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相爷他嗜妻如命 作者:绿意浅浅 文案: “离陆琮远一点!” 离陆琮更远一点,越远越好!” 这是容玖重生后最大的愿望,回到八岁,名义上季昌侯府最尊贵的嫡姑娘,实际却是当朝太后养在外头的嫡亲闺女,当今皇帝的嫡亲妹妹。 容玖:只要不作不闹,一辈子锦衣玉食,谁也不敢欺负她。 娇女养成,十五岁那年十里红妆羡煞旁人,容玖被八抬大轿迎入相府大门,成了贵妇之首。 容玖激动,终于摆脱了陆琮。 新郎官入门,容玖匆匆一瞥,险些惊的晕过去:“你这个乡村野夫怎么跑到这来了?” 陆琮笑意吟吟的看着他盯了两辈子的女人;“夫人认得我?” 容玖装傻摇头,是了,今天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前尘往事这人定然是不知道的。 还好还好,不幸中的万幸。 新婚之夜,两人对立而坐,容玖托腮:“外界传你脾气不好,可是真的?” “娘子放心,为夫从不无故打骂。” “外界传相爷手段阴狠毒辣?” “为夫心地善良,从不滥杀无辜。” 容玖还是不放心,张嘴就要提和离:“倘若我犯了错,可否允我和离?” 陆琮似笑非笑看她,容玖望着陆琮那十分熟悉的眼神,一股凉风蹿到脑袋顶,嗡嗡的。 阅读指南:男女主双重生,双洁。 心机腹黑男主vs娇软甜女主 第1章 奉城 天不亮,套着两匹雪白狮子骢的马车驶入城内,引的过往的人纷纷探过脑袋瞧,猜想着一定是哪位富贵人家。 马蹄声嘚嘚走远,溅起灰尘,迎着风,马车顶部四个角下垂一条系着铃铛的流苏,叮叮当当,急促刺耳。 帘子挑起,露出一张粉雕玉琢雪白容颜,季容玖双眉微蹙,望着窗外有些出神,接受了现实。 她又回来了,从那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出来了,不再是蹉跎老妇人,而是季家八姑娘。 也是季家最尊贵的姑娘。 经历过一世磨难,容玖早就知道自己真实身份,表面上她是季昌侯府长房幺女,实际上却是当今太后亲女,本该是宫里顶顶尊贵的公主。 当年太后生产时,诞下一对龙凤胎,可在北明国诞下双子视为不详,季容玖就是那个被舍弃的,太后又不忍心将她处死,所以将季容玖交给了表妹也是如今的季昌侯府大夫人养着,当朝嫡公主成了侯府嫡女。 季大夫人临死前把真相告诉了季容玖,季容玖吵着闹着要做公主,将事情闹大,给季家招来了不小的灾难,自此季家视她如灾星,变着法的冷落。 亲娘太后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却是一面都不肯见她,季容玖长到十五岁那年偷偷跑出府,被人贩子拐走,坏了名声,从那以后性情大变,作天作地,季家实在是容不下了。 太后便给季容玖赐婚,远远的打发了。 至于成婚后的季容玖日子过得也是不消停,时常把公主挂在嘴边,愣是把婆家吓得够呛,从此将她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小院子里整整十年哪也出不去。 季容玖叹气,幸好她是回到了季昌侯府的当天,一切都不算晚,只要她安分守己,凭着隐形公主的身份,谁都不会为难她。 重来一世,容玖只想好好的当个侯府贵女,再不想被陆琮关在小院子里。 想起前世夫君陆琮,容玖浑身紧绷,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姑娘,大夫人会没事的。”齐嬷嬷搂着八岁的季容玖,眼眶微湿,嘴里念叨着姑娘莫怕。 季容玖敛眉,她从小身子不好养在别院外,这是第一次回府,是因为季大夫人缠绵病榻,喊她回来见一面。 所以只要她不惹了太后厌恶,季家绝对不敢把她送去嫁人,容玖打定主意心才稍稍安稳。 下了马车,站在府外,仰着头看着高大的府邸,上面清晰的写着季昌侯府四个烫金大字,数十层台阶下还有两只石狮子镇着,府邸还算气派。 齐嬷嬷替季容玖拢了拢披肩,小声叮嘱:“这里面全都是姑娘的亲人,姑娘莫怕。” 季容玖点头。 嘎吱,侯府的正门打开,季容玖从正大门跨过,一路由丫鬟领着去正厅。 半路上季宗迎来,身穿棕色长衣而立,一只手束在后腰处,肃着脸,情绪看上去不高,见着了季容玖才脸色稍缓:“玖姐儿。” 季容玖的身份尊贵,因此季容玖从小就是被娇惯的,吃穿用度样样都是顶好的,脾气也是十分骄纵,目中无人,对季宗这个父亲也没几分敬重。 坦白而论季宗算不上一个好父亲,倒也不差。 季容玖福了福身:“女儿给父亲请安。” 季宗本以为她会不乐意回府,着实担忧了好几天,可奈何季大夫人惦记了好几天,季宗实在没法子了才把人请回来。 “你母亲等着呢,快去吧。” “是!” 季容玖一路快走,冷风刮在脸上生疼,冷风钻入嘴里也是一股子凉意,脚步越走越快,进了院子,一股子浓浓药味扑面而来,季容玖深吸口气,调整情绪才往里进。 门帘挑起,季容玖险些在门槛上绊了一跤,和里面的姑娘撞了个满怀。 那姑娘红着眼,用帕子捂着鼻尖,看上去十分伤心,穿着一身宝蓝色百褶如意月裙,大约十五六岁模样,见着季容玖骤然一愣,“你……你是八妹妹?” 季容玖点头,乖巧的喊了一声:“二姐姐。” 季容琼上前一步扶着季容玖;“先别进去,舅母在和母亲说话呢,你歇歇再进去。” 正要跟着离开,却听见屏风那头传来了妇人焦急的声音,“你不为了姐儿着想也该为了哥儿想想,这一耽误可就是三年,两个孩子可耽误不起。” 紧接着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上气不接下气。 “夫人,莫要动怒。” “咳咳……” “瞧你,身子是越来越差了,这几年没少为了这个家操劳,可那又如何,大家族里向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季容玖松开了季容琼的手,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打算。 这个李家舅母曹元琴就不是什么好人,三番两次的给季大夫人添堵,人还没死呢,就惦撺掇着要让季大夫人尽快给季容琼定下婚事。 这婚事么也是不如意,是个平妻,曹元琴的长女嫁出去多年膝下无子无女,婆家十分不满,有了休妻的念头,这不,曹元琴打算让季容琼嫁过去做平妻,也算是保住了自家女儿的地位。 呸! 不要脸! 第2章 “小八?”季容琼板着脸低训:“莫要闹了。” 季容玖侧目看她,这个二姐心眼不坏,就是个头脑简单容易冲动的,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到头来生了儿子,被李家姑娘算计赶出府,一怒之下触柱而亡,白白留下一笔嫁妆和刚出世的儿子,便宜了李家姑娘。 “我心里惦记母亲,想去看看。”季容玖声音不小,惊动了里面的人。 嘻嘻索索的声音传来,季容玖快步朝着屏风内走,季容琼在身后跺跺脚,“小八!” 季容玖就当没听见,季大夫人的病并没那么严重,是曹元琴每次来,季大夫人的病就加重。 季容玖直接闯入,一把扑倒在季大夫人怀中,小脑袋蹭了蹭,声音又娇又软,“母亲许久不曾来看小八了,小八惦记母亲。” 季大夫人乍然看见季容玖,脸上多了几分笑容,将季容玖搂在怀中,轻轻拍打,语气温柔:“母亲只是病了几日,日后小八就留在母亲身边可好?” “好。” 曹元琴没见过季容玖,却知道季家有个八姑娘从小就从去庄子上养着,小姑娘穿的素净,听声音就是个娇憨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这就是小八吧?” 季容玖哼了哼,没理会曹元琴。 曹元琴脸上的笑意未减,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端在手里递了出去,“你母亲身子骨不好,好孩子,快来舅母这,瞧舅母给你准备了什么?” 季容玖悄悄扬起脑袋,身子却还趴在季大夫人怀中,眸光锐利的瞪着曹元琴,曹元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眨眨眼,再看去,小姑娘粉雕玉琢像个雪团子似的精致,娇憨可爱,哪还有刚才的阴狠。 才八岁的孩子,怎么会有那样的表情?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小八,这是舅母。”季大夫人轻哄着季容玖,伸手抚摸她乌黑的秀发,季容玖一脸懵懂扬着脑袋看季大夫人:“母亲,刚才舅母为何说要耽误三年,替哥儿姐儿考虑又是何意?” 曹元琴一愣,没想到这话竟被季容玖听去了。 “小八,你胡说什么!”季容琼红了眼眶,作势去拉容玖。 容玖往季大夫人怀里缩了缩,两只手紧握着季大夫人的手,避开了季容琼:“母亲,女儿这就让人去请宫里的张太医给您瞧病,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曹元琴尴尬的收回玉佩,道:“小八,张太医可不是人人都能请来的,何况已经许多大夫给你母亲瞧病了,已经……” 容玖从季大夫人怀里站起,喊了齐嬷嬷进来,“马上派人快马加鞭去京都把张太医接来。” 齐嬷嬷不敢耽误,忙应了是。 曹元琴一愣,方才没瞧的清楚,这一看眼中划过惊艳,季家几个姑娘生的都好,个个如花似玉,容玖的容貌更加出色,小小年纪五官精致出挑,周身气派一点也不像是养在外头没见过世面的。 “舅母可会医术?” 曹元琴摇头。 容玖瞥了眼曹元琴:“瞧舅母刚才的语气还以为母亲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药石无医了呢。” 曹元琴气不过,她活了这么大岁数,在哪都是被人恭敬待着,竟会被一个八岁孩子指责,一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冷冷一哼。 “舅母,小八还是个孩子,又从庄子上赶回来,什么都不懂,您别生气。” 季容琼拉着容玖,一个劲的给曹元琴赔罪,曹元琴紧绷的脸色仍是气不过,眼睛只盯着容玖。 “小八,还不快给舅母赔罪!”季容琼怒喝。 容玖当着季大夫人的面没有甩开季容琼的手,喃喃:“我只要母亲健健康康,余下的什么都管不了。” “小八!” 季容琼板着脸,又见容玖眼角闪过晶莹,心头一软,一时无言,曹元琴见状也不好多说,道:“琼姐儿勿怪,小八年纪小,你也别怪她,妹妹,今日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季大夫人苍白着脸冲着曹元琴点点头,“琼姐儿,去送送。” 第3章 这头季容琼送曹元琴离开,容玖蹲下身趴在季大夫人怀里,声音闷闷:“母亲,小八不是故意的,只觉得舅母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小八心里不舒服。” “傻孩子,是你多虑了,你三哥哥和二姐姐年纪都不小了,也该定下婚事了,是母亲托你舅母相看人家。” 容玖蹙眉,没有拆穿季大夫人的话,想着得想个法子提醒季大夫人小心曹元琴。 片刻后,季容琼返回,见容玖还在季大夫人怀里趴着,冲着季容玖招招手:“过来,别扰了母亲。” “无碍。”季大夫人笑着说。 季容琼看了眼容玖,又看了眼季大夫人,抿了抿红唇一时默不作声,这也是她第一次和这个妹妹接触,长得比季家的姐妹都要好看,也有耳闻这个妹妹脾气不好,娇蛮任性,今日见了果然如此。 季大夫人乏了,强撑着和容玖说话,不断的叮嘱要让季容琼好好照顾容玖。 “母亲,女儿知晓了。” 季容琼点头应了,她是容玖的嫡姐,理应照顾,回头她还打算教教容玖规矩,季家的姑娘都该恭顺谦和,端庄贤惠才是。 容玖也跟着点头:“母亲,小八去给祖母请安了,晚些时候再来看您。” “去吧。” 出了院子,容玖的心情有些压抑。 “小八!”季容琼赶来,语重心长:“你刚回来府上,有些事不懂没关系,但一定要听我的话,到了祖母院子里切忌不可以在顶撞祖母了,否则旁人会以为母亲教导无妨,咱们大房会被二房三房看贬了。” 容玖垂眸,会看贬吗? 季老夫人没那个胆子,原主当年回府,容玖是府上最尊贵的姑娘,甚至越过了嫡子,在季家,容玖要什么有什么,谁都可以没有,容玖必须有。 容玖入府后就被养在了季老夫人院子里,只是后来惹了人生厌才被撵走。 “二姐放心,小八明白。” “乖。”季容琼牵着容玖的手去给季老夫人请安,一路上说起季家的情况。 这些容玖早就知道了,默默听着,不知不觉到了荣福院,季老夫人跟前的曼纱站在门口处迎。 “老夫人早就惦记八姑娘了,催促奴婢过来瞧了好几次,又不敢打搅了八姑娘和大夫人叙旧,知道八姑娘来了,定然高兴。” 季容琼微颔首,一路牵着容玖进门,大厅里坐了好几个人,还有两个小姑娘,分别是七姑娘季容珍和九姑娘季容玲,七姑娘是二房嫡女,九姑娘是三房嫡女。 两位姑娘长得娇俏可爱,穿着粉色芙蓉裙,鬓上还带着珍珠链子,脖子上挂着玉圈,两人一左一右的依偎在季老夫人身边,不知说什么哄着季老夫人笑容不断。 “祖母。”季容琼规矩行礼。 季老夫人抬头看了眼季容琼,很快又将目光落在了容玖身上,见容玖容貌生的格外精致,脸上多了笑容;“小八,快来祖母这。” 季容珍和季容玲一看谁也不肯把位置让出来,紧紧的搂着季老夫人的胳膊不松。 容玖乖巧行礼:“小八给祖母请安。” 季老夫人抽不开身,脸色微变,对着两人说:“这是你们的八妹妹,八姐姐,过去小八在庄子上,吃了不少苦头,今儿回来,你们可要和睦相处,谁也不许欺负小八!” “是。”两姐妹应了,还是不肯起身让出位置。 季老夫人蹙眉,平日里也没觉得两人难缠,今日忽然觉得两人太不懂规矩了。 “珍姐儿。” 二夫人看出季老夫人的尴尬,冲着季容珍使了个眼色,季容珍不情不愿的让出位置。 那头季容玲得意的晃了晃脑袋。 “玲姐儿,去看看你母亲。”季老夫人发了话,季容玲小脸微变,故作耍赖:“祖母,孙女想陪着您。” 季老夫人眉头紧皱,不好发作,尤其是看见了八岁的容玖规规矩矩,举止有礼,有了对比,顿时觉得珍姐儿和玲姐儿被娇惯的厉害,有些不喜。 第4章 身边腾出一个位置,季老夫人冲着容玖招手:“离祖母近些,让祖母好好瞧瞧咱们小八。” 容玖依言上前。 “小八可好记得祖母?” 容玖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小八记得祖母,祖母时常让人送东西去庄子上,今日小八可算是见着祖母了,祖母和小八想的一样和蔼可亲,小八,小八想亲近祖母。” 季老夫人听这话,一把搂住了容玖,笑:“祖母也惦记咱们小八,一转眼小八长这么大了,瞧着让人欢喜,小八愿不愿意搬来和祖母一块住?” 和上辈子所说一样,季老夫人一门心思想要拢住容玖。 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均看着季老夫人,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季老夫人膝下养着谁。 容玖一回来就有这样殊荣,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祖母,孙女也想来陪着祖母。”季容玲拉着季老夫人的胳膊撒娇,故作一脸天真可爱。 季老夫人斜了眼季容玲:“年前玲珑阁才翻修过,这么多年你在祖母这来也不少,你八姐姐刚回来,院子都没准备,祖母多疼疼你八姐姐也是应该的。” 季容玲噘着嘴不乐意,容玖没回来之前,她是府上年纪最小也是最得宠的,要什么,季老夫人都会给她。 凭什么容玖一回来就霸占了季老夫人? 三夫人一看情况不妙,立马上前拉住了季容玲:“你想陪着祖母,日后可以天天过来请安,你八姐姐刚回来,你要谦让,日后想和八姐姐玩,也可以时常来。” 季容玲抿了抿小嘴儿,在三夫人的示意下不做声了。 容玖拉着季老夫人的手,声音哽咽:“祖母,小八不是不想陪祖母,只是母亲还病着,小八实在担心,等母亲的病好了小八一定日日都来陪着祖母。” 这是拒绝了季老夫人,三夫人瞥了眼容玖,谁不知道季大夫人没几天日子了,抓紧了哄着季老夫人才是关键。 谁成想,季老夫人一点也没生气,反而夸容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又叮嘱二夫人给容玖做新衣裳新鞋子,一应俱全都要准备。 二夫人忙应了:“前几日珍姐儿还做了新衣裳,款式料子都是母亲赏的,儿媳瞧着珍姐儿和小八个子差不多,不如就先让给小八。” 这本是二夫人一番好意,可季老夫人拒绝了:“珍姐儿的衣裳还是留给珍姐儿吧。” 二夫人脸色微变,落了个没脸。 季老夫人拉着容玖的手不松,一直问长问短,容玖耐着性子答,她知道季老夫人是做给外人瞧的,容玖在季家过的好,将来季家才会前途无量。 事后,季容琼拉着容玖叮嘱:“在祖母面前要适可而止知道吗?” 适可而止? 这她不懂,只知道什么叫相互利用,心里想着嘴上却乖乖应承了。 第5章 夜色初降,季老夫人和两个儿子在夜谈。 “这孩子我瞧着乖巧懂事,也不像你说的那般顽劣不堪。” 起初把人接回来,季老夫人还好一阵担心,这位祖宗打不得骂不得,就得哄着。 季宗道:“许是被身边的嬷嬷教导过了,加上李氏病重,所以才会乖巧些。” 季老夫人点了点头,又问:“我听说已经派人去请张太医了?” “是,人没拦住,是儿子的不是。” “不怪你,这事儿早晚得传出去,只是李氏若是过世,只怕你再难续弦了。” 太后表面上不提,心里肯定不愿意再有个继室压着容玖的,就算是娶了,也只能是小门小户,亦或者不能生养的,绝不能委屈了容玖,更不能危害容玖的利益。 这几年季家对容玖算是金尊玉贵的养着,吃喝穿戴样样都是极好的,反之,太后对季家小辈也是一再提拔。 “大哥,大嫂的病真的没治了?”季坤忍不住问,这都谈到了继室上了,人还没过世呢,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多少个大夫瞧过了,亏了身子,吃了多少补药,用药吊着也不过一年半载的事。” 这还是慢的,若是快,没准儿就两三个月。 季坤唏嘘,一时无言。 在季家知道容玖身份的只有季老夫人,季宗夫妇,还有二房老爷季坤,余下的一概不知。 季坤回房后便对着季二夫人道:“大房的小八刚回来,我听说今日珍姐儿险些和小八闹了不愉快?” 季二夫人诧异,这么点小事都传到了季坤耳中? 当即冷笑:“怎么,大房的嫡女娇贵,咱们二房就是草芥不成。” “你这叫什么话,总之你好好管教珍姐儿,府上谁都可以得罪,唯独小八不成,珍姐儿也是我女儿,我自然疼着她,别问这么多,我是为了二房着想。” 事关重大,季坤不敢让妻子知道,只能私底下提醒。 见季二夫人面露疑色,季坤语重心长:“你若是能让珍姐儿,珑姐儿和小八相处好了,日后两个姐儿的婚事总会比三房高人一等。” “你也不用糊弄我,小八不过是大房幺女,巴结小八又有什么用,母亲那也只是一时新鲜,过了劲儿,等着大嫂……小八未必有咱们姐儿尊贵。” “糊涂!”季坤当即呵斥,脸色肃穆:“我只告诉你,若是得罪了小八,母亲追问起来谁也护不住,小八这些年养在外头,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没了小八,季家的富贵就到头了!” 难得丈夫这般疾言厉色说出这样的话,季二夫人顿时收敛了玩笑心思。 “莫非……莫非小八的身世……” “够了,我去一趟赵姨娘院子里。”季坤没了耐心,甩袖而去,季二夫人又气又怒,想着白日里季老夫人对容玖的态度,虽琢磨不出什么,只是刚才季坤的话,季二夫人是听进去了。 第6章 次日容玖早早就起了,听着里面传来了咳嗽声,敲了敲门,芸香挑起帘子;“八姑娘。” “母亲醒了吗?” “醒了,八姑娘快进来。” 容玖迈入内室,见芸慧正端着药服侍季大夫人,容玖眼眸微动,上前一步,佯装不小心脚软一把打破了芸慧手里的碗,啪嗒一声,碗碎了数瓣。 “小八,没事吧?” 季大夫人忙打量容玖,容玖垂着头,裙摆上已经渗透着褐色药汁,还冒着热乎气。 “奴婢不是故意的。”芸慧跪地。 容玖被玉露扶起身,一边摇头:“是小八不好,小八脚软踩上了裙子打翻了母亲的药,母亲 ,小八这就去给您熬药。” 见她无碍,季大夫人松了口气,摇摇头:“不必了,这事儿让丫鬟去做,你没事儿就成。” 芸慧收拾好残渣离开,容玖侧目看了一眼芸慧的背影,很快收回视线,道:“母亲,小八去换身以上就来。” “去吧。” 重新换了一套衣裳,玉露正要拿出去洗了,容玖阻拦,用剪刀见衣裳剪烂。 “姑娘?” 剪下巴掌大浸泡过药汁的布料,容玖递给玉露:“你出去给我买几样点心,顺带去瞧瞧这药可有什么问题。” “是。” 齐嬷嬷道:“姑娘是怀疑有人在大夫人药里动手?” “我也不知道,可听李家舅母昨日的话,我总担心母亲会有事。” 齐嬷嬷揽着容玖:“姑娘莫怕,等张太医过来一定可以医治好大夫人的。” “嬷嬷,可否帮我打听打听,李家舅母究竟要给二姐姐找了个什么样的人家,母亲病着,若是二姐姐的婚事不如意,母亲肯定会着急上火。” “姑娘放心,奴婢会派人打听。” 待重新回到正院,就见季容琼坐在床边,容玖上前打了个招呼,季容琼却瞥了她一眼。 “母亲的汤药日日都不能停,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来了就打翻了药,毛毛躁躁像什么样!” 容玖一句二姐卡在嗓子眼,无奈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季容琼的性子是怎么养的。 “琼姐儿,小八不是故意的,不妨事。”季大夫人拍了拍季容琼的手背。 “母亲,小八年纪不小了,若再不懂点规矩,会被人笑话的,女儿也是为了她着想啊。”季容琼辩驳。 依着原主的性子,早就和季容琼撕破脸了。 “母亲,二姐教训的是,是小八错了。”容玖乖乖认错,单薄小小的身子微颤抖,季容琼见了也有些心软,怒火消了:“日后仔细些。” 季容琼甚至在想,会不会是自己对容玖太严厉了? “是,小八记住了。” 容玖早就摸清了季容琼的性子,撒个娇服个软,季容琼就受不了,冲着季容琼和季大夫人甜甜的笑。 “母亲,小八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打翻了母亲的药碗了,之前小八生病都是母亲喂药,从明儿起小八来服侍母亲吃药好不好?” 容玖丝毫不觉得羞愧在季大夫人怀里撒娇,反正她年纪还小,没人笑她,季大夫人拗不过容玖的撒娇,点头答应了。 季容琼想说什么,容玖拉着季容琼的衣袖晃了晃,娇软了声音甜甜糯糯:“二姐,我也想替母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见容玖这幅模样,季容琼也不好说什么,只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第7章 容玖除了陪着季大夫人,余下的时间就去荣福院陪季老夫人。 曹元琴又来探望季大夫人,容玖得知,立即放下手中事物跟了过去。 “小八!”季容琼怕她闹腾,拉着容玖的手:“陪我去湖边走走。” 容玖眼皮跳了跳,季容琼这是故意防着她呢,早早等在这了。 拨开了季容琼的手,容玖仰着头看她:“是不是李家舅母来了?” “莫要让母亲为难!”季容琼冷着脸,弯腰再去牵容玖的手,容玖避开。 容玖伸出三根手指举起:“我保证不会乱闹,每次舅母一来母亲的病就会加重,二姐就不觉得奇怪吗?” “小八,不要胡乱猜测,长辈的事不是咱们能议论的。” 容玖真想掰开季容琼的脑袋,瞧瞧里面究竟装了什么,这般固执,冥顽不灵! “二姐敢不敢随我去耳房听听舅母在说什么,若是舅母真的一心一意替母亲着想,日后我必定听二姐的话,对舅母恭敬。” 季容琼蹙眉,那可是嫡亲舅母,怎么会害母亲? 容玖没理会季容琼,直接奔了过去,季容琼回神忙跟了上前:“这次容你胡闹一次,若再有下一次,别怪我不客气了!” 季容琼从小学的诗书礼仪,女德女规,将规矩和礼仪看的无比重要,谨言慎行,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 在容玖看来,就是个榆木脑袋! 进了耳房,听着隔壁的动静。 “你脸色可比上次来还要差,我知道你疼爱小八,但女子还是要向琼姐儿那般才好,不过也无碍,现在还小可以慢慢教。” 曹元琴的声音传过来,容玖冷笑,就这点本事还敢上眼药! 紧接着季大夫人道:“小八乖巧懂事,平日里也是个听话的孩子。” 曹元琴闻言也不好再说容玖坏话,毕竟她的目标不是容玖,适可而止。 “那琼姐儿的事你怎么想的,琼姐儿年纪不小了,若不及时打算,年纪拖大了,被人轻视作践,可就是害了她一辈子。” “大嫂可有什么好人选?”季大夫人急忙问。 曹元琴压低了声音:“人选倒是有,此人比琼姐儿大四五岁,出身侯府,又是嫡出,膝下无子,我替你瞧过了,样貌堂堂,能文能武,品行端正自是没得说。” “是哪一家公子?” “是......这事儿还没成,我只是问过话,有我替你相看还能差吗。” 季大夫人掩嘴咳嗽,却是不敢轻易答应。 曹元琴又道:“将来会和萱姐儿作伴。” 萱姐儿? 李萱嫁给了长安侯的嫡长子,长安侯膝下的确有三个嫡子,嫡次子和嫡幺子都未成婚,在奉城也都是盛名在外,这么说起来的确是个不错的婚事。 “那边同意?” “这是自然,我和侯夫人到底是做过几年亲戚,琼姐儿名声不错,侯夫人也瞧中了。” 季大夫人眉头舒缓,笑了笑。 隔壁屋的季容琼也红了脸,娇羞地低着头。 容玖瞥了眼淡淡道:“长安侯府三个嫡子,有名有姓,总要确定是哪一个才好,含糊不清难 免会出差错。” 季容琼柳眉一挑斜了眼容玖,双眸略带怒火:“你就巴不得我不好?” 容玖一忍再忍,要不是看在季大夫人的面子上,才懒得管。 “二姑娘,八姑娘说的并没有错,婚姻大事总该问个清楚些才好,况且又是私底下也不会外传。” 季容琼的乳嬷嬷秦嬷嬷认同了容玖的话,心里夸赞容玖小小年纪心细如发。 季容琼不悦:“那是舅母好心帮忙,若是问多了,岂不是伤感情?” “舅母隔三差五催促母亲定下二姐姐的婚事,是为何,母亲又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总会好起来的,若真的有心要替二姐姐筹谋婚事,大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哪能由得着我们出面?” 季容琼仍是没打算追问,一心认定曹元琴不会害她。 容玖心里憋着气,深呼吸才能平复。 季容琼不仅不去,还做贼似的不许容玖捣乱。 虽一母同胞,却从未接触,姐妹情深更是无从谈起。 对容玖,季容琼没有过多的包容,只有严厉苛刻,时时刻刻看着容玖不要闹出事,坏了大房的名声。 余下的再没了。 “要说亲的人也不少,你可得看准了,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曹元琴坐在椅子上,一脸悠然:“前几日章家姑娘被章夫人送去给何大人做妾,第二日章家姑娘就投缳了,这事儿闹的可不小,章夫人终究是后娘,哪会顾及章姑娘的感受,只可惜了章姑娘花一样的年纪,哎!” 季大夫人震惊,她是见过章姑娘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死了。 “琼姐儿是我看着长大的,视如亲生,我这个做舅母的还能害了她不成,夫君和母亲也都疼她呢。” 季大夫人一听打消了疑虑,终是点了点头。 容玖听不下去了,站起身,季容琼立即捉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做什么?” “屋子太闷了,我喘不过气,再去看看祖母。” 季容琼见她小脸发白,知道她身子骨不好,也没怀疑,松了手。 容玖扭头就走,没理会季容琼,拐着弯直接进了主院。 季容琼脸色微变:“越来越没规矩了!” “母亲!”容玖快走几步,娇滴滴的声音拖长了,灵活的避开了几个丫鬟。 曹元琴一看是容玖,立即对着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去拦容玖,被玉露给拦下,容玖钻了个空来到季大夫人眼前。 曹元琴见状越发不待见容玖,太没规矩! “小八,你怎么来了?” 容玖扑在季大夫人怀中,笑眯眯的:“我刚才就来了,只是舅母一直和母亲聊天,我担心母亲过了吃药的时辰,忍不住进来。” 季容琼从后面跟来,不悦的看着容玖。 “小八,咱们出去吧。” 容玖不理会,打了个哈欠,直接脱了鞋袜翻身上了床,窝在季大夫人怀里。 “母亲,困。” 季大夫人宠溺的笑了笑,轻轻抚了抚容玖的后背。 “你妹妹年纪小,身子骨弱,就在这睡吧。” 季容琼看了一眼曹元琴,脸颊一红,到底没再说什么,在谈论她的婚姻大事,季容琼脸皮薄留不住,很快离开。 曹元琴犹豫了片刻,看了眼容玖。 “哪一日邀约长安侯夫人过来聚一聚,我还是能撑得住的,这事儿得抓紧。” 曹元琴回神,道:“这事儿怎么能咱们主动呢,据我所知二房也在打听长安侯府,闹到老夫人那里,未必琼姐儿占到便宜。” 二房的季容瑗和季容琼只差一个月,的确到了适婚年纪了。 “那这事儿......” “需得抢占先机,两家交了信物再搬到台面上去谈,二房也无可奈何。” 容玖在季大夫人怀里翻了个身,仰着头看季大夫人:“母亲,长安侯我听说过。” 季大夫人笑了,曹元琴立即说:“可不是,长安侯府可是实打实的尊贵人家,祖上还有功勋呢。” “可我听说长安侯有三个儿子,那舅母打算让二姐姐和哪一个成婚呢?” 曹元琴脸上的笑意顿了顿:“小八,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你不懂......” 容玖撇撇嘴:“二姐姐也不是做妾,关起门来有何说不得,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况且我也没听说四姐姐要和长安侯府联姻,倒是听祖母说起过林家。” 曹元琴眉尖紧蹙。 “有这事儿?”季大夫人惊讶。 容玖点点头,小声嘟囔:“二伯母打趣说小八,祖母还把二伯母骂了,说小八将来必定要嫁给顶顶尊贵的人家,奉城谁也配不上小八。” “小八,奉城尊贵人家可不少,你是不是听错了?” 曹元琴嗤之以鼻,长得是好看,但脾气太差又娇气,将来如何还不一定呢,口气太狂妄。 季大夫人自然不会怀疑女儿的话,而且季老夫人是知道辛密的,整个季家没人敢动容玖的主意。 “妹妹......” “大嫂给我一个准话,这说亲的是几公子?” 季大夫人刚才一时着急被曹元琴带偏了思路,被容玖一提醒,也知不能马虎。 曹元琴掩面:“你这是不相信我吗,你我姑嫂多年,为了你的事跑断了腿,到处相看……” 季大夫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容玖坐直了身,抱着季大夫人的胳膊晃了晃:“等张太医来,母亲让张太医替萱表姐瞧瞧身子,我听说萱表姐嫁入侯府多年未孕,恐有隐疾,张太医医术高明,母亲花费些银子就当是报答舅母连日替二姐姐奔波。” “这有何难。”季大夫人点点头。 曹元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舅母,二姐姐嫁的究竟是哪一个公子,日后我在路上遇见了,若不认得自家姐夫,会被笑话的。” 容玖旧事重提,曹元琴抿了抿唇:“自是嫡子,至于是谁还要看你母亲和你二姐的意思。” “母亲,如此挑剔会不会被落下话柄,介于两兄弟之间?” 曹元琴恨不得去堵容玖的嘴,这小丫头一次又一次地提起,险些坏了事。 “大嫂,小八说的对,长安侯夫人既然看中了琼姐儿,我总得知道是哪一位。” “这事儿是我想的不周到了,过几日我再去探探。” 季大夫人心里有了疑惑,面上应了。 这事儿马虎不得,更不敢轻易答应。 第8章 曹元琴深知此事被容玖搅合了大半,刚才季大夫人分明已经动了心,就差一步! 可惜了....... 容玖见季大夫人神色凝重,就知道季大夫人肯定是听进去了,揉了揉眼睛,躺在榻上眯着眼浅睡。 曹元琴坐了一会敷衍几句就走了。 季大夫人下巴一抬:“派人去打听打听长安侯府。” “是。” 季容琼匆匆赶来,眸光狠狠瞪着容玖,刚才曹元琴颇为惋惜地说,一门好亲事险些不成。 这一定是容玖在其中搅合! “母亲也太惯着小八了,越发不知分寸,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 容玖的瞌睡虫一下子没了,回头瞄了一眼季容琼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将小脑袋往季大夫人怀里拱了拱。 “琼姐儿!”季大夫人脸色一沉。 季容琼红了眼眶,跺跺脚转身离开。 季大夫人又气又急,连连咳嗽,容玖忙拍了拍季大夫人的胸口。 “母亲没事儿。”季大夫人神色柔和,拍了拍容玖的后背。 片刻后,季宗走了进来,蹙眉瞥了眼容玖,想说什么又想起季老夫人的叮嘱,斥责的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 “小八年纪不小了,长辈在场也该稳重些,不可再如此糊涂下去了,过两日给小八找个教养嬷嬷,趁着年纪小,可以改一改。” 容玖撅着嘴不乐意。 “不急,等过几日再说。”季大夫人否决了丈夫的提议,季宗见她神色不好,也不多嘴,问了几句身子坐了片刻才走。 容玖抬头:“母亲,可是小八做错了什么?” “小八什么都没做错。” “母亲......” 次日上午出嫁的季容瑄回娘家了,在季老夫人处请了个安,露了脸急匆匆来看望季大夫人。 “母亲。” 季容瑄气不打一处来:“昨儿母亲委托女儿的事,已经有眉目了,长安侯府的嫡次子和嫡幺子在和旁人家议亲,都已经交了庚帖,来年便成婚。” 季大夫人眼皮跳了跳:“那庶出?” “也非庶出!”季容瑄都难以启齿,缓了片刻才道:“就是长安侯嫡长子,我私底下打听李萱在长安侯府处境艰难,侯府要抬贵妾,李家主动揽了这事儿,李家是要算计让二妹妹去做贵妾 ,待日后生下孩子抬为平妻。” 季大夫人眼前一阵发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家......李家竟然算计琼姐儿!” 屏风外的季容琼傻眼了,容玖越过季容琼。 “长姐!”容玖噔噔跑来,一把扑入季容瑄怀中,无比想念季容瑄怀里的味道。 上辈子季容瑄是一直袒护她的,竭尽全力,好几次和长辈据理力争,和婆家险些都闹翻了。 季容瑄一愣,看着怀中瓷娃娃似的娇人儿。 “小八?” 容玖点点头,季容瑄点了点容玖的小鼻子:“你这个小机灵,多亏了你,否则母亲被李家人哄去了庚帖,这笔账只能认了。” 季容琼怔怔的站在门口,若不是季容瑄来了,她还想怄气不来正房,更不想和容玖说话。 哪知,是容玖救了她! “咱们都是姐妹嘛,自然是团结一致,而且小八第一次见舅母就不喜,故意诅咒母亲。”容玖撅着嘴告状。 季容瑄摸了摸容玖白皙如玉的小脸蛋:“小八在一众姐妹中模样最好,人也机灵,嘴巴也甜 ,不怪刚才祖母夸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一个羊脂玉项圈,滢白如玉,一半用金镶嵌着上面点缀颗颗绿宝石。 这还是季容瑄的压箱底,一共两个,一个给了季容琼,另一个带给了容玖。 “谢长姐,” 季容琼道谢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尴尬的站在一旁。 “小八,祖母刚才念叨你呢。” “小八这就去给祖母请安。” 容玖心如明镜,这是季大夫人和季容瑄要好好训教季容琼,又怕她在场,会磨灭了季容琼这个姐姐的颜面。 果不其然,季容瑄板着脸训:“你也太容易相信旁人了,自家姐妹还会害你不成?” 季容琼害怕的哭了,肩膀微微颤抖。 季容瑄见状这才收了话,道:“此事李家必须要给咱们一个说法,总不能不明不白让人算计了。” “这事儿你不必插手,我自有分寸。” 季大夫人寒了心,曹元琴三番五次的提醒她,尽快替季容琼打算,否则一旦有个什么意外,季容琼就要拖三年。 亏她一直拿曹元琴当大嫂,这口气,季大夫人咽不下。 ....... 容玖在半路上遇见了季容珍和季容玲,两人正在踢毽子,玩的不亦乐乎。 季容玲见容玖来,想起这段日子被容玖抢走的宠爱,眼眸划过恨意,手里的毽子直接砸向容玖。 “哎呀,八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 季容珍站在一旁观望,眼中还有嘲笑。 “你怎么眼眶红了,是不是大伯母出什么事了?”季容玲问,她听说季大夫人快不行了,人一死,容玖就是个没娘的孩子了,日后肯定不敢和她争执。 季容玲看着容玖身上的穿戴样样都是极好的,头上的珠花是牡丹,总共就一朵被容玖拿走了 ,季容玲瞧着就气不过,往年可都是她的! 容玖看着季容玲,上辈子她们就没少争执,在她失宠后,季容玲私底下没少奚落侮辱她。 残羹剩饭,破旧的衣裳,还有丫鬟的嘲讽以及殴打,最严重的一次,季容玲派人将她扔到河里险些被呛死。 这笔账,容玖记着呢! “呜呜!”容玖捂着脑袋就冲向了正房。 季容玲眼皮一跳:“快拦着!” 容玖跑的很快,拐着弯就不见了身影,一路跑一路哭,直奔季老夫人院子。 季老夫人正要午歇,乍一听哭声下意识蹙眉不悦,待看见是容玖,唬了一跳。 “祖母!”容玖一声娇软的叫喊,撅着嘴,委屈巴巴的看着季老夫人。 季老夫人心都软了,忙拉着容玖:“告诉祖母这是怎么了?” “九妹妹诅咒母亲出事了,这几日总有丫鬟私底下偷偷议论,祖母,母亲一定会没事儿的。 ” 容玖窝在季老夫人怀中撒娇,季老夫人冷着脸,一抬头就看见了季容玲。 “祖母,八姐姐撒谎,我没有......” “够了!”季老夫人怒斥:“带九姑娘去祠堂反省!” 季容玲吓了一跳,不就是被毽子踢了一下吗,至于这么严重? “祖母,孙女不是故意的,是八姐姐不小心撞上去的。”季容玲委屈,她何时罚过祠堂? “九妹妹踢了我,我不怪九妹妹,为何九妹妹张嘴便诅咒我母亲?” “我......”季容玲噎了,冲着季容珍使眼色。 季容珍垂头,全当没瞧见,季容玲气的不轻,不仗义! 季三夫人很快得了消息赶来,搂着季容玲就道歉,说尽了软话。 “母亲,玲姐儿年纪还小,不是有意那么说,许是没说明白,玲姐儿这几日还担心大嫂呢,问长问短的关心,就是不敢去给大嫂添乱,母亲放心,儿媳会好好教导玲姐儿。” 季老夫人本来也没生气,只是为了维护容玖,对容玖只有宠没有爱。 季容玲却是季老夫人的嫡孙女,结结实实宠了好几年。 容玖揉了揉眼睛:“祖母,母亲常说以和为贵,小八刚刚回府,不想和姐妹闹别扭,这一次就算了吧。” 有了台阶,季老夫人摸了摸容玖乌黑的秀发,补偿了容玖一套首饰几匹布料。 “小八真懂事,是祖母的心肝宝贝。” 季容玲气红了眼,狠狠瞪着容玖。 跪祠堂一事不了了之。 此时门外有丫鬟来报,京都的张太医来了。 季老夫人立即跟去了大房,容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次季大夫人的身子如何。 张太医诊治后道:“大夫人身子太虚,眼下停了补药调养身心,勿焦勿躁,不易动怒,许是能慢慢回转。” 季老夫人诧异,不是说人都快不行了? “有劳张太医了。”季老夫人让人去拿诊金。 张太医摆手拒绝:“太后有令,老夫会留在奉城,专心调养大夫人身子,直至康健。” 季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容玖,点点头:“张太医若不嫌弃,前院已经备下了厢房,容张太医歇息。” “不必着急,老夫先去给大夫人熬药。” “有劳。” 丫鬟领着张太医离去。 塌上季大夫人脸色惨白,眼眸中的怒火还未消散,掩嘴咳嗽,一旁的季容琼还红着眼,季容瑄倒是掩饰的不错。 季老夫人问:“老大媳妇这是怎么了?” 季大夫人摆摆手:“母亲不必担心,只是一些琐碎之事罢了,小八,快过来母亲这,不许给祖母添乱。” “这哪的话,小八是我亲孙女,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添乱,你身子不好就歇着,家里的人不用你操心,你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只管派人知会一声。” 季老夫人俨然就是一个好婆婆模样。 “是。” ...... 三房 季容玲气得咬牙切齿:“容玖一回来,祖母就不待见女儿了,好好的养在外头何必回府!” “你学学珍姐儿,耐住性子,你祖母也是一时心软,毕竟小八才刚刚回来,过些日子就腻了 。” 季三夫人哄着女儿,又道:“一个庄子上养的粗鄙丫头,怎么和你日日在身边伺候比较,忍一忍,别让你祖母烦你,白白让珍姐儿和小八捡了便宜。” “嗯,女儿知晓。” 第9章 季大夫人对李家实在寒了心,她还病着,就来作践她的一双儿女。 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李家在奉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任谁见了都会客气三分。 正因为当今太后出自李家,主家已经搬去了京都,封了一等国公,奉城这个是旁支,却也受了不少恩惠。 “母亲,先养养身子吧,来日方长。”季容瑄劝慰。 季大夫人点了点头。 “下个月外祖母大寿,已经派人送了请帖来,不如将此事告知外祖母?”季容琼气不过,心里恨死了曹元琴。 “宴会上人多嘴杂,闹哄哄的,母亲还是别去了。” “那李家不会怪罪吗?” 季容瑄蹙眉,斜了眼季容琼,都到了这个地步季容琼还替李家说话。 “母亲,让小八代替您去给外祖母贺寿可好?” 容玖手捧着刚出炉的点心,笑眯眯的捧给季大夫人。 季大夫人瞧着容玖粉雕玉琢的模样,心都软了,捡起一粒尝了尝。 “依你。” 季容琼看了眼容玖,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母亲放心,那日女儿也会去,会照顾好小八的,母亲病着想必外祖母不会计较的。” 季大夫人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长安侯婚事的事儿在季大夫人心里蒙上了一层阴暗,不敢相信这事儿李老夫人也是知情的。 季容瑄下午就走了,府上还有两个孩子,离不开她。 