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装言情]《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作者:晴天绯雪【完结】 晋江文学城2009-10-06完结 【内容简介】 “我可以输给全天下所有的人,唯独不可以是你”——她曾经这样说。 “我不是怕你骗我,我是怕你骗我的时候伤了自己”——碧波桥上,那抹令人心碎的飘逸白色,驻立桥段,与她两相凝望。 “全天下我都可以给,唯独你,我给不起”——他含笑望着她的泪,漫天飞雪中,依旧选择转身离开。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他——留恋百花丛中的翩翩花蝴蝶,却没有一颗可以爱人的心。 忍看万千红颜垂泪,唯恐她青眉微皱。 她——精通琴棋书画的雅贼,被偷了人还输了心。 当望着风景的人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景。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533165 正文 第①章 月凉如水 1 如果你是这个江湖的人,不知道如月阁没有关系。如月阁地处偏僻荒凉、人烟稀少的北方地区,常年积雪不融。并且,它隐匿在一片雪山之中,不太容易被外人发现。如月阁在江湖中只是一个小小的门派,没什么江湖地位可言,反正就是依附大门派,定时交保护费,而且,这个门派的人上至阁主下至小喽喽都胆小如鼠,就算在自己理亏的条件下也绝不会轻易发火,还会和你好声好气地商量赔偿的银两。 不过,这是外人眼中的如月阁。其实,它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销金窟。如果你不是这个门派的人,永远无法想象它的多金。甚至,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江湖上如月阁如果号称江湖第二钱庄,没人敢拿第一。因为,这实在不是量的区别。 所以,身为四当家的杨思韵,自打懂事起,就有着一套如月阁人的处事方式,和别人谈判的时候永远是笑脸迎人,就算她拒绝了你,也会让你感到莫名的感动。因此,如月阁阁主萧如风的这句话一直挂在嘴边, “韵儿真是红颜祸水,长得祸国殃民不说,还那么会算计人,长大了定是个祸害!” 四当家如果在场的话,顶多淡淡一笑,然后依旧潇洒地扬长而去。对于一个二八韶华的少女来说,她只对一样东西感兴趣,哪怕要她去冒险,她也会甘之若饴。那就是各式各类的收藏,特别是一些已经绝迹的奇珍异宝。 没错,如月阁之所以那么多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门派的众多弟子都是贼。江湖上对这一类人有个风雅的称呼——雅贼。他们偷盗只是为了自己感兴趣的宝物,如果你双手奉上大堆钱财,他们照样视若粪土。 在杨思韵将近十六年的人生中,她在大多数人面前都是恣意洒脱的,谈笑风生如春风拂面,还有一大批穷追不舍的拥护者为她肝脑涂地。但,有一个人例外。 人们常说,一物降一物。但降成她那样的,也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可悲。 还有一句至理名言叫“人怕出名猪怕壮”,也就是说,遇见比自己还有名的人,一定要闪得远远的。既然是祖祖辈辈留下的,肯定是经得起推敲的前车之鉴。但四当家最可悲的是,她没有及时听取前人的经验,导致最后,成为了她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污点。 那个污点的名字叫上官若。 如果要让四当家回想一下她最讨厌的人,她的脑海中就会立马浮现出一张一脸坏笑的表情。而且通常情况下,周围铁定有一堆巧笑若兮的花痴女子在她耳旁叽叽喳喳, “他笑起来好温柔,眼神好迷离啊!” 然后,那个人的眼神就会扫到她身上,再是盈盈一笑,贵公子的气质渗出骨髓。 这个时候,杨思韵是那种打死也不承认自己小鹿乱撞的人。但偏偏她周围的红粉佳人中一定会有一、两个风情无限地昏倒在地,做我见犹怜状,而且眼神还会直勾勾地望着正向她们疾步而来、温润如玉的白衣公子。 如果要让杨思韵回想一下最恶心的场面,一定是以下这一幅: 上官若单手扶住她的腰,在她耳旁吐气如兰, “韵儿,不要再装了,你身上的哪个地方我没看过,明明想要得不得了,还偏偏说不要” 四当家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江湖上有那么多的人喜欢上官若,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心思全在如月阁的大师兄身上。 2 她的大师兄当然不叫悟空。 重亦轩——被认为是如月阁建阁以来实力最高的第一人,就连那个特风骚的阁主萧如风当年也是摇着纸扇, “这么块练武奇才怎么就入我们阁了,不要白不要” 于是,重亦轩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弟子,杨思韵的大师兄。 她5岁,他7岁。 “大师兄陪我玩”,“不了,我还要帮师父干活” 她8岁,他10岁。 “大师兄,看我剑舞得如何?”,“不错” 她10岁,他12岁。 “韵儿的新衣服好看吗?”,“嗯……嗯,好看……” 她16岁,他18岁。 “亦轩哥,这次出门小心身体”,“好……” 随着年龄的增长,重亦轩的武功在精进,可话却是越来越少。各大门派的人都以“少年老成”来概括这一少年英雄。大部分时间,杨思韵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是沉默,脸上却有淡淡的笑容。四当家一直不明白重亦轩到底在想什么,但她却很享受重亦轩手把手指导她的武功招式,所以还是唧唧歪歪地跟在他的身后。直到那一天。 半年前,长安,秋。 萧索秋季,金叶满街,欲踏其上,吱吱其响。一只翠绿色镶着金边的靴子就这样毫不留情地踩上地上的一大堆枯叶,把一旁的行人吓了半响。杨思韵的情绪很高昂,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和重亦轩外出办事。殊不知,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她在萧阁主的房间内软磨硬泡了好几个时辰,才逼得那只老狐狸松了口,允许他们一起出行。 在如月阁的山脚下,老狐狸眯着眼,对着四当家说了一句话,然后转身就走了。杨思韵却是脚下一个踉跄,偷瞄了眼一旁的重亦轩,暗自庆幸还好他没听见。这句话是这样的, “你们不要两个人出去,三个人回来” 此刻的杨思韵根本无暇思量门派的大事,她的心思全在那花花绿绿的地摊货上,她一手拽着重亦轩,一手捏着面前的小泥人,回头,双眸闪闪发亮, “亦轩哥,买了吧,实在好生可爱!” 重亦轩楞了下,他从来没有陪女孩子逛街的经验,为数不多的几次出行,他走在大街上,向来是别人用来观看、欣赏的货品。每次他回到客栈,总会很纳闷地发现自己包袱里多出了如小山一般的香囊。一开始,他还会去问自己的师父,那位慈祥的萧老阁主就会和蔼地说, “小轩轩啊,你想娶几房妾室啊?年轻人固然体力好,但也要好生节制,现在玩过头了,难免将来身子出问题啊,……” 那是他15岁那年第一次向前辈求教,虽然不是太听得懂,但他想,每次一问此类问题,就会影响师父他老人家约莫几个时辰的歇息,实在过意不去。自此之后,他再也不敢随便开口。 杨思韵发现面前俊朗高大的青衣公子有片刻的闪神,不满地晃了晃他的衣袖,“你倒是买不买?” 重亦轩很快从身上掏出银两,放在她面前,不发一语,转身,逃也似地离她而去。 四当家气结,再怎么不愿意也不用像避瘟神一样地对待她,回到客栈后气得连晚膳也滴水未进。 是夜,杨思韵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觉得,越长大,离重亦轩的距离越远。小时候,他都会拉着自己的小手在山上狂奔,或者是爬上一棵巨树,只为她要那树上结着的小小果实。有一次,重亦轩不慎从树上摔下来,折断了胳膊,被师父知道后,硬是罚了他一个月的禁足。杨思韵后悔极了,觉得自己是让别人代替受罚的小人,于是在重亦轩的床边不离不弃地伺候了一个月。 自那之后,如月阁的大弟子更是发奋练武,而与她玩耍的时间却是更少了。 想到以往拉着自己小手,满山野乱跑的大师兄现在那么嫌弃自己,杨思韵不觉哽咽,清泪划着绝美的脸颊悄然滴落。 今夜,无眠。还未离别,便已思念。 3 重亦轩实在不明白,怎么越大越怕看思韵的眼睛。小时侯灵动的双眸随着她的长大越发美得不可方物,昨日里更是让自己闪了神,而且自己第一次那么没用地溜了,使出了浑厚的轻功逃回客栈。 一大早,便看见自己心心念念、把自己折腾到大半夜还未睡着的美人刚迈着莲步走出房间。依旧一身飘飘欲仙的红色绸衫,裹住她玲珑有致又修长的身躯,一头乌黑如丝的长发随意扎了个髻,脑袋上只斜斜地挂了根银质发簪,有类似玉滴状的饰物垂下,在阳光的照耀下周身泛出金色的光芒。只是那一双灵动的双眸,此刻却是红肿着,让他看了好是心疼。 杨思韵这才发现重亦轩正定定地站在不远处,忙收敛起昨晚失态的情绪,快步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 “亦轩哥,我们趁早上还有空,再去市集里逛逛吧” 半响没动静,杨思韵正纳闷地抬头, “……好……” 长安热闹的市集上,有三样东西绝对是保赚不赔:食物、衣服、上官若的画像。 有人还做过这样的研究,如果你开价上官若的画像十文钱一幅、三十文钱两幅、五十文钱四幅、一百文钱十幅。马上会有一堆姑娘大妈冲过来眼也不眨地跟你说她要十幅,才一百文钱就能买十幅,多赚啊! 而且买完之后,一群姑娘,或许当中还会夹杂着一两个大妈进行热烈的讨论:他的眉眼、他性感而微薄的双唇、他迷离的笑容、还有那顾盼生辉的白色衣裳,无不是街头巷尾人们的谈资。 所以,杨思韵前脚刚跨出客栈的门,便有小贩凑上来, “姑娘,买一幅吧,才二十两” “什么那么贵,是京城画师的山水画吗?”等杨思韵展开画卷才发现里面是一张少年叛逆的脸,模样好生俊俏,但嘴角边却带着嘲讽的笑,仿若天下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杨思韵把画卷随手一扔, “切,这么个人也值二十两?” “姑娘莫非不知此人是谁?”小贩的眼中金光闪闪,随即掏出一把破凳,撑开一把破扇,摇头晃脑起来, “此人乃是大名鼎鼎的‘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蝴蝶——上官若是也!” “哦?!”眼看旁人发出感兴趣的象声词,小贩更是精神抖擞, “我这边有几本上官若的养成手册,看姑娘姿色不凡,买一赠一吧” 人群马上蜂拥而至。挤在人群中的杨思韵,因为实在脱不开身,被旁边一位身材有如泰山的中年妇女硬塞下一本书,“这本是赠的,就送给小姑娘你吧” 人群叽叽喳喳地散开了,不远处的女子正在热烈地讨论这本绝版的养成手册,荡漾着一脸幸福的笑容。 一大早昂扬的兴致就被这本烂书给毁了,四当家刚想发飙,却看见身后重亦轩一脸茫然的眼神,硬是把火气降了又降。 要说人类的八卦精神是怎么来的,本来也就一本可有可无的破书,杨思韵却把它当成了实实在在的消遣,饭前看、饭后看、上茅厕也看,真正将八卦的精神发扬光大。 这本精装版的养成手册,封面便是那一脸欠揍表情的花蝴蝶。翻开第一页,赫然列着“本书目录”四个大字。 第一章,上官若生平。 第二章,上官若和他的女人们。 第三章,上官若搭讪及床上攻略。 第四章,如何成为一只花蝴蝶。 …… 要说此番杨思韵来长安,有两大收获,一是得了这本蝴蝶宝典,回到如月阁后,经阁主的审批,更是数月里成为人人必读之经典书籍。 二就是她见识了女人的力量有多可怕。 第②章 上官蝴蝶 4 是夜,他们就来到了竹风楼——此行任务的所在地。 初秋的晚风摇曳着成片的竹林,虽不如初春那般鲜翠欲滴,却有着一股傲人的张力,挺拔在偌大的山野林间。深呼吸一口气,便能闻到淡淡的幽香。可见在此身居的人,定是有一番傲骨,不为世俗所累,恣意江湖,潇洒人生。 重亦轩已经站在竹风楼的正门前,正静静候着前去通报的小厮,一身青衣衬着修长的身形,在这片翡翠一般的夜色中,更是朦胧,仿若来自山野林间的俊逸诗仙。 四当家这时才发现,重亦轩虽然是门派的代表人物,身上的饰物却是少得可怜,只腰间那块当年自己送他的玉佩,再无他物,风雅贵气却是由内散发。练武之人修长的身形,在这片苍茫绿林中,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许是意识到被人注视,那双俊逸的星目向她扫来,杨思韵连忙掉转视线,望着牌坊上大大的“竹风楼”三字,不禁赞叹道, “写这书法的人内功好是深厚,这三字笔笔苍健有力,龙飞凤舞,想来楼主也是洒脱之人” 重亦轩听闻此言,也将目光扫向面前的牌楼,定定看着。杨思韵当下大喘一口气,幸好没被他发现。 等两人看得差不多的时候,已有小厮前来通报,说楼主正在大厅候着。一红一青两个身影便迈步进入。 幽深的长廊两旁,仍是成片被修葺过的竹林,入目让人觉得惬意三分。 大厅内, “哈哈,传闻如月阁大弟子仪表不凡,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楼主谬赞” “今日你我不谈门派之事,只对饮片刻,如何?” 杨思韵在座位上已经有点忍不住了,这人从她进来正眼没看过她,一直只和重亦轩讲话。偏偏亦轩哥话少得可怜,月影天问一句,他答一句。所以,基本上都是那狂妄之人的朗声大笑。正气结着,却听到楼主的盛情邀约,杨思韵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回礼道, “那不扫楼主和亦轩哥雅兴,韵儿先去歇息了” 重亦轩皱眉看着她,只淡淡道,“好” 其实杨思韵不想那么早歇息,便在偌大的园子里到处晃起来。约莫半个时辰后,她确认自己是迷路了,便开始公然损坏绿化,用匕首在竹子上刻画起标记来。 一阵悠扬的琴声突然传入她的耳际,如行云流水般透彻,她被琴音吸引,本能地朝着琴音飘来的方向前进。晃过一大片竹林,视线突然开阔。远处一个亭子中,挂着白色透明状的纱幔,其间,正有女子抚琴,忽而激昂,忽而婉约,引人入胜、扣人心弦,还时不时传出欢声笑语。 杨思韵走近了,才发现,那欢声笑语正来自月影天那满脸胡渣的老头,一旁坐着静默的重亦轩,时不时抬头,目光扫向那抚琴的绝色佳人。 杨思韵心中“咯噔”一下,却是说不出的难过。那女子容貌清丽,配上柔若无骨的水蛇腰,婀娜多情的风姿,还有时不时看向重亦轩的含情双眸,无一不叫男人热血沸腾。 杨思韵数了下,像重亦轩这般的冰雕人物,在短短时辰内,看了她不下五次。琴声忽停,月影天悠哉道, “如何?小女的琴音不赖吧” 何止是不赖,简直好销魂蚀骨了。杨思韵刚这么想,便有嗲嗲的女声传来,“小女月容水,见过重公子” 重亦轩亦回礼,“不胜荣幸” 果然人如其名,花容月貌,水般柔情。杨思韵定定望着重亦轩,希望他多少露出一点鄙夷的神情,然后说自己心有所属之类的。但那块大木头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月容水,满目柔情。 杨思韵觉得如果她再看下去,一定无力自己走回房间,感觉心口被人用刀狠狠地割裂开。便趁着夜色,摸索着标记过的竹子,返回大院,连夜收拾完包袱,逃也似地离开了竹风楼。 5 走至白日里热闹非凡的长安大街,此刻却是冷冷清清。杨思韵孤家寡人般地在昏暗的街道上游荡,一身火红的衣裳在这个迷离的夜晚更是惹眼。从她步行到桥边,已经打架七次,每次都是几个猥琐的男子欲上前调戏她。正逢四当家心情不好之际,那几个人理所当然地做了肉垫。 此刻,杨思韵正默默坐在桥头,吹着微有寒意的江风,希望吹走自己内心深处那满腔的哀怨。 昏暗的江面上,桥墩旁忽然出现一个倒影。思韵想也没想,立马回身挥出粉拳,那人灵敏地躲开了。再一挥,那人已跳至三丈远。隔着浓浓夜色,那人的脸埋在光影里看不真切。 “老娘今天心情不好,你少来惹我” 等那人走近,杨思韵才惊觉,这次来调戏她的人,似乎……那个……条件好了点。摇头,睁大眼,再望过去,不是好了点,而是好太多了。那人从一片暗影中走来,在这样迷离的夜晚,一身飘渺的白衣,仙风道骨,幽黑的深眸却是说不出的温柔。 “姑娘若有什么想不开,在下愿尽绵薄之力” 思韵感觉自己是醉了,隔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这人以为她要投江自尽。连忙摆着手道, “不是……不是……我只是吹吹风而已” 那身形修长的白衣公子双眼微眯,而后淡淡道, “姑娘若是愿意,在下愿意明天做姑娘的向导,带你游遍长安,解去心头烦闷,如何?” “面对这样一个似水柔情、大献殷勤的翩翩佳公子,你觉得会有拒绝的必要吗?”不远处的饭馆内,那日卖书给思韵的小贩正坐在破凳上,摇头晃脑。 “赵大眼,你何时成说书的了?” “非也非也,我只做和他有关的生意” “他?是谁?” “我打赌那个丫头一定答应他的邀约”说罢,长手一挥,立指桥墩上的两人。 “那个……其实我……”杨思韵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拒绝两个字是那么难说出口。 “姑娘如有其他事,在下定不会强人所难”那人依旧笑眼盈盈。 “那……好吧” “小二,拿钱来吧” “切!真晦气,下次再也不和你赌了” “赵大眼,你真是料事如神。那你猜明天怎么着?” “明天……?回家咯,这一百文够我喝壶好酒了” 6 “所谓真正的风流郎是不会表现出采花贼的架势,但这两者,本质——有区别吗?他们的真正目的都是把女人拖到床上去,不过一个是心甘情愿,另一个却是被逼就范的” “像四当家这样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我说的,不出一天,定会被迷得神魂颠倒,主动投怀送抱,哭着喊着要他要她” 看客甲:“可我看四当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再怎么说人家也是行遍江湖,阅人无数” “非也非也,就凭她昨天的那个神态,定是遭情郎抛弃,欲自行了断。花蝴蝶曾经说过,受伤的女人最容易打开心扉,接受新欢” 看客乙:“可他们不过是去逛街,光天化日之下,不会情难自禁的吧” “你觉得他会打无把握之仗?只要是女人,定逃不过情劫二字;若是失意的女人,更是主动投怀送抱,且看——” 赵大眼的金手指一挥,众人立马看见从客栈中走出来的红装丽人。 杨思韵一晚没睡好,想着重亦轩望着月容水含情脉脉的眼神,更是魂断神伤。所以一清早,仍是顶着金鱼眼出了门。行至门外,发现已有一辆马车在候着,那拉车的马也是好生夺人眼球,通体雪白,体型硕大,一看便是良驹。马车的门前站着两个侍卫,一看见思韵走出来,便有一人朗声道, “姑娘,公子已等候多时” 店内, “知道为什么花蝴蝶要用两个侍卫?”众人正翘首等待他的回答,中间的人扬手一指, “因为——让两个下人候着,会使蝴蝶看上去更有贵公子的派头,这极大地满足了女人的虚荣心,试问,天下有哪几个女人抗拒得了这招?” 门口的杨思韵皱了皱眉,直接拒绝, “我不喜欢乘车,你们告诉我他在哪里?”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直接闪身。 思韵正诧异着连下人的轻功都如此之好,主子想来更是厉害的角色。想着昨天那么轻易地答应陌生人的邀约,不觉懊恼。 “其实我也不喜欢乘车,不如步行来得自在,姑娘正合我心意” 正主终于现身,思韵微抬头,面前的人神清气爽,一身白衣更是衬得他丰神俊朗、飘逸若仙。由于昨晚视线不佳,思韵未看清楚来人,这次却是清清楚楚地见着了。正因为太清晰,思韵浑然不觉自己的眼睛长到别人身上有半柱香那么久。 思韵看得微一闪神,正想着他的面目为何如此熟悉,来人已行至身前。 “昨夜匆忙,还未来得及请教姑娘芳名” “杨思……四” “哦?!一二三四的四么?” “对” “真是好特别的名字,那我叫你‘四儿’可好?” 思韵感觉来人向前跨了一大步,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 轻佻的举动,暧昧的气息,熟悉的面容,思韵猛然反应过来,大喊一声,“上官蝴蝶” 店内, “上官若出身官宦家庭,父亲是当朝宰相,母亲是将军女儿,上有一个进宫为妃的姐姐,下有一胞妹。凭着这得天独厚的条件,这人平日里的行事作风颇是嚣张,在江湖上也混得有头有脸。加之混迹于百花丛中不沾半点香,得了个‘花蝴蝶’的美誉,江湖上嫉恨他的人都叫他——上官蝴蝶” 上官若楞了楞,马上又恢复儒雅的神态, “在下确姓上官,不过单名一个若字,担不起蝴蝶的美誉” 思韵还沉浸在猜对他人身份的喜悦中,但一想到要和这只花蝴蝶一起出游,不免后悔起来。 上官若皱了皱眉,等了半响,不见面前的红衣女子有任何反应。 “如果觉得和在下一起出游徒生烦恼,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思韵这才闪过神,想着上官若从头到尾表现出来的谦谦君子状,觉得拒绝别人的好意不像自己的作风。况且,那些都是江湖传言,不可尽信。望着上官若渐行渐远的落寞背影,思韵突然觉得自己很小人。 “等……等一下”思韵在犹豫了片刻过后终于做了一个让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多年之后想来,仍是悔不当初。 “上官公子,我想去市场看看,可以吗?” 上官若的嘴角微微勾起,转身,一脸灿烂, “好,四儿说什么都好” 店内, “花蝴蝶的这招屡试不爽,欲擒故纵不是只适用于女子,如果一个气宇轩昂,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公子把它运用得当,同样也是血淋淋的——杀手锏啊!” 于是,初秋的出游就此拉开帷幕。 杨思韵东看看,西瞄瞄,完全一副乡下大姑娘的模样。因为长年居住在人烟稀少的北方,这是她此番第一次来到热闹的长安,所有新奇的东西都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上官若只笑不语,摇着折扇跟在她的身后,满脸宠溺的微笑。 店内, “长安最负盛名的便是关中八景,你猜,花蝴蝶会带纯情小魔女去哪些个地方?”赵大眼直指周围看客中的一人,目露凶光,那人立马吓得呆若木鸡,猛摇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第一站,八景之一的‘灞柳风雪’,蝴蝶的首选一定是那里!” 杨思韵马上发现,自己方圆十里多了许多妙龄少女的身影,个个都是羞涩妩媚,朝着身后的人狂送秋波。思韵感觉不爽,那始作俑者却不急不慢地走至她的身前, “长安最负盛名的便是‘关中八景’,四儿可知?” 思韵摇摇头。 “关中八景集书、画、诗为一体,一景一画,各有特色,不乏历代君王的后宫别院,四儿可想见识一番?” 思韵顿时来了精神,从小她就佩服知识渊博的人,更何况历代君王留下的不只锦绣河山,还有奇物异宝,更是激起了她极大的兴趣。立马小鸡捣米似地点头。 “离我们这儿最近的便是‘灞柳风雪’,四儿,我们出发吧” 思韵看着自己被上官若牵着的手,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立马红了脸,发力甩开了他的手。上官若也只是微一闪神,立马又恢复了自信满满的温柔神情。 灞桥上,枯柳旁,一红一白两个身影驻立桥上,远看俨然一幅如诗画卷。白衣公子望着眼前的火红身影,不觉莞尔。 “为何驻立桥端,有一种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的苍凉”思韵喃喃道。 “灞桥又称‘销魂桥’,年年伤别,灞桥风雪,销魂桥历来便是亲朋好友、才子佳人相离别的地方。四儿此番所思,果真应景” “年年伤别,灞桥风雪……” “四儿定是触景生情,不知心中所烦何事,不如一吐为快?”向前一步,两手扶住思韵两侧的桥墩。 重亦轩每次一出门,回来之后话就更少了,每次都是思韵缠着他,在他耳旁聒噪。第一次看见他会流露出如此温柔的神情,只可惜,不是对自己。想到多年来活在自己的一厢情愿中,心口更是郁闷。 等回头,却发现上官若那张好看的皮囊近在咫尺,从旁人看来,自己好像被他自后抱在怀里。无奈上官若这样的姿势,让她半分动弹不得。温热的气息擦着她的耳畔飘出,“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嗯?” 思韵发现,十六年来她的心跳可以如此之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害羞,不由恼了。 “啊!美人!”思韵脱口而出。上官若果然转头,思韵马上从他分神的一刹那钻出他的怀抱,大喘一口气。 等再回头,白衣公子已经微眯双眸,不怀好意地打量她。 “哈!我们赶紧去下一站吧”思韵打着哈哈。 第③章 玉玲珑 7 “蝴蝶生平阅女人无数,很少碰到不主动投怀送抱的,更少碰到他倒贴别人不要的” “那他会放弃吗?” “若是这样问,定时不了解他的人,蝴蝶并非虚有其名,如果这个女人正好符合上述两种情况,哼哼——” “怎样?” “这样的猎物对蝴蝶来说,充满了挑战性,反而更会激起他的斗志” 大雁塔内, 思韵看着面前的巨钟,瞠目结舌。 “这钟……撞起来会不会很累?” “啪!”上官若摇开扇面,“此钟建于唐睿年间,是唐氏宗室皇族为唐高宗李治献福而造。钟声清脆悦耳,10里之外都听得清楚,故人称‘神钟’” 思韵摸着巨大的铁钟,细细看,上面刻有“皇帝万岁,臣佐千秋,国泰民安,法轮长转”的吉祥语, “这代表什么?” “此钟有个传说,如果友人思念远方的亲人,只要把亲人的名字和去处写在一张黄笺上,钟声就会把思念之情传到千里之外的亲人耳中,故曰‘雁塔晨钟’,四儿不想试试吗?” 思韵摇头苦笑,“我连自己父母何人都不知,更别谈他们的去处,如何寄托思乡之情?” 雁塔内,晨钟旁,一抹孤寂的红色身影就这样驻立其间,犹如迷路的大雁,在荒原处独自舔舐伤口,望着漆黑星空,诉说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寂寥。清晨太阳微弱的光芒喷洒在她的身上,仿若遗世而独立的佳人。 上官若望着眼前这一幅光景,心中一颤,刚欲上前将她紧搂入怀,却看见那红衣女子掉转身来,朝他灿灿一笑,好似刚刚看见的都是浮光泡影。 “说了些不该说的,扫了上官公子的雅兴,真是抱歉,呵呵……” “各位看官,你们知道此时此刻,花蝴蝶紧握的拳头代表何含义?” “他起反应了?” “他饥不可耐了?” “非也,小魔女的话打动了他,让他的灵魂深处都为之颤抖,更坚定了要把她拖上床的决心!” “原来如此” ……思韵从小就不是娇滴滴的女娃,她争强好胜,希望自己超过别人,哪怕在男子面前也不示弱,每次对打多半是重亦轩让着她。多年来,萧老阁主看着她和他长大,一个木讷、一个灵气,偏偏造就了一个沉稳的性格,而另一个,则是死活地不肯认输,自己坚持的事情一定会死拼到底。不过,目前看来,让思韵值得坚持的事情,还没有出现。 兜兜转转间,两人来到了一个安静的庭院,思韵立马扫到有一块巨石,上书“回心石”。 “这块石头又代表什么含义?” “回心即回心转意,希望逝去的感情可以覆水重收,与自己所爱的人重修旧好。如果将自己希望回心的对象写在红笺上,便能美梦成真” “真的?”思韵两眼放光。 上官若苦笑,“不过是……” 思韵已飞快地将写好的纸折起,放在已有一堆纸笺的回心石上。注意到上官若盯着自己的那张纸笺看,忙用身体遮挡,“你可不许偷看!”“历来痴情怨女多不胜数,偏偏又相信此类空穴来风的破烂玩意,可见小魔女可是深陷情蛊,不能自拔。风采翩翩的上官蝴蝶每次带女人来这里,都对一件事很有信心” “什么?” “当天下午清理院落的小道士都会发现一块巨石上堆满了纸条,而且打开看,每张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字。不过这次……你猜,有良好家教的蝴蝶君子接下来会做什么?” 片刻过后, “赵大眼,你激动个什么?” “第一次啊第一次,虽然风流史不堪入耳,女人多到数不清的花蝴蝶是被所有男人嫉恨的对象,但——人家是当朝宰相的儿子,贵妃的胞弟,言谈举止都是十乘十的谦谦君子,绝对是贵公子中的贵公子。想不到——想不到今日竟做了如此龌龊之事” 茶馆中间的人手扶桌面,明显已经站不稳了,一口血喷在众人中间。 望着红衣女子已迈步远去,上官若迅速弯腰拾起那张纸笺,“重亦轩”三个字映入眼帘,他微皱了皱眉,把纸片放入怀中,快步跟上思韵。 8 “小魔女在蝴蝶一天的摧残下,你们猜,他们最后的目的地是哪里?”说话的人缓缓从地上爬起,眼露金光,不等众人回答, “答案一定是——骊山” “为什么?” “因为骊山有华清宫,华清宫里有华清池,华清池可是当年杨贵妃沐浴的地方。蝴蝶决定今天晚上就翻云覆雨,把她吃干抹净,哈哈哈……” 西绣岭的山顶,松柏满坡,林涛滚滚,云霞满天,锦绣晚照。 “‘骊山晚照’果然不负盛名”思韵睁大了眼。 “确实,‘烽火戏诸侯,一笑失天下’的典故就诞于此” 上官若走至她的身后,扬起一只手做指点江山状,之后断断续续说了点什么,思韵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觉得自己离他好近,而他扬起的袖子遮挡了别人的视线,感觉思韵此刻是倚在他的怀里。从思韵的余光只能瞄到身后人白皙的脖子,她这才发现,上官若不是一般的高,但因为身材匀称,并没有给人很强壮的感觉。直到最后一句话,思韵才猛然回神。 “江山虽好,却不如你轻轻一笑”温热的气息吐在思韵的脖颈处,一阵发烧。 思韵连忙后退三步,想起他下午在市集里的光辉事迹。 面摊前,有个捏泥人的街头艺人,思韵自小就喜欢这类东西,看得入了迷,好久都不曾离开。却看见一只白皙的大手拿着一个明晃晃的银元宝放在货摊前。 “所有的泥人我都要了,送给这位姑娘”如沐春风的双眼望着面前的红装丽人,幽黑的双眸深不见底。 “不用……不用……我只是看看而已” “我的东西就是四儿的,还跟我见外,真淘气” 他……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昵地单手托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则宠溺地刮过她的鼻梁,用不小的声音说了这样一番话。思韵当下就做抱头鼠窜状。 回过神来,看着不远处一脸融融笑意的他,轻叹一口气。其实上官若并非外界传言的那么不入流,只是有时候会对她,或者说一个陌生女子做一些匪夷所思,令自己脸红心跳的动作。况且,他陪了她一天逛长安,丝毫没有流露出不耐烦的情绪。光这点体贴,思韵就可以把他归入好男人的行列。 “纯情小魔女开始卸去警惕,正一步步迈入蝴蝶致命的陷阱。明天过后,江湖又将多一个失意女子” “何以见得?” “要知道,蝴蝶虽然百花丛中过,但却没有一颗可以爱人的心,所以,哎,结局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块破烂不堪的手绢做老泪纵横状。忽然,他又眸光一闪,露出精明算计的眼神, “但令人热血沸腾的限制级画面却是不能错过的” 思韵呆呆地望着面前“华清宫”三个大字,做沉思状。 “唐明皇一生的至爱只有杨贵妃一人,就如我的心中,此刻也只住着一个人”他的双瞳魅惑四射。 思韵蹙眉,他又开始讲奇怪的话了。不睬他,转身向丛林深处走去。 “蝴蝶这次可以说是下了血本,因为他的口味向来是娇弱风情型,只需找几个壮汉吓唬一番便成;但请别忘了,小魔女可是有武功的,而且不弱。所以,此番出马的便是江湖高手” 丛林深处, “嘿嘿,好俏的小娘子,跟相公去洗鸳鸯浴吧” “你装得不像” “什么?” “不会有人在树林深处调戏女子,因为平时,这里根本不会有人烟出没。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老大,不要和她啰嗦,上官公子说只要把她推到池中,银子就归咱们了”这是思韵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初秋时节,池水的温度却是刺骨的。只见不远处有个身影飞身跳入池水中,捞起已经冻得发抖的思韵,把她紧紧搂在怀中,满眼怜惜,悔不当初。 “亦轩……”她口里喃喃着。 抱着她的那人却是片刻的怔忡,而后又温柔地把她纳入怀中。 华清池旁的木屋内, 周身泛着寒意,思韵下意识地像火源靠近,感觉手心传来炙热的温度,更是挪近了身躯。 “亦轩哥?”她扑闪着双眸,羽睫沾了水的关系,还未干透,此刻却是说不出的灵动。 那人抬起头,露出抱歉的笑容, “韵儿,让你受苦了” 池水旁,那抹飘逸的白色捏着那张已经变形的纸筏, “重亦轩,我终是输给你了么?”一抹苦笑浮上他俊俏却已然失去温度的脸颊。 “蝴蝶的不败纪录被打破了,对象是如月阁的四当家,最后和小魔女翻云覆雨的竟然是她的老情人——大木头重亦轩,我的著作上又可以添一笔了,哈哈~” “怎么赵大眼走路也用飘的了?” 9 之后,完成任务的思韵和重亦轩回到了如月阁。也是自那落水事件之后,重亦轩再也未和四当家说过一句话。 思韵始终有件事想不明白,当初自己好端端的出游,也没有得罪上官蝴蝶,怎么就被他给陷害了,于是愈发地讨厌起这个人来。 十月初,江湖上盛行起一种说法,说曾经一统中华的始皇陵墓在长安境内。这一说法马上巨石掀起千层浪,如月阁也响应了武林的号召,积极投身于这件事中。但精明的萧老阁主此刻打的算盘却不足为外人道也,于是找来了四当家和重亦轩商量对策。书房内, 已经有余月没有和思韵讲话的重亦轩此刻正抱胸站在书房内等候,而老狐狸萧如风则依旧懒散地坐在主座上,摇着羽扇。 刚一进门的思韵有片刻的尴尬,但马上又恢复常态和老狐狸请安。 “传闻始皇陵墓中机关重重,不但要武功好,还要机智过人,更少不了通关宝物” “通关宝物?” “正是,始皇在建陵前,请了众多能工巧匠,并且在陵墓完成后,要求这些能人异士一起殉葬,借此封锁宝藏的消息” “啊!太残忍了” “始皇陵墓的大门没人知道,但是进入墓穴一定要有两样东西,其一为那父之蹄,其二为玉玲珑。相传这两件宝物被一个叫田纲的人私带出陵墓,传于他的后人,现已遗落民间”说话的是重亦轩。 “相传‘玉玲珑’乃传世古琴,藏于湖南某氏。琴为方头,作内收双连弧形项腰。琴身通长一米许,桐面杉底,通体黑漆,纯鹿角灰胎,发错综层叠断纹,犹如水波之状,灰胎之下有一层纹理疏松的黄色葛布底。琴背作圆形龙池,扁圆风沼。琴音苍韵松古,温劲而雄。琴背龙池上方刻寸许楷书‘玉玲珑’三字”思韵娓娓道来。 “我就是喜欢思韵,一点即透” “可修建陵墓的人不是都死了吗?那田纲——” “秦国的奸臣赵高也贪图始皇的宝藏,所以陵墓建成后,偷偷凿了个暗道,释放了一小部分人,田纲便是其中之一”老狐狸说。 “那我们是不是从田氏后人处追查下落?”思韵恍悟。 “大可不必,最近宝物之一的‘玉玲珑’突现京城,传闻在某位当朝重臣手中,你们猜是谁?” 这老狐狸又来卖关子了,思韵暗思。 “正是上官适显” “那师父是否要我们潜入他的府邸,偷取‘玉玲珑’?” “上官适显为人小心谨慎,近日里府中也暗中加强了人手,许多慕名而去的江湖侠客也在一夜中销声匿迹” “那……” “不过世界本无密不透风的墙,相比上官老臣,他有个比他更出名的儿子” “花蝴蝶上官若”这次接口的却是重亦轩。 “没错,他唯一的儿子风流成性,但凡美人绝对怜香惜玉,若是精通音律之人更是投其所好” “韵儿孤身前去太过危险”重亦轩已对老狐狸的奸计了然。 “不要紧的,师父我——” “小轩轩,论美色和琴艺,你比得过韵儿么?”老狐狸眯起了眼,上下打量重亦轩,亦打断了四当家的话。 书房内的熏香味渐渐重了起来,烟雾缭绕。主座上的萧如风依旧不紧不慢地摇着羽扇, “让韵儿出马,既能使美人计又有机会一抚传世名琴,而你的任务便是暗中保护韵儿,清楚了没?”说罢伸起自己修长的手指,开始细细琢磨起来。 逐客令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思韵和重亦轩一前一后出了书房。却在听到身后那阴魂不散的声音之后,思韵又差点被门槛拌一跤。 “小两口吵架也不带这样的” 明确完任务之后,重亦轩决定当夜就出发去京城。思韵想着又要和上官若那只花蝴蝶见面,不由懊恼。 我要留言……怨念……砸我鸡蛋也行…… 第④章 梁上君子 10 从雪山至京城的五日内,思韵和重亦轩只做三件事:吃饭、睡觉、赶路。吃饭和赶路当然是在一起的,睡觉却不是在一张床上的。 思韵实在琢磨不出来,那个木头脑袋到底在想什么,有几次被逼得急了,正想破口大骂,看见那冰雕一样的俊脸,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本来她对这次任务是抱着极大的兴趣和希望的,一是可以见识传说中的先秦宝物——古琴玉玲珑,自她5岁被领养以来,便被老狐狸逼着学琴跳舞,在古筝上的造诣也是如月阁里拿得出手的。“思韵”二字乃是师父所取,希望她传承他的处事神韵,思及父母恩泽。至于她为什么姓杨,也只有那只狡猾的老狐狸知道。思韵缠着问他过好几次,他的答案永远只有一句, “有些事知道比不知道的好” 二来,她希望可以和重亦轩重修旧好,即使回不到以前那种两小无猜的关系,至少她不希望和他做陌路人。 可现实是残酷的,在历经了五日的煎熬之后,她终于甩出一句话, “京城已到,我们分开行动吧”说完直接闪人。 重亦轩望着那抹艳丽的红色消失在远方,不觉心头一痛, “韵儿,我会给你想要的”十月的京城,已经渐有深秋的寒意。 江湖上传言,上官若常年行踪不定,多伴有佳人在怀。女人多的地方铁定有他,那整个京师,什么地方女人最多?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翠香楼那个头牌舞娘,真的是身姿妖娆,舞技勾魂啊” “是呀,今年的花魁大赛,一定非她莫属” “钱庄里的赌注已经开到一千了” “是吗?那我也得去凑凑热闹” 女人多的地方男人自然也多,京城的街头巷尾被传诵的最多的,无外乎这几个字——“花魁大赛” 红衣女子的身影匆匆地从那两人身旁擦身而过,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上官若,我不信你会不来。 京城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热闹非凡,除去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还有不少皇亲国戚也坐在其中。 “去年的花魁婉诗诗听说已经嫁给户部侍郎的公子了” “哦?就是那个为了她的第一次一掷千金的公子?” “话说翠香楼这几年来的水平真是精进,一年比一年绝色,风凝姑娘此次定是众望所归” “我倒是希望有意外出现呢”一旁的翠衣公子摇着折扇,悠哉道。 韩寅忍不住皱了下眉,今日他是被他的大哥,京师里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韩癸给拖下水的,非要看什么花魁大赛。韩寅自小便不喜欢这种风花雪月的东西,他倒是对奇珍异宝极其神往,希望哪一天做个举世闻名的盗墓大侠。 若干个月前,韩癸已经做了京师头牌舞姬风凝的入幕之宾,此番禁不住佳人的再三央求,说好来捧她的场,怎么那么快就临时倒戈了。韩寅对他大哥的习性早已习以为常了,风流滥情,到处招蜂引蝶,最长的记录也不过三周时间。而此番的翠香楼头牌,韩癸却是霸着足足两个月有余,说来,这个号称“红颜知己”的风凝姑娘还是挺有手段的。 江湖上向来不缺美人,但美人不是只看容貌,也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方才符合众人心中标准。 这一时代,有三大美人:如贵妃——三千佳丽中当仁不让的佼佼者,许多人提起她和当今皇上的爱情故事,都是津津乐道的。古代帝王皆无情,但为了这位大美人,李欢遣散了将近一半的后宫。在这种男尊女卑的朝代下,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如贵妃的名号经常被提起,久而久之使人们淡忘了她的原名——上官如。没错,正是花蝴蝶的嫡亲胞姐。 而美人之二的“粉琴仙子”则是非常神秘,据说多半江湖中人没见过她的真面目,少数见过的则是被迷得神魂颠倒,直叹“此番绝色只应天上有”。目前唯一可靠的情报就是她是竹风楼楼主月影天唯一的女儿。 而与这两位佳人并称“江湖三大美女”的则是眼前的这位风凝姑娘,虽然出身青楼,但却是才艺双绝,也是最能让老百姓保得起眼福的唯一美人。 台上已经歌舞升平,一片霓虹尚影。台下众人掌声如雷,皆是为了刚刚谢幕的风美人那一声如泣如诉的《问情》。韩寅刚刚准备起身离席,却被一阵清雅的琴声吸引。 那是古筝独有的味道,浑厚低沉,撩拨心弦,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片刻宁静。韩寅顺着那琴声,目光所及之处,却是那幻化在雾中的瑰丽红绸。他从来没见过谁穿红色会比她更好看,那样的浓墨重彩,绝世无双。忽然,一个颤音,琴声如行云流水般在那红装丽人的指间流淌,时而激昂,时而柔荡,如梦里落花飘下葬了大地,徒留了一树的哀伤。 当最后一个颤音凝定,台下一片寂然,只见那红衣仙女越琴而起,翻袖折腰,急速飞旋,幻化出“惊鸿”,惊尘绝艳的风姿。每一个动作,如同在梦中一样,百转千回。 “一舞照影,燿如羿射九日,娇如骖龙翔舞,来如雷霆收怒,罢如江海凝光,飘然转旋如轻雪漫舞,嫣然纵送如照影翩翩……”韩寅口中喃喃道,此舞正是他在史书上所见,失传已久的“惊鸿舞”。 舞毕,那红衣仙子朝众人微一垂首,便消失不见。韩寅竟疑似身处梦中,久久不愿醒来。 最后,整出花魁大赛毫无悬念的以神秘女子的完胜落下帷幕,但那红衣女子却未再登台。是夜,明月高悬,星空似斗,已是丑时四更,却无一人离开比赛场地。众人都痴痴地凝望佳人消失的方向,遥盼仙子归来。导致翠香楼在之后的一个月里,生意爆棚,门庭若市,车水马龙。众贵公子皆只为一睹仙子芳容。甚至有传闻,只理政事,不懂风月的三王爷也成了这块福地的常客。 传闻归传闻,那日之后,韩寅一直纳闷的是,“惊鸿舞”不是前朝紫璃公主的成名之舞吗?何以又再一次惊现于这个朝代。 11 思韵这几日情绪很低落,因为她要等的人一直没有出现。她本来满怀信心,扰得京城风生水起,就等着蝴蝶入网。可惜几天下来,连蝴蝶的影儿都没见着,连重亦轩也凭空消失了般不见踪影。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自那日之后,翠香楼天天被人踩断了门槛,她也只得收起张扬的红色,在湖边的一个小木屋里深居简出,今日只着了一身素雅的白色。 上午逛市集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听说今日上官公子要宴请百官,以贺其父大寿” “哼,什么大寿,不过是变着法子找漂亮姑娘,那些老不死的官员全是些老色鬼,闺女,你可千万别踏进这浑水” “爹,你说什么呢……” 宴请百官?漂亮姑娘?哪个地方漂亮姑娘最多,思韵只能再次硬着头皮去翠香楼找老鸨。 那风韵犹存的徐娘见着她,立马把她往里拽, “姑娘,你就别再来添乱了。虽说生意好是好事,可姑娘们的身子受不了啊,……” “徐妈妈,我只是想来请你帮个忙的”思韵马上堵住她的话。 “这个好说”徐娘见着面前金晃晃的银子眉开眼笑。 是夜,上官府。 虽然已是月上中天,但府内仍是歌舞升平。进府的时候,思韵被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差点没当场发飙,想着这上官老头不是一般的小心翼翼。她只穿了件不怎么华丽的衣裳,脸上抹了层灰,放在一群花枝招展的美人中,没人会想到那日的玉天仙。浑身上下,唯一出彩的地方,只剩下她那双灵动的双眸。 思韵已经将上官府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发现上官家的后花园不是一般的大,她边走边记,思量着“玉玲珑”可能的藏身之处。按照上官老头那么小心的性格,放琴重地肯定是重兵把守,可她在整个府邸晃了快一个时辰,发现侍卫人数最多的竟然是上官若那个花蝴蝶的卧寝。 夜凉如水,房顶上, 一身黑衣的蒙面女子正聚精会神地监视着房梁下的一举一动。 房内,灯火如昼。 “上官公子,不要……嗯……啊……” 一身白衣的高大身影正和面前香肩半露的女子纠缠着,女子时而低旋,时而高昂的呻吟声充斥了整个房间。房顶上的黑衣女子看得面红耳赤,却仍旧是不肯放过底下的任何细节。 “真是好下流的姑娘,竟然喜欢偷看这样的事”思韵浑然未觉身后何时多了个身影,刚欲挥剑,却被来人止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你想怎样?”思韵望着眼前的黑衣人,压低声音恨恨地说。 “不怎么样,只是想陪姑娘一起看春宫戏”那人魅惑的笑声在这样的夜里听来,分外毛骨悚然。 底下已是一片热火朝天,那妩媚的女子已经衣衫不整,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没人和我打赌,那左手和右手打赌,左手说肚兜是绿色的,右手说是红色的,哪个手猜对哪个手先摸”上官若低哑迷离的声音传来。 “公子真是好生讨厌”说话间,那女子已是香衫尽褪,只留明黄色的肚兜。 “哎呀,都猜错了,那就两只手一起上吧”上官若动作粗鲁地一把扯去那抹明黄。妩媚女子酮体毕现,胸前的傲然挺立已然在上官若的揉捏下更加红艳欲滴。白衣公子上前一口含住了那朵盛开的蓓蕾,满室只余娇吟和粗喘。 思韵再也看不下去了,回头,却见那人的眼底尽露鄙夷之色,“他也就床上功夫了得,姑娘,如何?看过瘾了吗?” 思韵隐忍住即将爆发的火山,想着现在自己是别人手上的鱼肉,“放我下去!” “姑娘可是为‘玉玲珑’而来?” 思韵嗤笑,“莫非阁下也是盯上了这件宝物?” 那人却在房顶上大笑,“再怎么值钱的宝物也比不上传闻中的玉天仙啊”忽然就俯身含住她的樱唇,辗转反侧,轻佻的舌尖还在她的口内放肆地扫荡了一圈,才飞速离开。 他的这声豪放大笑果然引来了上官若卧寝周围重兵把守的若干侍卫,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逮到了正被点着穴的黑衣女子。 被坏了好事的上官若脸色很难看,他只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蒙面女子,便冷声吩咐道, “把她关在地牢内等候发落” 昏暗的地牢内, 思韵把那黑衣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看着这肮脏不堪的地面,心中是说不出的委屈。 那是她的初吻啊,就这样被人不明不白地夺去了,而她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人是谁。最可怕的是,那人对她的行踪了若指掌,更是清楚地知道她的身份,怎叫她不心生畏惧。 已经是第三天了,除了规定时刻送饭的侍卫,其他人她根本就见不着,更别提那只滥情的花蝴蝶了,指不定还在哪个佳人的春宵帐内翻云覆雨呢。 思韵的心里,前所未有地升腾起一种情绪叫绝望。她绝望地嚼着嘴里的粗饭,绝望地看着夜里的星空,绝望地恨着那个夺去她初吻的人。 就在她绝望地想着重亦轩怎么还不来救她的时候,一抹黑色的身影鬼魅般地闪进了牢房。 “姑娘是在想哥哥我吗?” 思韵瞪大了眼,刚刚还在问候他的第17代祖宗,这人就现身了。 “今晚夜色迷人,不知道玉天仙有没有兴趣,随在下一览月色呢?” 向往自由已久的韵小鸟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明月下,玉湖旁,朦胧的月色在湖面上洒下点点波光。深秋的季节,片片金黄的枯叶铺满了木屋旁的小径,不远处大片枫树林在暗夜的映衬下,泛出幽暗的酒红色。湖畔的倒影中,现着一前一后两个身影。 思韵还穿着那套灰头土脸的囚衣,连日来不修边幅的她,此刻却在湖水的映衬下显得分外清澈,不染一丝尘俗。抬头望着不远处的黑衣男子,寂寥的月光洒在他浓而密的睫毛上,在他的侧脸上映出斑驳而迷离的痕迹。思韵低头看了看自己污浊不堪的囚衣,突然觉得有种配不上他的感觉,微皱眉,轻叹一口气, “上官公子,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这一声打破了整片静谧,林间突然传来几声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 黑衣公子转过身来,藏在蒙面布下的嘴角却是微微勾起,衬得一双幽黑双眸更是澄澈, “姑娘何以见得我就是上官若?” “原因很简单,蝴蝶姐姐风流多情,风月场上更是此中高手,那日房下之人却是如此猴急模样,实在有辱蝴蝶浪名” “蝴蝶姐姐……”上官若苦笑。 “还有就是……”思韵欲言又止,瞧着已揭下蒙面的上官若,飞扬的剑眉,细长的眼角,直挺的鼻梁,轻轻勾起的嘴角,衬着流光水月,依旧笑眼盈盈,如若初见。 “还有就是我熟悉你的味道”思韵说完就低下了头。 “我还以为四儿早就将我忘记了,只想着你的亦轩哥哥呢” 思韵有片刻的失神,马上反应过来, “你偷看我的纸条!”思韵气急,感觉像被别人扒了衣服看得精光。 “没有偷看,我是明看”那人依旧云淡风轻地说。 思韵呆愣,忽然又想到被他偷香,跑过去狠狠踹了他一脚,方觉得解恨。刚欲转身离开,却被上官若自后一把抱住,低沉性感而略带魅惑的声音自耳后响起, “那晚我真的是第一次情难自禁” 思韵红了脸,一把推开他,步履蹒跚地跑开了,心跳却是止不住地加快,惹人心慌。 因如是,缘如是,既不回头,不如相忘。 第⑤章 玄火失节 12 思韵一直搞不懂自己对上官若是何种感情,一方面,她还蛮欣赏他的谦谦君子状,总是面带笑意,高兴在笑、生气在笑、痛苦也在笑。另一方面,她又对他的那些蜚短流长感到莫名的烦躁。 多年以后,当那一抹飘渺得让人心碎的白色站在碧波桥上,对着她说,“我不是怕你骗我,我是怕你骗我的时候伤了自己”,他的鲜血染红了向来素白的衣裳。思韵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就是在逃避。 京城近日又横空出世一条爆炸性的消息,说翠香楼的风凝姑娘原来早就是上官若的女人了。其实绝大多数人在听到这条消息后,反应相当平静。上官蝴蝶的花名在外,被他摧残的女人不计其数,连江湖三美的倾城红颜也难逃一劫,甚至酒楼里很多男人说,像上官若这种身经百战、压人无数的公子,才担当得起武林豪杰的美誉,他才是男人中的男人。 当然,这些反应平静的人当中不包括红衣小魔女。思韵郁闷了三日,“玉玲珑”的线索就这么断了,叫她好不甘心。而就这么被花蝴蝶耍了,让她更是愤懑。偏偏今日那花蝴蝶又要在翠香楼开什么“赏琴宴”,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月上中天,翠香楼内外灯火通明。 江湖三美的风凝就端坐在翠香楼的最高处,一个玉石堆砌的小亭中,抚着琴,动听的音律在她指间流淌。对面斜斜坐着的,正是上官若。一袭白衣慵懒的侧身躺在离木桌不远处的榻上,腰间系着皓白的长带,如墨发丝柔顺的搭在肩上,一直蔓延到腰后,白细纤长的手指撑着头,飞扬的剑眉,细长的眼角,勾勒出不言而喻的魅态,直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宛若流光水月般,独有的勾~魂味道。 他细眼微眯,似是很陶醉于这古琴所带来的动听旋律,只是不时向外扫视的冷冽眼神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 一曲奏罢,果然有一个红色身影翩然降落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小亭之外。 “终于等到要等的人了,弹了一晚上的琴,累死老娘我了,上官公子,我先下去休息了”本来风凝说完这句话就应该消失不见的,可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朝上官若挤眉弄眼一番,“喜欢就上她吧~” 上官若仍是保持着那斜躺的慵懒姿势,拍拍身前的蒲垫,对着思韵特风情万种地说,“四儿,坐这” 思韵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眼神却是直直盯着面前的那架古琴。桐面杉底,通体黑漆,纯鹿角灰胎,发错综层叠断纹,犹如水波之状,灰胎之下有一层纹理疏松的黄色葛布底。琴背作圆形龙池,扁圆风沼。果然就是那传说中的“玉玲珑”,但又怕上官若使诈,不敢贸然上前。 “我这赏琴宴没有琴声,谈何‘赏琴’一说?不如四儿让我一饱耳福,如何?” 思韵竟是禁不住地手痒,坐至桌前,倾身弹奏。 那日在翠香楼方圆十里的人们似乎都听到了玉天仙的天籁之音重现江湖,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思韵有个坏习惯,就是一碰到好琴,弹奏的时候就会相当陶醉,陶醉的症状之一就是愉悦地把眼睛闭起。所以,一曲弹毕,她就感觉有温热又略带清香的气息喷洒在颈项,然后魅惑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我这是第二次情难自禁了,怎么办?”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俊颜,思韵发现上官若真的有勾人的本事,那一脸口是心非的坏笑,配上此刻暧昧到不行的姿势,直叫人想入非非。 而想入非非的人有个特点,就是脑子短路。脑子暂时短路的思韵就这样蹦出了一句话, “我卖艺不卖身的”说完之后,先把自己雷得外焦里嫩。 却见那人的笑眼更是弯弯,更是前所未有地泄气,想着怎么自己老是在他面前出丑。于是充分发挥她的神力,又把他推开一丈远。 “这么推蝴蝶姐姐,你不会心疼么?”上官若就着地势躺在亭柱前,故意透开因推搡而略显凌乱的衣襟,露出凝白而坚实的胸膛。 思韵羞得低下了头,想这个男人怎么那么风骚,重亦轩可是打死都不会的。如果亦轩此刻这番勾~引她,恐怕她就扑上去了吧。 正发愣间,却听见一个贼笑的声音, “请继续调戏上官蝴蝶,琴我拿走了” 思韵这才回过神来,心想因为美色耽误大事,不由懊恼自己一番。上官若却是怡然自得地起身,整理衣襟,依旧风采翩翩地踱到思韵身前,“哗”地展开扇面慢摇着,仿佛没事人一般。 “你不要那琴了?” “不是四儿要么” “可那琴是你的呀” “这琴是用来见你的,见着四儿了,也不需要那琴了” …… 思韵发现,她坐着和蝴蝶姐姐讲话,需要把头仰到一个很难受的角度,因为他实在太高了。不单是生理上很困难,在心理上也是一种煎熬,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如何与他沟通。 “别人拿了你的东西,你不把它抢回来?” “如果别人抢了我的女人,我会考虑一下的,其他的没想过” 谈话再一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上官若坐下来,合起扇骨,用扇柄轻挑思韵的下颌,以极其认真的语调道, “你想要回来?” 思韵挥开他的纸扇,点点头。 “夺琴之人乃是玄火观弟子,想要回琴,恐怕得去玄火观走一遭” “玄火观?” “这一门派的所有弟子额头皆有火焰标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不知道为什么,这番话自上官若嘴里说出来,带给思韵前所未有的希望。 “那我们马上动身去玄火观吧” “我们?”那种只有上官若才发的出的调调重现江湖,他挑眉看着思韵,满脸写满了得意。 “那不麻烦阁下了”思韵刚要走,便被上官若一把拉住了手,挣脱不得。 “那么晚了去,可是要被人吃掉的” 思韵注意到上官若把那个“吃”字发得特别响,知道他又开始联想到某些特淫~荡的画面。甩袖,转身,一下跃到对面房梁顶上, “不打扰蝴蝶姐姐与美人缠~绵了”思韵笑得特别开心。 目送红衣女子的身影离开,上官若又摇开扇面,深秋晚上的凉风扬起他如墨一般的发丝,渐渐地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美人已走,与谁缠绵?” 13 玄火观位于京城不远的一处废墟中,常年有着高大的树木做屏障,外人不易发现。说起这个门派,它的成名原因很特别,因为这个道观中所有弟子皆是女子,且大多容貌不凡,喜好制毒。每次一和玄火观谈判,就有一大堆貌美女子陪在身侧,好似进了青楼,故此观还有个别名,叫“青楼观”。 思韵在一大片树林中摸索了约三个时辰,终于找到了玄火观的入口,她耐心地观察了一下,发现只要对上接头暗号,便能自由出入。她整理了下衣襟,小心翼翼地走到入口,心跳却是越发地快了。 “非盈美艳天下无人能敌玄火青楼千秋万代” “进去吧”门口的女子懒散地答道。 没想到那么容易就混了进来,入了观的思韵大喘一口气。 整个玄火观很昏暗,到处点着火把,随处可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玄火弟子,思韵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一个拐弯,进了一个幽暗的密室。 由于太过昏暗,遮住了思韵全部的视线,她只能步步为营,直觉告诉她这是玄火观的中心地带。一片漆黑中,思韵似乎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激烈的喘气声和衣料被猛烈撕开的声音。 “嗯……不要……碰这里,啊……啊……轻点” 这次可听得够清楚了,可意识却告诉自己又做了偷窥的事,还好一片漆黑遮掩了此刻思韵红透的脸。隔壁还在继续, “非盈,哦哟,你这勾~魂的小妖精,要不要我,嗯?” “要……要……”女子断断续续的呻吟传来,随后便是放~浪的尖叫。思韵听得正起劲,浑然不知,一阵湿湿濡濡的触感正绕上她的玉腿。思韵一惊,拔剑猛挥,那阵湿濡却是蹿得更快了。思韵摸脚,触到的却是带有温热蠕动的物体,而且,体型巨大。不由惊慌起来,甩开那条物体,便是剑影闪烁。只听那物体发出“吱”的一声巨响,便没了动静。 思韵刚喘口气,房门就被踹开了。一片昏暗里,一个女子就挂在一个男子的身上,她只着了件几乎透明的纱衣裹住丰满的躯体,胸前的巨浪隐约可见,还轻轻蹭在那男子胸膛上。思韵这才发现,原来他们的下~体还是连在一起的,更是羞得掉转了脸,但身后的景象更是让她惊惧。 一条通体翠绿的霸王蛇就这样横躺在她面前,被削了脑袋的身体还在蠕动,正滋滋向外涌着鲜血。