“你什么意思?” “Elliot,既然我能找到你,童童一样也可以。他最近因为家族的事情抽不开身,但他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你的那位入境的第一天,童童就知道了。”陆世宗抬起头来,“我本想在童童带走他之前先把他带来我这,然后找你来接他。但很抱歉,在半路被童童带走了。” “虚情假意。”周凯不屑道,“段予童在哪里?” 陆世宗轻轻摇了下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周凯冷笑了声,“你都能知道他什么时候要来带走我的人,你会不知道段予童要把他带去哪里?” 陆世宗诚实说:“我确实不知道。童童已经不听我的话了。我曾经和你说过,段伯枭向来不信任我,但是对我的儿子似乎青睐有加。事实也确实如此,他越过我拉拢了童童。” 陆世宗顿了顿,一直平静的语气难得有了一丝不明显的起伏:“我的亲生儿子为了你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他去了伯明翰?”周凯问。 “也许。” 周凯看了陆世宗几秒,收回目光,他转过身走向书房门口。 书房门口站着一个黑人保镖,他背着手,腰间别了一把手.枪。 在禁枪严格的英国,公民想要获得持枪许可,需要一系列的严格申请,即使通过了一系列的考核申请到了,也只能申请到猎.枪、霰弹.枪以及部分口径的手动、半自动步.枪。 像手.枪这种,属于违禁品。这枪是怎么来的,显而易见了。 周凯走到门口的刹那间,将手佯装伸向那保镖的腰间。那黑人保镖的反应毫不逊色,他反手格挡住周凯的突袭,却不料在下一秒,周凯速度极快地抬起手来抓住他的衣领把人往下一压,抬起膝盖猛地痛击他的胃部。保镖吃痛手上一松,周凯另一手绕到他腰间,抽出那把手.枪,把人往后一扔,砸在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陆世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急不慢地点了根雪茄。他抽了口,说:“你帮我验证了这批保镖的质量不太行。” 周凯转了一下手.枪,上了膛,转过身来走到陆世宗面前:“P229型,你果然和那帮德国人有私下交易。” “逼不得已的自保罢了。”陆世宗靠在沙发上,透过烟雾看站在他面前的周凯抬起了手臂,“Elliot,你一向很理智。哪怕是知道了我对你做的事情,你也不曾对我动过真正的杀心。你现在,是打算用我教你的枪术来杀了我么?” 周凯举着枪,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你在触及我的底线。” 陆世宗的眉心离枪头只有半米距离,他沉默地抽了几口烟,问:“所以你的底线不是你自己,而是他?” “如果楚添源出了什么事,段予童得死。”周凯收回手,往书房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侧过身朝着陆世宗开了一枪。 子弹擦着陆世宗的发丝,从他头顶直射他身后的那副画。 那是段予童画的“午后花园”。画上的陆世宗坐在花园的白色椅子上,正在看书。现在,那画上的陆世宗眉心多了一个狰狞的弹孔。 “你也得死。”周凯说完了这后半句话后,收好枪往外走去。 周凯在庄园门口看到了许妟之和沈听白,他说:“源源被段予童带走了,我要去一趟伯明翰。” 沈听白焦急地问:“他这几天还好吗?” “情绪都还好,但是现在……我不知道。” 许妟之说:“到伯明翰快三小时的车程,油够么?” 周凯看了眼油表:“不太够了,我先去加油然后再去。你们……” 许妟之打断他的话,抛出一个车钥匙给他:“开这辆,快去。保证你自身安全的前提下,随便闯随便撞,不用管违章损毁。” 周凯看了看他身后那辆通体漆黑装着赛车尾翼的迈凯伦,点了下头。他从车里出来,把自己这辆车的钥匙递给许妟之。 “我……”周凯说,“谢了。” 沈听白拉住他的手臂:“我们稍后来,你们一定要小心。” “好。”周凯说完,走向那辆迈凯伦。 引擎轰然而响,黑色跑车在水泥地上急速调转了车头,朝着伯明翰的方向快速离去。 190公里的路程,周凯连闯了14个红灯。 顶级跑车的高性能在通往伯明翰的路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发动机和排气管都在咆哮着,时速逼近200码,抓地力仍旧稳当。 直到在离伯明翰还有三分之一路程的时候,他看到了段予童的蓝色Ghibli,才把速度降了下来。 周凯的车跟在那辆蓝色玛莎后面两个车位的距离,跟了没多久,那辆车突然提速拉开了距离。 这是认出他了,不肯停。那就只能逼停了。 周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万一伤到源源怎么办。源源会坐在哪个位置?总不可能是驾驶位。 那么…… 几秒间,他来不及考虑太多。他一手握住方向盘,另一手放在变速杆上,猛然提速,追着蓝色玛莎而去。 两辆车的前后距离在3秒内被迅速拉近,黑蓝两车并驾齐驱了几秒,车与车的横向距离在顷刻间消失,车身骤然擦出火花! 高速行驶的擦撞使得车身开始颤抖。 周凯牢牢抓着方向盘,侧过脸看了眼驾驶座的人——不是楚添源,那就对了。 他看着空旷的高速路上车辆寥寥无几,当机立断踩下油门,迈凯伦如咆哮的雄狮瞬间跃了出去。 拉开与蓝色玛莎的距离后,他降下速来一个漂移将车头倒转,带起飘扬尘土,飞速挂好倒挡。 蓝色玛莎急打方向盘,试图绕开他。周凯跟着他的行驶轨迹,急速倒车。 蓝色玛莎避之不及,眼看就要撞上,周凯见势直接踩下刹车,任靠近驾驶侧的那一头往上撞。 两辆车的轮胎都在地上擦出深刻的痕迹。 尽管已经最大可能迫使自己的车降下速来,但在撞上的时候仍发出一声巨响。 蓝色玛莎的车头近毁,迈凯伦靠近副驾驶那侧的车灯被撞得稀碎。 撞击感太强,安全气囊应势弹出。 周凯缓了一会儿,从车里踉跄着走出,走到蓝色玛莎边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额角撞出了一个血坑的老管家颤巍巍走下车来:“周先生……这是做什么?” 周凯拉开他,俯下身去查看了后排的两个人,全都不是楚添源。他直起身来,掏出枪抵在老管家的额前:“楚添源呢?” 老管家的汗水混着热血从额角留下,他掏出手帕小心地擦了一下被血迹挡住的眼睛,紧张地回答:“我不知道周先生说的是谁。” “段予童带走的那个男人,在哪里?” “我不知……” 周凯用枪头把人抵到车门上,警告道:“再敢说一句不知道,我直接打穿你的脑袋。” “使不得,使不得。”老管家连忙摆手,“少爷说有要紧事先带着那位先生开车去了,让我们稍后跟上,去跟他汇合。” “他去哪里?” 老管家汗如雨下,紧张道:“去段家的主宅了。” 周凯眯了眯眼:“你要是敢骗我……” 老管家又擦了擦血汗:“不敢的,周先生跟我们少爷的关系我自然是清楚的。这会儿少爷应该还没去主宅,少爷说先去一趟他在伯明翰的私宅,让我们去主宅候着他。周先生知道的,私宅的具体位置。” 周凯收回枪,往迈凯伦走去。他给许妟之发了个消息后,发动车子,往伯明翰的郊外驶去。 ☆、来不及 在离私宅还有不到5分钟车程的地方,段予童驾驶着漆黑的G500,副驾驶上是靠着车窗闭目养神的楚添源。 车上放着轻松好听的音乐,段予童的心情似乎十分不错,时不时跟着曲调轻轻哼唱。 楚添源睁开眼来,坐直了身体。他刚想伸个懒腰,想起自己的双手被绑在了身后。 “醒了?”段予童笑着说,“正好,我们也到了。” 楚添源看向窗外,这是坐落于幽山脚下的一处僻静的老式别墅。别墅的墙壁泛着焦黑,深绿泛黑的藤蔓铺满了墙壁,看上去阴气沉沉。 楚添源问:“你这房子,被火烧过了?” 段予童说:“做旧的而已。” “你的喜好还真是特别。” “嗯哼。”段予童稳稳把车停在别墅门口,“这让我有种浴火重生的感觉。在切尔西的春天,我会和Elliot举办一场隆重的婚礼。” “你以为我还会信脑子有问题的人说的话么。”楚添源不屑地笑了声,“滚犊子吧你。” 段予童无所谓地笑了笑,并不反驳他。他下了车,走到副驾驶位,绅士地打开车门:“欢迎。” 因为双手被缚在身后,楚添源有些艰难地下了车。他看着空空荡荡的别墅,问:“这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段予童慢走在他身边,解释:“这套没有佣人,因为这套是我的私人领域,你是踏入我这房子的第二个客人。第一个你知道是谁的。” 楚添源不搭理他,跟着他上到三楼。段予童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钥匙项链,打开了其中一个房门。 楚添源站在门口等了几秒,警惕地走了进去。 他停在房间门口,将整个房间的景象全收进眼里。在看明白这个房间的用意后,他的瞳孔止不住战栗起来。 他的后槽牙咬得吱吱作响,竭力保持平静问:“全是你画的?” 段予童点了点头:“嗯,全是我画的,这个房间里是我最宝贵的财富,我从切尔西运了过来。” 这整个房间,除了一盏放在画板边上的油灯,全是周凯,不一样的周凯。连画板上只画了一半的那副画,楚添源也能从轮廓上看出是周凯。 喝酒的周凯,上课的周凯,工作的周凯,接受特训的周凯,趴在桌上小憩的周凯,在做饭的周凯,甚至是浑身赤.裸的周凯…… 楚添源走进房间,站在中心,细微的恐惧感逐渐包裹全身。画上细致到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这不是段予童多爱周凯的证明,而是他变态的控制欲。 ——他监视了周凯的生活。 楚添源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段予童如此了解周凯,并不是周凯亲口告诉他的,是段予童窃听、监视了周凯的一切。许多的许多,楚添源误会周凯的一切,都其实来自段予童的监控。 段予童抚摸着其中一幅画,画上的周凯手里拿着工作文件,正侧着脸和谁交流着什么。他笑着说:“工作的Elliot格外迷人,严谨又温柔,十分性感,其实比床上更吸引我。不过我也很喜欢他在床上粗暴的样子,那才是真正的他。” 楚添源笑了声:“原来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真正的样子是怎么样的啊。” 段予童收回目光,看向他。 楚添源不屑道:“你这房间里,上百幅他的模样,没有一个是他真正的样子。” 段予童皱起眉,否认:“不可能,我比你更了解他。” “啧啧啧……你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段予童。那我来告诉你他真正的样子是什么样的。”楚添源一步一步走近他,眼神坚定无比地说出这句话: “在我身边的周凯,才是真正的他。” “你撒谎!”段予童陡然提高音量,他从墙上拿下一张画,激动说道:“这个是我拥有他的证明!我拥有他,我爱他,我了解他!” 看着那张画,楚添源气地想把那张画撕得粉碎,再把段予童也撕碎。他强压着怒火说:“你还敢说!你怎么敢和你那道貌岸然的父亲一起这样对他!” “因为我们都爱Elliot,我们也爱着彼此。”段予童把那张画抱在怀里,“不过,以后Elliot只属于我一个人了。我不会再和别人分享他,任何人都不行。” “你真让我恶心,你这变态。”楚添源瞪着他,“你也配提爱他。” “我当然爱他啊,”段予童笑了起来,“Elliot也爱我。我们是彼此相爱的,我们马上要结婚了。” “要和他结婚的人是我!要和他一起生活,一起共度余生的人是我,从来不是你段予童。” 楚添源看着他逐渐掉下去的嘴角,扬了扬眉毛:“我和你直白说了吧,你们的视频我一段不落地全都看过了。” 段予童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会……” “怎么?意外了?看完我才知道你为什么只敢给我看那么一点点了。因为只有那么一小段具有迷惑性,其他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都可以看得出他对你有多厌恶。” “不可能!”段予童猛地推了他一把,“Elliot怎么会厌恶我,Elliot明明是爱我的!” 