临走前季容瑄让季容琼送送,不一会季容琼回来的时候,眼眶红了。 容玖佯装没瞧见。 有张太医在,季大夫人的病果然一日日见好,容玖几乎日日都在季大夫人身旁,使出浑身解数哄季大夫人高兴。 即便如此,容玖依旧是季家最得宠的姑娘。 但凡是有个什么赏赐,或者新鲜物件,旁人可以没有,容玖必须有。 夏日炎炎,庄子里送来两筐荔枝,用冰镇着,季家人多一人也分不到多少。 但容玖自个儿就占了大半筐,有时吃不完还会赏身边的人。 午间容玖刚躺下,眯着眼要歇了。 “姑娘。”齐嬷嬷进门压低了声音道:“姑娘,芸慧去见娘家嫂子了,回来时手里带着一包药。” 容玖蹙眉,这几日她日日看着,才没让芸慧得逞,离了害人的药,季大夫人的身子也慢慢好转,绝不能再让芸慧害人。 “芸慧的嫂子是李琦姑娘身边的丫鬟宝珍。” 李琦? 李琦是曹元琴的嫡次女。 这个曹元琴简直太可恶了,为了算计季容琼能嫁到长安侯府,竟使了这么下作的法子暗害季大夫人。 容玖对着镜子摸了摸发鬓:“嬷嬷可瞧见了八宝如意珠花,我记着早上的时候还戴着。” 齐嬷嬷顿悟:“奴婢也瞧见了,许是落在哪了,奴婢这就去派人找找。” ...... “丢了支珠花罢了,回头母亲再给你买几只,喜欢什么样子的?”季大夫人哄着容玖。 容玖抱着季大夫人的胳膊撒娇:“那怎么能一样呢,这珠花是祖母赏的,过几日祖母问起,小八答不上来,祖母会生气的。” “好好好,带着人仔细找找。” 齐嬷嬷忽然道:“会不会是哪个丫鬟不小心捡到带回去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姑娘就图个喜欢。” “那有何难,去找找不就得了?”季容琼道。 “哎!”齐嬷嬷应了。 容玖瞥了眼芸慧,见她小脸发白,眼神虚无正要悄悄离开。 “芸慧,我想吃荔枝,你替我剥。” 芸慧被叫住,愣了愣,不敢反驳上前净了手去剥荔枝。 “你院子里那么多还没吃够?”季容琼蹙眉。 “母亲这里的比我那甜。” 季容琼摇摇头,难得没和容玖争。 咕噜。 一粒剥了壳的荔枝从手上掉下,芸慧一惊,忙要去捡。 齐嬷嬷正好进来,手里拿着一朵八宝如意珠花。 “果然是不小心被人捡走了。” 容玖伸手接过戴在了鬓间,冲着季大夫人歪了歪脑袋,笑的甜蜜:“母亲好看吗?” 季大夫人被容玖逗乐,连连夸赞。 “夫人,这是在芸慧的床底下找到的。” 齐嬷嬷拿出一个小包袱,里面包裹严严实实:“奴婢还以为是不小心掉下来,好心捡起,却不想闻出不对劲。” 季大夫人疑惑。 芸慧脸色惨白。 “这是什么?”季容琼问。 “是罗枝和地肤子花,两种都是药材,若不小心同时吃了,会吃垮了身子,久而久之缠绵病榻,药石无医。” 季容琼脸色微变:“府上怎么会有这东西?” “母亲,让张太医过来瞧瞧吧。”容玖建议。 片刻后张太医来了,并未诊脉,眼睛扫了一眼两样药材,道:“夫人的药里长年加了这两样 ,若再吃一个月,夫人便会撒手人寰。” 季大夫人猛的攥着手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竟然在府上就被陷害了! “有劳张太医了。” 张太医摆摆手,转身离开,对后宅的事他一点也不感兴趣,只负责调理季大夫人的身子。 季大夫人看了眼芸慧,芸慧紧咬着唇,瑟瑟发抖。 “昨儿你去了何处?” “夫人,奴婢侍奉了您十几年,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慌什么,我不过是问你去了何处。” 芸慧张张嘴,想了一会才说:“去了街上买了几串珠子和耳环。” 她的确去了街上买了这些。 “见过什么人没有?” 芸慧摇头,许久又点头:“在街上碰见了奴婢娘家嫂子,闲聊几句,再无其他,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奴婢,求夫人明察。” 季大夫人才被李家伤透了心,实在不愿意相信芸慧也背叛了自己。 季大夫人眼眸微抬,季容琼道:“这两种药可有什么用途?” “治外伤,研磨成粉敷用。” “去查查院子里可有人受伤去抓过药?” 片刻后丫鬟回禀,并未有人受伤。 没人受伤却多了药材,这就奇怪了。 “夫人,这药极少有人用,若拿着药去各家药房问一问,总会有些线索的,且这种药是需要常买,让掌柜的认一认人,许能查出什么。” 话音一落,芸慧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季大夫人摆手:“不必如此麻烦了,直接带芸慧下去审问。” 芸慧一愣,忙求饶:“夫人,不是奴婢。” 芸慧被堵住嘴拖走,莫约一个时辰后,芸慧被打的鼻青脸肿带过来。 “奴婢冤枉,求夫人明察。” 季大夫人疑惑,难道不是芸慧? “母亲,芸慧的娘家嫂子是何人?” 芸慧僵住了。 “不如去审一审那人,瞧瞧有没有什么说道,反正外祖母疼爱母亲,有人陷害母亲,这事儿绝不能善罢甘休,抓住此人一定要乱棍打死!” 许是被容玖的话吓住了,芸慧磕头认了错。 “夫人,奴婢知错了。” 季大夫人猛吸口气:“我对你不薄,你竟敢害我性命!” “夫人,奴婢也是没法子了,是有人拿奴婢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胁,奴婢对不住夫人,求夫人赐罪。” “是谁指使你的?”季大夫人气的狠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是不敢轻易相信。 “是.......”芸慧支支吾吾,哭着说:“是三姑娘!” 三姑娘指的是李琦。 “琦表妹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容琼想不通,明明她们之间关系很要好的,怎么会陷害母亲呢。 “李琦是曹元琴的女儿,曹元琴要害母亲再趁乱算计二姐的亲事。”容玖道。 季容琼震惊了。 季大夫人捂着嘴咳嗽,容玖忙拍了拍季大夫人的后背,许久季大夫人才缓和,瞧见芸慧哭哭啼啼就心烦,叫人堵住嘴拖了下去。 “母亲,李家怎么敢......”季容琼害怕的哭了,她一直拿李家当外祖家,不敢有任何怠慢却不曾想人家竟要谋害她母亲性命,来算计她的婚事! 季大夫人又气又恼,恨不得立即去找曹元琴问个清楚。 “母亲,勿恼,如今咱们知道了对方的主意,及时损止,若是动了怒伤了身只会让对方更加得意。” 容玖仰着头一双眼眸湿漉漉的看着季大夫人,不慌不忙,季大夫人心头一软。 “好孩子。” 季大夫人身子刚好,又动了怒,撑了一会有些疲惫,容玖哄着睡下了,才悄悄出门。 “小八!” 季容琼追来,拉着容玖:“你要做什么,可千万别胡来!” 容玖蹙眉,又听季容琼道:“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我自己来处理,你别掺合进来,什么事我都担着。” 容玖眉头松了,听得出这是季容琼在关心自己。 “曹元琴这么算计母亲,我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我有法子让曹元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保证不会查到咱们头上来。” 季容琼半信半疑,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懂什么? “二姐姐不信便算了。”容玖落寞的低着头,季容琼道:“信信信,你是我妹妹如何不信你 ,你快说说什么法子?” 容玖神秘的笑:“二姐姐什么都不用管,回头配合就成,这几日咱们只要让母亲顺心,母亲 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这是自然。” 第10章 容玖寸步不离的守着季大夫人,季大夫人心疼女儿,努力的调整情绪,逼着自己冷静,熬了药一口就能吞了。 她不能出事,一出事她膝下的孩子就会被人算计。 为了孩子,怎么也得熬下去! 季大夫人的身子在张太医的调理下逐渐好转。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李老夫人寿宴这日。 李家在奉城也算是望族,因此季家三房都在受邀之列,各自准备了贺礼。 季老夫人手牵着容玖,容玖穿着件珍珠掐腰云缎绣着梧桐花的裙子,腰间系着一条水红色腰带,下垂一只银铃铛,走起路叮叮当当十分悦耳。 容玖样貌娇艳,在几个姑娘中拔头筹,从小养的娇气,虽没有在季家长大,但外头的庄子里 一应俱全都是极好的,教书先生教养嬷嬷都是花了大价钱的。 因此容玖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颇有几分贵气姿态。 “小八长得真好看,跟个玉团子似的,任谁瞧了都欢喜。” 容玖掩嘴:“在祖母眼中孙女就是极好的。” 季老夫人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容玖是跟着季老夫人坐一辆马车,季容玲厚着脸皮也跟着,使出浑身解数哄着季老夫人。 容玖才不屑争宠呢,心里装着事,不知不觉就到了李家。 李家门前停靠着许多马车,陆陆续续的夫人姑娘往李家进,容玖对李家并不陌生,上辈子也来过几次。 李家丝毫不逊色季家,亭台楼阁,九曲长廊,连屋檐上还雕刻着麒麟,寓意子孙飞黄腾达。 院子里三五成群的夫人聚在一块闲聊。 还有许多小姑娘凑在一块。 路上不少小姑娘冲着季容玲,季容珍,还有季容瑗打招呼,季老夫人摆摆手:“去吧,不必拘着,也别闯出什么祸端来。” “是。” 几个小姑娘撒欢,去找相熟的姑娘玩耍。 季老夫人却牵着容玖:“你第一次来李家,别乱走,一会还要见过几位长辈。” “是。” 跟着季老夫人入了大厅,李老夫人正坐在高位,乍一看季老夫人,忙笑:“好些日子不见,人也越发精神了。” 季老夫人跟着笑:“是啊,老大媳妇的病逐渐好转,我跟着也高兴。” 李老夫人一听女儿的病好转,笑容更灿烂,紧接着看向了容玖。 “容玖给外祖母请安,祝外祖母年年岁岁,万事如意。” “好孩子,快来外祖母这。” 李老夫人冲着容玖招手,将容玖揽入怀中:“今儿还是咱们祖孙第一次相见,一转眼这么大了,瞧着身子也好许多了。” “是好许多了,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一回来连她母亲的病也好了。” 季老夫人不遗余力地夸赞容玖。 李老夫人眼眶发红,搂着容玖不松手,许久又从怀中掏出一只玉佩递给容玖。 “谢外祖母!” 容玖大大方方的收了,这并非是普通的玉佩,而是代表着五个铺子的令牌。 前世也是在她手里,只可惜前世被李琦哄走了,到头来却说是容玖瞧不上扔掉了,被她捡去了。 李老夫人得知后满心不悦,对这个外孙女更是淡淡,后来连走动也不曾了。 曹元琴看着那枚玉佩,眼眸一缩,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容玖在李老夫人的介绍下,认了几个长辈,搜罗了不少见面礼。 “玖表妹,咱们去后院玩吧。” 李琦和上辈子一样亲密地拉着她,季容琼上前正要开口,容玖一看要坏事忙拉着季容琼的衣袖。 “二姐姐,咱们一块去吧。” 季容琼本来就是别着一肚子火来的,差点就控制不住去找曹元琴和李琦算账。 一忍再忍,面上挤出笑意:“好。” 季容琼在半路上被熟识的姑娘叫走了,李琦趁机带走了容玖:“我院子里开了一朵并蒂莲,我带你去瞧瞧。” “好呀。” 容玖故作不知,还是老把戏了,一点也没变。 “琦表姐并蒂莲在哪?” “就在前面了。”李琦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荷花池子,容玖紧跟其后,李琦故作不经意的拿出一枚荷包:“玖表妹,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个送给你,是我亲手绣的,你可不要嫌弃 。” 拿荷包换玉佩? 做梦! 容玖立马从白晃晃的胳膊上摘下一只八宝手钏,今日她特意打扮,多带了几个来,给李家的姐妹一人一个。 李琦蹙眉。 “这个是我最喜欢的手钏,琦表姐不会嫌弃吧?” “玖表妹,其实我更喜欢刚才那一枚玉佩,实不相瞒,我也有一枚只是不巧打碎了,一直藏着不敢告诉祖母。” 李琦欲言又止,不肯接手钏。 容玖立马大方的把玉佩递给了李琦。 “琦表姐喜欢就拿走。” 李琦一愣,这也太好骗了吧,忙欢喜的接过玉佩:“多谢玖表妹。” 李琦的目的达成,也没心思欣赏并蒂莲,很快道:“前有人多,咱们去瞧瞧热闹吧。” “好!”容玖点点头,紧接着又道:“琦表姐,你发鬓歪了。” 说着伸手去扶,李琦一愣也没多想,伸手摸了摸发鬓:“快走吧。” “好!” 拐了几个弯来到了前院,正巧看见了李萱夫妇,李萱身穿一件枣红色长裙,脸上扑着一层厚厚的脂粉,脸上虽带着笑容,却有些勉强。 李萱的夫君蒋承俊样貌堂堂,往人群一站,优雅从容,倒是一位翩翩俊公子。 可惜,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想想蒋承俊对季容琼的绝情,容玖对他就没好感。 季容琼呼吸一滞,眼眸带着怒火,恨不得撕了李萱。 待李萱夫妇给李老夫人请安贺寿之后,蒋承俊就去了前院,李萱留在了内院。 李萱看向了季容琼,眼眸微闪,主动上前打招呼。 “琼表妹,咱们也有些日子不见了,近来可好?” 季容琼紧抿着唇,容玖笑着上前:“萱表姐!” “你就是玖表妹吧,小小年纪生的真好看。”李萱惊讶,低着头和容玖说了一会话,不一会就借口去前厅离开了。 季容琼拉着容玖:“那日你咽不下这口气,有法子惩治,不是今日动手吧?” “就是今日。” 季容琼倒吸口凉气:“可是今天人多……” “人多才丢脸!” 季容琼噎了,心跳的飞快虽然她也想惩治李萱李琦姐妹,可终究没那个胆子。 眼尖的看着李萱离去的背影,容玖悄悄跟上前,佯装迷了路,等到了一个池子边,容玖紧咬着牙站在栏杆上颤颤巍巍,忽然一声尖叫扑通跌落到水里。 溅起不小的水花,前头的李萱愣住了。 “谁掉进水里了?” 丫鬟探过脑袋:“好像是表姑娘。” “快去救人!” “是。” 容玖落水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大厅,季老夫人一听魂儿都吓没了。 “人呢,人在何处?” 李萱匆匆赶来:“人已经救上来了,老夫人别着急,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季老夫人哪里肯放心,立即让人带路,李老夫人见状也跟了过去。 曹元琴拉过李萱:“怎么回事儿?” “女儿也不知,许是贪玩掉到水里去了。” 曹元琴冷哼,淹死才好! ...... 偏房季容琼守着容玖,被吓到不轻,容玖冲着季容琼眨眨眼,未开口耳边传来动静,立马又闭上眼睛。 “小八!”季老夫人看着小小的人儿躺在榻上,浑身湿漉漉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不敢想象容玖出事了,会给季家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究竟怎么回事儿?”李老夫人问。 “祖母,许是玖表妹贪玩去采摘荷花,一时不小心掉到河里,是孙女的不是,当时没注意拦着。” 李萱大大方方的承担了责任,想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祖母,小八……小八平日里什么没见过,怎么会主动去采摘荷花,才分开一会儿就出事了 ,是孙女的错。” 季容琼定了定心神,猜不到容玖要做什么,但此刻也只能往下接着演了。 李萱蹙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季容琼。 季老夫人一颗心都扑在容玖身上,根本听不进这些,催促了几次大夫。 直到大夫替容玖诊脉,受了惊吓才导致昏迷不醒。 “大夫,这丫头可又大碍?” “姑娘被吓得不轻,还得看姑娘醒来以后如何才可知晓。” 季老夫人脸色惨白,就不该带着容玖出来。 如今容玖出事了,必定要有一个人出来担责任。 “亲家,小八身子从小就不好,养的甚是娇贵,如今在府上出了事了,一定要查个清楚!” 李老夫人做为东家自然要给一个交代。 “呜呜,不要......不要,二姐姐快走,危险!” 容玖嘴里呢喃着。 季老夫人忙扶着容玖,容玖仍闭着眼:“二姐姐快走,危险。” “小八?” 叫了几声都没反应,小小的脸蛋眉头紧皱,瑟瑟发抖,一个劲往被子里缩,明眼人一看就受了不小的惊吓。 “啊,救我!”容玖嘴里大喊大叫,猛然睁开眼,红着眼眶看着季老夫人愣了愣。 “小八,我是祖母啊。” “祖母!”容玖憋着嘴扑入季老夫人怀中,呜呜咽咽的哭泣。 “好孩子,快告诉祖母这是怎么了?” 容玖身子哆嗦了一下,怯生生地抬头:“孙女听见有人说要撮合季家姑娘给大表姐夫做贵妾,孙女不小心踩了一石头,就被人推下河了,呜呜,祖母,孙女差点再也见不到您了。” 季老夫人一听怒火中烧,连忙安抚容玖的情绪。 第11章 从容玖一开口,曹元琴就知道要坏事。 今儿早上眼皮就跳的厉害,果然出事了。 “瞎说什么呢,季家姑娘怎么会做妾,你听哪个人说的,指出来,我替你教训她。”李萱道。 李萱一开口,容玖吓的瑟瑟发抖,又从怀里掏出一只香囊,扔在地上:“我不小心拽掉了那人腰间的香囊,祖母,孙女......孙女不是故意的,呜呜。” 容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季老夫人气的不行,竟然有人在她眼里底下算计季家。 可恶! 曹元琴一看香囊,熟悉的针脚让她一眼就认出是李琦的! 李老夫人瞥了眼,眉头紧皱:“这香囊......” 李琦傻眼了,说好的换礼物,怎么香囊变成了证物? 可她要怎么说,拿一只廉价的香囊去和容玖换价值不菲的玉佩? 明显就说不过去,也让人笑话。 这话不能提。 李琦深吸口气:“祖母这香囊是孙女不小心遗落的,也不知被人捡走了。” 香囊的布料和针脚是骗不了人的,与其被人搜查出不如自己招认。 李老夫人沉着脸,这事儿越来越复杂了。 “咦,这是什么?” 季容琼发现了容玖裙摆上挂着的一朵珍珠花,拿起一看,李琦脸色又变了。 终于明白了,一开始就是容玖在算计她! 小小年纪心机这么深,可恶! 季容琼窝着珠花看向李琦:“琦表妹头上的珠花刚好少了一朵。” 李琦紧咬着牙:“祖母,孙女刚才发鬓歪了,是玖表妹帮着整理的,玖表妹说喜欢,孙女便 摘下送了一朵。” “是......是我要的珠花,是琦表姐说外祖母送的玉佩换珠花才有诚意,外祖母不要责怪琦表姐。” 在场的只有容玖年纪最小,呜呜咽咽的哭泣,格外惹人心疼。 李琦猛然看向李老夫人,玉佩就在她身上,只要一搜,肯定能搜出来。 到时李琦百口莫辩。 紧接着容玖指认了李琦身后的珍珠:“就是她推我!” 珍珠愣了,她压根都不认识容玖,怎么推她? “奴婢......” “我记得你的绣鞋上绣着梧桐花,还有袖口里面也绣着梧桐花,祖母,是她!” 容玖突然指证珍珠,根本不给珍珠解释的机会。 季容琼有些发懵,这又是哪一出儿。 季容瑄立即道:“外祖母,小八年纪小绝对不会撒谎,不如将这个丫鬟拖下去问个清楚。” “瑄表姐这就奇怪了,凭什么要审问我的丫鬟?” “小八不小心听见了不该听的,你的丫鬟痛下杀手,想要溺死小八,难道不该查吗?”季容瑄一改往日的温和,冷着脸和李琦叫板。 “你!” “瑄姐儿这就过分了,琦姐儿和小八无冤无仇为何要痛下杀手,何况今日出事了,这事追查起来,倒霉的可是李家,这么做并无好处。”曹元琴出声辩解。 季容瑄不慌不忙:“那舅母倒是说说,小八为何会从水里捞上来,又为何指责琦表妹,两个人今儿也是第一次见面呢。” 曹元琴噎了。 比起曹元琴的辩解,眼前容玖落水才是实打实,曹元琴拦着不让,反而让人觉得是心虚了。 李老夫人一个眼神,珍珠立马被拖拽下去。 曹元琴和李萱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失措。 容玖瑟瑟发抖的窝在季老夫人怀中,季老夫人轻轻的拍打容玖的后背,耐性子哄着。 莫约半个时辰后,有老嬷嬷凑近李老夫人耳边嘀咕了几句,李老夫人脸色顿变。 曹元琴心里没底,惶惶不安的看着李老夫人。 “亲家,让你看笑话了,这事儿李家会给小八一个交代的。” 既然李家开口了,季老夫人也不会再继续咄咄逼人,点了点头:“今日是你的生辰大寿,外面还有好多宾客等着呢,这事儿往后再说。” “好!” 李老夫人起身瞥了眼曹元琴,沉声:“跟我来!” 曹元琴心底咯噔沉了,跟上前。 李家的人渐渐退去,季容瑄上前查看容玖:“瞧着脸色不太好,今日先回去吧。” 容玖乖巧点头,瑟瑟发抖的拽着季老夫人的衣袖,过于依赖,让季老夫人心疼坏了。 “回府吧。” 容玖回府就病了,高烧不退,嘴里嚷嚷着胡话,张太医过来诊脉,开了几幅药方子让人去熬 。 这事儿是瞒着季大夫人的,只说让容玖暂时去季老夫人那住几日。 三日后李家登门致歉,容玖仍病的起来身。 季容琼陪着她:“你还要睡多久,容易被拆穿。” 