思韵被如此强烈的感觉恶心到了,实在不知道该往哪看。 “宝贝,你说该怎么处理她?”那浑身肌肉的男子问道,还用力地用腰部的力量顶了顶身前的女人。 “唔……啊……她杀了我的宝贝小青青,先……先把她关下去,啊……”那女子虽是在发号施令,脸上却仍然是潮红一片。 立马就有玄火观的女弟子出现,欲上前擒住思韵。她刚欲拔剑,却发现浑身使不上力。 “别挣扎了,小姑娘,小青青可是我炼了几年的剧毒霸王蛇,被她的血溅到,你也没几日可活了” 思韵大骇,发现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看着那男子抱住与他连在一起的女人消失在房门口。而其余的玄火观女弟子则是轻易地将她推入大牢。 于是,思韵的人生中,又第二次被关进了地牢。 已经三天了,没水没饭,还身中剧毒。思韵很纳闷,怎么自从碰上上官若之后,日子就越来越倒霉了。然后又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自己在生命弥留之际,第一个会想到的竟是他。 大概是因为他劫过一次狱吧,但蝴蝶姐姐真的很好玩,哪有劫自家狱英雄救美的,这戏码也演得太烂了吧。思韵如是想着,终是体力不支,一头倒下。 黑暗中,有个身影闪入牢房,视若珍宝般地抱起昏昏沉睡的思韵,伸手轻抚她的脸,望着她越发憔悴的容颜,心中一痛,用一种柔软得可以融冰的声音道, “对不起,我终究来晚了” “死丫头,还不醒”思韵感觉被人猛推,微一睁开眼,却看见自己身处一个柴房中,周围还冒着呛人的黑烟。 “死丫头,你还死不了,算你命好,哼!” 思韵这才看到她身前的女孩子,眉清目秀,比她大不了几岁,却是一身粗布衣裳,两手插着腰,凶神恶煞地和她说话。再一看自己,竟也被换了一身麻布衣裳,头发被胡乱地扎了个髻。 “听好了,从今开始,你跟着我混,一起伺候师父,如有忤逆,我定是让你生不如死” “师父?姑娘……我这是在哪儿?” “你可以叫我红老大,或者红姐姐,这里是玄火观,你呢,则是我的小跟班,以后听我差遣,明白了吗?” 思韵苦笑,原来自己没死,还在这个鬼地方,只不过身份变了,成了这里的丫环。感觉像一觉睡醒,被别人卖进了青楼,好不是滋味。 “那我……” “放心,我已用涎香续命丸替你解毒,你还死不了。不过嘛……真正的解药,只有师父那里有,你死了这条心吧” “多谢姑……红老大” “好!冲你喊我一声老大,那我现在就给你一个任务,走,到后院挑水去!” 思韵皱眉,如今命在他人手中,又不能忤逆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柴房,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依旧气息虚弱,想来完全恢复定要那真正的解药,一阵郁闷。 刚走两步,才发现她不知道后院在哪里。算了,找个借口,熟悉一下地形也好。思韵这才发现,原来玄火观不是全部都在地下,她如今所处的地方就是四周环树的地面。想要逃出去也绝非难事,只是那解药…… 兜了几圈,思韵发现一件很可怕的事——她又迷路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朝有女子嬉笑的地方走去。走进那个长廊,思韵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再仔细看,却见一个白衣公子被众女弟子团团围住,正在下棋。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臭名昭著的花蝴蝶。 思韵瞪大了眼,却见那人的目光笔笔直地朝她扫来,在她身上定格,还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露出特轻狂的笑容。一般情况下,思韵会跑过去狠狠地跺他一脚,但是现在,第一,她体力不支,没那个精力;第二,她不想马上成为众矢之的,坏了她偷解药的大计。 此刻思韵虽然很惊讶,但既然被他看见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跑过去, “姐姐们,请问后院在哪儿?” 一个看棋看得正欢的女子被她打断了兴致,没好气地随手一指,“那儿!”就闭上口再也不说话了。 上官若只看着她,微笑不语。 思韵拎着水桶迅速离开。 事实证明,得罪女人真的没有好下场。思韵在偌大的林子里晃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找到打水的地方。等她气喘吁吁的赶回去的时候,下棋的人还没有散去。 “上官公子,你好坏哦!输了便要人家脱衣服” 思韵一惊,何时周围一圈看棋的和下棋的女子都只穿了一件肚兜,当真是春光乍泄,一片粉嫩嫩的白色。上官若依旧一身白衣,正襟危坐。 “不玩了啦,再输人家就没衣服脱了”那女子话虽这么说,和上官若的距离却是只近不远,还时不时地用身前的柔软状似无意地摩擦上官若的衣襟,已是双颊绯红。上官若仍旧微笑,眼神却是看着思韵, “你们玄观主还没忙完她的大事吗,我可是陪妹妹们下了一下午的棋啊” 到底谁上了谁,这真是个千古难题啊。思韵想着,快步离开长廊。青楼观果然名副其实,大的小的都像吃了春~药般精力旺盛。 是夜,思韵躺在柴房里,加之毒性发作,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间,却被人轻轻摇醒了, “蝴蝶姐姐——” 上官若一把捂住她的嘴,“快把解药服下” 思韵看着他难得露出的焦急表情,点了点头,将药服下。果然不一会儿,便神清气爽起来。 “蝴蝶姐姐果然好福气,在这种地方依然浪子出手,天下无敌,那群妖女可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四儿是在吃醋吗?”夜色凝重,他的如墨双眸却是愈发幽深。 “哪有!明明是你——” “嘘,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还是好好想想出了这儿怎么好好报答我吧” 思韵一阵焦躁,却是被他拉着手往门外飞去。快到入口的时候,上官若的速度却突然慢了下来。 “怎么了?” “四儿,你只管往前走,千万别回头,听到了么?”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出去之后,你以身相许报答我吧”他长长的睫毛在月色下看起来格外魅惑。 “你少做梦!”思韵气呼呼地往外走。 “哈哈!上官若,你果然不安好心”思韵大惊,正是那天挂在男人身上的女子声音。 “别回头,走!” 身后已传来上官若和他人对打的声音。思韵想往前走,可是脚步却挪不开。 “你以为给那丫头吃了解药,便万事大吉了吗?未免也太小瞧我玄非盈了”那人边出招边嘲笑道。 上官若的动作停了下来, “那是颗让她加速进入极乐世界的药丸,只不过让她在毒发而亡的时候不至于死得那么痛苦而已” “你到底要怎样?”上官若冷冽的声音传来。 “怎么样?我玄火观什么都不缺,就缺男人,听说你床上功夫了得,如果你肯和我上床,我就饶了这丫头,如何?” 第⑥章 她的第一次 14 思韵有片刻的失神,她怎么也没想到要救她的代价竟是如此,心中的疼痛一波接着一波。 “这样的话,不知道吃亏的是谁?”上官若风流无比的笑意又传来。 思韵想都没想,就喊出了声“千万不要!”可下一刻,她却觉得自己掉入一大片冰窟,无法动弹,因为她听到了上官若的回答, “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过你要给她解药再放了她” “放心,解药我自然会给,只要你伺候得我舒服”玄非盈顺势就往上官若怀里倒,白衣公子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不要!”思韵绝望地叫着。 “还不快走,难不成要看我和她亲热吗?”上官若冷声道。说完就搂着玄非盈的腰离开了。 最后,思韵被请出了玄火观。她望着满天的星斗,看着刚刚被上官若牵过的手,心中是更加难过了。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下山,加之毒性发作,四肢百骸犹如银针刺骨般疼痛。可身体上的痛抵不过心里的,虽然她觉得上官若也许对这事求之不得,但她就是很介意很介意。 心中一番纠结后,思韵还是转身向山顶爬去。山上的月光格外明亮,照在成片的巨树中影影绰绰。而茫茫夜色中,只有她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一点一点艰难地向前挪动。天地很大,蝼蚁很小;江湖很大,她很小。思韵抬头望着孤寂的月光,开始回忆,自己何时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闯荡江湖,即使身负重伤也绝不撤退,只朝着自己的目标在一点一点前进。 如果此刻她毒发身亡,死在这苍茫林野间,大概没人会感到悲哀吧。也许重亦轩会感到有点内疚,毕竟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父也许会淡然一笑,他还可以继续培养新的弟子;蝴蝶姐姐也许会很无奈,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前功尽弃了。想来想去,还真的没人会为她哭得死去活来,思韵索性坐在地上,任疼痛袭来。 山风吹过松柏,一阵孤寂的簌簌声,偶有几只孤鸟飞过苍穹,留下几声哀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景致。这样也好,人生本该一清二白地来,了无牵挂地去。思韵慢慢地闭上了眼。 “你又想做傻事了是吗?”熟悉的声音响起。 思韵先是一惊,不敢睁开眼,生怕这是梦境。眼角却有滚烫的液体滑落。 那人轻轻地替她拭去泪珠,把她靠在怀里。思韵猛然睁开眼,看见那抹熟悉的笑容。 “你没死?” “我为何要死?” “那你……” “放心,我已拿到解药” “不是……”思韵急了,拽住他的衣角,却又不知该如何启齿,“她有没有逼你……” 上官若笑笑,把她搂得更紧了。 “四儿这是在担心我吗?” 红衣女子低下了头,声音细微, “其实我死了也无所谓,你不值得……” 此刻思韵正坐躺在上官若的怀里,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前。思韵也知道这样的姿势很暧昧,可是她再无力气做多余抵抗。 “四儿,乖,先把解药吃了吧”思韵顺从地服下,再看看他的衣角,一点也没有凌乱的样子。突然有种被耍的感觉,忙奋力挣开他的怀抱。 上官若也慢慢站起来,依旧身形修长,却别有一番习武之人的清瘦。 思韵的视线此刻却是笔笔直地盯着上官若的下~身, “她有没有对你用强?” 上官若哭笑不得,“如果四儿不放心,现在就可以验证一番” “你无耻!” “我无耻?我无耻你还看得那么起劲” 思韵忙收回视线,红透了脸,随便编了个很烂的理由, “蝴蝶姐姐是我心中的头牌,我不希望你让别人玷污了去”说罢转身就走。 上官若却以更变态的身法闪到她的跟前, “从来没人可以逼我做我不愿做的事,不过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他的幽黑双眸泛起一阵思韵看不懂的情绪。 思韵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上官若强行搂住,接着便是一阵风卷残云的热吻。思韵越是推拒,越是被他搂得更紧,直到纠缠得樱唇红肿,他才放开了她。 “你乘人之危,从此我们再无瓜葛,后会无期”思韵擦着红肿的双唇,忿恨道。 上官若也有片刻的闪神,优雅如他,从未有过如此失去理智的举动。 思韵刚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的悠哉声音, “听说那琴到了逆冰门,你可别再做傻事了” 思韵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她的第二个吻就这样没了,而且同样是给了她讨厌的某人。也是从此时开始,思韵不讨厌他了,她开始恨上官蝴蝶,此恨绵绵无绝期。 15 逆冰门, 逆冰门门主逆寒看着客座上的青衣公子,神态傲慢, “既然这‘玉玲珑’已是我门下之物,便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除非你用实力来证明” 对面的青衣公子刚想起身说“那多有得罪”,逆寒便接口道,“如果江湖中人说我以大欺小,岂不让人耻笑,罢了,你回去吧” 重亦轩皱了皱眉,刚想起身离开,就听到门口传来欢快的声音, “莫不是逆门主怕输给晚辈,丢不起这老脸?” 重亦轩抬头,却见一模样伶俐的红衣女子,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身形修长的白衣公子。 “韵儿,不得无礼!” “亦轩哥,我说的是实话” 身后的白衣公子用扇柄抵住性感的双唇,仔细琢磨着那声“韵儿” “好,老夫就接你三十招,如果你抗得下,就把琴给你” “一言为定”那红衣女子趾高气昂。 半柱香后,武斗场上, “哈哈,果然英雄出少年,老夫甘拜下风,若干年后,重公子定是风云人物,哈哈~来人!把琴赠与公子!” 上官若望着面前欢欣雀跃的红衣女子,蹙了蹙眉。 “多谢逆老前辈指教” “亦轩哥,你太厉害了!你知道么,我为了找这个琴,可真是……”后面的话上官若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细长的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重公子,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逆寒朝重亦轩招手,“此琴可以给你,不过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门主但说无妨” “我要你杀一个人”接着就在重亦轩的耳旁吐了三个字。重亦轩瞪大了眼,很快又收敛起情绪,变得冷冷清清, “我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如果你日后杀了这个人,我逆冰门上下一定听命于你!” 重亦轩沉思半响,“好” “哈哈~重公子果然是爽快之人” 思韵刚想从下人手中接过琴,却被一只大手先拿了去。 “蝴蝶姐姐,你耍赖” 重亦轩的表情僵了一下,只是看着上官若。 “我只说这琴给‘四儿’,不是给‘韵儿’”他的美眸微眯。 思韵跺脚,“你这人太不厚道了,抢他人之物,非君子所为”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而且,激将法对我没用,韵儿” 思韵有片刻的窘迫,“其实我也不是有心相瞒” 上官若指着重亦轩,“如果他能打赢我,我就把琴还给韵儿,如何?否则——”上官若眼神扫过思韵, “这丫头得陪我三天” 思韵刚想发飙,重亦轩很快就出现在他面前。 武斗场上,一青一白两个身影胶着着,两个人的身法极快,远远望去,只见剑锋闪出的冷冽光芒。上官若并未选武器,只用玉骨扇接招,等同于徒手应战。即使如此,重亦轩未沾得丝毫上风。 “丫头,你说,谁会赢?” “当然是亦轩哥”只见那白色身影忽然加强了攻势,速度变得愈发快起来,招式凌厉,却又优雅至极,如清风过竹林,恣意洒脱。重亦轩接招接得相当狼狈。 “亦轩哥,小心!” “那你担心谁会受伤?” 思韵想着这老头好生八卦,看个武斗哪有那么多废话,怔忡半刻,却是回答“我……不知道” 那白色身影却是慢了下来,不出片刻,就用内力震掉了重亦轩的青峰剑,玉骨扇则抵上了他的喉咙。 “亦轩哥,你没事吧”红色身影匆匆忙忙地跑到重亦轩跟前。 上官若看着思韵眼里流露出的担忧神情,眼神一阵绞痛,不过很快又云淡风轻。 “多谢上官公子赐教” “亦轩哥,我们走吧”思韵扶住已打过两场的重亦轩。 “且慢!”上官若挥出玉骨扇,止住了他们的去路。 “上官若,你不要欺人太甚!”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 上官若淡淡一笑,“琴拿去,人留下” “不行!”这次先喊出声的却是重亦轩。 思韵眨了眨眼,“亦轩哥,你放心好了。蝴蝶姐姐不会伤害我的,你在客栈等我吧”说完便跟着上官若离开了。 望着那一红一白的身影远去,重亦轩眸色一黯,周身却是染上了一片肃杀之气。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劫”逆寒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离开了。 翠香楼, “你不要再喝了!”思韵一把抢过上官若手里的酒杯, “你让我陪你三天,就是看你天天喝酒吗?” 上官若眼神涣散,已有了几分醉意, “那你以为是什么?” 思韵却突然答不上话了,“蝴蝶姐姐是不是为情所困,告诉我,是哪个女子,我帮你去摆平她” 上官若却突然笑得很大声,仿佛听见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如果我说我下个月就要成亲,韵儿会难过吗?”上官若靠近思韵,浓郁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 思韵有一瞬间的恍惚,马上推开他,用一种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温柔语调问道, “那你喜欢她吗?” 上官若仍是只近不远,“我不喜欢她,你知道我喜欢谁”他的气息伴着酒香,飘散在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 “蝴蝶姐姐,其实我……” “我知道。所以,你走吧” 思韵有点气不过,他又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我偏不走”通红的双颊在迷离的夜色下显得格外迷人。 上官若苦笑,“你这又是何苦,还嫌伤我不够深么?” “你……”红衣女子面上的红晕更深,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在走廊里碰到风凝,思韵的眼睛就再也没闲着,上下打量着她,人家身为江湖三美果然名不虚传,腰是腰,胸是胸,不像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风姑娘,你去劝劝上官若吧,他已经喝了一整天的酒了” “妹子,其实你去更有用,我从来没看他为个女人能醉成那样” 思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 “他说他下个月要成亲,你不难过吗?” “哈?!我为何要难过?”思韵发现,美人生起气来也是格外地明艳动人,怪不得蝴蝶姐姐…… “这样吧,我帮他一把,这里有包醒酒的药,你给他服下,再劝劝他吧”风凝下了楼,“不过,你一定要在他房里看着他,别让外人来打扰。因为——咳咳——这包药的后劲有点足!” “我知道了” 房内, 思韵按照风凝的关照把药给上官若服了,见他沉沉睡去,随手就关上了门,趴在他的床前。 半夜里,思韵被异动惊醒。揉揉眼睛,发现上官若正坐在床内最里面的一个角落,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蝴蝶姐姐……” “别过来!离我远点!”上官若的声音很暗哑。 思韵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给气急了,“上官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这药谁给你的?” “风姑娘”思韵没好气地回答。 “风凝那个死女人”上官若咬牙切齿,靠在床角的姿势似乎要自燃。 “你不能玩弄过她就这样诋毁一个女人,风姑娘是个好人” “我何时玩弄过她?”上官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吃力。 “最讨厌你这种敢做不敢当的小人了!”思韵欲摔门而出。 她刚站起来,上官若就撑开被子一把抱住了她,周身温度高得惊人。“蝴蝶姐姐,你,发烧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自己都控制不住,你还愿意留在房里吗?”他的声音今晚听起来分外魅惑,有一种溃堤而出的欲~望和冲动。 思韵有一瞬间浑身僵硬,却怎么也推不开身后的他。 “你可知道那包是什么药吗?”身后的气息越来越紊乱。思韵的脑中“嗡”地一声巨响, “我去帮你准备冷水沐浴” “来不及了,今晚你逃不掉了”从来没有哪个时候,让思韵觉得上官若如此可怕,她很清楚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也许是会让她悔恨终生。但她的意识此刻却是分外的清醒,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跑掉,扔下他一个人不管。 上官若看着眼前的女子仍是坐着未动,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意识渐渐混沌,心口却是有股淡淡的甜蜜弥散开来。 “真的可以吗?”上官若灼热的唇已经贴上思韵莹白的颈项,正沿着她曲线优美的脖子一路下滑。所经之处,点起阵阵热浪。思韵已经害怕得流下眼泪,可一想到她的离开会使他去找别的女人解决问题,心里一片苦涩。 长安某处的酒肆内, “花蝴蝶曾经说过,女人没上床之前都是刺猬,一丝一毫不允许别人侵犯,上了他的床之后都是老虎,无肉不欢” “那小魔女今晚过后是不是只剩骨头了?” “那还用说,我赌大,今晚他们不下十次” “嘿嘿,我赌小,他五次,她也五次” “赵大眼,你怎么看?” “我的新书下个月就要出版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十二月初的“江湖新书榜”上,榜单第一名的作者赫然是赵大眼。此次他的《花蝴蝶养成手册》第八版加了一章新的内容,名字很夺人眼球,叫“上官蝴蝶第一次不上女人的真正原因”。 第⑦章 血债血偿 16 天刚蒙蒙亮,思韵睁眼,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仔细看,原来自己被厚重的被褥包得严严实实。她不敢回头,于是只能自己很耐心地把一层又一层的被褥从身上抽出,等到全忙完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才发现自己衣裳从里到外一件不少。等她站起来回头,却看见上官若已经坐在床的一个角落里,一手撑着膝盖,柔亮如墨的发丝就那么垂顺地泻下,玩味地看着她, “韵儿很失望么?” 思韵的脸马上变成小番茄,不敢回视他,只盯着那整洁的床单。 “我要走了” “我知道”上官若的话语里听不出丝毫留恋。 思韵转身,离开。 清晨空气中特有的芬芳,林间小鸟的高亢啼鸣,深秋街头的金黄落叶,都没有此刻她的心情复杂——她是第一个送上门上官若不要的女人。 多年以后,思韵总会想起那个夜晚。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会捏住那张离她很近的漂亮脸蛋死命地往外拉, “说——是不是那个时候我一点也没有女人的魅力,所以你连碰都不想碰我?” 那个漂亮脸蛋就会发出“喵”的一声惨叫,然后逃走。 思韵身后便会想起低沉而隐忍的声音,“我现在找你要解药,你肯不肯给我?”思韵铁定捂住耳朵以箭一般的速度逃离案发现场。 错过了,又是谁的过错? 三个月后,上官若要成亲的消息迅速在江湖上散播。他的美娇娘是当今朝廷重臣韩相的千金,也是京城里人人称赞的红颜佳人。人们都议论纷纷,虽然上官若臭名在外,但富家公子的背景加上儒雅的谈吐举止,恐怕仍是许多待字闺中少女的理想夫君。这样的婚配,也称得上是天造地设了吧。这消息一传出,哭碎一池芳心。 萧老阁主抱着他那只漂亮的黑猫,看着在劈树桩的红衣女子,“丫头,他是你男人吧?” “不许提他的名字!”又劈烂一个树桩。而在不远处的林子里,重亦轩所在的地方,会直接有一棵大树倒下。 “真是的,这雪山上本来树就少,再被你们折腾下去,我的私生活人人都看得到了” 这三个月里,思韵的生活很单调。吃饭、睡觉、和重亦轩切磋武艺,她也发现,回来之后,重亦轩在武功上对自己的要求更严格了,每日每夜都是那种不要命的练法。有好几次,她都看不下去了,可他依旧是冷漠地推拒她所有的善意。自从逆冰门回来之后,重亦轩变得更冷了,在严寒的雪山上,再恶劣的天气都抵不过他冰封的冷漠。 思韵每天必修的还有一件事,就是在夜深人静、冬风呼啸的晚上,把自己整个埋在被子里,然后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忘了他忘了他…… 很多时候,忘记一个人比失忆更痛苦。 江湖上大多数排得上号的门派都已经收到了上官若成亲的请帖,只有一个门派例外。 老狐狸抱着黑猫,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它的毛发,嘴上还念念有词,“你说,别人都收到了,我这老脸往哪搁啊,这小子太不上道了” 不过他担心的事很快就结了,因为准新郎亲自把请帖送到了他的书房中。 漫天的飞雪在冷冽的寒风中轻舞飞扬,沉甸甸的积雪压满了整片的参天巨树,偶有不怕冷的鸟儿从枝头飞过,带下整片积雪,簌簌落在地上。除此之外,雪山上,巨树下,一片银装素裹,整个静默的世界。 “呵!哈!”一片白色的世界里,却有一抹跳动的火红,在不知疲倦地挥拳、出掌,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直到身后传来踏雪的声音,她才诧然回头。 “上官公子好兴致,那么冷的天还有心情赏雪”思韵发现,要在这一片冰天雪地里,控制自己不住颤抖的声音有些困难。 那人皱了下眉,“韵儿,你穿太少了”却只是定定地站着,没有丝毫向前的迹象。 思韵抬头望着他,眉目仍是如此清秀,依旧着一身他极喜爱的素雅白色,嘴角边荡出的笑容那么熟悉,却将不再属于她。 “你是来送请帖的吗?” “是……” “什么时候成亲?” “明年三月”思韵想着,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的季节。到了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将他忘得差不多了吧。 “你喜欢她么?” “我说过,我不喜欢她,我喜欢你” 思韵突然有一种扑进他怀里痛哭的冲动,但她忍住了。人生的路还很长,不应该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做出错误的决定。可她开口的却是, “如果要为了我这株小草而放弃整片森林,你愿意吗?” 上官若有片刻的怔忡,“这不像你会说的话” “我知道了,你走吧”思韵转身,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融在雪里的泪珠。 踏雪的声音渐渐远去,思韵再也忍不住,蹲下来抱头痛哭。 这个世界终究太冷,不是伤害别人,就是被别人伤害。 17 这年年底,思韵决定闭关学习,不单是精炼武功,更是希望提高对古玩品鉴的造诣。她很清楚地知道,她才十六岁,不应该在这样的年纪就陷入情~爱的漩涡无法自拔,她想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当她这样对萧如风说的时候,老狐狸只淡淡扔下一句话,“希望你不要后悔”。 三年后,如月阁 小荷很兴奋,因为今天是她期待的人出关的日子。她是如月阁的一个传奇,在16岁那年就替阁主拿下了旷世古琴“玉玲珑”。并且在这三年里,闭关修行,不问尘事,真正做到了清心寡欲。小荷向来对这样有定力的人很是崇拜,认为她是巾帼奇女子。所以,在还未见面的情况下,小荷就主动提出要做她的贴身丫环。 在思韵修行的石洞前,洞口站着三个人,阁主、重亦轩和她,身后则是站了一圈黑压压看热闹的同门师兄弟。在石洞门缓缓打开的刹那,小荷有很长时间处于呆愣的状态。虽然她只穿着灰色的粗布衣服,但小荷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哪个女子可以比画上的仙女更漂亮。 那女子只淡淡开口,“师父,亦轩哥”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萧阁主激动得老泪纵横, “好……好徒儿,你一出关,天下大乱哪” 大厅内, 小荷向那女子奉上茶水,仍是止不住双手微颤,那样美丽的人,让人觉得虚无飘渺,犹如置身梦境。坐上的女子仍是身着灰色练功服,慢慢饮下一口热茶,脸色恢复几许红润,却仍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萧如风的眼睛已经转了不下二十圈,他数过,像重亦轩那样的千年大木头,也偷看了思韵不下十次。老狐狸慢摇着羽扇, “丫头,最近有笔和青城的买卖,你下山祸害天下去” 小荷很兴奋,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和主子去闯荡江湖了。 “徒儿觉得武学修为不够,恐怕……” “得了得了,你再不下山,我们如月阁就要在江湖上被埋没了” 沉思半响,有沉稳的声音飘来,“徒儿领命” 第二天小荷就收拾好包袱兴冲冲地下了山,她很好奇四当家是怎样的性格,只是一路上,除了她聒噪的自我介绍,两人基本上是处于无言状态。这样也好,也许只有这样的冰美人,才配得上江湖奇女子的称号。 三年了,想起他的小孩也有三岁了,思韵就不觉好笑。三年内,无数被翻烂的手卷、无数被磨得破损的刀剑,无数个想他的夜晚,就这么过来了。三年很慢,却又很快。 坐在马车上,她掀起帘布,看着山脚下热闹的市集,人来人往,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却再也不是属于她的江湖了。 三年内的很多时候,她都会想起那日在雪地里的情景,如果她当时冲上去抱住他,是否结局就会不一样。也许他会拍着她的头,对她说“此生定不负佳人”,然后在三年的时间里依然在外面花天酒地;也许他会温柔地抚摸她只着单衣的后背,说“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我喜欢你,可是不爱你”。 所以三年后的今天,她很庆幸当初离开他,没有成为他征服名单上一个不起眼的名字,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只是这个正确决定的背后,没有人看到她为此留下多少辛酸和寂寥。 马车还在前行,车外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只要十文钱,江湖八卦包打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荷,停车”只见一红衣女子踏着莲步走出马车,将十文钱丢在小贩手里,“江湖上最近有何大事?” 那小贩呆愣片刻,马上就恢复先前的精明。“大事没有,小事一箩筐。先是忆雪庄与竹风楼翻脸,两派大动干戈,血流成河。 “忆雪庄?” “姑娘莫非不知道三年内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的忆雪庄,庄主正是那风流滥情的花蝴蝶上官若。传闻他三年前被喜欢的女人狠狠甩了,大婚当夜还跑出去风流快活,被 韩府千金一纸拒婚打回原形,成了第一个被女人写休书的男子,实在是我朝的奇耻大辱啊!当年这事儿可是闹得轰轰烈烈,不过他本性不改,听说忆雪庄内有佳丽三千……”后面的话思韵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可不知为什么,她听到他的这些光辉事迹,却为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 “姑娘不要听了吗?我还想跟你说江湖八卦排行榜包打听率最高的上官蝴蝶的风流韵事呢” “我没兴趣” “好,那我跟你说近日来还要发生的另一件大事,就是如月阁派出奇丑女弟子与青城谷谈判,据说那丑女三年内不肯出来见人,萧老狐狸决定以色退敌,以丑挡百。话说那丑女的容貌,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噗嗤”小荷忍笑实在是忍得很辛苦。 思韵苦笑,“上路吧” 那小贩仍是不离不弃,“姑娘莫要不信在下所言,传闻此女一出现,方圆十里是人人口吐白沫,死伤一片,皆被她的惊世容颜吓得茶饭不思,但求一死;姑娘若是碰到她,定要退避三舍,……” 马车渐行渐远,小荷终是忍不住,“不知道那小贩是死了还是伤了,见过姑娘后会不会茶饭不思,但求一死呢,哈哈” 坐上的红衣丽人没有回话,思绪却是飘到了那小贩所说的忆雪庄庄主的桃色新闻上。 青城谷, “少爷,等会儿见了那丑女,莫要惊吓,只管举剑把她砍到,再对付众弟子” 於青峰点点头。青城众人屏息凝神,等待大敌到来。 三月,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或粉或白,点缀枝头,清风飘过,徐徐落下,说不出的宜人美景。青城谷内地处湿润的南方,正是适合栽植樱花的圣地,谷内大大小小的花园内,均是一片阳春白雪,铺满了幽长的车道。 有马车缓缓驶来的声响,碾碎了一地花瓣,更是惊起众人剑拔弩张。於青峰的手已经搭在腰间的剑上,就等那女子一下车,就让她五马分尸。 马车停下,珠帘拨开,款款而来的确是一奇女子,一身艳丽红衣,一头如绸黑丝,衬着修长婀娜的身形,再配上那精致的五官,更是流光水月,一泻千里。 樱花失了颜色,众人失了魂魄,担心一吸气,美人便如水月倒影,飘渺无踪。不是把她当下砍到,而是有把她扑倒的冲动。 “於公子,贵派一年前拿了货物却未付报酬,不知何故?” 於青峰马上击掌,“来人,把银两抬上来” “公子?!” “还废话干嘛,快去!”於青峰隐忍着下~身的疼痛,仍是眼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红衣美人。 思韵愣了下,没想到谈判那么顺利,却是被他瞧得不舒服,命小荷数清了银两,淡然一声“告辞”,便又飘然离去。 半个时辰后赶到的忆雪庄弟子只能无奈地离去。 第⑧章 欲擒故纵 18 三天后,如月阁 “我就说嘛,韵儿出马,天下大乱,干脆我们如月阁退隐江湖,韵儿你往道上一站,财源滚滚来啊”老狐狸看着一箱的银子,笑没了眼。 “师父,你话太多了” “我就说怎么觉得韵儿变了,原来你比小轩轩还冰雕,你们两人凑一对,干脆叫冰天雪地吧” 红衣美人横眼冷对, “韵儿,我错了……”众人就看见一个年迈的身影蹲在大厅幽暗的角落里,死命地摇着帕子。 “说来奇怪,这几日忆雪庄似乎故意和我们作对”重亦轩发话。 “怎么说?”众人惊觉主座上何时又恢复了一个气宇轩昂的身影,慢摇着羽扇。 “他们一看见如月阁的货,二话不说,抢了就跑” “有没有打伤我派弟子?” “就是未动手才觉得奇怪,这似乎不符合上官若的作风” 在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重亦轩明显感觉到红衣女子表情一僵。 “看样子,是为师重出江湖,一展旧日雄风的时候了”说话的人瞬间就白衣飘飘,摇着上有“风流倜傥”四字的纸扇,迈步出门。 “师父,你不小了” 三个时辰后,白衣飘飘的老仙人回来了,那把纸扇只剩扇骨了,并且支离破碎。 “韵儿,呜……她们说江湖上现在不号这一口了”那个年迈的身影被人一脚踹开。 “师父,还是我去吧”重亦轩请命。 白色的寂寞身影风情无限地倚在墙角,做芙蓉甩发状,手指轻点面前的人,“为师看好你,呵呵~” 重亦轩等一行人离开。三年里,重亦轩代表如月阁和大大小小的门派谈判无数次,每次均已完胜告终。这个场景通常是这样的: “重公子,价钱就不能再低点吗?” “……” “我和贵派合作也有些年头了” “……” “软的不行老子可以来硬的” “……” “就真的不能再低了么” “……”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呀” “……” 最后的情形通常是各派当家的死命地把钱塞在重亦轩手里,嘴里还喃喃着“大侠,走好,千万别回来了……” 从此,重亦轩在江湖上得了个“谈判一哥”的称号,只要他出马,必定是别人倒贴的份。于是,如月阁的买卖蒸蒸日上。 只是第二天他回来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好看。 “小轩轩,你被别人霸王硬上弓了吗?” “……” “天哪!天理何在?还我徒儿的清白” “……” “我对不起轩儿的父母,如有来世,定当做牛做马” “……” “现在轩儿已不是清白之身,我只能将他卖入青楼,从此沉沦于风花雪月……” “他们指明要四当家前去”众人因着重亦轩的一句话方才回过神来。 “好罢,韵儿,你再去残害天下众生一次”老狐狸又恢复风流无比的模样。 红衣女子握紧了拳头,紧紧地咬了咬下唇,转身离开。 一日后,忆雪庄 忆雪庄庄如其名,烂漫的白樱开满遍地,犹如鹅毛大雪覆于庄上,飞扬的花瓣打在那一抹艳丽的火红上,说不出的灵动。微暖的气息拂过忆雪庄,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 思韵已经站在忆雪庄的门口,她的心里很忐忑,她怕看见将要遇到的那个人,她怕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平复了呼吸后,她迈步而入。 “恭候四当家多时”有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迎接, “您稍等片刻,我们庄主马上出来” 不一会儿,思韵的眼角就瞥到了白衣的一角,她的心跳突然快起来,她发现生平第一次没有抬头的勇气。 “四当家准备低着头和我谈判吗?”熟悉的声音传来,依旧漫不经心,只是话语中的冷冽刺痛了思韵的心。 她抬头,看见的是两个人。一个黄衣女子正靠在上官若怀里,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瞧着她。上官若依旧身形修长,只是眼神中往日的宠溺和温情,全部消失不见,一片冷漠地望着她。 有一种被撕碎的感觉自思韵的心底蔓延,过去的三年里,她在脑中幻想过无数幅重逢的画面,他或许已经不再喜欢她了,他或许只把她当陌路人看。但今日这样的情景,却是思韵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她的心正在被慢慢撕扯,痛得说不出话来,她想逃,逃到一个永远见不着他的地方。 上官若的眼神有片刻的恍惚,很快又恢复以往嘲讽的笑声,“四当家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红衣女子一滞,终是开口, “希望你不要再找如月阁麻烦” “如果我说不呢?” “你不要欺人太甚!”思韵紧咬下唇,才能止住自己不断颤抖的声音。 “那四当家总得拿出令我信服的理由吧”说完紧了紧搂住黄衣女子下腰的那只手。 这样的小细节没有逃过思韵的眼睛,她现在只想逃,不顾一切地往外面冲,他怎么可以那么残忍,当着她的面和其他女人亲热。曾经,她是他最重要的人。 “那你们好自为之,告辞”思韵匆匆离开了这个她再呆下去就要疯狂的地方。 止不住的哀伤泛上来,天空何时下起了雨?迷朦了花红柳绿,却又让人看清了一切。杨思韵,从此,你就不要再抱一丝幻想了。 坐在庄外的马车上有很长一段时间,思韵都没有开口说话。小荷很担心,“我从来没见过像上官若这样霸道不讲理的人,小姐,你别伤心了” 倚在窗边的红衣女子默然地看着窗外的雨丝,她想起了那个在桥墩上遇见他的夜,她也是如此般魂断神伤,不觉好笑。她突然很想去长安看看,那里曾经有她最美好的回忆,有她情窦初开时的懵懵懂懂,有他温暖的笑颜,有他宠溺的眼神,也有她死皮赖脸地叫他“蝴蝶姐姐”的小小身影。只不过三年的时间,她就成了他生命中的匆匆过客,物是人非了。 “小姐,你不要再笑了,比哭还难看” 泪流干了,心便不再痛了吧。 “小荷,上路吧” 马车缓缓地驶离忆雪庄,徒留一串长长的辙印。辙印的尽头,站着一身形修长的白衣公子,落寞的眼神随着那马车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公子,还没看够吗?刚刚伤人那么深,现在又那么依依不舍,你真是好残忍” “海棠,你话太多了” 一杯清酒,一曲离歌,谁人心碎魂残? 人生几番,爱恨拂袖过,恍若云烟。 望尽天涯,唯有明月如霜。 19 马车驶了一夜,终于在悦来客栈的门口停下。小荷要了两间上房,点了些酒菜,送去思韵房里,可她却说没胃口,滴水未沾。 半夜里,思韵实在睡不着。走出客栈看星空,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朦胧的月色洒在附近的枝桠上,徒留一树哀伤。思韵正愣愣地发呆,却发现有树影摇动的迹象。她的长鞭一挥,顿时有两三个人影从树丛中跳了出来,跌落在她的面前。 “你们是谁?”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跟我们走一遭”那人的声音很熟悉,思韵正纳闷着在哪里听过。 等那人闪到光影里来,她才看清楚, “玄……非盈?” “哈哈!看样子小丫头记性还不错,当年杀了我的霸王蛇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那女人仍是一副娇柔不足,风骚万千的模样,与三年前并无两样,身旁站着两个美女弟子。 “三年过去,玄观主看上起可是老了不少呢”今夜思韵心情非常不好,她也知道这句话说完后带给她的后果。 玄非盈显然被这句话激怒了,拔了剑就冲上来,“要不是蝴蝶说不用毒,你早死一百回了” 思韵苦笑,“我不是刚从他那里回来么?” “废话少说,绑到了人我们才有银子拿,你就少做抵抗了!” 月影下,两条缠斗的人影。思韵扬起鞭子,周围的落叶风涌而起。纠缠片刻,“小丫头几年不见,武功倒是精进了不少”玄非盈说完使了个颜色给思韵背后的两个弟子。那两名女弟子马上朝思韵的背后一点,她突然就不能动弹了。 “哎,真是红颜祸水啊”玄非盈抬起思韵的下巴,“这么张好看的脸,如果划花了,天地下有多少男人会心痛啊?”锐利的指间却是在思韵嫩白的肌肤上流连。 “你杀了我吧,我不想见他” “哈?笑话,不见他我们怎么拿银子。丫头,当年他为了拿解药,可是下手很重啊,我还没见过个男人有那么大的怒火,你就从了他不是挺好!” 思韵更诧异了,“你拿了他多少银子,还帮他做说客?” 月底下的玄非盈却是大笑,“我没想过要帮他说话,只是瞧你们别扭来别扭去,老娘我心里不爽罢了。现在就送你去他那儿” 她一击掌,便有两个女弟子把思韵抬走了。为了防止她乱叫,临走前玄非盈还点了她的睡穴和哑穴。 再睁开眼,却是另一番光景。思韵扫视一下四周,发现她所处的地方是个柴房,双手双脚还被捆着,哑穴也未解。门外有脚步声,她不由紧张起来。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映出的竟是上官若急切的脸。夜色过于昏暗,思韵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这种担心的表情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脸上? 上官若蹲下来帮她解开了绳子,熟悉且令人怀念的清香弥漫在思韵的四周,让她又有流泪的冲动。 “她……有没有弄痛你?” 思韵不想也无力回答他,索性别开头去。 上官若察觉出了异样,伸手解了她的哑穴。 半响,“还不想说话么?”他索性并排坐在她附近的干草堆上,和她保持一定距离。 “送我回去!”不带温度的话语从思韵口中蹦出,下~身却是一片燥热。 “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是么?”冷冰冰的语气里隐有怒意。 “你让佳人独守空房可不好?” 上官若却突然笑了,“原来韵儿是在吃醋” “我没有!”思韵立马起身,朝门口走去。前脚还没跨出大门,手臂就被人拉住。 “我不想再让你逃开我一次,三年……我等得够长了……”他的脸被埋在一片暗色中,看不出喜怒。 思韵突然就觉得很难过,就这么鬼使神差地抱住了他。这一碰,上官若瞬间像被点燃了一般。稍一用力,把她搂得更紧,俯下身来,含住她的唇瓣。 他的唇湿湿濡濡的,带着他特有的清香。思韵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肺里被人抽去了空气,呼吸不过来,只能仰起头,热烈地回应上官若的深吻。 那个吻就像一个黑洞,无法不被吸引。可一旦靠近,就会彻底沦陷了。 他们抵死缠绵了很久,直到思韵感觉自己浑身发热。 上官若的唇一离开她,思韵就感觉有巨大的空洞。本能是推拒他的怀抱,可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寻求依偎。 “唔……唔……我难受”思韵在上官若的怀里扭动。 “韵儿……不要点火……”上官若的声音有些沙哑。 思韵这时才想起来,玄非盈离开的时候好像给她吃了颗什么药,还说什么“那我就帮你们一次”这样奇怪的话。思韵突然就急了,死命地把上官若往外推。 分开后的两人都气喘吁吁,思韵的脸色更是潮红一片。上官若不敢置信,“刚才还好好的……我又哪里做错了?” 思韵瞪红了眼,“你使诈……我恨你!”,边说边喘得厉害。上官若马上察觉出异样,细细地看着思韵发红发烫的脸,摸着她的额头问道,“是不是她给你吃了什么药?” 他这一摸更是要命,思韵就抓着他再也不放了,嘴里含糊不清,“若哥哥……我要……唔……” 忆雪庄的湖水中, 月色洒满了整波池水,湖面波光粼粼。上官若抱着怀中已经神志不清还扭动得厉害的思韵,忍得很辛苦。已经是第二次了,他低叹口气,什么时候能够在他们俩神志都清楚的时候惺惺相惜一番呢。想到这里,下身又是一番燥热。 过了许久,思韵睁开眼,意识还有点混沌,她看见还穿着外衣的上官若,逗笑道, “没想到蝴蝶姐姐现在那么君子了” 月色下,她的柳眉扬成好看的弧度。上官若深吸一口气,把她丢在水里就上岸去了。 思韵这才惊觉水面温度不低,连打两个喷嚏后,感到下身不那么燥热了,才狼狈地爬上岸,衣服都湿透了。望着从池水中款款而来的月光美人,湿透的外衣正好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傲人身材,上官若的下面更是肿痛得厉害。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思韵急了,想这人怎么又像避瘟神一样地躲自己,当下就喊, “你再走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上官若说完一句话后就融入夜色里消失不见了,思韵听完之后却很受用, “我不快走,是等你爬上岸把我吃了么?” 第⑨章 英雄大会(1) 20 第二天从客栈出发,小荷明显感觉到四当家心情好得出奇,完全一扫昨日的阴霾。 回到如月阁的时候,已经有人来报告,说忆雪庄没再抢如月阁的货了。老狐狸高兴得狂拍思韵的肩,还笑得很放肆,“你可比小轩轩强多了”思韵心里却是很复杂,想着上官若是因为对她心生愧歉才改变主意,不由恼了。 很快便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英雄大会, 英雄大会顾名思义就是各路武林人士切磋比武的地方。此次举办地定在名气不怎么响的青城谷,就是为了平衡各方面势力,有一个公正的比赛环境。按照老规矩,越是名气响的门派越是到得晚,每年少林和武当都为了做老幺争得头破血流。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尚腿短的关系,武当竟是连续三年拿了迟到第二。所以像如月阁这样的小门派,是很早便跑过来捧场的。 思韵很不适应这种鱼龙混杂的场面,感觉自己被别人上上下下瞧了个遍,青城谷的少当家於青峰灼热的眼神更是把她烧了个大窟窿。不过很快,那些个男人的色眼都转移了目标,因为据传今日竹风楼的楼主会带着他的宝贝女儿前来亮相。月容水——正是当今“江湖三美”之一,也是当年把重亦轩迷得神魂颠倒的主。 “哈哈哈……”门外传来月影天爽朗的笑声,接着,人们便看见一个粉色的娉婷身影。 思韵用眼角偷瞄一旁的重亦轩,他仍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色不变的样子。思韵用胳膊撞了一下重亦轩, “心上人来了,还不快去打个招呼?” 重亦轩先是瞪了眼思韵,眼神有几丝落寞。“韵儿,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然后他发现,面对眼前的红衣女子,他实在没有开口的勇气。 今天早上,思韵一身红衣出现在如月阁大厅的时候,全场至少有两到三秒的沉默,倒是小荷一脸自信洋溢的表情,望着她精心设计的杰作。 老狐狸怀里的那只黑猫就这样被他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惨叫。老狐狸拉起韵儿的手就往外走, “我要和韵儿做神仙眷侣去,谁也别拦着我” 萧老阁主最后是被他的大弟子敲晕,让人给抬走的。一路上,重亦轩尽量避免不去看思韵的脸。他看一次,发现心跳快一次。有时候要和她打照面,他干脆把脸别过去。直到刚才,他刚刚平复呼吸,思韵就撞了他一下,又是心跳如鼓。 接下来的情景便是,於青峰缠着她,月容水腻着他,她死命地拖着重亦轩当垫背,他心虚地看着她。 直到少林方丈的大脚迈进大厅,青城谷主笑脸相迎,众人才惊觉少林今年又撑足了面子,武当掌门一脸无奈。 “忆雪庄还没到吗?”小荷有点好奇 “我怎么知道?”思韵莫名的烦躁。 直到青城谷主拖长了嗓子喊道“今日武林大集开始”的时候,众人才看到大门外站着一个修长的白色身影。白衣黑发,衣决飘飘,站在樱花树下慢摇玉骨扇,星眼似盛了水般透彻,春风飘过,扬起樱花雨片片,落在他的发间、衣间,也沉醉在思韵的心间。 上官若依然那副贵公子的笑容,身后跟着那日看到的黄衣女子,仍是一脸天真无辜相。直到那盈盈笑眼扫到思韵的时候,她很没用地迅速低下了头。 “这小子太讨厌了,不要让他进来”这是老狐狸的声音,声音不响,但几乎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青城谷主迈步出了大厅,底下就有人在说,“哎,有钱就是好,忆雪庄这次可是在英雄大会上砸了不少银子,青城这只狗腿当然得向着他” 于是,那位狗主就被迎了进来。 很快,人群被召集到偌大的比武广场上,比赛采用的是车轮战的形式,如果一个人有实力,可以一直站在擂台上,直至被挑落马下,而战胜他的人则可以继续迎接其他人的挑战,直至无人应战。但凡越是高手越是后面出场,一来可以保存实力,二来可以观察其他门派的弱点。 去年英雄大会的第一名毫无悬念的是少林,武当第二,华山、峨眉紧随其后。思韵在第八的位置上欣喜地发现了如月阁,括号里的名字是重亦轩。而三年前她翻阅江湖排行榜的时候,还只不过第二十五,那个时候,老狐狸就会泪眼汪汪地看着她,“韵儿,是师父无能,让你们丢脸了” 思韵正在感叹重亦轩武功精进的时候,就发现有人看着自己。回头,却见那黄衣女子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她,还朝上官若的身边更挪近了一点。思韵正懊恼着,就看见白衣公子朝她这边看来,含笑地点了点头,却也不推开身边的女子。 思韵迅速回头,用背影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和身边的木头轩叽叽喳喳起来,“没想到大师兄三年里武功精进那么多,怪不得有红颜佳人要相伴左右了” 思韵这番话中的醋味自己都未曾发觉,重亦轩倒是神情自若,“其实韵儿也可以上去试试” “我可不要给师门丢脸”思韵话是这么说,可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因为於青峰那只死皮赖脸的猴子从第一个跳上场去就没下来过,每打赢一个人还不忘潇洒地向人堆中的思韵抛媚眼,刺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很想冲上去把那只死猴子的皮给扒下来。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第五个人从擂台上飞出来,已经有一堆花痴少女双眼变爱心状了。“少爷,你好帅哦!”於青峰正得意地在人群中寻找思韵的影子,就发现一个红色的身影已经悄然在他的对面站定, “少庄主,多有得罪”思韵起鞭的手法很快,而且下手毫不留情,於青峰的第一招躲得相当狼狈。众人一看比赛有悬念,顿时来了精神。红衣女子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他喘气的机会,於青峰已经被逼到擂台一角,华贵的衣服上被鞭子划开一个口子,正往外滋滋冒着鲜血。 可能的情况下,思韵一般会估计对手的情面,她也知道比试要点到为止。可今天,她的出招更多像是在泄愤,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哐当”一下,於青峰的剑被甩了出去,胜负已分。可少谷主好像不甘心输给心仪的女人,硬是徒手扑了上去。思韵也不手软,一鞭猛挥在他的背上,就听见台上一阵惨叫,马上有人把他七手八脚地抬了下去。底下的人们纷纷皱着眉,想如月阁何时出了一个如此心狠手辣的小魔女。 “韵儿,打得好,不流血不暴力不好看啊!”马上有异样的眼光投向那个年迈的身影。 “我来一会四当家”台上马上出现一个黄色身影。思韵定睛一看,正是靠在上官若身边的那名女子,再看看底下的上官若,一幅紧张到不行的神情,心里无名地就有火苗窜起。 “记下,忆雪庄海棠” 思韵使鞭,海棠使剑。一红一黄两个身影在擂台上纠缠,很是养眼,加之两人曼妙的身姿,很多人以为是在表演舞剑。可台上的如火如荼只有这两人自己知道,片刻过后,思韵脸上已有薄汗渗出。她深吸一口气,知道不应该再怜香惜玉了。 “你猜,那海棠为什么出面迎战韵儿?”老狐狸慢摇羽扇,众人等他自圆其说,“女人和女人对打,只有一个原因——为了男人,那个幸运的男人就是——”他羽扇一挥,遥指不远处正龇牙咧嘴被上药的於青峰。 “海棠姑娘的品味真是独特啊” “那他们的三角关系是如何?”有木头问道。 “海棠喜欢少庄主喜欢韵儿” 众人被他说得云里雾里,“那你们想知道小魔女的心仪对象是谁么?”众人狂点头,一旁的重亦轩不语。 “来来……每人出一两,我就告诉你们” 半柱香后, “啊?!小魔女喜欢的是花蝴蝶!”台下有人很大声地叫出来,就见墙角有一个猥琐的身影在沾着口水数钱。 思韵立刻红透脸,轻轻跃起,一脚把海棠踹出擂台。那个黄色身影飞到一半就在空中被人接住,上官若在空中慢慢旋转下降,将海棠放下。 思韵感觉胸口被人重重锤了一下,疼得说不出话来。刚想跳下擂台,就听见有温润的声音徐徐飘来, “四当家,多有得罪” 第⑩章 英雄大会(2) 21 思韵正发楞间,却见白衣公子已立于她正前方,手持玉骨扇,满脸的赞赏之色。 “我没有故意伤她” “我知道” 他越是笑得亲切,思韵越火大,脑海中立马浮现他怜惜地抱着黄衣女子离去的画面,扬鞭朝他挥去。 “老前辈,怎么小魔女这鞭法不似刚才般有神韵,感觉乱无章法?” “鞭法乃是人心所向,她现在心里乱得很,当然乱成一气” 老狐狸的声音不温不火,也不响亮,却是直直传入思韵的耳朵,她更是火大,手持藤鞭,乱舞一气。 上官若却是只防不攻,用玉骨扇抵住思韵强烈的攻势,等同于徒手应战。思韵双眼发红,鞭影凌乱地在空中飞舞,却像是拔了牙的毒蛇,全然失了伤害性。不出几招,思韵冷静下来,摇摇头,打算正经还击。但上官若已经占了优势,倏地手握玉骨扇旋转数圈,绕得她头晕。 “小魔女这又算什么?” “看情郎看得头晕,失去应战能力,胜负已分,毫无悬念” 老狐狸的话又不痛不痒地飘入思韵的耳中,她一个走神,上官若已用玉骨扇挑走她的手中之鞭,藤鞭被挑出数丈远,落在地上。思韵刚想上前捡鞭,一把玉骨扇已压在她的脖子上,思韵望着面前满脸笑意的上官若,咬牙道, “多谢赐教” 上官若拾起地上的藤鞭,双手递回思韵的手中,轻吐两个字“承让” 思韵扯了鞭就走。 她刚下去,重亦轩就跳了上来。 “各位还想知道小魔女的情史吗?再出二两,我与各位细细道来”老狐狸掂着手中银两,刚想伸手去拿钱,头上一个爆栗,“师父,你真的不小了!” 上官若看着面前的青衣公子,开口道,“我和韵儿只是切磋,绝无冒犯贵派之意” “还望阁下赐教”重亦轩很坚持。 “哇!两大美男为了小魔女大打出手啊,小轩轩,我看好你!” 两人正在台上僵持着,上官若既没有应战也没有拒绝。思韵觉得周围一圈人挨紧了自己。 “韵儿,你希望谁赢啊?”老狐狸不怀好意地凑近她,一张老脸上笑得花枝乱颤。 “亦轩哥,不要手下留情,把他好好揍一顿”思韵的大喊已经表明了她的心迹。 “我出十两,赌木头轩赢,有没有人跟?” “我看好蝴蝶娘子,二十两” …… 台上的上官若无奈地望着底下的小魔女,抱拳,“今日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切磋”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人已飞出数丈远。 重亦轩就这样被孤零零地晾在擂台上。 “记下,忆雪庄弃权,如月阁胜” 台下的人正在赞叹重亦轩好运气的时候,就有一个粉色的娉婷身影落到了台子正中央, “小女子想要讨教一番” “各位有没有兴趣一听木头轩和粉琴仙子的绯闻史?”老狐狸又贼笑起来。 周围的人早已散去,正愣愣地瞧着擂台上的月容水流口水。 思韵没有心情再看下去,早早地回了房。过了一会儿,重亦轩进来了。思韵马上吊着他的胳膊, “亦轩哥,怎么样?第几名啊?” 重亦轩伸出四个手指,“啊?才十四名啊?”思韵有点失望。“不是”重亦轩摇摇头,“是第四” 思韵马上睁大了眼睛,“真的假的?亦轩哥,你太厉害了!” 重亦轩的眼神却有几丝落寞,“可惜我没有打败想打败的人” “哦?是谁啊?”思韵问得漫不经心,还在想着那只打败她的讨厌蝴蝶。