楚添源并不恼,干脆靠在墙上仰着头看他:“爱你?笑死人了。哪怕被你逼迫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他喊的都是我的名字,你算个屁。你顶多算个不称手的发泄工具,要他妈技术没技术,要身材没身材,叫起来也不够动听,给我上我都不屑用。就这张脸还看得过去,还是因为长得像我。要是没有我,他都做不下去,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段予童几步上前揪住楚添源的衣服,“你再敢说……” “你知道为什么他对你仅存着一丝丝的温柔么?”楚添源逼近他,俯下身直视着段予童的眼睛:“因为我。因为你这双和我相似的眼睛。你拥有过的一切,都是趁我不在他身边,从我这里偷来的。你这个卑鄙的小偷。” “你胡说!我才不是偷你的!这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是Elliot看到了我对他的喜欢!我那么喜欢他!”段予童紧紧揪住他的衣领,涨红的脸上两只眼睛瞪得通圆,“他喊你名字是因为他恨你,他恨死你了才这样。他恨不得你死了,所以才对我这样,我是被你连累的!” 楚添源高高抬起下巴:“哦?你好矛盾啊。一会儿说那是他爱你的表现,一会儿又说是被我连累的。你还自欺欺人地觉得这是他恨我的表现?难道不是爱我爱得无法自拔的表现?那如果我再告诉你……他是一点点都舍不得弄疼我。段予童,你永远都体会不到他在我面前的那种温柔。” 楚添源笑了起来,嘲讽道:“你这种功能性差到家的破烂玩具也配跟我相提并论。” “你滚!”段予童把他拽着猛地往旁边一扔。 楚添源撞在画板上,摔到角落里,后脑磕了一下墙壁。这一磕把他脑子突然磕通了,他摸着自己身后的这个结,觉得有点熟悉。 莫非……莫非是…… 楚添源晃了晃脑袋,一边警戒着段予童的举动,一边坐直了身体开始尝试自解。 段予童焦虑地在原地打转,他语无伦次地喊着Elliot,试图给自己刚才说的自相矛盾的话圆起来。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又变得十分狂躁撕碎了一张周凯的画像。撕碎以后,段予童又跪到地上把碎片捧起来抱在怀里,喃喃念着:“我的Elliot……我不该这样。Elliot会伤心,我不对……” 楚添源看着他在那里发作了好一会儿,背在身后的双手终于解开。 他松了口气,活动活动了手腕,站起身上前几步揪起坐在地上的段予童,笑着说:“你这个结绑得有点意思啊。” 段予童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解?这是我看Elliot特训的时候……” “他教我的啊。”楚添源说,“对了,和你分享一下我看视频的时候发现的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发现每一次结束后,你都在尝试着解开手上的捆绑,但是每一次都失败。你最终像只哈巴狗一样跪在地上求着周凯给你解开,因为他给你打的是死结。但每一次周凯一声不吭就走了,你只能爬到床头柜边,用嘴咬着拉手去叼柜子里面的剪刀艰难地一点一点磨自己身后的绳结。” “你真是好可怜啊。你看,你对他来说就是无足轻重的,生死不管他的事。要不是杀人违法,我估计周凯早顺手打死你了,还能留你到现在作妖。” “你……”段予童红着眼看他,突然纵身把人按到地上,“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抢走我Elliot的坏人!” “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楚添源揪着他的衣领,“骂人都不会骂的傻逼。” 楚添源抬起膝盖一顶他的腹部,借着他松力的间隙,把段予童往后一扔,他紧跟其上,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周凯有没有跟你说过……”楚添源抬起手来,每讲一个字就揍段予童一拳:“我、他、妈、脾、气、很、不、好、啊!” 段予童咳出一口血,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怒吼了一声:“滚!” “你只会骂这一个字?”楚添源说着反手给他一拳,“我操.你妈的,敢欺负我的人。老子和他打群架的时候,你他吗还在学加减乘除呢。” “滚滚滚!给我滚开!”段予童猛地发力,把楚添源往后一推。他躺在地上,嘴角渗着血,自暴自弃地哭了起来。 楚添源从地上爬起来,拿过一旁的油灯往四面的墙上一泼。 段予童注意到他的举动,坐起来惊恐地问:“你要做什么?” “看不出来?”楚添源拿起放在窗台上的火柴,划着了一根,“老子要烧了这一房间的假周凯。” 说完,他把火柴往泼了油的画上一扔,火苗蹿起,气势汹汹地向四周蔓延。 段予童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扑向着了火的画像,被身后的楚添源牢牢揪住衣服:“别动。” “Elliot!我的Elliot!你放开我!我的Elliot着火了!”段予童哭喊着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吞噬了他夜夜想着画着的人。 “你……你竟敢……”段予童红着眼转过身来,他暴怒地推开楚添源,又抬起一脚把楚添源踹倒在地。 楚添源倒在地上那一刻竟然还记得惊讶一下段予童竟然会打架。不等他惊讶第二秒,段予童扑上来和他扭打在一起。 “你干脆跟我一起死,我们一起去死!这样谁也别想得到Elliot!”段予童掐住他的脖子,“我们死在这个房间好了,多幸福啊,全是Elliot!” “傻逼。”楚添源奋力挣开他,“谁他妈要和你一起死。老子要和周凯一起活,好好地活着,幸福地过日子,要死你他吗一个人去死!操!” 楚添源一脚把他踹开,从地上爬起来,猛烈地咳嗽。他踉跄着往房门口走去,不料被身后的段予童往回一拽。段予童捡起地上的绳子快速从浓烟里跑出房间,把房间一关,用绳子在这个房间和对面房间的门把手上系了一个紧紧的死结。 楚添源匍匐向房门走去,发现门拉不开了! “操!”楚添源愤怒地踹了一脚门。 他又返回到窗边,拉开窗户朝下看了看。 不是特别高,要不要跳?跳了估计是个残废,不跳就是个死尸。他要是残废了周凯会不会养他?会的吧,那就跳吧。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抬脚准备跳楼。余光瞥到自己的左边有根水管,他抬头向上看了看,这是通向天台么? 他管不了太多,只能赌一把了。于是,他抬脚跨上窗台,往左边纵身一跃—— ** 周凯驱车到达幽山下的别墅,正看到一个房间里燃起熊熊大火,火苗从窗户里蹿了出来。 他急忙刹了车,往楼上跑去。 “源源!源源你在哪!” 来到三楼那个房门口的时候,他焦急地敲着房门:“源源!源源你在里面吗!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周凯试图去解开绑在两个门把手上的结,可他发现这是个死结。 “操!”周凯怒地踹了下门,他掏出手.枪,退后几步,握着枪的双手正在微微发抖。他竭力保持着平静,对着门把手连开数枪。 第十下枪响后,他拔掉烂了的把手,踹开了房门。他一边喊着楚添源的名字一边在烟雾中找寻着楚添源的身影。 可是他除了一些未燃尽的他的画像,什么也没看到。 还好,不在这里。周凯一口气没松到底,又紧张起来。 楚添源趴在天台边缘的水泥地上疯狂咳嗽着。烟呛进了他的喉管,他本身不太好的喉部受不住这样的浓烟,呛得他流泪,直犯恶心。 楚添源在撕心裂肺的咳嗽间隐约听到了周凯的声音,他喃喃道:“漾漾,我在这儿呢。” 话音刚落,他听到天台的门被打开了。楚添源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跑向天台的通道口,他近乎激动地喊道:“漾漾!” 门打开了,他和满脸是血、极其狼狈的段予童来了个四目相对。 …… “你他妈的……”楚添源愣了两秒,把他从通道里揪了上来,往后一扔,“你疯了吗!” 段予童从地上爬起来,不慌不忙地掸掉身上的脏灰,背着手说:“你竟然没死。” 楚添源一步一步走向他:“我不会死,但我现在想打死你了。” 段予童笑着摇了摇头,下一秒他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手.枪。 楚添源的脚步停在原地,他愣了住。 段予童这是真枪还是玩具枪? 段予童举着手.枪,面带笑意:“因为我的疏忽,刚才给你留了一线生机。但是现在,如果你再上前,我就真的送你下地狱了。” 楚添源笑了声:“拿着把玩具枪就想充当杀手了?” “是不是玩具枪,你再上前一步就知道了。”段予童勾起嘴角,“我说到做到。” “源源!” 楚添源听到了周凯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伴随着他焦急的脚步声。 楚添源转身走向通道口,他张开双手去迎接奔他而来的周凯。可是他看到周凯冲上来的时候,右手握着一把枪。 楚添源看到他紧皱的眉,距自己还剩两步的时候,他抬起了握着枪的手。 下一秒,枪声自背后、耳边同时响起—— 楚添源第一个反应是:段予童这真的不是玩具枪。 这一秒的时间里,楚添源的视线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他原本看着周凯,背对着段予童。枪响过后,他的目光里却是举着枪满脸错愕的段予童。 “没事了源源,”周凯紧紧抱着他,“我来了。” 楚添源在那一瞬间,想起了高二下学期某个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的早晨。在宁城一中笃行楼的天台上,在亲眼见证沈听白在生死线上挣扎后,楚添源脱力般愣在原地。当时的周凯也是这般冲上来紧紧抱住他,告诉他:“没事了源源,爸爸在。” 此刻的楚添源双手垂在身边,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的,他说了句:“我爸叫楚闻川。” 周凯喘着气笑了声,轻轻说:“好了好了,辛苦你了,源源。” 枪响过后的余惊没持续多久,楚添源就回过神来,因为他发现周凯的身体在往下滑。 “怎么了?”楚添源抱着他坐在地上,“跑太快没力气了?” 周凯躺在他怀里,笑了笑:“是啊,没力气了。” “那我抱你,”楚添源把他搂在怀里,“你缓缓。” “好。”周凯窝在他怀里,小声问:“源源有受伤吗?” “没有,我没事,我很好。”楚添源拍了拍他的背,想帮他顺顺气。 他抚摸着周凯的后背,却在黑色的外套上摸到了湿滑的液体。他举起手来一看—— 他整个手掌,一片殷红。 “Elliot……”远处的段予童惊恐地看着他,颤抖的手再也握不住枪。手.枪掉在地上,段予童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 在刚才的那一秒里,周凯用掉了自己手.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他在那一秒钟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竭力去护住楚添源,这一枪打偏了,子弹擦着段予童的颈侧过去,没有击中要害。 楚添源握了握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手,他茫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周凯伸出手,用自己的袖口擦去他手心里的血迹,轻声说:“没事的,源源。” “这是……怎么回事?”楚添源喃喃重复着。他又去摸了摸周凯的后背,一摸又是一片殷红。 “我……你……”楚添源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的手,“这……这……” “源源,”周凯握着他的手腕,安慰道,“别慌,别怕,我在,源源不怕。” 