容玖摇头,她是铁了心要狠狠惩治曹元琴母女几个,害人性命的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老夫人寿宴上还有从京都来的,太后也派了亲近的人过来贺寿,这事儿闹的不小,稍稍一打听就知道了。 她病得越重,李家就越倒霉。 京城贺寿的人还没回去,这病不能好。 “二姐姐,我真的被吓到了。” 季容琼立马上下打量:“那要不要请张太医过来看看?” “我日日喝苦药,还是忘不了溺水的事儿,还想着曹元琴害母亲算计二姐婚事的事儿,我害怕。” 季容琼慌了,搂着容玖安慰:“这事儿是我没主意了,李家的人太过分了,简直该死,莫要害怕,以后我护着你。” 看着小小年纪的容玖遭罪,季容琼心里也不是滋味,下定决心以后好好疼爱这个妹妹。 ...... 李家来赔罪,带了不少东西来,季老夫人瞧也没瞧。 李老夫人对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外孙女并多少疼爱,道:“这事儿审清楚了,是个误会,几个丫鬟嘴碎说错话了,被小八误听了,也不是故意推小八,只是丫鬟恰巧惊慌失措撞上去,人我已经处置了,亲家多担待。” 三言两语就撇清了李家,纵然李老夫人已经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为维护李家的颜面,只能选择袒护。 “这事真的是个误会,小八如今可还好?”曹元琴问。 “小八这孩子从小就命苦,那日被吓得不轻,到现在人还没好,私底下我也派人打听了,侄媳妇的确和长安侯府走的亲密,若是真的算计季家姑娘,季家绝不是吃素的,必定奉陪到底!” 曹元琴心惊,面上只说不敢。 “琼姐儿也是我侄女儿,我怎么会害她呢。” 季老夫人大约能猜到一点,对这个曹元琴有些厌恶。 李老夫人又道:“可否让我们去看看小八和她母亲?” “母亲还病着不知道小八出事了,小八已经歇了。”季容琼淡淡开口,从李老夫人维护曹元琴开始,季容琼对李家就死心了。 “那我们改日再来。” ...... 容玖的病拖拖拉拉半个月才勉强下床走动,季老夫人把容玖看的比眼珠子还严重。 件件补品跟不要钱似的往屋子里送,吃喝一应都是最好的。 二房三房的人看了都忍不住冒酸水。 至于吗,不就是受了风寒受了点惊吓? 季二爷时时刻刻叮嘱季二夫人别去招惹容玖。 “好端端我招惹她做什么,病怏怏的,回府一个月有大半个月都在榻上。” 季二爷不放心:“小八身子弱,回头咱们也送点补品过去。” 季二夫人拧眉:“至于吗,李家送的还不够多,明眼人都知道李家算计了外孙女,咱们何必上杆子送东西?” “你懂什么,这事儿没完。” 果不其然让季二爷猜中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长安侯,被人揪住了错儿,直接被削了侯爵,贬成了长安伯。 紧接着曹家也出事了,曹元琴的兄长犯了事被贬去了边关,曹家也跟着受罚。 最后李琦被传唤去了本家,名义上是去陪京都城李家那位尊贵的国公老夫人。 季老夫人心惊肉跳,果然瞒不过宫里那位,变着法给容玖找回场子。 经此,季老夫人更加不敢小觑容玖了。 “李家三姑娘能去京都本家也是有福气,京都城那么多世家子弟,母亲,是不是李家本家要提拔奉城李家?” 季三夫人还想着去巴结李家,瞧瞧有没有机会也去京都。 季老夫人冷冷一哼,李琦去京都也未必就是好事儿,算计了一把容玖,太后能饶了她才怪! “瞎嚷嚷什么,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即可,少操心别人的事儿!”季老夫人怒呵。 季三夫人闹了个没脸,垂头不语。 半个月后李琦被送回来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神色涣散,精神有些不大正常,据说是在京都城不小心得罪了贵人,挨了罚。 两个女儿,女婿,兄长,还有娘家接二连三的出事,曹元琴一气之下病了。 本家还特意派了人敲打李老夫人,表达对李琦的不满,将李琦的教育失败归根到了曹元琴身上。 李老夫人哪敢反驳,连连称是,剥了曹元琴的管家之权,将人幽禁。 第12章 容玖躺在贵妃榻上,餍足的伸了个懒腰。 果然还是亲娘靠谱,只要不涉及皇位,亲娘还是护着她的。 隐形公主的身份足矣让她一辈子锦衣玉食,不愁富贵了。 季大夫人的病日见好转,李家好几次派人过来问,季大夫人也只是随意的派打发了。 对李家寒了心,一时半会儿实在捂不热,暂且搁置一旁,看着廊下的少女笑颜如花,季大夫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 小八就是她的福星。 “大热的天儿怎么自己过来了?” 季大夫人拿出扇子替她扇风,容玖白皙如玉的肌肤微红,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 “我听祖母说,要给二姐姐定下婚事了,这事儿有祖母做主,必定不会差的。” 季大夫人笑问:“可知是哪一家?” 容玖歪着脑袋,对颍川侯这一家实在没什么印象,摇摇头,随即道:“不过祖母说,三日后会邀几位公子上门听课,大约是要宿在府上几日,也好让母亲掌掌眼,几位兄长都会回来陪同,成与不成也没人知道。” 季大夫人舒了眉头,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三日后 颍川侯带着三个儿子外加一个侄子的名帖上门拜访,个个龙凤章姿,英俊潇洒,谦逊有礼。 唯独侄儿,脸上戴着半边面具,看不清脸,即便如此露出的半张脸也极为俊俏。 季老夫人瞧着很是欢喜,便安排了住处。 “早就听闻贵府的楼师父满腹文学,旁人是请不动的,今日是沾了贵府的光,多有打搅。” “侯爷言重了。” 寒暄客套了几番,颍川侯就走了,只留下了三个儿子。 老大陆毅,老二陆晟,老三陆峻,以及侄儿戚琮。 “祖母!” 娇软绵糯的声音由远及近,叮叮当当的银铃铛声响起,紧接着容玖穿着一件月白珠纱裙大步赶来,小姑娘手执美人团扇,搭在鼻前,露出两只笑的月牙弯弯的眼睛,明亮如星,璀璨夺目。 扇子拿下,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娇憨容颜,明眸皓齿,白皙如玉的肌肤仿佛能掐出水儿似的嫩。 “你来的正好,这三位是陆家公子,还有戚家公子,会在咱们府上小住几日。” 容玖本就是凑热闹的,笑眯眯的冲着几位行礼。 季老夫人介绍:“这位是府上八姑娘。” “诸位兄长唤我小八即可。” 容玖笑容灿烂,待目光瞥向了一旁的戚琮时,笑意微滞,面具下那一双眼睛似曾相识。 和某些人像极了! 戚琮淡笑,眼前的少女姿容艳丽,他却知道日后更是觉得倾城,无人能及。 是一朵养在深闺的牡丹花,雍容华贵,却也娇气的很,并非普通人能养得起。 “说起来咱们府上和颍川侯府还是远房亲戚,就以表兄妹相称吧。” 季老夫人对陆家三子十分满意。 容玖乖巧点头,时不时看向戚琮,暗含打量。 戚琮垂眸眼角的余光瞄到了容玖,眼眸微微动,佯装不知。 “平日里不是嚷嚷着没人陪你,如今府上又多了四位兄长疼你,你就跟着一块去学吧,可不许捣乱。” 昨儿容玖就央求了季老夫人,表示想和几位陆家公子一块上课,从中挑选她未来的姐夫。 但见过戚琮以后,容玖就后悔了。 这个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容玖实在不喜,总觉得背脊凉飕飕的。 容玖甩了甩头,一定是自己多想了,陆琮只是一个乡村野夫,从未来过奉城,更别说来季家学习了。 渐渐定下心神,容玖脸上稍缓,重新扬起笑容,这辈子她没犯错,没惹恼京都的亲娘,谁敢轻易将她锁在深院子里囚禁? “小八一定不会捣乱。” ...... 几位陆家公子回了前院,陆毅笑了笑:“小八倒是玉雪可爱,总觉得感谢眼熟。” “大哥这么说我也觉得小八的眉眼好似在哪见过。” 戚琮眼眸微动,自然是和当今的皇帝有几分相似了。 “奉城人杰地灵,是个不错的好地方,气候也不错。” 几人一边走一边笑,戚琮打定主意不去招惹容玖,这辈子就当没见过。 几人安顿在前院,四个院子都已经打扫干净,环境也相差无几,早就已经布置妥当,季老夫人还特意多拨了几个手脚伶俐的过去伺候。 府上的几位少爷陪同一块上课。 晚膳是在一块,诺大的厅里放下三张桌子,季老夫人和几个女流之辈坐在一起,另一边是季大爷带领的男子。 国风并不严谨,加上人多也并未用屏风挡住。 季大夫人身子还没恢复所以没来,容玖坐在季容琼身边,季容琼和季容瑗都红着脸,恨不得将脑袋钻到地缝里去。 容玖也难得老实。 “小八,这是庄子里送来的野味,尝尝。” 总共就那么一小碟,季老夫人拨了一大半给容玖。 容玖忙道:“祖母也吃。” “你身子弱要养一养。” 季容玲甩来一记冷眼,撅着嘴不乐意,却不敢说什么。 容玖大方的和季容玲共享,季容玲哼了哼:“我身子也不弱,用不着吃这个。” 不识抬举! 容玖转头就塞进嘴里,一口一口吃的正香。 那头季大老爷尽了地主之谊招待几位贵客,一顿饭用的倒也平静。 季老夫人家教严明,不许在外人丢脸,否则家法伺候,几个小姑娘个个都很老实。 吃饱喝足才陆陆续续离开。 季容琼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似的,火急火燎的离开,生怕被人撵上。 倒是季容瑗放缓了脚步,跟在季二夫人身后。 两个姑娘年纪相仿看来季二夫人对陆家也有意思。 “砰!” 背后有人撞了她一下,容玖回头,正对上季容玲得意洋洋。 “八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小心没看清路。” 容玖挑眉看了眼季容玲,季容玲的背后还有戚琮和陆毅,这是明摆着容玖不敢对她怎么样,故意的! 小儿科的把戏! “没事儿,九妹妹年纪小不懂事走不稳路,我不这个做姐姐的不计较。” 季容玲冲着容玖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扭头就跑。 容玖懒得搭理她。 “玖表妹。” 背后有人喊住她,容玖回头,陆毅捡起地上的一枚玉铃铛,递给她:“是你掉的吧?” 容玖低着头看腰间,空空如也,肯定是刚才不小心被季容玲碰掉了。 “好像碎了。”陆毅看着玉铃铛嘀咕。 容玖顺着视线看去,玉铃铛还真碎了裂纹。 真可惜,这玉铃铛是她从小佩戴的。 戚琮淡淡瞥了眼,从容玖身边经过,直接将人忽视。 容玖拧眉,一点也不懂礼数,从陆毅手里接过铃铛:“谢谢毅表哥。” 一句软软糯糯的毅表哥,让戚琮下意识蹙眉,忽然想起一座小庭院,容玖哭着喊着求他放她出去,红肿着眼,怎么哄都不行。 好几日饭都不吃,绝食吓唬他,有一次他气的急了,对容玖使了蛮力,弄哭了她。 往后一见着他,容玖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兔子,毫无安全感,眼睛里的光芒在逐渐消失,一点点的没落。 他养了她整整十年,也折磨了他十年。 耗费多少精力才能爬上权利的顶端,要给她梦寐以求的身份,结果容玖却自尽了。 一想到这戚琮就忍不住生气,这女人太没良心,又心狠,空有一张娇艳如花的脸。 戚琮打定主意这辈子痛痛快快做个权臣,潇洒自如,再不受闲气,提心吊胆养了朵花十年! 这辈子不伺候了! “琮表弟,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刚才还事和你请教呢。” 陆毅追上,喋喋不休的说些什么。 戚琮耐性听着。 “哎呦!” 背后传来惊呼,容玖跌坐在地。 “八妹妹,我......我不是故意的。”季容珍摆摆手,一脸无辜。 容玖的裙子上还有半只脚印。 “我一时没注意到你,你.....你没事吧,要不要让张太医过来瞧瞧?” 季容珍和季容玲不一样,前者惯会伪装真小人,后者是没脑子,背地里的小心思绝对没季容珍多。 “小八,你没事吧?”季容瑗缓缓蹲下身,去检查容玖的脚踝,转头对季容珍道:“怎么毛毛燥燥的,小八身子骨弱,还不快给小八赔礼!” 季容瑗端着一副长姐姿态,板着脸冲着季容珍说。 “四姐姐,我.....我真不是故意的,一时没看清,小八走得又慢,小八,是我的错,你可别生气。” 季容珍一边道歉还不忘说明缘由,可见道歉也并不诚心。 季二夫人刚才还和季容瑗在一块,这一刻消失无影无踪,按了什么心思? “呜呜!”容玖撅嘴,反正她年纪小,有点娇纵也没什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刚才九妹妹推我,现在你也是,眼睛长在脑袋后面吗,呜呜,好痛 !” 季容珍一愣,就摔了一跤能有多疼? “让我看看伤到哪了,严不严重,一会四姐给你出出气。”季容瑗一脸慌张。 容玖强忍着泪水,小心翼翼避开季容瑗,扶着丫鬟的手站起身:“你们都欺负我新来的,别以为你有姐姐,我也有,二姐姐!” 季容瑗手被挥开,僵在半空有些尴尬。 容玖起身,快走几步哪知脚真的扭伤了,顿时倒抽口凉气,腿一软又重新摔在地上。 这下是结结实实的摔倒了,手心都被蹭破了,火辣辣的疼,容玖嘴角一抽。 戚琮眼皮跳的厉害,真想一走了之,奈何脚不受控制的往前,轻轻的将容玖抱在怀中。 “哎?” 容玖看着他,晃了晃脚挣扎。 ”不疼了?”戚琮沉声问。 小姑娘白皙如玉的脸蛋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儿,格外引人心疼。 戚琮深吸口气,闻着熟悉的淡淡香气,心不自觉软了三分。 第13章 “戚大哥,还是把小八交给我吧。” 季容瑗上前,冲着戚琮歉意地笑了笑:“小孩子玩闹不懂事,还请多担待。” 容玖翻了个白眼,和上辈子一样势利眼,可以亲亲热热的喊陆家几位表哥,到了戚琮这里就是礼貌疏离的戚大哥。 容玖眼眸一挑,将脑袋窝在了戚琮怀里,撅着嘴小声嘀咕:“我要二姐姐!” 季容瑗尴尬的站在原地,暗恼容玖不懂事。 戚琮抱着容玖背过身,转身去了隔壁院子,路过长廊,将人放在长廊椅子上,下意识弯腰蹲身去摸容玖的脚踝。 “你做什么?” 戚琮捉住了容玖的脚,褪下她的鞋袜:“我瞧瞧有没有伤到骨头。” 挣脱不掉,容玖缩了缩脖子任由他打量,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戚琮,总可以找到那人的影子 。 似是想起什么,容玖浑身一哆嗦。 “疼!” 戚琮嘴角一抽,他还没碰呢,轻轻放缓了力道脱掉了鞋袜,白嫩嫩的脚踝红肿,映在肤如凝脂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能动吗?” 容玖撅着嘴摇摇头。 戚琮看小姑娘又要掉金豆子,两只白嫩的手心被蹭破了,渗着红血丝,漂亮的衣裳也弄脏了 。 她爱美,又喜欢打扮,极怕疼,弄疼一次哭个没完,眼泪跟水做的,随时都能挤出两滴。 戚琮将脚心握在粗糙的大掌中,用内力轻轻按摩,化解了部分疼痛。 “没伤骨头,回去敷一敷膏药就没事了。” 齐嬷嬷一路喘着气儿跑来,打量了眼容玖,担忧道:“姑娘,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戚琮缓站起身,又恢复冷峻姿态。 “回去擦点药,不沾水,一两日就没事了。” 容玖听出语气里的嘲讽,眼眸微挑:“齐嬷嬷,我要看太医,呜呜,疼!” “哎,奴婢这就去请。”齐嬷嬷忙应了,她家小主子自小养的金贵,磕着碰着都马虎不得。 戚琮居高临下看了眼容玖,容玖撅着红唇,一脸赌气模样,仿佛习惯了和戚琮对着干。 他说东,容玖偏要往西。 戚琮后知后觉想起刚才自己做了什么,眸色微暗,扭头就走了。 不一会季容琼来了。 “怎么才一会就被变成这样了?” 容玖噘嘴:“还不都七姐姐和九妹妹害的,推了我两次,害我摔倒,四姐姐就会帮着七姐姐 。” 季容琼拧眉:“她们敢欺负你!” 说着季容琼撩起衣袖作势就要去找她们算帐。 “二姐姐!”容玖拦住了季容琼:“今天院子里瞧见的人可多了,明天我就称病,祖母肯定会替我做主。” “祖母是祖母,母亲病了,旁人敢欺负你,我绝饶不了她。” 季容琼仍是气不过,容玖耸耸肩:“还不都是二婶子看中了陆家,故意欺负我,你去闹,正好合了二婶的心意,只会让母亲担忧。” 季容琼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容玖:“你怎么知道这些?” 容玖便把刚才的事儿一五一十仔细说给季容琼听。 “我是听祖母和嬷嬷闲聊的,三姐姐年纪也不小了,林家那边的婚事一直拖延着没个准信,如今陆家的几位个个都不比林家逊色,能不惦记吗?” 季容瑗和林家的亲事并不顺利,林家那边出了点小差错,季二夫人便对林家不喜。 府上现成的三个年轻有为,家世不低的年轻公子哥,季二夫人不惦记才怪! 季容琼冷着脸,气呼呼的。 “二姐姐若能帮母亲管着大房,也算给我撑腰了,二房三房也不会欺负我。” 容玖委屈巴巴的看着季容琼,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无辜又无助。 季容琼见她这副可怜样,立马就心软了。 “你放心,回头我就和母亲身边的嬷嬷学账,谁敢欺负你,我饶不了她!” 容玖满意的点点头,能让季容琼对一些防范和一些在大宅子生存的手段,也算是件好事,将来去了婆家至少可以明哲保身不轻易被算计。 季容琼抱着容玖回院,换了一套衣裳,手心和膝盖,脚踝抹了些药减缓了疼痛。 张太医瞧过,并无大碍。 “呜呜,张伯伯,我脑袋疼,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容玖赖在榻上不肯起来,张太医瞥了眼小姑娘,叹了口气:“那就养两天。” 容玖娇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消息传到季老夫人耳朵里,细细追问经过,立马把季二夫人找来。 季二夫人看婆母冷着脸,心里突突的,讪讪一笑:“母亲?” “珍姐儿年纪也不小了,你也该好好管束,小八年纪小身体弱,做姐姐的不该和妹妹一般胡闹,像什么样子!” 季二夫人微愣,她还以为是季老夫人看穿了二房也惦记陆家所以才不高兴呢。 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因为季容珍和容玖之间的小矛盾。 季二夫人心里憋着气:“三个孩子闹着玩,玲姐儿先动的手。” “够了!”季老夫人冷着脸:“日后小八再有个什么好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回去好好教教珍姐儿,还有这次陆家几个公子在府上,让瑗姐儿避开点,琼姐儿婚事解决了,我自然会替瑗姐儿打算,莫要闹出什么乱子,丢了季家的脸。” 季二夫人又羞又气,她嫁入季家也有十七年了,孝顺公婆相夫教子,从不敢有半点差错,在府上也算是有几分威望,如今却因为一个八岁的孩子被婆母指着鼻尖骂。 “母亲,陆家三个公子,就算是琼姐儿有心要嫁,也不碍着瑗姐儿什么。” 季老夫人冷笑:“那你倒是说说你看中了陆家哪位公子哥儿?” 季二夫人噎了。 陆家三位公子,最优秀的自然是嫡长子陆毅了,陆毅将来是会继承颍川侯府的,有功名在身 ,至于其他两位加起来也不及一个陆毅的份量,除非能有其他出路。 季老夫人一眼就看穿了季二夫人的想法,讥讽道:“季家的女儿不是嫁不出去,非要倒贴陆家,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季二夫人讪讪离开,回到院子里就忍不住发了脾气,季容瑗上前:“母亲这是怎么了?” “还不都是你祖母,也太偏心了,一点也没有为咱们考虑,事事都想着大房,人人都要避让着小八!” “又是小八?” 季二夫人哼了哼,对小八一点都没好感,季容瑗蹙眉:“这几年祖母还从未对哪个孙女这么上心过,七妹妹和九妹妹可是祖母身边长大的,两个人也不及小八一个。” 这一点季容瑗都有些吃味。 “小八又怎么了?”季二爷听见了小八两个字竖起耳朵,狐疑的看着季二夫人。 “你先回去。”季二夫人打发走了季容瑗,关起门,语重心长的说:“今儿你把话说明白了 ,小八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女儿都快被小八压的喘不过气儿了,我一忍再忍,别得寸进尺!” 季二爷听说今天的事,脸色微变,看了一眼自家妻子的模样,长长的叹了口气,在季二夫人耳边嘀咕几句。 季二夫人腿一软直接坐在了椅子上:“你说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之前曹家算计小八,你瞧瞧落得什么下场?” 这会子季二夫人一点怒火都没有了,背脊都是冷汗,脑子里浑浑噩噩,也难怪季老夫人把小八看成眼珠子似的,小八一个大房嫡女随随便便就能请来宫里的太医。 这话季二夫人信的。 “你只管让两个姐儿哄着小八,日后差不了姐儿们的前途,此次颍川侯府的三个嫡子就是从京都过来的。” 季二夫人紧张的咽了咽喉咙,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甚至恨不得把季容珍拖过来狠狠教训一顿 。 