重亦轩不语,被思韵折腾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要从这个千年大木头嘴里问出东西,比修成百年难遇的邪功还难,韵儿索性放弃。在重亦轩离开之后,她更无趣了,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到了晚上。 月黑风高吃人夜, 思韵已经在房里纠结了一个晚上,她很想去找蝴蝶姐姐,但……总得寻个借口吧——去探望被她打伤的海棠?好心去送金疮药?思韵怎么想,总觉得有点耀武扬威的味道。如果换做是她,宁死也不受嗟来之食。 心里正痒得难受,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异动。话说思韵绝对是只好奇的猫,她外衣也没套,就顶着亵衣起了床,准备去黄雀在后。 还没出门,就听见脚步声来到了她的房门外,她立马滚上床,侧耳倾听。马上有人推门进来然后迅速掩上,屋子里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思韵的第一反应就是於青峰那只偷腥的猫,趁她睡着了来占她便宜,眼睛在黑暗中张得分外的大,想这死猴子那么快腰伤就好了,等会儿定叫他生不如死,嘴角露出奸佞的笑容。 “是谁?”思韵的声音充满了挑~逗, “韵儿?是你……么?” “蝴蝶姐姐?!”思韵喊得很大声。 那人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你让我先躲一会儿,等那批人走了我再出去” 黑暗中的思韵点点头,眼睛却不肯离开眼前人的背影。 房门口马上有很多人靠近的脚步声,似乎在搜查刺客什么的。“请问杨姑娘可否容许在下进去查看一番?”隐在黑暗中的上官若朝她摇了摇头, “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思韵的声音里有丝颤抖。 “这可不好办了,小的们确实看见那人朝这个方向过来了,就进屋巡视一番,绝不惊扰姑娘,不知……” “大胆!姑娘家的闺房岂容你说来就来,还不下去!”思韵急了,示意上官若上床躺着,用单薄的被褥压着他,自己则坐在他的身前。 “四当家,在下绝无冒犯之意,进去查看也是为了姑娘的安全着想……”门口的於青峰是铁定了心思要进去。 思韵怒了,咬牙切齿,“於青峰,你再往里面走一步,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许久,门口的脚步声散去。思韵瘫倒在床上,浑身冷汗直冒,却不妨被人自后一把抱住。上官若把头埋在她披散开的秀发间,贪婪地呼吸着她的清香。 思韵奋力挣扎,“你这恩将仇报的小人”却在不经意见摸到了他黏黏糊糊的腹部,大惊, “你怎么会得罪於青峰的?” 上官若把她抱得更紧,嘴里喃喃着, “只有我们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谈其他男人”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话?先包扎伤口吧”上官若终于松开了她,看着在他眼前手忙脚乱的女子。 思韵帮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很难不去看他一丝不挂的胸膛,还好夜色掩盖了她的窘迫,她默默地撕开那沾满了黏濡的外衣,发现伤口并不深,只是一直在往外冒血。 整个伤口包扎的过程中,两人都一直没有说话,屋子里的氛围是说不出的尴尬。当思韵缠纱布的手指碰上上官若的皮肤,她感觉他明显一僵。 终于把层层纱布裹好之后,思韵大喘口气。 “伤我的人不是他”上官若欲言又止,思韵点点头,想於青峰的实力远在他之下,伤他绝非易事。 “难不成蝴蝶姐姐又拐骗了良家女子,被仇家寻上门了?”思韵半侃道,却发现上官若已经掀被下床,穿好了鞋子。思韵一愣,“你要走了?” “嗯,留在一个姑娘房里总是不好”他笑着说。 “那……好吧” 思韵低垂着头,秀发遮去了她大半的容颜,看不清面上表情。上官若就这样从她身旁经过,周身还散发着药香。 三年了,终究物是人非了,自己到底还在奢望什么?思韵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可下一秒,她就拽住了上官若的袖子。 第⑾章 翻云覆雨 22 “你就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这话一出口,她自己想先找堆沙子把自己埋了。 上官若的嘴角扬成好看的弧度,不过此刻思韵看不到。 “也对,海棠姑娘受伤了,你不放心是要回去看看的” “你又不喜欢我,我和谁好你又那么关心做什么?” 这次思韵无语了,她掀起被子就把自己闷住,想着今后在蝴蝶姐姐面前再也抬不起头做人来,很郁闷。 上官若朝房门走去, “等一下,你现在出去,会被他们抓住的!”这是思韵今天晚上第二次想狠抽自己。 “原来有人比我更迫不及待”下一刻,上官若的身体已经隔着薄薄的棉被压在思韵身上。 要说这样的姿势不发生点什么,似乎过意不去。可造成如今这副局面,似乎又都是她的错。只是这次,她没有再推拒,思韵把头侧向一边,不敢直视上官若, “你……伤还没有好……” “没关系,若哥哥今晚身体好的很”身子又向她靠近一分,语气很温柔。思韵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女人对他又爱又恨的缘故了,在床上,他会温柔得融化你的心;可一旦征服过后,便是被抛弃的鱼肉了。思韵不想变成鱼肉,只是这一刻,她不想离开他。 “你会……后悔么?”上官若的声音有几分紧张,几分害怕,思韵却是闭上了眼,等待疼痛来袭。 月光下,她的脸很朦胧,微闭的羽睫闪着点点银光,好似挂了晶莹的珍珠,一头披散的黑发缠绕在她的颈间,平添几分娇艳和诱人。 思韵很快就感觉上官若炙热的双唇贴上她的,辗转反侧,轻轻柔柔的,如羽毛飘过,她也生涩地回应他,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了他的腰。 上官若明显一僵,低呼一声“韵儿?”,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 窗外,枝头繁丽的樱花阵阵旋舞,悄落地上,载去了树的思念。落英满地的青城谷,夜色浓厚,静谧宜人,初春的晚风有丝丝凉意,室内却是火热一片。 思韵的衣物已尽数褪去,她感觉上官若灼热的唇在她的身体各处游走,唇边、颈间、胸前、腰际、腿上……每经一处,洒下处处火苗。 在极度疼痛的时候,她只能紧紧抓住上官若,在他透白的背上留下道道红痕。 她的矜持在一轮又一轮的冲击下土崩瓦解,只有依循身体的本能,回应着他的热情。似乎更像一扇尘封已久的门,正急切地等待着被开启和探索。 这样连绵和失控的激~情,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 清晨,小鸟的啼鸣唤醒了躺在床上的女子。思韵一起床,就发现旁边的床铺空荡荡的,早已没了温度,一颗心瞬间跌倒了冰点。只一夜,她就从女神沦为了弃妇。 弃妇韵麻木地起床,麻木地穿衣,麻木地看着床上触目惊心的落红,还有遍布周身的紫红痕迹,胸口有股快窒息的感觉,她无力地蜷在床的一角,抱住自己的双膝,把头埋住。 过了一会儿,响起敲门的声音,她无力去开门,只愣愣地望着床沿继续发呆。似乎有人进来了,替她轻轻掩上了门,还有香味飘进来。 “怎么穿那么少,会着凉的”思韵听见这声音,一惊,猛抬头,眼前马上就烟雨蒙蒙了。 原来是弃妇的相公回来了。 上官若瞧着她的表情有些吃惊, “我不就离开一会儿吗,还帮你带了吃的,别赖床了,快起来”他的语气很温柔,像情人间的呢喃。 他刚转身去拿吃的,就被人自后一把抱住,力气大得差点让他站不稳。他身体一僵,转过身来,把思韵搂得更紧了,“早知道你那么舍不得我,真不应该放你三年……”他柔声安慰着,语气轻柔,眼神宠溺,又带着几分怜惜。 思韵听了他这话,更是在他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把鼻涕眼泪全抹在他干净的白色长衫上。初春的清晨有丝寒气,这样的怀抱、这样的温度刚刚好。 “昨晚没弄疼你吧?”上官若说这话的时候很心虚,昨晚太失控了,如果不是他自制力够好,估计当晚就会把床给烧了。 思韵听了这话后,马上面红耳赤,往嘴里塞的东西更多了。上官若坐在不远处,满脸宠溺地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女子, “之后有什么打算?” “回如月阁”她答得很快。 “那么快就回去了?”他的声音里有诧异。 “嗯,大概……会有任务吧”她含糊不清的回答。 “其实我本来准备向你师父……” “我吃饱了”思韵打断了他的话。 上官若一怔,很快就恢复了轻柔的笑意,走到她身边,轻轻地用手刮去她嘴角的残渣。 “这样也好,我也有事情要办,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我不知道”思韵还是低着头。 “这样吧,我办完了事情就来找你,可好?” “嗯,那我等着蝴蝶姐姐”思韵还是低着头,如墨的发丝遮住了她的大半容颜,也掩去了她此刻略显惊慌的表情。 接下来的时间里,思韵仍处在弃妇的情绪状态中,上官若问一句,她答一句,两个人的对话从来没有如此客套过。她一想到昨天夜里上官若把她衣服挑开的时候,还有之后两人的抵死缠~绵,就羞得把头埋得更低了。 白衣公子也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摇着纸扇在房里踱了数圈。这样尴尬的沉默直到小荷的出现后才被彻底打破,小荷的脚步声一出现在房门口,思韵就像看到救星一样的扑过去开门,拉着她的袖子乱摇, “师父是不是说要回如月阁了?” 小荷木然地点点头,眼神却是看着房里把眉头皱成“川”字型的上官若。 于是,上官若只能被很无奈地请了出去,临走前,他只留下一句话,“韵儿,我会去找你的” 思韵呆呆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好生懊恼,本来还想问问他的伤势如何,到底是何人刺伤他,可脑中回想的尽是春光乍泄的一幕幕,犹豫了几次都没有开口。 “别看了,人都走了”小荷用胳膊顶了她一下,思韵这才回过神来,“说什么呢,我和他只是单纯的朋友” “哦?!怕是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吧”小荷露出典型的八婆式笑容,思韵直接无视她。 回去的一路上,老狐狸的眼睛都钉在了柔若无骨的江南女子身上,重亦轩照旧木头,她继续发呆,直到碰见一个小贩。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大眼,怎么跑这来做生意了?” “哎~这年头,作者的签约成功率太低了,生存压力大啊” “姑娘,看你面熟,打个八折吧,就十两银子”这话是对着思韵说的。 “不打折也是这个价钱嘛”小荷嘟囔着。 “小姑娘,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的消息来源可是百分之百的准确,也不打听打听江湖上号称‘神眼千里,神耳顺风,神龙见尾不见首,玉面玲珑识大体,江湖八卦第一人的‘黄金狗仔’说的是谁?” “哦?比如说?”小荷听得有些晕乎。 “比如说,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蝴蝶的桃色新闻,我这里可以说是最齐全的。你知道他第一个真正爱上的女人是谁吗?” “是谁?” 那小贩摸了摸根本没胡须的下巴,半柱香后,吐出一句话, “据我的独家分析,是如月阁的魔女四当家” 思韵一口茶喷出来。 小荷抿着嘴笑,“看来是挺准的,小姐,要不要问他点东西?” 思韵挣扎了很久,终是点头,开口的第一句却是, “你知道忆雪庄的海棠姑娘吗?” 请务必砸砖,我是个不被砸砖活不下去的人 第⑿章 那父之蹄 23 那小贩顿时眼露金光,从身上抽出一把破小板凳,摇头晃脑起来。 “狗二,快点,赵大爷开说了” “猫三,你等等我,茅厕还没上完呢” …… 不一会儿功夫,思韵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海棠姑娘原名秋海棠,是原来江湖上号称‘天下第一庄’——秋叶山庄的千金大小姐。两年前,秋叶山庄被一个神秘组织一夜间灭门,庄内血流成河。上官蝴蝶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奄奄一息的秋海棠。本着江湖道义,把她接回了忆雪山庄,于是,海棠姑娘感恩之余,以身相许,两人从此神仙眷侣,双宿双栖,成为江湖的一段美谈” “哇,好感人的故事!” 思韵早已听不下去了,直接闪人。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小荷,“小姐……他说的不一定可信呀!” “我没事,反正他女人也不在乎多这一个” 剩余的路上,马车内更沉默了,直到抵达如月阁。 两天后,如月阁雪山崖顶, 初春即来,冬雪渐融。远处的雪山上,青苗点点。不似江南花红柳绿,仍是一片万物孤寂。站在这雪山之巅,赏景的人也是心如止水。爱恨如烟过,只留回忆成河。 绯红色的女子凝望崖底片刻,回过头来,对着不远处的青衣公子问了第二遍同样的问题, “怎么师父还没过来?” 青衣公子不语,只是抱胸望着赏景的女子,眼中有阵阵柔意泛出。 不远处的山腰间,有一双狡黠的眼珠在窥视崖顶的一举一动,猥琐身影的背后,还有只黑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嘘~小黑,轻一点,马上就翻云覆雨啦” “师父,你给我出来!” “啊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怎么韵儿一叫,为师的就出现了,咱们师徒俩好有默契啊,我们双宿双飞吧” “师父今日召我们来,莫非有关三年之前便着手寻找的那父之蹄?” “小轩轩好聪明!传闻韩相二公子得到了一副名为‘那父之蹄’的字画——” “那父之蹄是一幅画?” “那父之蹄是先秦宝物,并不知晓它是何形态,有人说是玉石,有人说是器皿,还有人说是和‘玉玲珑’相匹敌的传世古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只有田氏后人拥有控制它的法力” “那韩二公子得到的岂不是赝品?” “所以为师决定派韵儿出马,用无敌媚魂术先把韩二公子迷得神魂颠倒,再把那副字画偷过来,让老夫一辩真伪” “我和韵儿一起去”思韵正踌躇间,话被青衣公子抢断。 “大可不必,听说柳家小姐身上的玉佩挺稀奇,小轩轩,不如和韵儿比试一番,看谁先拿到东西?” “比试?胜负?”思韵眼露金光,老狐狸横眉一挑。 “韩家侍卫众多,我怕韵儿有危险——” “徒儿领命!亦轩哥,你可不要输给我”思韵扮了个鬼脸,青衣公子低叹口气。 二日后,韩府, “听说胡人最近进了批舞姬,个个舞技勾~魂,小的知道韩大公子喜欢,不如今晚让您一饱眼福” 韩癸擦了擦口水,“就你小的中用,去帮我好好安排。对了,顺便叫上我那木头二弟;再不近女色,人人都以为他是断袖了” 书房内,韩寅望着面前的山水画沉思,实在看不出有何异样,又和传闻中可以打开始皇陵墓的“那父之蹄”有何干系。琢磨了好几日,实在猜不透这镜花水月。 月上中天,韩府花园, 后花园中的蒙面女子,一袭半透明的绯红长衫,合着韵律挥舞水袖,扬起迷雾片片,犹如三月枫降,红了一池春水。舞天醉红尘,人醉,心醉。 韩寅皱皱眉,再舞技魅惑,都没有三年前翠香楼的女子让他这般震撼。再看看一旁的风流浪子,早已双眼发直,恐怕心中将面前的女子吃了千百回。刚要起身回房,便被人拉住了手腕, “二公子,奴家的这段舞跳得不好么?” 众人顿时瞪大眼睛,想着这木头公子何时也会有美人主动投怀送抱的一天,不由艳羡。 韩寅一僵,回头,却看见一双分外清秀的含情双眸,荡漾着水般柔光,让人推拒不得。 “姑娘请自重!”韩寅无情地撇开了美人的手。那女子立马哭得梨花带雨,投入韩癸的怀抱, “美人,莫哭,本公子可是怜香惜玉的” 韩寅快步离开春光旖旎的地方,心中只想着那副他看不懂的水墨画。 屋顶上的黄衫公子将底下的情形看得仔细,淡淡一笑,飞身离开。 韩寅自小便是个痴儿,凡是有琢磨不出的东西,定会奋战到底,茶饭不思。自从晚上回房后,他就一直未熄灯,翻阅众多古书籍,仍是未理出头绪,直到听到那一阵悠扬的箫声。 那箫声本是冷冷清清,可在早年丧母的韩寅耳里,却是诉不完的凄苦,他不由自主地迈步出房,一探究竟。 桃花烂漫的桃枝上,正坐着一个吹箫的少年。他正闭着眼,吹得很专心,箫声如泣如诉,道出一番生离死别。晚风扬起他披散的发丝,伴着桃花翩然坠下,韩寅看得入神、听得入迷,也未打断他。 箫声骤停,那明黄公子冷冽的眼神扫来,只清幽地扔下一句话,“打扰公子清休,抱歉”便又消失不见。 韩寅还愣着,觉得那眼神分外熟悉,却又记不起何时见过,只呆呆地望着那抹明黄消失的方向。 一连两天,这箫声都会如期而至。两人都未曾说话,一个吹箫,一个赏景,氛围是说不出的宁静宜人。那黄衣公子吹完萧就走了,只与韩寅对视一笑。 第三天晚上,已是大半夜,箫声还未响起,韩寅有点莫名的烦躁,披着单衣在房前徘徊了半天。刚想失望至极的离开,却听见背后传来思念已久的箫声。他大惊,回头,那黄衣公子却并未坐在树梢上,只立于桃树底下,离他不过咫尺之远。 “公子的箫声如此哀怨,是否有难言之隐?”韩寅的心狂跳着,第一次提起勇气开口。 “实不相瞒,在下早年丧母,过几日便是她的忌日,看这桃花开得分外烂漫,就忍不住一吐相思,还让公子见笑了”他的声音说不出的动听。 这番话击中了韩寅的内心深处,他不由一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涌上心头。 “公子如此赤子之心,真让韩某刮目相看” 那人淡淡一笑,便又消失不见。 一连几日,韩家二少爷都像得了花痴综合症,逢人就笑。越到晚上,发笑次数越多。还硬要学什么竹萧这类烟花之地的才艺,弄得韩家老头好生烦躁。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对韩寅来说,是他人生近十八年来过得最充实和幸福的岁月。 经过十几日的相处,韩寅得知公子叫杨四,长安人氏,乃没落官宦家族,吹得一手好萧。每逢夜间,两人或畅饮一番,或舞文弄墨,日子过得好生自在。 十五的晚上,月亮特别的大(月亮姐姐我又华丽丽的出场,搔首弄姿中……)。 许是今晚月色醉人,对饮片刻的人都有些不胜酒力,轻飘飘起来,韩寅满面通红,衬得脸庞越发的清瘦,嘴里喃喃着, “在下从未见过杨公子般清秀如兰的少年,此生引为知己,干!” “韩公子,你喝多了”那黄衣公子刚想拉住他举杯的手,却被他一把扯入怀里。然后,韩寅做了一个让自己都匪夷所思的举动, 他轻轻地在黄衣公子的唇上印下一吻。 24 隔天清晨醒来,韩寅有些头痛,但昨晚的记忆却是如此清晰,他清楚地看见黄衣公子眼中流露出的惊慌之色,一把推开了他,拂袖而去。自己好生懊恼,做了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想着他今日之后再不会出现,一颗心跌倒了谷底。 一连三天,箫声都未再出现,韩寅说不出的落寞情绪。整个人浑浑噩噩,犹如行尸走肉,直到第四天晚上的时候,幽雅的箫声传来,他还疑似梦中,惊喜得狂奔出门。 桃树下的少年依旧清秀,望着他,脸上泛起红晕。韩寅连忙低声道歉,“那一日我实在不是故意所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自从见到杨公子以来,我……内心一直纠缠得……很痛苦”韩寅把话说得断断续续。 “其实我今日来,也是彻底想明白了一些事,只要不顾忌世俗眼光,有些事也非洪水猛兽;再者,我与韩公子惺惺相惜,本该……”思韵心里笑得七上八下。 韩寅瞪大了眼,“你……是说真的?!” 那黄衣公子点点头,娇羞之色溢于言表,上前轻轻握住韩寅的手,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有没有名分” “我……”韩寅发现他说不出话来。 杨四拉着他的手就往房内跑,下一刻,他已经欺身压在韩寅身上,一只手还不安分地隔着衣料滑过韩寅的胸膛,在敏感处略施重力,震得韩寅一阵头皮发麻,身体火一般地蹿烧起来。 “别……别……”他的呻吟断断续续。 “那我与韩公子日后便是坦诚相对了,定不可有所相瞒,嗯~” “那……那是当然……”韩某人意乱情迷中。 “真想知道寅你最宝贝的东西是什么?” “就是……就是墙上那幅字画,名曰‘那父之蹄’,四儿你喜欢就拿去吧,其实我们不必做今日之事……” 韩寅刚起床便被思韵压下,想着那药性应该差不多要发挥作用了, “可……人家想要……怎么办?”这酥若无骨的声音传来,韩寅更是无法抵制,神智混乱。 可关键时刻总有煞风景的人, “韵儿,你这红杏出墙得也太离谱,我就那么不能满足你吗?” 思韵立马从床上爬起来,看着门口的白衣公子堂而皇之地走进来,一把把她从床上扯下来,搂在怀里, “原来你那么欲求不满,早知道就早点来找你了” 思韵一把推开他,看见床上的韩寅已昏睡过去,咬牙切齿,“上官若,你又来坏我好事!” “好事?”上官若的双眼危险地眯起来, “再好下去我可要悔恨终生了” “我和你又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那——我现在来证明一次可好?” 思韵有瞬间的惊慌,因为她发现上官若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严肃,隐隐带着怒气。 “你怎么来了?” “韩府千金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来名正言顺”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思韵突然想起来,韩家三小姐确实是他三年前要成亲的对象。只是听到他当面说出这话,更是气恼, “那你去找她呀!站在这和不相干的人说话干嘛?”思韵背对着他,听到脚步声渐渐走远,才有豆大的泪珠滑落清秀的脸颊。 “不说和我没关系么,那你哭什么?” “你——”话没说完,就被上官若的唇堵住,他的气息来得炽烈,汹涌无比,激吻犹如滔天巨浪,湮没了理智,焚烧了一切。 直到思韵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猛拍他的胸口,他才放开了她。上官若望着思韵红肿的双唇,心生愧疚。 “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思韵甩下这话就飞上枝头,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第二日,韩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扒光了衣服,赤溜着上身。再联想到昏睡前的种种,脸上一阵火烧云。刚想起身,就有一双嫩白的手递上了衣服, “寅,昨晚累了吧” 韩寅抬头一看见黄衣公子,把脸埋得更低了,支支吾吾,话语不清, “昨晚……我们……” “嗯,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你一用力就昏过去了”思韵忍笑得蛮辛苦。 沉默许久,韩寅只说了一句话, “我会对你负责的”他便做了韩寅的贴身小厮。 在房里闷了一上午,也不见韩寅对“那父之蹄”有任何真知灼见,倒是看她的眼神越发迷离,柔情似水,套不出话来的思韵很无聊,提议道, “不如我们去外面转转” 韩府的后花园内, 百花盛开的季节,杨柳依依,再有才子佳人相伴,便是一幅良辰美景。可眼前两位玉树临风的公子,碍于礼节,纵使再惺惺相惜,坦诚相见,也不得不拉开一定距离,更别谈执子之手了。 一个拐弯,思韵眼角瞄到一白一紫两个身影,立马掉头,可惜某二傻不明白。 “前方正是我三姐,不如去打个招呼” 思韵刚想说身体不舒服,就听见他大喊, “三姐!” 于是只能强装笑颜,被拎到了某人面前。思韵出现的时候,上官若正和韩三小姐谈笑风生,那表情真叫一个生动,形容男子的褒义词全可以贴他脸上去了,温文儒雅、细心体贴、谦谦君子…… 就连韩三小姐过那绝对淹不死人的小桥时,他都特有气质地伸手相扶,含笑如春风拂面,沁人心脾,让人沉醉其中。可此刻,思韵最想做的事,是剁掉那只咸猪手。 直到才子佳人出现在她的眼前时,上官某人还浑然未觉自己即将被灼热仇恨的眼神烧得元神俱灭。 “二弟,这位公子是……” “是……我新收的书童”韩寅的表情有些尴尬,面对这样一个颠覆他十八年人生伦理观的人的存在,他总不能一搂肩膀,特豪爽地说, “他是我男人,咱们都床上过了” 但偏偏小魔女就是撑死的厚脸皮,她看着韩如画国色天香的脸,硬是往韩寅的怀里靠近几分,蹭着他的衣襟说, “对,韩公子真是很好的主人呢” 气氛一时间说不出的诡异,上官若收了纸扇, “韩姑娘,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韩如画点头,离开。 直到晚膳的时候,思韵还坐在树枝上发呆,整棵树下,全是被她用剑劈烂的朵朵娇艳桃花。 韩寅和他大哥出去鬼混了,他临行前还信誓旦旦地和她说,“虽然我们的关系不方便和外人说,但我们一定要勇敢一点”思韵想着,八成那傻子又是被他大哥匡进了,替他感到悲哀。 本来她今晚就能动手拿了那画,回去交差,她有十足信心赢得了木头轩,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一想到上官若此刻定是和佳人嬉笑聊天,怒火中烧,便开始用手摧残还没开放的花苞。 忽然,“喵”的一声,她的手中滚过一团雪白的东西。打开来看,竟是一只通体透白的小奶猫,睁着乌黑发亮的双眸朝她奶声奶气地喊,声音小得可怜,却似是用去了它极大的力气。 “好~可~爱~”思韵手里的花朵终于逃脱了被进一步蹂躏的命运,她捧住这只新的宠物,亲了又亲。 “你喜欢就好”树下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见是他,思韵马上别开脸,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刚才那副欣喜若狂的样子, “是它自己跟了我,我也没有办法” 上官若苦笑,“是是……只有如此有灵性的动物,才配得上韵儿这般灵气可爱的女子” 思韵小心翼翼地把猫儿抱在怀里,跳下树,问了个常人都不太会问的问题,特别是猫儿那么小的时候, “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想我的时候,就把话对它说吧” “那一定是只滥情的公猫”思韵已经开始掐它脖子了,小白猫泪眼汪汪地看着它的前主人。 上官若笑得更凄苦了, “我和她没什么的” “我又没说你们有什么”思韵永远是那种脸被打成猪头也要撑起面子的主。 上官若靠近一步,把她轻搂在怀里,他们之间的小猫“瞄瞄”叫着,似是不太能忍受这样紧致的压迫。 “要用我的身体来证明一次么?”他的话语隔着暧昧的氛围飘过来。 “你把他压哭了” 上官若无奈,离开一点, “韵儿,我想你了” “真肉麻!” “肉麻?青城谷的时候,你还拽着我的衣袖不让我走呢” 思韵被他说红了脸, “那次是意外!” “那今晚再意外一次好不好?” “啊!”思韵一把推开他,抚摸着怀里可怜兮兮的小猫,“你爹欠揍,把儿子折磨成这样,姐姐带你去玩~” 上官若的调~情生涯里,鲜少有不成功的,从头到尾一直拒绝他的女子——只有一个人。 第(13)章 万水千山 25 当天晚上,咽下一口恶气的思韵拿了韩寅的宝贝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天后,如月阁, “师父,快告诉我,亦轩哥回来了么?”小魔女兴冲冲地问,非常希望得到否定的回答。 老狐狸瞟她一眼,眼神盯在她胸前的小白猫身上,小白冷得打了个哆嗦。 “他都等你好几天了” 思韵撅了撅嘴,刚跨出书房,老狐狸又漏了句话, “还带回来个女人” 思韵的脚步顿了顿,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其实她也很清楚,这么多年来,重亦轩一直当她是妹妹,从来没有什么越矩的行为。只是小时候,她还可以蹭在他的身上耍赖撒娇,现在大了,即使住在一起,距离却是越来越远了。总有一天,他也会娶妻生子,她也会有大嫂,过去的美好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小白猫看着脚步顿下来的红衫女子,从她衣衫中露出半个脑袋,使出浑身力气,喵喵叫了两声,思韵这才回过神来,踏着消融的积雪往前走。 薄冰上,脚印串串,水过了无痕。 晚膳的时候,思韵终于瞧见了正主。 柳姿长得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一张小巧的脸很秀气,看重亦轩的时候略带羞涩,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将来也必定是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木头轩只顾埋头吃饭,谁也没理,有好几次,还故意忽视思韵眨巴着眼让他给柳姿夹菜,干脆把筷子动得更勤快了。 一顿饭,全靠老狐狸在炒热气氛,一会儿问柳姿饭菜是否可口,又是家里几口人,又是有无兄长,又是琴棋书画,哄得柳美人频频用袖子捂着嘴笑。思韵和重亦轩完全成了两个摆设——只吃饭的摆设。 大概在思韵还和半只鸡腿奋战的时候,木头轩突然站起来,说了声“我吃饱了”,立马转身回房。柳姿先是愣了愣,很快也把饭菜解决了,匆匆追了出去。 于是,饭桌前只剩一个摆设了。 老狐狸细嚼慢咽,还不时把桌上的鸡肉往小黑嘴里塞,小黑已经龇牙咧嘴了,痛不欲生。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唯一的摆设也不见了。 思韵心心念念的是那只滥情爹的小白猫,一冲进房间,她就开始满世界地找,直到看见一个缩在床底瑟瑟发抖的微小身影, “小白,姐姐带了好多菜哦”然后便是死命地把那个微抖的身影以神力从床底拖出来。 小白在思韵房里摸爬滚打了一下午,已经可以直接改名叫小灰了,小灰望着面前一大堆没什么油水的干瘪菜叶,呜呜发出了求饶的声音,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更是泪光闪闪。 猫也是有尊严的。 可惜人不懂猫的尊严,“小白,赶快吃,师父说经常吃蔬菜才会保持像姐姐一样的完美身材”还一脸期待地一定要看着小白把菜叶啃完。 小白又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下,吞了片菜叶,把一张本就精致小巧的脸皱成一团苦瓜状。思韵见状很高兴, “小白,你若喜欢,姐姐明天给你带更多的,快全吃了吧” 正是由于小魔女这种非常态的抚养方式,若干个月以后,小白仍无法接受自己是一只猫这种铁一般的事实,硬是把自己往长耳朵、红眼睛的种群里推。经常有人发现,在市集的某一个阴暗角落,有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挺拔身影正在和一群兔子为了几根菜叶而互相厮杀。 面对柳姿即将成为自己大嫂这件事,思韵也是清楚的,可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小狗被抢了撒尿地盘的心态,一面对柳美人,就是高兴不起来。而且,她发现,木头轩这几天除了练武,只要她在场,其他事情都做得飞快。 逃避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所以她决定,今天向他摊牌。 小白看着它的姐姐已经在房里走了无数圈,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以为要和自己玩,兴高采烈地绕着思韵脚跟走,好几次都差点绊倒小魔女。最后思韵忍不住了,大吼一声, “你再瞎闹,我把你爹灭了!” 马上墙角有只小小的身影安静地蹲着。 小白的姐姐终于出门了,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什么时候这么怕和木头轩讲话。平复呼吸,推开了他的房门。 多年以后,她一直觉得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一开房门,她的眼睛就不受控制地长到了抱着重亦轩腰的那只手上。 本来英雄美女搂搂抱抱也是司空见惯的事,也没必要大眼瞪小眼。所以,思韵在楞了一下之后,立马赔上笑脸, “打扰两位了,你们继续”然后迅速转身,关上房门,拔腿就走。多年以后,思韵想起这事儿,就觉得自己当时笑得特像青楼里撞见春光图的老鸨。 思韵越走越快,初春的晚风吹在身上凉凉的,她突然有点怀念那个温暖的怀抱,那张坏笑的脸。 身后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她不敢回头。 直到柳姿喘着大气追上她的时候,她还在发愣, “杨姑娘,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刚才是我无意跌倒,重公子不过扶了我一把” 那么烂俗的剧情谁会相信。 “不过韵儿真的觉得柳姐姐和亦轩哥好般配”装天真纯情的小女孩是她的拿手好戏。 “你千万不要误会……其实……只是我单纯地欣赏重大哥”柳姿娇羞的神色又浮现出来。 瞧瞧,说得多好,“欣赏”这样的词儿,暧昧得不能再暧昧了,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宣誓了自己的主权,被拒绝的时候还不至于老脸丢尽,到底是大家闺秀。小魔女,你拿什么跟人家斗? 前有海棠,后有柳姿,外加绯闻月容水,小魔女的情场注定诸多波折,磨难重重。 思韵最见不得美人哭得梨花带雨了,马上一拍胸脯, “亦轩哥是木头,我会帮柳姐姐的” 思韵房内, 有只小小的白色身影被掐住了脖子乱摇, “自掘坟墓、自寻死路说的是谁?就是你!” 26 艳阳高照的一天, 柳美人已经在如月阁蹭了十多日,还丝毫没有要回去的迹象。虽说她是代表其父来谈生意,但老狐狸数着米缸里少得可怜的粮食,不由心痛。美人向来吃得不多,可她的出现,导致阁内一堆豺狼饿虎的饭量猛增。吃不到别人的还不能吃自己的么? 思韵今天兴致很高,因为有位贵客要登门。 在花园里碰到柳美人的时候,她笑得格外灿烂、摇曳生姿。怀里的小白很清楚地知道,通常她这样笑的时候,是有灰常……灰常……靠谱的事情发生。 于是两位美人就在后花园里上演了姐妹情深的画面。 思韵马上联想到了昨晚, 星辰似斗的苍穹,小河安静地流淌,朦胧的夜色中,小亭中的红衫女子优雅而哀伤,看见徒步而来的青衣公子,立马站起身, “亦轩哥,等你好久啦” “找我有什么事吗?”重亦轩毫不客气地坐下,用背对着思韵。 “嘻嘻,有个女子,美貌倾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婉约大方,明理懂事,还特别痴情,你知道我说的谁么?”思韵笑得两眼弯弯。 “你哪里明理懂事了?”重亦轩眼皱了下眉。 思韵跺脚,“你个大木头,我又没说自己!我是想问你,觉得柳姑娘如何?” 重亦轩迟疑片刻,冰冷地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在受到如此冷遇后,思韵小小的心千疮百孔,回去后小白又被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天明刚刚合上眼的时候又被立马拎了出去,他现在想睡不敢睡,因为思韵边和柳美人谈笑风生,边用力掐他尾巴。 思韵笑得更欢了,极其热切地盼望贵客的莅临。 不一会儿,贵客到了, “哈哈~萧狐狸,咱们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老狐狸只顾喝茶,完全无视面前的人,怀里的小黑发出不友好的叫声,瞪大着眼睛瞧着来人。 不一会儿, “容水见过萧阁主”粉色的娉婷身影马上吸引住了色猫小黑的目光,连叫声也变得柔和了。 思韵笑得快面瘫了,长这么大,她从来不知道鹬和蚌长什么样,今日有眼福了。小魔女一反常态,上去亲昵地拉住美人的衣袖, “水姐姐,怎么那么久都不来找韵儿玩呢。亦轩哥光顾着和柳姐姐说话,都不睬韵儿了呢” “柳姐姐?” 很好,这效果来得比预期中的快。 “是呀!”思韵两眼星光闪闪,“柳姐姐马上要做我大嫂了,可人家更希望水姐姐是大嫂”小魔女继续撒娇。 小黑邪恶地发出一记叫声,从老狐狸的腿上蹦下去,神态高傲、大模大样地走出大厅。果然,美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不着痕迹地移开思韵纠缠不清的手,继续含笑, “那可以告诉我他在哪儿吗?” “他……水姐姐还是先不要去找他吧,亦轩哥大概在柳姐姐的房间里”小魔女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令人厌恶到极致的角色,但她很享受对重亦轩报复的极端快感。 水美女马上就眼眶红了一圈,踩着小碎步离开了。月影天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自己挑中的乘龙快婿竟然被别的女子拐走了,震怒之下,桌子的一角被拍没了。 “这个……月楼主,桌子是红木打造的……”老狐狸唯唯诺诺,一旁的小魔女稳坐钓鱼台。月影天以眼杀人中…… 思韵向来是个很看重胜负的人,此时,她很想和老狐狸打赌,因为这个月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听说长安“第一号布庄”最近进了许多新的料子,穿起来一定衣诀飘飘,迷倒天下众生。 思韵还在神游天外,想着跑去色诱蝴蝶姐姐的时候,胜负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她很失望,因为她没有看见月容水双手叉腰,用袖子捂着嘴很放肆的大笑,她看见的是同时有两个倾城女子红着眼圈,跑到老狐狸面前,说要离开。 重亦轩真是个祸害! 夜如水,残月钩星。晚亭里,凉风习习。 重亦轩已经仰着头,准备把第三壶女儿红灌下去,一只手按住了他, “亦轩哥,你不能再喝了,你从来没有——” “放开!” 晚风吹散了他一头青丝,坐倚在廊柱上的青衫公子今夜显得格外迷离,落寞的眼神里有种情绪叫失意。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叫勇猛; 明知可为而不为之,称愚笨。 他就成了这样一个愚笨的人,明明有机会抓住自己重要的东西,他却选择放手;可当她的一颦一笑占据了他的每个眼神中,她的心里却住进了别人,无奈能奈何? 饮下一口烈酒,浇灭一份相思。 原来,有种寂寞,叫做成全。成全了他人,如何成全自己?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我在树林这头,你在树林那头。只能透过茂密的树叶,想象着那头的你是否依然安好…… 他的嘴角挂起一丝苦笑,正欲仰头饮下第二口女儿红,却被人一把夺过了那焚烧寂寥的忘情水, “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朝有酒今朝醉” 看着面前的女子被酒呛得流出了眼泪,重亦轩想到了小时候,有次师父从衡山上弄来了一堆泡椒,硬是逗他们,看谁敢第一个吃下去,思韵二话不说就往嘴里扔,他还来不及阻止就看见她泪眼汪汪地瞅着自己,他很想大笑又怕伤到她,只能手忙脚乱地说了堆安慰她的话。直到第二天,她还哑着嗓子要和他比试。 如果可以的话,他很希望可以一直宠着她,护着她,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在她心动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的那个人永远是他。 沉沉睡意袭来之前,他倒在她的身上, “现在后悔了,还有没有回头的路?” 潮起潮落,月盈又缺, 沧海桑田,春华秋实, 天上人间,此醉无眠。 第(14)章 咫尺天涯 27 老狐狸的书房内,桌上的小黑懒洋洋地抬头,眯眼看着踱步已经不下五百次的老狐狸,每次脚步一顿,铁定在水墨画前仔细端详,然后摇摇头,继续沉思。 “此画内有玄机,老身实在琢磨不透,如果知道当日韩二公子从何处得到这幅画的话……” “是否从韩寅处探知田氏后人的下落?” 小魔女话音未落,就看见花园的不远处闪过一道艳红的身影。 于是,为了解开重重谜团,思韵又彻彻底底地做了一回断袖。 京城内,韩寅已有五日彻夜未归。日日留恋在烟尘之地,不问学识,只谈风月。深蓝色的衣襟衬得他愈发清瘦,本就优雅的五官此刻略显疲态,英挺的眉毛皱成一团,虽是十八岁的黄金年华,却仿若经历沧海桑田般心如止水,让人疑似怀才不遇的风尘浪子。 他确实郁闷,被人偷了宝还偷了心。 “没想到这年头男人也水性杨花,见异思迁”他的大哥如是说。 对他来说,这是人生最难熬的几日。先是发现自己爱上了男人,再是那男人竟抛弃了他。实在荒唐可笑至极,他一仰脖子,毫不犹豫地灌下那一壶酒,踩着晃晃悠悠的步子回了韩府。 “逆子!”韩老头气得不行,大儿子风流成性,只沉迷风花雪月;二儿子本来天资聪颖,却不知何故消沉如斯;未出阁的韩如画三年前遭人拒婚,他又不敢得罪上官老臣。家里无人能登大雅之堂,他恨恨地望着韩寅东倒西歪的身影骂道, “找人给这浑小子醒酒” 发肤疼痛,可用灵丹妙药;若是心痛,该用何治? 韩寅昏昏沉沉地躺在沐浴的木桶内,望着满天星辰,柔水弯月,神思哀伤。 肩膀上传来舒服的按摩,他却觉得如坐针毡, “小月,你下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那手却未曾离开他的身体,在他光洁的背上缓缓向下,激起热浪点点。熟悉的触感让他猛然回神,回头,那清隽的面容上,似有淡淡的歉意。 “你走!” “其实我不辞而别,是有原因的——” “我不想听!” “这几天,我一直很想你——” “滚!” 思韵恼了,自己牺牲色相,跑来这边低声下气地哄他,竟是这般待遇。 “韩二公子,没见过你那么小鸡肚肠的人” “你得了那幅画,还想要知道什么?” 深紫色的发丝凌乱地披散在他的肩上,由于雾气熏湿的几缕青丝略显卷曲地搭在他的前额,挡住了苍白清瘦的脸颊。 望着他孤寂落寞的背影,思韵突然就觉得很愧疚,从接近他开始,一直都是抱着目的,其实他也不过是一个自幼丧母的十八岁少年。 “我只想好好待你,没想过要伤你”这句是真心话。 “呵呵~用完之后,弃之如敝屣,不向来是公子的风格——” 只有恨到了尽头,才会有如此伤人的话吧。 话未说完,韩寅就被当头的一盆冷水浇下,水沿着他柔顺的发丝滑下,说不出的狼狈。 “你小子脾气要发到什么时候,别让人瞧不起啊”思韵两手叉腰,公夜叉状。 韩寅有片刻的呆愣,马上清醒过来, “你是杨四吗?”印象中的他很温柔,连表白时也是略带羞涩的笑容,为何今日性情如此大变。 思韵吐气,吸气,再吐气,朝他勾勾食指,示意他出来。 片刻后,韩二傻出浴。 “你从何处得到这幅字画?” “哼!”下一刻,韩寅就被抓住了脖子,那只手的力道越来越重,呛得他说不出话来。 “哎~娘子下手真狠毒,不过,只要对我温柔就可以了”那人摇摇纸扇,依旧白衣飘飘。 不是只有苍蝇才会如影随形的么?这是思韵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眼角却瞥见了他身后一身嫩黄的海棠。 感觉那只抓住脖子的手突然松开了,韩寅立马狂吸几口气,看着面前的二男一女,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怎么才几日不见,你脾气又变大了;若不是我及时赶到,韩公子可就英年早逝了”上官若用纸扇轻佻地抬起黄衣公子的下颚。 思韵猛地挥开玉骨扇的扇柄,朝他狠狠瞪了一眼,那人依旧春风满面,身后的海棠默默无语,握剑的手却是紧了紧。 不知道是不是韩寅的错觉,他觉得杨四竟然面泛红晕,虽然前提是被一个男人调戏。韩寅很快意识到,他大哥的话果然是至理名言, “男人就是朝三暮四的,他背着你不知在外面勾搭了几个” 他刚想大声呼救,就被上官若点了睡穴。 “你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悠哉的语气。 “不用你管!” “那就杀他灭口” “你比我更残忍” “我不对别人残忍,你就要对我残忍” “你……”这次轮到思韵无语了。 思韵有个很不好的习惯,越是厌恶至极的东西越要带在身边。 比如说,她现在用极其嫌弃的眼神看着怀里的小白,边看边骂, “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猫,连吃饭都不会,只好委屈姐姐我把你天天带在身边”小白毛茸茸的脑袋伸出来,打量着山上的风景,不远处,身后白衣公子的笑意更深了。 于是,初春的清晨,一行四人一猫就朝着云烟山的方向行走。不过其中一人是被绑着走的。 韩寅特别扭得走在前面,上官若给他吃了颗什么七窍生烟丸,说什么三个时辰不服用就气绝身亡,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云烟山找卖画给他的人。身后的海棠则是一路负责监视他,清秀的脸上冷得可以结冰,让他在这暖意融融的春天感觉寒风凛凛。思韵突然发现,原来蝴蝶和苍蝇是一家,黏住人之后就怎么也甩不掉了。海棠比她想象中的冷艳,从山脚走到山腰,就说了一句话, “我不看着这傻子,他也跑不了”当然这话是用恳求的语气对着她的情郎——上官若说的,气得韩寅在那边吐血,他终于深刻理解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真谛,以及老头经常说的美色害人这一浅显得直白的道理。虽然,这美色是男色。 上官若则是和小魔女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脸特欠扁的微笑,所经之处,花枝乱颤。 初春的寻宝之旅拉开帷幕,思韵、蝴蝶、海棠、韩寅和——“喵”! 终于在夜半时分抵达了半山腰上的小客栈,客栈实在是很小,因为只剩两间房了。 “我不要和傻子一间,否则我也会变傻”这实在不像17岁的海棠姑娘说出来的话。 相比较而言,长她两岁的成熟的小魔女就很有想法,她把一锭银子直接用内力嵌在掌柜面前,“他睡马房就可以了”指指一脸惊诧的韩寅。 上官若苦笑,“韵儿,其实有其他办法——” 思韵忙摆手,“你放心,我定不会坏了你和海棠姑娘的好事” 海棠抱胸看好戏,韩寅瞧着身后更可怜的小白。 半个时辰后, 厢房里的思韵和海棠剑拔弩张, “我不要和只臭猫睡,人也会变臭” “想强要小白,他爹还不同意呢” 房门口,一只小小的白色身影不住地发抖。 一个时辰后, “老娘累死了,要不咱俩武斗解决问题” “好,正有此意!” 房门口有只甜甜安睡的猫。 俩人刚要抽出武器,敲门声响起。韩寅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进来, “上官公子说了,如果你们再吵,他今晚就和四当家圆房” 地板上马上躺了个窈窕的丽红身姿,小白嗅着味道寻了过去,小小的毛球团紧紧挨在思韵身边。 夜已深,她还是睡不着。 思韵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怕和上官若独处一室,每每想到那晚,她都会觉得恍若梦境,想起上官若满含深情的眼神,热情中透着坚毅,传达着令她心安的力量。以至于现在,害她每次看见他的如墨双眸,都会直接选择逃避。 她想起了今日途中唯一的一次对话。 “蝴蝶姐姐怎么那么有空?” “因为想见见你” 思韵有点不自在,“你该办的事都忙完了吗?” “嗯,所以就迫不及待地来见你了” …… 月上柳梢,小魔女翻来覆去仍是睡意全无,身旁的小白被压得很可怜,无奈地往她怀里钻了些。 突然,房门口闪过一个黑色身影,思韵立马追了出去,却在出房门的时候,看见了上官若, “你在房里呆着,我出去看看”思韵点点头。 屋顶上, “玄非盈,又是你,上次还多谢你手下留情” “哈哈~上官公子好气量,不过我是受人所托,莫要怪我无情” 言罢,明亮的月色下,就有两条纠缠的身影,兵器的金属光泽在夜色中碰撞出刺眼的火花。 “若哥哥”地上出现个火红的身影,作势要跳上屋顶。 “快回房里!玄观主,得罪了!”上官若加重了手中力道,一掌把玄非盈击出很远。 “哼哼,果然是上官蝴蝶,已经有了一个,还不忘在外面沾花惹草”玄非盈擦着嘴边溢出的鲜血,望着底下的红色。 “你休要胡说” “呵,有胆做没胆承认么?要我把证据给她看吗?”新月下的玄非盈,笑得很诡异。 “不要去烦扰到她”上官若的声音依旧不温不火,但脸上已覆上了一层寒冰。 “哼!你最好自己想清楚怎么办,日后莫要怪老娘翻脸不认人”玄非盈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蝴蝶姐姐,你没事吧”思韵一看见上官若回来,忙迎了上去。上官若看看她急切的神情,淡淡一笑, “那人跑得太快,没看清楚他的样子,让韵儿失望了” 思韵欲言又止,在确认完蝴蝶姐姐没有伤口之后,慢慢踱回了房间。床上,海棠睡得正香,嫩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忧伤。 造化有多弄人,在当时永远都不清楚。 那时候看着平静,回头看其实暗流汹涌; 那时候觉得隽永,回头看已经淡然; 那时候以为可以天长地久,却往往擦身而过。 黑厚的云层遮住了莹白的新月,明天,会是个雨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请留言非礼我…… 第(15)章 猫肉的烧法 28 次日清晨,在韩寅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云烟山上的村庄,人烟稀少,浓雾缭绕,青苔爬满了巨石,古树松柏参天入云,房门口的老者用不友善的眼神打量着三个漂亮的男子和一名女子。 “请问李公子住在哪里?” “你们是他什么人?”老者很警惕。 “他当日卖了我一幅字画,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他” “李毅从来不做回头买卖,每次卖出一幅画,都得躲个两三天避风头” “哦?!为什么?” 那老者也不看他们,自顾自地说,“不过这次算你运气好,他在村子里” 韩寅大喜,忙问道,“他在哪里?” 老头朝北面的石洞努了努嘴,“他进去好几天了,也没见他出来” “那他还活着吗?” “活不活着要看你们的造化了,不过我劝你们进去的时候小心点,那是我们村里的禁地” “你这老头怎么问一句答一句,他到底是死是活?”海棠沉不住气了。 老头干脆转向一边,不说话了。 “上官公子,我们要不要进去?”韩寅有点担心。 “既然来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黄衣公子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刺目的阳光在他周身晕染成强烈的光圈,散发出执着的信念。 一身白衣的上官若带着赞许的目光看着前方的黄衫公子。 他们来到了巨大的石洞前,此处杂草丛生,成群的树木遮挡成了很好的天然屏障,洞口很小,只容一人通过。于是,思韵和海棠为了谁守在洞口吵了起来, “此事本就与你们无关,胆小的话,大可不必进来”她这话是对着上官若说的。 “哼!我看你是要独吞宝藏,既然见者有份,就凭真本事去拿” “海棠,不得无礼!” 海棠委屈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开始撒娇,“若哥哥~”拽着他的袖子轻微地摇晃。 思韵瞥了一眼,直接把小白扔给了他爹,拽着韩寅进了洞口。 小白眼泪汪汪地看着面前俊美的白衣公子,有一种再见亲生父母的喜悦。 石洞里很暗,需要火把的照明才能探路。他们步步为营,摸索着本就狭窄的洞壁缓慢前行。 差不多走了有一炷香的时候,洞内的空气突然变得浑浊,还偶尔有腐烂的味道传出,韩寅已经干呕了好几次。 “杨四,能不能不要再往前走了?” 思韵捂着鼻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韩寅只得无奈地跟上,终于空间渐渐变大了,但腐烂的味道却愈发明显。 思韵的脚踩过一个软软的物体,她低头查看,瞪大了眼睛,那已经不是一张人脸了,五官七窍都有渗过血的痕迹,现在正发着霉,有条很大的蛆正缓缓地自他鼻中爬出。思韵咽下一口唾沫,直接从尸体上跨过去,冷声命令后面的韩寅,“只管往前走,不要看下面” 无奈韩寅是只好奇的猫,他刚弯腰将火把照在地上,就干呕得更厉害了,腿都止不住地发抖,“那个……杨大侠……还往前吗?” 思韵的身影已经快消失在前方了,韩寅急忙小跑着跟上,却不小心踩到了那尸体的身上,一个硬物掉了出来,韩寅弯腰捡起,打开了那个盒子。 见韩寅许久没有跟上,思韵往回走了几步,轻唤两声,仍是没有动静,干脆直接走到他身边,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 “怎么叫你都不回,还以为你——” 话未说完,思韵就觉出了异样,她发现——韩寅黑色的眸子此刻是妖艳的深紫色,他的嘴角勾起,露出一抹邪笑,轻易地就把思韵勾在了怀里,“这里……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 借着火把的光亮,思韵瞧见了他的表情,长发垂在胸前,衣裳半敞开,模样轻佻,此刻是说不出的魅惑,哪里还有韩二公子的影子?她刚想用力推拒,却感觉搂住她腰的那只手加重了力道,分明不像文弱书生的力气。 洞口有上官若,可从这里走出去,就算用跑的,也要半柱香,而且洞里昏暗,视线不佳,她没有把握可以不走到分支上去。她正想得焦急的时候,突然感觉嘴唇上传来湿湿濡濡的触感,大惊,韩寅正闭目忘情地吻住她,用力吮吸她的唇瓣,还用舌尖在润滑,一圈又一圈。她的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在还没用行动前,他的舌头就这样放肆地进来了,或吸或咬,纠缠着她的丁香舌,不住地吮吸着她口中的蜜液。 思韵浑身使不出力,在他的挑逗下晕晕乎乎,想推开,造成的结果却是在他半裸的胸前轻蹭,韩寅的衣服更凌乱,嘴上的力道却是加大了。 直到透不过气来,她才一把推开他,使尽全身内力,狠狠地甩了个五指印过去,摸着自己红肿的樱唇。 韩寅被这一巴掌震得头皮发麻,眼中的紫色悄悄褪去,望着自己凌乱的衣衫,很是尴尬。 思韵有片刻的惊讶,很快,就从他身旁经过, “不找了,我们出去!” 洞口,上官若看着思韵红肿的双唇,慢摇着的纸扇停顿了下来。小魔女只是一言不发地往前走,身后跟着衣衫不整的韩寅。海棠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呀呀,自己女人被抢跑了,上官公子,还不有所行动么?” 上官若无视她的话,追了上去,看见黄衣公子正坐在小溪旁, “韵儿,发生什么事了?” “不用你管!”小魔女还是气呼呼的,背对着他。 “他——”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思韵也被自己说话的口气吓住了。 “你是不是喜欢他?” 思韵楞了一会儿,随即觉得自己的心在一阵一阵地滴血,她依旧没有回答,双手却是微颤。 “呵呵~面对你的时候,我总是会错意。我知道了”他弯腰,放下手中的物体,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传来上官若踏着青草离去的声音,思韵突然有种绝望和苦涩的情绪在升腾。她捧起溪水猛地往脸上拍,冰凉的溪水给红肿的双唇带来了凉意,却让她的体温跌至冰点。 回头,看见毛茸茸的小白正耷拉着脑袋,无限同情、无限怜悯地望着她。很好,回家有一顿猫肉大宴了。 客栈的厢房里,小白被捏得龇牙咧嘴,一张细白的小脸已经被拉成绝对不是一只猫所能到达的弧度, “你老子惹毛我了,子偿父债吧” 随即转身去找剑,小白以光速冲出房门,却撞上一团柔软的嫩黄,那团嫩黄小心地把它抱起,放回思韵的床上, “再怎么着也不用拿猫出气啊” “你们怎么也在这?” “哎~还不是因为杨大小姐在这,我们上官公子不放心么”海棠望着床上缩成一团的小白。 “我不需要他关心” “真不明白你们两个,也罢,若哥哥只有遇到你,才会变得像个傻子一样” “他那么花心,哪里傻了?” “切~我不要再和两个傻子说话,否则姑奶奶我的一世英明就毁了”然后她特风情万种地扭着腰肢出去了,思韵突然觉得海棠很欠扁。 清风弄竹影,月色映花容。 客栈的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凉亭,站在此处,可以望见潺潺而过的山泉。黄衫公子就这样愣愣地望着空中巨大的上弦月,侧耳倾听动听的山泉声,眉头微皱,低头沉思。 他有过很多女人,每个女人和他上了床之后,都成了他的红颜知己。只有自己是例外,所以他才会穷追不舍,其实满足的不过是他的征服欲。一旦她表现出柔软,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因为这是世人对他的评价。 银色的月光下,淡黄身影捏紧了拳头,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千百次,你要勇敢,这个世上没人值得信任,唯有自己,下一次看见他你一定不可以哭。本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他如今只是寻着借口离开。如果让他看见自己的软弱,他一定会偷笑吧。不行的,这样的话,就不是如月阁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女了。 虽是这么说,可她仍是想到了三年前,当她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在骊山上,他对着她说,“江山虽好,却不如你轻轻一笑”。于是,她发现,很多事,她强迫自己努力去忘记,却发现遗忘的本身也是一种悲哀。错过了对的人,还有没有机会再可以遇见?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却不敢回头。