楚添源终于从惊魂未定中醒悟过来—— 周凯中枪了。 他的眼泪汹涌而出,抱着周凯哭着说:“怎么办呀,怎么办,怎么办……” 周凯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没事,没事,我没事。” 楚添源狂摇着头,断线的泪珠落到周凯的下巴上,滑进衣领里。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别吓我,不要这样,我不能……不能……我不会,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办啊。” “源源别怕。”周凯强撑着自己从他怀里爬起来,跪在地上把楚添源抱在怀里,然后他对着远处的段予童招了下手。 段予童几乎是摔着爬过来的,他哭着喊:“Elliot,Elliot,我……” 周凯把楚添源牢牢护在怀里,捂住了他的耳朵。 他看着段予童,费力地说:“我……没几分钟了。算我……求你,放过他,好不好?” 段予童拼命摇着头。 周凯眼里盈满泪,他低声说:“别伤害源源,算我求你了,Tong。” 这一声记忆里十分久远的“童”,是段予童初识周凯的时候,周凯总会带着浅笑喊他一声。 段予童在短暂的怔愣过后,连着点了好几下头:“……我答应你。” 周凯说完这些,脱力地向后倒去。楚添源迅速伸出双手抱住他。 周凯抬眼开始有些乏力。他努力睁着眼,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塞进楚添源的手里,小声说:“这个,给你。” 楚添源打开盒子一看,是两枚戒指。 周凯看着戒指,语气有些虚弱:“这是我很早以前……就买好的戒指。之前想跟你求婚,没来得及。今天,我……我可能也来不及了。不过,还是想把这个给你。毕竟,你是我……唯一想结婚的人。你收下吧,留个纪念。” 楚添源拿出两枚戒指握在手心里,颤抖着将其中一枚塞进周凯的手心里:“什么叫留个纪念?你不求婚吗?你得求婚啊……你要求婚啊……你要跟我说叫我嫁给你啊。漾漾……你要说求婚的时候该说的那些话啊。你不能这么潦草的求婚,我不答应你的啊。” 周凯浅浅地笑着,眼里含着和鲜血一样滚烫的热泪。他把那枚戒指塞回楚添源的手心里,握住他的手:“不啦。我的源源,一直都是自由的。我不想……不想绑着你。但是,如果不把这个交给你,我不甘心。每天都要按时吃药,好好吃饭。楚添源,要开心,一直……一直开心。” “你在说什么傻逼话啊……”楚添源抱着他嚎啕大哭,“你他吗求婚啊!周凯!你求婚啊!” “好。”周凯闭上眼,泪从脸颊划过,他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你能嫁……” 嫁给我吗? 楚添源没有等到他说完这句话。 直升机在头顶盘旋几圈后,终于停在了天台上。原来段予童这栋别墅的天台是一个停机坪。 机上下来一个金发男人,走近段予童想带走他。段予童挣开那个人的手臂,跪在地上哭着喊周凯的名字,他伸出过分颤抖的手想碰一碰周凯的脸,却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被赶来的沈听白一把拽起往旁边一扔:“你他吗给我滚!” 沈听白蹲到楚添源身边问:“怎么了?添源?添源!回答我!” 许妟之环顾地上的手.枪和大片血迹,他并着二指探向周凯的颈侧。几秒后,许妟之捧起沈听白的脸,说:“小白,冷静一点。听我说,周凯中枪了。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送他去医院,开车可能来不及了,我要你帮我一起做一件事。” “什么?”沈听白随着许妟之的目光看去,那是停在旁边的直升机。沈听白明白地点了点头,起身往段予童和他的保镖走去。 许妟之捡起地上的手.枪,扶着楚添源的肩膀,晃了晃:“添源,添源,看看我,楚添源!” 楚添源紧紧抱着周凯,拼命摇着头。 “楚添源!你他吗看我!”许妟之蛮力抬起他的脸来,逼着他直视自己,“你再抱着周凯,他就真的死了!” 楚添源被他这么一吼终于回过神来:“对……快救他,阿妟快救他……” “跟我走!快!” 楚添源抱起周凯朝着直升机跑去,许妟之站在驾驶室边,转了一圈手上的枪,用英语淡淡说道:“去最近的医院,立刻。” 驾驶员看了眼他手里的枪,快速地点了点头:“Ok,ok!” 许妟之扶着楚添源让他坐在后排抱着周凯。他回过头来,看到一旁的沈听白扶着肩膀满脸痛苦,他正想问出了什么事。 沈听白跑过来,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单手捧住他的脸:“我没事,别担心。坐不下了,你先带他们去。添源需要有你在身边。乐安在路上了,我跟他稍后到。” 许妟之皱着眉极难地点了下头,无奈地放沈听白一个人留在这里,往后排另一个空位走去。 螺旋桨转速越来越快,直升机终于再次起飞,从空中俯瞰下来,天台上只看得见三个小圆点。 这天天气很好,是许妟之的生日,也是周凯打算求婚的日子。 可是天台上的沈听白安危不定,楚添源怀里的周凯生死不明。 ☆、生与死 手术室的指示红灯亮起。 一道冰冷的手术室大门残酷地隔绝了里外,却怜悯地模糊了生死界限。 外面是生,里面是生死一线。 手术室内的每一位医护工作者争分夺秒地去抢救一个个即将流失的鲜活生命,竭尽全力一次又一次把不该就此结束的生命从死亡边界拉回,带给手术室外备受煎熬等候着的人。 手术室外站着一个人,他白色毛衣上沾着打斗留下的污垢,染着大片氧化后变黑的血,下巴、手掌上属于他爱人的血迹已经干涸。黑色裤子上尽是灰色尘埃,膝盖处还有擦破的痕迹。 他的右手自然下垂着,左手握成拳紧紧攥在一起。他的神色极其疲惫,脸上暗红发黑的血渍衬得他的脸色愈发惨白。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此刻费劲地半睁着,乌黑的瞳孔失去了亮光,遍布的红血丝几乎覆盖了他的眼白。他竭力撑起沉沉的眼皮,一秒也不敢松懈地盯着那扇白色的铁门。 他似乎被抽空了灵魂,呆滞地站在那里。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许妟之打完电话回来,走到楚添源身边握着他的右手臂按了按。本身甲状腺素分泌就不到位,再加上精神上的高度紧张、极度悲伤,楚添源身上已经有些轻微的水肿了,这实在不是个好征兆。 “添源,”许妟之拉着他的手腕轻声说,“跟我去洗洗脸,好不好?” 楚添源收回看着手术室大门的目光,对着许妟之木然地眨了下眼。 “添源,你要相信医生,也要相信他。”许妟之温声细语地安慰着,但是他心里知道一个事实—— 周凯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了,能不能救活很大概率真的是听天由命了。 “你当时也是这种心情么。”楚添源哑声问。 许妟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上前抱住楚添源,拍着他的背,轻声说:“他会挺过来的。” 楚添源看着手术室的大门,低低地喊了声:“阿妟。” “嗯。” “救不活怎么办?” 许妟之拍他背的手顿了顿,又重新轻轻地拍着,坚定地回答他:“不会的。” “救不活怎么办?” “不会的。”许妟之的语气比刚才更加坚定。 “救不活,怎么办?”楚添源问到第三遍的时候,眼泪泄洪般冲出眼眶。 “不会的,不会救不活的。”许妟之抱他的力度加重了些,“添源,你要相信他。你不是说过以后都会相信他的么。那你现在也要相信他,他不会舍得留你一个人的。” 许妟之抬头看见拐角焦急赶来的二人:“添源,小白来了。” 因为站得太久,双腿有些僵硬,楚添源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朝他走来的沈听白抬起左手把他拥入怀里,抚摸着他的后脑勺,轻声说:“添源乖,不哭。” 楚添源哽咽地问:“小白,救不活怎么办?” 沈听白温柔说:“不会的,添源。一定会救活的。” 楚添源像刚才问许妟之那般,问了沈听白三遍“救不活怎么办”。他问完沈听白,看着一旁的许乐安又问了三遍一样的问题,得到的答案都是“不会的”“一定会救活的”。 三人一致的回答像一针强心剂打进了他几乎不会跳动的心脏,楚添源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这口气刚松完,他浑身脱力腿一软人就倒了下去。 许妟之把楚添源扶到座椅上坐好,沈听白蹲在他的面前,拉着他的手:“添源,你的体力透支了,需要补充一些营养。乐安袋里有营养剂,等会儿我冲一杯给你喝,你要喝下去,不然身体会吃不消。你必须好好的,好好的等周凯从手术室里出来,听到了吗?他要是好不容易捡了条命醒过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你是要把他又心疼死吗?” 楚添源伸出手:“好,给我。” 沈听白看着他沾满血渍的手心:“添源,喝完以后跟我去把脸和手洗一洗,好不好?” “好。” 许妟之从许乐安的包里拿出营养剂和水杯,起身说:“小白,你在这陪他,乐安跟我去就行。” “好,我跟哥哥去。”许乐安说。 许妟之站在接水台边,边冲营养剂边问:“他的右手是怎么回事?” 许妟之刚才看到沈听白左手行动很利索,右手明显行动困难。 许乐安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那个……嫂嫂的手……” 许妟之纠正说:“叫小白哥哥。” “哦!小白哥哥的手是是是……” 许妟之瞥了眼他弟弟,许乐安“嘤”了一声,如实交代:“小白哥哥右肩上挨了一刀。不严……不算很严重!没有扎得很深!来之前我先带小白哥哥去处理过伤口了。小白哥哥让我别告诉哥哥的。哥哥你别……” 许妟之一根搅拌棒甩进杯子里,许乐安见状直接双眼一闭:我完球了! “帮我查个人。”许妟之沉声说。 许乐安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什么人?” 许妟之回忆道:“个子大概一米九,体型健壮,金发碧眼,头发不算长,长相很凶。从鼻梁到左眼下有一条刀疤。” 许乐安明白地点了点头:“我保证找到这个伤了小白哥哥的人,带来给哥哥!” “不要告诉小白。” “嗯,我知道。” 楚添源喝完补充剂以后乖乖把药吃下,在位子上缓了一会儿,被许妟之带着去洗脸。 许妟之把他双手放到水龙头下冲洗:“左手,张开。” 楚添源收回手,摊开自己的左手,手心里躺着的是周凯藏了很久的铂金对戒。 “第二次了。”楚添源低头看着那对戒指,“他都没把这个小圈套在我的手指上。” 许妟之扶着他的肩膀,说:“等他醒来后,你给他第三次机会。” “好,等他一醒来,我就叫他再求一次。”楚添源重新把手伸到水龙头下,把戒指上的血迹仔仔细细地洗掉,“我想要一条链子,挂脖子上。” “好。”许妟之一边给他擦脸一边说,“稍后给你去买。” 楚添源洗干净脸以后,回到手术室门口,坐在排椅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术室门口。直到许妟之买回来素链,顺便买了新的毛衣和外套,楚添源才动了一下。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把那对戒指戴在了脖子上。他手里攥着戒指项链,蜷缩在座椅上,又如刚才一般沉默地守着那道白色的铁门。 又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天黑了下来,手术室的红色指示灯还亮着。 楚添源原本有所好转的情绪又开始低落,身体各项机能开始不可控的下降。明明已经喝了营养剂,他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心理上的沉痛加重了生理上的乏力。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泪腺,脸上满是泪痕却哭不出声,他没有力气哭出声音来了。 第九个小时过去后,手术室的指示灯熄灭,随后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医生和护士刚走出手术室,其余三人便围了上去。 