险些就害惨了二房。 “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连奉城李家那边都无人知晓,母亲和大哥大嫂是知晓的,余下的就是你我了。” “那……那小八日后会当公主吗?” “即便做不成公主,将来前程也是一片光明,一辈子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倒是。”季二夫人忙道:“你放心日后我绝不会在为难小八,必定好好哄着,这事儿也绝不会外传。” 这事儿的严重性非季二夫人能承担的,稍有不少会连累娘家,以及整个季家。 当日下午季二夫人带着一些补品,亲自拎着季容珍去给容玖赔罪,季容珍满心不情愿,季二夫人连哄带骗许诺了季容珍一套漂亮的首饰,季容珍这才硬着头皮来了。 容玖心里猜想着肯定是季二夫人知道了什么,季二夫人对她的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她受宠若惊。 “八妹妹,是我不好,你就原谅我一次吧。”季容珍故作一脸真诚。 容玖小脸儿发白,忙不迭的点点头:“好,七姐姐,日后我们还是好姐妹。” “好。” “小八真懂事,珍姐儿你以后可要多谦让妹妹。” 季容珍压着火点点头。 两人一走,季容琼便好奇了:“这又是刮了哪门子邪风,我还没见过二婶对哪个小辈低三下四呢。” “谁让祖母疼我呢。” 不明真相不愿意来道歉的三房被罚了,季容玲被罚禁足一个月。 第二日容玖的病就好了,早早收拾一番跟着去学堂听课,陆毅见她来,冲着她招招手。 “一共来了五日,你病了四日不见身影,身子可好些了?” 容玖乖巧的点点头:“嗯,已经好许多了,多谢毅表哥关心。” “可不止大哥关心呢,我们也很关心玖表妹啊,瞧着几日不见,人又瘦了一大圈。” 陆晟慢悠悠的从背后过来,这几日陆陆续续接触了几个季家姑娘,年纪稍大一些的,脸皮薄 ,见着人就躲,年纪小的又说不上话,唯独容玖在眼前晃悠,又长的玉雪可爱,怎么看都招人喜欢。 “几位表哥好。” 容玖会装乖巧,声音也是甜甜糯糯,加上身子骨不好的缘故,会让人心生怜惜,下意识疼她多一些。 “我给各位表哥带了奉城的点心,配上奉城独有的花茶,出了奉城旁处可吃不到了。” 容玖手里提着一只食盒,打开露出热气腾腾的豌豆黄,紫薯糕,芳香扑鼻,再配上一盏花茶 ,不甜不腻,口齿春香,回味无穷。 几人尝过之后都夸赞。 戚琮慢悠悠的从长廊另一处拐过来,一眼便看见了这一幕,少女如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回荡 ,轻轻拂过心头,又酥又痒,少女个子不高,手里提着白玉茶壶从容的添茶倒水,笑容灿烂,和陆家几位有说有笑。 戚琮瞧着就碍眼,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也没见容玖给他一个笑脸。 “咳咳!” 不自然的咳嗽两声,打断了笑意,陆毅道:“早就听说奉城的豌豆黄味道极好,再配上玖表妹亲手泡的茶,果然极佳,快过来尝尝。” 容玖回头看了眼戚琮。 戚琮一只手束在后腰处,迈着步子走来,居高临下瞥了眼桌子上的点心和茶水。 “我不喜甜腻之食,时辰不早了,莫要让楼夫子久等。” 直接忽略了容玖,好像前几日两个人没有交际似的,容玖对戚琮也是敬而远之,懒得上前巴结。 “等下了学,几位表哥可以去后院瞧瞧景。” “好啊。” 容玖眨眨眼:“过几日就是中秋佳节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去外面瞧过,几位表哥可要带带我。” “咳咳!” 三人一道咳嗽,被吓得不轻,容玖身子骨孱弱,动辄就会在塌上休养几日,外面人多要是给容玖吓着了,可没法和季家交代。 戚琮嗤笑,回头瞥了眼容玖:“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清楚,何必给旁人添麻烦,强人所难。 ” 容玖噎了,她光顾着想出去溜达了,一时大意忘了自己干过的蠢事,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小脸一垮,委屈巴巴的看着戚琮,眼带幽怨。 戚琮吸了口气,只要容玖再开口,他就能带她一块出去,算算日子,过几个月容玖就会被记京都那位给抛弃,季家自是不敢招惹麻烦,又不能打杀了容玖,只能将人软禁,任由容玖自生自灭。 想到这戚琮又有些不忍心,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是娇蛮任性了些,可又有什么错儿呢,从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女变成了人人嘲讽的疯子,受尽冷眼和苦楚。 她怎么受得了? 戚琮脸色缓和,再看容玖想要说些宽慰的话,哪知容玖已经去缠着陆家兄弟了,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戚琮冷着脸。 第14章 陆家几位在楼夫子跟前听学,不比女闺学,深奥难懂,几人听的津津有味,容玖却是犯了难 。 上辈子这辈子都没有认真学过这些,不免有些懊恼。 楼夫子见她年纪小也不为难,偶尔有时间会教她一些简单的。 容玖面上还要装作一副勤学苦练,十分感兴趣的模样来。 “八姑娘的字不错。” 楼夫子笑着夸赞,季家几位小姑娘,容玖的字确实不错。 戚琮顺着视线瞄了一眼,微微蹙眉,上辈子在小院子里他曾没收过无数封容玖的书信,字迹一眼就认出来了。 从八岁到十六岁,字迹是一点儿也没变。 容玖笑容灿烂,莫名心虚,她刚才走神忘了掩藏,上辈子被罚过多次家规,久而久之练了一手好字。 “多谢夫子谬赞。” 容玖谦虚有礼,楼夫子对这个娇贵小姑娘越发欢喜。 下了学,陆毅看了眼容玖的字,竖起一根大拇指:“难怪楼夫子夸赞,的确极好。” “我的字是二姐姐教的,自然极好!” 容玖下巴一抬故作骄傲,陆毅诧异:“季二姑娘?” “嗯!” 陆毅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又夸了几句容玖。 齐嬷嬷道:“大老爷在后院摆了席面,几位公子可要去瞧瞧?” 几人均点了点头。 容玖自然是要跟着去的,外头炎热,齐嬷嬷给容玖准备了一碗解暑汤。 “姑娘也要去吗?” “自然,陆家几位表哥又呆不了多久,这事儿马虎不得。” 齐嬷嬷心疼又欣慰,八姑娘来了季家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越发懂事了。 用帕子轻轻擦拭鼻尖的汗珠儿,容玖看着外头的太阳拧紧了眉。 容玖拿着扇子搭在额前,一路跟着,戚琮特意放慢了脚步,回头瞥了眼容玖。 小姑娘站在太阳底下走了一圈,小脸蛋儿晒通红,仿佛是染了胭脂,一双眼眸水灵灵的轻轻眨动,红唇微翘,眉宇间还透着一股不经雕琢的娇憨媚态。 戚琮眼眸微动,不自觉又想起了前程往事。 “琮表哥看什么呢?”容玖疑惑。 戚琮收回视线,淡淡道:“想着玖表妹的字写的不错。” 小姑娘得了夸赞,骄傲的扬起下巴,哼了哼,极有满足感,接下来戚琮又道:“名师出高徒 ,可见当姐姐的一定没少下功夫,自然,玖表妹也是极具天赋。” 容玖脸上的笑意顿了顿,戚琮满意的看着容玖的表情,勾唇笑了笑,阔步离开,容玖紧咬着唇,羞的小脸儿涨红。 她怎么忘了,才回府不到两个月,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练了一手好字。 戚琮故意笑话她呢! 容玖跺跺脚,转过头换了个方向:“不去了,去看看母亲。” …… 季大夫人的病日渐好转,此刻就坐在廊下,手里拿着一本账册,一旁的季容琼在柔声说些什么。 “母亲!” 季大夫人听见娇柔的声音,立马笑着放下了账本,转头吩咐:“去端一些解暑汤来。” 容玖刚到廊下,小脸上汗涔涔的,双颊陀红,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季大夫人的心霎时就软了。 “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 容玖看了眼季容琼,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立即摇头;“病去如抽丝,已经无碍了,母亲,我想找一个会练武的师父。”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容玖噘着嘴委屈:“过两日就是中秋佳节,城外一定很热闹,可人人都觉得我娇贵,不肯带我出去,母亲,小八可不想被人误会。” 季容琼乐了,容玖回季家没多久,习惯装病,久而久之人家都不敢靠近她了。 容玖幽怨的看了眼季容琼,季容琼收起笑意:“母亲就应了小八吧,找个会武的丫鬟,平日里强身健体也好,总这么娇弱养着也不是回事儿。” 在两个女儿的劝说下,季大夫人很快应了,随手就把东菱赐给了容玖,容玖喜不自胜连连称好。 私底下拉过季容琼,压低了声音把练字的事儿说了,季容琼小脸涨红:“简直胡闹,怎么能这么说呢,万一被拆穿了……” “只要我咬死承认,谁能证明不是二姐姐教的,如今话已经说出口了,二姐姐莫要恼我。” 季容琼被容玖气的没了脾气,对着又娇又软的小姑娘实在不忍心发火。 “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我保证!” 次日一大早容玖就起了,跟着东菱在院里扎马步,这一扎就是小半个时辰,后背都湿透了。 晚间亦是如此,东菱还教了容玖练棍法,容玖有模有样的拿着棍子在空中挥舞,一日下来,两条胳膊又酸又沉,齐嬷嬷心疼:“姑娘做做样子就行了,又何必这么辛苦?” “万事开头难,这也算不得什么。”容玖铁了心要让大家知道,她不是一朵病弱娇花,更不敢轻易装病了。 这事儿传到了季老夫人耳中,心疼的揽着容玖:“来府上就病了几次,瞧瞧这小脸蛋好不容易圆润,这几日又消瘦了,一个姑娘家何苦学那些,是不是你母亲逼着你的,一会祖母让人去和你母亲提提。” “祖母,是小八央求母亲要学的,小八中秋想去上街游玩,可人人都嫌弃小八身子不好,倘若日后没有人跟小八玩,小八连朋友都没有了。” 容玖可怜巴巴的看着季老夫人,撒娇晃着季老夫人的胳膊:“小八从来没有上过街,也想去看看。” 若是旁人上街,季老夫人也不会阻拦,可容玖若是上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季老夫人心里不踏实。 “祖母……” 架不住容玖苦苦哀求,季老夫人应了:“要去可以,但必须要让丫鬟跟着。” 容玖笑逐颜开。 次日便是中秋,在府上吃过团圆饭,容玖一心惦记着要出门,耐着性子听完了季老夫人的嘱咐,便和季容琼一块出了门,陆家几位少爷第一次来奉城,自然也要出去凑凑热闹。 二房的季容瑗偶然风寒去不成,三房的季容玲还在禁足,今年也不许去,只有季容珍被放行了。 街上两边熙熙攘攘的人群,路两侧高高挂起的红灯笼,还有篝火晚会,猜灯谜,放荷花灯。 “小八,今儿人多你可不要乱跑。” “知道了。” 季容琼寸步不离的跟着容玖,今儿是容玖这辈子上辈子加起来第一次逛灯会,格外的兴奋,手里提着一只小兔子灯笼四处瞧。 季容珍紧跟其后,临走前被季二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去招惹容玖,季容珍也学乖了,看了眼两人远走的背影,转身就去了别处,不屑掺和一块。 身后还有陆家几位,饶有兴致在一旁瞧着奉城的热闹。 “一点也不比京都逊色,扑鼻而来的桂花香。”陆晟道。 陆毅的目光时不时看向季容琼,微微笑,陆晟道:“琼表妹的确是个不错的,端庄贤惠,对玖表妹也处处悉心周到,比起四姑娘强不少。” 陆毅没做声,陆晟转过头问戚琮:“琮表哥你说呢?” 戚琮顺着视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二人,淡淡的扫了一眼季容琼,很快就锁定住了容玖,小姑娘笑颜如花,极好看。 “大房的姑娘自然不会差。” “瞧,琮表哥也在夸琼表妹。” 几人在身后慢悠悠的跟着,不一会前面就出事了,戚琮眸色微变,从容玖出门他就提着心,越过人群快走几步去瞧瞧。 “玉盈?我怎么不记得还有一个叫玉盈姐姐,你莫要胡说八道!”季容琼冷着小脸,一把挥开了女子的手。 容玖却是认识玉盈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光,她记得玉盈是季大夫人临死之际进了季家大门的,生母曾是季宗的一个远房表妹,玉盈的年纪要比季容瑄还要大两个月,今年二十二岁。 正因为是没有成婚之前犯下的错儿,季大夫人虽生气,却也不得不接纳,可心里却是针扎了似的疼,加重了病情,没几日就病死了。 季容琼又是个暴脾气,在玉盈跟前没少吃亏,季宗本就对玉盈有所亏欠,季容琼是一点占不到好处的,容玖又闹事被季家关起来了,大房就剩下玉盈,反而越发的得宠了。 “二妹妹,我的的确确是你的姐姐。”玉盈穿的一身粗糙衣裳,手里拿着一枚玉佩,惊慌失措的看着季容琼。 季容琼被气得不轻。 两个人的争吵很快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玉盈是特意等在季家门口,一路跟过来,就等着把事情闹大上门认亲呢。 “你!” 容玖拉住了季容琼,对着玉盈说:“你莫要拉着我姐姐说,若有什么冤情尽管去找府尹。” “我……我也是你姐姐啊。”玉盈紧咬着唇,委屈巴巴的看着容玖。 “笑话,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姐姐,这位姑娘可不要乱认亲戚,对了,姑娘既然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为何不去主人家找上门,你再敢纠缠不放,我可要报官了!” 容玖从怀里掏出一小把银裸子递给了玉盈:“这年头什么亲戚也敢乱认,缺银子我给你就是了。” 玉盈只觉得被羞辱了,她也是季家大房的女儿,凭什么眼前两位就是金尊玉贵,她却要小心翼翼不见天日? “我不要银子……” “琮表哥,这里有个不怀好意的姑娘,故意污蔑我家,该怎么办?”容玖转过头就看见了戚琮,下意识的追问。 戚琮瞥了眼容玖,小姑娘倒是一点也不记仇。 “这样的事见的多了,刚才也遇见一个,自称是我亲弟弟,给了一笔银子打发了,转眼又瞧着拽着其他人乱认亲戚,今日中秋佳节是个团圆的好日子,不免有些人会想出一些歪门邪道来骗 钱,大家可要注意了。” 容玖眼前一亮:“多谢表哥提醒,我记着了。” 玉盈小脸惨白,怔怔的看了眼戚琮,又看了一眼容玖,张张嘴,容玖狠狠瞪着她,仿佛只要她开口说错话,立即就会报官抓她。 第15章 玉盈紧咬着牙委屈的看着戚琮。 “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怎么会为了银子口口声声随意污蔑他人?” 戚琮挑眉斜了眼玉盈:“这位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又何必针对你,就事论事罢了。” “你!” 玉盈被噎得不轻,向四处望了望,见四周人不少,用衣袖擦了擦眼角,一脸委屈。 “二姐姐,咱们走!” 容玖拉着季容琼就走,四周百姓唏嘘不已,对着玉盈指指点点,很快散去。 季容琼停下脚步,紧咬着牙:“那姑娘手里的玉佩我曾在父亲书房见过另一半。” 容玖回头看她:“二姐姐?” “小八,那姑娘十有八九说的都是真的,而且那姑娘的眉眼有几分肖似父亲,这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咱们得尽快想想法子,母亲的病才好转些,若因为糟心事耽误了身子……” 容玖紧抿着红唇,玉盈既然已经找上门,早晚会找到季家,与其等事情闹大,不如趁现在一了百了。 璀璨如星的眼眸划过一抹厉色,转眼又变成了天真无邪模样:“天底下长得相似之人太多了 ,我怎么瞧不出有半点相像,季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攀的上,二姐姐多虑了。” 季容琼半信半疑。 “今儿是中秋佳节,外面这样热闹,二姐姐可不要因为这点微末小事坏了心情,一会咱们和陆家几位表哥去放灯,看舞龙可好?” 季容琼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暗自想着或许是自己多想了,脸颊微红,望了眼身后几抹欣长身影。 “好。” 前面不远处就是护城河放河灯的地方。 容玖道:“二姐姐,我想去那边瞧瞧,你和毅表哥多聊聊。” “哎,你去哪?” 季容琼来不及阻挠,眼看着容玖蹦蹦跳跳离开,季容琼摇摇头,对这个妹妹又爱又无奈。 “琼表妹。”陆毅微微笑,手里还提着一盏荷花灯。 陆家两兄弟心照不宣的离开。 戚琮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容玖身上,脚下微移,跟上了容玖的去向。 容玖甩掉了季老夫人派来的丫鬟,只带着东菱。 “去把玉盈带到后巷子里,她身上那一块玉佩给抢过来。” “是!” 站在人群里容玖看着东菱靠近玉盈,转身要走,砰地一声撞到了一抹坚硬的胸膛,鼻尖生疼 。 “哎呦!” 容玖抬头,映入眼帘一双幽深的眼眸。 “琮表哥,这么巧啊?” 戚琮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刚才我帮了你。” “多谢琮表哥仗义执言。”容玖落落大方福了福身,起身后私下张望:“咦,人都跑哪去了 ,琮表哥,我先走一步,免得我丫鬟找不到我了。” 戚琮捉住了容玖的手腕:“那个叫玉盈的身边带了好几个人,你一个人斗不过她。” “琮表哥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左边穿蓝衣服,手里提着一盏红灯笼,右边还有三个人坐在茶馆里,身后还有七八个人在路边徘徊,嘘,别回头,你身边那个丫鬟虽会一点武功,但双拳难敌四手,人来人往精力也有限 。” 容玖眼皮跳了跳,她的小心思全都被戚琮看穿了。 既然看穿了,那就没必要隐瞒了。 “那怎么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进府给我母亲添堵。” 小姑娘仰着头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才到他肩膀位置,戚琮伸手晃了晃半块玉佩。 容玖眼珠子都瞪大了:“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刚才。” 戚琮慢条斯理的将玉佩纳入袖子里:“没了这枚玉佩,那姑娘要认亲也难,跟紧了!” “那东菱怎么办?” “已经派人知会了。” 容玖紧巴巴的跟着戚琮身后,一句一句娇软的琮表哥的叫着,戚琮领着她一路拐到了河边上 。 在路边摊子上买了两个荷灯,拿过笔递给了容玖。 容玖接过写下几个字:阖家团圆。 戚琮瞄了一眼:“就没有你自己的心事吗?” “我年纪小什么都不缺,父母健在,除了这个再无其他。” 容玖弯腰将荷灯放入护城河,眼看着荷灯飘远,融入到一片荷灯中,转眼便分不清是哪只。 戚琮背过身写了什么,容玖探过脑袋,却一个字也没看见,戚琮将荷花灯放入河中轻轻一推 ,立即飘远。 “小气!” 戚琮回眸看了眼容玖,容玖立即狗腿似的冲着他眯眼笑。 “饿了,去尝尝奉城的特色。” 戚琮抬脚就走,容玖屁颠屁颠跟上。 “琮表哥喜欢吃什么尽管点,我做东!” 戚琮嘴角翘起弧度,小姑娘到底年纪还小,笑得无忧无虑,若能一直这样下去也好。 两人一路上了奉城楼,要了一个包厢,点了几个点心。 “豌豆黄,紫薯糕,还有一盏花茶。” “得嘞!” 不一会点心上来,容玖挑起一粒放到嘴里,豌豆黄入口即化,绵绵糯糯,容玖尝了口菊花茶 ,清香可口正好解了豌豆黄的甜腻。 “好吃吗?” 容玖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那比起你院子里做的呢?” “咳咳!”容玖忽然噎了,连连咳嗽,戚琮伸出手拍了拍容玖的后背,许久才替她顺过气。 戚琮收回手,不动神色的喝茶。 容玖眼珠滴溜溜转悠,识趣儿道:“明日我亲自学了做给琮表哥吃,琮表哥不喜甜腻,我就少放些糖。” 戚琮给了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这才满意了。 天空升起一朵朵怒放的烟火,立马吸引了容玖。 “好漂亮!” 容玖曾在小院子里见过漫天的烟火,只是那时她情绪不好,觉得聒噪,如今静下心来瞧,竟感慨万千,眼眶发红,这辈子再也不要遇到陆琮,再不哭着喊着做公主,只做她的侯府嫡姑娘! 戚琮见她揉眼,转而又变成灿烂笑容,和脑海中的人影渐渐重叠。 很快戚琮甩了甩头,除了那张脸能哄人,她的心是石头做的,捂不热! “啪嗒!” 