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真希望邀月对饮,浇灭相思” 思韵看见他的一刹那,眼前的世界仍是模糊了。银月芳华洒了一地,映在他的白袍上,幻化出点点幽光。他仍是站在那,嘴角带着淡笑,温柔地看着她。 已经不能再想了,每次一看见令自己怀念的笑容,她就心痛一次。三年里,在无数个折磨人的夜晚里,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强迫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得很坚强,可一遇见他的温柔,她就什么都不是了。最后一次,跟他好好道个别吧。 “蝴——”想要说诀别的话,她却发现她痛苦得开不了口。 他上前一步,仍是站在凉亭外。 “韵儿是要走了吗?” 她点点头,依稀闻见他身上的酒香。 “你喝酒了?” 他摇摇头,“我已经不会醉了”她突然就很难过,想起三年前,他说自己要成亲的时候,整日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 “傻丫头,不是要离开我么,怎么哭了?”他轻轻地替她拭去泪珠。她小声啜泣着,把自己包裹在凉亭的小小世界里,望着面前衣袍翻飞的他。 “若哥哥会尊重你所有的决定” 初春的夜是迷离的,是奔放的。被掩埋得很深的情绪,会在此刻暴露无遗,一泻千里。 上官若浑身一僵,有刹那的惊讶,随即却是轻轻搂住了紧抱他的女子,“如果你那么舍不得我——” 话未说完,思韵踮起脚,轻轻地在他唇上一抹。然后立马低下头,遮去自己的狼狈和不安,也松开了抱住他的手。 唇边还残留着她的芳香,上官若还未回过神来,身体却是先一步出卖了自己,低下头,狠狠地吻上了她的芳香。 思韵有片刻的惊慌,轻推他, “你别乱来”声音轻得连她自己也听不见,面上的红云粉若桃花。 上官若嘴角勾成好看的弧度,他的笑容在月色下格外迷离,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现在什么都有了,还会乱来么?” 随即他俯下身,轻轻含住了她的甜蜜。他的连绵辗转,仿佛是在仔细品味世间他至爱的珍宝。 他们拥吻了很久,四周的茉莉花香在风中飘舞。凉亭内的小小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对思韵来说,却是全部。 “傻子,我说的吧,这事儿一定成” 不远处的花丛中,海棠用力拍了一下韩寅的头,震得他袖中的盒子掉了出来。 韩寅无奈地弯腰去捡,“原来你喜欢偷看两个男人亲热?”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她是男的?”海棠抱胸,一脸鄙视。 韩寅大惊,“杨四……他是女的?”刚捡起来的盒子又掉了下去。 海棠一副“你才知道”的模样瞪着他, “人傻到一定境界就无法用语言来沟通了” 韩二傻思维混乱中,“杨四是女子,杨四说喜欢我,但我喜欢的是男子,如果杨四是女子,那我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 海棠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原来傻也是需要修炼一定境界的。 她注意到韩寅掉落在草丛中的盒子,借着月光,她依稀辨认出盒子表面是紫色盘龙花纹,做工很考究。这傻子把什么宝贝藏得那么好,她慢慢地打开了盒子。 29 思韵还很享受地在蝴蝶姐姐清香的怀里蹭来蹭去,却听见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一声尖叫,刚想发作,上官若就说了, “好像是海棠的声音”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走。 此刻思韵很想做一件事,就是把上官若扑到,然后施展自己的无敌魅力,逼他就范。可看见他急切的眼神,心里却突然空荡荡的。 草丛里, 海棠已经被韩寅压在身下,妖艳的紫瞳闪现出迷离的色彩,一手抵住她的双手在头顶,一手不安分地上下抚摸她细嫩的脸庞。 “你再不放开,休怪姑奶奶我不客气!”海棠涨红了脸,第一次发现书呆子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内力,被他触摸过的地方一阵酥麻。 韩寅的深紫发丝垂下,轻轻扫过海棠的面颊,呼出的热气吐在她的肤如凝脂般的颈项上,用手指轻按她的双唇,语气魅惑到不行, “可你的身体似乎不是这么认为的” 海棠大窘,一张粉雕玉砌的脸通红,却又使不上半分力气,推拒不得,只能紧咬下唇,任他为所欲为。韩寅的唇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一片火烫。海棠的泪溢出眼眶,滑落脸颊,她绝望地闭起双眼。 韩寅的背后一阵酥麻,立马就晕了过去。上官若上前急急扶住了海棠,柔声轻哄着,海棠扑进他的怀里。 世间的事很可笑,原本以为看到了希望,不过是昙花一现,思韵呆呆地立在不远处,理智告诉她不要再看,可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死盯住上官若满是怜惜的脸庞,任窒息的快感袭满自己的全身。 浑浑噩噩的回到客栈,她当夜就收拾了包袱,用自己最擅长的一招选择处理的方式——逃避。 夜晚,云烟山的树林一片漆黑,抬头,只能望见满目繁星,在凄凉的夜里很是孤寂。思韵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包裹,在深山密林里化作了小小的红点。 隔天清晨,韩寅醒了,发现自己的一张脸肿了好多,打盆清水一看,左右两半脸颊各有一个巨大的五指印,不由纳闷,最近无缘无故被别人打的次数暴增,而且自己毫不知情。 打开门,看见男人婆海棠,刚想打声招呼,美人掉头就走。他连忙追了出去,“唰”地一声,一把明晃晃的剑正指着他, “你再过来,休怪刀剑无情” “海棠姑娘,在下是否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明指” 海棠刚想挥剑砍过去,就看见上官若略显慌张的从房里出来, “你们有没有看见韵儿?” 两人保持方才的造型摇头,韩寅突然在脑子里幻想着杨四着女装的造型,一定无比惊艳。海棠却唰地一声收回了剑,抱胸瞪着他, “下次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发现海棠在讲这话的时候,竟然有刻意遮掩的羞涩之情。摇摇头,不被她玩死已经很好了。于是,一路上,又成了苦力,帮海棠大小姐提包拿剑,算着回到韩府过公子哥的日子。下山的路异样的漫长,本来春风满面的上官若,几天下来,脸上可以直接结冰,长时间坐在那里低头沉思,纸扇也摇得不似往日般风流倜傥。到了山脚,直接对他说,请阁下回去,他正欣喜若狂地一路狂奔,海棠的一句话把他打回原形, “这小子我还没玩够,再留几天伺候老娘” “海棠,小心玩火自焚”上官若冷漠的声音。 于是,他的奴隶生涯继续着。摸摸怀里的盒子,想想此次出行还是有收获的。 小魔女很早就回到了如月阁,回来之后一句话也没交代,天天躲在房里培育小白,在她的静心照料下,小白正以神速朝一只狗的体型发展,注意了——是牧羊犬的规格。 小魔女和重亦轩也终于被老狐狸凑成了一对,芳名“冰天雪地”,他经常会对着小轩轩说,“冰天冰天,雪地在哪里?”木头哥直接无视他。 某日下午,老狐狸的书房内, “小白呢?” “和小黑去玩了” “小黑不也是公的么?” “这年头,不流行断袖嘛” 偶尔,小魔女也会贤妻良母一回,当着小白的面在那里琢磨她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书《猫肉的一百十八种烹饪方法》,并且告诉小白操作时需要注意的具体事项。 这,便是小魔女从云烟山回来后的幸福生活,三个月内,蝴蝶也没有飞过来找她。 直到六月,江湖上出了件大事。许多小门派的武功秘籍都不翼而飞,先是竹风楼、再是青城谷,一石激起千层浪,各大门派都诚惶诚恐,虽说这些并不是顶级的武功招式,和少林武当的比起来,杀伤力很小。但令众人恐慌的是,有人可以自由出入各派的禁地,直到事发后的好几天,各大门派的掌门才有所发觉。这偷秘籍的人,武功不是一般的好,轻功自然十分了得。但他的目的不明确,如果让他修成了各大门派的看家本领,对武林来说,也是个危害。于是,众多江湖人士准备召开武林大集,商讨对策,大集的地点定在忆雪庄。 六月的忆雪庄,骄阳似火,庄内的池塘里,处处开满了粉嫩的荷花,间或有粉黄的白莲点缀其中,灵动清雅,颇似庄主人一般的清风道骨。 韩寅很早就被抓起来干活了,三个月里,他已经不知道自由是何物了,天天都在海棠的暴虐下度日如年。话说女人真的很奇怪,昨天晚上还对自己柔情似水,今早又是一副凶神恶煞,他无奈地摇摇头。不过,他还是满怀期待地想看看江湖人士是何样,特别是如月阁小魔女的女装造型。 比韩寅更烦闷的是思韵,本来她打死都不肯过来的,后来老狐狸说,江湖上已经盛传她和上官若的风言风语,只有去了,才能澄清一切。她现在特烦躁地坐在位子上,努力不把注意力放在主座上的人,她感觉从她进来到现在,上官若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她。当然,这是她的感觉,比蝴蝶看得更起劲的自然是韩寅,他不由赞叹,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恐怕也就这番模样了,杨四比他想象中的更是惊艳一百倍。身为男子,他感觉在场的所有异性都会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扫过那个神情淡然的女子。 他很高兴,有一种先于别人发现美玉的得意。认识如月阁的四当家,让他分外有面子。 今天更有面子的是老狐狸,因为如月阁被排在一个相当显眼的位置,仅次于少林、武当、华山之后,老狐狸用手撞撞思韵的胳膊, “你男人还不错嘛” 思韵当下头上就有火苗蹿起,强忍着怒火叉开话题, “亦轩哥还没到吗?” “丫头,一脚踩两船可不好,我还想把小轩轩一男两嫁呢” 大集开始了,上官若在主座上滔滔不绝,说得一群和尚、大侠频频点头。听着窗外的蝉鸣,她更烦躁了,一边要抵挡青城谷方向炙热的眼神,一边还要偷瞄讲话的人,她只能把注意力放在立于上官若一旁的海棠和韩寅身上。三月不见,韩寅猛长个了,只是更清瘦了,让人怀疑忆雪庄在外欠了一屁股的债。 上午的大集终于结束,小魔女楞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觉得这天气热得分外想抽人。走出大厅的时候,她瞥见上官若朝她这个方向走来,就低下了头。然后马上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江湖女侠团团围住了他,思韵立刻转身朝外走。 慢慢踱到了荷花池边,她突然很想吃藕,于是就照做了。等她劳动得气喘吁吁的时候,身后就有人轻笑的声音, “还不解恨吗?我这荷花还是头一次开得那么水灵” 思韵突然就顿住了手里的动作,把嫩藕往旁边一扔,转身就走, “韵儿,我实在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他的语气里有恳求。 “没什么,我的想法不重要。怜香惜玉是上官公子的本色”她又往前走了两步。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重要么?”他的双眸微眯。 “上官公子事务繁忙,思韵可以理解” “我那么久没去找你,是有苦衷的——” “我和上官公子只是兄弟情谊,没必要向我交代这么多的”她依然背对他。 “你看见过哪对兄弟会上床的?” “你——”思韵气得直接往前走,却被狠狠拽入一个怀抱,他用力地扳过她,迫使她面对他,小魔女很没用地垂下了头。 突然,上官若的俊脸就放大数倍出现在她面前,接着便是风卷残云的深吻,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 “喜欢说伤害我的话是吗?如果永远吻着你,是不是你就不会说了?” “那么热的天,你发什么神经?”思韵想推却推不开,上官若的手臂把她箍得更紧了。 “我们就这样在一起,永远不要分离了,好不好?” 思韵有片刻的恍惚,然后她觉得可笑,于是她就笑出来了, “这不像是上官蝴蝶会说的话” 上官若眼里的痛色加深一分,缓缓放开了怀里的人,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他转身就走。 午时的太阳更毒辣了,上官若走后许久,思韵一直没动,直到被太阳晒得有点站不住,她才想起该去厢房内休息。 走回大厅的时候,她注意到上官若在和一群老者讲话,神情很冷淡,没有往日的温润如玉,突然就很想伸手抚平他微皱的眉头。不过很快,於青峰那只死猴子就缠上来了。 上官若望着红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大厅的一角,一片淡然。 大厅的某墙角处, “我说这次若哥哥一定一步到位”海棠的声音。 “四当家根本不甩他”韩寅也很惊诧,在海棠的调教下,他也喜欢上了偷窥。 “我们打赌怎么样?” “我身上可没钱” “你输了再做一个月的苦力怎样?”海棠的眼中有兴奋的光彩在闪耀。 韩寅立马不吱声了。 “那如果你输了呢?”有人代替他问。 “随你处置”海棠大大咧咧的。 “那你就和韩公子上床吧” 这时海棠才发现,他们的身旁蹲着一个年老的身影,摇着羽扇,一脸奸诈,“如何~?” “赌就赌!” “哈哈……海棠姑娘果然是女中豪杰,名不虚传” “那个……海棠姑娘……其实……”韩寅支支吾吾中。 “少废话”海棠已经红了脸, “准备好再伺候老娘一个月吧” 下午的大集已经讨论了一个时辰,思韵更心不在焉了,她把在场所有女子的脸都打量个遍,发现上官若的品味真不是一般的独特,环肥燕瘦,只要是女人,他都毫无免疫力。替他感到悲哀的同时也替自己悲哀。 众人商量得差不多了,大致意见就是各派加强守卫,一有异样,立刻互通有无,争取早日把这贼给抓出来。各门派都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上官若突然发话了, “既然今日的诸多前辈都在场,晚辈在这有一个喜讯要向大家宣布” 思韵竖起了耳朵。 “我将于近日迎娶如月阁的四当家,我一生的至爱”他的目光扫向了不远处的红装丽人,微微笑着, “希望各位都能来参加我和杨姑娘的婚礼” 底下一片哗然,思韵的第一反应是找个地洞钻下去,她不敢回看他柔情似水的眼。上官若缓缓地从主座上走下来,走到思韵跟前,她把头垂得更低了,他的目光火热一片, “我不想再拥有失去你的日子了” 他的话语轻柔,思韵突然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有盈白色的羽毛洒向了整个房间。她的蝴蝶姐姐就站在那里,白色的羽毛落在他的发间,与他素白精致的衣裳相得益彰。他含笑看着她,满是柔情, “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韵儿?” 多年之后,每当思韵回想起来今日的画面,总觉得身处梦境,而且是一个一醉到底,不愿醒来的梦境。她被沉浸在上官若的满目柔情中,那温暖得可以融化寒冰的力量,让她无力去拒绝。 已经有人鼓着掌了,“上官庄主,果然英雄豪杰,好眼光~” 思韵仍未做出任何反应。 “上官公子,果然辣手摧花,这么关键的时候居然还逗弄小女孩”一见说话的人是玄非盈,上官若的脸色马上变了, “不知玄观主有何指教?”他的声音不温不火。 “如果我说上官若配不上‘英雄豪杰’这四个字呢?”玄非盈顿了顿,颇期待地看着众人的反应。 众人的脸色大变,思韵还未回过神来。 “如果我说这个贼就是上官若本人呢?”玄非盈的细眉一挑,挺起了她那让人无法忽视的傲人胸部。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上官若离开思韵些许距离。 “玄观主,污蔑人可是要有真凭实据的” 玄非盈从袖子中拿出几本书,扔在上官若面前, “这些是我弟子在厢房内休息时无意中得到的,想必各位看了便心知肚明” 众人凑过去,大惊,竟然就是那几本失窃的武功秘籍。 思韵无力地摊倒在座位上,她在等他的一个解释。 海棠跑过去,拉住上官若的袖子,“若哥哥,这不是真的” 上官若没有回应。 “四当家,这样的伪君子,我劝你还是早日死了这条心吧” 思韵给她说得分外难看,她的眼神笔笔直地看着一言不发的上官若,她还在等,希望他至少可以说些什么为自己开解,可是他没有。 就这样僵持的沉默了一阵,思韵坐在他的不远处,还想着他刚刚对自己说的话,直到众人的沉思被一阵声音打断, “韵儿和我早有婚约,是上官公子会错意了”思韵抬头,看见的却是重亦轩那张坚毅的脸。他站在门口,青色的衣袍在风中翻飞,如墨黑发被束在脑后,莹白色的腰带衬得身形更是修长,此刻周身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温暖。 他走过去,牵起她的手,思韵还未缓过神来,他已对上官若抱拳,“我们先告辞了”不卑不亢,做得气派十足,不住地有江湖人士在点头称许。 少林方丈摇摇头,率先离开了大厅,随后武当、峨眉也相继离开,各路武林人士纷纷从上官若的身旁擦肩而过,海棠急得哭出了眼泪, “若哥哥,你倒是说话呀” 等小门派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上官若才一下瘫倒在一旁的座位上,喃喃着,“是我对不起她” 江湖上的人,很喜欢把他拿来和重亦轩做比较,一个少年老成,一个温润儒雅,三年前,他的武功就在他之上。三年后,他更坚信,她待重亦轩如兄长。没有哪次,他输得像今日般狼狈。 忆雪庄六月的天空,飘着绯色的雪。 第(16)章 七夕相会 30 大厅里,只剩下几个人。 上官若仍是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两眼茫然。 “上官若,我可是给过你机会。只要答应我的条件,你又何苦今日?” “海棠,你先下去吧”海棠跺跺脚,拉着韩寅跑开了。 “玄非盈,你到底想怎样?” “呵呵,我的条件上官公子很清楚,只要把它交出来,我一定还你清白”玄非盈仍是抱着她的巨胸站在那里。 “我说过了,东西不在我这里”上官若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哼!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娘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玄观主请回吧”上官若做了个送客的动作。 “难道你就那么不珍惜自己的名誉吗?”玄非盈还在试图说服。 “玄观主见笑了,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名声,又何惧再被抹黑呢?”他笑得很冷漠。 “你保得了她一时,护不了一世” “管家,送客!” 直到玄非盈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上官若仍失魂般地坐在原位,一动不动,他茫然地看着前方,希望此刻有抹红色出现在他面前,他等了很久,可是她没有来。 他突然就想到三年前第一次在长安桥头遇见她的模样,那时的她就这样落魄地坐在桥头,神色哀伤,像只遭人遗弃的小狗。他站在她背后很久,希望她发现他,可是她一直呆呆地看着湖面,丝毫都没有注意到他。就像现在这样,她就这样走了,未留下只字片语,曾经的温存缱绻终是南柯一梦。 忆雪庄大厅里的烛火亮了一晚上。 “亦轩哥,你说什么不好,万一有人误会怎么办?” “我只是说实话,况且……你怕谁误会?”重亦轩仍低着头,长如飞丝的墨发游荡颈间,映了一身衣裳。 …… 又是该死的沉默。 “小姐,你走了之后,上官公子就一直看着你,眼都不眨一下的,连……” “小荷,你话太多,我不想听” 粉嫩的小丫头嘟着嘴,“好嘛,那……阁主去哪儿了?” 忆雪庄的荷花池畔, 一身深蓝的韩寅正站在树荫下,看着不远处舞刀弄枪的女子。他的表情是无奈的,六月的太阳曝晒,他也不想变黑,可惜就是有不明理的小丫头非拽着他看她习武。 流水剑在天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海棠轻盈的身姿犹如蜻蜓点水般在荷花池畔飞扬,剑起,扬起尘沙阵阵,手落,剑也恰如其分地收回鞘中,一番动作自是洒脱飘逸。她调整呼吸,朝韩寅挥挥手, “本姑娘的武功如何?” 长久的沉默。 海棠怒气冲冲地飞过来,上来就是猛力揪住韩寅胸前的衣裳,韩寅把脸侧向一边,不去注视她赤红的双眼。 “我看不懂” 海棠刚想拔剑,就有个鬼魅的声音响起, “你们何时完礼?” 两人同时回头,瞥见一个笑得特狰狞的老者,怀里还抱着一只黑猫,“怎么又是你?” “海棠姑娘可要说话算数,择日不如撞日,就在此地圆房吧” 海棠目瞪口呆,现场给别人看春宫戏的胆量她还是没有,回过神之后,第一反应是一把推开了面前高瘦的韩寅,嘴里却是轻蔑的语气, “我怕他没这个体力” 韩寅的脸已经红得发紫了,那老者依旧慢条斯理, “君子可是言出必行的” “激将法对她没用”韩寅拂袖而去。可是,事实证明,韩寅的判断是极其错误的,就在他转身离开的刹那,海棠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贴了上来。她的呼吸急促,双颊通红,只轻轻碰了一下韩寅的唇便离开了。 “我做到了,看到了没?”海棠双手叉腰,趾高气昂,不敢看韩寅的脸。 “小黑,哦,你要找大白玩啊,爷爷这就带你回去”萧狐狸飘走了。 可惜,人们常说,人算不如天算,一身霸气的海棠也有失算的时候,她的这个浅吻深深激起了某人兽性与渴望的全面爆发。 “哎,这几日真没劲,若哥哥老躲在房里,都没人指导我招式,你说是不是啊,韩大~” “傻”字还没喊出口,她的唇就被人堵住,恍惚间,她又看见深紫色的瞳孔,迷样的魅离。他的吻深沉、执着,纠缠着她不放,深紫色的发丝缠绕着她的青丝。艳阳天,大树下,一身嫩黄的女子被紧紧搂住,靠在蓝衣公子的胸前,只剩下激情如火的热吻。 三个时辰后,韩寅的左边脸颊多了个深深的五指印,远看,像纹身般冷艳,衬得他清秀的脸蛋别样的妖冶。 那日之后,关于各大门派被偷秘籍的事最终以上官若的默认了结,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蝴蝶公子是被冤枉的,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替自己洗脱冤情。 江湖八卦的中心京城很快就给出了若干解释:一说他和玄非盈有奸情,玄巨胸被他玩过之后遭他遗弃,恼羞成怒,于是栽赃嫁祸;二说玄大观主掌握着蝴蝶公子的惊天秘密,所以他当时选择沉默,至于那个惊天秘密是什么,也只有两个当事人清楚。 七月八卦搜索率和相关率最高的词汇也成了“蝴蝶”和“巨胸”。小魔女在洛阳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他虽然觉得上官若脑子有问题,但从来没怀疑过他的视力,如果他看上化了浓妆之后仍然可以直接当他妈的玄非盈,那她真要和他说再见了。 洛阳的八卦小贩看到小魔女都是眉开眼笑的, “杨姑娘,又来打听蝴蝶公子的消息啊,这次算你贵宾价吧” 思韵会直接选择暴走。 很快就到了七夕。这一天,身体壮如牛的公猫大白硬是把娇小玲珑的公猫小黑压在身下,房门口的老狐狸一脸苦大仇深, “哎~他们也太不知道检点了” 思韵的一口铁观音就这样喷在桌子上, “丫头,怎么不去找你的情郎啊?今日真是一个让人妒忌的日子”某只狐狸风情无限地靠在门口,做烟花女揽客状。 思韵选择暂时听力缺失。这时,重亦轩踏着春风进来了, “听说洛阳的延长河畔有灯会,韵儿有没有兴趣?”他问得很温柔,双眼似盛了水般澄澈,表情那叫一个真诚,三百六十度完全无死角找出他的破绽。思韵的回忆自动找到了那晚他酒醉的告白, “现在后悔了,还有没有回头的路”她当时选择听若无睹,望着重亦轩沉醉哀伤的表情,只能感叹流水落花春去也。在他灼热目光的邀约下,小魔女只能用一个字来给出她的答案, “好” 七夕明月夜,鹊桥相会时 夏蝉鸣秋意,爱恨皆消散。 走在洛阳彩灯缤纷的街头,思韵的情绪很低沉,虽然很不习惯被重亦轩牵着手走,但她又实在说不出狠心的话。自从那日他在忆雪庄把她从万般尴尬中解救出来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实在好得不像哥哥对妹妹。一旁的小荷由于新奇,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思韵的脚步很沉重,她脑中不断回想的都是那张灿若星河的笑靥,在长安的每一个地方,都有她格外珍惜的回忆——灞桥边,雁塔内,骊山上,华清池边。还有忆雪庄里绝望痛心的表情,此时此刻,她无奈也无力去面对他。 如果选择遗忘是一种痛,那她宁愿未曾拥有。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如此一个两情相悦的日子,她的身边是她暗恋了十年却无法开口表白的男子,他们牵着手,走过洛阳的大街小巷,明明应该是如此幸福,但她的心里,却想着过往与他的种种哀伤,汇成一条不会回头的河流,源远流长,绵延千里。上官若,此时此刻的你,会不会也有如此的感伤呢? 延长河边已经围了许多善男信女,每个女子的妆容都经过了精心打扮,在迷离夜色的映衬下,摇曳生姿。延长河的主河道上,已漂满了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花灯。河岸旁,还有不少女子正提笔写着自己如意郎君的名字,充满着甜蜜的味道,每对壁人相偎相依,许诺着天长地久。 思韵的心里有种滋味叫苦涩,她想起了不久前在烟云山上,她蹭在蝴蝶姐姐怀里的自己模样,立马觉得颜面尽失,转身想走。 “韵儿不想试试吗?”小荷跑去看热闹了,重亦轩在她的耳旁低声细语。 “切,这么迷信的东西,我才不信”然后她瞪大了眼,看见重亦轩正在一盏花灯上款款落字。思韵之前逼了他十年,来相信这些有的没的,但木头哥从来都是不正眼瞧一下。今天……是晚饭里加药了吗? 她不好意思看重亦轩写,就转过身去。跑到不远处的地方,看见小荷也在专心致志地写,就忍不住想要偷看了。没想到,小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放了花灯,直接把笔塞到她手里, “小姐,写吧,反正没人会看得到” 思韵禁不住周遭氛围的影响,犹豫了一下,在花灯的中央写下了一个名字,深情地凝视了许久,才把它置于河道上放掉。 可她忘记了某人有个坏习惯,套用他的至理名言就是, “我不是偷看,是明看” 31 思韵放完花灯转身,就看见不远处的重亦轩被一群粉艳婀娜的女子团团围住,小荷忙着偷窥别人隐私,叹一口气,一个人慢慢踱到了延长河下游。 下游的人不多,都三三两两地耳鬓厮磨,看得她很不舒服,觉得七夕直接改叫发情日算了。直到她看见一个蹲在河畔的女子身影, “哎呀呀,怎么这花灯上全是若哥哥的名字,他知道了,又要得意死,不行,我要把它全改成海棠女王的名字” “海棠姑娘……这个……不好吧” “你一边去!” 韩寅真的一边去了,他背对着那张奸笑的嘴脸,在上游漂下来的一个空白花灯上,默默写下了一个名字,刚要放走,海棠就厚颜无耻地过来了。她使出浑厚的轻功,不费吹灰之力就抢到了韩寅的花灯,看了上面的字,立马就变了脸色,转身就走。最后只剩韩寅在岸旁长吁短叹。 思韵注意到,在海棠刚刚呆过的那片流域内,几乎所有的花灯上都写满了“韩大傻”三个张牙舞爪的大字。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真正的两情相悦怕是咫尺天涯般遥远。 红装丽人静静地站在河边凝望,追忆过往,浑然未觉有人已悄然欺近。 “我的那盏花灯已经漂进你的心田了” 哪里来的鸡皮疙瘩,思韵不敢回头,却闻见了淡淡的幽香。一开始,他总觉得男人身上有香味特怪异,但后来,特别是与他火热缠绵的时候,她发现这是令她心安的味道,到最后,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特别想念这样的怀抱,这样的体温。 她曾经尝试过在小白的身上喷洒这样的香料,导致的结果是小白跌进香料堆,爬出来的时候香得过了头,如苍蝇般惹人唾弃,还一晚上喷嚏不止,扰她清梦,她直接把它踢出门外。于是,寒冷的深夜,经常可以在屋外的一角看见,有一小团香得离谱的涩涩发抖的身影。 “在想什么那么入神,嗯?”他的气息就在她的身后。 思韵刚想走,就被人拽住了袖子,力道不是很大, “果然名声不好的人惹人厌烦”上官若低下了头。 思韵顿了顿,“没有,我从来不相信蝴蝶姐姐会是那样的人” 上官若的双眸微眯,眼里的神采顿时亮了起来, “今晚,你把我当男人好不好?”他站在红衣女子的背后,俯下身,在她耳畔呢喃。 思韵的心跳马上变成了平时的二十倍, “好多女人在等着你呢”她每次都有把话题往外狠扯的本事。 “你知道我一直以来等的是谁”他贴得更近了,思韵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心再跳下去就要窒息了。 “那个……亦轩哥,还在等我”她想往前跑,却迈不开腿。 “韵儿,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他自后一把抱住她,把她轻轻扯入怀里。 她有轻微的挣扎,“放开我,七夕节我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过” 他依旧没有松手,“我看过你的花灯了” 思韵稍楞,马上气急,脸红着要挣脱他的怀抱, “我不要嫁给你,那个是我乱写的”她发现撒谎的时候特别心虚。 上官若坏笑地看着面前面红耳赤的女子,用手指勾起她的下颌, “除了我,你还能嫁谁?” 思韵挣扎得更激烈了,她竟然在这么一个日子,在她最在乎的人面前丢了大脸。 上官若环住她纤腰的双手只紧不松,他被她折腾得难受, “那么风花雪月的日子,韵儿,你能不能不要再耍性子了?” 她忽然就停止了动作,上官若继续说, “下次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几个月,我很想你”他的声音低沉、暗哑,掩饰着即将迸发而出的激情。 思韵的手垂在了身侧,她刚想尝试去抱她最爱的蝴蝶姐姐,却发现半分动弹不得,因为她异常清晰地看见了上官若长而密的睫毛,映着月夜的银辉,然后嘴上一阵酥麻。他用力咬住她的唇瓣,有点粗暴,手也不安分起来。 思韵刚想推开他,他却放缓了动作,细细地啄着,温柔的唇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眉眼、鼻尖、唇际……到处都有他芬芳的体温。 他的手隔着衣料自她腰间往上,思韵按住他的手,喘着粗气, “别……” “今晚,我会温柔的”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往密林中走去。借着昏暗的月光,思韵看见了密林深处的某块空地上,铺满了厚厚的木槿花,纯白色的花瓣,犹如银河般泻在地上,醉了一池碧波。 上官若把她轻轻放在白色花毯的中央,她刚想坐起,就被他的唇堵住,两手撑在她的身侧,直到彼此都气喘吁吁。 “蝴蝶姐姐越老越不中用了”思韵完全没有考虑这句话引发的后果。 “那你今晚想要几次?”上官若仍保持着前倾的暧昧姿势,白衣稍显凌乱。 说错话的小魔女马上垂下头,用长长的刘海遮住想要挖地洞的表情。 “说出来,若哥哥今晚一定满足你,嗯?” 小魔女把头垂得更低了,说了句让她整个后半夜都后悔得要死的一句话, “蝴蝶姐姐以后不要再找其他女人了,韵儿会伺候你一辈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刚看见好多亲的留言,为什么我才刚发现,果然迟钝得可以吗? 看见那么多鼓励的话,我——做了一个决定(两手握拳状), 把潇湘当作自己的老巢,嗯!就这么决定了!!! 那个啥,9月1日要开学,某只超high的老师可能没办法日更了, 不过会每天写一点,累计到一定量再上传, 谁叫俺是个很注重质量的人勒?(两手摊开欠扁状) 第(17)章 上官小若 32 农历七月初八的一大清早,小魔女浑身腰酸背痛,身体犹如散了架般难受。被上官若牵着手走回延长河上游的时候,小荷惊呼, “小姐,你的腿怎么了?”思韵的脸色很难看,忙摆着手, “没事,昨天进树林的时候摔了一跤”思绪马上飘回昨晚, “韵儿,不要紧张,放轻松,我都进不去了” 小魔女把头埋下,遮住通红的面颊,此刻比她脸色更难看的是重亦轩。 “小姐也真是的,昨天大当家找你一晚上,还以为你被人拐跑了”思韵有些愧疚得看看重亦轩发青的眼袋。 “咦,小姐,你的脖子怎么了?”小荷老是大惊小怪。 “嗯……那个……被虫子咬了” 上官虫子好笑地望着她,捏了捏牵着她的手。 他炙热的唇在她身体各处游走,点燃簇簇火苗。 “韵儿身体的每处都要留下我的印记” 思韵脸上阵阵发烧,为何昨晚的记忆如此鲜明,害她忍不住一遍遍回想。 “小姐,你的衣服好像穿反了” 今天清晨,蝴蝶公子硬是要给她穿衣服,在帮她围肚兜的时候,打完结还在她嫩滑的后背上一路向下,留下串串印记,害得她脑子一阵酥麻,完全失去思考能力,“别……我不行了” “嗯?昨晚你可是热情得很呢,还死活不让我睡呢” 思韵的头已经埋到膝盖了,她在心中默念,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 迷离的月色,茂密的树林,纯白的木槿花毯上,有渴望已久的思念,和濒临失控的情绪。粗喘和娇吟一次次回荡在静谧的丛林中,她的整个世界里只有他,她在他深如大海的墨黑双瞳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那么地依依不舍,如此地留恋,还有眼角偷偷流下的泪水。 夏令的晚风吹拂在彼此的身上,为火山般发烫的身体带来丝丝凉意,嗅着花香,望着眼前温柔的脸,他的如墨发丝垂在她的身侧,眼神柔软得要将她融化,在她意乱情迷的时候,她仿佛听见了山盟海誓般的诺言,“韵儿,我爱你……” 她紧紧回抱住他,心里一遍遍回应着他的爱意,若哥哥……此生,我们再也不分离。 “小姐,那我们接下来是回如月阁吗?”上官若已经松开她的手,慢摇玉骨扇,一派悠哉的神情。思韵的双手垂在身侧,不敢抬头看重亦轩, “她的体力恐怕不行”思韵的脑袋“嗡”地一下就炸了。 海棠迈着大步,走到思韵身旁,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韩寅。思韵低着头,声音微如细蚊, “那个……亦轩哥,我和上官公子还有点事要办,你们先回去吧” “不是有点事,是每晚都有事要办吧”小魔女突然很想把海棠推到延长河里去。 确实,昨晚小魔女又一次成了人,在十二分的幸福和感动中度过,而未开苞的小丫头海棠却怎么也成不了大人,所以说话很幼稚, “若哥哥和韵姐姐的体力真好,折腾一晚上还能如此容光焕发”她这话一出口,在场立马有三个人脸都绿了。 绿脸小荷马上发话,“那小姐在外,自己多加保重”,然后闪身不见。 “那有劳上官公子多加照顾了”重亦轩一双澄澈的双眸越是微笑越是忧伤,说完这句话后,双手抱拳拜别就走了。可惜思韵没有看见,她正在认真地数着地上一群忙着搬家的蚂蚁,然后顺着蚂蚁的路线看到了一双白色镶金边的靴子,抬头,发现上官若正微笑看着她。于是,马上很没用地垂下头,心里默想,蝴蝶姐姐涵养真是好,那么热的天还穿得仙风道骨,竟然让人看了有丝丝凉爽的感觉。 然后她又止不住地想起昨晚在树林中,她手脚笨拙地扒下上官若的外衣,光解个扣子她就满头大汗,上官若一把抓住她点火的手,柔声细语, “不要急,慢慢来,今晚我们有的是时间” 延长河边,马上有个蹲下来抱头痛哭的身影,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上官若诱人的身体,她没脸见人了,直到白色靴子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上官若拍拍她的肩,“韵儿,我们上路了” 这个月,江湖辣书榜榜首的《蝴蝶公子日记》卖得脱销,作者赵大眼签名签到四肢残废,恨不得改名叫一一。目录第一章就是非常吸引人的标题——“抱得美人归之经典语录”。 33 一路上,四人形成了211的队形。盛夏季节,花红柳绿,江南一片迷人风光。 上官若满面春风,挥着玉骨扇谈笑风生,牵着小魔女的手东指西点,一副微服私访的模样,他的旁边是面部神经坏死的小魔女,想要放声大笑,但顾忌到形象,实在笑不出来。后面跟着的一个是趾高气昂的海棠女王,看着前面的白衣公子又恢复成风流倜傥的欠扁样,着实怀疑前几日在忆雪庄那个是他兄弟。队伍的最后是不敢接近女王的韩寅,小心翼翼地怀揣着他的宝贝盒子,始终和海棠保持一定距离。 中午时分,四人到了一家饭馆,贵公子的派头就是浪费粮食,上官若洋洋洒洒地点了一桌的美食,菜上齐的时候,八个人也吃不完。吃饭的时候,四人各怀鬼胎,思韵想着怎么在蝴蝶姐姐面前表现优雅,所以吃得很少很慢;海棠只顾着吃饭,压根没抬头;韩寅食欲大开,刚提起筷子的时候就被海棠凶狠的眼神逼得放下了筷子;最后一个蝴蝶公子则是不停地往小魔女的碗里夹菜,已经堆成了小山高,美其名曰,“韵儿,你太瘦了,摸到的都是骨头”,小魔女干脆不吃了。 第一个打饱嗝的是海棠,她一个人解决了三人份的量,着实把一口菜也不敢咽的韩寅吓得不轻。上官若皱皱眉, “海棠,女人太能吃,男人会怕的”小魔女自动停下了筷子。 “不用你管,其实我就挺欣赏玄非盈的巨胸的” “她是把男人当宠物来玩” “那又怎么样,能把全天下所有男人都踩在脚底下,才是真正的女王,你说是不是,大嫂?” 思韵点点头又摇摇头。 “其实我觉得大嫂就有这个潜力,她往台上一站,立马就有一堆男人跪下。索性不要跟着若哥哥了,把他一脚踹飞,咱们搞个‘女王二人组’,玩遍全天下所有男人如何?” 思韵无比惊悚地看着她。 “海棠,你下一顿自己找吃的”上官若顿了顿, “还有,自己失恋的时候不要拉其他人下水”说完做了个海棠看来实在不爽到极点的动作。风流的蝴蝶公子一手搂住小魔女的腰,一手摇着扇子,笑得特勾人,“我和韵儿恩爱着呢” 小魔女使神力把他推开。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望着外面火辣辣的太阳,还不愿离去, “蝴蝶姐姐,你说秘籍到底是谁拿的?” “玄非盈是脱不了干系,但想必是有人指使” “指使?谁?为什么?” “目的就是嫁祸你的蝴蝶哥哥,逼他答应她开出的条件” “什么条件?蝴蝶姐姐不能答应么?” 上官若马上又露出特风流的笑意,“她的兴趣不就是男人么,韵儿,你舍得我进狼窝吗?” 思韵马上意识到自己问个了不该问的问题。 “这倒是真的,大嫂,若哥哥可是为你守身如玉了三年,你不知道,这三年,多少女人像洪水猛兽一样地扑向他,都被海棠女王我给秒杀在门外,男人就是花心”说完看着韩寅。 上官若赞许地点点头,“不过遇见自己的真爱就会什么都不想要了”眼神又是火辣辣地看着思韵,小魔女感觉自己的红衣服被烧了一个大窟窿。 韩寅完全成了摆设。 “那韵儿接下来想去哪里?” “你不急着把人拉倒忆雪庄完婚么?”海棠插话。 思韵垂下了头,“我想去长安看看”上官若笑得更欢了。 多年以后,思韵才发现,这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如果没有去长安,也不会有之后发生的种种。 34 长安街头,上官若和思韵一白一红的飘逸造型十分惹眼,加之两人又是习武之人,身材比例完美得恰到好处,配上倾国倾城的容颜。所到之处,皆是人浪阵阵。也正是由于他们的到来,给长安的布坊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商机,店里的红白布料一夜之间就卖疯了,价格比其他颜色都贵。店门口还挂着两人的画像,以此吸引客人。 小魔女细细研究过那副画像,发现把自己的嘴唇画厚了,把蝴蝶姐姐的眼睛画小了,刚暴跳如雷的时候,就被一句话灌得蜜了心田, “什么笔墨都不能勾勒出我心中韵儿的风姿”于是,她打算原谅那个画技拙劣的画师。布坊里专心作画的赵大眼狂打喷嚏。海棠还是和韩寅保持着不痛不痒的态度,她第一次来长安,对什么都很新奇,当听说当晚有江南名妓风凝的回归演出之后,再也坐不住了,死活要去翠香楼。 月上中天的时候,四位公子方才走到青楼前,望着“翠香楼”三个熟悉的大字,思韵心中很是感慨。 “若哥哥说,这就是当年大嫂勾引他的地方”绛衣公子脚下一个踉跄,上官若不温不火的声音徐徐飘来, “不是勾引,是明追”然后特潇洒地踱了进去。 门口只剩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的小魔女。 当晚的演出到场人数很多,身为“江湖三美”的风凝还是如三年前舞技绰约,不负众人所望,表演完之后台下掌声雷动。海棠瞪大了双眼, “这才是女人中的极品啊,勾引谁不成功啊” 上官若好笑地摇摇头,“韵儿当年可是比她强多了” 表演结束之后,海棠马上提议,要去后台结识风凝。对翠香楼轻车熟路的上官若很快就找到了风凝的房间,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紫衣的女子正侧对着他们,小巧的瓜子脸配上精致的妆容,比台上还要美艳十分。 “呀,什么风把蝴蝶吹来了?” 上官若笑笑,风凝看到思韵,音量突然提高几倍,“这不是你追了三年都没到手的女人嘛”然后撞了一下上官若的手臂, “不错嘛,上了几次?” 小魔女苦笑,风凝口无遮拦的习惯还是没有变。海棠看见比她出言还火爆的风凝,以及她和上官若的亲密动作,有点愕然, “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风凝笑得很妖媚,“坦诚相见的关系呗” 海棠马上朝思韵看去,她的脸色很难看。上官若拉起思韵的手,满是责备,“我从来没把风凝当女人看过,你别乱说话” 思韵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可下一刻,她再也站不住了。 “娘”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入耳中,马上就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孩子抱住了紫衣的风凝,他看看身形修长的上官若,小声问道, “娘,是爹回来了么?” 那孩子看上去约莫三岁的年纪,眉清目秀,穿着素白的衣裳,一点也不沾烟花之地的风尘,出淤泥而不染,怯生生地望着众人。他的脸最让人无法忽视的,就是长得和上官若有七八分相似。 “瑶儿,快进去,娘和上官公子还有话要说” 思韵的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她甩开上官若的袖子,转身就往外跑。直到她跑出整个翠香楼,在街上喘着大气,仍无法阻止源源不断滚下的泪水,望着街上万家灯火,她的眼前模糊一片。 可是,上官若没有追出来。 从此之后,她又是孤家寡人一个,因为,能够让她停止哭泣的人,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 天空中传来了嘈杂的雷鸣声,长安的黄昏,很应景地下了一场暴雨,浇湿了街上匆匆赶路的行人,也浇灭了一颗曾经温暖的心。 思韵失了魂般在街上游荡,她不知道此刻该去哪里,哪里又是她的容身之所,她不想回如月阁,每次她遍体鳞伤的时候,总是会选择逃避。可是这次,似乎无路可逃了。她就好像一个刚刚被捧上天的公主,重重地摔落至地狱,爱上上官若的代价,就是万劫不复。 暴雨淋湿了她身上的每一处,她从没有像今日这般狼狈过,潮湿的空气让她胸口一阵憋闷,喘不过气来。在倾盆大雨中,她顿下了脚步,至少,她想听他的一个解释。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不敢回头,怕听见让自己的世界天崩地裂的话语。身后的人却突然抱住了她,紧紧的,勒得她胸口更疼了。 “放开我”她的声音冷漠如冰。 “韵儿,我会保护你的”思韵睁大眼,回头,看见的却是韩寅消瘦的身影,立马推开他,“你别闹了,我已经够乱了” 韩寅呆呆地立在原地,任暴雨冲刷着他的所有念想。身后不远处,一身嫩黄的海棠看见了发生的一切,默默地离开了。 尘烟过,知多少? 群芳去,独寂寥, 此花过后便是秋, 落英满地,独守苍凉。 35 浑浑噩噩地被韩寅搀扶着回了客栈,泡在热水桶中,思韵看着遍布周身还未消退的青紫吻痕,心中更难受了。 这一晚,上官若和海棠都没有回来。 天明时分,也是诀别的开始。 思韵走出客栈的时候,正好碰见站在大门口的上官若,他的身边站着缩小版的他,同样一身白衣的上官瑶明显不友善地打量着她。 他还是安静地站在那儿,不发一言,犹如前几日,天天等睡到日上三竿的她,脸上还会有宠溺的笑容, “多睡睡好,昨晚累着了吧,养丰满了我更喜欢” 只是今日,他的脸色憔悴不少,表情淡淡的,没有笑容。熟悉的场景恍若隔世,可是今非昔比了,思韵的心中再没有可以让她温暖的力量。 了断一段根本不该开始的爱恨,她的心在滴血,想说再见的话却说不出口,只能默然注视着他。 上官若刚上前一步,她就后退一步,始终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我还是让韵儿讨厌了”他的神色很哀伤,“我是有苦衷的,你愿不愿意听?”他的心跳紊乱,他很想上前抓住她的手,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是他终究不敢,因为他知道,这样会让她更讨厌。 思韵默默地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刺伤了自己, “上官公子不需要解释,如果那么多女人你都要开口解释,岂不累死?” 上官若愣了楞,绝望的表情浮现脸上,“当真……不给我一次机会么?” 思韵从容地从他身边经过,身后跟着的是韩寅。她不断告诫自己,要勇敢,要决绝,如果不能在他面前假装无所谓,他会为此而愧疚,然后为了责任娶了她,而不是真正的天长地久。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她舍不得他难过、他后悔,所以她必须狠心、决绝,了断他的一切包袱,一切念想。最后的永恒,是放手。 她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害怕的,害怕自己的表情泄露了自己的情绪。他的人生一直是恣意洒脱的,她不想束缚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很满意自己的表现,这才是云淡风轻的如月阁小魔女,可她却笑不出来。 下一刻,她的手被狠狠拽住,“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为什么……从来不相信我?” “我累了”她的表情淡淡的,没有起伏。上官若终是绝望地松开了她的手,用一种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语调说着残忍的话, “耽误姑娘那么多时间,真是抱歉了,以后一定再也不会烦扰到你”他拉着上官瑶的手往客栈里走去。 客栈的门口,思韵再也站不住了,周身止不住的寒意,韩寅上前一步扶住她,她摇手推拒。 “难过的话,哭出来会比较好受” 她再也忍不住了,伏在韩寅的肩头放声大哭,泪浸湿了他的蓝衫,可是躲在门后的上官若听见了却没有走出来的勇气。 一场秋雨一层凉,梦回相思比天长 惹秋霜徒留哀伤,香消人散尽无双。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我写悲文特顺畅,写喜剧就便秘,无语…… 明天开学,不能日更了,但作为一个有操守有责任的作者, 我——在此庄严地宣誓:俺~绝~不~弃~坑~ 第(18)章 拨云见日 36 韩寅不是不难过的,一连几天,小魔女茶饭不思,瞬间苍老了几岁,倾城的容颜上有着淡淡的哀伤,韩寅知道她很痛苦,可是爱莫能助。人世间的关系很复杂,爱上谁,又被谁爱上,永远是个纠缠不清的漩涡。 他默默地以安全的名义护送思韵回到了如月阁,萧老阁主是踩着小碎步跑出来的,一见到他,桃花眼瞪得老大, “丫头,怎么上次带只猫,这次带个男人,你不是玄巨胸她徒弟吧?” 心情烦闷的红衣小魔女直接从他身边绕过。 走到成片的紫薇林中,思韵有片刻的失神,望着开满山野的绚烂,她忽然想起了那年的冬天,也是她和上官若三年前的诀别。他踏着尚未消融的积雪驻立在她身后,她想回头却没有勇气,他向她告白,说出喜欢她的话,她却说出残忍的话狠狠地伤害他。待他走远,她才在雪地里抱头痛哭,任泪水滴落在积雪上,最终化为冰天雪地的一角。 多年来,她一直看不清自己对上官若的感情,有时候,她觉得只要他在,自己就会很安心;但更多的,他的花名在外,她不敢完全地投入自己的真心,她怕她的自尊在他面前被践踏得体无完肤。 没有放纵自己去好好爱一场,恐怕是她最大的遗憾了。 多少次他的深情凝望,还有每次和她忘我缠绵时,上官若眼神中所传达出的,和别人不一样的深深对视,她不是没有感觉的。只是,她无力去承受他的坦诚与执着,更害怕陷入他的万劫不复无法自拔。 漫步紫薇花中,她忽然想到了前几日在洛阳的情景。那天他们甩掉了海棠和韩寅,在洛阳的街头玩到很晚才尽兴。她硬是要上官若买了一堆的泥人送给自己,然后在一群女子艳羡加嫉恨的眼神中,很享受地捧着泥人回了客栈。一回到房间,她就在每个泥人上面写字,上官若凑过来看,发现每个泥人上面都被她划得一塌糊涂,勉强辨认得出几个字,“蝴蝶一号,蝴蝶二号,蝴蝶三号……”,一直写到了二十号。 上官若苦笑,说有那么多我,不天天烦死你。那个时候她笑得很天真,说如果你以后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就天天扔一个,把它们丢在地上用脚踩碎。 上官若笑得更无奈了,说她这是诅咒,况且他真要做满二十件对不起她的事,也绝非易事。思韵就抱着面前一堆的小泥人,在上官若怀里乱蹭,说你只要做了一件负心的事,我立马离开你。上官若马上神色很凝重,说那我再去买二十个来。思韵刚想发飙,就被上官若扯到怀里,还未做好准备,就被他温柔的唇堵上,怀里的小泥人散了一地。蝴蝶一号,蝴蝶三号落在她的脚跟,正面朝上,偷看着她和正版蝴蝶的春宫戏。而其余的十几号则不幸地被撞飞出去,面朝地,只能用耳朵偷听那热火缠绵的声音。 那天晚上之后,她直到第三天早上才出了厢房的门。两腿像不是自己的,光从床上挪到房间门口,就耗去了她极大的力气。她刚挪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的时候,却又被人扯了回去,一把扔在床上,她还来不及惊呼,就被扒光了衣裳。 直到第四天清晨,她才终于看到太阳的光芒,照在她的心间暖暖的,她躺在上官若怀里,闻着阳光的味道,安心地闭起双眼。艳阳斑驳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她按住上官若抱住她腰的双手,在他的手背上摩挲流连。天地万物此刻仿佛静止,世间只剩下她和他的永远。 那个时候她看不见永远有多远,就像现在她不知道怀念有多痛。当你真正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成了你的刻骨铭心,历经岁月的磨炼也无法逝去。可是,已经无法回头了。 多少年以后,当思韵回头看她的这段人生,她才知道她始终没有逃脱命运的枷锁。她爱得越深,陷得越深,活得就越痛苦,越失去自我。直到她解脱的那天,她才明白上官若在她整个人生中的含义。 她自自己的衣袖中掏出一个已经面目全非的小泥人,上面写着几号已经辨认不清了,她的眼前已经模糊,透过那张凹凸不平的脸,她似乎看见了时而坏笑、时而温柔、时而绝望的另一张脸,清晰的眉目上有只对她的万般宠溺,还有那星光闪闪的俊眸,满含一腔春水,澄澈得仿若看见自己一生寻觅的至爱。 思韵想使力把它捏坏,可她发现自己下不了手,想使劲的时候,双手竟然会微微颤抖。叹口气,她小心翼翼地把它再次放入怀中,驻立紫薇林间,任炙热的夏风吹拂她一颗冰冷的心。 同一时间,长安的某客栈内, 上官若正盯着面前十几个其貌不扬的泥人发呆,脑海里满是她欢欣雀跃的笑颜,她不经常笑,可一笑起来就很动人,当初就是被她的微笑唤醒了自己,成了这一世永远无法抹去的回忆。 一旁的上官瑶拉拉他的衣袖,“叔叔,这些泥人好丑,我一个都不喜欢” 擦身而过会有时,莫道陌路皆穷途 浮云散过往如烟,相逢一笑泪凝噎。 37 这几天小白的日子很不好过,虽然它是一只有气节的猫,可是脱离了亲生父母的怀抱,它仍是弱者。比如现在,它庞大的身躯正被浸在水里,下一秒就被一只嫩白纤长的手臂撩起, “书上说,在水里浸泡一炷香的时间,猫肉才会松软可口” 这大热天的,似乎猫更容易出汗。 它忽然很想念它的亲生父亲,那个把它寄放到这边来的白衣公子,虽然那个白衣公子又多了一个儿子。 “算了,这菜式不行,试试清蒸的吧” 小白如果有脚的话,它最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跪下来,把头贴在小魔女的鞋面上。虽然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做成像它这样的男儿,真的是难上加难了。人家一只猴子得个道成个仙,也就九九八十一难,像它这样小难天天有,大难三六九的情况,难怪小黑看不起他。 不远处躲在树荫下的小黑正用眼角余光瞄着浑身湿透的他,嘴里还砸吧着一条新鲜的鱼,周围一圈鱼骨头。 小白终于发出求饶的叫声,可是在小魔女耳里,却是彻彻底底的耀武扬威,于是,报复计划继续进行。 直到太阳下山,霞光晚照的时候,大白才喘着大气跑到树荫下去啃堆积如小山高的鱼骨头,上面沾满了小黑的口水,成语相濡以沫由此而来。 小魔女最近喜欢吃的东西有:酸梅汤、酸菜鱼、糖醋排条…… 老狐狸很不满意她这种海吃的做法,深刻教育她粮食的宝贵性几次均未见效之后,他逢人就说,“做月子也不带这种吃法的” 韩寅的苦力生涯还在继续,只不过打工地点从忆雪庄跳槽到了如月阁,江湖上有名言,您看准了再跳,可他越跳越猪狗不如,比鸡起得早,比鸟吃得少,比猫头鹰睡得晚。几天下来,人瘦了一大圈,当年的公子哥形象荡然无存,只剩一小身板,还天天被念叨着。 被别人拜倒无数的海棠女王在一张特大号的硬纸板上挥毫泼墨,画了一张奇丑无比,勉强辨认算是人脸的东西,右下角写有韩大傻三个字。天天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上面画叉,有时火气上来,干脆拿剑狂劈那硬纸,导致忆雪庄柴房里最多的就是她劈烂的杰作。有一次,三岁的上官瑶还以为是能吃的东西,硬是生吞下咽,吓得他老爹上官蝴蝶又是请大夫又是寻药,折腾了好几日,才肠胃功能恢复正常。 海棠的这一癖好还直接让一纸庄的生意破产,这个纸庄的明星产品就是“劈不烂”牛筋纸,其宣传口号“劈不烂,烂不劈,劈烂了我被你劈”可是毕竟人活着比较重要,所以打出这一口号的老板还是选择每天无条件送货,一箱又一箱的牛筋纸往忆雪庄里搬。 海棠的动人事迹还让一武器铺生意爆棚,一个月里流水剑卖得脱销,铺子里天天烙铁的李二胖瘦了一半体重,他回到村子里的时候连他妈也没敢认, “这遭天谴的可怜娃儿,哪家养的啊” 二胖的一群狐朋狗友看见他就问,“这年头还有那么有效的减肥药啊,兄弟你推荐推荐,哪个牌子的啊?” 就在“拉不泻”减肥药准备聘请二胖成为瘦身代言人的时候,一条浩浩荡荡的消息又被吵得火热:说是如月阁的无名弟子同时找到了传世古琴玉玲珑和传世宝玉那父之蹄,从而拥有了进入秦皇陵墓寻宝的资格。大家纷纷眼红的同时,如月阁的夜晚经常出现一些不速之客。 就好比今天晚上,思韵还坐在门口把大白拗成肉球造型的时候,就有一个衣诀飘飘的修长身影闪到她面前, “四当家,人言可畏,姑娘最近可要小心安全” 小魔女刚想说小心你的脑袋,老娘我动起手来可不会心软,上次把你抽得躺了一个半月,你别再重蹈覆辙了,韩寅就跑着过来了。 虽然韩寅半分不会武功,可他依旧很英雄地挡在思韵面前, “我掩护你和小白,你们快撤” 思韵正瞠目结舌的时候,於青峰就拔剑了, “你能接住我三招,我立马消失”。思韵来了劲,很想屁颠跑过去跟她说,如果你能接下我三鞭,老娘叫你大爷,可她很快发现韩大爷像尸体一样地往前迈了一大步,视死如归状, “阁下可不要怜香惜玉,三招之后立马滚出如月阁” 思韵刚想拉着大白的爪子拍手叫好的时候,韩大爷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剑,鲜血如泉涌,回头,笑得特灿烂, “韵儿,还有两剑,我就能保护你了” 思韵还在想着怎么男人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韩寅就遭了第二剑,第二剑来得汹涌,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有,直接洒在地上热腾腾一片。连日的缺少营养加上失血过多,韩寅马上倒在血泊中,死都拉不起来。思韵心里很难过,踩着小碎步跑过去,看着逐渐失去血色的韩寅,柔声安慰,表情难过得像要哭出声来, “韩寅,你再忍忍,挨完第三剑就没你什么事了” 小魔女的这句话使她成功跻身“江湖冷血榜”的前三甲,前三甲的排名分别是:陈冷血,陆无情和杨灭绝。 於青峰当天晚上就被踹出了如月阁,回去又养了一个多月的伤,青城老谷主看见他就骂, “你个混账东西,怎么死不悔改,这女人有什么好,都被别人玩过几次了,就你还直往火坑里跳” 这话不知怎么地传到了小魔女耳中,她“腾”地一下就跳起来,双手叉腰,指着面前的小白大骂, “怎么啦,就是被上官蝴蝶玩过之后甩了,我也不要死猴子碰我一下” 这话以光箭的速度传到了上官某人的耳朵里,他兴奋得好几夜没睡着。 38 韩寅在休息了月余之后,脸色终于恢复成了猪肝色。加上小魔女的悉心照料和精心摧残,估计把韩寅他老爹领到他面前,他都没有勇气认儿子,那叫一个风采瘪瘪,清瘦如柴啊。 大只的小白看着小只的韩寅,眼神里流露出的一种感情叫怜悯。 