楚添源看不清也听不清发生了什么,他麻木地坐在位子上,看到其余三人带着劫后余生般的笑容冲向他,在他耳边激动地说了些什么话。 楚添源眨掉眼里的泪从三人的脸上依次看过去,他张了张口,用微弱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他……” “救活了!”沈听白激动地拉着他的手臂晃了晃,“救活了!楚添源,你听到没有!周凯!救活了!” 楚添源呆滞地看着三人,缓慢地抬起头来看向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那个人。他一骨碌从座椅上滚了下来,膝盖重重砸在地上也毫无感觉,着急忙慌地爬向手术室。 “添源!”沈听白赶紧把他按住,“摔疼了没有?” 楚添源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手术推车从自己面前推走。快到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周凯的面容。 “他……”楚添源怔怔地看着推车驶离自己,“为……为……” 许妟之蹲在楚添源面前,解释说:“添源,周凯被击中的部位接近后心,离心脏很近。医生说子弹擦着他的心脏过去,卡在了肋骨上,真的很险。他现在的情况还不稳定,需要在重症监护室待上几天。过几天,等他的情况稳定下来,我们再带他转院回肯辛顿,那边的医护条件更好一点,好不好?” “我……”楚添源吃力地说着,“我想看一眼。” “好,我们带你去。”许妟之说着,把楚添源从地上架起来。沈听白俯下身去揉了揉楚添源的膝盖,然后和许妟之一起带着楚添源去重症监护室。 楚添源十指按在玻璃上,额头贴在玻璃上看监护室里面躺在病床上的周凯。 他穿着白色的病患服,本就偏白的肤色因为失血过多此刻接近透明。他的面容宁静,如果忽略他的氧气面罩以及一旁显示心跳缓慢的心跳监测仪的话,他看上去只是睡着了,睡得像小孩一样安稳。 楚添源的手指在玻璃上轻轻地点了点,隔着远远的距离触摸周凯的脸庞。他安静地看着,一点动静都没发出,就像是怕吵醒里面睡着的那个人一般。 楚添源看了很久很久,直到他面前的玻璃上起了一层白雾,一旁等着他的人才知道他原来在哭。 过了很久,楚添源才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的漾漾,……很疼。” 沈听白走到楚添源的身边,沉默地给他抚着背,陪着他一同看里面的人。 许妟之走到楚添源的另一侧,蹲下身卷起他的裤腿看了看,发现水肿更加严重了,他直起身对着沈听白摇了下头。 沈听白轻轻地拍了拍楚添源的肩膀:“添源,周凯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你先跟我们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楚添源摇了摇头。 沈听白又说:“你现在看起来很憔悴,要是周凯醒过来以后看到怎么办呀?他的心脏才受了创,吃不消再心疼的。你不为自己想想,为他想想呢?” 楚添源想了一会儿,点了下头。 “好,”沈听白笑着说,“那你先跟我去酒店睡一觉,我们等会儿再来看他。” 许乐安说:“三位哥哥你们都去休息一下吧,这儿有我守着,有什么状况我立刻通知你们。” 许妟之扶着楚添源,漫不经心和许乐安说:“长音说她突然想来伯明翰玩了,估计再等一会儿就到了。” 许乐安激动道:“谢谢哥哥!” “等会儿我来替你,”许妟之说,“辛苦你了,乐安。” “不辛苦!不辛苦的!应该的。快去吧。” 许妟之扶着楚添源正要走,楚添源突然回过身又趴到玻璃上,轻声说:“漾漾,我不是不要你,我等下就回来。” 到了酒店,许妟之安排沈听白睡下后,又按照沈听白的要求去楚添源房间候在他的床边。 楚添源大概只睡了一个小时就强迫着自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醒过来时心跳频率快得不正常,额上冒着虚汗,一阵一阵犯着恶心。 许妟之见他脸色极其不好,强制他再睡一会儿,楚添源怎样也不肯了。 许妟之左右是不会哄楚添源睡觉的,无奈之下他只好想了个办法:视频通话。在医院的许乐安在玻璃前立了个三脚架,架着手机和一个充电宝。在酒店的楚添源抱着许妟之的手机蜷在被窝里看视频里的周凯。 楚添源安静地看了快两个小时以后,才又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时间很长,长到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重新爬上天空,楚添源才从全是周凯的梦里醒过来。 楚添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往医院跑,被沈听白抓了回来吃药吃饭。原本是沈听白照顾楚添源洗漱吃饭的,但沈听白的右手行动不便,一切都让许妟之代劳了。 许妟之活了快30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给楚添源喂饭擦头发,楚添源大概也是极其不习惯,许妟之喂了没几口突然来了力气自己可以吃饭了,头发擦到一半突然就有了力气自己几下就擦干了,还能动手刮个了胡子。 两人在尴尬的气氛中互相道了谢,许妟之谢谢楚添源不再折磨他,楚添源谢谢许妟之别再恶心他。两人顺便感慨了一下二十多年的革命友情坚不可摧,互相约定好下辈子要当对方的爹,把对方往死里揍。 周凯在重症监护室里呆了三天转到了普通病房,虽然他还是没有醒过来,但是心跳呼吸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在得到主治医生的应允后,周凯被转移回了肯辛顿最好的医院继续治疗。 刚回到肯辛顿的这一天,在vip单人病房宽阔的床□□躺着仍是没有丝毫醒来痕迹的周凯,其余三人候在一旁陪护。 周凯不再戴着呼吸面罩,静静睡在那里。楚添源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拉着他的手,轻声问:“漾漾怎么还不醒?” 坐在一旁喝着茶的沈听白说:“添源,医生说他失血过多,太虚弱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要几天?”楚添源像是在问病床上的周凯,又像是在问沈听白。 沈听白看了眼许妟之,为难地说:“这个……” 许妟之说:“度时如年的9个小时都等过来了,还等不了这几天么?” 楚添源点了点头:“好。” 匆匆赶来的许乐安推门而入:“段予童死了!” 此话一出,病房里鸦雀无声。 许乐安关上门,人靠在门上,喘着气说:“他殉情了。” 闻言,楚添源握着周凯的手抬起头来,眼神茫然地看向许乐安。 许妟之两指在桌上点了点,许乐安坐到桌边,向大家解释说:“好像是昨天的事情。他以为周凯哥哥死了,就自杀了。持枪自杀,据说枪口在心脏。” 许妟之纠正道:“两情相悦才叫殉情,一厢情愿那叫找死。” “对对对,是我口误。”许乐安抱歉地看向楚添源,“添源哥哥,你别生我气。” 楚添源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去看周凯。 沈听白给许乐安倒了杯茶,许乐安喝了口以后,补充说:“他在死之前干了件谁也没想到的事情,他向警方递交了一叠厚厚的证据控告他的父亲陆世宗长期监.禁以及杀人未遂。” “监.禁?杀人?”沈听白问,“谁?” “他的发妻,段文月。”许乐安说,“我打听到的情况是段予童说他的生母在生他的时候本不会难产,而是因为他的父亲买通了接生的护士和医生,注射了药物才导致了难产。段文月当时命大其实并没有死,但是陆世宗对外说他的妻子难产而亡了。之后,陆世宗对他的妻子进行了长达八年的囚禁,地点就是段予童在伯明翰那栋私宅。” 许乐安:“段予童八岁的时候一次偶尔的机会见到了遍体鳞伤、骨瘦如柴像活死人一般的母亲。他才八岁,在见到母亲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拥抱自己的母亲,而是去做了亲子鉴定。段予童对他母亲的印象都来自于段文月年轻时候留下的照片,母亲的美好形象在他拿到亲子鉴定证书后破碎,他的精神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不正常的,然后他一把火烧了那栋别墅,把他那不符自己心中美好形象的母亲活活烧死了。” 楚添源低着头说:“他那套房子果然是烧过的,疯子。” 许乐安认同地点了下头:“他那把火伪装得很好,陆世宗也是到昨天才知道私宅突发的火灾是段予童做的。” 沈听白:“陆世宗为什么试图杀害他的妻子?” “因为……”许乐安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周凯,“陆世宗是个同性恋。他和段文月的婚姻关系其实并不是平等关系。陆世宗年轻的时候很有才华,但是没什么路子可以谋大财。段家上数五代就移民英国了,虽然是涉黑的,但是在这边可以说是家大业大的。段文月一见钟情陆世宗,段家老爷子就强行让他入赘了,看在宝贝女儿的面子上给了他一个二当家的位置。” 许乐安:“段老爷子退位后,段家的生意都交给了段文月的哥哥段伯枭,这位大哥极其看不起陆世宗,成为当家人后,他表面保留了陆世宗二当家的位置,实际上抽空了陆世宗手上的权力。自己的亲妹妹难产,段伯枭把责任都怪到了陆世宗头上,一气之下直接把陆世宗驱出了段氏集团,让他去外面任职,并且不允许陆世宗再婚,意思是要陆世宗当一辈子鳏夫。陆世宗暗中跟段伯枭周旋了很多年,无果。但是不久前,段伯枭拉拢了段予童,两个人联手把陆世宗手上这些年积累下来的隐藏权力和财富全部吞掉了。” 沈听白:“段予童既然知道陆世宗做的这些事情,为什么这些年一直没提过?” “呃这个……”许乐安向自己的亲哥哥投去求助的目光。 许妟之:“小白,你还记得周凯说过段予童有偏执性精神障碍么?说得通俗点就是固执妄想症。母亲大概是他患病的根源,他不愿相信自己爱戴的父亲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于是,他在烧死自己的母亲后建立起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美好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他的母亲早就死了,他的父亲仍然是那个爱他护他的好父亲。” 许妟之喝了茶,猜测:“他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极少数清醒的时候,他大概在搜集证据。他一边恨着自己的父亲,一边又爱着他。他对虐待、施暴的特殊癖好大概也是来自于他的母亲,在看到他的母亲那般模样后,他从巨大的打击里生出了一种变态的快感。” 沈听白喃喃道:“他果然是个天生的……” 楚添源嗤笑了声,说出了沈听白没说出的那两个字:“变态。” 沈听白看了眼楚添源,问:“那他为什么这次能够完全从自己的世界里脱离出来,举报他父亲的罪行?” 许乐安看着病床,说:“因为他以为周凯哥哥死了。早些年段予童的精神病还不算很严重的时候,他的状况其实不稳定。在爱……遇上周凯哥哥以后,他的妄想症变得极端偏执。周凯哥哥一‘死’,段予童自己想象出来的世界坍塌了。换句话说,段予童不活……” 许妟之清了下嗓,许乐安立刻把话一收,乖乖捧起杯子开始喝茶。 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大家心知肚明许乐安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 段予童不活在没有周凯的世界里。 切尔西的春天等不来他和周凯的婚礼,伯明翰的冬天埋葬了他的全部。 段予童终于守约了。 ☆、终于 太阳东升西落,月升星满,周而复始,一天接着一天,周凯迟迟没醒。 楚添源每天都在周凯的床边喊他的名字,他不知道周凯听不听得见,但他知道一定要这样做。 