玉佩扣在了桌子上,戚琮长腿一迈,转身离开。 容玖回头看他背影离去,微蹙眉,又瞧了眼桌子上的玉佩,欣喜不已。 出了门东菱已经守在门口。 “姑娘,是奴婢办事不力,抓不住玉盈。” “无碍,这事儿不怪你,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容玖在东菱耳边嘀咕几句,东菱点点头。 “小八!” 季容琼喊了一声,容玖对东菱使了个眼色,东菱悄悄退下。 “二姐姐,毅表哥。”容玖脸上扬起笑意,又恢复到了那个与世无争的模样。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好。” 季容琼牵着容玖,眼角的余光偶尔会瞄向一旁的陆毅。 容玖将这一幕纳入眼底,笑了笑。 回了院子洗漱,莫约一个时辰后东菱返回。 “事情办的怎么样?” “姑娘放心,已经办妥了。” 容玖打了个哈欠,躺下眯着眼。 次日清晨季家多了一个上门认亲的姑娘。 容玖提前打过招呼,外面的消息一概不许外透。 季容琼进门拉过容玖:“你去祖母那瞧瞧,我听说有人上门认亲,会不会是昨天的姑娘?” “我这就去瞧瞧!” 容玖提着裙子就去了荣福院,季老夫人正看着地上跪着的少女。 容玖瞥了眼,这是东菱寻来的,年纪和玉盈差不多。 “母亲,若这事儿是真的,那咱们府上又多了一口人。” 季三夫人尤氏乐的看大房笑话,好不容易抓住机会,便紧咬着不放。 季二夫人柳氏掀了掀眼皮:“三弟妹也别着急下定论,这事是真是假还不清楚呢,单单凭借一块玉佩也说明不了什么,兴许就是捡的呢。” “二嫂,谁敢拿这种事乱开玩笑?” “那可未必,为了荣华富贵博一博,败了不过是一顿板子打发了,成了可就是侯府姑娘,锦衣玉食,这险冒的值!” 尤氏撇撇嘴,看了眼容玖:“小八,过来瞧瞧,地上的人可眼熟,兴许就多了一个姐姐疼你 。” “姐姐?”容玖蹙眉来到季老夫人身边:“祖母,小八怎么多了个姐姐?” 季老夫人揽着容玖指了指那人。 “祖母,昨儿晚上也有人拿着一块玉佩冒充是我姐姐,被我花了十两银子打发了,怎么又多了一枚玉佩?” 话音刚落,外头又传有人来认亲。 半个时辰的功夫来了三位,年岁都差不多大,手里都拿着半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大哥怎么这般痴情,一下子多了好几个女儿。”尤氏嗤笑。 容玖小嘴儿一撅:“祖母,母亲的病刚刚好转,张太医说不能动怒,这事儿要是传到母亲耳朵里,怎么受得了,究竟是谁要害母亲,故意挑了这样的时候刺激母亲?” “什么陷害不陷害的,不如让大哥过来认一认,不就真相大白了么,毕竟有可能这都是侯府的千金。” 尤氏唯恐天下不乱,她的宝贝女儿被禁足,日日罚抄家规,凭什么大房却相安无事? 呸!做梦! 柳氏道:“母亲,这事儿太蹊跷了,大嫂正在修养不易打搅,大哥为人端正,未必能对不起大嫂。” 柳氏自然是向着大房的,再不敢胡乱和大房做对。 “去把大老爷请来!” “是。” 莫约一个时辰后,季宗领着玉盈入门。 容玖冷笑。 第16章 “我母亲才是莫氏,祖籍是淮北,二十三年前曾在父亲身边侍奉,离开父亲后,母亲才知晓有了身子,一个人带着我在乡下过日子,三年前亡故,我才来寻父。” “我才是莫氏的女儿!” “我是!” 三个人各自争论不休,季宗愣了愣,又看了眼身边的玉盈。 玉盈蹙眉。 今儿一大早季宗出门,被玉盈拦下,说了好一会子话,提起了生母临终前的交代季宗毫不犹豫地认定玉盈就是他女儿。 一个女儿流落在外二十二年,穿的破破烂烂,一口一个父亲唤他,季宗的心早就柔软了。 可眼下又多了三个认亲的,说法也一模一样。 “祖母,那个骗子就是昨儿晚上拽着小八,众目睽睽之下非要小八喊她姐姐,也是拿着这样一枚玉佩。” 容玖手指着玉盈,翘起红唇:“小八不喜欢她,害得小八被人指指点点!” 玉盈一愣,看着小姑娘指着自己,再看季老夫人望着她露出不喜的神色。 玉盈顿感不妙。 很久之前玉盈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到了侯府,成了季家的一个庶女,进来没多久嫡母就病死了,紧接着又守孝三年,那时大房就剩下两个女儿。 季容琼和容玖,季容琼嫁到长安侯府去做平妻,容玖又被季家软禁。 而她慢慢接管了大房,替父分忧,以二十六岁高龄带着丰厚嫁妆嫁入京都吏部尚书府成继室 。 再往后季家一日不如一日,自己也和季家断了联系,在京都日子过得也算潇洒。 儿女双全,夫妻恩爱,原配只有一个女儿被她养的娇气,并不得宠。 一次意外跌入水里,被人救了上来醒来后,又回到了一个小山村,她母亲莫氏逝去三年。 玉盈拿着信物再次登门认亲,却不如梦里那般顺利。 她不懂,眼前这个玉娃娃似的小姑娘为何针对自己。 若梦里一切都是真的,眼前的小姑娘要不了多久就会疯,会胡言乱语说些话,被季家圈禁,几年后一次意外跑了出去,被坏人抓走,人更傻了,虽然被救回来还是被季家远远打发了。 估摸着是活不久。 可惜了! 玉盈很快回神,硬着头皮解释:“我才是李家庄莫氏女儿,我母亲是淮北莫家庶出……” 容玖撇撇嘴:“呸,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姐姐,不要乱认亲戚。” “老夫人,我真的没有撒谎,若是不信尽管派个人去打听打听。” 玉盈站得笔直,她是侯府千金无疑,至于眼前三个冒牌货,手里拿着假的玉佩肯定是有人走漏消息,不许她入府。 玉盈下意识的目光看向了容玖。 很快摇摇头,八姑娘莽撞无知,定然想不出这样的法子。 是昨儿戴面具的那位? 玉盈暗自压下心思,垂着头,眼前最要紧的就是认祖归宗。 季老夫人有些头疼,看向了季宗:“你怎么说?” 季宗看了眼四人,四人手中都有玉佩。 玉盈紧张不已,她的玉佩昨儿丢了,无奈之下只能做了个假的。 “父亲!” “父亲!” 四人齐声唤,季宗眉头紧皱。 玉盈跪地:“父亲,我可以证明自己是真的。” “我也可以证明,我母亲的后脖子上还有一块蝴蝶胎记!” 玉盈一愣,她要说被人抢了先,若是有人阻挠她认亲,存心破坏她可以理解。 但莫氏后脖子上的蝴蝶胎记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季宗看着说话的女子,他的确宠幸过莫氏,也有过一段情谊,当年莫氏走的太匆忙,季宗还伤心过一阵子。 不曾想时隔二十三年,两人还有一个女儿。 季宗是欣喜的。 “父亲,女儿找你找的好苦啊。”女子哭泣。 玉盈气的浑身发抖。 “几位都是跟随莫氏一块生活的,可有法子画出莫氏的肖像?”柳氏开口打破了僵局。 玉盈欣喜,她怎么忘了这事儿? “来之前我曾带着村子里一位夫子给母亲画过的肖像,来之前不小心丢了,我自小长在村子里,并未学过字画。” “我也不擅长。” “我母亲并不擅画,我也不会。” 一句话将玉盈的欣喜破灭了,琴棋书画四样,在村子里时都没学过,只有到了季家之后,玉盈没日没夜的学,花了好几年的功夫才学会,后来成了尚书夫人,又为了交际不给尚书丢脸,私底下更是勤加苦练,晚期才算得上精湛二字。 如今她只是一个要认亲的乡村孤女,贸然就会这些,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巧的是,莫氏自个儿就是庶女,对琴棋书画也不擅长,这点季宗心里最清楚。 所以,玉盈只能藏拙。 “真不巧。”柳氏惋惜。 “四个都是莫氏生养的,却都不擅长画作,又拿着同样的玉佩,口口声声认父,还都有模有样,这案子不好断。”尤氏不嫌事大,在一旁煽风点火:“大嫂一向聪慧又大度,断然不会计较一个庶出姑娘......” 容玖蹙眉:“我母亲身子不好,不能被这些糟心事影响了。” “那怎么行,毕竟也是大房的事,你母亲也是大房嫡母,这几位还要唤大嫂一声母亲呢,纵然有些搬不上台面,可终究比丢了季家颜面好些。” 尤氏拐着弯劝。 季老夫人一拍桌子,冷着脸:“够了,有咱们几个在,还用得着老大媳妇出面吗!” 尤氏还要再说,季老夫人立即甩来一个凌厉眼神,当场没有震怒,已经给足了颜面。 耳根子安静了,季老夫人看了眼容玖像是一只小狼崽子似的防着,眼眶通红,季老夫人有数 。 “每人签一个字据领一百两银子,若不肯签,季家也容不下挑衅滋事的,只能送官府了。” 玉盈怔住了。 “老夫人!”三人齐唤。 季老夫人摆摆手,让人去准备银两和笔墨纸砚。 “将来无论查出什么,季家也不需要一个外养的进门,诸位就歇了心思吧,奉城说大不大,季家还是有几分薄面的,你们终究是要嫁人的,这一百两也足够活几年了,倘若让我知晓背地里谁耍小动作,我定不饶!” 季老夫人一锤定音,不想招惹这么个祸害进门。 至于是真是假,一点都不重要了。 季家也不承认。 玉盈小脸发白,她不要银子,只要入了侯府,顺其自然的掌管大房,这辈子绝对要比上辈子嫁的好。 早知如此昨儿就不该去街上缠着季容琼姐妹,打草惊蛇苦了自个儿。 三人都签了字据,拿了百两银子。 玉盈紧咬着牙,她一路走来已经花了不少,昨儿雇了几个人,已经把积蓄都花光了,现在连温饱都是问题。 她很想拒绝,再高傲的离开。 但终究被现实压垮了。 “不管老夫人怎么说,我都是季家的姑娘,我母亲临终前还曾说老夫人菩萨心肠,今日一见 ,玉盈倍感亲切。” 玉盈冲着季老夫人磕头:“既然我的存在会给府上添麻烦,那我便离的远远儿。” 季老夫人凝着脸。 “祖母,这话好没意思,拿了季家的钱还要让季家惦记她的好,真会算计。” 容玖撅着嘴,拉着季老夫人的胳膊轻轻晃悠:“祖母,昨儿晚上这姑娘也是大义凛然,给了银子瞧也不瞧,小八还以为多有骨气呢。” 玉盈猛然抬头看着容玖,小姑娘一句一句戳心窝子,简直让人无地自容,眼前的银子倒有些烫手,拿也不是,不拿又不是。 真不知小姑娘是有意还是无意。 果不其然,季老夫人淡淡地瞥了眼玉盈,眸中尽是不喜,多一眼都不愿再看。 “季家不想节外生枝,但也不是怕事儿的主儿!”季老夫人一脸警告。 几位姑娘被吓的连连称是。 玉盈深吸口气,这种事季家不敢闹去官府查问,更不敢私底下扣下人盘问清楚,唯有打发了 。 可这一签字,可就断了她进门的路了。 玉盈委屈巴巴的看着季宗,季宗也是犯了难,还没从四个姑娘中回过神来,几人中还不确定有没有他女儿,或者有没有这个女儿的存在。 “父亲!” 耳边一声娇软,容玖跳下椅子上前拉着季宗的衣袖,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紧盯着季宗。 “昨儿楼夫子还夸赞小八的字写得好,小八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想让父亲指点一二。” 季宗望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儿,一颗心霎那间就软了,小女儿入府以后不惹事,也收敛了脾气 ,乖巧又懂事,小女儿回府以后妻子的病也越来越好,这让季宗对容玖又多了几分疼爱。 “你平时忙的不见人影,今儿有空就陪陪小八吧。” 季老夫人对着季宗使了个眼色。 季宗欣然点头,牵着容玖的手一块离开,并没看玉盈那失望又期待的眼神。 “做人要识趣儿,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季家从不缺姑娘,更不会妥协什么!”柳氏道。 玉盈听得出这是什么意思,深吸口气,先接了银子,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余下的日后再说也不迟。 “多谢老夫人!” 玉盈签了字冲着季老夫人磕头。 打发了四人,季老夫人又不放心,又派了人去盯着。 ...... 缠着季宗一上午,容玖费心讨好,又会撒娇撒痴,季宗对容玖又敬又疼。 拿出一笔银子给容玖打首饰。 “父亲,母亲的病才刚刚好转,张太医说万万不能再动怒了。” 容玖可怜巴巴的看着季宗,季宗心底一软,摸了摸容玖乌黑的秀发。 “父亲答应你,这事儿无论如何也不会闹你母亲跟前,无论将来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在,也绝不会入季家大房门。” 容玖心底乐开了花,嘴上却道:“可万一真的是父亲的骨肉,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心疼也是应该的,小八心疼父亲,小八也是一样的盼着有父母疼爱,母亲待小八极好,小八若是有母亲一直疼爱小八几十年,小八也死而无憾了。” 季宗惊讶又欣慰容玖能这么说,想想一个小姑娘自小一个人生活在庄子上,虽锦衣玉食样样不缺,可终究年纪太小身边又没个人陪着,孤单了些。 想到这儿季宗对容玖越发心疼。 “日后父亲会多疼你一些。” 容玖灿烂的笑,满眼都是对季宗的崇拜,这让季宗十分受用。 离开了院子,容玖去探望季大夫人,穿过长廊,正巧在尽头看见了戚琮的背影。 “琮表哥!” 容玖心情不错的打了个招呼,戚琮闻声淡淡撇了眼,很快侧过头,脚步未停,只片刻就消失不见了。 容玖摸了摸鼻子,这人的情绪阴晴不定,古怪的很。 很快容玖就调整心态,去找季容琼。 “这事儿解决了?”季容琼不敢相信。 “有祖母出面自然解决了,不管是谁,使出天大的本事也不能进大房,二姐姐只要这几日看住了母亲的院子,别让人钻了空子,别让母亲烦心。” 季容琼点点头:“这事儿你放心,我看着呢。” 第17章 玉盈拿了百两银子离开,站在廊下看着季昌伯侯府五个烫金大字,熟悉又陌生。 这一次她竟被人撵出来了,和原来的轨道全然不同。 接下来该如何,玉盈也迷茫了。 怎么才能进季家呢? 另外三个姑娘拿了银子早就各奔东西不见人影了,玉盈深吸口气,远远的就看见了一辆马车朝着这边驶来。 不一会马车正好停在了季家门前。 马车下来几抹欣长的身影,其中一个就戴着面具,玉盈很快就认出来了,是昨儿晚上给她难堪的男子,另外三个衣着华丽,贵气不凡。 再定睛一看,竟是颍川侯府家的几位公子! 为首的陆毅就是未来的颍川侯,上辈子建功立业,还是当今皇帝身边的红人。 只是陆家几位怎么会在季家? 玉盈揉了揉眉心,她并不记得上辈子陆家的人来过季家。 难道是她记错了? 接二连三的事超出了自己的预想,玉盈忍不住拧眉,算算日子季大夫人是熬不过这个月了,到时她再瞧瞧怎么回事。 ...... “咱们好不容易出去一趟,也不知京都来了什么信。”陆晟小声抱怨。 几人约好了一块去打马球,没走几步就被叫回来了。 陆毅沉声:“先看看吧。” 如果不是要紧的事,也未必这么着急叫他们回来。 几人进了书房,颍川侯派来的侍卫道:“侯爷有密信给大公子。” 陆毅接过书信打开瞧了眼,眉头紧皱。 “大哥,父亲怎么说?” 一旁的戚琮心如明镜,陆毅是未来的郡马,娶了淮王的掌上明珠长陵郡主。 这封信十有八九就是说这事儿。 果不其然陆毅道:“淮王有意和颍川侯府联姻,可太后的意思却让侯府尽快从季家姑娘里挑选一位。” “淮王府的长陵郡主?”陆晟撇撇嘴,一脸鄙夷:“自小就是个脸皮厚的,仗着身份尊贵,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全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宁可让大哥娶季二姑娘!” “我也是!” 陆毅拧眉看了眼戚琮:“琮表弟以为呢?” “淮王和太后都想拉拢颍川侯府......”戚琮想说哪个都行,话到嘴边又咽回去,道:“季二姑娘的确比郡主更适合做陆家大少夫人。” 郡主刁蛮任性不讲理,人见人烦,季容琼脾气虽直爽,但秉性纯良,端庄贤淑的女子。 最重要的是季容琼是容玖的姐姐。 陆毅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这就去找季家大爷提亲!” ...... 季容琼和容玖正在陪着季大夫人说话。 哄着季大夫人歇了,季容琼又教容玖功课,严厉监督,不许容玖偷懒。 容玖写的认真,挑不出错儿,季容琼对她也越来越满意。 不一会儿季宗来了,正好看见廊下这一幕,脸上笑容渐渐加深。 “父亲。” 两人齐齐福了福身。 季宗清了清嗓子:“起来吧,你母亲呢?” “母亲喝了药歇了。” 季宗看了一眼容玖,到底是没胆子去找季大夫人,犹豫了片刻对着季容琼说:“你过来,为父有话问你。” “是。” 父女俩关起门,季宗道:“陆毅两个时辰前向为父提亲了,为父还没答应,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季容琼愣了愣,小脸蛋儿猛然涨红,局促不安的低着头摆弄衣角。 “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听父亲的。” 季宗一听这话就知道季容琼是答应了。 这个女儿一向乖巧懂事,从不让他操心,季宗颇感欣慰。 “也罢,还有一事,小八年纪小许是有不对的地方,自小没有父母在身边,你耐心教教。” 季容琼点头:“父亲放心,女儿明白。” 容玖毕竟是她的嫡亲妹妹,她打心眼里也心疼。 又等了一会丫鬟来说季大夫人醒了。 季宗迈开步子去找季大夫人,季大夫人惊讶:“怎么这么快?” 季宗不敢说是因为京都乱势,只说:“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小了,母亲私底下着人合了八字,是良缘,所以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这事儿我要问问琼姐儿愿不愿意。” 上次季大夫人险些害了季容琼,这次格外的小心谨慎。 “刚才已经问过了,琼姐儿自然是愿意的,陆家那位品德兼优,成了婚就是侯府世子,和咱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咱们和颍川侯又是多年的交情了,自然是差不了。” 季大夫人一听,点了点头,抬头看见了门口站着的容玖,立即招招手。 “小八对陆家大表哥是什么印象?” 容玖歪了歪脑袋,犹豫了片刻答:“谦虚有礼,博览群书,宽容待人,人也很好。” 季大夫人扑嗤笑了,对着容玖招招手,容玖迈着步子上前坐在了季大夫人身边。 “难得你夸一个人,我听闻陆家几个表哥待你都不错。” 容玖煞有其事点点头:“那是自然,谁让小八人见人爱呢。” 季宗险些被口水呛到,没好气斜了眼容玖,容玖也浑然不在意,抱着季大夫人的胳膊晃。 “日后二姐姐出嫁,小八会好好陪着母亲。” “你呀!”季大夫人一脸溺爱。 很快陆毅和季容琼的婚事就提上了日程,明面上合了八字,得了金玉良缘四个字,季老夫人亲自做主应了颍川侯府的提亲,两家交换了庚帖,婚事暂时定下。 大房不仅没有倒,反而蒸蒸日上,挑选了一门好婚事。 季容瑗在屋子里哭了小半个时辰,埋怨季老夫人偏心。 “都是季家的姑娘,凭什么都要挑大房先来,为了她季容琼的婚事,我连出门都不许了。” 柳氏闻言立马捂住季容瑗的嘴:“你别胡说八道,这世上的男子千千万,又不止他颍川侯府一家。” 大房那边就是柳氏心里的一根刺,提不得,又不能得罪,最好的法子就是避让。 “母亲,当初也是您让我争的。”季容瑗委屈的红着眼,她哪里比季容琼逊色? “此一时彼一时,你老实乖巧的听你祖母安排,将来季家就是你的依靠,你也是你祖母的孙女,未必就会比琼姐儿逊色,耐着性子,可千万别做傻事儿,恼了你祖母。” 季容瑗就是心里有气儿,却不敢当面提起,不敢表达对季老夫人的任何不满意。 柳氏连哄带吓的唬住了季容瑗。 ...... 玉盈一直关注着季家的消息,乍然听闻季容琼和陆毅定下婚事,眉头紧皱。 她记得陆毅娶的是淮王府的娇蛮郡主,怎么一夕之间又变成了季容琼? 季容琼嫁给了长安侯府嫡长子做贵妾,生了儿子才被抬成平妻。 可现在都变了,长安侯被贬,曹家被贬,就连季大夫人已逝的消息也没传来。 按照梦里轨迹,季大夫人昨儿就死了。 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玉盈越想越心惊,难不成有人和她一样也重新活了一次? 若是如此,她入府这件事就难了。 玉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起上辈子季老夫人去寺里祈福,似是遇到了山洪暴发,被困在山中,染了病一时无法医治,耽搁了许久,虽然捡回一条命但还是落下腿脚毛病。 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入季家府邸! ...... 季家婚事定下,陆毅不便留在府上提前离开。 余下几个和要走,临走前戚琮鬼使神差坐在九曲廊下,这是容玖去给季老夫人请安的必经之路。 等了莫约半个时辰,耳边传来银铃般笑声,仿佛是在耳朵里挠痒痒,戚琮的眼神下意识瞄向了容玖。 容玖看着戚琮,眼眸瞬间亮了。 “琮表哥!” 戚琮故作不经意的抬头,清了清嗓子:“玖表妹。” “我听说琮表哥快要离开了,上次的事儿还多了琮表哥,这谢礼迟迟未送,琮表哥今儿忙不忙?” 小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扑扇扑扇的盯着他,戚琮淡淡嗯了一声。 “我亲自给琮表哥做点心!” 戚琮的心也是痒痒的,略犹豫片刻,容玖伸手拉住了戚琮的衣袖,一路连拉带拽。 戚琮半推半就跟了过去。 路过季大夫人院子,远远的看见季大夫人坐在院子里绣花,和季容琼有说有笑,脸颊微红,气色不错,看不出是个将死之人。 “季大夫人的病可好些了?” 容玖回眸:“母亲的病已经无大碍了,只是伤了根本需要补一补,是张太医妙手回春。” 戚琮挑眉,似乎和前世不一样了。 若季大夫人的病好了,那么容玖就不会知道那件事的存在,或许这辈子还能做个无忧无虑的贵女,等着年纪稍大,还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君,相夫教子。 脑海里忽然蹦出容玖相夫教子的画面,容颜绝色,替丈夫宽衣解带,孕育儿女。 一想到这,戚琮眉头皱的能打结。 容玖不知戚琮所想,挽起衣袖去做豌豆黄和紫薯糕,这几日她跟着厨娘学了好几日,着实辛苦。 莫约一个时辰后两盘点心端上来,模样实在不敢恭维。 “这是我第一次做,的确有些难看,琮表哥若是不介意......” 容玖话未落,眼看着戚琮指尖挑起一粒豌豆黄放入嘴里,面无表情,又问:“豌豆黄配什么茶好?” 容玖立即道:“茉莉花或者菊花茶,我喜欢配菊花,琮表哥可以尝尝。” 动作娴熟的倒了一盏茶递上,戚琮接过,尝了口,这茶倒不错,不浓不淡堪比老师傅的手法。 又尝了一块紫薯糕,戚琮微不可见的蹙眉,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紫薯糕没有放糖,有一股子香气扑鼻,绵糯可口,想来是花费一番功夫的。 容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戚琮,戚琮一块接一块,愣是将两盘子都吃了,一点不剩。 “有这么好吃吗,我还没尝呢。” 戚琮闻言又灌了两杯花茶,方才解了腻。 “尚可,玖表妹有心了。” 容玖微微笑:“琮表哥在府上也没呆几日,却帮了我不少,做点心只是一桩小事,琮表哥不必放在心上。” “不急,日后总有机会再相见。” 容玖疑惑:“琮表哥在京都,我在奉城,日后见面只怕难了。” 听小丫头的意思是有些期待见面? 戚琮道:“你二姐姐不是嫁到京都,日后总有往来。” “瞧我,忘了这事儿。”容玖咧嘴一笑。 临走前戚琮想了想,递给容玖一只玉佩。 “这是?” “你若有什么想不通或遇到困难的事,就拿着这个去找城西铺子一位老掌柜,他会帮你。” 戚琮不放心离开之后那些遭遇会不会再有什么变化,翻来覆去想了很久,终是不忍心看着容玖被人欺负,给她一条生路。 有时戚琮还在想,若是再来一次他会不会重蹈覆辙再次囚禁容玖。 摇摇头,罢了,这辈子也只能帮她到这了,剩下的路还是要自己走才行。 容玖接过玉佩冲着戚琮微微笑:“多谢琮表哥。” 第18章 容玖目送戚琮离开,瞧着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仿佛看见了一个故人。 在一座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容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人理会她,唯一肯和她说话的就只有陆琮。 那个弄疼她,力气很大脾气又太坏的男人! 容玖摇摇头,一定是自己看错了,陆琮只是一个乡下蛮子,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耕地呢。 次日容玖站在门槛上送一行人离开,待马车消失在视野,容玖耸耸肩,如今季容琼已经避开了前世的悲惨,李氏的病也一日日好转,思及至此,容玖的心情越来越好,嘴里哼着曲儿。 齐嬷嬷道:“姑娘,夫人唤您过去一趟。” “好。” 收拾一番去找李氏,见了面甜甜糯糯的喊了句母亲,李氏笑逐颜开,指了指一旁的布料。 “瞧瞧你喜欢什么,一会让绣娘给你做几件新衣裳。” 容玖红唇一翘,娇笑:“母亲,前几日不是才做过衣裳吗,怎么又做?” “母亲喜欢看你穿颜色鲜艳的,这些布料留在库房里也是积攒灰尘,你二姐姐也做几身。” 容玖看了眼布料,触手可摸的柔软细腻,一看就不是凡品,鹅黄,浅绯,嫩绿,艳红,月牙白,数一数足有十来种。 “这些全都是夫人的压箱底陪嫁,想一想足有二十几年了,每一年都会拿出来晒一晒,奴婢瞧着一点也没变化。”芸香道。 容玖挑眉,原来是压箱底,难怪这么多呢。 似是想到了什么,容玖乖巧的坐在了李氏身旁,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紧盯着李氏:“母亲,小八眼睛都看花了,母亲帮小八斟酌挑两匹可好?” 李氏大方的手一挥:“既喜欢,那都给你做,每天换着花样的穿。” “那怎么好,旁人见了还以为小八好奢呢。” “有何不可,我女儿就该宠惯着,回头再让人给你打几幅头面……” 听着李氏喋喋不休的说,几乎将嫁妆都分给了几位儿女,容玖的那一份是最丰厚的。 容玖猜想着八成是季容琼定下婚事了,勾起了李氏的心事。 …… 季容琼的嫁妆大房出了足足六十抬,中公出了三十抬,二房也出了十抬。 “二嫂,你可真大方,一个侄女儿出嫁你这个做婶婶的,竟然给了这么多嫁妆,年前庶姐儿抬出去也没见这么多。” 尤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按道理,二房和三房意思意思就行了,关系不错就给一套头面,莫约五千两银子,已是抬举了。 柳氏眼眸微动:“琼姐儿自小乖巧又懂事,我瞧着喜欢,又嫁入京都,总不能被人轻视了,琼姐儿高嫁,咱们府上也有面。” 尤氏嗤笑,只当柳氏是想巴结讨好颍川侯府,三房才不屑讨好大房呢。 于是先去了一趟季老夫人跟前哭穷,再拿出一套陪嫁的首饰,勉强能入眼。 季老夫人斜了眼尤氏:“咱们府上已经许久没有办喜事了,你这个当婶婶的也该大方些。” “母亲,不是儿媳不大方,儿媳比不上两位嫂嫂娘家阔绰,三房还有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老爷又不如大哥二哥那般会打理铺子,今儿琼姐儿出嫁,三房咬着牙舍了银子,往后还有瑗姐儿 ,珍姐儿,玲姐儿,玖姐儿,还有几位侄子,不是儿媳舍不得,实在是拿不出来。” 季老夫人叹了口气,也没难为尤氏,又私底下给尤氏添了一副价值不菲的首饰:“好事成双 ,一并送去吧。” 尤氏瞧着一套红宝石首饰,精美无比,少说也要万两银子,尤氏咽了咽嗓子,心有不甘,凭什么好处都被大房给占了? 季老夫人一眼看穿了尤氏的心思,淡淡开口:“都是季家的子孙,我这个做祖母的将来也不会厚此薄彼的。” 被人看穿心思,尤氏讪讪一笑,亲自捧着首饰去了一趟大房,眼看着容玖窝在李氏怀里,李氏面带笑容伸手剥荔枝,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荔枝肉塞入了容玖的口中,容玖餍足的眯着眼。 尤氏瞥了眼桌上盘中的荔枝,颗颗硕大又饱满,这下尤氏心里又不平衡了。 全府上下一共也没多少,可偏大房这里随便吃,看着容玖逍遥自在,好不惬意,又想想自家还在禁足日日抄写家规的女儿,尤氏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大嫂。” 李氏抬头,一边将手里的荔枝肉递到容玖嘴边,容玖摇摇头,李氏这才放下,道:“三弟妹来了,快坐。” 芸香递上干净的帕子,李氏低着头替容玖擦擦嘴角,随后才擦拭手,容玖坐直了身,冲着尤氏喊了声:“三婶儿。” 尤氏坐在一旁凳子上,眼睛时不时的瞄向一旁的荔枝,容玖翻了个白眼,终于知道季容玲心眼小的毛病是有遗传的。 尤氏哎了一声,笑着说:“还是大嫂这里好,这么大一颗的荔枝我在母亲那都没见过呢,可是在外头买的?” 李氏蹙眉,和尤氏做了十几年的妯娌,尤氏的小心思李氏又岂会不知。 “都是中公送过来的,哪有大小之比?” “怎么没有,三房一共就得了二十几粒,我让下人放在桶里放入井水里镇着,玲姐儿极喜欢吃荔枝,每日我也只舍得给她吃一粒两粒,正愁去哪再买些呢。” 李氏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容玖,容玖道:“九妹妹喜欢吃,母亲就拨一些给九妹妹尝尝鲜吧,明儿小八再去找祖母要一些来。” 这是在告诉尤氏,这是老夫人赏给容玖的,不是李氏抢来的,尤氏佯装没听懂,一点也不客气,洗净了手伸手就去剥荔枝,一颗接一颗停不下来。 “不必了,玲姐儿年纪小吃不得太凉的,每日一两颗足矣。” 容玖哼了哼,懒得搭理这个爱占便宜的三婶儿。 一盘子都被尤氏吃光了,尤氏才擦拭嘴角罢休了,犹如施恩一般的掏出两个锦盒。 “琼姐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定下婚事,我也替琼姐儿高兴,这是给琼姐儿的嫁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李氏看了一眼锦盒,略有些诧异尤氏竟然变得这么大方了,笑了笑:“让三弟妹破费了。” 尤氏笑着摆摆手,又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瞧着什么都新鲜,顺手带走了几样东西回去。 “三夫人次次来都是如此,夫人病了,也不见三夫人来瞧过一次。”芸香气不过。 “她向来如此,罢了,少说几句吧。” 李氏从鬼门关走了一次,对很多事也看淡了,只要她身子无恙,能看着儿女幸福,她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等了几日迟迟不见李家来送陪嫁,李氏一日日的叹气,嘴上不提,容玖心里头知道,变着法的哄李氏高兴。 在第五日的清晨李家派人上门了。 “老夫人病了好些日子,京都李家的人还没走,老夫人的病一日不见好转,昨儿听说表姑娘许下婚事,这才派了奴婢来送陪嫁,还请大姑奶奶过目。” 李氏眼皮一跳,按奈不住的关心:“母亲如今怎么样了?” 李嬷嬷长叹了口气。 李氏的心都揪起来了,气恼归气恼,李老夫人终归是李氏的母亲,如今母亲病着,李氏这个做女儿的怎么能不惦记。 “母亲,让张太医替外祖母瞧瞧吧。”容玖提议。 李氏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李嬷嬷又问:“老夫人心里还是惦记大姑奶奶的,大夫人犯下的错 老夫人心里也恼恨着,只是为了一家子的声誉实在没法子了,母女两没有隔夜仇,老夫人就盼着大姑奶奶回去瞧瞧呢。” “不必了,我身子也不好就不回去了。” 对于曹元琴害她性命,谋害季容琼婚事的事儿,李氏一时半会还没这么快释怀。 李嬷嬷又掏出手帕递给了李氏,李氏瞧了忍不住眼眶发红,这是她未出阁前,绣的第一只手帕,上面的图案还是李老夫人亲自画的。 “大姑奶奶若是得空还是去看看老夫人吧,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 容玖一听就知道李嬷嬷这是在打感情牌,故意让李氏心软。 果不其然,李氏眼中的怒火消了一半,显然就是动容了,容玖轻轻叹气,这心结早晚会解开 ,于是仰起头灿烂的笑:“母亲,小八也惦记外祖母。” 李氏一愣。 “老夫人也惦记表姑娘呢!” 容玖瞥了眼嘴巴抹了蜜似的李嬷嬷,李老夫人肯惦记她才怪呢。 被容玖这么一劝,李氏便让人去准备马车,带了几株珍稀药材,和容玖一块去了李家。 …… 李老夫人躺在塌上,指尖揉了揉眉心,乍一听说李氏来了,冷哼:“还知道回来瞧瞧!” “老夫人莫恼,大姑奶奶的身子一直不见好,也许是近日才好些。” “行了,你不必替她辩解了,小时候就是这个德性,自个儿病了,也可以打发身边的人过来 瞧瞧。” 片刻后,珠帘挑起进来一大一小身影,李老夫人瞥了眼容玖,厌恶的蹙眉。 若不是容玖闹事,那日生辰宴也不会落了李家的颜面。 容玖佯装没看见这眼神,一只手牵着李氏,两人进门,李氏对着李老夫人福身:“母亲。” “外祖母。” 李老夫人的确病了,却不如李嬷嬷说的那么严重,摆摆手:“坐吧,你又何必折腾一趟,瞧着又比之前消瘦许多。” 一句关怀,让李氏心中感慨万分。 眼看着李氏心软,容玖晃了晃李氏的胳膊:“母亲,快让张太医替外祖母诊脉,张太医可比奉城那般庸医强多了,险些耽误了母亲的病,若是张太医替外祖母调养身子,外祖母一定会早早痊愈的。” 乍一听这也是关心,李氏听着立马就想起在前几个月躺在塌上,多少大夫说药石无医,而且大夫全都是曹元琴找来的。 想到这,李氏对李家又多了几分失望。 “不必了,我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用不着太医来诊治。”李老夫人拒绝,又瞥了眼容玖:“ 你琦表姐从京都回来就病了,她一时糊涂犯了错,如今又被吓得不轻,虽是她罪有应得,但终究是外祖母瞧着长大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容玖佯装没听懂李老夫人的话,李琦病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李琦害人不浅,没弄死她就不错了。 李老夫人迟迟不见容玖开口,脸色顿时一沉,开口提醒:“既然张太医来了……” “外祖母说的极是,虽然琦表姐只是为了好玩推小八下水,好在小八也没被淹死,如今琦表姐病了,小八也不计较了,只是外祖母莫要让小八去探望琦表姐,小八害怕。” 容玖下意识往李氏怀里钻,李氏拍了拍容玖的后背,一脸心疼。 李老夫人见状到了嘴边的话愣是咽了回去,不好意思提及张太医,只是越来越不待见容玖。 “小八,外祖母和你母亲有几句话说,你去看看琏表姐吧。” 支走了容玖,李老夫人又看向李氏:“你是在怪我?” “女儿不敢。” “你是我生养的,你是什么性子我又如何不知,曹家还没倒下,曹元琴虽该死,我总不能立即处置了,你让几个孩子怎么想,来年开春,巍哥儿可就要科举了!” 李巍是李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后辈,勤奋好学,为人又谦虚,是李老夫人的心尖子。 不处置曹元琴,一大半原因都是李巍的缘故。 李氏敛眉:“母亲的难处女儿知道。” 但并不代表李氏就可以轻易原谅了曹元琴母女三人,曹元琴害的不止是她的性命,还有季容琼一辈子的幸福,这笔账李氏到死都不能罢休。 李老夫人苦口婆心说了一堆,李氏并未动心,李老夫人才沉声:“你待如何才肯满意?” “母亲,女儿是你亲养的,有人谋害您女儿的性命,您不痛心却让女儿原谅凶手,只要您能原谅这一条,女儿也不计较,但曹元琴算计琼姐儿和小八,女儿忍不下这口气!” “所以你给京都太后写了信,让太后出手对付了李家,惊动了京都本家,又折磨了琼姐儿,害了曹家被贬,长安侯府被迁怒流放!” 李老夫人猛然拔高了声音,想到这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几日都要看本家派来的嬷嬷脸色,日日敲打,李老夫人没病都被气出毛病了。 李氏抿唇,这事儿惊动了太后,根本不是她告状,具体怎么回事儿李氏不能解释,只能默认 。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一点不顾忌李家,你别忘了你也是李家姑娘,李家不好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两人沉默,李老夫人又道:“你若还认我这个母亲,就去给京都那边写封信,让本家的人离开,替巍哥儿说几句好话……” 李氏嘴角翘起一抹冷笑,这事儿可不是她说了算。 “这事儿你办成了,我送曹氏去祠堂守庙,一辈子不得踏出庙门一步!” …… 容玖穿过长廊去找李琏,二房的嫡姑娘,和容玖同岁,两个人上辈子也没什么交际,只见过一次。 印象里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再次见面,李琏红着脸喊了一声:“玖表妹你怎么来了?” “我随母亲过来看看外祖母,外祖母在和母亲说话,我一个人无趣便过来找琏表姐玩。” 李琏点点头哦了一声,又问:“我听母亲说姑姑病了好一阵,眼下可好了?” “嗯,差不多好全了。” “那就好。” 李琏热情的款待容玖,小姑娘年纪不大,却是个一板一眼的小淑女,笑不露齿,说话也是温柔如水,容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 “那日你落水,身子可好了?” “我没事儿,瞧我不是好着呢。” 容玖打量着李琏的闺房,简简单单,一扇屏风绣着青竹,提了一行小字,屋内摆着一张软塌 ,上头铺着一床竹席,墙角的窗户旁还放着一盆水仙花,窗外偶尔一阵风拂过,还有股淡淡的梨花香。 这布置怎么也不像是一个闺阁小姐的房间,再看李琏的衣着打扮,衣裳洗的泛白,料子还是去年的款式,头上戴着几朵绢花,清新又秀气。 比起前些日子的李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转念一想很快就知道了原因,李琏生母早逝,如今的李二夫人是填房,李二夫人膝下有女,对李琏也只是表面。 “我这里没什么可招待的,只有我亲手做的各种花茶,你若不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我最喜欢喝花茶了。” 李琏年纪虽小,做花茶的手艺却不一般,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唇齿留香,还有股甜甜的香气。 “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花茶。” 容玖一口气喝了好几杯,浮躁的心逐渐沉淀。 “噗嗤!” 门口传来一声嗤笑,李妏掩嘴笑:“就几口花茶就把玖表妹给收买了,当真是没见过世面,瞧我,都忘了玖表妹从小在乡下庄子上长大。” 李妏一出现李琏的脸色都变了,磕磕巴巴的说:“四姐姐,玖表妹是客人,怎么能这么说呢 ,而且玖表妹是因为从小身子不好才会被送上庄子。” 李妏十岁,是填房李二夫人的长女,生母曾是个妾,因兄长在军营里立了功,又恰逢原配故去,这才扶正了一个贵妾做填房。 李妏也从一个庶出变成了二房嫡长女。 “管她什么原因,就是乡下来的丫头!”李妏走近容玖身边,指尖挑起容玖的下巴:“你很厉害啊,害的李家丢了大丑,祖母也气病了,大姐姐因为你险些被休,三姐姐也病了,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容玖仰着头看着李妏:“李家嫡女一共就这么几位,大房倒了,正好二房有了出头之日,妏表姐怎么反而还怪上我了呢?” 李妏微愣,实在没想到容玖会说出这番话来。 第19章 在李家,曹元琴的子嗣是地位最高的,占着嫡长二字,外祖家又是奉城有名的大户人家,二房的孩子根本比不得。 没出事之前李妏见着李琦,李萱两姐妹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从不敢胡乱发脾气。 如今两人都出事了,反倒凸显李妏的尊贵了。 这么一想,李妏脸上不自觉多了些笑容,松了手,面上却不显,道:“这话也不能这么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姑姑也是李家出嫁的姑娘,李家名声若差,咱们一众小辈也讨不了好。” 容玖点点头:“妏表姐说的极是,要怪就怪萱表姐和琦表姐脾气太坏了,差点害了季家,惊动了本家那边,能落得今日这个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还偏连累了其他无辜人。” 李妏动了动唇,一时无言,反而坐下饶有兴致的举起一盏花茶,浅尝了一口,一股淡淡的香气,倒也不觉得难喝了。 “曹家再厉害,季家也不是吃素的,母亲虽是李家女儿,如今更是季家媳妇,季家可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何况我二姐姐如今定下了颍川侯府的亲事,李家大房那位若有什么动作,季家第一个不干!” 容玖坐在了李妏身旁,撅着红唇,伸手拉着李妏的衣袖晃了晃:“那日我险些落水溺死,妏表姐怎么能怪我呢。” 李妏蹙眉,看着容玖娇娇弱弱的模样,这辈子还没人对她这般亲昵撒娇呢,顿时一阵鸡皮疙瘩。 “我听母亲提起过妏表姐,端庄贤惠又聪慧大度,我早就想过来找妏表姐了。” “那为何没去找我?”李妏下颌一抬问。 “我听说妏表姐和琦表姐关系不错,担心妏表姐会迁怒我。” 容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李妏,李妏看了气儿消了一大半,哼了哼:“我又不是个拎不清的,孰是孰非还不清楚?” 她听闻李萱在长安伯府的日子很不好过,长安伯夫人私底下已经往儿子房中塞了好几个人,还有李琦疯疯癫癫的说话也不清楚,自己又何必替两位打抱不平? 