重亦轩不太认同思韵把男人养在房间里的做法,但他也发现,自从上次和上官若拜别时,思韵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特神经质,有次和她去市集给韩寅买药,她看见街上成双成对的青年男女,二话不说,跑上去就把男子暴打一顿,还拉着姑娘家的衣裳说,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朝秦暮楚”,害得在一旁的他分外尴尬。 于是,江湖上又有流言,说如月阁的小魔女遭情人抛弃,成为名副其实的弃妇,而那个胆敢拒绝她的人,正是她明恋了十年有余的大师兄。躺在病床上的韩寅,听到这一消息,立马做起来,对着思韵说, “不如我替你师兄背这黑锅吧” 思韵甩都不甩他一眼, “你小子也不瞧瞧自己长啥熊样,也配和我闹绯闻?” 这话把小只的韩寅深深打击到了,天天拖着老狐狸的袖子说要传授武功于他。老狐狸来了劲,说收你做徒弟没有问题,但有一条件。乖乖的韩寅小盆友立马答应了,说刀山火海、阎王地狱我都去,老狐狸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立马瘪掉, “你先把我给海棠上了,我就教你绝世邪功” 小魔女被情郎重亦轩甩掉的消息也让一个人寝食难安,连续几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出了门,海棠看见他就说, “这烟熏画得真不怎样,你再回屋补补妆吧”然后海棠女侠的身影继续劈烂面前的一堆牛筋纸。 在江湖上混久了,很多事都见怪不怪了,那么多的怪事集中在一起,注定了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夏天。 等韩寅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思韵就拖着他跑到老狐狸书房,说要借古琴玉玲珑一用。一开始,老狐狸抱着古琴死活不肯,后来小魔女直接把他敲晕,命令韩寅抱着古琴就跑。 为了不至于太招摇,思韵找了个装人的布袋子把琴套住。于是,在长安街头,小只的韩二公子背着个特大号的布袋子,很有喜剧效果。 江湖传言,始皇陵墓在长安的某处郊野,但无人知道具体位置。魔女韵和苦力韩就这么在郊野摸爬滚打了十几天,连个砖头也没找见。小魔女火了,扬起一鞭抽在韩寅不远处的草坪上, “再找不见老娘就要拔光这里所有的草” 她这一鞭下去,草没被拔光,倒是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思韵在这个黑压压的洞口转了十余圈,终于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韩寅,你先下去” 背着大布袋的韩寅往后缩了两步,“我不会轻功啊”,面上已有薄汗渗出。他还未来得及再做争辩,已经被一只黑手无情地推下了无底深渊。 思韵下去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只感觉有呼呼的风声伴着丝丝凉意,她着陆在一团温软的物体上,从包裹里拿出火把擦亮,才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石室,前方隐隐有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而韩寅就倒在她身下,不省人事。 “喂,韩大傻,你没事吧”她猛拍韩寅清瘦的脸。 这一拍不要紧,下一刻思韵就后悔到了极致,因为她又看见那抹妖冶的紫色。 “这次你再也逃不掉了”韩寅擦着仍在渗血的嘴角,模样诡异,却又是说不出的轻佻和魅惑。 思韵想跑,却发现被他蛊惑,满世界都是妖艳的紫色,紫瞳紫发,韩寅修长的指尖轻轻触碰她的眉眼,反复流连,语气魅惑到不行, “这次就别再拒绝我了,嗯?” 思韵的理智告诉她应该抽身逃跑,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靠近,偎在韩寅怀里,在这关键时刻,她满脑子想的居然都是那个送她泥娃娃的人。 思韵很痛苦,眼角溢出一滴清泪。韩寅灼热的气息就在她的上方,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深紫色的发丝垂在她的胸前,已经动手褪去她的衣物,她绝望地闭起眼,身体却是半分动弹不得。 思韵突然就想到了她的第一次,那晚,星空似锦,明月如刀,窗外落英缤纷,黑夜的迷离遮掩了她的羞色,房内的温度如火如荼,她在上官若透亮的黑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如此清晰,如此不同。他温柔地褪去她的每一件衣裳,每个动作小心到极致,吻着她的时候,话语里仍是微微的颤抖, “我……真的……可以么?” 那个时候的她只会轻轻地点点头,然后看见上官若的眼神中有火苗在蹿动,她已经忘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只有激情过后的淡淡伤感。 可是,已经回不去了。 她很清楚接下来她和韩寅之间会发生什么事,也是第一次,她的人生中有了无能为力的感觉。想着他的温柔缱绻,想着她的似水年华,想着他们的擦身而过。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Pleasecallme晴有才,今天继续便秘……不留言俺就不显真身!!!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第(19)章 养虎为患 39 一颗飞石扰乱了原本的旖旎,思韵回头,首先看见的是巨大的波涛汹涌,在往上,就瞧见了玄非盈那张浓妆艳抹的脸。 “坏了公子的好事,真是可惜呐”巨胸女人戏谑着说。 韩寅的紫瞳里明显闪过不满的情绪,他推开思韵,卷着自己的深紫长发,婀娜万千, “什么事都得先来后到,没想到玄观主那么猴急” 片刻诡异的沉默。 “哈哈哈!我喜欢你小子说话的口气”玄非盈笑得更妩媚了,眼神笔笔直地看着韩寅的下身。 思韵明显感觉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玄非盈自阴暗中走来,慢慢靠近韩寅,头枕在他的胸前,把玩着他的长发, “嗯,身强体壮,床上功夫一定不赖,我还真有点迫不及待了” 韩寅也不推拒她,只抓住她捣乱的手,放在唇边,伸出舌尖轻舔,巨胸女人一阵颤栗, “你小子还真肆无忌惮了!”马上跳开三丈远。 韩寅魅惑地笑笑,“送上门的东西哪有不要的道理,玄观主是想在此就地解决呢,还是再多找几个童男?” 思韵已经石化。 玄非盈给他说得分外难堪,直接用飞石点了两个人的穴,一拍手,就有两个猛男出现把他们扛走了。 午夜,玄火观的地牢中, 思韵觉得人生就是充满了无奈,三年前来过的地方又故地重游,可惜她没有回首往昔的心情,望着不远处正襟危坐,似在调整内息的韩寅,微皱眉。 “韩寅,你恢复正常了吗?”她小声地问。 蓝衣公子睁开眼,一撩紫发,风情万种,眼神电光闪闪, “我一直正常着,是你把我想不正常了” 小魔女变成了金子,沉默是金。 也不知道玄巨胸安的什么心,空旷的地牢内,非把两人关在一起,害她连闭眼睡觉都不敢,生怕一睁眼,就看见自己爬到韩寅身上去。 玄非盈拿走了古琴玉玲珑,放出狠话,说他们三天之内不说出那父之蹄的下落,就给他们用大刑。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了,思韵很担心, “那块那父之蹄是不是在你身上,如果把它交出去的话,我们说不定会有逃生的机会” 韩寅仍是半闭着眼,“玄非盈什么时候说话算数过” 思韵想想也是,刚沉思着逃跑策略,就闻到一股脂粉味, “你们考虑得怎样?”玄非盈笑得很友善。 “她说你说话从来不算数,就算知道那父之蹄也不告诉你”韩寅回得很快。 小魔女瞠目结舌。 玄非盈恼羞成怒,“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等会儿做的事可是要让上官蝴蝶愧疚一辈子,丫头,你可想清楚了” “我和他没有关系”小魔女也回得很快。 “呵呵,那就好,你好好享受吧”语毕,就看见牢房门口多了四个猛男,上半身均一丝不挂,亮出发育得强壮的胸肌,让小魔女自叹不如,原来男人也可以有沟的。 她还在发愣间,那四个猛男就进来了,都露出一脸猥琐的表情。 韩寅跨了出来,一伸手就在首当其冲的猥琐男胸肌上乱摸一把, “是我喜欢的类型,你上我下还是你下我上?” 那四个男人均被震得说不出话来,韩寅转身,笑嘻嘻地望着玄非盈,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逼供的事就我来吧” 玄非盈上下看了几回韩寅淡薄的身板,露出特暧昧的笑容, “好,不过下手可要轻点,否则她的蝴蝶哥哥可要心疼死了” 然后就率着众猛男扬长而去,临走的时候,强迫思韵喝下一碗药。 “多谢……韩二公子……救命之恩”思韵被药呛得话语不连贯。 “现在谢我是不是早了点?”韩寅欺近,故意敞开衣襟,露出莹白的胸膛, “这可是我一直想做的事呢” 思韵马上推开他,“你不要惹毛我!” 韩寅笑笑,后退半步,“你待会儿可别缠着我不放啊” 一个时辰后,韩寅的外衣凌乱敞开; 两个时辰后,他只着亵衣; 三个时辰后,他的上半身脱得精光; 四个时辰后,…… “死男人,把衣服穿起来!” 韩寅很委屈地看着她,“你可别过来,人家还是处男” 小魔女吐血。 一丝不挂的韩寅慢慢靠近她,闻到浑厚的男性气息,被下了药的小魔女春心荡漾,语音颤抖,“你再过来,我就自行了断” 韩寅抓住她的手,就要扑上去,突然颈项处一阵麻辣剧痛,直直倒了下去。 海棠女王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地上的尸体,用脚狠踹两下,才把眼神扫向小魔女, “他又吃错什么药了?” “海棠……你怎么在这儿?” “先别说那么多,出去要紧,我已经放火烧了玄非盈的童男院,她正忙着救火呢” 小魔女露出无比佩服的眼神。 海棠搭着一丝不挂的韩寅飞出一段距离,身后的思韵停下来,气喘吁吁,“不行,我得把琴拿回来” “你疯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思韵没有答话,使内力飞出数丈远,虚弱地消耗内力维持自己紊乱的神智,她在一棵大树上休息片刻,看见不远处火光连天的院子,刚要起身,就被人一把拉住, “不要过去,太危险了” 思韵的脑中一片混沌,喃喃着, “不行,那琴是他送我的,我不能扔下它不管” 身后的人安静了片刻,“我去帮你拿回来,你等着” 约莫一炷香之后,那人回来了,仍是半蒙着脸,露出波光粼粼的双眸。 思韵的内力再也压制不住药性,一见他回来,马上就缠了上去,嫣红的樱唇隔着布料轻轻咬住他的下唇。那人一阵颤栗,轻轻推开她, “你……不后悔?” 思韵的脑中什么都思考不进去,没有焦点的美丽眼睛淡然望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脸, “给了他,我不后悔……” 黑衣人伸手扶住失去意识,即将跌下树枝的小魔女,扯下面布,狠狠地吻住她,一阵天旋地转。冲天的火光在迷离的夜色中映红了彼此的脸。 40 韩寅一大清早起来,发现自己寸缕未着,躺在草丛中,分外尴尬,脑袋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你还真是见了女人就上啊”海棠冷漠的声音传来。 韩寅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跟着思韵去了长安,然后落入一个巨大的黑洞,之后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越是回忆,头越是胀痛得厉害, “杨姑娘在哪儿?” 海棠见他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好言感谢自己,而是惦记着其他女人,不由火了, “她早去阎王那儿报道了!” 犹如晴天霹雳,震得韩寅颓然倒地,凌乱的发丝遮掩住他苍白的脸色, “你……没把她救出来吗?” 海棠发现心痛是自己不能控制的情绪,强忍住要溢出眼眶的泪水,依旧用嘲笑的语气调侃道, “呵呵,没想到韩二公子那么痴情,可惜红颜美人不知道” 韩寅的下一句直接让海棠崩溃, “她不知道不要紧,我只要她好好的” 海棠强稳住身形,将手上的衣服丢给他,迅速消失在视野中。 天地万物,只余一片翠绿。 韩寅抬头望着苍穹,表情悲伤,想起三年前被她惊艳的刹那,那行云流水般的艳丽红色,那飘渺如风的炫世琴音,那天各一方的默默守护。谁说两情相悦才是永恒的天长地久,有一种感情覆水难收,是给她自由的呼吸,飘散在有她的每一处,却又是她永远看不到的空气。 他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十五岁的懵懂少年,他渴望倾尽一生的默默付出,换来她的惊鸿一瞥,即使她的笑颜只为他人绽放。 有一种人,他站在你的背后,你永远也看不见他。如果回头,就能找到自己的碧海蓝天。可惜,她不懂。 世间的颜色忽然只剩灰黑,他忽然想到了小时候,连母亲的影像都记不清楚。只记得每次逢年过节,看见其他孩子拉着父母的手,百般撒娇。他的鼻尖就会泛起酸涩,稚嫩的童颜上徒剩哀伤。在家里不得宠,又造就他沉默寡言的性格,如天空中独飞的孤鸟,生无可恋。 直到她的出现,三年前的美丽芳华,牢牢占据他以为会一直孤老的心扉。她的再次出现,虽然骗了他的情,但他不后悔,并且发誓要穷尽自己的一生保她一方平安。可惜,太迟了。 所以,当那抹跳动的红色来到他的面前,他仍绝望地瞪大着双眼, “嗯……虽然人家是很漂亮啦,可你也别眼也不眨一下呀” 韩寅突然就抱住她放声大哭,像个委屈的孩子。 “你哭什么呀,我们不都好好活着吗?”思韵第一次看见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有点手足无措。只能柔声安慰他,摸着他凌乱的发丝。 哽咽得差不多了,那恢复纯真的少年开口道, “寅儿以后就一直跟着你,你别再抛弃我了好吗?” 思韵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忽然就母爱泛滥了, “好,有姐姐罩着你,以后有人砍我,你第一个挡在前面” 小魔女不怎么煽情的话,却让韩寅感动了很久,也傻笑了很久。能够在她身边相守,即使她从未回头,也是一种幸福。直到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耀了大地,崭新的一天即将开始。隐在树后许久的修长身影默默离开,幻化做朦胧雨雾的一部分。 客栈内, 饿了三天、衣履破败的一男一女全然不顾形象,只顾埋头海吃,直到灰头土脸的那个红衣女子打了一个饱嗝。 “姐姐,我们是不是还要去始皇陵墓一探究竟?” 思韵点点头,然后,有点犹豫地开了口, “韩寅,你都不记得在玄火观内发生的一切?” 韩寅点点头,“我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思韵又埋头吃饭, “反正我还要去那石洞一次,不能让玄非盈抢了先,你到时就在洞口等我就成” 韩寅急了,“不行,你一人孤身前往太危险了,好歹要找个帮手” “你还说,上次要不是你……”小魔女的话突然没了下文。 因为害怕韩寅跟来,思韵当天晚上就返回了那片郊野,因着她路盲的充足方向感,在那片不怎么大的荒野上转悠了快三个时辰,等田里的每只青蛙都记住她长啥样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入口。 月明星稀的初秋晚上,一个背着古琴的女子站在黑压压的洞口旁,说不出的诡异。但是她没有时间再犹豫了,摸摸趁韩寅熟睡时,从他身上掏下来的古玉,思韵纵身跳了下去。 等脚触碰到石洞底部的时候,思韵脚跟一阵剧痛,想着上次有肉垫的关系,这次只能活受罪了。迈着一瘸一拐的双脚往前走,浑然未觉背后有一双透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越往里走,视线越是昏暗,而且思韵很不幸地发现面前出现了三条岔道,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她忽然听见右面的岔道传出了隐隐的说话声。于是,她决定先选当中的,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运气再原路返回。在当中的那条道上走了一定距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好像是一男一女的声音,女的是玄非盈。 “这次让他们逃了,公子定会怪罪下来” “不急,就算他们真进来,也没本事拿到宝物”说话的是一个浑厚的男声。思韵正纳闷这声音好生熟悉,努力回想是谁的时候,玄非盈接话了, “这倒是,陵墓里面机关重重,能活着出来已经不错了” “这事你不用操心,倒是那个人,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依旧是很有磁性的男声。 “我已经掌握了他的软肋,相信不久他就会屈服的” “希望如此” 然后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思韵趴在石壁上听着,很紧张,大气不敢喘一口,动作也很僵硬,结果她背着的那个古琴就蹭到了松软的石壁上,一摩擦,一些小石子就掉了下来,发出细微的声响。 “谁——”玄非盈很警觉, “好像在中间那条道上”然后就是两个人的匆匆脚步声。 思韵吓到不行,想到对抗一个玄非盈她还能够勉强应付,可那男子实在是来历不明,摸不清他的底细,而且听他说话的声音,似是内力深厚,想到自己以一敌二,实在没有胜算,就灭了火把,匆匆忙忙地朝前一颠一簸地跑去。 感到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思韵不由得加快了步伐。直到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肩膀,思韵吓得差点惊呼出声,却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嘘,是我”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思韵只看见一双明亮的双眸,下意识地点点头, “怎么你也下来了?” “还不是担心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姐姐”韩寅斜视着她。 思韵心虚地往后看看,压低声音说, “我好像被人盯上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躲”黑暗中的韩寅点点头。 他们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终于看见一个巨门样子的石壁,却不敢点火把,生怕引来敌人。 “再等等吧,我带了足够的干粮”小魔女小心翼翼地说。她刚想去摸自己的包袱,结果就摸到了一只手,吓得大叫。 火把被点亮,思韵看见了玄非盈的脸,还有她身后的蒙面男子。 “四当家,别来无恙啊”玄非盈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思韵后退了一步,“若是这里塌下来,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玄非盈放肆地大笑,“小丫头,这里我可比你熟,你要想活着出去,就把东西交出来!” 思韵又后退一步,玄非盈猛地就扑了上来,两个人立马就缠斗起来,在本就狭小的空间里比着身法。可是思韵忽略了一件事,韩寅不会武功,等到她甩掉玄非盈,回头找韩寅的时候,才发现韩寅的脖子上被蒙面男子架着一把剑,剑身泛出幽寒的光芒。 “把东西交出来,可饶你一死”思韵始终觉得那人的声音分外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 思韵刚想往怀里掏玉石,韩寅就喊了, “别!这对你来说很重要,我不值得” 思韵笑笑,自怀里拿出那父之蹄的玉石,抛给对面的男子。 那男子借着幽暗的光亮看了看,就收回怀里。持剑的手还未收回,就被人狠狠击倒在地。 “我可不喜欢被人挟持的感觉”韩寅轻拍蒙面男子的脸蛋,再抬头,已是妖艳的紫瞳。 此时的韩府, “哎,二弟出去了好几个月,怎么还不回来?” “三小姐,你别担心,二公子会吉人天相的” “也不知道家人担心,连个口信也不捎”韩如画叹口气。 “小姐……那个……我听说二公子不是老爷亲生的” 韩如画瞪了她一眼,“怎么你也乱嚼舌根”,忽然就想到了十三年前的那个下雪天。 那是一个飘雪的冬天,听说爹今日要带个孩子回来,娘亲已经生了一上午的闷气,骂着越老越风流,儿子和他一个模样,一旁的大哥柔声哄着。直到中午时分,雪越下越大,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印白了厅前的花苑。她才看见一个小小的蓝色身影被父亲领着进了大厅,那孩子有一头紫色的长发,长得眉清目秀,只是很腼腆,一直躲在父亲身后,未曾开口。 韩仲笑逐颜开地摸着他的发际,说着以后要和哥哥姐姐好好相处之类的话。她正好奇地打量着他,有好几次,他的视线一对上她的,立马低头,韩如画很喜欢这个乖巧的弟弟。韩寅来到她家的那年,她才五岁。 后来她才知道,韩寅并非父亲的亲生儿子,而是一户姓田人家的后裔。那个村庄由于闹瘟疫,韩寅的亲生父母都死了,只剩下四岁的他。于是,好心的爹义无反顾地收留了他。母亲自从知道这件事后,对韩寅的态度也好了些。 他向来是个乖巧懂事的弟弟,怎么此次出门,那么长时间了还杳无音信,韩如画不由着急。 石洞内, “那块果然是那父之蹄,据说只有田氏后人才有操控它的法力,并且一旦接触它,就会把内心最执着的意念全部表达出来,看来我们没找错人”玄非盈捂着伤口,不急不慢地说。 “可当初是上官若带着我们去烟云山的”小魔女辩解着。 “哼,小丫头,江湖可不是你所想的那么天真,有时候出卖你的人就会是你最亲的人” 思韵瞪大了双眼,仍无法理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定定望着紫发紫瞳的韩寅,韩寅迅速出手点了蒙面男子的穴,优雅地起身,朝思韵走来, “你——别过来”思韵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玉玲珑。 “韵儿,我不会伤害你的”透过他的紫瞳,思韵似乎看见了只有在韩寅眼里才会有的单纯和温柔。 “既然两样宝物都凑齐了,我们应该就可以打开这扇石门了”他的口气毋庸置疑。 思韵看着他把琴和玉石放在石门左右两侧的凹槽内,大小刚好合适。不一会儿,地上有隆隆的声音响起,石门缓缓打开,里面一阵烟尘。 “不好——!”韩寅迅速捂住思韵的鼻子,把她摁在怀里。 “这……空气有毒”受了伤的玄非盈缓缓倒下。 等过了一会儿,烟尘散去,思韵才敢大口呼吸。这才发现,自己紧紧靠在韩寅怀里,他放大的俊脸就在她的身后,忙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怎么……对救命恩人,就是这种回报态度吗? “你还有心情说笑,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思韵刚想往回走,就被人拽住了手臂。 “你觉得现在还有回头路走么?”韩寅朝她后方努努嘴,思韵这才发现,方才进来的那条道已被堵上。 韩寅轻轻拉起她的手,柔声道,“我们往里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谁……说的就你那,别回头看别人……都啥年头了,还潜水哪!!! 第(20)章 始皇陵墓 41 都说始皇陵墓里机关重重,思韵一开始还不信,这次进去,才知道自己死一百次还嫌少,每次都是韩寅及时反应过来,抱住她飞身离开,身法好得和上官若有得一拼。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思韵思念他的次数有增无减。 思韵正纳闷韩寅何时拥有那么好的身法,就看见一个巨大的火球朝自己滚来。下一秒,她就被韩寅抱着飞身离开,跃到安全地带。 “女人,你能不能不要发呆了” 思韵这才回过神来,想着还不是你自己死活要跟来,赶都赶不走,就看见韩寅健步如飞地走在她的身前,心里有一阵小小的感动。 巨石门口,洞口的黑衣人拿下放置于凹槽内的玉石,收于袖中,缓步进入。 巨门里的机关真的是诡异莫测,稍不留神,就遭埋伏。向来火爆的小魔女脾气已经上来了, “这个死老头,死了还让人不得安歇,弄那么多颇玩意儿干嘛?” 她这话一出口,就被韩寅拽到一旁,然后前方突然射出数十枝巨箭,她刚刚站着地方身后的麻袋变成了蜂窝状,立马闭嘴。 越往里走空气越是浑浊,思韵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前面韩寅的形象突然变得高大起来。 “你来过这里?” “没有,但是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听说只有田氏后人才有操控那父之蹄的法力,那你……” “我确实不姓韩”紫发公子埋下了头。 思韵突然觉得很愧疚,又引到了他的伤心处,看着面前黯然神伤的少年,特豪迈地猛拍他的肩,“都说了姐姐会照顾你的,你还担心什么?” 下一秒,韩寅就诡异地把她搂在怀里, “那……姐姐带不带亲亲?”他笑得很放肆,两眼弯弯,一肚子坏水。 小魔女头上三堆火苗。 “咦,前面有块石碑,快过去看看”思韵不着痕迹地从他身旁溜开。 韩寅摸摸下巴,笑得很轻佻。 “这石碑上说,要将玉玲珑和那父之蹄再一次置于石室两侧……” “糟了,刚刚只记得拿琴,那块玉石忘记拿了” “等等,这此左边的凹槽似乎不像是放置那父之蹄的” 两人同时抬头,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到石室门口的左侧,是一个一人身高左右的凹槽。 “难不成……我们漏了什么重要东西?” 石碑的最后,写着八个模样怪异的字,韩寅看了,久久都没有出声,直接往回走。 “等等……你去哪里?” 韩寅回过头,幽暗的烛光下,清秀的脸更显瘦削,他把头埋得很低, “姐姐,你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思韵被他这样一问愣住了,笑嘻嘻地说,金银珠宝、美食美男,她都来者不拒。 “那你最想要知道什么?”韩寅的声音很低沉。 “我的生世” “这石室里面放的是阳文虎符,拿到它,可以打开藏书阁里各个朝代的书卷记录” “哇,那么神气,那我要拿到它” “只有同时得到阳文虎符和阴文虎符,才能够打开位于中央的巨门,也是始皇真正的墓穴所在地。不过,我没有自信我们可以活着走出去” “那我们就不要找阴文虎符了,拿了阳文虎符就快出去吧,你怎么识得那么多的先秦古字?” “以前看过类似书籍”韩寅答得有气无力。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韩寅沉默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把我敲晕” 思韵瞪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别想我待会儿背着你出去” “少废话,再不动手我就要后悔了”他的声音似在挣扎。 思韵愣了愣,“你怎么关键时刻犯傻呀,我们不是说好一起活着走出去的吗?” 韩寅的笑容云淡风轻,“我不愿意,也许他愿意”,说完就自己往石柱上撞,立马晕了过去。 思韵急急跑上去,“韩大傻,不带这样的,凭什么我背着你出去呀” 韩寅的额上仍有血迹,不过他马上醒了过来, “我这是在哪里?”他的声音很虚弱。 “我们已经到了阳文虎符面前了,它就在这个石室里面,这是你方才告诉我的” 韩寅起身,思韵扶着他去看那块石碑。看完之后,他笑得特洒脱, “姐姐,把玉玲珑放上去吧” 思韵一愣,照做了,“可左边要放什么?” 韩寅笑得淡然,“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 石洞里,巨门前,空气是昏暗的灰黑色,星星般的烛火不足以照亮他们周围的世界,在这一片巨大的黑暗里,火光显得那么弱小。就好像在世为人,终究逃不开命运的枷锁。 思韵楞了一瞬,就看见韩寅朝着左边的凹槽走去,他的脚步很轻快,脸上带着释然。思韵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疯一样地跑上去,想抱住他,可是来不及了。玉玲珑的周身发出耀眼的光芒,左边的凹槽也有金光大片渗出,韩寅整个人被埋在一片绚烂之中,光线明亮得睁不开眼。 “这一世,认识你很高兴”在一片金光中,他泛紫的双瞳含笑看着她,仿若看见了这世间唯一的美丽。 “韩寅,你别——”她想喊出声,可嗓子却痛苦得开不了口。 金光正慢慢地将韩寅吞噬,他的微笑融化在渐弱的明亮之中。 可以成为你的空气,飘散在有你的每一处,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虽然你从不回头,可我永远在你背后默默守候,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这一世,我终究达成了你的心愿。人生在世,浮华如过眼云烟,能留下永恒的回忆,便是最美的。姐姐,你不要哭,因为我成全了你的幸福,也成全了自己。快乐着你的快乐,所以追逐着你的追逐。 小轩窗, 正梳妆, 一帘清风空惆怅。 不思量, 自难忘, 离伤无处话凄凉, 院外桃花依旧,惟泪千行。 42 金光渐渐消散的时候,满世界只余一片黑暗,左右两侧的凹槽被填满,石室的巨门缓缓打开。 思韵无力地坐在地上,似是被抽了魂魄,茫然地看着前方,脸上已经湿透一片。 那个蝉鸣夏夜吵着要学吹箫的少年,那个为了保护她被刺三剑的少年,那个为了成全她灰飞烟灭的少年。 直到很久以后,思韵才明白,那父之蹄根本不是一架古琴、一块玉石,而是前世的一缕芳魂,游荡在这个世界,找寻真爱。如果这世他未寻得,代价就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也是之后,她知道了那日石碑上的最后八个字, ——“人琴合一,永不超脱”。 悲伤如潮水般像她袭来,一个接一个的浪花猛烈拍向她,她却浑然未知,只是茫然地望着前方,因为她的任性,失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之后长久的一段时间里,她一直处于一种极端自责的消极状态下,全然没了小魔女当年的霸气。 “你倒是很痴情啊”直到有人的声音惊醒了她的回忆。 思韵大惊,抬头,看见的是巨石门口的蒙面男子,她想起身,却发现腿脚不听使唤。蒙面男子步步逼近,思韵只能举起匕首,朝自己的小腿猛扎,以此唤来知觉。 还好在他距她一步之遥的时候,她一个翻身,跳出一丈远,只是落地的时候,腿脚一股钻心般的疼痛。 “呵呵,小丫头倒是挺勇敢,不过待会儿可没那么好运”那人作势要来抢阳文虎符。 思韵快一个身法夺得虎符,刚拿下,整个石洞就摇摇欲坠起来。 “不好——你触动了机关” 那人正要朝她扑过来,思韵忽然重心不稳,直直往后倒下去,掉入一片冰水之中,加上腿脚受伤,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想着韩寅从此不再孤单,意识就渐渐模糊了。 在朦朦胧胧之际,她好像看到了上官若焦急的脸,在一片水雾中,她笑了,原来自己弥留之际,还是忠于自己的内心。也许只有等她离开这个繁扰的尘世,她才能活得更洒脱。 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有重亦轩、韩寅、上官若、海棠、老狐狸、月容水、柳姿……所有她记得不记得的人通通都朝着她笑,重亦轩笑得很苦,说你今世负了我,唯有来世再报。韩寅笑得很稚嫩,说姐姐抱歉,不能再让你照顾了。海棠笑得很难受,说你为什么要害死他。最后的上官若笑得很温柔,也很苦涩,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可思韵无论怎样使劲都听不清楚。 在梦里,她唯有紧紧抓住上官若的袖子,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若哥哥,若哥哥……别抛弃韵儿” 手中真实的触感唤醒了她的意识,睁眼,发现自己正紧紧拽住一团白色的布料,抬头,看见的是一双满溢担忧之色的墨黑双眸,此刻自己正依偎在他的怀里。 “韵儿,你终于醒了,还冷吗?” 思韵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他紧紧抱着,但周身仍是止不住的寒意。 “韩寅死了”她喃喃地说着。 上官若的脸上闪过惊讶之色,很快恢复平静,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们要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好吗?” 思韵点点头,艰难地起身,发现自己的小腿已被人用布条绑好,止住了出血。只是走路仍不方便。 “韵儿……是我不好……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了,我看了会难过”他望进她的双眸,与她双手交握,扶着她缓缓往前走。 思韵点点头,眼前却是模糊了。 这是一片荒凉的田野,天还未亮,只有几只北雁的哀号。苍穹中几颗昏暗的星辰,发出微弱的光芒,静谧地望着田野上的人。思韵摸着怀里的阳文虎符,泪流得更多了。 韩寅,此刻,你是不是在天边为我祝福? 思韵的体力很不好,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干脆一下子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白衣飘飘的上官若。 “我实在不行了,让我歇歇吧,要走你自己走” 上官若微蹙眉,“韵儿,都什么时候了,还说如此任性的话” 下一刻,她就被打横抱起,靠在上官若的怀里。闻到熟悉的清香,她的泪再也止不住了,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全落了下来。 上官若不理她,直接抱着她飞起来,飞过了片片荒野,掠过了匆匆人生。她在他的怀里哽咽,希望此刻就是永恒,她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只和自己所爱的人浪迹天涯。 梦醒时分,逝者如斯 回首往昔,魂断流年。 直到东边泛起了鱼肚白,他们才回到长安城内的客栈,为了方便照顾她,上官若在请大夫替她把过脉之后,就在她房间里的椅子上睡了,思韵也没说什么。只是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任心痛一阵一阵的袭来。 “还睡不着吗?”坐在椅子上的上官若替她掖了掖被角。 思韵点点头,翻了一个身,背朝他。就在上官若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她开了口, “我怕醒来的时候又是一个人” 上官若一怔,伸进被子里去找她的手,把她的手平放在自己的掌心,十指相扣, “绝对不会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思韵的心里暖暖的,在床上又装睡了很久,才敢翻身偷看床旁上官若的睡颜,英气的剑眉,弯而长的睫毛,挺拔的鼻梁,还有那张时而让她开怀大笑,时而让她悲痛欲绝的性感薄唇。思韵看了很久,才发现蝴蝶姐姐的一张脸真的是粉雕玉琢、浑然天成般的好看。 “还没看够吗?”他依旧没有睁眼。 思韵连忙用右手把被子罩在头上,左手却是被他握得更紧了。 直到街外的喧嚣扰了她的美梦,她才清醒过来,却发现椅子早就空了,苦涩地笑笑,自己又做了个不愿醒来的梦。 思韵在床上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直到房门被人打开,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她定睛一看,竟然是上官瑶,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我爹说他给你买早饭去了,说怕你醒来的时候找不见他会难过,让我跟你说一声”奶声奶气的声音,小小的脸上明显露出不友善的神色。 不一会儿,上官若回来了。 见她就只着亵衣躺在床上发呆,放下手中点心,轻声责备她,“这样要着凉的”刚欲帮她披上外衣,就被思韵一手挥开了, “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上官若愣了楞,仍是固执地帮她披上外衣,思韵像毫无生气的精致瓷娃娃般任她摆弄,也不推拒。他在她床前站了很久,最后关照一句, “点心我放桌上了,冷了不好吃。我就在隔壁,有事可以叫我” 他才出了房间,替她关上房门。 思韵紧紧地把外衣用力裹在身上,衣服上还留有他的体温,可是一想到其他女人有了他的孩子,她更难过了。窗户被打开来透气,初秋的凉风吹进房间,思韵更冷了,用尽全力裹住自己一颗冰冷的心。 这几天小魔女的胃口很不好,吃得很少,睡得也很少,醒着的大多数时候心情烦躁。上官若天天在她房里陪着她过夜,当然是在椅子上,她也只有等他睡着的时候,才敢尽情地贪恋他的容颜。 又一个十几天过去,他们之间的对话客套得不能再客套。上官若一反常态,惜字如金,只细心照顾她,再无他言。思韵有时候很想问他,既然那么不喜欢陪着她,完全可以离开。可是犹豫了几次之后,仍是不知如何开口。 这期间,风凝来看过她一次,那个妖娆的紫衣女子一见着她,就大惊小怪, “哎呀呀,小美人怎么消瘦成了这样,蝴蝶没有天天晚上滋润你吗?” 思韵止住要骂街的冲动,只淡淡说了一句, “我最近胃口不好” 风凝望着桌上一大堆没怎么动过的食物,叹口气, “真不明白你们两个人怎么了,从三年前开始就这样。他一个大男人,又买菜又烧饭又陪夜的,还天天受你气不吭一声,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上官蝴蝶了” 风凝甩下这句话就走了,思韵低下头,心里更难过了。 当晚,上官若又来陪夜。 思韵背对着他,话说得有气无力, “这几天打扰上官公子,真是抱歉——” “你是想走了么?”他的话语淡淡的。 思韵点点头,“我也好得差不多了,不想再留在这里拖累你,我一个人也能回如月阁” 后面的人没了声音。 “今天我想自己睡,你去看着瑶儿吧” 后面依旧没有动静,她刚想回头,就被人狠狠扯入了怀里, “还有什么残忍的话来伤害我,都说出来吧” 思韵被他抱得透不过气来,也不挣扎, “你知道的,有人比我更需要你” “没有人” “那好——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是个负担,不如——” 话未说完,上官若就狠狠吻上了她微凉的唇。她没有抗拒,也没有回应,只任他攻城略地。 “我知道的,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比我更难过”许久之后,他这样说。 思韵不语,“即使被你讨厌,我也要把你绑回忆雪庄”他的语气决绝。 思韵大惊,看见的却是他柔若春风般的双眸, “我不想孩子未出生就看不见爹” 思韵惊讶得用手捂住嘴,却被上官若搂得更紧了, “所以,不要再骗自己了,你明明没有我就活得很痛苦,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自己?” 思韵已经忍不住抽泣起来,“原来你都知道了……” 上官若摸摸她的头,万分宠溺, “其实孩子的娘亲很爱他爹的,是吗?” 思韵点点头,泣不成声。 “所以,以后不要再说任性的话,伤我的时候更伤你自己” “可瑶儿怎么办?” “他和我没有关系,但我不能放下他不管,你……愿意信我么?”他的语气里有丝紧张。 思韵今晚只会做点头的动作,“回到忆雪庄,你需要做的事,就是把所有事情交给我,安心养胎,好么?” 思韵又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上官若又故意使坏,蹲下来对着她的肚子说, “儿子,你爹从来没看过哭得那么丑的娘亲” 思韵的粉拳砸在他的怀里,被他一把捏住, “韵儿,我命令你,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许乱想,只管好好看着你的俊相公,天天对他说一遍我爱你” 思韵被他逗笑了,头埋在他的怀里就再也不肯出来了。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儿子可要变傻的”上官若继续逗她。 “我才不要养儿子,这世界上有你这么个男人够讨厌了” “原来你喜欢讨厌的男人,娘子的嗜好真独特” 很多时候,思韵非常讨厌上官若的自大,什么事都他自己拿决定,自己被伤害得体无完肤,也要护她周全。可是更多的,如果没有他的自恋自大,也许他永远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那天晚上,上官若心满意足地抱着孩子他妈入了梦乡。梦里面,思韵看见一个穿着漂亮红衫的小女孩,脆生生地叫他娘,她可高兴了,刚想跑过去抱她,就被身后人揪住了耳朵, “韵儿,再不去烧饭,我就要饿死了” 然后她回头,看见一个顶着大皮球的花蝴蝶,走路十分费力,她就乐开了花,在他漂亮的脸上重重一捏,就跳得老远。 “蝴蝶姐姐真好,生孩子的事也归你管,这次我想要个儿子” 上官蝴蝶哭丧着一张脸,表情痛苦到了极致, “做女人真痛苦,韵儿,你以后不要碰我了” …… 幕临夜来风雨声,梦里花落知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教师节前一天,学生要填一张户籍表格,有一栏叫“是否团员”,有个小屁孩问得很大声,我说“全部写否”,另一个小屁孩惊讶得说“啊?全填否?那姓名也要吗?”,作为他们的老师,我觉得自己很失败…… 第(21)章 春去秋来 43 忆雪庄的秋天很漂亮,从思韵的房间望出去,可以看见一大片火红的枫叶,如同寂寞深秋的熊熊火把,照亮了迷途少女的芳心。小魔女的芳心早就给了花蝴蝶,这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小魔女并不是一个典型意义上的女人,所以她对即将成为母亲这件事情还未做好充足准备。 所以,整个秋天,上官蝴蝶的日子很不好过,除了忍受小魔女时不时爆发的脾气,还要剥夺他自由出门的权利。比如说前天他一身脂粉气的回来,小魔女连房间的门也没开就把他轰出去了,于是他只能把一堆的胭脂水粉往海棠房里送。 得了便宜的海棠还很不卖乖,扯着嗓子直喊, “老娘已经国色天香了,还需要这些做什么?” 上官若和思韵并没有把韩寅的事告诉她,宁愿不痛不痒地恨着一个人,也不愿由于愧疚和后悔而去体味一份刻苦铭心的思念。所以每次思韵看见海棠都会对她特别得好,上官若送她的东西中有一半都去了海棠房里,却还是时不时地要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在安胎的这些日子里,老狐狸来看过她一次,那个时候她的肚子已经遮不住了。那风骚的萧老阁主一出现,思韵就想逃, “闺女,咱要求也不高,也就十来个,好让我再搞个如月阁二代” 思韵的一口茶就这样喷出来了,怒视一旁笑得云淡风轻的上官若。某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就会说, “晚辈会努力的” 很快,江湖新书榜的榜首变成了《魔女安胎日志》,作者是海棠。 这几个月里,上官若的闲暇时间也就教教上官瑶武功招式,而且这三岁大的小屁孩特别黏他爹,每次都要拖住他三四个时辰,一听说他要去小魔女房间,马上会说自己肚子疼,然后在他爹怀里撒娇。 即使这样,也没有阻止上官若热切的脚步。只是,上官若再未曾对思韵说过要成亲的话,只是很体贴地日日照顾着她。 有一天清晨,阳光很灿烂,小魔女还赖着不肯起床,硬是被上官若推醒,说要给她一个惊喜。思韵马上问,是不是值钱的东西,上官若点点头,说很值钱。小魔女来了精神,说我马上来。 可等她到了集合地点,才发现这是一个陷阱,连绵的枫树林前,上官若在一棵大树上留下了洋洋洒洒的几行字——往前走,你就会找到答案。然后走了大概五六步,又是另外一棵树,上面画着一个向左的标记;再走十步,向右的标记;十五步之后,向后的;二十步,再一次向左。…… 本来忆雪庄的枫林也不大,可对于小魔女这样一个天生的路盲来说,那真是百转千回,峰回路转。直到她挺着个不小的肚子,费力地在枫树林中左行右穿,一步一步挪到密林深处,她才瞧见正主。 上官若倚在一棵树上,依旧一身白衣,背后是一片火红的枫林,他淡淡地朝着她笑,手中是那把万年不离的玉骨扇,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沐浴在他周身,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他的黑瞳亮晶晶的,纯净得如同天上的云彩。思韵沉醉在他的笑容里很久很久,就好像第一次看见他时那样,那时他们还不熟,他一步步地诱她堕入陷阱,从此万劫不复。思韵愣愣地看着他好久,才得出孩子他爸真好看这样一个观点。 下一秒,“你说的珍宝在哪里?” “在你眼前”思韵满世界扫了一眼,只觉得一片刺目的红,没有闪闪发亮的东西。 “我怎么没看见?” “若哥哥不就是你一生的至爱么?”他笑得很风骚又很销魂。 下一秒,销了魂的小魔女甩下一句话,“你真的……有够无聊”,随即转身。 然后,她被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天很蓝,云很淡,心很温暖。深秋的阳光中,他满含深情的眼眸,他修长挺拔的身姿,还有他臂膀包围思韵时令人安心的力量,都令她迷醉。 贪婪地呼吸了几口他怀里的空气,思韵才对上他亮晶晶的美眸, “你大一大清早把我叫起来就为了玩捉迷藏?” “人生不就是在寻寻觅觅中才找到真爱的么?”他的表情很认真。 思韵突然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灼热的眼神。 “所以,当他找到真爱的时候,他绝不放手” 小魔女有些不敢看蝴蝶公子。 “韵儿,我们成亲吧” 倚在他的怀里,思韵突然觉得心跳加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自己的,只是任由这份惊喜转为浓浓的幸福。他将她搂得更紧了,温柔地吻着她的前额,她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也感受着他渐快的心跳。直到春去秋来,沧海桑田。 他温柔的誓言在她耳边回荡,“此生此世,不离不弃”小魔女感觉有滚烫的液体落下,悄无声息,化作护花的雨露。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簇拥在一起,任这漫天的绚烂枫叶遮盖她娇羞的容颜。有一种拥抱,可以地老天荒;有一种诺言,可以海枯石烂。 春赏百花、夏观星相、秋眺红叶、冬看雪景,人生漫漫,从此不再孤单,因为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有一个可以停泊的港湾。 他和她的故事,此刻似乎画上了圆满的句点。 半个时辰后,上官若坐在枫树下,小魔女躺在他修长的双腿上,闭上眼,享受着被阳光沐浴的温暖。 “韵儿,你说我们的孩子以后叫什么名字?”他的话语打破了这一片静谧。 小魔女微眯着眼,看着他深情款款的眼神,“我不知道” “如果是男孩叫‘暮’,女孩叫‘音’如何?” “杨暮?杨音?不够响亮啊” 上官若笑得很无奈,“你人都是我的,为什么儿子不跟我姓?” 思韵火气上来了,“不跟我姓,我就不生了” 这一威胁成功吓住了求子心切的蝴蝶公子,可是苦于当时没有例字为证。若干个月后,思韵在被上官若以某种极其无耻的方式威逼后,终于妥协,让孩子跟着他爹姓上官。 44 很快,冬天就降临了。思韵的肚子已经有四个月大了,庄里的人都对她改了称呼,从原先的杨姑娘变成上官夫人,思韵明显很不适应,觉得自己正离妙龄少女越来越远,正雄赳赳气昂昂地迈入大妈的行列,于是天天拿她的俊相公出气。蝴蝶公子的身上总是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但他仍是乐此不疲,天天晚上去她房里享受被掐的快感。 同一时段,青城谷的少谷主整日烂醉如泥,如月阁则是有更多的树倒下。这段时间,江湖上最轰动的新闻就是出现了一个实力堪比赵大眼的神秘作者,他的新书《论沉溺爱河的男女爱情心理观》迅速占领各大书市的醒目位置,笔锋麻辣,爆出的料一条比一条猛,在他的文中,甚至谈到了小魔女和蝴蝶公子的体位等敏感话题,并非人们所想象的男上女下姿势,引起轩然大波。此时此刻,如月阁里有个猥琐的身影正在沾着口水数钱,一旁的小黑和小白玩得不亦乐乎。 忆雪庄里, “韵儿,我们认识也有四年了,但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那三个字”上官蝴蝶对着小魔女的肚子认真地说。 “你真好?”小魔女倚在床边,歪着脑袋。 “我在你的心目中只有好么?”上官若的手已经不安分地往上了。 “那是——你最好?”思韵仍是低头沉思状,未感觉身体的异样。 上官若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下,然后收了回来。他的呼吸仍有些急促, “我好久没碰你了,等孩子出生以后,你怎么补偿我?” 思韵突然抱住了他,两只手还在他的背上恣意游走, “我也想要得不得了,可怎么办呢?”她一副为难的样子。 上官若忙把她推开,整理了一下衣襟,“我出去一下” 思韵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方,心底狠狠偷笑了一把。 晚膳的时候,一张大桌子前坐了四个人:蝴蝶,思韵,海棠和上官瑶。上官若坐在思韵的旁边,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 “多吃点,否则养的时候很辛苦” 小魔女点点头,刚要夹起往碗里送,海棠一句话就劈过来, “多逗啊,难不成蝴蝶公子自己怀胎十月过?” 上官若回了一个特颠倒众生的微笑给她。 “我妈就说她养我的时候特别辛苦,拉了三天三夜才把我拉出来”小小的上官瑶说。 于是,大家都沉默了。 吃完饭,海棠回房间里劈纸去了;上官瑶被哄着回房里休息了。于是,偌大的饭厅里,只剩下如胶似漆的一对。 “饭菜不合胃口么?”上官若发现思韵吃得很少。 “没有,只是觉得自己最近有点肿”思韵的脸很苦闷。 “你长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的”他的安慰给了她自信。 “可蝴蝶姐姐从来没称赞过我漂亮”她很介意他的看法。 “那你也没对我说过那三个字”他是个很倔强的小孩。于是,问题又被绕回来了。 思韵低下头,酝酿着准备说一句,“我喜欢你,可是永远不会爱上你”之类的话。 “今晚你一定要给我答案”他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初冬的晚风有丝寒气,已是冷月悬天的时候,思韵裹着厚厚的狐袭大衣漫步在碧波桥边。三个时辰前,上官若说要给她一个难忘的夜晚。 于是,小魔女联想到了某些很邪恶的东西,比如说,连着几天做重复运动;比如说,挑战生理极限等等。她发现,和海棠时间呆长了,自己也变不正常了,想当年,她是多么清纯的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女孩,满世界的粉色泡泡,可自从遇到花蝴蝶这个情场大鲨鱼,她的少女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成天沉浸在哀伤和绝望当中。 还在她痛诉上官蝴蝶罪行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树林里有人低声讲话的声音,马上紧了紧狐袭,躲在阴暗处。 “那小子醒了吗?”一个浑厚低沉的男音,思韵觉得有几分耳熟。 “还没,药性强着呢,等他醒了,把他爹也绑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思韵觉得好像是家丁中的一个。 “你我联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较年长的声音。思韵突然惊觉,正是当日在始皇陵墓中,夺她虎符的那人。 “谁说要和他动手了,只要抓住他在乎的东西,自有办法逼他现身”仍是年轻的声音。 “徒儿越来越有我当年的风采……”那人的话未说完,思韵就感觉自己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正睡在一个山洞里,前面不远处点着火把,有两个人影背对着她,肚子上却是一阵痛感。 “师父,你说他会不会来?” “有这个女人在,她一定会现身” “可他当初对小姐也千依百顺,现在不也……” “你话太多了!” “徒儿知错了” 随后说了些什么,思韵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的便是“千依百顺”这四个字。她突然很想跑过去问清楚他们嘴里的小姐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可肚子上的痛觉让她很无力。 不一会儿,有慌乱的脚步声传来,听声音,好像是一个内力深厚之人。 “上官若,你到底来了” “你把她放哪里了?”他的声音有几分急切,几丝狼狈。 “她好着呢,倒是你,准备怎样对我女儿”那个较年长的声音。 “当年……是我对不起她”他的语气很悲痛。 “这可不是对不起就能解决的问题,她现在有了你的孩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思韵突然听到了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 “你把她放了,其他什么我都答应你们” 思韵强忍着即将溢出眶的眼泪,可她的心在滴血。 “如果代价是你的命呢?”中年男子的声音里有丝嘲笑。 上官若突然不说话了,许久,他冷漠的声音才响起, “如果杀了我能让你们痛快,那就动手吧,不过……请一定放她一条生路,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那么快就撇清关系了?当年你可是对我们小姐茶饭不思了一个多月,临走时还念念不忘” “上官蝴蝶风流成性,却没有一颗可以爱人的心,传闻果然不假” “她只是我随便找的一个女人,不能拿来和紫儿相提并论” 思韵突然觉得有一道闪电滑过脑际,震得她无法正常思考。 “你少来花言巧语,上官公子对任何一个女人都是怜香惜玉” “我把她带回庄,只是为了她身上的阳文虎符,绝无二意”他说得很决绝。思韵感觉自己的心口被拉出一条深深的伤口,马上鲜血淋漓,痛得无法呼吸。 “呵呵,若是这话被她听到,不知上官公子作何感想?”思韵感觉那个年轻的声音向她这个方向走来。随后,她就在一片光亮处看见上官若略显惊愕的一张脸。 “哼,最好是你说的那样,反正她现在都听见了,你自己解释吧”那两个人淡笑着离开了。 思韵感觉胸口被压了一块巨石,思维很混乱,想问他很多问题却不知如何开口,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他。 “紫儿是谁?” 上官若略显苍白的脸垂了下去,仍是望着她,却丝毫没有要上来扶她的意思,“把阳文虎符给我” “我问你紫儿是谁?”思韵吼得很大声,然后泪就没用地涌出来,止都止不住,她的眼神充满怒火。 “对不起,我不爱你”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任她在透亮的山洞中坐了很长时间,直到双脚发麻。 思韵很费力地站起来,才挪了几步,她就再也走不动了,任心酸一阵一阵地袭来。外面的温度很低,她觉得很冷,可似乎现在,已经没有给她温暖的力量。 她继续艰难地往前走,外面不知何时已是漫天风雪,大颗大颗的雪花飘落在树野林间,为漆黑的夜增添几许点缀。 她突然很迷茫,不知道该去哪里。如果现在就走,她没有这个体力,况且身体里还有另一条宝贵的生命,她不想冒这个险。虽然她的孩子即将没有父亲,可是她要把他生下来,并且好好照顾他,这是她此刻的想法,她的意念从来没有如此坚强过。 漆黑的夜,骤降的温度,她在雪地里艰难地行走,每走一步都费劲她极大的力气,才稳住不会跌倒的身形,直到漫天风雪裹住她小小的身影。 她好不容易走回了碧波桥,才发现自己方才呆的地方是忆雪庄外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山洞,却在一片白雪中发现桥头有一个人正卧躺在地上,似是受了重伤。她不敢走近,是敌是友,她没十足的把握。直到听见那人的喘气声,她才看见上官若一张憔悴的脸隐在风雪中。 她急急地往前走去,满目所见却是触目的暗红,那红色正映在一片白雪中,黑夜里呈现出一滩污迹。 “若哥哥”她抓住了他的手,轻呼,他的手毫无温度。 意识到他的大限将至,她突然就急得哭出了声。 上官若费力地睁开眼,望着她,露出愧疚的眼神, “是我对不起你,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他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思韵将他的手捏得更紧了,“你有苦衷的,对不对?” 他无力地摇摇头,“真的对不起……不能再照顾你了……”他的吐字十分费力。 思韵突然甩开他的手,“上官若,我跟你讲,不要和我装,我知道你想我走,但也请不要用这招” 他无力地看着她,眼神中有深深的悲痛。 “即使你不爱我,也请珍惜你的生命”她突然站了起来,离开他几步。 “上官若,你不必感到愧疚,其实我肚里的孩子不是你的,我赖着你,只是想要一个名分,其实我一直喜欢的人早死了”她背对着上官若,脸隐在一片漆黑中,地上却有灼热的液体滚下、融化,直至消失不见。 上官若却艰难地起身,稍一用力,伤口被拉扯,血流得更多了。 “韵儿,我不是怕你骗我,我是怕你骗我的时候伤了自己”他如是说,声音越来越虚弱。 思韵很想问他,既然你都知道我的心意,为何还要说出如此残忍的话,可她开口的却是,“我去找人救你” 茫茫白雪中,她走得很急,而且不敢回头,生怕看见令自己无法接受的场面。等她领着海棠和一群下人急急地赶到碧波桥的时候,上官若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码文,我连课件都没看,如果你们再不留言,就真的太不厚道了!!! 第(22)章 炼狱如月 45 两年后,重氏夫妇的名号已经响亮整个江湖,甚至在北方地区,盛传这么一句话,“人间炼狱,祉在如月”。如月阁从一个小小的门派,发展成仅次于少林、武当的第三大门派,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而这个奇迹的缔造者,就是几年前人们所赞颂的少年英雄——那个经常不发一言的沉默公子,重亦轩,被公认为是如月阁史上最强的阁主,并且,也是最年轻的。 而忆雪庄这个江湖上曾经辉煌一时的江湖第一大庄,也逐渐走向衰败,最后只能靠如月阁的接济度日。海棠也由于上官若和韩寅的双重不辞而别而倍受打击,成为一个虚有其表的副庄主。 要说这两年谁变化最大,如月阁里的小丫鬟小荷最有发言权。两年的时间里,她已经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转变成一个沉稳的少女。而被尊称为“阁主夫人”的正是当年和花蝴蝶爱得轰轰烈烈的小魔女杨思韵。人们常说,岁月能改变一切,确实如此。现在在她绝色倾城的脸上,已经找不到一丝表情,只有彻骨的冷漠,还有一双越是微笑越是冰冷的眼,她难得的慈爱只有看见她的宝贝儿子杨暮才会浮现。 一年前,拜倒在她脚底下的男人已经夸张到堆满了整个长城,当时她还大张旗鼓地搞了个比武招亲,比了十几天,上来几百个青年才俊,都被她一个个打下擂台。有些看不惯的武林人士就在那边大骂她妖色殃国,欲求不满。到了最后,这个擂台招亲也就不了了之。都在大家以为她该消停的时候,她又出来放话,说要识遍天下豪杰,并且开始和不同男子交往。由于她的伤风败俗,有辱风化,江湖上给了她一个封号——“上官魔女”,她的放浪形骸和当年留恋百花丛的花蝴蝶有的一拼。可是,每次她只要听到这个称号,就会大发雷霆,轻则伤及无辜,重则尸横遍野。从此如月阁的威信节节上高,成为方圆十里的一大恶势力,并且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外扩张,吞并了无数小门派,直至今日。 上官魔女在和无数男人游戏花丛一年多之后,终于改邪归正,在今年年初嫁给了她的大师兄,如月阁史上最年轻的阁主——重亦轩。这消息一出,哭碎一池芳心,被深深伤害到的女子都在大骂风流魔女配不上情比金坚的重亦轩,都说这是最不佳偶天成的一对。可是,只有小荷知道,在他们大喜的那天,小魔女的嘴角没有微笑。 思韵还很清晰地记得今年年初重亦轩跟她讲的话, “他已经不在了,不管你怎么逼他他都回不来了”说完这话的时候,重亦轩看见思韵给杨暮喂汤的勺子轻颤了一下。 “为了你的孩子,我愿意照顾你”他说完这话就出去了。后来第二天,思韵就跑过来,低着头说要和他在一起。 他其实知道她是放不下的,但他面对自己苦等了多年的一个机会,没有选择放弃,三天后就拉她拜了天地,在春宵一刻的时候,和她缠绵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精疲力尽地沉沉睡去。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们到达沸点的那一瞬间,她的脸上挂着清晰的泪痕。被深深伤过的心,便不再痛了。其实只不过经历了人生必经的阶段,世界还是原来那个世界。只是有谁知道,如果爱到了尽头,恨到了尽头,想要回头,还有没有路? 海棠也成了如月阁里的常客,通常情况下是庄里的银子用完了,跑来如月阁借。小荷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阁主夫人不直接吞并了忆雪庄,还要让它在江湖上苟延残喘。有次她实在好奇,忍不住问了,那个如仙一般的淡然女子说, “我留不住他,总该留住有他的回忆” 海棠每次来都兴致高昂,带了一大堆两岁小孩爱玩的东西,然后絮絮叨叨地和思韵唠叨着蝴蝶的过去。说有好几次,蝴蝶不顾下人的反对,偷偷趴在窗前看思韵的睡颜,虽然外面一片冰天雪地;说自他们那日在长安分别,蝴蝶茶饭不思了数个月,整个人迅速消瘦;说他在没有见着她的三年里,再没有碰过其他女人,只保留着心中那份最原始的感动。但是每次,思韵都会淡淡地打发她走,所以她每次都是手里提着充足的银两,败兴而归。 这样的状况直到一个月前发生了变化,因为一年一度的英雄大会即将开始,并且这次大会的主办方破天荒地请了朝廷重臣上官适显前来观战,其实也就是一年一度朝廷招兵买马的时候,在邀请名单上,自然少不了知名江湖人士的身影,其中,就有重氏夫妇的名字。 那天拿到邀请函,重亦轩问她去不去,她沉思了很久,终是艰难地吐出一个好字,仿若下了重大决定一般。重亦轩知道,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一个将他从她的人生中彻彻底底抹掉的机会。 46 上官若两年前神秘失踪,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一样,而他的当官老爹对外宣称也只是他去云游四海了,而具体他云游到何方圣地,也无人知晓,就这样,这个曾经江湖八卦榜上排行第一的名字就被人们淡忘了两年。 思韵始终忘不了他死去前一刻口中念念不忘的“紫儿”,还有他说的那句“对不起,我不爱你”。两年里,她做了无数个梦,梦见的都是他一脸抱歉的笑容,只是在远方淡淡望着她,然后慢慢地转身离去。每次她都被同样的梦魔惊醒,连忙摸摸身旁的小杨暮,看着和那个人相同的睡颜,她才感觉自己是存在的。 如月阁的小宝贝杨暮已经两岁了,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老白和老黑一起丢进池塘里,然后看见他们在池塘里扑腾的样子,感到无比的快感。偏偏如此蛇蝎心肠的小孩却有一张天使的容颜,他的眼睛像思韵,大而明亮,鼻子翘挺,嘴角偶尔露出的坏笑很有他爹当年的风采,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往往容易让人联想到小白狐狸。但和他接触过的所有如月阁弟子,包括小荷都说他是十乘十的小魔王,性格比当年的小魔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偏偏他娘把他宠到骨子里,说全天下没有什么她是给不起的,于是小魔王更加嚣张。思韵有时候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走神,她看着他顽皮耍赖的时候,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另一张脸,然后就构思着他的童年。 杨暮刚生下来的时候,其实日子没有那么好,应该说是天壤之别,因为小魔女有几次把他独自丢在如月阁的雪山上而自行离开,那时候,他还是个不会走路的奶娃娃,总是期盼着那个美丽的女子能够回头看他一眼,把他抱走。可是,情况往往是等他差不多快结冰的时候,那个一身火红的女子才会匆匆赶来,满脸含泪,把他抱在怀里痛哭不已。那个时候,他才觉得这世界母爱有多伟大。这个两岁的混世小魔王天不怕地不怕,只有看见他娘的时候才会安静片刻,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杨暮的童年其实是思韵的噩梦,因为每次看见他的脸,对思韵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情况直到今年年初才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自从小魔女嫁给重亦轩后,她才终于变得贤良淑德起来,给了他尽情的宠溺。小魔女也只有在和重亦轩忘情纵欲的时候,才不会有心痛的感觉。 还有三天就是英雄大会,如月阁的马车已经上路,思韵带着杨暮和老狐狸以及众下人浩浩荡荡地前往烟云山的凌霄峰,而重亦轩因为有要事在身而无法出席。 临走的时候,那个越发俊俏和沉稳的木头公子当着众人的面在思韵额头印下柔情的一吻,“照顾好你自己和暮儿,衣服多穿点,小心着凉”在下人看来,重亦轩真的算是一个温柔体贴,关爱妻儿的百分百好丈夫,再远的买卖,只要思韵说几天以后一定要见到他,他一定会连夜赶回,即使三天三夜不睡觉,他也要赶着回去看她沉沉的睡颜,直到第二天把她吻醒。于是,江湖上对重亦轩是赞扬声一片,很多女子都以他的言行举止作为觅得良君的标准。 可是,也只有重亦轩自己知道,他在送别思韵的时候,眼里的神情带着哀伤和绝望。他很想拉住她的手,说你一定要回来之类的话,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知道,要想真正留住一个女人,要用自己的实力证明。放逐她到天涯海角,他依然有把她赢回的信心,就像两年前一样。 和上官若在一起的两年,是思韵人生最绚烂的季节;而和他分离的这五年,是她人生灰暗浑浊的岁月,她就好像坠入一个无底深渊,永远看不见天空的颜色。经过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她也看清了一些事,有种回忆,沉淀在心底足矣。摆脱了有他的日子,她才会活得越来越自我,她现在已经爬到了洞口,再过些年,他就是她人生中的匆匆过客了。 思韵拉下窗帘,踏上了去英雄大会的路,身后如月阁的雪山渐渐成为一个小黑点。 潋滟流水,岁月如歌, 奔腾不息,天涯如咫。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码到凌晨一点我还全无睡意,失眠的老人家今天继续更新。 第(23)章 韶华百年 47 三天后,如月阁一行众人到达了烟云山下的城镇。 思韵实在没有什么胃口,于是带着她的魔王儿子去了附近的市集。杨暮吵着吃的喝的,思韵买了一大堆塞给他。只是在路过天香楼的时候,那小子竟然嘴巴里嚼着芝麻饼,小手指着门口的女子说,“这个我也要”,他妈当场就给了他一个暴栗。 然后,有好事者就说,小小年纪如此风流,长大后必是蓝颜祸水。思韵这时候充分相信,遗传确实是有影响的。 在路过书摊的时候,她被一本书的标题吸引了眼球——《弃妇的十种表现》,那本书的封面很粗糙,作者的名字也很模糊,她问小贩开价多少,那小贩伸出五个手指。 思韵啐了一口,“这年头盗版都那么贵”,当下就丢了五十两给他扬长而去,那小贩立马以掩耳之势(迅雷不及掩耳)收拾好书摊,脚底抹油般溜走,去天香楼逍遥了一夜。 当晚,这本书就被思韵翻烂了,她细细地对照这十种表现,再联想到自己日常生活中的种种,充分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已经是书中所评的五星级弃妇了。再往后翻一页,她看到了新的一章——“如何给予自己最后的补救?”书中的具体描写有,“千千万万的弃妇们站起来,勇敢地对男人说不;给自己一个做红杏的机会,让他回到你的身边”然后下面列举了一些行之有效的措施,第一条就是——“养个娃带回家,然后告诉他孩子的亲爹不是他” 第二条——“把其他男子的发丝放在枕边,让他的醋意前所未有地翻腾” 第三条——“把自己往群魔妖孽里整,不打扮得回头率百分之百绝不出门”旁边还画了些基本和没穿一样的衣服。 第四条——“带个女子回家,告诉他其实你爱的不是男人,让他重新审视你的美” 第五条——“千万不要得罪天香楼的姐妹们,因为她们和你是同一战线的同胞” …… 随书附赠的还有经典的回心转意搭配,沿袭了上一季的总体趋势,颜色以艳红、冷紫为主,充分体现了女子的冷艳柔美,同时又让人产生一种女神重生的错觉。本书的结束语——“让他在对你的欲罢不能中魂飞魄散”,还有两个张牙舞爪的大字,思韵琢磨了一晚上,愣是没看清是何方神圣。 但经过了此晚,她的人生观、世界观发生了重大改变,彻彻底底颠覆了她二十一年的人生。第二天一清早,她就赶早市,买了一大堆的衣服料子回来,按照书中的整体搭配量体裁衣。忙活了一下午,等她晚上风光无限地出门的时候,果然引来了街上百分之二百的回头率,不停有人对她吹着口哨,她终于从弃妇蜕变为引领潮流的新兴女性。她洋洋自得的时候,马上想到了那本宝典上的经典语录——“踏出人生的第一步,勇敢地和过去挥手告别”。 她兴奋地回想着,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脱胎换骨过。却浑然未觉自己正引来身边一波接一波的人浪,直至她经过天香楼门口,被一个中年女子拉进去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那个女子说, “死丫头,到哪里去鬼混了,还不来接客?” 当天晚上,那本书就被燃成了灰烬,拌在杨暮的晚饭中一起被吃了下去。 烟云山,凌霄峰顶,英雄大会, 几大小门派的众高手已经互相切磋过了,各大武林人士都是点到为止,目前还没有出现鲜血淋漓的场面。直到如月阁的红衣魔女跳上台,台下众人都是深吸了一口气,会场上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静默。 小魔女红衣飘飘的样子三年前就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加上她无与伦比的漂亮脸蛋,和从小练武的修长身姿,给人一种颇为赏心悦目的感觉。五年前,她被世人称为“玉天仙”;而现在,人们更愿意叫她“上官魔女”,一个皮囊好看、脾气火爆的绝色女魔头。 众人还沉浸在回忆中,直到大家听见一个稚嫩的童声,“娘,把他们打得都趴下”,众人方才回过神来。 思韵已经亮出了藤鞭,使的仍是她三年前的“九影鞭法”,鞭法飘逸,鞭影凌乱,在台上浑然天成,只是少了三年前的青涩,多了份霸气和求胜的执念。思韵的心底在不断地告诫自己:要打败他,要替他报仇,她要以光明正大的方式取他性命。 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逆冰门的门主逆寒,也是那日在始皇陵墓中的蒙面男子,仍旧是一副络腮胡子,很有大侠的风范。他双手抱拳, “那多有得罪了,重夫人” 他笑得很正气,可思韵的心中却有万簇火苗在升腾,她的起鞭有微微的颤抖,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在的时候,她不能为他做些什么;待到他逝去了,她只想消灭一切让她悲伤的源泉。 五年前逆寒输在还不怎么出名的重亦轩手上,不代表他的武功五年里没有精进,他使杖接思韵的鞭法,游刃有余。 “上官魔女看来没有胜算”底下的人纷纷窃窃私语。思韵听见“上官”两个字,又一次分了神,慌乱退后的脚步在台上看上去非常狼狈。 “人们常说,当一个女人手软的时候,说明她爱上了那个男人”人群中突然有一个人慢摇羽扇。 众人无比惊悚地看着他。 “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那人的羽扇“啪”地一挥,遥指台上对打的两个人。 人群马上叽叽喳喳, “原来上官魔女有恋父情节”, “没想到逆门主是宝刀未老,老当益壮,迎来人生第二春了” 台上的红色身影脚步一个不稳,逆寒的寒月杖已经抵在她白皙的颈项上。 人群中传来了欢呼声,大家对宝刀未老的络腮大侠刮目相看。思韵气愤地一甩鞭,挥开逆寒的寒月杖,大步向台下走去。谁知她刚走没几步,就有一个身影轻盈地跃上了擂台。 “请问阁下高姓大名?”逆寒微抱拳。 “姓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替刚刚那位姑娘出个面”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因为从那个人的衣着以及修长的身形来看,应该是一个年轻公子,最要命的是,他穿了一件人见人爱的白色长衫,引得台下一堆少女狂叫连连,虽然他用面纱遮住了一半的脸。 思韵很纳闷,这年头,喜欢出风头的人很多,但是风头出到她身上的人,只有惹她更讨厌的份。于是,她回头,正对上那双微微笑的墨黑双眸,心中有瞬间的慌乱。的确,他的身形、谈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两年前温文儒雅的蝴蝶公子,可是,他不是他。 台上的逆寒和白衣公子已经打成火热一片,台下不断有少女尖叫的声音,思韵觉得很烦,扯了杨暮的小手就往前走,离开了凌霄峰顶。小魔王的口中还喃喃着,“刚才那个大哥哥好帅,娘应该以身相许”小魔女当场给了他一个新鲜的热炒暴栗,这小子说话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回到山脚的客栈,她一直没有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看见一旁杨暮精致小巧的脸蛋上挂着口水,她才翻身起床。 夜微凉,星空似斗。这样的夜晚,很容易让人沉醉。她漫步成片的樱花林中,踩着地上的缤纷落英,不期然就听见了悠扬的箫声。在如此寂静的夜,显得格外迷离,不真实。 她急急地向着那樱花林深处走去,心跳却是止不住的快了。如果他还活着,再见面,她可以对他说些什么,再见,抑或是珍重?她很想去揭开真相,却又怕是南柯一梦,所以越靠近,脚步越是缓慢。 春末的寒气使她感到阵阵冷意,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刚擦了下鼻子,低头,就看见一双白色镶金边的靴子。泪意止不住地涌了上来,她不敢抬头,直到他的气息离她很近,犹如数千个午夜梦回中的场景:他替她紧了紧淡薄的外衣,心疼地说,“你怎么穿那么少?会着凉的” 他温柔的气息犹在耳边,思韵却一把推开来人, “为什么?为什么?都两年了,我苦等你两年了,正当我想努力忘记你的时候,你却又偏偏出现?不带这样的……”泪没用地滚了出来,一滴又一滴,落在地上,打在他的心上。 他温柔得将她揽在怀里,“我知道,我都知道,如果我现在回来给你带来困扰,我可以消失不见” 思韵连忙拽紧了他的衣袖,“你再走,我就真的不想见你了” 他喃喃地说,“抱歉,让你等了那么久” 思韵却突然推开了他,转身就走。他轻而易举地跳至她的身前,挡住她,“你还不相信我么?” 思韵突然从腰间拔出了剑,擦着红肿的双眼,指着他, “少用柔情来应付我,干脆点,咱们用刀剑说话” 抬头,那人的眉目仍是如三年般清秀、俊雅,眼神里还是那令人怀念的万般宠溺,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印记。思韵的泪流得更多了。 “我不还手,让你十招;一旦我出招,你若输了,你的下辈子跟我走”他仍旧是自信满满的样子。 “我可以输给全天下所有的人,唯独不可以是你” 思韵出招的速度很决绝,就好像一个弥留的人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只希望抓住手指间残存的光阴。 下一刻,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看见她的剑刺中上官若的心脏,血如泉涌,他温柔地笑着,表情很安详,“欠你的,终于还了” 她疯狂地叫喊,满世界只剩下她的哀号,心痛一波一波地袭来,直到她浑身冷汗,才被惊醒。 “娘,发生什么事了?”杨暮揉着惺忪的睡颜。 思韵摇摇头,那个梦太过真实,让她迷失了方向。也让她意识到,真正要忘记一个人,是不需要努力的。 如果你真的活着,我宁愿永世不见,也要保你一方平安。 明月缺,碧落黄泉, 弹指间,韶华百年。 第(24)章 何处相逢 48 像英雄大会这样一年一度的盛会,一般总要开个半个月。除了让武林人士比武切磋,还有江湖豪杰相聚一堂,更重要的是朝廷可以招兵买马,拉帮结派。所以,大会的第二天,上官适显就以隆重的阵仗被迎了进来。 他进来的时候,思韵正浑浑噩噩地坐在座位上喝茶,她自从被昨晚那个生动的梦惊得一身冷汗后,还有点惊魂未定。所以上官适显进来的时候,她有片刻的错楞。 她发现,印象中的蝴蝶姐姐和眼前这个人长得很像,英挺的眉毛,挺拔的鼻梁。从侧面看过去,上官适显好像是年老版的花蝴蝶,想必他年轻时也必定是风采翩翩。但即使他现在上了岁数,风雅贵气依然不减,并且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当他发现自己被长时间注视后,回过头来望着思韵,她很没用地迅速低头。上官适显未多加留意座位上的绝色女子,倒是看见她旁边的小魔王杨暮时,愣了一下。 第二天的比武开始了,今日的温度比昨日高了不少,上官适显坐在很醒目的位置,很专注地看比赛,还时不时地和身边的人低头讲话。思韵发现,自从他出现后,她的目光就会有意无意地略过他,研究他的每个细节,直到胳膊被人撞了一下, “怎么,还不快带儿子去认外公?”萧老狐狸笑得很风骚。 思韵给了他一个万年白眼,然后就听见身后有女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昨天那个白衣公子真是干脆利落,十招里就拿下了逆冰门门主” “是呀是呀,你没看见他走的时候,会场上一大半的年轻女子都离开了” “哎……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来?” …… 声音渐渐小了,思韵只是皱了下眉,她今天很想一雪前耻,昨日是她发挥失常,她不喜欢欠人恩情,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公开的场合,她今天最想做的,就是击败那个白衣公子,用实力堵住别人的长舌,而且是在尽量短的时间内。 当她的目光再一次扫过上官适显的时候,他发现那张饱经历练的脸露出了片刻的惊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竟然看见了风凝,那个翠香楼的花魁。她仍是穿着贵气十足的紫衣,还拉着一个小孩的手。思韵定睛一看,果然是上官瑶那个讨厌鬼,穿着锦织的白衣缎子,显得小小的脸更是漂亮,只是那个表情如两年前一样实在很欠扁。那五岁的小子发现有美人在看她,迅速朝美人做了一个极丑无比的鬼脸,又立马恢复成一副严肃无比的模样,朝他娘的身边近了近。 思韵气恼,连忙搂紧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在心底发誓自己的种一定不能输给他。杨暮吃着小糖人,把流出来的口水全擦他魔女妈妈的衣服上了,然后问了一个特白痴的问题, “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思韵此刻很想揍人,苦于没有对象,不过很快,她就有了机会。 因为有人在台上大声点她的名号,要讨教一番。思韵整理了一下衣襟,浑然未觉杨暮的口水在她醒目的红色绸缎长衫上留下一片污浊。 思韵跳上台,用鞭子指着面前又英挺不少的猴子说, “杨大魔女把你抽回老家” 台下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只有风凝露出很欣赏的笑容。 於青峰左躲右闪,虽然轻功比几年前确实好了许多,可还完全不是思韵的对手。直到后来,他亮出了一招“碧海连天”,才把小魔女的鞭子结结实实地拉了过来。 “如果我总是没有长进,岂不是让韵儿很失望?” 他说话的态度很轻佻,这让思韵更是火大,从腰里拔出了剑,直朝他刺去。於青峰像是专门研究过她的套路,躲得很轻松,身手敏捷,后来两个人的实力不相上下,比划了好一会儿,他才被抬了下去。 台上的红衣魔女拍拍双手,露出很是鄙夷的眼神, “要跟老娘斗,你还早了十年” 台下又是众人抽气的声音,只有老狐狸拍手叫好, “丫头,你的气场越来越强大了,如果输给谁,就让他做暮儿他爹吧” 杨暮又把一个小糖人塞进嘴里。 于是,很多人跃跃欲试,但苦于看见思韵冷冽的眼神,没有敢上台的勇气。所以,小魔女在台上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来一会姑娘” 思韵抬头,正是昨日那个欠扁的小子,依旧一身飘飘欲仙的白衣,用面纱遮着脸,台下已经有一群少女尖叫了。 “丫头,先下手为强,暮儿的完整家庭就靠你了!” 思韵端详了他片刻,语气很挑衅, “阁下为何总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的墨黑双眸弯成好看的弧度, “因为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怕被人认出来” 思韵也不客气,马上使了一招“混月九天”直刺过来,眼看着剑快碰着那人的衣襟,他却以更诡异的身法闪开了。 思韵的轻功在江湖上已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很明显,和眼前的这人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段位上的。打个比方,就像乌龟和豹子,很可惜,思韵就是那只王八。于是,杨王八发狠话了, “你到底想怎样?” 那面纱男笑得很放肆, “如果你能在十招内碰到我的衣襟,我就愿赌服输,任凭女侠处置” 台下又是一阵女子的尖叫声,上官适显所坐的第一排已经完全被挤到十排之后,前十排,全是齐刷刷的巾帼红颜。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极了饿了三天的恶狼。 江湖上好久没有这样的人物了,怜香惜玉,风采翩翩。若不是思韵知晓,她会以为又是花蝴蝶那只讨厌鬼回来了。 果然,接下来的几招,面纱男完全不还手,任由小魔女的剑直直地刺过来,每次都是快要碰到的时候,被他轻而易举地闪开。底下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思韵觉得分外没有面子。在第十招,已是气喘吁吁,仍是拼劲全力朝他扑去。大概面纱男也没想到她会直接扑过来,因为在他的身后,就是离地十尺高的擂台边缘,像思韵这种不要命的扑法,如果他闪开,她一定会掉下去。 于是,他一个优雅至极的转身,单手抄住了她的腰,把她搂在怀里。 然后,在两人的脸相隔不到一米的距离,她被他以极其暧昧的姿势搂住的情况下,思韵的思维还是很清楚,她的嘴角挂上一抹笑容, “我赢了” 台下的某只激动得老泪纵横,疯狂地摇着一旁的小魔王, “暮儿,事隔多年,我终于实现一女两嫁了” 其他人集体无视他。 那白衣公子看着她的笑容,忽然俯身,隔着面纱,触上了她的唇。思韵突然感觉浑身有被电流击过,然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擂台的旁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此刻完全成了遮阳的天然屏障。不远处是成群的桃花林,玫红色的花瓣在清风的吹拂下,飘然落地,满世界皆是喜悦的颜色。红的绿的,五彩斑斓的,天空不再是灰暗的。溪水缓缓流过,带走了曾经的生离死别。她突然觉得,某些熟悉的令人怀念的感觉回来了。 擂台底下的情况已经完全失控,个个红粉佳人都争先恐后地要爬上台来,不少少林和尚已经出来维持秩序。台上的思韵方才回过神来,奋力推开面前的人,甩了他一个颇为用力的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没有人表扬我的笑点,求求你表扬我…… 第(25)章 相见恨早 49 那个被甩了惊天锅贴的白衣公子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面纱,然后指着自己白衣上的某处说,“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台下已经有好几只母狼爬上来了,思韵撑大了眼睛瞪着他,他的表情活像被别人占了天大的便宜,一脸鄙夷地看着小魔女。 思韵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把他的衣服扒下来,让他丑态毕露,颜面丢尽。不过最终,她控制住了自己不规矩的手,把背影留给了别人。 作为武林的至尊红颜,光鲜亮丽的外表是必不可少的。而其中的第一要素,就是要有一套不染一点尘埃的飘飘衣裳。小魔女的品味向来高雅,只买贵的,不买对的,是她的至理名言。所以,光是穿在杨暮那个小屁孩身上的那套粉白衣裳,也足够小门派的人混一个月的饭吃。 小魔女向来很注重自己的公众形象,穿过一次的衣裳绝对要洗过。就算每次出场的颜色相同,款式一定不能重复。 所以,江湖第一女侠服饰的画报《丽瑞飘飘仙女裙》的画者赵小眼曾经有意向让她担任画报的形象代言,可惜小魔女的出场报价实在太高,所以葬送了一段美好的合作姻缘。 但正因为如此,她的每款衣裳都被她的狂热追随者作为收藏,也有不少人精心研究过每件衣服的领口、花边、褶皱,于是江湖上多了很多所谓的“小魔女布庄”,卖的都是思韵曾经穿过衣服的仿效品。布庄的镇庄之宝就是她曾经和上官蝴蝶一起穿过的红白夫妻装,每月的销量好到爆。 老狐狸曾经兴冲冲地花天价买下来,然后招摇地走在洛阳街头。一夜之间,布庄就再也不敢做相同款式的衣服了。 所以此时此刻,思韵恨极了把她衣服弄脏的小鬼头杨暮,剥夺了他吃晚饭的权利。于是,小魔王只能对着门口的小花猫流口水。 银辉色的月光下,有一个狠命在池塘边搓衣服的女子身影。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说衣服不如别人漂亮,武功不如别人高强。而今天,她占全了两样。于是乎,她更恨那个当众让她出丑的面纱男。 其实,面纱男的命运也不好过。因为后来,他愣愣地看着红衣女子渐行渐远的身影,完全忘记了正有数百只母狼对他狼视眈眈。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素白的衣服上,已经有几千只爪印了,还有一堆暧昧的胭脂印。那个时候,他就感叹自己轻功好所带来的便利。 于是,在莹白如辉的月色下,同样还有个死命搓衣服的男人身影。 搓了半天,那摊口水的印子只是浅了些,而料子差不多快被洗坏了。小魔女心情很糟糕,看着四下里无人,做了一个大胆也让她悔恨终生的决定——沐浴。 池塘的水温有点低,她刚刚卸去所有束缚迈入水池的时候,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但是想到今日被那个欠扁面纱男碰过的地方都要仔仔细细清理干净,她毅然无畏地把身体泡入了池子中。 水池周围有高大的树木,成了天然的屏障,从外面看过来,不太容易发现有人在池子中沐浴。所以,她洗得很慢。 直到红色的衣裳顺着水流漂到那个狠搓衣服的男人手中,她还浑然未觉自己离危险越来越近。 在这样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在拿到这样一件风情万种的飘飘仙女裙的时候,如果一个男人不联想到某些特别热血沸腾的画面,那就可以直接怀疑他是断袖了。 思韵哼着小曲儿,洗洗胳膊,揉揉大腿,浑然不知自己肤如凝脂的嫩背上长了一双眼睛,还有不远处蠢蠢欲动的身影。 直到她洗完上岸,发现自己的衣裳不见了,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不敢冒着一丝不挂回去的风险,正当她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她发现了树后的人影。当下的第一反应就是“扑腾”一下跳入水中,用手臂遮住自己的关键部位。 “谁?给老娘滚出来!” 于是,那个人滚过来了。 他依旧遮着面纱,靠在一棵树上,单手拎着她的艳红衣裳,笑声很邪气, “投怀送抱的事我可不会拒绝” “你看了多久?”小魔女强压着怒气。如果他回答一分钟,抽他一个耳光;两分钟,两个耳光;半个时辰,三十个耳光外加一顿鞭刑。 “全部”他回答得很爽快。 思韵把身体更往水里缩了些,“把衣服拿过来” “湿着身子穿衣服可不好,不如我帮你擦干?”他发出友善的邀请。 思韵忽然就笑了, “擦干多没情趣,不如吸干” 白衣公子的心跳立马加速,把衣服挂在树梢上,就往回走。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思韵听到周遭再无一点声响,才小心翼翼地踏着步子去岸上拿衣服。下一刻,她就后悔了,因为她听到人类的急促呼吸声。 她被罩在一片温暖的白色中,虽然这个罩的过程有点冗长,那个帮她穿衣服的人被她甩了无数个耳光,仍是坚持顶着猪头脸把她裹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最后,他捏住思韵准备甩他脸的双手,一用力,单手把她按在树背上, “韵儿,不要再装了,你身上的哪个地方我没看过,明明想要得不得了,还偏偏说不要” 思韵把脸别过去,马上就有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上官若迟疑了一下,不过没有如她所愿。他用另一只手扯了自己的面纱,然后滚烫的唇就压了下来。他的吻很疯狂,完全没有顾虑到思韵的感受,思韵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仍是没有放开她。 上官若从来没有这样不君子过,她的泪流得更多了,沿着曲线优美的脖子一路向下,也沾湿了他的衣襟。他只是继续索取,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幽暗的水池边,参天的古树下,有两只失去理性的困兽纠缠在一起。如果不能得到,选择一起毁灭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两年前,我们本可以碧海蓝天,浪迹天涯,过着只有爱没有恨的日子。只不过两年,可是终究物是人非了。如果我不是我,而你又不是你,那该有多好。思韵的心里默默地想。 直到她咬伤了他的舌头,她才感觉世界末日终于结束。 上官若惊讶地看着她,狼狈地擦着嘴角的血迹, “两年不见,没想到你愈发厉害了” 思韵没有理他,失了魂一般地往前跑,直到一口气冲回了客栈内的房间,看见杨暮沉沉的睡颜,才忽然安心下来,一下子无力地摊倒在地上,口中喃喃着,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yishanxu亲的钻石,我这辈子还没收到过钻石,可以把你想象成帅哥么? 第(26)章 物是人非 50 第二天,小魔女就带着她的宝贝儿子和跟班老狐狸回了如月阁。 说实话,她非常讨厌这种藕断丝连的关系,特别是在她决心要将他彻彻底底忘记的时候。所以,一回到家,一看见重亦轩那张爹一样慈祥的脸,思韵立马飞奔过去,一把熊抱了他。 “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想我?”其实他也很会哄女人。 她点点头。 “有没有迫不及待地想做某些事?” 她再点点头。下一秒,她就被打横抱了起来,重亦轩直接领着她进了卧室,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出来。 那时候,老黑和老白已经被小魔王折腾得半死不活了。老狐狸一边安慰地摸着老黑毛茸茸的头,一边口里唠叨着, “你说是清蒸的还是红烧的好呢?” 一旁的老白泪眼汪汪。 和重亦轩在一起的时候,她想到的都是另一张脸,他的眼睛更澄澈了,他的笑容更诱人了,分明是他,又不像他。也许是感觉没了,所以他的脸也看不真切了,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和爱自己的人长相厮守,白头到老。因为,她已经没有再一次受伤的勇气了。爱恨浮云过,两者皆消散。 那一年春天,上官若也没有来找她。 直至夏末,又是蝉鸣的季节。思韵的心情很烦躁,一如多年前在忆雪庄的那个夏天。她猜测着他的心思,活得很累,很没有自我。他对她笑,讲甜言蜜语哄她,她就开心;一和别的女子走近,或者稍微有点异样,她就难受。她的世界围着他转,她不想要这样,所以分别或者是永远的诀别才是最明智的方式。他没有再找她,也许他也觉得见面是多余,他没有再爱她的义务。 虽然这么想着,可是心痛还是一波接一波的袭来。想要回头,已经没有路了。她站在荷花池边,泪一滴一滴地打在水池里,直到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一只小手拽住。 “娘,你每次看到荷花都会哭,暮儿讨厌荷花” 思韵摇摇头,把他抱起来,柔声细语, “等暮儿大了,就会明白,错过了就不应该再后悔,人生只有朝前看的方向” 小小的杨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思韵在午膳的时候去书房找重亦轩,他正看着一封信函。 “亦轩哥,是谁寄来的?” 重亦轩沉默了半响,才吐出两个字,“柳姿” 思韵却突然笑了,“原来是旧情人,怎么,对她念念不忘?” 重亦轩却忽然严肃了起来,“韵儿,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我一直爱的只有——” “亦轩哥,我累了,一起去吃午饭吧”她垂下了头。 重亦轩点点头,扶着她出了书房。 三天后,他们仍是出发去了柳府,给前朝的柳老宰相贺寿。 柳府的人脉非常广泛,上至朝廷官员,下至丐帮弟子,很多都是莫逆之交。于是,柳府今日的寿宴排场也是格外的大。 思韵他们被安排在离主桌较远的地方,柳姿看见重亦轩的时候,有片刻的尴尬,但马上就不着痕迹地掩饰了,露出了那种大家闺秀的客套。思韵用手臂撞撞重亦轩,“难为人家还惦记了你三年” 重亦轩在桌子下面用手捏了捏思韵的腿。 大家入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寿宴迟迟未开始。离主桌最近的一桌空着,似乎还在等什么人。马上就有好事者忍不住问了, “哪个家伙的面子那么大,连寿星也要等他啊?” 于是人群就七嘴八舌起来,有一个知道内幕的柳府家丁就跳出来说, “那桌是留给忆雪庄的上官公子的” 人群的骚动更大了,“他不是两年前死了吗?” 人群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把目光扫向沉默不语的小魔女,让她如坐针毡,她刚想起身离开,就被重亦轩拉住了手,十指相扣,给她坚定的温暖。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有家丁喊“上官公子到” 她被牵着的手忽然轻颤了一下,目光所及之处,是他淡淡的笑容。两年了,他真的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很生疏,很冷漠。 思韵默默垂下了头,故意不去看他。她只注意到有一抹白色的衣角自自己的身边经过,她的心跳却是越发快了。 然后,一顿饭吃下来浑浑噩噩,她没有多大胃口,又不敢去看忆雪庄的那一桌,只默默地吃着重亦轩夹给她的菜。 席间,不断有人赞颂上官若少年英才,说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把忆雪庄恢复得井井有条。他谦虚地笑着,说有贵人相助,自己还十分感谢这位贵人,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马上又有人关心他的婚事,问他何时成亲,他淡笑着,说已经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现在只看那个女子愿不愿意给他机会。 思韵看着不断夹菜给她的重亦轩,想到了当年他的模样,还有只对她的温柔,“韵儿太瘦了,养丰满了我更喜欢” “多吃点,养的时候才不会辛苦” “不要替若哥哥省银子,我的就是你的” …… 她忽然觉得有种窒息的感觉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就小跑着离开了寿宴。天很蓝,云很白,水很清,可她找不见幸福的方向。 在柳府后花园的小桥上站了片刻,她刚转身,不期然就看见了那抹白色身影。 很长时间,他们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对望着,她看进他的眼,那里面已经没有留恋缱绻。深呼吸一口气,她终是打破了静默, “你也出来透气么?”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着他,只是望着前方不远处,有朵朵荷花盛开的地方。 “不是,我是出来找你”他看着那个在桥段的孤寂身影。 “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她转身要走,他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思韵奋力和他扯开距离,用不温不火的语气和他说, “上官公子,请自重,我已是重夫人” 她分明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痛色,却选择避而不见,绕过他,从他身旁经过。 “你明明还在乎的不是吗?”他吼得很大声,近乎歇斯底里。 “我既然嫁给他,就将过去的一些人、一些事淡忘了”她稍停留片刻,又继续往前走。 “韵儿,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求你……”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可思韵听见了,那是一种近乎绝望和恳求的语调。 “既然你的离开不需要理由,那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思韵迈着步子离开了,也没有回头瞧一眼那只失魂落魄的蝴蝶。 半响后,上官若回到了大厅,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表情淡然的红衣女子,走至柳寿星的身边,俯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柳老头马上眉开眼笑,起身,“诸位,请安静片刻,今日很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来为鄙人贺寿,在此,老夫有一个消息要宣布”他看了一眼上官若。 上官若优雅地起身,淡淡扫视了一下思韵那桌的方向,然后用沉稳无比的声音说道,“在下即将迎娶柳姑娘,愿和她共结秦晋之好” 第(27)章 青梅竹马 51 思韵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样走出柳府的,只是感觉自己脑袋重得很,什么都想不进去,又什么也不愿多想。结局本就该如此,不是吗?她已经有了重亦轩,这个从小对她好的人;她也有了杨暮,一个性格恶劣一点的小鬼,她的丈夫和孩子都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她真的不应该再奢求什么。可是,心好痛。那种闷闷的,犹如夏至时节远方传来的沉闷的雷声,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一旁的重亦轩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握紧了她的那只没有温度的手。 绚烂五月,江南一片花红柳绿。偶有几只小船自身旁经过,在水面上留下淡淡的波痕。耀眼的阳光照在湖面上,形成好看的光晕,一圈又一圈散开,徒留满池的波光粼粼。 思韵站在湖边,不经意就想到了很多过往:那个拖着他买泥人的幸福女子,那个忍着泪和他说再见的伤心丽人,那个苦苦等了他两年却换来他即将和别人成亲的孤寂身影。 她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看到了自己的面容,时而欢笑,时而悲戚,犹如她这一世的人生,想放手去爱却咫尺天涯;想要靠近却又若即若离。 忽然,一颗飞石扔进粼粼光晕中,打破了她的回忆。 “在想什么呢,嗯?”光是听到声音,她就不想回头面对那张她不敢面对的脸。重亦轩带着杨暮在附近的市集上凑热闹,只有她一人在湖边歇息。此时孤身的她很希望实行三十六计中的上策。 上官若的身影隐在一片树荫下,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你真像只苍蝇”思韵骂得很解气,可下一刻,她就后悔了,因为那只苍蝇黏过来了。 “我还以为你要自寻短见”他的话语淡淡的,不带波澜。 思韵很气愤,“上官公子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毕竟我和亦轩哥在一起已经两年了” “所以连孩子都有了?”他仍是不温不火的语气。 思韵很尴尬,仍是硬着头皮说,“是,无关紧要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你的事会是无关紧要么?”他自一片阴影中走来,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格外耀眼。 思韵没有看他,“与其说这些,不如关心一下你的未婚妻” “你这算吃醋吗?”他笑得很邪气,问的时候却小心翼翼。 思韵恼了,却仍带着面部神经坏死的笑容, “没有,我只是觉得蝴蝶姐姐终于要嫁人了,替你高兴” 他笑得更放肆了,又离她近了一步。 “你果真一点没变” 小魔女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如果你的相公以后欺负你,告诉我,我一定帮姐姐你出头” “所以——?”他离她已经很近,声音和表情都变得十足魅惑,只是小魔女还沉浸在自编的烂俗借口中。 “所以你放心大胆地去嫁人,有妹妹我帮你撑——” “腰”字还未出口,她就感觉被人自后抱住,力道大得差点将她推下湖,还好腰间的手及时稳住了她的重心。她处在呆楞中,已经忘了要怎么去反抗。 “说这种口是心非的话你就不累吗?”他的头枕在她的肩头,温柔的话语就在她的耳边。 思韵这才想起要反抗,死命地扭动身体,却被上官若勒得更紧了。 “其实我不想嫁人”他慢慢地说,还边和身前死命抵抗的女子苦作纠缠。思韵忽然停止了挣扎,却听见他的话语隔着不真切的声音传来, “我想让你收我做妾,可以么?” 他的话语敲打在她的心中,她差点就没得意忘形地装了一回大爷, “准,今天你就准备侍寝吧” 恢复神智的小魔女马上说,“我讨厌言而无信的人” 上官若松开了她,站在她的身后说,“那你是要我娶她?” 思韵点点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他笑了笑,很苦涩,“好,你说过的话我总是做到” 身后人的气息已经消失,思韵还觉得刚刚只是做了个梦,可泪却是大颗大颗地掉。她不想禁锢他,因为他是风,是只能让人追逐却永远也无法抓在手心的风。 直到她回过头去,看见他仍站在不远处的湖面旁,才觉得这个梦没有结束。 他微微笑地看着她哭得红肿的双眼,也没上前来安慰她。 他俊逸的面容在湖面阳光的反射下,显得更灵动飘逸了。 “原来你没走”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嗯”他仍是宠溺地看着她,犹如多年前那个夏日的午后。 “其实我刚刚是沙子进了眼睛”她仍然固执地解释着。 “嗯”他还是满面春风,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 “上官若,我是说真的,你不准再笑了!” “我笑是因为你回头的时候,我还在你身边” 融融的夏风吹起了湖边两个人的衣角,艳红和素白的衣料在空中翻飞,纯白的木槿花瓣翩然旋舞,在空中画出好看的弧线,落在她的发间,停在他的衣上。 “其他人都可以嘲笑我,但我最讨厌在你面前出丑”她哽咽着。 “你别这么说,否则我以为你还在意我”他还是站在不远处,丝毫没有靠近的意思。 “对!我就是很在意很在意很在意!”她一口气吼完,揉揉眼睛, “我说完了”然后便转身要跑,刚回头,却被人用力扯了回去,紧接着是一阵漫天飞雪般的激吻。这一次,她没有抗拒,只是热烈地回应着他,想要焚烧自己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 半个时辰后,洛阳的一家客栈内, “我就说这只情场大鲨鱼碰见韵妹子就变得像个傻子一样,他那时还不信”风凝瞪着眼睛看着嘴角半个时辰前就没合上的某只蝴蝶。 思韵羞愧得低下了头。 “妹子,其实也不是你的错,等你把他收了,一定要好好调教他” 思韵不停地给她使眼色,风凝浑然未觉当着上官瑶的面说这话有何不妥。五岁的老成的上官瑶又夹了一筷子菜往嘴里送,细嚼慢咽后,一脸鄙夷地看着旁边口水答答滴的杨暮。 “这确实和家教有关” 思韵无比恐惧地看着他,顺便替儿子擦了一下口水。 “你怎么可以把儿子教得那么好?”思韵无限崇拜地看着风凝,一旁的重亦轩和某只坏了嘴的蝴蝶成了摆设。 “他三岁就在妓院混了,家教哪能不好?”风凝特婀娜多姿地挥着帕子。 “他爹不知道么?”思韵悻悻地看了眼一旁摇着纸扇的上官若。 “哪能不知道啊,老娘就是想把他培养成金牌男宠,到时候我就坐在门口扒拉扒拉数钱,日子过得一定倍儿好” 上官瑶非常羡慕杨暮有一个正常的母亲。 “哥哥……”杨暮忽然抓住了上官瑶的衣袖,他的手上是一片亮澄澄的菜油,他的小小的黑色五爪印就这样留在上官瑶净白的衣服上。 “啊——!!”一声惨叫回荡在整个洛阳城内。 (突然很想写青梅竹马的BL)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昨天看到有亲留言,所以很负责的某只今天也更了。 如果明天还想看到有更新,那么…… 第(28)章 干柴烈火 52 从小,杨暮就喜欢跟在上官瑶屁股后面。上官瑶指东,杨暮铁定不会跑西。每次晚膳的时候,杨暮漂亮的小脸蛋上总会被画得一塌糊涂,有时是几只王八聚会,有时他整个人就是一大脸猫。毫无疑问,这是上官瑶的杰作,这也为日后他精通琴棋书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成为他童年时代的启蒙教育。 但有一点令风采翩翩的上官瑶丧气的是,杨暮对他的称谓永远是“哥哥”,虽然他已经努力得纠正了他十几年。最后,忍无可忍的他只能选择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那呆瓜吃干抹净。 后来,杨暮就直接唤他“瑶”了。 若干年后,当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回想起杨暮那个可恶的小小黑爪印,上官瑶总会压低着声音在他耳旁轻唤,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想上你了” 于是,马上就有个俊美的白衣公子满脸通红地抱头鼠窜。 洛阳的悦来客栈是洛阳城里最大也是最有名的一家,但是不代表它的隔音效果好。小二在二楼的走廊上穿梭,忙着端茶递水,经过天字号客房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客房里的人似乎进去得很急促,连门也没关严实就熄了灯。小二偶尔经过的时候还能看见被丢弃在地上的名贵红色衣衫的一角,于是,他马上想到了今天下午在客栈底楼看见的绝色女子。那一身浓墨重彩的红,穿在她的身上,有一种飞扬跋扈的风采,他从来没有见过谁穿红色可以这样的出尘绝世,任谁都无法忘记。 起先他经过的时候,还只是听到急急的喘气声。 一炷香后,他瞄见房内的两个人影重合在一起。还断断续续地听见有女子的求饶声,“别……你出去点……太深了……” 半个时辰后,他提着水经过的时候,发现客房内的床角在猛烈地晃动,并时不时发出有节奏的摆动声。隐隐约约中,他听见有女子的轻呼, “若……若……再用力一点……” 半个时辰又一炷香后,床角已不再摆动,只是轻微地听见有吮吸的声音,还有男子低低的低吼。 一个时辰后,客房的门板开始剧烈地晃动,还有女子的低吟声, “我求你……别……不要再来了……” 一个时辰又一炷香后,门板不再摇晃了,小二听见桌上的茶杯掉落地上的声音,还有唇齿相碰的水波荡漾声。 两个时辰后,他已经准备熄灯回房了,却听见房里有男子说话的声音, “韵儿,试试在上面……” 直至深夜,她才听见他在耳旁的轻喃, “这次……我再也不放了” 三个时辰后,臭名昭著的上官蝴蝶终于从客房里出来,依旧一身考究的素白衣裳,衣襟口微微敞开,垂落的青丝被随意扎起来,他走到守夜的小二面前,问他有没有润滑的药膏。 就这样过去了一夜。 第二天,小魔女不敢出门。在走出房门之前,思韵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直到她确认自己身上遍布的青紫不会被人瞧见,才探头探脑地出了房门。重亦轩和小魔王早在昨天就被她打发回了如月阁,因为有些事她想和上官若说清楚,却发现昨天根本不是说正经事的时候。因为直到今天早上她才刚刚有了睡意。 她小心翼翼地下楼的时候,才发现那只蝴蝶已经神清气爽地坐着喝茶了,仿佛昨日化身为洪水猛兽的根本不是他。上官若的旁边是打扮得妖艳的风凝,还有那个惹人厌的臭小子上官瑶。 风凝一瞄见畏首畏恼的她,马上就用不小的音量朝着上官若说, “原来蝴蝶比蜜蜂更会采蜜,这我倒是刚刚知道” 马上有数道视线笔直地向思韵扫来,她心虚地犹豫要不要下楼。 直到上官若亲昵地唤她, “韵儿,快下来,昨晚累了吧,再不来吃早饭都凉了” 小魔女刚迈出去的腿又缩回来了。 门口有人进来了,马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朝上官瑶飞奔而去, “哥哥——” 上官瑶咬着的半根油条掉了下来。 他死命地推拒那个扑向他的身影,却发现杨暮正用小小的脸蛋轻蹭他的手臂,“还好哥哥在——”,他突然就呆住了,望着杨暮的脸发愣。 “亦轩哥,你怎么回来了?”思韵快步下了楼,跑向重亦轩。 上官若放下手中的粥,皱了皱眉。 “我担心你,所以还是想和你一起回去”他笑得很温柔,但眼神里尽是冷色。 风凝不温不火的声音又传来, “哟,还不快抢,小心昨天采的蜜今天被其他人采了去” 这话一出口,重亦轩和思韵的脸都绿了。小魔女不敢去看面前的青衣公子,只好将目光扫向自己的宝贝儿子。 杨暮正过分地赖在上官瑶怀里不肯出来,一早上玩得满是灰尘的小脸正在他的衣襟上反复磨裟,上官瑶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于是,小魔王被老魔女揪了出来, “怎么那么脏,你爹带你去哪里了?” 在听到“爹”这个字眼时,上官若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 “早上一群小女孩围着我,说要我扮皇帝” “那怎么会弄得那么脏?” “她们说皇帝就是被人用来抹泥巴的” 客栈内有一半的人逃了出去。 小魔女火大了,“她们在哪里?” “娘亲不用找她们,她们等会儿会来找暮儿,因为我的如妃还没穿好她的新衣裳”满脸是灰的杨暮依旧笑得很灿烂。 “那好,你和瑶哥哥出去玩,娘等会儿来找你” 上官瑶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请了出去,暴露在阳光底下让他很不舒服,看着那个黑脸小子让他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 所谓的四个大人围着桌子开始商讨大事。 上官瑶很无奈,他宁愿睡个觉也不愿和这小子瞎折腾,但母亲的话就是圣旨,他不敢忤逆。 马上,他就看见了娘口中所谓的“恶婆娘”——一群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傻杨暮看见女人很兴奋,二话不说就跑了过去,嘴里还大喊着,“我的如妃,朕来宠幸你了” 上官瑶很希望这辈子不认识这个人。 向前飞奔的杨暮精准地被一团泥巴砸中,而且还有不少泥浆进了他的嘴,那些小女孩笑得很邪恶,泥人却还是傻傻地笑。 本来他不该管这些事,可是心中却有火团在升起。 “妹妹们好生标致,洛阳的女孩子果然国色天香” 上官瑶的脸本就长得很上官蝴蝶,配上演技逼真的赞美词,很少有女孩子能抗拒得了。几个安静的女孩子瞬间红了脸,都在窃窃私语。 那个扔泥巴的女孩子往前一步,表情很蛮横, “那你说我们几个中谁最漂亮?”她的问题很像回答。 上官瑶笑得很魅惑, “天上的仙女也喜欢比美,你们知道她们是如何决胜负的吗?” 杨暮突然无比崇拜地望着他,“瑶哥哥,你知道好多哦,我娘说——” “闭嘴!”小魔王的话被硬生生地打断。 女孩子们觉得这样的上官瑶更有魅力,他笑得更欢了, “仙女中最美的嫦娥姐姐只穿料子很薄的衣裳” 十年后,当思韵再碰见上官瑶的时候,她只能惊呼, “哇!我就说这小子从小是祸水,当时还没人信!” 在”祸水瑶”的鼓动下,已经有不少女孩子开始当街脱衣服了,引来一群路人围观。就在杨暮还在一旁傻傻看热闹的时候,却被上官瑶一把拉着跑了,直到两人跑到附近人烟稀少的树林中。 “我还想看仙女姐姐呢”呆瓜暮懊恼的口气。 上官瑶不理他,径直往前走。 杨暮却跌跌撞撞地跑到他的身前,蛮横地堵住了他的路,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卖身财” 上官瑶耐心地纠正他,“是买路财” 小魔王很较劲地争辩, “我娘说了,一个香吻抵十两银子,所以是卖身财” 上官瑶直接绕开他往前走。杨暮又跑上来堵在他的面前, “你还没给卖身财呢” 就在他想故技重施的时候,却感觉嘴唇被轻轻的触碰,好像羽毛拂过一般的柔软。他忽然感觉全身有如被闪电击过,震得大脑无法思考。 明媚的午后,阳光均匀地洒在树林间,留下斑驳的树影。