家里的老人曾说过,如果你不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病人的名字,他会觉得孤单,会委屈。如果他不高兴了,会想要走。 漾漾不能走。 楚添源每一天都会喊上几百遍他的名字,如周凯曾告诉他的那样叠字小名,连名带姓,王八牲口的轮着喊。 除此之外,每一天楚添源都在跟他分享身边发生的事情。大到电视里放的新闻时政,小到微不足道的窗外落下的一片梧桐树叶,他都会告诉病床上那个始终没有醒来的人。 回肯辛顿的前两天,楚添源的情绪说不上愉悦,也算得上平静。直到第五天晚上,沈听白敲开楚添源的房门却看到床上一片空。 最后他们在医院周凯的病床上找到蜷缩在他身边睡着的楚添源。他安分地睡在周凯身边,怀里抱着周凯的手臂,睡得很乖。但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哭着睡过去的。 即使周凯的各项生命体征都很平稳,伤口也在愈合,楚添源仍怕他会走。平静等待的每一秒,他都备受煎熬。 回肯辛顿的第七天,终于结束了连日的雨天,伦敦放晴。 楚添源快步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和身后两人的距离越拉越大。 沈听白跟在他的身后无奈地说:“走慢一点啊,添源。刚吃完午饭,不要这样走。” “不。”楚添源推开病房的门,“等下他醒了,看不见我怎……” “你堵在门口干什么?”身后的沈听白不解道,“……人呢?” 三人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病床上空空如也。 许妟之先走了进去,伸手在病床上摸了摸,然后他走到桌边拿起那杯喝了一半的温水:“他醒了。” “那人呢?”沈听白跟着走了进去,去敲了敲浴室的门。整个病房里,都没有找到周凯。 楚添源愣愣地站在病房门口。 “源源。” 温柔又熟悉的呼唤很轻地从身旁某个地方传来,楚添源侧过脸看向走廊,日夜期盼着醒来的那个人穿着病号服站在走廊尽头,带着记忆中无法抹去的笑脸。 楚添源迈开脚步,小心地走了两步后,步子越来越快。他跑向周凯,又在周凯面前猛地刹住车,随后伸出双臂圈住周凯的腰,把自己轻轻地放进了他的怀抱里。 偏凉的病号服下是楚添源日思夜想渴望着的暖烘烘的体温。 直到这一刻,楚添源才宽下心来。他的脸埋在周凯怀里,哽咽道:“漾漾终于醒了。” “嗯。”周凯轻轻拍着他的背,又抬起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让源源担心了。” 楚添源闷声哭着,一遍一遍重复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源源,你哭得我心有点疼。” 楚添源伸出手按在他的心脏上:“不疼,不疼。我给你揉揉。” 周凯捧着他的脸,擦去他的眼泪:“那源源不哭了好不好?” 楚添源点了点头:“你去哪里了呀?” “躺太久了,想起来走走,去护士站要了点东西。”周凯看向不远处的病房门口的二人,微微一笑:“来了。” 沈听白笑着招了招手:“楚添源,你快让他进来,外面冷啊。” “对对对,”楚添源拉起他偏凉的手搓了搓,“我们快进去。” 沈听白靠着窗坐,给几人倒了水,“什么时候醒的?” 周凯拉着楚添源坐下:“一小时前。” “你去床上躺着,”楚添源刚坐下又站了起来,“刚醒呢。” 周凯拉着他的手,抬起头笑着:“躺累了。别担心,医生来看过了,说我可以出院了。” 楚添源又坐下了并抛出了一连串问题:“你饿不饿?渴不渴?冷不冷?要不我把空调再打高一点?伤口呢?还疼不疼?” “我没事,真的没事了。”周凯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觉得真是可爱,“暂时不饿也不渴,也不冷。伤口都要愈合好了,怎么会疼。” “真的吗?别骗我。” “真的,没骗你。” 楚添源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许妟之提醒道:“楚添源,你是不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啊?”楚添源看向许妟之,“什么事啊?” “你想想呢。” 楚添源想了好一会儿,木然地摇了摇头。 许妟之无奈地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楚添源看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恍然大悟。 楚添源激动地说:“快!求婚!” 周凯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现在吗?” “对啊,快点!”楚添源边说边解自己脖子上的项链。 “不是,源源。”周凯有些为难,“我现在穿成这样,还病恹恹的,不适合求婚。改天我精神好点了,换身西装再……” “改什么天?换什么西装?”楚添源摘下戒指塞进他手里,“我觉得现在特别合适!” 周凯双手捧着那枚小小的戒指,低头想了几秒:“好。” 他站起来,正要单膝跪在楚添源面前,楚添源拉住他:“干嘛?直接问就行了,还跪什么?” “源源,求婚不跪怎么行?” “谁规定的?!” 周凯笑着拍了拍楚添源的手,让他坐好。楚添源突然紧张起来,以小学生坐姿坐得腰杆笔挺,五指并拢放在自己的腿上。 周凯单膝跪在他的面前,低着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抬起头来说:“源源……” “我同意了!” “……我还没求。” “抱歉,第一次被求婚没经验。”楚添源绷着脸说,“你继续。” 周凯笑了下:“楚添源……” “嫁!”楚添源连连点头,“嫁嫁嫁!” 周凯哭笑不得,赶紧举起戒指,问:“楚添源,你愿不愿意和我共度余生?” 楚添源愣了下,又笑着说:“愿意。” 周凯拉起他的左手,把那枚早该戴上的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楚添源迅速地拉起他的左手,把戒指戴了上去,然后他赶紧把周凯拉了起来:“快起来,你一个病人怎么能跪在地上呢!” 周凯起身后紧紧抱住楚添源,轻声说:“楚添源,你已经答应我了,我不允许你反悔。” “我绝不反悔。”楚添源坚定说。 沈听白按下录像停止键:“哎哟,好甜哦。不过,楚添源,求完婚不是一般都要接吻的吗?” 楚添源瞪了沈听白一眼,抬起一只手挡住脸,快速地啵了周凯一口。 “你这是接吻吗?”沈听白举着手机,“比我的快门还快!” “你们在这我怎么亲啊?”楚添源面红耳赤,“快滚!” “好嘞,这就滚哈。阿妟,我们走。”沈听白拉起许妟之,“周凯,晚上来接你出院。” “好。”周凯说。 许妟之走到门口,回过头提醒:“楚添源,小心他伤口。” 楚添源吼道:“要你讲?!快滚!” 楚添源靠在周凯怀里,一下子安静的气氛让他有些紧张,他低头玩着周凯病号服的纽扣。 “怎么了?”周凯在他耳边轻声问,“我的未婚夫。” “……” 楚添源头抵着他的肩,把人轻轻地往后推着走:“去床上躺着。” 周凯靠在床上,楚添源给他身后垫了枕头:“这样你的伤口还会磕到吗?” “没事。”周凯伸出双手,“来,我抱抱。” 楚添源小心地靠到他怀里,手肘撑在床上,不敢把自己全部的重量都压上去。 周凯察觉到他的动作,抱着他侧躺下,避开了伤口。他摸了摸楚添源的脸,心疼道:“源源又瘦了些。” “嗯。”楚添源小声回答,“要吃漾漾做的饭才能养回来。” “好。源源,这几天都有乖乖吃药吗?” “有的,每天都吃的。” “那就好。”周凯抱歉说,“对不起啊源源。” “道什么歉?”楚添源抬起头看他。 “我醒迟了,错过了源源的生日。” 楚添源手指紧紧揪住他的病号服,咬着嘴唇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周凯抚着他的脸庞,温声道:“过几天补一个给你,好不好?源源想要什么,想去哪里,我都给你。” 楚添源哽咽道:“好。” “小哭包。”周凯轻轻喊了声,擦去他的眼泪。 楚添源抬起头,摘下他的眼镜,吻了上去。 周凯把他拥在身下。向下吻过他脖子上的疤痕,又用牙齿轻轻磨着他的喉结,最后放弃般地停在他的颈侧,用手捏着他的后脖颈,轻轻喊了声:“源源。” 楚添源手指一圈一圈绕着他的耳朵,哑声问:“怎么了?” 周凯无奈地笑了声:“我目前还不能剧烈运动。” “……”楚添源两眼一闭,双手捂住了脸。 周凯拉下他的手,看着他通红的脸:“再等我几□□不行?” 楚添源支支吾吾:“行……行啊。” 周凯趴在他身上留恋了会儿,再趴下去恐要出事,他不情不愿地从楚添源身上,坐到床边。 楚添源跟着他起身,靠在他肩头,问:“你刚才去护士站干嘛?” “要防水贴。”周凯拉过他的手,看着他手上的戒指。 “嗯?要这个干嘛?” “洗澡的时候贴,防止伤口碰水。” “你要洗澡?你这几天躺在那里一点汗都没出。” “身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怕源源不喜欢。” 楚添源紧紧抱住他,贴着他的脸说:“你怎样我都喜欢。但是以后还是不要有消毒水的味道了,我怕。” “让你担心了。”周凯拍了拍他的手背,又想到了什么,问:“源源,你有受伤吗?” “没有。”楚添源想了想,说:“那个……段予童死了。” 周凯顿了两秒:“怎么死的?” “自杀。用的枪。” “嗯。”周凯的语气平静到像是听到了一则与他无关的枪击案新闻。 楚添源想起了周凯家二楼阳台的那个拥抱,问:“你回英国……是不是因为他拿我威胁你?” 周凯沉默了几秒,点了下头。 “当时你在天台上是跟他说别伤害我么?” 周凯又点了下头。楚添源鼻子一酸。 “那你干嘛捂我耳朵呀?”楚添源哽咽地问,“我以为你们讲什么悄悄话呢。” 周凯笑了声,侧过脸看他:“小朋友不可以听脏话。” “你骂他了?” “没有。”周凯低垂着目光,轻声说:“我不想源源听到我亲口说出自己的死亡。” “呸。”楚添源捏着他的脸,警告:“以后没我的允许,你敢死一个试试。” 周凯笑了起来:“不敢。” “这才听话嘛。” 楚添源贴的他浑身发热,周凯实在坐不住,说:“我去洗澡。” 楚添源拉住他:“洗什么洗?” “我现在出汗了。” “哦,那你防水贴不贴了?” “我自己贴。” “你怎么贴?”楚添源疑惑地看着他,“你背后长眼睛了?” “我去找护士给我贴。” “你敢!”楚添源夺过他手上的防水贴,“你未婚夫还在这儿呢!你敢找别的女人贴?!” 周凯无奈道:“医生护士眼里无性别,只有病人。” “不行!”楚添源说着要解他的扣子,“我给你贴!” “源源,别……”周凯阻止未果,还是被楚添源看到了自己的伤口。 其实楚添源每天都在看他的伤口,每次看都觉得好疼。楚添源突然觉得有点幸运,幸运周凯那些天都在昏迷,没有感受到术后伤口带来的疼痛。 楚添源看着已经拆了线,线眼也愈合的圆形伤口,仍觉得触目惊心。他俯下身,轻轻地在伤口处吹了一口气。 周凯安慰他:“源源,不疼了。” 楚添源不放心:“你确定可以洗澡了?” “嗯,我问过医生了。” “好。”楚添源给他小心地贴完后,说:“我给你洗。” “不……不用了。”周凯立刻起身来,抱起枕边另一套干净的病号服往浴室走。 “干什么?”楚添源紧跟在他身后,卡住他要关门的动作。 “我自己可以洗的。” “我不放心,你让我给你洗。” “真不用了,源源。”周凯为难地说,“我四肢健全,头脑清醒,洗个澡没问题的。” 楚添源鄙夷地看着他:“干嘛?你害羞?又不是没一起洗过澡,而且你昏迷这几天都是我给你擦的身子。你现在害什么羞?” “不是。”周凯无奈地叹了口气,“源源,要是你给我洗,容易出事。” 楚添源紧张地问:“出什么事?!” “我……” 楚添源捧起他微微泛红的脸:“你怎么了?!” “我忍不住。” 楚添源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把他的手轻轻地从门上拿了下来,然后把门重重一关,在门外说:“我我我我站门口等你,你如果有什么事就喊我一声!” 周凯低低笑了声:“好。” “小心点啊!”楚添源在门口喊,“一定要小心伤口啊!别用沐浴露了啊!头别洗了!等下扯到伤口!” “知道啦——” ☆、老婆 几天后,楚添源带着周凯去许乐安家里吃晚饭。 每每走进许乐安的独栋别墅,看到他的独立停车场里那一排五颜六色的跑车,楚添源总要感慨一下资本家的钞能力是真了不起。 “打电玩不喊我?!”楚添源扑向盘腿坐在地毯上打游戏的沈听白。 沈听白一边操控游戏手柄,目不斜视道:“旁边还有一个。” “来。”楚添源挪到他旁边坐着,“看看你玩什么……背老鼠?这么老的单机游戏还在玩?” 沈听白嘿嘿一笑:“怀旧小游戏嘛,乐安给我淘来的。” 楚添源:“乐安呢?” 沈听白:“楼上。” 楚添源:“干嘛?” “补作业,准备考试。”沈听白说,“帝国理工的春季学期快开始了。” 楚添源笑了笑:“又是一个被deadline逼疯的大学生啊。” 沈听白换游戏的时候,抽空看了眼身后:“周凯呢?” “刚在花园里就被许妟之喊走了。”楚添源不解,“我怎么感觉许妟之对他比对我还要亲?” 沈听白笑着说:“聪明人不跟傻蛋讲话。” 楚添源白了他一眼:“哦,傻蛋跟傻蛋玩游戏。” 沈听白笑了声,看向屏幕里的两只小老鼠:“来来来,我背你爬水管。” 楚添源双手飞快地按着手柄:“滚!你背我我要摔死的!小蜜蜂来了快吃!吃了有无敌buff!” 花园里,许妟之和周凯正在聊天喝茶。 周凯说:“那辆迈凯伦车头损毁有点严重,把维修单寄给我吧。” 许妟之淡淡地笑了下:“不用了,不值钱。” 周凯轻轻挑了下眉:“如果我没认错,那是辆限量款。” “车拖回来后,乐安看都没看一眼,证明他不大喜欢这辆。”许妟之说,“不用放在心上,就当那七年楚添源对小白的照顾费好了。” 周凯:“又欠你个人情。” 许妟之:“人情不用还了,倒是欠了我一条命。” “是。这次真的多谢你了。” 许妟之抬了下手:“客气了,还是你自己命大。” 周凯低下头喝了口茶,才说:“可能他就是我的幸运星吧。那天出门的时候我原本穿的西装,源源说外面冷逼着我换成了毛衣还有厚外套。枪响的那瞬间,其实我很怕子弹会穿过我的身体击中他,还好换了厚衣服,没有造成贯穿伤。” 许妟之平静地看了他几秒,问:“你真的不怕死么?” 周凯想了想,回答:“还是有一点的。段予童还在天台上,怕源源不能平安。” 许妟之说:“我觉得你更应该怕楚添源会不会寻死。” “什么?” “手术之后他一度出现消极治疗的情况,错过了最佳的恢复期,直到现在各方面都没恢复好。你知道为什么么?”许妟之看着他,认真道:“他不想让自己好过,说得难听点,他在求死。” 周凯低下头,手指轻轻搭在杯沿,一下一下点着。良久,他说:“是我不好,不该走的。” “以后好好的就行。”许妟之说,“回宁城后你打算怎么做?” “我自己的话还没想好,源源的我已经想好了。”周凯说,“翻译不仅是他的工作,更是他的理想,我不会让他放弃的。但是呢,他的性格确实不太适合长期待在一个地方和人共处。我和他也商量过了,之后让他当自由译员吧。” “挺好。不过如果他成为自由译员,难免会时不时地出差。” “他不累就去。偶尔出差对我和他来说挺好的,他如果一直看见我可能还是会觉得有些烦。” 许妟之笑了下:“小别胜新婚。” “是这个道理。”周凯也跟着笑了声。 你的话……”许妟之笑着看他,“要不你还是还个人情给我?” 周凯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明白地点了点头:“说来听听。” “帮我管一段时间公司,你和林昭一起。” “你一点都不管了?” “我要陪读,没空管。”许妟之漫不经心说,“有你们两个在,甩手掌柜又怎样,稳赚不赔。” “嗯。知道了。” 一个保镖打扮的男人走到许妟之身边,俯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许妟之点了下头,对着周凯招了招手,二人朝着别墅一个杂物间走去。 周凯看着杂物间里绑在架子上,双眼蒙着黑布的金发男人,他身材高大,头却无力的耷拉着。他一身西装脏乱不堪,像是泥地里滚过几遍后又被扔进了煤堆里染了一身的灰。 这个男人的脸上有被冷水冲过的痕迹,鼻梁到左眼下有一条长而明显的伤疤。 “源源说听白在天台上受了伤。”周凯问,“是他?” “嗯。”许妟之伸手从旁边桌上放着的数把锋利的刀里挑了一把。 他走向那个被绑的男人,两根手指夹着刀柄晃了晃,继而抛了下,迅速握住刀柄,猛地扎在那个男人的肩膀上。 他扎进去以后还拧了一下,那原本昏沉沉的男人活活被痛醒,大声叫了起来。 周凯看准时机,迅速抄起一把刀割下他西装的一块布料,塞进他的嘴里,阻止他继续尖叫。 许妟之在他右肩上扎完一把刀以后,又返身回去拿了第二把,扎进他的左肩。 周凯按下他要拿第三把刀的手,轻声说:“我教你。” 许妟之每一刀都扎在周凯说的位置上。最后那男人身上一共扎了6把刀。刀刀避开要害,却疼得他再次昏死过去。 许妟之走出杂物室,对刚才那保镖说:“扔回去。” “……什么?” “哪里抓来的,扔回哪里去。” “是!” 两人去清洗了一下手上的血迹。许妟之脱了被血溅上的毛衣,扔进垃圾桶里。 许乐安偷偷走到花园的水池边,弱弱地问:“哥哥,处理好了吗?” 许妟之低着头洗手:“找一个人用这么久是么。” “他是境外雇佣兵,不好找。我的人都快追到边境线上去了……” “闭嘴。” “……嘤。” “乐安。”周凯笑着看向他,“这次真的很谢谢你。” “没事的,周凯哥哥。”许乐安笑着说,“哎呀都是一家人嘛,不要见外。” “你那辆车,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许乐安手一挥,“哥哥说了再给我买一辆的。” 许妟之擦着手:“我什么时候说了?” “那天明明是哥哥说的啊。”许乐安震惊道,“哥哥要耍赖吗?!” “我独生子。”许妟之看向周凯,“对不对?” 周凯抱歉地冲着许乐安笑了笑:“乐安,其实源源说很想要个弟弟的。” 许乐安倒退三大步,边往家里跑边喊:“嫂嫂!哥哥欺负我!!!” 随后只听沈听白站在家门口大喊:“老婆!你过来一下。” 周凯犹豫地问:“他都这样喊你?” 许妟之检查着自己身上是否还有沾上的血迹:“让他喊。” “……” 许妟之抬起头挑了下眉:“晚上让他喊回来。” 周凯勾了勾嘴角,正要跟上他朝家里走去,他就听到楚添源站在门口喊了句:“老婆!你也过来一下!” “……” 许妟之回过身来,递了个耐人寻味的眼神并提醒:“明天早上八点多的飞机,别迟到。” 周凯笑了声:“好。” 晚饭结束后,周凯开车带楚添源回国王十字。楚添源坐在副驾驶,心情似乎非常好。 周凯看了眼他哼哼唧唧的小模样,问:“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我好喜欢乐安啊。”楚添源笑着说,“我以前还说许妟之这弟弟难搞,现在我觉得没有比乐安更可爱的弟弟了!你看到了吗刚才他打桌球的样子,好他妈帅!” “看到啦。” “对了,出门的时候沈听白给你塞了什么东西?我怎么看着像红包?” “嗯,出院红包。” “哦。你这车要运回去的吧?” “嗯。” “太好了,我觉得你这车开起来好爽!”楚添源激动地说,“给我开开!” “可以啊。”周凯趁着红灯的时候,摸了一把他的脸,“那你的车给我开。” “呃……”楚添源尴尬地看着他。 “怎么了?” “我……没有车了。” “车呢?” “卖了,车和房子都卖了。”楚添源紧张地看着他,“你不会真因为我没房没车就不跟我结婚了吧?!” 周凯看了他几秒,正好绿灯亮了起来。他收回目光,说:“源源,这件事等下到了公寓再好好谈一谈。” “……” 到公寓后,周凯坐到沙发上,对着他招了招手。楚添源乖乖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漾漾……” 周凯伸手把他抱到自己腿上,问:“怎么回事?” “你得保证我要是说了,你不能生气。”楚添源小声说,“不能不要我。” “说。” 楚添源犹豫了好一会儿,坦白道:“那套房子,有不太好的回忆,你肯定不会想住了。然后……我不是退婚了么。她毕竟是个女生,这样对她的名声不太好,我有点愧疚,就在别的地方给她买了一套房子。你别别别别生气啊!” 周凯抱着他,盯着他不讲话。 楚添源急了,连忙说:“生气了啊?生气了的话打我骂我都行,我不还手的!还有,我会努力赚钱的嘛。以后赚的钱都给你管!我绝对不乱花了!你别不要我行不行?别不要我。” 周凯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手伸出来。” “啊?”楚添源怯怯地伸出一只手来,“打手心啊?” “两只。” 楚添源眨了眨眼:“哦……你轻点打,别把自己打疼了啊。” 周凯无奈地笑了声,从钱包里拿出两张银行卡,放在他的手中。 “你左手的是我的工资卡,右手的是我爸妈给我成家用的。现在都归你。房子你喜欢哪里就买在哪里。车的话,其实源源很适合开红色的车,你可以再买一辆之前那样的,有新款就买新……” 楚添源握着那两张卡,迅速抱住他。 “怎么了?”周凯轻轻拍着他的背。 楚添源小声问:“你不怪我吗?” “怪你做什么?你愿意向我坦白,我很开心。” “周大书法家的傻儿子啊。” 周凯笑了笑:“源源,以后都要这样,知道了吗?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我也会告诉你。” “嗯,”楚添源在他怀里拱了拱,“我不会瞒你,我都会告诉你,我也会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 周凯揉了揉他的头发:“乖。” “老婆好好,香一个。”楚添源在他脖子上啵了一口。 “……” 周凯把他从自己怀里拉了起来:“你喊什么?” “老婆啊。” 周凯眯了眯眼:“你确定?” “那那那沈听白不也这样喊吗?”楚添源震惊道,“说到这个,我这些年竟然一直都站反了!我操,许妟之竟……” 周凯用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的嘴唇:“你知道他喊一声老婆,要喊多少声别的才能补回来么?” 楚添源疑惑地眨了眨眼:“别的?” “你马上就知道了。”周凯单手托起他,路过浴室的时候,顺走了一罐新买的冰淇淋质地的面霜,甜橙花味儿的。 ** 楚添源被吻到满面通红,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小声说:“你的伤口……” 周凯轻轻抚摸着他的侧脸,温声说:“没事了。” “我不放心。”楚添源说着直起身来,把他按着靠在床头,“我……自己来。” 周凯略略有些震惊,又伸出手把他抱到怀里,“好。” 楚添源伸手摘下他的眼镜,落下一个吻:“漾漾,以后没有别人了,只有我。” “嗯。” “剩下的几十年,都只有我一个,你会不会不甘心?喜欢你的人不少,比我好的也有很多……” 周凯用大拇指按在他的唇上,“源源,你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那一个。” “可是我……” “我不要别人,只要你。”周凯捧起他的脸,温声说,“你是我前半生最大的渴求,也是我余生唯一的选择。” “漾漾。”楚添源哽咽道。 “嗯。” “我都快忘了,你是个文科生。” 周凯轻轻笑了声,按下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鼻尖,又满怀温情地点吻着他的唇。 甜橙花的味道弥漫开。 楚添源微蹙起眉,搭在他肩上的双手慢慢加大了按捏的力度,又随着眉头的逐渐舒展开放松下来,然后软软地圈在他的脖子上。 像小时候小卖铺门口投币乘坐的摇摇木马那样,楚添源刚坐着摇了两下,周凯按住他的动作:“别磨。” 楚添源嘟囔着:“……难受。” 周凯压着声音说:“让我缓缓。” 下一刻,楚添源从他的摇摇木马上摔了下来,摔进轻柔又温暖的软絮里。 “抱好。”周凯在他耳边轻声说。 “漾漾,伤……” 楚添源没有机会再说些别的,也没有机会再喊上一声老婆,他彻夜在喊一些别的。 ** 第二天的飞机头等舱内,周凯和许妟之坐在过道两侧的位置上,默契地相视一笑。 周凯看着靠着许妟之熟睡的沈听白:“一声老婆折了腰啊。” 许妟之不置可否,瞥了眼枕着周凯手臂睡得天昏地暗的楚添源,淡淡说道:“彼此彼此。小白给你的东西看了么?” “看了。源源小公主么?” “竟然认得出。” “和源源现在挺像的,眼睛特别像。” “藏好。”