很久之后,他的脑海中一直只有一副画面,秀气的杨暮轻轻踮起脚尖,在他唇上留下一吻,他浓而密的睫毛近在咫尺,迷离的金色在他们四周蔓延。 这个吻对他意义重大,导致他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迷恋女色的想法,弱冠的时候还丝毫对美丽女子没有非分之想,满脑子都是那个容易羞涩的俊美公子,还有一直跟在他身后,永远喊他”哥哥”的小小身影。 他也清晰得记得,他最难过的时候,是他听说如月阁的少阁主要成亲的消息。为此,他爱上了醉酒的滋味,那种浇灭思念的快感,让他身体的温度降低,也让他的心冷却。 从来没有想过,爱上一个人,会是如此的愁滋味。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那个时候,他想的最多的就是——这小子太招人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办公室里,我对A老师说:“在没有你陪伴的每个晚上,……” B老师马上说,“哇!好恶心” 于是,我对B老师说,“在没有她陪伴的每个晚上,我心里想的却是你” B老师无语…… 某日,一小屁孩没做作业。 “为什么不做作业” “因为备忘录上写的是第一页” “那为什么不做?” “因为我翻开书的第一页,发现是目录,所以没做” 老师无语…… 第(29)章 牡丹国色 53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静少情;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六月的洛阳,百花盛开,万物复苏,微醺的夏意潺潺,暖风拂得游人醉。碧波粼粼的湖面上,几只小船幽幽过往,留下几缕水痕,升起许许炊烟。冰封了两年的江湖,终于迎来了苏醒的春天。因为一个人的归来,洛阳城里热闹了起来。不知何时,到处悬挂的画像又充斥了整个街头,小贩的叫声此起彼伏,甚至打出了“买画看真人”的口号。 确实,风采翩翩的白衣公子走在街头,引来无数少女侧目,他的目光淡淡扫来,众红粉佳人无一不掩帕窃喜,白嫩的脸蛋上片片红云,与城中的国色牡丹相得益彰。 他的白衣在阳光照射下格外耀眼,领口袖口的金丝线熠熠生辉,含笑的面容加之儒雅的气质,众少女们更是春心荡漾,无法自拔。 但,有一个人例外。自从早上上街以后,她就一直觉得不爽,两年之后,他依旧是出类拔萃,俯瞰众人的花蝴蝶。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辣手摧花的功力丝毫不减当年。唯有自己这朵本色小花被摧残得生不如死。今天,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讨回来。 “韵儿,你想吃什么?”他温柔地询问。 被他的笑容刹到,反应迟缓的小魔女半响后才反应过来, “肉夹馍、白切羊肉、清蒸鲈鱼、红烧肉、炭烤牛肉……” “哇!娘一早上吃那么荤,会长膘的!”杨暮叫得很大声,当场就有几个婀娜女子向她投来强烈的厌恶眼神。 小魔女以眼杀人中…… 一早上,她被上官若拖出去,美滋滋的她正想着要过二人世界,那只可恶的小手就拉住了她,“娘,我也要去” 身后的重亦轩和上官瑶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中。 于是,变成了杨暮拖着她,她拖着上官若,蝴蝶娘子心甘情愿地被她拖着的场景。 此时此刻,她的报复计划就是:让蝴蝶公子买一堆吃的,特没形象地双手捧到她面前,然后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玉手一挥, “这些都赏你了” 某白衣公子立马感激得涕泪横流。她,要撕下他伪善的面容,她,要他当众出丑。 她想得正暗爽的时候,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拉去了一棵大树旁。看着面前修长的身姿,她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有种特别充实的感觉。 湖水旁,大树下,已经有一堆吃的东西了,她很困惑, “你何时身手那么快了?” 他笑得很谦逊,“是附近老板送的,说是卖我个人情” 思韵更不爽了,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享受过那么好的待遇。一口绿豆糕就塞进了她的嘴里,她抬头,看着那双盈盈笑眼,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周身泛出幽幽的金光,就仿佛远隔千山万水、渡洋而来的得道仙子。五年了,他依然有种让她心动的力量。 看她发愣,他蹙了蹙眉,“不好吃么?我让老板换新的” 他刚要往前迈步,就被拉住了衣角,“没有,挺好吃的” 红衣女子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倾国容颜,似在掩饰羞涩,还有自己喜形于色的激动。 他满意地点点头,看她吃得正香,突然发现羊肉鱼肉猪肉都给杨暮那小子吃了去。 “暮儿,吃那么多,对身体不好”他露出慈父一般的微笑。 杨暮没正眼瞧他,只顾埋头苦吃, “我爹说了,只要吃得饱,才能身强体壮,打架才有力气” 上官若很无奈地看着那张自己缩小版的脸蛋。 再回头,他的妈妈已经含情脉脉地注视他爹许久。上官若坐在他们中间,左手边是小魔女,右手边是小魔王。突然就萌发出了“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 但在接触到思韵炽热的眼神后,他就什么都思考不进去了。 “为什么还不让孩子叫我爹?”上官若苦笑。 “他叫惯口了,改不了”思韵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 上官若靠近一点,用那种他独有的痞痞的口气说, “那我们再造一个只叫我爹的如何?” 他俊俏的脸上深深刻着“我是坏水”四个字。 小魔女当下就噎住了,猛咳。 慈父若体贴地递上一口水, “这东西再好吃也要注意形象,谁叫你是蝴蝶娘子呢?” 那口绿豆糕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等思韵终于经过痛苦挣扎让食道得到了舒畅,她发现面前小山一样高的食物全让杨暮消灭得差不多了,大惊。 而蝴蝶娘子却是一口未动过,悠哉地摇着纸扇。 她摇摇头,想努力忽视那个狼吞虎咽,让自己火山爆发的小小身影。 “为什么两年了,你有点不一样?”她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这块玉石的缘故”上官若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石,思韵定睛一看,竟真是韩寅死时留下的那块那父之蹄。 “我这些年一直将它带在身边,总觉得它冥冥之中有股神力,当日也是它让我大难不死”他语气平淡地叙述着过往,仿佛两年前经历的生离死别就好像昨日云烟一般。 思韵有些心痛地看着他,知道他即使再有人间炼狱一般的经历,也绝不会多吐露半个字,而只是选择默默承受。 “那你身体好点了没?”她问得很心虚,同时向他旁边挪近了些。 “你昨晚不是验证了么?”他挑了挑眉。 思韵马上联想到昨天夜里,确切地说是今天早上激情四射的画面:那些凌乱的衣裳、那种炙热的温度、那火热坚毅的胸膛、那漆黑如大海翻腾的水亮双眸,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那些痛心疾首的日子。 终于,他回来了。 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久久不语,就在他以为她睡着的时候,才柔声地说,“若哥哥还活着真好” 微暖的风吹拂在他们脸上,湖旁大树下的三个身影,远看一副其乐融融的温情画面,她此时的心跳很快,有些过往,她不愿追究,她只是知道,珍惜眼前足矣。风扬起了她红色的衣襟,吹散了她如墨一样的柔亮发丝,也吹开了杨暮的小小笑颜。 她希望,时间在此刻停住,她依偎在她心爱的人身旁,直到沧海桑田。 第(30)章 久露逢干旱 53 休息了三个时辰,杨暮那个好动的小鬼已经绕着大树跑了不下十余圈,每次跑回他帅老爹面前,总会问相同的问题, “娘什么时候醒?暮儿想去玩” 他的帅老爹就会含笑看着他, “如果你把你娘吵醒,她以后出去玩就一定不带你了” 于是,小小的身影继续绕着大树兜圈。 在杨暮兜到第一百零二圈的时候,他的仙女娘亲终于苏醒了,脸上还挂着淡淡的泪痕。 上官若吻了吻她的脸颊,她依旧半睁着眼,神智不是很清醒。 “这里是哪里?蝴蝶姐姐又被我捉奸在床了吗?” 上官若哭笑不得。 “其实我比较希望被你摁在床上”他如是回答,思韵的脸渐渐发烫。 小魔王已经兴高采烈地跑到他的娘亲跟前, “娘你终于醒了,暮儿饿死了!” 小魔女和花蝴蝶无比惊悚地看着他。 这也是若干年后,上官瑶碰到的非常棘手的问题,通常他采取的方式非常人性化——就是让他累倒再也没有力气说一个“饿”字。为此,他日日习武,强身健体,在翻云覆雨的时候才不至于让魔王公子占了上风。 上官若修长的手臂一挥,遥指前方, “暮儿,你的美好人生就在前方,请尽情奔跑吧” 杨暮撒丫着小腿跑开了,蝴蝶公子迅速在红衣魔女的唇上印下柔情一吻,时间不长不短,刚好让她欲罢不能。 等那个小小身影气喘吁吁跑回来的时候,他又恢复成一脸非常严肃的表情,扶着思韵的腰站了起来,“暮儿饿了,我们快上路吧” 思韵睁大着眼睛瞪着他,想这人人前人后差别也太大了。上官若却是认真无比的模样,只有轻轻勾起的嘴角出卖了他。 夕阳的余晖下,三个人的身影朝着悦来客栈的方向慢慢踱去,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最终融为了一体。 当思韵和上官若手牵着手,一脸幸福地回到客栈的时候,却撞见了重亦轩和柳姿正从里面走出来。重亦轩看着那两只紧紧相连的手,表情依旧冷淡,柳姿看见上官若的刹那,表情有些尴尬,不过很快遮掩了去。 “暮儿怎么又被弄得那么脏,你这个做娘的真是粗枝大叶”木头轩先发话了。 “我……”思韵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 “既然不是孩子的亲爹,也没有资格说他吧”上官若不温不火的声音传来。 客栈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已经闻见了浓浓的火药味。 重亦轩没有看他,眼神仍是笔笔直地扫向思韵, “韵儿是名正言顺的重夫人,既然是我的家务事,就无须他人操心” “韵儿,你知道红杏两个字怎么写吗?”上官若突然问她。 思韵很困惑,刚想问他什么意思的时候,就被上官若轻轻地含住。 客栈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很长,大睁着眼睛的思韵竟然能看见蝴蝶公子忘情陶醉的模样,丝毫没有顾忌到背后冰冷严寒的温度。 直到她被纠缠得樱唇红肿,他才放开了她, “她已经犯了七出之条,你应该休了她” 人群中的掌声更热烈了,客栈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门口甚至已经有人兜售内场黄牛票了。 俗话说,一幕精彩的戏,一定要有一个出彩的女主角。而悦来客栈今晚上演的戏码,女主角从头到尾成了炮灰,完全是两大美男的对决。 重亦轩上前一步,笔笔直地望着思韵,眼神很复杂, “你当真想和他走?” 思韵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两年来对她和暮儿的点滴关怀浮现脑海,她不忍心说残忍的话伤害他。而此时,小配角杨暮的演技则出神入化,他紧紧抱住了重亦轩的腿,扯着嗓子哭喊, “暮儿不要离开爹,爹是世界上最疼暮儿的人” 客栈门口,有个人坐在凳子上,周围围了一圈的听众, “各位看客,这一幕发生在悦来客栈的高潮迭起的本年度最佳悬疑剧,你们猜得到结局吗?火爆魔女的最终归宿将是何方,是如日中天的如月阁,还是百废待兴的忆雪庄?” “沉默的木头公子?” “游戏花丛的翩翩蝴蝶?” “非也非也,据我本人在江湖摸爬滚打十余年的经历,最终的结局会是——” “是什么?” “魔女两只照单全收,蝴蝶大,木头小,两男共侍一妻” 上官瑶一脚踹飞了门口的说书身影。 “你说,赵大眼这次要躺几个月了?”有人小声问。 客栈内, 看着杨暮哭得昏天黑地的小脸,思韵的心口有被狠狠牵扯的痛感。她无力地看着上官若,希望在他的眼中找到力量。 “放一个不爱你的人在身边,对她来说,也是种折磨。你舍得她这么难过吗?” “你根本没有资格说这些”,重亦轩冷冷打断了他, “你抛弃她两年,根本没有说爱她的资格”他的理由掷地有声。 上官若笑得很苦涩,“我有不得已的理由,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够早日回到她身旁” 思韵当下就有泪意涌现,可她生生忍住了,任心酸一阵一阵的袭来,直到将她淹没,上官若的声音微微颤抖, “重公子,我敬重你是一个性情中人,知道感情的事勉强不来,我希望你能成全我们——” “不行!”他的回答犹如低吼,思韵从来没有看见他如此失态的模样。他满脸受伤的表情,就好像一个垂死的人在做最后的挣扎。 人群忽然都沉默了。 成全了他人,如何成全自己? “就算用绑的,我也不允许她再离开我半步”上官若的声音透着隐忍。 思韵已经泣不成声了,她知道有这么一天,她会狠狠地伤害重亦轩,可她却没有开口道歉的勇气。 “即使被天下所有人唾弃,我也要和她在一起” 上官若每说一次,她的心就被奋力拉扯一次,直到最后,周围的声音逐渐变小,她一个无力,倒了下去。意识昏迷前,她似乎听到重亦轩的喃喃自语,“韵儿,你为什么要伤我如此之深?” 白雪皑皑的雪山山顶,有两个奔跑的小小身影,一红一绿,为漫天白色注入了缤纷的色彩。 红色的身影怎么也追不上前面的青衣公子,有好几次,她停下来,喘着大气,“亦轩哥,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她的表情蛮横,但精致的容颜,让人不忍忽视她的淘气可爱。 青衣公子立刻顿住了脚步,回头,却被红衣女娃一把扑到在雪地中,她抓了人还尽情撒野,“我终于追到你了,你可要教我一个月的武功”,她在他的怀里打滚,完全无视师父常说的男女授受不清。 青衣男孩的脸账成了紫红色,却又不敢推开面前的漂亮女娃,手足无措的样子令女孩子更是得意, “你这样占了我便宜,以后可是非我莫娶” 他的脸更红了,却是有融融暖意在心里升腾。一把拉起了她,紧握住她小小的掌心。漫天飞雪中,两个小小的身影渐渐被风雪所掩埋。 那一年,错过了,便是永远。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 若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雪沫,遮掩了一切曾经的伤心过往,直到缤纷的誓言,童年的约定,成为古老的传说,漫长回忆中的挽歌。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的更新视留言情况而定,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第(31)章 晓风残月 55 第二天思韵醒来的时候,天边一丝微亮的曙光,俊美的白衣公子正坐在床边,如墨的发丝轻轻地垂下,遮住了发青的眼袋,似乎一夜未睡好。感觉床上有微动,他慢慢地睁开了细长的眼。 思韵马上想起了自己晕倒前的事情,拉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 “亦轩哥走了吗?” 他点点头,不再多语,目光中却透着坚定的力量, “暮儿和他一起回如月阁了” “其实暮儿是——”她急切地解释着。 “我知道”他温柔的回答。 思韵突然感到安心,这就是她要的结局,不是吗?只是再一次想到重亦轩孤寂离开的背影,她就会觉得很愧疚。 “韵儿,我知道这很残忍,但这是你必须面对的,除非——” 思韵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急急地拉了他的袖子。 “除非你的选择不是我”他淡淡地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思韵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牢牢地抱住他。 “不过我知道不会的”他紧了紧搂住她的手。 小魔女和他在一起,永远有一种被深深的欺骗感。 晚上,小魔女浑浑噩噩地朝上官若的房间走去。下午的时候,柳姿来找过她。洛阳东郊的小树林旁,那个漂亮的大家闺秀一看见她,就哀伤地笑了, “四当家果然越发漂亮了,怪不得有两个男子为你斗得死去活来” “柳姐姐,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过我真的没想这样对亦轩哥”思韵上前想挽住她的胳膊,被柳姿用力推开,力道大得惊人。 “少在这边惺惺作态,我最厌恶你这样的女子,表面楚楚可怜,其实蛇蝎心肠。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哥哥们,为了不让你受伤,编了多少个谎言来骗你?”柳姿双手抱胸,在不远处冷冷看着她。 思韵感觉背上有凉意浮现,但她克制住了,仍专心听着柳姿讲话。 “其实我爱的根本不是重亦轩,五年前,我就和上官若在一起了” 思韵觉得自己被雷电击中,好一会儿,脑袋仍是沉沉的,什么都思考不进去。 “每次他离开我一段时间,最后总会回到我身边,因为他深爱的人一直是我” “我不相信……”思韵喃喃地自语着,努力不想去听柳姿的解释。 “就在半个月前,我还在忆雪庄住着,如果不是你,我早和他成亲了” 柳姿的每一句话,都深深敲打着思韵的神经,震得她心痛一阵一阵地袭来,她强忍住即将掉落下来的眼泪,仍是倔强地站立在树野林间。 “你在撒谎,若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你认识他总共几年,你根本不了解他。他可以让一个女人轻易地爱上他,同时也可以狠心地抛弃另一个女人。你,就像两年前的我” 思韵听着他们的过往,大颗的泪珠掉落在草地上,晶莹剔透。 “可惜,他现在不爱你了,他已经发誓要回到我的身旁。因为我有了他的骨肉” 半个时辰后, 只剩下思韵一个人无力地坐在树林里,她的泪已经流干了,但是心却没有冷却,她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回去找上官若问清楚。柳姿一定是骗她的,虽然她不知道她这样做的目的为何。 天边偶尔飞过几只孤鸟,鸣叫着,哀嚎着,似乎想要寻找新的归宿。她心灰意冷地走在洛阳街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无力过,柳姿的话语回荡在她的耳边,“你才认识他几年,你根本不了解他”,“我有了他的骨肉,他一直深爱的人是我”,“他发誓要娶我” 思韵突然苦涩地笑了,她虽然喜欢和上官若在一起,有种被保护、被至爱的感觉。但的确,上官若从来没认真对她说过要娶她的话,哪怕是不负责任的开玩笑一次。 她忽然感到害怕了,怕回到客栈与他见面后,得到的是自己无法承受的答案。到时候,她该怎么办?她不能再回如月阁,她不能再让重亦轩伤心。如果是真的,她不敢往下想。 走进客栈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两年前上官若失踪时,口中念念不忘的“紫儿”,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或许,她真的不了解他。她在客栈门口徘徊了许久,才走了进去。每朝上官若的房间靠近一步,她的心跳就快一次。 直至踱到上官若的房间门口,她才鼓足勇气推开了房门。但下一刻,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看见了柳姿,她正站在上官若的面前,并且寸褛未着。 56 她的心跳愈发快了,却没有逃开,只是注视着坐在床上的白衣公子, “若哥哥,给我一个解释” 上官若看到她的刹那,有丝惊讶,他的表情很痛苦,嘴边晗着丝苦笑, “没想到这天那么快就到了” 听了这句话,思韵突然觉得心灰意冷,但她仍然倔强地站住了,没有转身逃走。 “紫儿就是柳姿,其实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对吗?”她的语气平淡地就好似在诉说一个别人的故事,只是双手轻微的颤抖出卖了她。 过了许久,上官若都没有反应。只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平日里的温柔宠溺通通不见。他忽然起身,脱下身上的外衣,走到柳姿面前,给她披上。 思韵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走了,可是脚步却不听使唤,固执地站在哪里,“我该恭喜你吗,上官公子,终于抱得美人归”她的手脚冰凉,已无力去承担身体里剜心蚀骨的痛,那种一刀一刀割在心口的痛觉已令她完全麻痹。 上官若慢慢地向她走来,清晰地看见她哭肿的双眼,和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影,在她面前停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后,关上了房门。 关上门的刹那,她终是无力地倒下,放任自己的大哭,却又不敢发出声音,紧紧用嘴捂住自己即将溢出嘴的呜咽。至少,她不想再在他的面前失去自尊。她已经是一个他不爱的女子,她不想再成为一个不够洒脱、令他嘲笑的女子。 她在他的房门前跪坐了很久,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此刻,她很希望他打开房门,扶住她,告诉她这是一个他精心策划的玩笑,为了博她一笑,为了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她等了许久,直到双腿发麻。可是,那扇门始终没有被打开。 夏至的晚风吹在身上有冰凉的寒意,已经什么都不能去想了。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逃离这里,离他越远越好,最好此生再也不要相见。直到她衰弱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上官若才打开了房门。 “怎么,还依依不舍,现在你在她的心中可是彻彻底底的负心汉,她现在对你可是痛恨不已” 上官若抱着头,近乎歇斯底里的低吼,“你们究竟要怎样?” 穿好衣的柳姿驻立在不远处,冷眼望着他,默默无语。 思韵没有马上回雪山,她觉得到哪里都是一样,不是伤害别人,就是被别人伤害,那种被至亲至爱的人狠狠伤害的感觉,她不想再带给重亦轩。 在洛阳的另一家客栈住了约莫一周的时间,她觉得自己应该南下,远离这块令她伤心的地方。至于杨暮,就交给重亦轩照顾了,等到他能原谅她的时候,她再回去。虽然,她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天。 梳洗完毕,整理好包裹,她刚踏出客栈门口,就看见那抹令人心碎的白色。他站在杨柳树下,淡淡地看着她,阳光的照耀衬得他的面色越发苍白,更遮掩不了他青青的黑色眼圈,只一周,他整个人迅速消瘦了不少。 她没有开口,打算从他身边绕过。他却先开口了, “韵儿打算走了么?” 他叫她韵儿的时候,她仍是止不住的泪意,就好像他们在一起的三年里,每日每夜他的眼神里荡漾着万般宠溺,可是已经回不去了。 她点点头,风扬起她的红色衣襟,已经不那么张扬了,只透露着淡淡的哀伤,以及诀别前的伤感。 “你还会记得我么?”他上前走了一步。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其实我是有苦衷的,你愿不愿听——” “不想”她很快以生硬的语气打断了他。 “果然,解释多了就不值得信任了”他的笑很苦涩,视线却不肯从她身上离开半分。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他又开口了,带着那种泛滥的心酸。 “上官若,不带你这样的,我最讨厌藕断丝连、不干不脆的人,别让我讨厌你!”她退后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可颤抖的语调却出卖了她。 下一刻,她就被上官若单手抵在墙上,他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 “一直以来,你知道我只爱过一个女子,从五年前开始……”他在隐忍着绝望,脸上有明显受伤的神情。 思韵挣不开他,却仍是骄傲地扬起头颅, “如果上官公子要一个一个解释的话,那也太累了” 他眼中的痛色加深一分,仍是固执地霸着她,不让她动弹半分, “相信我,等事情解决以后,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上官公子就那么有把握我等得下去,如果你对那么多个女子说过同样的话,岂不是浪费了许多少女的青春年华?”她的话语里饱含嘲笑。 “那你要我给你什么许诺?口头的,还是身体的?”他朝她的身体压迫半分,已经碰到了她淡薄的衣料。他的嘴角挂着悲哀而又邪气的笑。 通常的情况下,面前的女子会甩他一个巴掌,或者把他推开,红着脸跑开。他想把她激怒,然后她才会比较听得进去他的话。 可是,许久之后,她没有任何动静, “我不想再看见你了,和你在一起,我很累”她有气无力地说,滚烫的液体已经沾湿了整张粉雕玉琢的脸。 他下意识地放开了她,想要伸出手抚去她的泪花,却又怕被她讨厌,只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袖,不让她有逃离的瞬间。 “我又惹你厌烦了么?”他的面上是无奈苦涩的笑。 思韵没有看他,只是含糊不清地说着, “看在我曾经对你那么好的份上,不要……再为难我了……” 然后她固执地掰开他细长的手指。每用尽全力掰开一根,他眼中的痛色就加深一分。直到最后,他茫然地看着她,只剩下满世界的绝望。 思韵趁他不注意,从他身边溜开了,摇摇晃晃地朝前跑去,风刮在未干透的泪痕上,是凉凉的痛感。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虚度流年。 第(32)章 碧海苍穹 57 思韵在杭州呆了一个多月,她游历过西子湖畔,登上过六合宝塔,去过名泉虎跑,也在姑苏寺的晚钟声中看透了红尘。最后,她在残雪断桥上凝望远方许久,心如止水。 该放下的,该忘却的,她就不能再选择留恋。她看过了太多的风花雪月,尝过了太多的酸甜苦辣,游历江湖,却没有执子之手的身边人。最爱的人已经离她远去,她是一个从未被爱过的女子。 在长安、在洛阳、在烟云山上,处处有她留恋的身影,可已经不属于她了。曾经的辉煌绚烂,只能显得如今的形单影只;她默默地倾注所有,只换来一场繁华如梦。感情就像那一场美艳的烟花,虽鼎盛一时,却又美好一瞬,短暂得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可是心口还有微痛的感觉。想起被他牵过的手,想起被他吻过的额头,泪不知不觉地掉下,融在一片秋意中。秋风扫过,是彻骨的寒意,从此,天下只是她一个人的天下。 秋季的杭州,是一个伤感的地方。因为有太多的回忆,承载不了泛滥的思念。于是,只能选择放手,去追逐自己的碧海苍穹。 火红的女子驻立桥头,想起了很多过往。不经意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如此缓慢,如此沉重,她不敢回头,生怕是自己的一个美好心愿。 如果他在她身后,或许又会说,“你又想自寻短见了么?” 然后她会笑笑,说“其实我很珍惜自己的命,我没有值得我死心塌地的人”话虽这样说出口,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有撕心裂肺的感觉,一如他们之间每一次的对话。 所以,她更不敢回头。 直到身后的人气息稳定,定定地站在她的身后,她才有如梦初醒的感觉。 “天下痴情女,可悲亦可怜”这是她昏迷前,最后听到的一句话。 杭州西郊的山上,是一大片开阔的竹林。竹作为四君子之一,自有一番仙姿傲骨,在幽深的山坡上,傲然挺立,像在见证一个又一个人生的轮回。 西郊山顶上,有一个小木屋,长久没人居住,显得很是破败,只有偶尔经过的几只乌鸦,才唤起点点的生机。思韵已经被困在这里三天了,滴水未沾,身体虚弱得像不是自己的。 她觉得自己就要走了,虽然不明不白地死去不是她喜欢的风格,但她实在生无可恋,没有活下去的理由。而且,那个在暗处一直要消灭她的人,行踪飘忽不定,让她越是思考越是绝望。 如果她死了,他会不会好受一点。因为他不再需要承担对她的责任,不用再生活在她的束缚之中。如果她死了,她或许会有点难过,因为再也看不见他的笑颜。 她知道不应该这样,在生命弥留之际,她应该想到家族大业,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至少得想方设法地逃出去。可是,她现在满脑子的都是他,曾经温柔的、甜蜜的、心酸的、痛苦的回忆全部涌上心头。她放纵自己的思念,让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苦涩中沦陷。 她感觉自己意识就要消失的时候,小木屋的门被打开了。光线透了进来,亮得她睁不开眼。 一个高大身影闪了进来,看着地上被绑住双手的女子,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你还挺顽强,被人伤成了这样,还苦撑着” “逆寒,我跟你说过,他不会来,因为他根本不爱我”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没想到人人艳羡的倾国红颜倒是痴情至极的女子,上官蝴蝶好福气啊”他用脚挑起那女子的下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算计错了,我只是他的一个玩偶,他根本不屑一顾”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呵呵,既然这样,那就让这个不值一文的玩偶当着他的面香消玉殒” “你们为什么要逼他?” “哈哈,等你死了,或许会知道” 思韵永远也不会知道,因为上官若来了。 “逆寒,把她放了,我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的模样很狼狈,风尘仆仆,虽然从洛阳到杭州不过三天光景,他却仿佛走了一生一世那么久。 “哈哈哈,你们临死前都忙着撇清关系,如果这么痴情的人不死在一起,那太可惜了” 上官若看着地上无力的女子,五脏六腑像是被硬生生地牵扯一般地疼痛。 “你们到底要我如何?”他痛苦地低吼。 “公子要你死,他说只有你死了,才能成就他的大业”逆寒抓住了思韵的脖子,作势要掐死她。 “好,是不是我死了,你们就放过她?” “那是自然” 思韵已经无法思考,脑子昏昏沉沉的,只听见上官若冰冷的语气。 “那你现在就放了她,我会说到做到”他紧紧地盯着逆寒的那只手,表情痛苦。 察觉出他的异样,逆寒笑得更欢了, “你确实没有得罪我们,不过既然公子下了格杀令,我们也没有办法” 上官若突然呼吸急促,捂住了胸口喘着大气。 “哈哈,没想到会在她面前犯病吧,怎么,不在你身体里接蛊的滋味不好受吧”他笑得越发张扬,抓住思韵脖子的手只紧不松。 “放了她,我的命,不重要” 思韵就这样被扯进了逆寒怀里,他松开了禁锢她脖子的手,得意地看着上官若,似是在等他的一个决断。 她的意识渐渐恢复,浑身仍是没有力气,虚弱无助地看着面前大口喘气的白衣公子。 “那天柳姿说的……都是骗我的……对吗?”思韵咽呜着,泣不成声。 上官若慢慢地站起来,没有靠近她,他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滴,顺着绝美的脸颊滑落下来,“韵儿,我从来没有骗你”,他轻声地说。 思韵觉得窒息的感觉一阵阵袭来,她看见他慢慢地向悬崖顶端挪去。像是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大喊,“不要——” 他越走越远,身影飘渺得好像要不见。最后,他在悬崖尽头停住,慢慢转过身来,“韵儿,好好照顾自己,找一个疼你的人”,他淡淡笑着,一如两年前在碧波桥上,他绝望的笑。 “若哥哥,你说过再也不离开我了,你是个大骗子,我恨你!”她喊得精疲力竭,似是要留住最后一份渴望。 “韵儿,以后没人可以骗你了,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如果有来世,我们一定……在一起”他仍是淡淡地笑着,语气里却有了哽咽。 “说过那么多伤害你的话,对不起,可是你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不能再好好照顾你了,真的……对不起……”他的眼角有泪滴滑落,他的表情很悲伤,他麻木地站在那里,像在和全世界,以及他最爱的女子,做最后的告别。 “不要——上官若,如果你走了,我连死也不要看见你”她放声大吼,奋力挣开逆寒的禁锢。 “逆寒,请遵守你的诺言”他已经站在悬崖尽头,眼神冷漠地好似不再留恋一丝一毫这个缤纷绚烂的多彩世界。 “不要,若哥哥……我求你……不要……”她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望着远方即将消失的白色身影。 “若哥哥……我喜欢你……从五年前开始……就喜欢了……很喜欢很喜欢……”她把最后几个字说得很重,怕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这番话似的。她的话语断断续续,词不达意,然后她看见上官若睁大的双眸。 “我知道……韵儿……我也爱你”他温柔地笑着,眼神却是痛苦的, 山顶的秋风在咆哮,满世界都是冰冷的绿色,远方山顶满目的枯黄, 昏暗的天空,厚厚的云层,以及脚下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让人察觉不出生存的痕迹。天地间最遥远的距离,就是阴阳相隔,即使爱他爱到撕心裂肺的痛,他都不会再有知觉。因为,她的他,已经不在了。 曾经的沧海桑田、柔情蜜意,在生离死别的面前,仍是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她很庆幸,在临死的前一刻,上官若终于知道了她的心意,虽然他无法再去回应。可是,让他知道自己一直深爱着他,是她最想做的事,虽然她再没有机会投入那个温暖的怀抱。 指间的流沙就这样随风逝去,人生中美好的景色已匆匆略过。从此之后,她没了幸福、没了爱她的人,只能只身一人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江湖存活。 可是,他说过,只要她活着,就比什么都好。这是他的心愿,她不忍去破坏它。她要好好地活着,为了自己,也为了他。 瘫坐在崖顶的红衣女子,面容消瘦,秋风扬起她的如墨发丝,竟有片片斑白,阵阵凉意袭来之际,她无力地低喃着, “此生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也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阡陌红尘踏遍,相思难遣; 嫁衣落满尘烟,顾影自怜。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饷贪欢;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真想把这章作为结尾。 第(33)章 弱水三千 58 两个月后,冬天终于降临。皑皑的白色冰封了一切鲜活的记忆,忆雪庄的天空中,飘散着朵朵晶莹的雪花。 房间里生着暖盆,跳动的火焰衬得座前未施粉黛的女子更是娇艳动人。 两个月前,落魄的她游走在杭州街头,被豪放女海棠看见,本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侠义精神,硬是把她拖回了忆雪庄,美其名曰, “上官大爷很会赚银子的,不用白不用” 思韵不敢告诉她上官若已经没了的消息,怕她失去上官财神后倍受打击,所以一直小心翼翼。于是,苦命姐妹花就这么生活了两个月,直到严冬。 “照理说,他采蜜也该回来了”某日下午,海棠憋屈地说。 思韵不敢回答她,干脆跑题,“他的花太多,蜜采不过来” 海棠瞪大了眼睛瞧着她,“姐姐你城府好啊,都不介意的吗?” 思韵很想回答她,跟个死人有什么好介意的,可还是忍住没有回答。 “今儿早上收了封信,说下个月有月影天的寿宴,姐姐,你去不去啊?” 小魔女正想着日子无聊得没法过,马上就来了精神, “出风头的机会哪能不去啊?” 月影天寿宴那天,正赶上女儿节,大街小巷的良家妇女姐姐妹妹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楚楚动人。而魔女和豪放女向来不是省油的灯。 于是,寿宴那天,妖孽姐妹花出动了。 小魔女穿了一身红色狐袭,领口处有一圈毛茸茸的动物皮毛,远看很温暖、很养眼,更配得上她“火爆狐媚女”的称号。海棠裹了条白色的貂皮披风,从头到尾净是纯洁的白色,衬得她更是身姿修长,婷婷玉立,让人想到了天山雪狐,比做妈的某人更少女、更清纯。 他们花枝招展地走在街上,引来行人纷纷驻足。好不容易扭动着腰肢扭到了竹风楼,思韵和海棠像做了热身运动,香汗淋漓。 “姐姐,下次再也不那么走路了,我又不是小青”海棠妹妹撒娇的功力被后人形容为“河南狮子吼”。 “闭嘴,注意形象”到底摸爬滚打的老江湖见过世面。 杨老江湖先进去和寿星拜了寿,虽然那个寿星白眼翻得快断气了,背后的女子也是不冷不热地站着,丝毫要招呼的意思都没有。然后,她客套地和其他江湖人士寒暄着,不经意就看见了坐在一个安静角落喝茶的重亦轩。她想直接把自己埋了,就在她思考是活埋还是先杀后埋的时候,不懂事的小妹就扯开嗓子喊了, “呀,那不是你夫君嘛!” 人群齐刷刷地扫向思韵,还时不时地低头窃窃私语。重亦轩的面色不是很好看,思韵的脸更是绿得发紫。就在紫脸韵准备发飙的当口,那个寿星讲话了, “既然今天是我的寿辰,就不要让无关紧要的人扫了大家兴致”他优雅地起身,优雅地坐下,就好像没有看见刚刚的一幕。 思韵偷瞄到重亦轩难堪的脸色,不再言语,选择用沉默来结束这一话题,但偏偏有好事者又来纠缠不清, “怎么不见上官蝴蝶,他又去哪里逍遥快活了?”发问的正是寿星之女,婷婷玉立的月容水。她问这话的时候,很好地注意到了礼节,双眼直视问话对象。于是,小魔女逃不掉了。 她很想回答,他正在地府和阎王调情。但顾忌到有那么多纯情少女在场,她没有开口,只是把怨恨的眼光扫向了逆冰门的方向,万年老贼逆寒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 这时候的戏码应该是: 弃妇韵死命地掐住逆老贼的脖子乱摇,“还我夫君” 一旁的老狐狸望着弃妇,老泪纵横,“丫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海棠妹妹,“你的下半身还是性福的,听说重公子的功力也不错” 那时候,她就真的是彻底无语了。 为了避免她被迫进入彻底无语的尴尬境地,她非常明智地选择了闭口不谈风流蝴蝶的事。 一顿饭吃下来,别人看着她,她看着碗里的菜,这滋味着实不好受。没办法,江湖十几年就出一个至尊红颜,一群饿狼一样的男人逮到机会就要上下其眼,满足他们深深的饥渴感。 被看烦了的小魔女索性放下筷子,用眼神一一击退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只是眼神对上重亦轩微蹙的眉头,她成了心虚的某只,碗里的饭扒得更勤快了。 吃完饭,是女儿节的传统项目——射箭。传说只要和心爱的人一起举箭射靶,如果同时正中靶心,则会好事将近。虽然是个无聊的游戏,但热衷于此的少男少女们很多,因为游戏的条件很简单,就是找个自己中意的男伴一起玩,举箭之前先在心中默想自己的美好愿望。 思韵从来不错过任何一个出风头的机会,而且她的箭术的确出类拔萃,苦于没有施展的机会。于是,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重亦轩。结果,木头公子轻易地避开了,很快,月容水就缠了上来, “杨姑娘似乎不想玩,不如容水和重公子配对”她眼睛里的爱心已经夸张到和烛火有得一拼,而且她故意用杨姑娘而不是重夫人这样的称谓,很明显,她在心中已经把自己当成如月阁新的当家主母。但最让思韵可气的就是,木头轩竟然没有拒绝这位准重二夫人的无理要求。 几轮下来,叫好声不断,而且都是为了一个人的。豪放女海棠很雀跃, “姐姐,你看,又中了!” 思韵把亢奋的某只拎到一边,“你知不知道射靶的含义,你这辈子准备和多少个男人好事成双啊?” 海棠很无奈地看着她,“但人家确实觉得六个还不够,索性凑满七个,一周下来就不会重复了” 思韵无比震惊地望着她,完全忽略了她是在忆雪庄长大的事实。 于是,豪放女继续举箭,瞄准靶心。 轮到重亦轩和月容水玩的时候,她看见水美女深情地闭上眼睛,默默许了个愿,然后睁开眼看木头公子的时候,眼神又是噼里啪啦一阵电击般的扫荡,震得小魔女心中又加了几千遍的“射不准射不准射不准” 可惜,事与愿违,竟然分毫不差地中了,水美女喜悦得忘了形,用力熊抱了美男轩。被熊抱的木头公子面上仍是淡淡的,没有表情。 轮到小魔女的时候,全场都吸了口气,因为她只身一人。海棠拒绝陪她玩的理由很简单,“我不想和她百年修得同船渡” 站在场地中央的火红女子闭上了眼,感受到自己强烈的心跳,默默在心底轻唤一个人的名字。再睁开眼,将弓拉至满开,同时将两支箭射了出去。 木靶被射穿,她不知道这代表何含义。 比完射箭,女儿节的另一个传统项目就是夜游后花园。竹风楼地处俊秀的青山上,到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副精致的江南水墨画。成群的俊男美女结伴而行,皆是成双成对,少女们的脸上皆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羞涩。海棠和七个清秀的少年勾肩搭背,重亦轩也被月容水拖着走入了林子深处。唯有小魔女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很快,迎面走过来几个漂亮女子。 她们走过来的时候,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 “我夫君刚刚闹着回去要和我分房,还不都是那只狐狸精害的” “就是呀,明明自己成了亲,还在外面勾三搭四,以为全天下男人都会被她迷住” “嫂子,你也别操心了,你相公玩腻了自然会回心转意,她只不过是勾人的小狐狸精,哪能和你堂堂荣府千金相提并论呢” “这倒是,她到我家当丫环我还嫌弄脏了桌子呢” 她们故意在思韵面前很大声地讲,还时不时朝她这边瞥来,满脸的轻蔑,到最后,她听见,“……她也就和上官蝴蝶凑一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的悲伤就再也止不住了,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 “你们可以说我,但请不要污蔑他”她的声音很冷静。 “污蔑?哼!你知道他有过多少女人,你不过其中之一” “是呀,现在的小女孩真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就是全部,但魅惑人的手段倒是一个比一个高明”那女子仍是不痛不痒地说。 “这几位姐姐,我想你们是误会了——”她正欲开口解释,那名中间的女子就发话了, “如果想澄清我们对你的误会,那你就对天发誓,说从来没有做过背叛重公子的事” 她忽然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有片刻的尴尬。 “怎么?说不出口吧,果然你绝非善类” 思韵很难受,她不忍说出残忍的话,她不忍抹煞她和他的过去。只能选择走入树林深处,不被他人注意,身后传来女子讥笑的声音,她也只能不去理会。此时此刻,她非常希望她刚刚的许愿能够成真,她不想今天的女儿节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 就在她走后不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不是绝非善类,她只是害羞” 那群讥笑的女子看到他的脸,都选择静默了,做鸟兽状散去。 第(34)章 万劫不复 59 冬天的青山上,很是恬静,加之夜晚光照不充足,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梦幻迷离的感觉。竹风楼的后花园被布置得很典雅,处处有点着烛火的油纸灯笼,在一片暗夜中为游客指明前进的方向。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看见了傲立枝头的胭红雪梅,一朵一朵,虽不浓墨重彩,却是恬淡宜人,自有一番仙风傲骨。 她走得很慢,生怕遇见熟人。在迷宫般的花园中穿梭,躲避着白昼和暗夜。白天,暴露在强烈的阳光下,让她的悲伤无所遁形;只有到了夜晚,她才能让自己放纵在思念里,任黑夜吞噬无边的脆弱。 漫步在微寒的竹林中,她突然就想到了那日在雪山顶上,他不远万里来见她,只为了和她说一声“我喜欢你”,可那个时候自己实在太懦弱了,没有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意。一晃就是三年,现如今,她可以抛弃一切,却没有了选择的机会。 思韵朝着天空淡淡地吐出一口气,浓白色的水雾在空中升腾,连红衣女子也像自山野林中走来,美丽得不真切。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好像孤寂的雪狐,不再留恋这一世的繁华沧桑。 暗夜里,一双镶着金边的雪白靴子刚想往前踏出一步,思韵就听到后方传来的脚步声。此刻,她很希望回头的时候,看见他温暖的笑颜,即使这只是一个短暂到残忍的梦。她好想如三年前那般腻在他的怀里,闻着他淡淡的清香,喊他蝴蝶姐姐。这个从她的少女时期就驻根在心底的人,任呼啸的狂风也刮不去的大树,任何她遇到困难时候都会为她挡风遮雨的人,如果此刻他能够出现,她会选择永远沉沦在自己的梦中,不愿醒来。 直到来人的脚步声离她很近,她才意识到要回头。 “这么冷的天,穿那么少,会着凉的”他淡淡的语气。 思韵迟疑了片刻,却是止不住的心酸, “我对不起你,可你不要不理我”她的肩膀有微微的颤抖。 “不管你犯了什么错,我都能够包容”他的身影隐在漆黑的竹林中,思韵只有从他说话的语气,才能揣摩他此刻的心情。 “我是一个不值得你爱的人,你没必要这么包容我,我宁愿你恨我” 她始终不敢拉近与他的距离。 “没有爱,谈何恨?”他的语气仍是低低的,压抑着某种即将失控的情绪。 凝固的空气在两人间流淌,谁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感受冬夜里的宁静:不远处小溪涓涓的水流声,再过几个月就要结冰;风摇动竹林发出“哗哗”的声响;在寒风中乱舞的灯影,随时都有被吹熄的可能。 “你为什么要来?”许久之后,他这样问。 思韵用双手裹住了自己的狐裘,遮住有穿透力的寒风,没有看着来人, “想和你见一面,然后消失” 隐在暗夜中的青衣公子终于朝前跨了一大步,紧紧抱住了面前的高贵女子,那个会随风而逝的孤寂芳魂。 “别……不要让我痛苦”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可思韵却是止不住的悲伤,“你可以离开我,但……不要消失……不见,否则……我的心好痛” 他的双手用力地裹住了面前女子的狐裘,将她整个人彻彻底底地纳入他的怀中,可他还是没有安全感,好像下一刻她就会随风而逝一样。他的头枕在她的肩窝上,思韵竟然听到了细微的抽气声。 她很难过,可是她无力去改变什么,只任由他默默的伤心、心碎,她的手攀上他宽厚的背,来回磨裟,只希望给予他充分的温暖。 黑暗中,一双白色的靴子掉转了方向,渐行渐远。 没有给过承诺,就不要放手去爱,爱与恨的世界中,究竟谁伤了谁,谁又被寂寞掩埋?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终究是个遥远的梦。 等她走出竹林的时候,已是大半夜,大厅中依然灯火通明,许多女子三两成群地在闲聊,并时不时把目光投向走进来的俊俏公子。月容水挽着重亦轩的手,大大方方地走进来,就好像如月阁主是她的囊中之物。重亦轩的脸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睛有些浮肿,许是和天气多变有关。 思韵进去的时候,尽量避免绕过水美人,她实在不想再多生枝节。她进去晃了一大圈,始终没有瞧见海棠,正准备起身告辞,就看见一个漂亮女子对她笑眼盈盈,她立马走了过去。刚靠近,她就被热烈地迎了过去,拥在中心的主座上,周围有一圈巧笑若兮的年轻女子。 “我说今天韵姐姐找不到良人吧” 她刚想就地起身,就听见那女子接着道,“像韵姐姐一样的神仙女子,怎么可能看上凡人,谁和她走在一起都要自卑三分” 于是,她又坐稳了。 那女子继续说道,“那些成了亲的长舌妇是妒忌你,才在那么多人面前诋毁你,姐姐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思韵摆摆手,“我没怪他们,可我也没你们说得那么好……” 那女子马上又说,“又漂亮又谦虚的女子,上哪里去找?” 后来又有一个女子接话了,“是呀,不做王员外的小妾太可惜了,又漂亮又贤惠,上得厅堂,入得卧房” 马上又有一群女子哄着她,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是呀,勾人的本事一等一,姐姐你也教我两招好不好?” 思韵的脸再也挂不住了,起身要走。谁料,一杯滚烫的茶就这样泼了过来,弄湿了她的头发,她的前额滴着水,模样很狼狈,脸上一阵发烧,“哎呀呀,真不好意思,我年纪大了,手滑” 话虽这样说,却丝毫没有站起来要道歉的意思,仍是在一旁冷眼看着她的笑话。 热烫的茶水流进她的眼睛,顺着鼻梁骨滑落到下颌,都聚集在她尖尖的下巴上,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小魔女被弄哭了。重亦轩刚想过来安慰她,思韵就冲开人群跑了出去。 严冬的风吹在身上凉凉的,可她的脸却是火烫一片,好像已经有点肿了,可她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仍在雪地里狂奔,任冰冷的寒意包裹住她寂静的心。 无爱,无恨,便无痛了吧。 如果这时候蝴蝶姐姐在,一定不会让她受这委屈;如果他在,一定会把她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嘘寒问暖;如果他在,任谁也不敢欺负她,只有被她欺负的份;如果他在,…… 太多的如果,只有让她的心更冷彻,就是知道了没有回头的路,她才只能在自己的道路上奔跑,任漫天飞雪向她袭来。 她无力再去做小女孩无理的事,如果让他知道了,一定又要笑话她;她想证明给他看,没有他在,她也可以同样坚强。 可是,滚烫的液体却如断了线的珍珠,柔软华丽地洒满一地,她使劲地擦,却越流越多,最后,她跌坐在雪地中,无力再去擦拭脸上的液体,“真讨厌,这茶水也没泼那么多……” 身后的重亦轩没有追出来,她很欣慰,此刻,她不需要他的怜悯,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她的泪只可以在一个人面前流尽,但其他人之前,她仍是孤傲的小魔女;只有在他身边,她才是本色的自我,柔弱的、撒娇的、放肆大笑的…… 她喜欢他的宠溺,可以包容世间一切丑陋的东西,让她沉醉、迷陷、无法自拔,爱上他的代价,是永远的万劫不复。如果他做了太多的坏事,要下地狱,她甘意陪他一起堕落,永世不得超生。 她在雪地里哭坐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麻,想站却站不起来。然后,借着微弱的烛火,她看见一只向她伸来的莹白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了我还更我容易么我,不留言还是不是人哪…… 第(35)章 风雨欲来 60 思韵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全是惊恐,”你怎么没死?” “天下还有那么多花花草草等着我去呵护,如果一死,岂不可惜?” 思韵很无语,这确实很像他的答案。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感到难过?”他笑得很邪魅。 “不会”下一刻,他的眉头就微微蹙起,伸出去的手就收了回来。 “不会难过,但会绝望”她淡淡地说,仍是坐在一片冰天雪地中。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答案,有片刻的惊讶,但很快,被惊喜所取代。 “所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是不是想我想到发疯?”他用温暖的手勾起红装丽人的下巴。 “你少来这套”思韵挥开他的手,显出明显的不耐烦。 他笑得更放肆了,“我也是,想你想到要自燃” 谈话再一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直到海棠搂着两个清秀的少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女王看到来人的脸,楞了片刻,掉头就走。 “海棠……”思韵轻呼。 那个鹅黄身影没有回头,越走越快。 “我真是祸害”他依旧气定神闲,眼神却是在仔细琢磨面前红衣女子的神态。 “我已经足够强大了,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他有着一副想让人痛扁一场的挑衅表情。 思韵白了他一眼。 他一把扯住她的手,“我喜欢欲擒故纵,而且你可以当大的” 思韵一个凌厉的眼刀飞过去。 他更无理地扯住了她的衣袖,还把玩着自己长发,媚态十足, “我对那个男人婆没有兴趣,我只想要你,或者你收我做小也行” 思韵彻底无语了。 “或许亦轩哥会考虑一下的”她很镇定。 “那也可以,我们先回如月阁” 但是,生活是残酷的,他没有如愿,而是被赶到了他的万年老巢——忆雪庄。几天下来,海棠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他在场的时候,自动被过滤成空气,迅速蒸发。然后,他的丰功伟绩就是把忆雪庄里所有的女性生物都调戏了遍,包括那个刚刚产蛋的母鸡。 每当夜幕降临,小魔女沉沉入睡的时候,他会跑到她房里,光着上半身,露出好看的身段,睡在她的怀里;然后第二天,顶着两个红肿的眼睛出门被所有人鄙视一番。 最后,忍无可忍的小魔女只能选择在他的茶里放上辣椒水,在他的衣袍上洒下薄荷油,让他在自我满足中度过漫漫长夜。本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但那天晚上,他还是翻窗进入,趴在她的床前,一双桃花眼闪着精光,“姐姐,我饿了好几天,什么时候满足我?” 次日清晨,他的整张俊脸被揍成猪头。 海棠的脸抽得更厉害了。 韩寅回归的这些日子以来,最茶饭不思的是海棠,最难熬的是小魔女,夜不能寝,天天折腾到天明。杨暮这个小鬼来看过她一次,他在一个漆黑的晚上跌倒在忆雪庄门前,满脸泥泞, 海棠惊呼,“呀,哪家小鬼卖身卖到这儿来了?” 于是,被卖身男童的妈妈出现了,一把将他拎进了窑子。思韵很感动于他的思母心切,紧紧地搂住了他,周身发射出耀眼的母性光环,堪比日月光辉,照亮了整片漆黑的苍穹。结果三岁的小屁孩顶着张黑脸,喃喃道, “爹又说我练武不认真,于是我离家出走了,娘——你要养我” 思韵内心的熊熊巨火被一盆冰水浇灭,看着在她怀里撒娇的男童,突然萌生了虎毒食子的想法。 还好,这只虎子太脏,没有引起母虎食他的愿望。 于是,嚣张的如月阁小魔王也住了下来,一日三餐顿顿蹭饭。 思韵打开他包袱的时候,有深深的纳闷:小糖人一堆,筷子一双,小白的毛发一簇,春宫图若干副。小糖人的妈妈很生气,对着没出息的小糖人大吼,“怎么一本武功秘籍都没有?” 杨暮委屈地瘪瘪嘴,“我上茅厕的时候用光了” 半个时辰后,小魔王的额头上有若干个清晰的暴栗痕迹。 小魔王在忆雪庄的幸福生活就此展开,可惜,魔王和妖孽是不能和平共处的。经常看到的景象就是:杨暮和韩寅在用内力比试谁的眼睛睁得更大。 一天,小魔女兴高采烈地做好了糯米圆子,刚捧到杨暮房间,就被一只脏手拿了去。那只脏手的主人砸吧着嘴,还满脸委屈, “娘子做好了也不知道拿来孝敬相公”还无奈地摇摇头,一副管教无方的模样。海棠看见了,远远地就走开了。 于是,被抢了饲料的小魔王愤怒无比,他的眼神一对上韩妖孽,两人的眼刀就在空中交战数回合,乒乒乓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小魔女只能再去厨房奋战。 思韵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走神中度过的,她现在看谁都像上官若。杨暮像、韩寅像、海棠像、隔壁客栈里的店小二像、路边的大狗阿花也像。蝴蝶姐姐飘然的身姿充斥在她生活的每一处,每一个角落,他的光辉形象永垂不朽、屹立不倒。 每次她一烧菜,就会对着蒸板上的食物一顿血雨腥风,本来说好黄瓜炒肉丝的,最后端上来的是肉糜黄瓜,杨暮食之无味。 