许妟之提醒道,“被他知道要揍人了。” “嗯。” 说完,两人都侧过头替身边人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薄毯。 那睡着的二位不愧是三十来年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他们动作如出一辙地往身侧靠了靠,睡得又香又甜。 语音播报飞机即将按时起飞。 一切的伤痛、难过、悔恨都留在了伦敦的冬天,30个小时后,他们都将回到心心念念的宁城。 ☆、亲家 回到宁城后,因为暂时无法同居,楚添源只好继续住在父母家里。 这天周末一家三口正在吃午饭。 陈韵丽问:“你还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楚添源正握着勺子捞汤里的小鱼丸,听到他妈不善的语气,紧张地手一抖一个都没捞起来。 他悻悻地收回手,小声说:“妈,怎么说的这么见外?这不也是我家嘛。” “造这套房子的每一分钱都是你爸的。当初的拆迁款全给了你,我可一分没动。” 楚闻川:“源源,你手上没钱了吗?” 楚添源:“还有的,放心啦爸。” 陈韵丽瞪了他一眼:“败家子。我真不知道凯凯喜欢你什么。” “叫漾漾!”楚添源纠正道,“要叫漾漾才会一直平平安安的!这是你亲家母说的!还有爸,你亲家公也喊他漾漾,你也要这样喊!” 陈韵丽大吃一惊,脸色极其精彩:“楚添源,我和你爸还没上门给人道歉,你就开始一口一个亲家母亲家公了?周家这种上数三代都是高知的书香门第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没皮没脸的儿媳妇?!” 楚添源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嘀咕:“我道过歉了,他爸妈原谅我了。更何况我戒指都戴上了,这还不算亲家吗?” 楚添源从英国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周凯的父母道歉。那天他刚走进周家大门一个标准的90度鞠躬打了声招呼后,扑通一声跪下了,声泪俱下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进行了深刻的检讨。 沙发上周凯的父母见状急得连茶杯都没放好就起身去扶他,茶水从桌上淌到地上浑然不知。 周凯刚下班回家就看到家门口跪了个楚添源,还有蹲在一旁端着纸巾盒安慰的父母。他急急忙忙上前把楚添源从地上抱了起来。 于是,变成了周家一家三口哄一个来道歉的楚添源。 陈韵丽被自己儿子的厚脸皮震惊到竟不知说些什么好,她愤愤夹了一筷子猪肉怼在楚添源碗里:“你这脸皮比猪皮厚十倍都不止!” “……” 楚闻川一边给楚添源舀汤,一边问:“源源啊,房子已经选好了吗?” “选好了,已经开始装修了。”楚添源说,“得要个几个月的。” “你买在哪?”陈韵丽问。 楚添源嘴角勾了勾:“天宸!” 夫妇二人皆是一愣:“什么?!” 楚添源搓着双手期待道:“我和漾漾以后就是他俩的邻居啦。” “漾漾的钱就不是钱了?”陈韵丽一筷子敲在他头上,“你怎么能这样花他的钱?” “不是啊。我跟他商量过的,又不是我独断的。”楚添源不知羞耻道,“再说了,天宸是谁的产业你们不知道吗?许妟之会不给我打折吗?” 陈韵丽陡然提高音量:“你就知道欺负阿妟!” 楚添源迅速抱住头,只是下一筷子还没落下,他就听到背后有人敲了敲门。 他回过头,看到周凯站在门口打了个招呼:“叔叔阿姨好,源源中午好啊。” 陈韵丽迅速放下筷子,一改刚才的词严厉色:“哟,漾漾来了,快进来,饭吃了吗?” “没。阿姨,这个是我妈前几天出去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让我给你带一份。” “客气什么,快坐。”陈韵丽拉着周凯坐下,又拍了拍楚添源的头:“你快去拿碗啊!” 周凯连忙站了起来:“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去。” 楚添源起身按下他,郑重说:“好好陪陪爸妈,他们一礼拜没看到你了。” 桌上其余三人:…… 周凯强行绷住了上扬的嘴角,庄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陈韵丽看着乖巧坐着的周凯,露出了慈爱至极的笑容:“漾漾啊,你怎么突然来了?” “本来我下午要来接源源去买车。我爸妈今天回爷爷家了,家里没人,我顺便过来蹭顿饭。” “说什么蹭饭,有空就过来。”陈韵丽笑了笑,“看见你,阿……妈很开心。” 周凯和楚闻川:…… 楚闻川收到陈韵丽的眼神暗示,接着说:“爸也很开心。” 周凯:…… 他低下头想了不过两秒,抬起头来微微红着脸:“爸妈开心那就是最好的。” “哎!”夫妇二人心满意足地笑了。 楚添源拿着碗筷走过来,贴着他坐,轻声问:“喊了吗?” 周凯腼腆地点了下头。 楚添源高兴地一拍手:“这就对了嘛。我都喊了,你也该喊了啊。早喊晚喊都要喊的,那就早点喊嘛。” 这一顿饭,夫妇二人一直在给周凯夹菜。楚添源看着他碗里堆成小山的菜,怕他吃吐,于是分了一半到自己碗里。 陈韵丽以为楚添源抢周凯碗里的吃,劈头盖脸给他一顿臭骂。哪怕是楚添源奶娃娃时期抢别人家小孩糖吃这种陈年旧事,陈韵丽也给他全搬了出来,数落了个明白彻底。 楚添源捧着饭碗动也不敢动,委屈极了。 饭后,夫妇二人拉着周凯聊天,楚添源站在一旁捧着杯白开水听他们聊了没几句就被陈韵丽赶到厨房去洗碗。他才洗了两个碗,周凯就走了进来,接过了他手里的洗碗布。 夫妇二人站在厨房外,看着里面那个靠在忙碌身影身上优哉游哉的懒汉,同时叹了口气:周凯怎么会看上他们家的儿子啊? 陈韵丽和楚闻川讨论了半天,得出结论:近视!一定是因为近视看不清! ** 终于,在一个周五的傍晚,楚添源的父母在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提着满手的礼物去周家道歉了。 两家的父亲一起在厨房忙活晚饭,两家的母亲坐在沙发上从两个孩子的幼年聊到大学。剩一个楚添源,人坐在沙发上,心却飘到了国金中心。 直到晚上快七点,周凯才下班回家。 楚添源透过客厅的玻璃只看到了西装一角,他就迅捷地从沙发上弹起,抄起厚厚的外套往外跑。 楚添源跑到周凯面前,用外套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怎么不穿外套?今天这么冷。” “就几步路,没事。”周凯把他拥入怀里,“源源今天有想我吗?” “想。”楚添源搓了搓他冰凉的脸,“非常想。” 客厅沙发上的两位母亲猫在绿植后边,偷看远处的两人,笑得合不拢嘴。 温雅轻声说:“亲家母,源源好可爱呀。” 陈韵丽抿嘴笑道:“哪里是可爱,是傻气。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别嫌弃就好。” “怎么会。”温雅说,“漾漾喜欢都来不及。” 周凯握住他的手吻了吻手指,又揣进自己的口袋里,“走吧,我们快进去,等下把源源冻坏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楚添源愤愤说,“许妟之是不是什么事都让你干?!” “没有,林昭已经帮我分担很多了。公司这么大,事情自然多的。” 楚添源心疼了:“会不会很累啊?” “还好。”周凯笑了笑,“还有个江执帮忙,算不上很累。” “他?” “是啊。他天天从国金A座晃到D座来,有时候一天晃三次都不够的。” “他人这么好啊。” 周凯笑了声:“还不是因为林昭。” 楚添源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哦!是不是……” “嘘。”周凯站在家门口,俯下身亲了他一下。 楚添源小声问:“许妟之马上要有表嫂了?” “这个嘛……应该是已经有了吧。” 楚添源躲进周凯怀里,脸窝在他的颈侧,调戏道:“你是许妟之的弟媳妇。” 周凯捏了捏他的后颈:“楚添源,你是喊不够别的是么?” “嗯。”楚添源仰起头大言不惭道,“没喊够。” 周凯把他脸上问心无愧的表情收进眼里:“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喊。” 楚添源双手抱住他的腰,埋在他怀里,叹了口气:“漾漾,你能不能来跟我住啊。我一个人睡总会乱动,睡衣睡着睡着就会卷到胸口,半夜会冻醒。” 周凯抱着他靠在门上,轻轻拍着背,安慰道:“好,但我只能周末过去住。工作日要上班,你爸妈家离许妟之的公司太远了,不太方便。要不……平时你过来住,好不好?” 楚添源果断回答:“好啊。” “好。”周凯笑了声,把人抱得紧了点,“再抱一会儿。” “吃饭啦——”周怀铭站在厨房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喊,“都来吃饭了啊。漾漾,怎么站门口不进来啊?源源呢?” 楚添源从周凯怀里探出个脑袋:“爸,我在这儿呢。” “哎哟。”周怀铭笑了声,“快进来,外面冷。” “楚添源,快点让漾漾进来!”陈韵丽从客厅走向餐厅,顺便瞪了楚添源一眼,“他上一天班都要饿坏了!” “哦,你婆婆心疼你咯。” “……”欠收拾啊楚添源。 周凯拉着他的手走进家里:“爸妈我回来了。” ** 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晚饭过后,楚添源的父母回了家,把乐不思蜀的楚添源扔周家了。 楚添源发现周凯洗完澡就钻进了书房去跟林昭讨论一个临时工作。他泡了茶端进书房后,戴着耳机窝在周凯怀里乖乖看剧。 只不过,这样乖巧的楚添源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 几分钟后,周凯一边处理工作一边扣睡衣纽扣。他扣一个,楚添源再解一个。在几次劝阻未果后,周凯一把抓住他胡作非为的手扣押在自己怀里,和林昭说:“抱歉,我家的小猫太会闹人了,我要去管管。明天早上我会处理好剩下的发给你确认。” 他挂了电话,捏着楚添源的手腕晃了晃:“小猫,你闹什么?” “下班时间还处理工作啊。”楚添源不满,“许妟之知道你这么尽职尽责么?有给你额外的工资么?” 周凯把人抱着往卧室走:“那你给我开工资么?” “我为什么要给你开工资?” “我白天这么辛苦工作,下了班晚上还要伺候你。你就没点表示?” “那不能给钱吧。给了钱不就像是嫖.资了么。” 周凯一手托着他,还有一手关上门顺便落了锁,“那用别的也行啊。” “什么?” “叫叫我。” 楚添源认真看了他几秒,凑到他耳边,极轻地说了两个字。 周凯明显没想到他会喊这个。等他反应过来后,他把楚添源抱着往墙上一抵:“再喊。” 楚添源又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喊了一遍,探出舌尖勾了勾他的耳垂。 周凯自暴自弃地把脸埋在他的胸前,闷声说:“源源,我家的隔音效果不是特别好,楼下就是我爸妈的房间。” 楚添源闭上眼伏在他肩头,无奈地低低骂了一句:“操。” “不过……”周凯低声说,“你要是能忍住不喊,可以试试。” 楚添源摸索着去吻了吻他的唇:“我忍不住,你可以堵。” 卧室里一片昏暗,视觉在此刻的作用微乎其微,在另一种程度上使得听觉更加灵敏。任何动作发出的细微声音都在黑夜里被放大。 楚添源双手撑在墙上,抠着墙纸。他的嘴巴被周凯捂住,却还是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周凯在他身后,把他拥在怀里。他脸贴着楚添源的侧颈,气息有些不调:“你这样哼唧唧比喊出来更要命。” 楚添源扳开他几根修长的手指,低着头啜泣着喊了声“漾漾”。 “嗯?” “不要再跟许妟之那狗东西学了。”楚添源断断续续道,“他不做人就算了,你别……” 周凯侧过脸冷漠地看着他:“楚添源,这种时候你敢提别的男人的名字?” 楚添源颤抖抖地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节来:“啊?” 他这是……吃醋?他吃许妟之的醋? 苍天啊!天理难容啊! “不是的。”楚添源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许妟之他……” “你还敢提?”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楚添源瞬间贴在了墙壁上:“……唔。我错了。” “你专心一点。”周凯把正在往下溜的楚添源捞回了自己怀里。他的嘴唇抵在楚添源的耳口,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朵细小的绒毛上,惹得楚添源禁不住打了个颤。 “你不要想别人。”周凯轻声说。 楚添源听着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祈求,他睁开湿润的双眼,转了个身跳到周凯身上。 楚添源双臂勾着他的脖子,低下头轻轻吻过周凯汗湿的额头。他轻声说:“我只想你,也只爱你。” 月光从没拉紧的窗帘里偷偷溜了进来。 周凯白皙的肩头留下了月色的温柔,他后心的伤疤在楚添源亲昵地触摸中渐渐被抚平。 楚添源偶尔睁开眼,看到他肩头那一汪皎洁浅白的月华,他有些怯羞道: “漾漾……被月亮看到不太好,你能不能把我塞被子里去?” ☆、终 在两家轮着住了几个月后,他们终于搬进了天宸。时隔多年,楚添源又和沈听白成为了邻居。只不过,他的邻居在英国读书还没回来。 “咳咳!”楚添源举着录像机站在新家门口,镜头对着周凯,“我来采访一下这位周先生,你此刻站在自己的婚房前,心情是怎样的呢?” 镜头里的周凯笑得很腼腆,他用指节搓了搓脸,微微俯下身,凑近了镜头。楚添源从镜头里看到了他眼里的喜悦、期待以及一点点的紧张。 周凯望着镜头后的那个人:“一想到我这套婚房里即将入住的另一位是楚添源先生,我真是……万分迫不及待地想打开门了。” 镜头在周凯说完后,被怼在了黑色大门上。楚添源按下周凯的脖子,站在新房门口接了一个甜蜜又炽烈的吻。 “我也万分迫不及待。”楚添源轻声说。 周凯接过他手里的录像机,把镜头对着楚添源:“源源,开门吧。” “嗯!”楚添源笑了笑,没有选择用指纹解锁,而是用了密码解锁。 大门的密码是两个人的生日组合。 新家的装修按照楚添源的要求参照了周凯在英国的公寓,以浅色调为主。 大到整体布局、家具款式、地板颜色,小到锅铲形状、牙膏口味、盆栽类型……每一样,两人都一起讨论,一起决定。 楚添源牵着周凯的手走过新家的每一个地方,在每间房里都停留一段时间向镜头解释这个房间为什么设计成这样,这样家具为什么选这款,这两只电动牙刷为什么选这个颜色。 镜头里随处可见的是他们两个的结婚照。客厅、楼梯间、卧室、书房…… 一张张的照片里,仍然可以发现周凯侧脸看楚添源,是他多年来一直保持的习惯。只是在更多的照片里,是楚添源在看周凯。 卧室床头的结婚照,两人一起笑着看向镜头,看向更遥远的未来。 录像机的第一次使用记录了两人入住新家的兴奋与激动。他们把录像机的最后一格电用完后拥吻着进入卧室,在唇齿缠绵间表达爱意,耳鬓厮磨着终生誓言。 后来,楚添源的邻居终于回国了。 周凯发现楚添源常常因为懒得走那几步路而翻围墙去邻居家。他和许妟之在几次抓到楚添源和沈听白两人坐在围墙上聊天后,默契地联系了工人来重修院子。 原本两套别墅中间那一堵墙被打穿,两个院子并成了一个。两家在院子里安了一张圆桌、四张椅子,立了一把宽大的遮阳伞。 闲暇的午后,四人会聚在一起举行小型的家庭聚会。一谈到工作,楚添源和沈听白常常听上几句就耐不下心继续听了。 等他们离开后,剩下二人谈论的话题从一本正经的工作拐个急转弯变成了: “我的老婆为何这样”“如何听懂老婆的一千句暗示”“老婆今天似乎更加可爱”…… 总之,话题离不开耐不下心继续听的那二位。 周凯和许妟之实在不知道这两个幼稚鬼为什么在秋千上坐得好好的会突然从秋千上打到草地上。他们也不知道这两个幼稚鬼此刻蹲在玫瑰花丛边刨土坑是为什么。 走近一看,才知道两位即将迈入30岁的大龄儿童正在比赛弹弹珠。 比赛持续了快一小时,没有比出胜负。因为这两人比着比着就吵了起来,大动干戈把地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的小洞全毁了。 周凯怀里抱着楚添源,许妟之怀里抱着沈听白。他们两个在怀里两人的对骂声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许妟之:“晚上去你家吃还是来我家吃?” 周凯:“来我家吧,我和源源下午去了趟超市,食材很够。” 怀里的楚添源停下了破口大骂,补充道:“今天超市的青菜比上周贵了五毛钱!操!” …… “楚添源,你别打岔!”沈听白愤然大骂,“你刚刚不毁那个洞,这局就是我赢了。你输不起是不是?!” 楚添源不屑地笑了声:“我输不起?你怎么不算算你刚才那一发的速度和线路,能打的进去吗。亏你还是个理科生呢。你刚那颗弹珠打的偏离轨迹直奔外太空去了!” 沈听白:“阿妟你听听他说的什么狗屁话。” 楚添源:“漾漾你来评评理,他是不是猪脑子。” 许妟之和周凯:…… 许妟之:“我觉得明天再吃吧。” 周凯:“可以,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妥当。” 打架二人组默契地同时说道:“不行!” 楚添源隔空抱拳:“白白,晚饭见!” 沈听白以同样的手势回道:“源源,我稍后就来!” 周凯拉着楚添源往回走:“既然如此,我先把小泥人带回家洗洗。等会儿见。” “漾漾,青菜真的贵了五毛钱啊。”楚添源边走边说,“猪肉贵了一块二。这物价是不是涨得太快了点啊?” “是是是。”周凯把他拥在怀里,带着往家门走去,“源源说得对。” “哦还有,厨房里的醋好像快没了,生抽还是老抽有一瓶也快见底儿了。”楚添源用满是泥泞的手拽了拽周凯雪白的衣袖,“我们吃完饭散步的时候去超市补一点吧。” 周凯丝毫不介意地把小泥人搂得更紧了些,顺便擦去了他脸上因为刚才的恶战沾上的泥点,“好啊。源源,你现在好贤惠啊,柴米油盐酱醋茶信手拈来啊。” “滚!”楚添源一把推开他,推完没几秒又拉了回来,“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忙到脚不沾地的牲口!” “好了好了,许妟之回来了,我也就空下来了。”周凯哄说,“源源的翻译训练做到哪里了?我来帮帮你?” “用不着!” “啊。”周凯故意露出可惜的表情,“可是我好想帮帮源源啊。” “……那我勉勉强强同意了!”楚添源大步走进家门,“快来做饭!” 在周凯的帮助下,楚添源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记忆训练,水平基本恢复到病前,他又回到了让他闪闪发光的翻译舞台。 楚添源在成为自由译员后,翻译工作由商业会谈向政府工作转变。作为政治中心的北城,成了他出差次数最多的一个城市。他每次出差都会带纪念品回家,交给周凯。两人约好以后会一起把楚添源单独去过的城市走一遍。 每每出差回到家,楚添源总会特别粘着周凯。一会儿看不见周凯,碎嘴一直念叨“漾漾呢”,“我这么大个老婆呢”,“周王八去哪里啦”…… 有些时候,他干脆全天挂在周凯身上,周凯去哪儿他就在哪儿。 比如此刻—— 周凯出门倒个垃圾的功夫,楚添源跳到他背上缠着要一起。不知楚添源在这几步路的时间里说了些什么,倒完垃圾回来,周凯直接抱着人上了二楼卧室。 楚添源刚被轻轻扔到床上,就被周凯按着吻了个七荤八素的。 周凯稍稍撑起身来,扣住他的下巴:“你现在都敢在外面这样叫了?” “怎么不敢?”楚添源舔了舔水光红润的嘴唇,“就你听得到。” 周凯抱着他倒在床上,把脸埋在他的睡衣里狠狠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光天化日之下少干勾引人的事。楚添源,你行行好吧,我不禁逗的。” 楚添源戳了戳他的小酒窝:“你怎么脸红了啊?我就喊了声那个而已啊。” 周凯握住他的手指轻轻咬了咬:“你知不知道每次听你喊这两个字我有多激动。给我脚底装个弹簧,我能直接蹦到天上去。” “哦~”楚添源挑了下眉,“还想听啊?” “嗯。”周凯往他身上凑了凑。 “好啊。”楚添源在他身上蹭了几下,撩起火后立刻裹着被子滚到床另一侧去,“老婆!” 周凯无奈地笑了声,靠过去抱着那团被子揉来揉去:“好源源,再喊一声。” “别!”楚添源躲在被子里笑骂,“你他吗别哈我痒啊!” 他在被子里胡乱拱了几下,摸到枕头下好像有一张冰凉的薄片。他藏在被子里偷偷看了眼,猛然坐了起来。 “源源?”周凯疑惑地看着他。 “我操!这是……”楚添源手中举着那张照片,“谁给你的!?” 周凯眯了眯眼,又坐起来,凑得极近看了眼他手中的东西,才看清是什么。 小时候穿裙子的楚添源。 “源源,你先别揍我,听我解释。”周凯往床边挪了挪,“这个……别打脸!” “哪来的?!”楚添源面红耳赤地拽着他的衣领往自己这边一拉。 “听白给我的。”周凯把他抱在怀里拍了拍背,“源源,别生气。” 楚添源瞪着他几秒,把照片举在他面前,问:“好看吗?” “……” “我问你好看吗?”楚添源以为他是没戴眼镜看不清,又拿近了些。 周凯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好看。” “喜欢吗?” “喜欢。” “那你多看看,毕竟现在的我不可能再穿女装给你看。” “……”源源这个脑回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周凯小心地问:“源源不生气吗?” “不生气。”楚添源靠在他怀里看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就是有点不大好意思。” “这么可爱的源源干嘛不好意思?”周凯指着照片上比着耶的小楚添源,“源源现在跟小时候长得很像啊。脸都很小,大眼睛水汪汪的,笑容都一样灿烂。” “源源,你的眼睛会说话。” 楚添源看向他,眨了眨眼:说什么话? “开心还是难过,生气或者失落,你的眼睛表达了你的所有情绪。”周凯轻声说,“每次你哭,看到你眼里的泪,我都会觉得好自责。” “傻逼。”楚添源说,“那种时候你可千万别自责。” 周凯把他往自己怀里搂了搂:“遵命。” 楚添源低下头看着小时候的自己,良久哽咽道:“可是漾漾,不是所有人都能读懂我眼里的情绪。更不会有人像你一样,看到我眼里的泪会觉得自责。因为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守着我,一直等我,永远爱我。” 没有人甘愿一直等待。谁都想被宠爱,渴望付出能有收获。 感情的天平无法始终平衡,总会有偏颇的时刻。而在这段感情里,从年少的懵懂暗恋起,周凯就把天平上所有的砝码都拨到了楚添源那边。 周凯把自己的手覆在楚添源的手上。他靠在楚添源的肩头,用一味温柔的语气说:“源源,你不等同于我的生命。” 我无法像爱你一样爱我自己。 楚添源静静地看着他,又把照片塞回了周凯的枕头底下。他捧起周凯的脸,轻轻地吻过后,一个字一个字温柔地说给他听:“你无法爱的那一部分,我会好好的,一点都不落下的爱个够。” ** 二楼大片的落地窗前,有一张长长的躺椅。旁边放着一张玻璃小方桌。桌上有几页A4纸,两个一模一样的白瓷杯中泡着热气腾腾的茶。 周凯仰躺在躺椅上,阖目小憩。楚添源趴在他怀里,身上盖着一条深蓝的小毛毯。 茶不再冒起氤氲白烟,楚添源终于睁开了眼。他面朝着窗外,看着树梢上那一点点的白。 空中正纷纷扬扬洒下雪神的祝福。 他抬起头来看见睡得很安稳的周凯。楚添源小心地摘下他的眼镜,又把脸贴回他的心口。 楚添源听着和自己心率一致的一声一声平稳又有力的心跳,他轻声说:“漾漾,下雪了。我爱你。” 走失于夏天的爱意随着雪花重新回来。以后存在于我生命中的每个季节,我都如这个冬天一般爱你。 寻常人们总说,爱情降温于结婚后,消失在柴米油盐中。 相爱的人却说,和爱人一起,哪怕干坐一下午,数一袋盐有多少颗都是充实又开心的。 很多人在琐碎枯燥中放弃了平凡,寻求更新鲜刺激的生活,却又在新生活的赏味期限过了以后,后悔万分。 人们是否忘了—— 我们轰轰烈烈的初衷是为了那平平淡淡的件件小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