海棠和韩寅也处在不尴不尬的境地中,海棠每晚都会带不同的男人回房间,韩寅则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冷冷地注视她消失在门内的身影。 就这样浑浑噩噩混到了过年的时候。 年三十的时候,风凝和上官瑶也来吃团圆饭。他们一桌六个人显得有些冷清,外面噼噼啪啪地放着鞭炮,他们则默默地低头吃饭,各怀鬼胎。杨暮看见上官瑶显然很兴奋,抓着他的手就再也没放下过,嘴里还喃喃着,“哥哥能来真好” 俊秀的上官瑶一脸嫌弃相,无数次把小手抽回又被小魔王捉回去。最后,杨暮竟然一屁股坐在他的手上,任他动弹不得,上官瑶目瞪口呆。事实证明,一个人的强势并不能带到他的发展岁月中去。若干年后,上官瑶把俊美的白衣公子压得龇牙咧嘴的时候,他都不敢有任何怨言。究其原因,就在于童年时期的创伤性阴影。 韩寅和海棠则在比赛谁夹菜的速度快,两人同时对着一盆八宝酱鸭双眼放光,说时迟那时快,四根筷子在空中缠斗数回合,银光交错,发出兵器特有的碰撞声,等落下的时候,两人同时捏住鸭子的双翅,稍一用力,大过年的就多了只残废鸭。 风凝则是大呼菜色诱人,说如果有陪酒的美人在侧,一定更是开怀,然后对着韩寅露出一个特颠倒众生的媚笑。小魔女在一旁扮石膏。 一顿饭吃了很久,她觉得很压抑,借口没什么胃口就跑了出去。走在热闹的街上,到处都有鞭炮声,大人拉着孩子的手点着炮竹,女人挽着男人的手谈笑风生,还有三三两两的女子自自己身旁经过,皆是一脸的喜色。只有她,落寞地走在街上,在这一片火红的欢天喜地中更显形单影只。但,迷路的孤鸟总有找回方向的一天。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任冰冷的寒风吹拂在她的脸上,骤降的温度带来了丝丝寒意,她裹紧了自己的白色狐裘,将头埋进去些,才体会到微微的暖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鞭炮声越来越响,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只剩下三两成群的年轻男女,在墙角边欢声笑语,还时不时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她感到厌烦,想要回去。刚往前跨了一大步,就被人自后一把抱住。 从她的感觉来判断,来人比她高不少,轻功也不错,因为她一点也没发现他的靠近。他抱得很紧,好像怕一松手就会灰飞烟灭。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处,洒下一片热流,他身上淡淡的清香伴着烟火味传了过来。思韵突然觉得,自己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心就要苏醒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任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融在一片冰雪中。然后,她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天空中绽放出绚烂的烟花,一朵又一朵,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红的浓墨重彩、蓝的恬静祥和、黄的粉嫩艳丽、紫的婀娜高贵,直到最后在空中留下淡淡青烟,消失不见。一如她的人生,洗尽铅华,徒留平淡如水。 万重烟花下,一个白衣女子慢慢绽开笑颜,只是脸上潮湿一片。他火烫的唇贴上她如白瓷般幼嫩的颈项,一点点、轻柔地,辗转万千,她止不住的颤栗,却被他拥得更紧。他伸出舌头挑逗她敏感的耳垂,一如每个缠绵的夜,轻轻地含住,不住地吮吸,直到她的脖子根发红发烫。他依旧没有放过她,略带寒意的手已经从她的裙摆处向上,摸到她的柔软,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思韵狠狠扯下了他捣乱的手,一把捏在掌心,喘着粗气,“你别乱来” 身后的人笑了笑,“看样子,你的内息不稳,怕是很久没历练过了” 突然一个反身,她被他抵在了昏暗的墙角边。 在微弱的灯笼下,她看见了他的脸,一如几个月前那般俊美,只是脸型消瘦,身板淡薄,看样子吃了不少苦。她很难过,慢慢抚上他清瘦的面颊,泪又止不住地泛出。 “傻丫头,我不回来了么”他依旧温柔地说,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哄着老是流泪的她。 她仍是止不住的泪意泛滥。 “我今天很累,这次换你主动好不好?”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的唇很红润,很诱人,说话的时候一张一合,嘴角咧出好看的微笑。光是看他的笑容,思韵就沉溺其中;对上他如大海般浩瀚的墨黑双眸,她更是无法自拔。 他将她抵在墙上,又靠近了些,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他们都穿着厚厚的冬衣,呼出的空气在空中幻化成团团白雾,美丽得不真切。思韵发现开口说一句想念的话都如此费劲。 可是这次,她没有放逐自己的任性,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我想你了,若哥哥”红衣女子闭起了明艳的双眸,长长的羽睫盛了水般透彻,眼角依旧有晶莹的泪珠泛出。 “我又何尝不想韵儿呢?”他的头往她靠近半分,只等她贴上自己的红唇。 思韵仍是闭着眼睛,双臂缠上他的颈项,在他脸上摸索着,用自己的唇轻轻擦拭着他的柔软,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好像用心在体会。她维持这个动作很长时间,直到他被撩拨得急不可耐,微张开了嘴。她才轻轻地进入,在他火热的内壁中游荡,风卷残云般掠去他所有的空气。他也不着急,拥住她的细腰,任她为所欲为。 直到最后,她轻轻地拨弄他的舌尖,卷着他在唇内一起翻滚、纠缠,或吸或吮,掌握着主动,他只是配合她的动作,忘情地陶醉着。 他们之外的世界很冷,而他们两人,则是火热得渐要消融在一起。他的手已经隔着肚兜揉捏着她的柔软,自她的嘴边溢出声声娇吟;然后,又被迅速吞没在他的口舌中。 他摩挲着她的唇,望着她微红的脸颊,说了一句令她终身难忘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句话就是——“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题外话: 今天我刚走到三楼的时候,就听见二楼的教室传来一声鬼哭狼嚎,“陈老师来啦” 然后,我走进教室,抓住那个小孩,“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 微弱的吱声,“陈老师来了” “英语怎么说?” “MissCheniscoming!” “说十遍!” MissCheniscoming*10 某老师憋笑到内伤。 第(36)章 天雷勾地火 61 “我们成亲吧”望着面前粉雕玉琢的红衣女子,他的柔溺眼神荡出阵阵幸福的涟漪。 思韵却猛然推开了他,“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说完转身就跑。 街头的阴影处,有一男一女站着的身影,女的很矮,而且不年轻,但即使穿着厚厚的冬衣,仍无法忽视她的波涛汹涌;男的则要高很多,从头到尾把自己武装起来,生怕别人认出来,他们的谈话很简短, “什么时候动手?”问话的是那个女子。 “公子说,最迟正月十五,他们的好日子快结束了” 然后,两个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速度快得就好像未曾出现过。 一口气跑回忆雪庄的时候,思韵很庆幸,因为上官若没有追过来。 等她回到房里歇息了片刻,便有人敲门的声音,风凝探出一个脑袋,不耐烦地喊了一句,“门外有人找” 忽然,她的心跳就加速了。 杨暮也是只好奇的猫,凭着比他妈还快的轻功,想要迅速蹿到大门口。 小魔女一把拎起他,像捉小鸡一样的把他赶到了大门口,然后,看到来人的时候,她楞了一下。小魔王则是突然一个箭步飞身窜出去,紧紧抱住了来人的腿,涕泪横流,嘴里大喊着, “爹,你终于来看暮儿了” 久久,思韵才回过神来,有点尴尬地开口,“亦轩哥……” 青衣公子仍是定定地站在门外,丝毫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我前几日去青城谷谈判了,本来想着回来和你们一起过年,看样子还是晚了”他淡淡地说,语气止不住的歉意。 思韵猛摇头,“没有的事,你能来——我就很知足了” 他笑笑,万年冰霜的脸上仍是一片肃寂, “看样子,暮儿挺喜欢这里的” 抱住他大腿的小魔王把鼻涕一把擦在他的长衫上,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没有,暮儿想死爹了” 思韵突然发现,花言巧语的本事也是可以遗传的。 意识到把客人晾在门外很失礼,思韵往旁边让了一步,把他让进来。于是,除夕的晚上,忆雪庄的后花园有一对悠闲散步的壁人。月光淡淡地打在重亦轩的身上,在他白净的脸上印下点点斑驳。思韵觉得,他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这几年,上官若不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重亦轩对她讲的话比过去十几年里都要多。有时候,她甚至可以在他的眼中看到欲望的火苗,那是一种深深的征服欲,这种眼神只有他在过去的比武中才会出现。 “什么时候回来?”他突然打断了她的沉思。 “啊?”思韵的反应明显跟不上节拍。 “如果你喜欢这里,我可以一直等下去”他目光恬淡地望着前方,就好像在说一件轻松无比的事。 思韵却觉得愈发沉重,这一世,她欠他太多,做再多的事她都无法弥补。可是,她知道,有些事勉强不来,如果他一意孤行地执着下去,她只有选择残忍来斩断他的念想,她发现每吐一个字都十分吃力, “亦轩哥,对不起,其实我——” “我会等你回来的”他仍是看着前方,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在旁边的愧疚。 也许,他在其他事情上可以选择让步,唯独对于她,他无法选择割舍,每一次的离去,都犹如剜心蚀骨的痛,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如果爱上一个人,是万劫不复的代价,那他宁愿选择天诛地灭。 重亦轩的身影在月色下被拉得很长很长,显得越发孤寂,遗世而独立。最后,他慢慢地回头,看见不远处没有跟上自己的女子,鼓足勇气,开口说了一句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誓言,他说, “五岁的时候,我就有一个心愿,希望你能成为我的新娘,这么多年来,这个愿望一直没有改变过,你的人生在走马观花地度过,可我的心从来没有变过。韵儿,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照顾你,一生一世” 他说得很艰难,但是很决绝,因为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微微低下了头。 周围的鞭炮声越来越响,嘈杂的声音掩埋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思韵没有听见远处他说的话,只看见他的嘴巴在艰难地嚅动,她想费力去听清楚,但杂音让她辨析不了任何一个字。于是,她只能隔着空气大喊,“亦轩哥,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他的笑容绝望而哀伤,他用很轻的声音呢喃着, “我爱你,可是你永远不会知道……” 漫天充斥的烟花迷离了她的双眼,她像小孩一样兴奋地看着不远处绽放的绚烂礼花,她跑过去,拉着重亦轩的手,雀跃异常, “亦轩哥,你看,今年的烟花好漂亮” 他微笑地点头,强装着坚强,看着他拉住她的手,突然想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无限怀念起来,却再也回不去了。 等周围的世界渐渐安静下来,她才想起刚刚要问他的话, “亦轩哥,你之前要说什么?”他仍挽住他的手,做撒娇状。 他刚想开口,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 “韵儿,还没有到红杏开花的季节” 光听到声音,思韵就想转身逃跑,或者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可惜她的眼神先一步对上了那个声音的主人,于是只能选择像个石像般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重公子好兴致,追妻追到鄙人的山庄,只可惜,她已经是弃妇了” 被说成弃妇的小魔女很不爽,头上三堆火苗,更是搂紧了重亦轩的胳膊。 上官若的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语调冷若寒冰,周身的白衣泛出丝丝寒气, “韵儿,不要挑战我的极限” 小魔女更勇敢地往重亦轩怀里蹭了蹭。 木头公子很无奈,他又被当成了道具,不过他很愿意配合演好这场戏。 “我已经做了两年重夫人,还想继续做下去”她不卑不亢地说。 本以为上官若会甩袖而去,但他靠近一步,冷冽的眼神直视她, “我怎么从没发觉暮儿长得像你的亦轩哥?” 被说中软肋的小魔女更是光火,思维一片混乱, “那是次意外” “怎么你和我在一起,意外那么多?” 被说中痛处的思韵一时找不到反击的理由,只能胡乱搪塞, “我和亦轩哥是相亲相爱的,你别拆散我们!” “相亲相爱,那刚刚是谁主动碰我的?” …… “刚刚是谁先张开嘴巴的?” …… “刚刚是谁先伸出舌头的?” …… 天雷地火,请把小魔女劈烂吧。 被说得分外难堪的小魔女气得一甩袖,转身就跑。 等她觉得差不多远离是非之地的时候,才回过头来看身后的人,发现上官若正站在离她的不远处,满目柔情,然后说了句让她做了一整晚噩梦的话, “快回到我怀里来吧,韵儿” 大年初一,一身红衣的杨暮非常喜庆,活像年画上的招财童子。杨招财蹦蹦跳跳地来到招财妈妈的房间门口,敲了下门,没有反应。 “日上三竿还不起床,真是只大猪头,别说我认识你”他叫得很大声,这是他娘以前教训他的话。喊完,房间里仍是没有动静。 “娘,我要进来咯” 房里的思韵死命地摇头,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身上还奇痒无比,上官若的手正在她的敏感处不停游走,引得她一阵阵酥麻。再下去,她要失去感觉了,因为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一晚上。就在刚才,她的床还在吱呀吱呀地发出有规律的晃动声,上官若通红的俊脸就抵在她的额前。想到这里,她更着急了,拼命用眼神示意面前寸缕未着的俊美公子停止无耻的行径,但他的呼吸更急促了,再一次把她压在了身下,紧接着,嘴唇便堵了上来。 “娘,我真的要进来咯”门外的人不依不挠,声音更急切了。 她的求救声被吞没在一声含糊不清的咽呜中,不知是满意还是悲怆。然后,她的脑子就炸开了,一阵又一阵灼热的快感将她冲向顶峰。 门很快被推开,然后,她又听见另外一个声音, “臭小子,你妈金屋藏娇忙着呢,别坏她好事,她最近忍得很辛苦” 海棠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思韵更脸红了。 上官若在她的身体里有节奏地律动着,明眸望着她,诉不清的一往情深。她发现,他在做的时候,喜欢叫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仿佛将之深深镌刻在心底深处。她紧紧地抱住他,与他严密贴合在一起,感受他一次又一次的深情。 直到正午时分,他们从房里出来,她裹着厚厚的狐袭大衣,被他搂在怀里。树梢上,房顶上,成片的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已渐渐消融,化作雪水涓涓流下。忆雪庄的花园很明艳动人,晨风扬起树叶,随风飘舞,像舞技勾魂的少女。她看着清风微露、蓝天白云的画面,心里坦然宁静,沐浴在初升的太阳光芒中,心底的积雪渐渐融化,一片温暖惬意。 回头,看见上官若迷人的侧脸映照在太阳底下,她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你再这么折腾,我可真受不了了”她无力地偎在他的怀里,双腿根本支撑不起自身的重量。 下一刻,她又被抱回房间,房门被“坪”地一声关上。 金屋里的娇们继续忙活着。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正月十五元宵灯会,在思韵百般的恳求下,她的好相公才答应带她出去,而不是在房间里折磨她。正月十四的下午,来房间收拾的下人吓了一大跳,地上到处都是白色的床单,而且它们本来的颜色都是深红。 得知这一情况后的海棠忍不住赞扬一句, “勤练武功果然有益身体健康” 小小的杨暮把这句话听进去了,拉着海棠的裙摆撒娇, “姐姐,暮儿也要勤练武功,打遍天下无敌手” 海棠赞赏地拍拍他的肩膀, “你小子果然有出息,姐姐教你以一敌四的招式” 杨暮开心地点头了。后来他才知道,上官瑶一个人就等于四头洪水猛兽。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某老师要挖新坑,以下是部分简介,希望亲们帮忙想想名字。 《宅女老师相亲记》(暂定) 她——幻想过无数次被宝马车撞到的情景,然后自己特风情万种、婀娜多姿地摊倒在路旁做我见犹怜状。但事实证明,从车里走出来的往往是虎背熊腰、满脸横肉的中年大爷。 她——有点古灵精怪,偶尔神经大条,囧事一堆的腐女。 她——宁愿天天宅在家里也不愿暴露在阳光底下的人民教师。 当所有这些特质体现在一个人的身上,并且有人愿意接纳的时候,她的日子就不再波澜不兴了。 他——被人夸得天花乱坠的优秀模范好青年,优质儒雅,文质彬彬,再配上那副迷倒众生的英俊脸庞,是众多家长前辈变身越老红娘的充足理由。但其实,经她接触,他腹黑无比,为人阴险歹毒,是个十乘十的伪君子。 优雅如他,囧囧如她,如果这一次相遇,是一段奇缘的开始,那她宁愿选择快刀斩乱麻,无奈这乱麻越斩越乱,直到最后,自己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事件一:她无聊到在候机的时候用蓝牙发骚扰短信,结果后来才知道他也搭了那班机。 事件二:她看见他的小小奥迪副坐上放着一张她的玉照,满目柔情、顾盼生辉,偶尔还会对着照片说,“这个位子永远只留给你一个人” 当然,以上属于她的幻想。 事件三:“你逃不掉了”,他说。 “我还没逃你怎么知道我逃不掉?” “因为你已经靠过来了” 第(37)章 春宵一度 62上元节的那天,街上格外热闹。到处张灯结彩,一番喜气景象。走在宽阔的街道上,小魔女很高兴,她想到了若干年前被蝴蝶姐姐牵着手走的小小少女,脸上有淡淡的幸福在洋溢。不是那情那景,可她的身边还是他,那个温润如玉、气质如兰的翩翩佳公子。一身白衣的上官若走在人群中,依旧是众星拱月,掩饰不住的巨星风采。 虽然她的人生中错过他好几回,到最后,她以为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再也无爱无恨了,但他回来了,带着一如多年前的一往情深,她就再也放不下了。任自己的感情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现,春花秋月,夏荷冬雪。 她满意地看到上官若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俊脸上的笑容一圈一圈地晕散开来,犹如偷吃到糖果的小孩,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 她撞撞他,“想什么那么入神呢?” 他回看她,眼神中依旧带着浓浓的情欲,把思韵吓了一跳,不自觉和他拉开了距离,“光天化日,你想怎样?” 他将她拽回些,“我在想昨晚你真是热情”他的嘴角荡成好看的弧度,望着她的双眸熠熠生辉,思韵此刻有深深的后悔,想到了前一夜他们的对话:“你那日是如何存活的?”问这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奋战一轮,处在中场休息时间,但她依旧寸缕未着,倚在他的身前。 他的手指在她嫩滑的肌肤上游走,半躺着,神情魅惑,“我被谷底的薛一谦救起,他还解了我身上的蛊毒”“哇!莫非是无影神医薛一谦?蝴蝶姐姐,你真是好福气”她说这话的时候,动作幅度有点大,腿根处自然地摩擦了下,然后,她就看见上官若俊脸通红地看着她。 “我还以为这次你真挂了”她依旧兴奋地说,完全没有在意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 “我哪舍得死,你最后的深情表白,我可是牢牢记在心里”他压抑着微抖的语调。 思韵红了脸,“我什么都没说”“要我再回忆遍吗?”他玩味地看着她。 “不许想!” “你说,若哥哥,我喜欢你,从五年前开始就喜欢了,很喜欢很——”“不要再说了”她痛苦地抱头,以此来抵制他的言语攻击。 他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两手撑着她两旁的床面,朝她的脸上吹了口热气,“怎么,有胆说没胆承认?这可不像你——”思韵不去看他的眼睛,拼命地扭动身体,以此来抵抗他的轻薄。可是,她忽略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他们都没有穿衣服,此刻的摩擦,让上官若的两眼差点喷发出火焰,他的脸色越来越红,一个俯身,含住了她的唇,然后是一系列色情到极致的深度舌吻。 小魔女依旧在半推半就着,他喘着大气,在她耳旁低语,“韵儿,你别再动了,否则我真的要憋到内伤”思韵已经感觉到他下身的异样,重重地顶着她,她调皮地伸出手,一把握住了他的分身,还不停揉捏,或轻或重,上官若简直生不如死,“要死!”他低低咒骂了句,然后一挥手,两边的床幔就自然落下。 窗外月黑风高,帐内一片春宵。 她还在想着他说的“热情”,就看见不远处有一群人在围观。 他们走进,发现是一个知名作者在签名售书,小魔女很激动,一把抓着上官娘子的手,大吼,“是大眼哥,我是他的死粉,这次说什么也要弄到他的签名”然后,她就挤进了人堆中,把上官若甩在一边,充分发扬了限时购物的疯狂精神,顶着脑袋直往人群中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第一排。见到偶像的小魔女很激动,就差没涕泪横流了,赵大眼招呼着书迷们,仪态万千,笑容顾盼生辉,直叫日月羞色。 轮到小魔女的时候,他异常激动,“不容易啊,终于出到终结版了,你们可别再分了,续集我还没构思好哪”小魔女被说得云里雾里,要了他的签名就奋力挤出人群找蝴蝶姐姐炫耀,但等她回到人头攒动的原地,发现上官蝴蝶不见了。 63小魔女很着急,大声唤着蝴蝶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就好像迷路的孤雁,始终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蝴蝶姐姐……”最后,她无力地瘫倒在路边,脑中一片空白。幸福来得太短暂,让她不忍去回忆,他带给了她最美好鲜活的记忆,同时也让她承受了撕心裂肺的痛。 她麻木地坐在路边,任悲伤如潮水般袭来。 直到她看见一簇纯白的木槿花束出现在她的面前,才止住了泪意。上官若看见她悲伤的表情,有片刻的错愕,“我不就离开一会儿,想采束花送你——”突然,他被人紧紧抱住了。 思韵伏在他的肩头,哭得很放肆,说话更是武断到火爆,“以后离开我的时候要报告,否则家刑伺候”他很想问她家刑是什么,但看到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张脸,怜惜之情油然而生,只默然地点点头,“刚刚确实是我不好,以后我会注意的”言罢更用力地搂住了她的细腰。 她这才安心地倦在他的怀里,嗅着一阵又一阵幽幽的清香。 回到忆雪庄里,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她仍是生硬地挽着上官若的胳膊,一副抢到地盘的得意小狗神情。千年豪放女海棠看见了,就扯着嗓子大喊,“哟,哥,终于回来啦,二嫂何时到府啊?” 上官若直接无视她,拽着小魔女的手从她身旁绕道而过。被过滤成空气的海棠很气愤,盯着不远处刚刚起床的茶衣男子,眼神放射出仇恨的炙热火焰,韩寅一脸的莫名其妙。 走到后花园中,上官若突然顿住了脚步,慢悠悠地说,“如果我今晚再不见了,你不要担心,在家等我好吗?” 小魔女楞了片刻,直接甩袖离他而去。身后有匆匆的脚步声,他捉住她的手,强硬地把她拉回,“韵儿,不要赌气,我只是说如果”他的脸色很凝重,十二万分的小心翼翼。 她挥开他的手,“上官若,我跟你说,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什么事都瞒着我,如果你不让我分享你的痛苦,我会看不起你的”上官若一怔,随即脸色缓和下来,像是下了重大的决定,“逆寒想要杀我,从三年前开始就是如此”“我知道”她喃喃着,仿佛很害怕知晓之后的答案。 “我曾经受过伤,被逆寒救过,在他府上养伤,柳姿看上了我,他要招我做女婿”他一字一句地说,刻意忽略了当中的情节。 “呵呵,蝴蝶姐姐真是桃花不浅”她笑得很假,心却跳得很快,她记得柳姿曾经说过自己有上官若的骨肉。 “我没有答应,离开了他们,为了让他们死心,就故意编造我快要成亲的消息,直到后来……我在长安遇见了你”他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女子,眼神温柔而宠溺。 “那你有没有和她好过?”这话问出口的时候,她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上官若一怔,随即很决绝地说,“她到处说怀了我的骨肉,其实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她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他,男人在背弃一段感情的时候,总是把过往的对方说得很丑陋,以表达自己的忠心。夜幕即将降临的忆雪庄,灯火辉煌,无风花自香,无火灯影舞。她望着面前深情凝视的白衣公子,有片刻的心酸,然后是淡淡的哀伤,一直没有说话。 他的脸上露出焦急,上前一步,再次捉住她的手,“我真没有骗你,韵儿,我那个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一笑一颦,魂牵梦绕,这是在他的世界里,从未出现过的感觉。 她笑笑,“所以这是他们要杀你的理由?” 他忽然紧紧拥住了她,生怕下一刻她就要离他而去似的,“不是,不过现在不重要了,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伤的”她的泪慢慢溢出眼眶,给过太多的承诺而无法兑现,只有叫人伤心的份。上官若,他是个十足的大骗子,他每一次说要照顾她,然后就会迅速消失不见。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她奋力推开他,“你少来!上官若,不带这样的,你还是瞒着我,我不要再看见你了”俊美的白衣公子不敢上前,只定定望住她,看着她又一次红肿的双眼,表情很沉重,“他们想要杀的人,是你”她忽然止住了哭泣,语带嘲笑地望着他,“为什么?我和他们无冤无仇,难不成我抢了他的男人,她要把气出在我的身上?” “不是,柳姿是逆寒的养女,柳氏夫妇老来得女,一直待她很好,她的身份谁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是听命于人”这次轮到思韵惊讶了,“你是说,想害我的人不是他们?” “他们逼我跳崖,只是想让你伤心欲绝,和我斩断情丝,具体幕后的人什么目的,我真的不清楚”听见上官若说斩断情丝,思韵突然觉得很好笑,“那你斩断了没有?”她又破涕为笑。 上官若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也想,可是试了那么多办法都没用,连跳崖都死不成,上辈子我一定欠你太多”她出手狠狠拧了他一下,才觉解气,“那你再去跳,我绝不拦着你”他好笑地看着她,“不行,上次跳之前你已经说喜欢我五年了,这次再跳你岂不是要以身相许一辈子了?我不想被女人纠缠一辈子”思韵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然后,狠狠推开他,转身离去。 下一刻,她又被拽回来,倚在他的怀里,他温柔的话语就在她的上方,“不是照顾你一辈子,是一生一世,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于是,一整个晚上,思韵就在又好气又好笑的状态中度过,和上官若在一起的日子,她的泪流得比十几年积聚下来的还多;而笑到胃抽筋的时候,也是比过往的多得多。如果她的生命中,少了这只花蝴蝶,一定会相当无趣。 那晚,上官若说完最后一句话,房内就熄了灯,“不会是你负了别的男人,他要你以命抵偿吧”作者有话要说:挖了新坑,叫《宅女老师相亲记》,轻松的都市文,不虐,http://read.xxsy.net/info/202815.html不好意思,最近都在填新坑,等十一的时候,把这坑填完。 第(38)章 水落石出 63 就这样,他们腻腻歪歪了一个多月,直到有一天,小魔女拍案而起, “上官若,从今天开始咱们分房睡,我再也不要凌晨三点做床上运动了” 上官若慢条斯理地喝下一口绿茶。 “娘,床上运动是什么?是不是武学秘籍,暮儿也要练” “你不能练,练了会走火入魔,欲罢不能的”海棠说。 “那为什么娘亲能练,暮儿不能练?”杨暮嘟囔着。 “因为你娘亲是女的”海棠说。 从以上这段对话可以充分看出,海棠的武学修为不够,她没有意识到,其实两个男子也可以练这邪功,而且事半功倍。若干年后,江湖人士就在上官瑶和杨暮的带领下,开创了《菊花宝典》的新纪元。 可是傍晚时分,思韵房里的床依旧摇得很响亮很有规律。 很快迎来了百花待放的春天,初春的时候,天气微有凉意,思韵仍是裹着厚厚的狐裘,站在门前看着枝头上冒出的点点桃花嫩芽。长长的火红狐袭拖到了地上,她的头发没有梳起,随意地搭在肩上,如墨青丝泻了一地,衬得她的身形分外妖娆,婷婷玉立。 很快,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站外面做什么,不冷吗?” 他枕在她的肩头,自后环住她,阵阵暖意传来。她靠在他的怀里,呼吸着早晨特有的花香,表情怡然, “我想去藏书阁看看” 环住她腰的手轻微地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将她拥得更紧了。 “现在这样不好吗?”他摩挲着她的颈项,引起她的阵阵酥麻。 “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她轻轻地说,不愿惊醒这满室旖旎。 他再次枕在她的肩上,轻轻地吐字,“好”。 藏书阁位于北郊的一处荒凉地,传闻有世外高人把守,但如果实力够强,照旧能够轻松通过。很快,思韵和上官若快马加鞭,来到了密林的入口。 “韵儿,准备好了吗?”他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一如多年前他们每一个在一起的日子。 她点点头,长途跋涉未让她露出半分疲态,依旧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因为她决定了,不管结局是什么,她只要和他在一起。有上官若在的江湖,才是她的江湖;有上官若在的人生,才是她完整的人生;有上官若爱的自己,才不是孤独的自己。 他们两手紧紧相牵,另一只手提剑,迈步走了进去。 来到那座破败不堪的古楼前,她仍是忍不住的颤抖,手里紧紧攥着阳文虎符。“别怕,有我在”他温柔的声音令她安心。 她点点头,不意外就看见一个身影。 “此楼是我开,此楼是我守;要想从此过,留下卖身财”那个鬼魅身影背对着他们,摇头晃脑。 “我不值几个钱,不如把上官蝴蝶送给你做小可好?” 她看见上官若的眉头皱起,惩罚性地捏了一下她的手。 “也行,不过要让我在上面,可好?丫头” 她马上小鸡捣米似地点头答应,“这个绝对是抢手货,经久耐用,只怕您老无福消受” 上官若的脸色臭得很难看。 “好,今晚就你侍寝”那人转过身来,伸出兰花指朝上官若风骚一点。 “上官若拜见萧老前辈”白衣公子彬彬有礼地作揖。 “要不你们两个人一起上也行,我可是宝刀未老”老狐狸笑得很疯癫。 “师父,您老大不小的,别再闹了!”红衣小魔女甩给他一个凌厉的眼刀。 “不是说他送给我吗?”老狐狸委屈地嘟着嘴。 思韵露出了一种“敢跟我抢男人试试看”的表情。 “好吧,那你们进去吧”老狐狸翘着兰花指看指甲,威胁成功。 藏书阁共有七层,第七层便是放置历代帝王家谱秘史的地方,传闻只有拥有阳文虎符的人才可以打开它。 他们来到了第七层,思韵小心地把虎符放进去,然后那扇沉重的石门就被打开了。满世界都是灰尘,遮挡了他们的视线,但他们依旧听见清晰的脚步声,大惊。 思韵正要拔剑的时候,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 “呵呵,看样子逃不掉了,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烟尘逐渐散去,思韵看见站在她不远处的正是巨胸玄非盈。那个妖娆的浓妆女子狂妄地笑着,把手里的两卷书扔在她的面前, “这是你想要知道的,我给了你,你们放我走吧” 上官若突然拔出了剑,“不准给她!” 思韵很惊讶,刚想探究上官若的神色,就看见两道武斗纠缠的身影。他们的速度很快,她分不清楚谁是谁,所以不敢贸然出手。 直到玄非盈气喘吁吁,嘴角流着鲜血, “上官蝴蝶,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终究是要知道的” 随后,她看见上官若悲伤的表情。 她瞧着被丢在地上的书卷,慢慢地往前走,每走一步,犹如千斤般沉重。上官若的表情很痛苦,他近乎发狂地低吼着,“韵儿,原谅我” 就在思韵欲上前捡起书卷的时候,玄非盈一个飞身扑过来,使出最后力气出掌,劈向小魔女。思韵一个转身抽剑,不过她的剑还未出鞘时,上官若就跃到她的身前,重重出拳,将玄非盈震开几丈远。 玄非盈捂着胸口,大口吐着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碧绿的衣裳。 “小魔女……真是……好福气,找到……一个……那么爱你……的男人”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你为什么要替他做事?”上官若的口气依旧冷酷。 “他?哈哈!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只是一个……爱着别人,……却被……全天下所有人……看不起……的女人”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费去她极大的力气。 思韵突然很想问她,她口中的“他”是谁? “我爱了他……二十几年,他却……连一个……怜惜……的眼神也不给”她突然开始痴痴地笑着,涌出的鲜血更多了。 思韵睁大了眼睛,刚想上前扶住她, “不过……很快……你们……就……不会……在……一……起”玄非盈说完这句话,就直直倒了下去,徒留满室的死寂。 思韵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她面临一个选择,一个即将失去上官若的选择,可是,放在她面前的,是她探究了二十几年的身世。她是谁?她从哪里来?她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她不想放弃知晓这一切真相的最后机会。 有时候,人的命运往往全在一念之间,她打开了脚底的书卷,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慢慢地看着,上官若就在她的不远处不发一言,“前朝公主紫璃,嫁给平南王杨缘,得一女,因犯皇族大忌,被满门抄斩,不满一岁的女娃被人暗中救起,从此杳无音讯。后查证,乃被奸人陷害,而当日陷害杨缘的人,正是——” 思韵清楚地看见了那四个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爽,没人顶我新文,我个人觉得比这篇精彩啊,呕心沥血的……泪奔…… 地址:《宅女老师相亲记》http://read.xxsy.net/info/202815.html 看后不冒泡,蝴蝶就会死得很惨!!! 第(39)章 相濡以沫 64 原来,自己爱上的,是弑父仇人的儿子。 她默默地放下书籍,“你原本就知道是么?”她颤抖的语调连自己也未曾察觉。 上官若隐在一片阴暗处,默默地点头。 “你为什么要骗我?”她大叫着。 “因为我不想让你离开我”他默默地说着,却丝毫不敢靠近她。 思韵觉得疼痛一阵阵袭来,“我被所有人玩得团团转,你们这算是保护我吗?” 上官若不语,许久,他才说,“韵儿,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她使出了浑身力气,冲出了藏书阁。眼前的世界模糊了,早晨的树林中有小鸟在欢叫,不远处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天很蓝,树很绿,水很清。她的世界,已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结局会是如此?她相濡以沫的人,终究要和她相忘于江湖。 远方的太阳已升起,道道金光向她照射过来,耀眼的光泽打在她的脸上,可是,她的心,已不再温暖。 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她却没有回头的勇气,兜兜转转,和他认识也六年有余了。她的人生很年轻,没有多少个六年可以重来。虽然知道结局不会是幸福的,可她还是想平静地和他说再见。 “我知道这不是若哥哥的错,可是我无法面对,给我点时间好吗?”她仍背对着他,语音颤抖。这次轮到上官若惊讶了,他想开口说,下下辈子我都会等你,只要你不开口说放弃。 “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她痛苦得掩面而泣。 上官若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背影。 “我的人生已经错过很多重要的东西了,我不想再错过你,若哥哥——”她发现喉咙堵得说不出话来。 忽然被人自后抱住,上官若的双手仍有些微微的颤抖, “你真的肯原谅我?” 天边丝丝曙光照射在他们的身上,温暖而又淡然,他们保持这样的姿势很久,远处看去,就像紧紧相连的一体。树林里有人影晃动的声音。 他们仍然紧紧相偎,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这一次的拥抱,犹如一生一世那么长久。那个在桥头与他相遇的少女,这个在林间与她相拥的女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见证了她的成长,也终于明白了她是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也许,他们可以背弃江湖道义,从此浪迹天涯。他的人生本就丰富多彩,无拘无束,他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他只要她的一个点头,一句愿意。如果结局是堕落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他也甘之若饴。 等思韵哭得差不多的时候,上官若才扳转她的身体,轻轻地擦着她的眼泪,柔声哄着她。 “你爹杀了我娘,所以你以后要对我好点,否则我休了你”这是她说的,说的时候语气相当霸道。 上官若好笑地看着她,“休了可以再收吗?” “不可以,要把三从四德背给我听才可以进门” 上官若的嘴角咧成好看的弧度,“那是不是就准许我天天侍寝了?” 思韵一把推开他,“你脑子里怎么尽想这些东西,真不如外界所言” “外界怎么说我了?” “说你‘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思韵每每想起他的风评就会忍不住笑。 “有你这一朵倾城木槿,抵过数百妖娆牡丹”他把她抱得紧紧的。 “还说你油嘴滑舌,你说过的话不可尽信” “你不都信了么?” “那是我傻” “我倒希望你一直傻下去,才不会被人拐跑” “我跟谁好不用你管”她和他扯开距离。 “你这辈子只准跟我好,你的身体,你的心我都要”思韵突然发现,蝴蝶姐姐也很幼稚。 “那我也两样都要”她赌气地说着。 “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后悔”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消失在树丛深处。 林子的另一头, “公子,接下去怎么办?” 那个一身黑衣的修长身影沉默半响,终是吐出一句话, “失去的我一定要加倍夺回来” 鸟语花香的忆雪庄,春意正浓。 小小的杨暮扯着纸鸢一路狂奔,扬起飞尘片片。身后的上官瑶不紧不慢地跟着,片片桃花落在他透白的衣襟上,粉红点点。他收起了手里的折扇,置于袖间,望着不远处狂妄的小人儿。直到他的思绪被一声呼唤打断,“暮儿,你妈叫你回家吃饭”,韩寅斜着伸出脑袋,痞痞的模样。 灰头土脸的杨暮这才想起要去拉纸鸢,无奈怎么也收回不了手里的线,收了一圈又一圈,愁眉苦脸地看着上官瑶。 “笨!”上官瑶只吐了一个字,就上前接过他的轴线,手一转,线轴就飞速地转动起来,不一会儿,远方的纸鸢就越变越大。杨暮的双眸金光闪闪,“哇!哥哥好厉害~”不忘擦一下自己流出来的口水。 上官瑶刚想去纠正他的称谓,就看见他一蹦一跳地跑开了,他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 被妈妈叫回去吃饭的杨暮手里拿着鸡腿,无神地看着面前腻腻歪歪的两个人。思韵的饭碗里食物已经堆成小山高,上官若还在不停地往里夹菜。 “我吃不了那么多,若哥哥”美人娘亲的脸蛋红通通的,洋溢着幸福。 “多吃点,否则晚上体力吃不消”小魔女把头埋得更低了。 “哟,这菜怎么那么酸哪”海棠乱叫着,“姑奶奶我要回房休息了” 杨暮的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看见娘亲一脸灿烂的表情,那是她和爹在一起时不曾出现过的笑容,就不爽了。 “娘,你离他远点,否则爹又要不高兴”他朝上官若努努嘴。 思韵笑得很尴尬,“暮儿,其实……” 小魔女滔滔不绝地讲了很多,按照杨暮的年龄特点,根本无法理解那么多,从此,他就形成了错误的人生观。若干年后,他一直以为所有人都该是两个爹的。 当他朝着上官若喊“爹”的时候,他发现他和娘亲的眼睛都红红的。他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后面的爹了。 “玄非盈死了,逆寒会不会来找我们报仇?”房里,思韵和上官若商议着。 “我看不会,他也是听命于别人”上官若喝了口绿茶,云淡风轻地说。 “那你看到底是谁指使他们做这些事的?” “不确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又摇着纸扇,依旧那副千年不变的风流倜傥样,“那个人不希望我们在一起” 思韵瞪大了眼睛,“我觉得不会是你说的那个人” 上官若完美地侧过脸看着她,“我也希望不是,不过毕竟我欠你和他太多” 思韵起身,走近,伸手抱住他, “若哥哥不要说这样的话,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会后悔吗?”面前俊美的白衣公子含笑看着她,深深地呼吸她怀里的芬芳。 “如违誓言,天诛地灭”八个字掷地有声。 上官若万年不变的柔笑脸上显出了惊讶的神色,“我发现这些天你越来越爱我了,我晚上也会好好疼你的” 思韵重重地掐了他一下,马上他就龇牙咧嘴了。 “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 “是我比较大,为什么每次受欺负的却是我?”蝴蝶娘子委屈地扁着嘴,一副要讨糖吃的小孩模样。 思韵咯咯笑着,刚想推开他,就被他拥得更紧了, “不过我喜欢这样的你,以前你从来不开口说这些的,我总觉得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付出” 很多感情,不需要千言万语,不需要海誓山盟,那种淡淡的,天长日久的沉淀,在彼此的心里慢慢化开,直至融入骨血,朝夕相伴,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才是真正的相濡以沫,朝朝暮暮。 思韵在很久以前就找到那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只是她不敢去承认,不敢去接受。每次看到他的笑容,她的心跳就会加快,即使之后她总会找出各种理由来解释自己的失常,可是爱就是爱了,不止曾经拥有,更在乎天长地久。 当岁月的历炼在她的心间驻下他的光辉,那是这一世再也无法抹去的瑰丽色彩,犹如他们在长安桥头的初遇,擦身、经过、没有错失,直到最后的互相吸引。日月恒常,人生如梦。 即使前世的纠葛注定了悲哀的结局,他们冲开了命运的锁链,打破了宿命的禁忌。再回首,已百年;笑看人生,风流今朝。 春的气息迎面扑来,冰封的记忆已不再鲜活。她默默地抱着这一世她至爱的男子,直到地老天荒。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在码了,请继续支持我的新文,《宅女老师相亲记》。 最近雪在那里会出没地比较频繁,对自己的新文相当有爱。 观文地址:http://read.xxsy.net/info/202815.html 第(40)章 莫忘流年(大结局) 65 小魔女和花蝴蝶一起去了如月阁,他们想要一个解释,还有一个结局。积雪初融的雪山上,有鸟儿鸣叫的声音,一切似往日般宁静。来到如月阁的大门口,望着近些年迅速崛起的这个门派,思韵心生感慨。从她还是不懂事的小女孩起,这里就是她的家了。十几年生活下来,突然要和这里挥别,她有点依依不舍,这里有她最美好的童年,这里有她至亲的人,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格外珍贵的回忆。 上官若搂紧了她的细腰,注意到她在发呆,柔声安慰她, “别怕,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是时候,和过去,和曾经挥别了,她不再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女孩了,她需要闯荡江湖,游历千山万水,和自己所爱的人浪迹天涯。这里,是她梦想开始的地方。 思韵紧紧地看着“如月阁”三个大字,感觉眼前的世界模糊了。那个说要娶她的人,正静静待在里面。她知道,他一直在等她的一句解释,哪怕只有短短的三个字,但她没有勇气说出来。 那份年少轻狂的懵懂,那种青梅竹马的悸动,都如山顶初融的雪水,春天过后,连斑驳的痕迹都找寻不到。 她一直很想问萧如风,为什么起了如月阁这个名字。照理说,月有阴晴圆缺,这不应该只是一个伤感的地方。可每当重亦轩和萧如风站在崖顶的时候,她都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对过往的缅怀和不舍。也不知道从何时起,那些上官若不在她身边的那些日子,她也喜欢静静地站在雪山之巅,俯瞰万物,只有头顶呼啸而过的北风才提醒她生存的意义。 当他们走近如月阁大厅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已是一片火海。熊熊的火焰灼伤了她的眼,也刺痛了她的心,她对着天空大叫, “亦轩哥,师父!”可回答她的只有空空如也的回声。 透过火光,她甚至能看见小荷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任火焰将自己包围。她想冲进去救人,却发现腿脚没有半分力气,上官若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冷静,可灼热的高温已经使她的思维涣散,她无力地跪倒在地上,任烧焦的木头砸在她的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结局会是如此?”她喃喃着,实在无力接受如此大的变故。 草丛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朝着山顶的方向跑去,上官若马上追了上去。于是,思韵和上官若看到的就是这番光景: 崖顶的桃花树下,站着重亦轩和萧如风。 “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拿剑抵着老狐狸的颈项。 “呵呵,没想到这天终于到了”他的笑容很坦荡,带着生无可恋的决绝。 “亦轩哥,不要!”思韵跑了上去,拦在老狐狸面前, “亦轩哥,你疯了吗?竟然要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她的声音是颤抖的。 重亦轩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收回剑,淡淡地问向她的身后人, “你为什么要把如月阁烧了?” 思韵大惊,“师父,如月阁是你烧的?!为什么?” 萧如风笑笑,他的表情很悲哀,丝毫没有惊讶,“好徒儿,干嘛不把你所知道的通通说出来呢?” 思韵看向重亦轩,她痛苦地希望一切全是一场误会。 “二十年前,前朝的紫璃公主和当朝王爷杨缘相爱,后因奸人的陷害,他们抚有一女后便被满门抄斩”重亦轩的声音异常冷静。 不远处的上官若痛苦地低下了头。 “这个女孩辗转来到了如月阁,并且被当时年轻的阁主萧如风收养,悉心教导” 老狐狸赞赏地点点头,“好徒儿,继续说” “外界都以为是重臣上官适显为了权术,逼迫缘王爷;其实真正害死他的人,却是年轻的萧阁主” 思韵的瞳孔瞬间扩大。 “紫璃公主曾经有一段时间对武学非常痴迷,根据前人的记载,她当年学武的地方正是位于北方的某座雪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如月阁” 萧如风的眼中有痛色闪过,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他默默无语,仍是期盼着重亦轩后面的描述。 “年轻的萧阁主爱上了前来拜师的紫璃公主,这本是一段佳偶天成,无奈回到皇城,紫璃被下旨嫁给缘王爷,也就是他日后的夫君” 重亦轩顿了顿,看着面前神色痛苦的红衣女子,欲伸手去搀扶,却被一只白色袖子抢先了去。 “韵儿,如果觉得难过的话,不要憋在心里”上官若的语气是抑制不住的担忧,思韵紧紧拽着上官若的手,两眼仍是死死盯着重亦轩, “亦轩哥,说下去” “本以为这是一对不被祝福的夫妻,可是温柔有礼的缘王爷到底打开了紫璃的心扉,婚后的他们很幸福——” “够了!”这次出声喝止的却是萧如风,他精亮的眸中满是浑浊,还有隐忍的痛苦表情。 “师父,这一切不是真的,是不是?”思韵只要他的一个“不”字。 萧如风宠溺地看了她一眼,一如十几年前那个夏天,紫璃把她托付给他的那副场景,“你害死他,我不怪你,是我欠你的,可是我希望你好好照顾她” 那时候的女娃很小,含笑看着他,张开双手要他拥抱。她的笑容很甜美,一如多年前令他魂牵梦绕的那抹芳魂。 紫璃说完这句话,就朝崖顶走去,呼啸的狂风在他耳边嘶吼,他狂奔过去想拉住她,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只记得她坠下悬崖时的表情,那是微笑,那是救赎一切的微笑, “我不怪你,真的,现在我要去陪他了,替我好好照顾韵儿” 他在咆哮的暴风雨中嘶吼,那是绝望的困兽发出的最后一声挽留,可是他爱的人随风飘散,坠入万丈深渊。茫茫夜色中,他痛彻心扉的怒吼没人听得见,从此,他性格大变,阴晴不定,只会在每年的某个固定时候在雪山上度过漫漫长夜,回忆着似水年华。 这一世的放手,就是失去了全部。 直到重亦轩母亲的出现,她是一个落魄女子,被人玩弄后惨遭抛弃,她的眉目和紫璃有几分相似,于是,他娶了她,并在一个雨夜强要了她。他已经忘记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他只想好好地对她,哪怕她不是她。可是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愚笨。原来,她早有了孩子,那个孩子还是一个逆冰门小混混的种。 当夜,他就绑架了那个孩子,把他关押在自己的房间里,当着他的面羞辱他的母亲,让她在自己的身下委屈承欢,经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和卑贱。那晚,他兽性大发,直到第二天在床上看见奄奄一息的女子,他才抱头痛哭。可是,重亦轩的母亲还是走了,死在他的手上。 他决定抚养那个孩子,因为在他的眼里,他看见了不同于其他小孩的坚毅,整个晚上,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兽性,冰冷的眼神才告诉他自己的仇恨。后来,他给他服了药,让他忘却这段痛苦的经历。他要他重生,所以给他取名“重亦轩”,他要折磨重亦轩和杨思韵,让他们相爱却无法在一起,因为他们的母亲负了他,他要以他们的孩子作为复仇的工具。 萧如风的身影渐渐向悬崖边靠近,“其实,我的心早在紫璃跳崖前就死了”他淡淡地说着,脸上没有畏惧之色,“活了那么多年,只是为了看到自己复仇的成功”他的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师父,你说的一切都只是故事,你最会编故事了,对不对?”思韵的眼里满是泪花,他靠在上官若身上,毫无半分力气。 萧如风掉转头,用慈祥的眼神扫视她,“你真的很像你的母亲,倔强却又不失专一” 他的背影很寂寥,马上就要被天地万物吞噬, “可惜,她付出真心的人不是我” 说完这句话,他掉转身体,面向茫茫天地, “对一个满是罪孽的人,最好的选择就是以死超脱” 他的话音未落,萧如风的身影已经不见。 “师父!——”思韵大叫着,任无助的眩晕向她袭来。人生是一场戏,在剧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连自己都不知道。浑浑噩噩地走了一遭,醒过来,才发现是梦一场。 清晨特有的鸟语花香唤醒了她的记忆,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上官若担忧的漂亮双眸,她的心暖暖的,“师父真的走了吗?” 他点点头,不再言语。“那亦轩哥呢?” “他在书房里” 在上官若的搀扶下,他们慢步来到了如月阁的书房,也是以前老狐狸经常缅怀过往的地方,看着那一把羽扇,思韵更难过,立马红了眼圈, “你不会恨他的,是不是?亦轩哥” 重亦轩高大的身影埋在一片暗影中,看不真切。 “亦轩哥,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辞行”她慢慢地说着,满室寂静,只有袅袅升腾的烟雾,才让人有生存的气息。 “亦轩哥,我们以后会回来看你的”思韵说完最后一句话,也是她和他的诀别。 “不要!”青衣公子突然出声打断她,“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思韵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心里更难受了。 “和上官若好好活着,这里不需要你操心”他慢慢地说,像是在下最后一个重大的决定。 思韵和上官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告辞。 谁说这一刻的诀别,就不会是下一个轮回的开始呢?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前者,是一份感动,可念可想,可嗔可痴。后者,是一种境界,可感可敬,可畏可叹。唏嘘一场,刹那芳华,与君相识一场,然后,相忘于江湖,终成陌路。 他们一起相持相携走出如月阁废墟的时候,抬头,看见的是太阳淡淡的光辉,没有万丈光芒那么耀眼,却是细水长流的感动。她望进上官若如宝石般绚烂的双眸中,流光溢彩,散漫似轻烟,澄澈如浮云。 在人世间彷徨了许久,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江湖。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艳阳满天。 一花一世界,一叶满天堂,一笑倾天下。 两袖梅风,彼岸花开犹带血; 芳音哽咽,此去流年莫虚度; 相濡以沫,不若相偎于江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