没了两人,李妏在府上反而更吃香。 “妏表姐真好。” 容玖哄人的本事一流,对付一个虚荣心作祟的李妏根本不在话下,三言两语就哄着李妏对她有了笑脸。 李琏在一旁乖巧的垂着头,时不时的给两人添茶倒水,容玖又道:“看见妏表姐和琏表姐,我就想到了我跟二姐姐,二姐姐处处维护我,任谁不夸赞一句贤惠又重情重义,得了个好名声,日后想嫁入高门大户也不会被人捏住短处儿。” 李琏诧异的看了一眼容玖,真不敢相信容玖会说出这番话。 “琼表姐命好,能定下颍川侯府的嫡长子,我听大哥说起过那位,是个极有才干的。”李琏道。 容玖翘唇:“那是因为我二姐姐名声在外,颍川侯府慕名而来,若是一打听,家中姐妹不和睦,或是苛刻姐妹的名声传扬出去,别说高门大户了,就连门当户对嫁出去都难。” 李妏闻言下意识的看向对面的李琏,李琏是原配嫡女,在李妏眼中就是个碍眼的存在,只是李琏不争不夺,性格绵软,就算是被人欺负了也不会多说几句话,更不敢去告状。 久而久之,李妏也就歇了欺负李琏的心思,只是心情不顺才会找找茬。 可眼下李妏忽然改变了主意,日后一定要对李琏好一些,回头就跟母亲说,给李琏做几身衣裳,别弄的跟要饭似的,不知道还以为二房苛待她呢。 李琏一脸感激的看向了容玖,容玖回以微笑。 “大户人家的确是看重名声。”李妏绕有所思的开口,当下便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玉镯塞入容玖怀中:“玖表妹,咱们可是嫡亲的表亲,日后来府上尽管去找我玩。” 论身份容玖是侯府大房嫡女,身份尊贵高过她,上面两个姐姐嫁的也不错,结交好了总不会错的。 “好!”容玖毫不客气的收下。 又聊了一会,李妏风风火火的转身离开了小院子。 “玖表妹,多谢你替我说话。” 李琏不傻,她知道容玖是一片好心替她解决困境。 容玖摇摇头:“琏表姐言重了。” 彼时丫鬟来唤容玖回去,容玖起身冲着李琏挥挥手,李琏依依不舍的将人送出门。 “日后有机会我还来。” “一言为定!” 容玖笑的灿烂,跟着丫鬟去找李氏,李氏在二门口内等着,见着容玖来立即起身牵着容玖的手,一路往外走,容玖悄悄打量了一眼李氏,面色阴沉,瞧着就有心事。 待上了马车,李氏抱着容玖一言不发,容玖也未开口,等回了院子,李氏让人去请季宗过来一趟。 容玖打了个哈欠,故意窝在李氏怀中不肯离开,李氏见她眯着眼睡着了,也没多想,轻轻拍了拍容玖的后背哄着她。 季宗进门。 李氏屏退了丫鬟,一脸凝重,季宗见状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 “李家想让琦姐儿来季家做贵妾。” 一句话险些让容玖从床上跌下来,翻了个身嘟囔几句,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李氏放低了声音:“小点声!” 季宗心里有股怒火险些没压制住,瞄了一眼容玖,摸了摸鼻尖,低声问:“那你应了吗?” “自然没有!” 李老夫人有心要替曹元琴开脱,替李巍留一条后路,所以已经打算牺牲了李琦,将李琦送到季家是存了心思,让李氏发泄心中怒火,这事儿也就一笔勾销了。 至于李琦是死是活,李老夫人也不会追究。 听李老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李氏怔了好一会,仿佛不认识自己的母亲了,竟这般心狠。 李老夫人无奈:“等你将来掌了家,就会明白顾全大局了。” 什么是大局? 李氏是不喜欢李琦,杀了她的心都有,可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是曹元琴和李萱两个。 别说李氏不答应李琦进门,就连季老夫人那一关都过不了,李琦就是个祸害,进门只会坏了季家的名声。 “那你打算怎么办?” 李氏闭着眼,每每想起这些事心里头就有股子火,摇摇头,她对李家又爱又恨。 季宗瞄了一眼容玖,轻易原谅了李家,宫里那位未必能答应,要怪只怪李家得罪了容玖,这事儿才不好办了。 “不予理会,季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在,总不能因为我一己之私,连累了其他人。” 这话季宗认可了,看着李氏略显疲惫的样子,季宗心里隐隐有些心疼。 “这件事回头我和母亲商议,李家终究是京都的旁支,不至于让李家没了颜面。” 若不是因为太后出自李家,奉城的旁支早就被打发了。 李氏点头。 容玖悄悄松了口气,幸好母亲还没糊涂到任由李家摆布的地步。 …… 季老夫人乍一听这事儿,冷冷一笑:“到底是年纪大越来越糊涂了,这样的事也好意思提出来,琼姐儿成婚,李家送来多少贺礼,过几日得寻个由头送回去,咱们季家不差这一点半点。” “母亲,这不好吧。” “几十年的亲家了,李老夫人什么性子,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何况这事儿是咱们出面,不会牵扯你媳妇,季家还是我说了算!” 季宗这才应了。 过了一会季老夫人又道:“近日府上不太平,下个月又是你父亲的忌日,往年都是你媳妇安排,今年她身子耽搁了,就不必陪我去了,让小八去吧。” “小八?” “太过娇惯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季宗怂了,忙点头应了,他对容玖可比对季老夫人还要敬重,看的比眼珠子还厉害,生怕容玖出什么差错。 季老夫人又叹:“李家老夫人若是个聪明的,早早就把那毒妇送入家庙,兴许膝下子孙还有个出头机会,李家本家的人还没走,就开始动了心思摘清毒妇,可惜了巍哥儿一腔才华付诸东流了。” “儿子以为李巍又不曾参与这件事,未必会被牵连。” 季老夫人斜了眼季宗:“李巍不曾参与,曹氏和他李琦,李萱两姐妹却是落个什么下场,李巍身为人子难道心里一点也没怨恨?” 季宗噎了,李家娶妻不贤累及三代。 …… 季老夫人只带了柳氏,季容瑗和容玖三人一块去寺里上香,尤氏瞧着心里不悦,这事儿和三房无缘。 “来年你再去。” 尤氏讪讪闭嘴。 容玖年纪小,折腾了两个时辰早就困得不行,小脑袋时不时弯下,柳氏见状亲昵的搂着容玖 ,容玖微愣。 “还得一个时辰才能到呢,睡吧。” 容玖也不客气,靠在了柳氏怀里睡着了。 季容瑗瞥了眼容玖,微微蹙眉,柳氏对着季容瑗使了个眼色,季容瑗想起了柳氏的叮嘱,这才没多说什么。 莫约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山脚下,容玖被喊醒,迷迷糊糊下了马车,仰着头看着一座大山横跨在眼前,山顶上还有一座一座的庙宇,依稀还能听见钟鼓鸣声,鼻尖淡淡的檀香味。 季老夫人手牵着容玖:“小八,你从小身子就弱,每年祖母都过来给你求平安符,今儿你来了,正好让大师替你瞧瞧八字。” “好。” 她的八字还需要瞧? 一路上山,快要中午了才抵达了寺中,早早添了香油钱,跪下冲着几尊大佛拜了又拜,虔诚的念叨几句南无阿弥陀佛。 季老夫人又听了一会大师说经,问:“明悟大师可在?” 小沙弥双手合十:“大师正在闭关潜修,不见人。” 季老夫人略有些失望,她这次来山上一方面是来上香还愿,另一方面还想替容玖占卜前程。 “既是如此,那便不打搅了。” 一行人去了厢房,容玖被安排住在季老夫人的隔壁厢房,柳氏带着季容瑗住在隔壁院子。 “折腾一路姑娘可是累了?” 齐嬷嬷心疼的看着容玖一脸疲惫,容玖点头打了个哈欠,歪在齐嬷嬷怀中歇息。 “轰隆隆!” 一声惊雷吓得容玖坐直了身子,小脸惨白,齐嬷嬷忙拍了拍容玖的后背。 “姑娘莫怕。” 容玖的心跳的飞快,扑通扑通的,好半天没缓和过来,两只小手紧紧攥着齐嬷嬷的衣袖。 “轰隆隆!” 又一声惊雷。 齐嬷嬷眉尖紧皱:“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天儿就变了,瞧着许是要下大雨了。” 容玖侧过头看着窗外,外面的天已经渐渐暗沉了,乌云密布,树梢狂摆,不一会大雨倾盆而至,噼里啪啦的砸向地面。 容玖怔怔的出神,刚才在梦里她又想起了那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她病的厉害,外面也是下了一场大雨,雷电交加,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浑身疼的厉害,意识迷迷糊糊,只清楚的记得有一双如狼一般的眼睛紧盯着她。 暴戾,无奈,痛楚,还有一丝丝疼惜。 疼惜? 陆琮也会疼惜她? 才不会,陆琮只会折腾她,拿她当做掌上玩物,起初容玖一直在等陆琮玩腻了就放她离开。 可谁知这一等就是十年,容玖撇撇嘴,这世上她没见过比陆琮更有耐心的了。 第20章 暴雨下了足足一夜未停,晚上的闷雷一个接一个,齐嬷嬷守了容玖一夜,容玖是快到天亮才睡了。 “老夫人犯病了。” “暴雨未停,身边也没带个大夫,寺中的药材不足,山里路滑根本走不出去,这可怎么好。 ” 容玖撑开眼眸,瞧着柳氏在和白嬷嬷焦急的说着什么,隐隐约约能听到一点,脑袋昏沉沉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这一觉睡的时间太长,容玖再次睁开眼,齐嬷嬷担忧的冲着她喊:“姑娘,您醒了。” 容玖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祖母怎么样?” “吃了药已经好了。” 窗外的大雨还在下,地上已经积了好几个小水坑,坑坑洼洼,来往的人鞋子上都沾了一些泥泞。 容玖只以为是派了护院下山取了药,不一会齐嬷嬷小声嘀咕:“这次也赶巧了,遇见了一位姑娘正好救了老夫人。” “是谁?” 齐嬷嬷思索半天才说:“是玉盈姑娘。” 容玖猛然抬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问了一遍,齐嬷嬷道:“的的确确就是玉盈姑娘救了老夫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还这么巧救了祖母。 “奴婢已经派人问过寺里的人,玉盈姑娘自打从季家离开以后,就来了寺中,将从季家给的银子都捐了,每日洗手做羹替寺里做斋饭,或是研磨药草。” 容玖闻言心情仿佛是沉入谷底,许久才问:“那祖母是什么态度?” “老夫人留了玉盈姑娘吃了一顿斋饭,关着门聊了一个时辰,再无其他。” 留下吃了一顿斋饭,就足以说明玉盈的行动已经打动了季老夫人了,这可是救命之恩! 本以为打发走了玉盈,这件事就算了结,没想到玉盈是个有手段的,竟不声不响的混入了寺里,还救了季老夫人! 这事儿有些棘手。 “嬷嬷,若是祖母要带玉盈回季家,该怎么办?” 齐嬷嬷明白容玖的意思,弯腰坐在容玖身旁,揽住容玖的肩:“姑娘,这是大人们应该解决的事,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夫人早晚会知道的,姑娘若是再次阻挠,奴婢只担心会让老夫人对姑娘心生不满,到时更得不偿失。” 是啊,她可以借着隐形公主的身份逼着季老夫人妥协,可次数多了,季老夫人难保心里会不痛快。 又或者悄悄将玉盈养在外头,谁又能知道? “嬷嬷,我知道了。” 天色渐黑,容玖去探望季老夫人,刚到门口就见到了柳氏,柳氏瞥眼里面,弯腰牵着容玖。 “去二婶那坐坐吧。” 容玖仰头:“祖母好些了吗?” “不用担心,吃了药好多了,倒是你瞧着精神不佳,是不是病了?”柳氏伸出手探了探容玖的额头,并无大碍,这才放下手。 去了隔壁院,柳氏倒了一盏热茶递给容玖:“玉盈的事儿听说了?” “嗯,知道。” “玉盈的手里还有一封书信,曾是你父亲亲笔所写。” 就算是容玖不愿意承认,玉盈的的确确就是季宗的女儿。 容玖手里握着茶盏看向了柳氏,柳氏近距离的看着容玖,才八岁的小姑娘生的一张好容貌,粉雕玉琢,容颜精致,待日后长成还不知会是何等的绝色! “二婶知道你不喜玉盈,但玉盈救了人,回府是迟早的事,你是个聪明孩子,玉盈年纪不小了,就算回了府要不了多久就会嫁人,不会妨碍你什么。” 嫁人? 她险些忘了玉盈已经二十二岁了,年纪的确不小了,这么一想似乎又释怀不少。 “府上最多给一些嫁妆,找个殷实的人家,也算是偿还了这一份救命之恩。” 容玖微微笑:“二婶多虑了,只要玉盈不气我母亲,季家多一双筷子对我来说又没什么。” 事已至此,容玖还能再说什么,柳氏劝她,十有八九就是季老夫人的意思。 柳氏笑了笑:“不怪你祖母疼你,真是可人儿,二婶都疼你。” 容玖虽不反对玉盈入府,但也不会主动要求她入府,态度淡淡,季老夫人也不强求,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玉盈做了季宗的养女,如此一来也不会对府上的姑娘有什么影响。 玉盈听了之后险些暴走,她是堂堂正正的季家长房长女,如今却连个排名都没捞到,稀里糊 涂的成了季家养女,甚至连季字都不一定有,这和寄人篱下的孤女又有什么区别? “玉盈不敢有奢求,玉盈从小在乡下长大,不熟府上规矩,还请老夫人开恩,就让玉盈留在 寺里替老夫人和父亲祈福。” 她绝对不甘心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去了,这口气憋不下。 季老夫人心疼的拉着玉盈:“傻孩子,你是季家的血脉怎么能一辈子留在寺里呢,别一口一个老夫人了,你该唤我一声祖母。” “玉盈不敢。” “有何不敢,你本就是季家的孩子。” 季老夫人拉着玉盈说了好一会话,想着这么多年玉盈在外吃过不少苦头,还能不计前嫌的救了自己,季老夫人在心里便对玉盈多了几分心疼。 “祖母,不是玉盈不想侍奉左右,只是玉盈身份尴尬,每日看着至亲在眼前,却要喊着义父 ,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还不如一个人留在寺里替父亲祈福,也算是玉盈身为人女的一片心意。” 季老夫人犯了难。 “祖母!” 容玖提着裙子跨入门槛,忽略了玉盈,直接来到季老夫人跟前,手里举着一叠厚厚的经书。 “这是?” “小八知道再过几日就是祖父的生辰了,虽然小八从未见过祖父,但小八也想略尽孝心。” 季老夫人对容玖谈不上有疼爱,和季宗一样,只是敬畏容玖的身份,生怕容玖受伤,京都那边怪罪下来。 但今儿容玖此举,着实让季老夫人心里狠狠一动,亲密的揽住容玖入怀:“你有心了。” 容玖摇摇头,转过头又看见了玉盈。 玉盈下意识眼皮跳了跳,这个妹妹她接触甚少,只记得哭喊打闹的场面,搅的季家上下鸡犬不宁。 再往后容玖被软禁,玉盈便极少能看见她了。 今儿再次见面,玉盈却不知为何对这个八岁的小姑娘有些防备和抵触。 “你就是玉盈姐姐吧,我听说你很厉害救了我祖母,我要好好谢你!” 玉盈微愣,眼看着小姑娘朝着她扑来,紧紧拽着她的衣袖,一双眼睛灿烂如星,不得不说小姑娘生的真好看,贵气十足。 “八姑娘抬举了。” “玉盈姐姐,中秋节那日在街上你我之间许是有什么误会,今儿你救了祖母,就是我的恩人了,日后我就唤你一句玉盈姐姐。” 小姑娘眨眨眼,一脸单纯无害,让人瞧了忍不住去呵护。 季老夫人没想到容玖会是这个态度,当下心里对容玖更加疼惜,冲着容玖招手。 “小八,你当真愿意让玉盈入府?” “祖母,玉盈姐姐救了祖母,小八就不计较之前的事了,玉盈姐姐又是父亲的女儿,认祖归宗也是应该的。” 容玖落落大方,一番话说到了季老夫人的心坎上了,季老夫人抱着容玖连连哄着夸她懂事。 既然容玖都松口了,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季老夫人也有心要给玉盈一个名分,只要是季家的姑娘总会有些用处。 “难得小八喜欢你,你们又这般投缘,等回到府上,我和你父亲商议这事儿该怎么办。” 玉盈闻言有些激动,她终于又和上辈子一样,成了季家长房长女了,噗通跪在地上:“玉盈听祖母安排。” 容玖似是想起什么拽了拽季老夫人的衣袖,指了指脖子上的一块玉佩:“这是小八出生时就戴着的,小八曾问过母亲,母亲说小八这辈子只能排行第八,不宜沾九,会冲煞,小八担心会给季家带来厄运。” 季老夫人看了一眼那块紫玉,上面清楚的雕刻着一个八字,险些忘了这茬儿。 容玖之所以能被送来季家养着,是因为容玖命格特殊,刚刚好被安排在了八字上,能安稳度过一辈子。 若季老夫人擅自动了命格,冲撞的可不仅仅是季家,而是宫里那位,但凡有个什么闪失,季老夫人可赔不起! 若认了玉盈归宗,容玖可就是季家九姑娘了。 玉盈抬头看了一眼季老夫人犹豫的眼神,心里一凉,忙看向了容玖:“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九比八大,是个有福气的字儿,九妹妹的名字里还带着一个玖字呢,九妹妹,会不会是听错了?” 容玖恍惚:“许是听错了吧,回头我再问问母亲。” 这事儿抛出来了,余下的容玖一概不提,反正季老夫人是没那个胆子敢让她挪出八姑娘的位置。 “我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玉盈,你是个乖巧懂事的,你八妹妹年纪小从小身子骨就不好,刚出世的时候的确请了人过来看相,这几年你八妹妹好不容易安稳些,不能再出差错了。” 玉盈小脸一白,那就只能委屈自己? 一想到自己要顶着不明不白的身份,玉盈就不甘心。 “祖母……” “祖母,小八没事儿,只要玉盈姐姐高兴怎么都行,小八也很喜欢玉盈姐姐。” 容玖使劲的夸玉盈,玉盈仿佛跟吞了死苍蝇似的脸色难看,到这个时候她再争夺不休,反而会惹季老夫人不高兴。 第21章 玉盈尴尬的跪在地上,看了一眼容玖,她忽然有一种错觉,容玖就是故意的! 早不提晚不提,偏偏等她跪下了再提,玉盈拒绝了季老夫人,一定会让季老夫人以为玉盈是故意拿乔。 眼下这个时候玉盈无路可走,只能应了。 玉盈深吸口气,等着进了季家以后再做打算也不迟,于是改口:“祖母,是玉盈一时糊涂,只要能让八妹妹平安喜乐,玉盈可以不在乎名分。” 天知道玉盈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里有多恼怒,掐死容玖的心都有了,只要和容玖沾边的,就处处不顺! 季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夸了一句:“你姨娘将你照顾的不错,很懂事。” 一句姨娘,认可了玉盈庶女的身份。 玉盈硬是挤出笑容。 …… “母亲,祖母不是已经有打算让那个玉盈认祖归宗吗,怎么又成了养女了?” 季容瑗去请安几次,她可亲眼的瞧过季老夫人掩饰不住对玉盈的喜爱,怎么说变就变了? 柳氏慢悠悠的仰着头看了眼天,眉头紧锁,听了女儿的话才回过神,笑了笑:“有些事你不懂,你只管记着在季家谁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万万不可打小八的主意。” 季容瑗疑惑。 “旁的莫要问,那个玉盈虽入了你祖母的眼,可终究年纪大了,只有你祖母半分感激撑着,又不是自小养在身边的,保不齐哪一日就失了宠,你也不必将玉盈放在眼里,失了轻重。” “是,女儿明白。” 雨势未停,接连下了好几天,下山的路都被冲刷坍塌变得泥泞不堪,以至于又在寺里多留了几日。 玉盈就在季老夫人跟前侍奉,安静又乖巧。 “你识字吗?” “我娘教过,琴棋书画都会一些。” 季老夫人笑着点点头,若玉盈是个不识字没什么才艺的,将来就只能找个老实忠厚的嫁了。 容玖对玉盈谈不上冷热,却也让人挑不出错儿来。 “可是在寺里待着无趣儿?” “岂会,能陪着祖母,小八一点也没觉得无聊,只不过日日下雨,连被子都是潮乎乎的,睡着实在难受。” 季老夫人指尖点了点容玖白皙如玉的鼻尖:“这寺里条件艰苦,再忍忍。” 终于等到雨停了,次日艳阳高照,第二日一行人下山回府。 季容琼一看见玉盈,眼眸猛然一缩,对着容玖使眼色,容玖抿了抿红唇:“玉盈姐姐在山上救了祖母,被祖母认了做义孙女,二姐姐,之前许是咱们误会了玉盈姐姐。” “琼姐儿,玉盈年长,你也该唤一声姐姐。” 季老夫人都发话了,季容琼自然不敢反驳,淡淡的唤了一声玉盈姐姐。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是巧了,前阵子刚来认父,一转眼还真的成了一家人,到底是大房的姑娘,缘分来了跑都跑不掉。” 尤氏幸灾乐祸的掩嘴笑,巴不得大房热闹起来。 季容琼闻言看了一眼容玖,容玖撇撇嘴:“咱们府上多了一个姐妹,说不定哪一日三叔也能领回来几个弟弟妹妹。” 尤氏蹙眉瞪了一眼容玖。 容玖往季老夫人怀里一缩,季老夫人掀开眼皮斜了眼尤氏,尤氏这才住了嘴。 “好了,今儿起玉盈就是大房的养女,老大媳妇,你安排一下。” 李氏淡淡的瞄了一眼玉盈,玉盈冲着李氏殷勤的笑了笑,李氏很快收回视线,应了一句是。 玉盈既是养女,那身份就不如庶出,但李氏也不是个小气苛刻的,挑了一间小院子拨给了玉盈,又拨了几个丫鬟过去。 “母亲?”容玖担忧的看向李氏。 李氏微微笑,抱着容玖坐在膝上:“放心吧,母亲一点儿也不生气,大家族里这些都不是事 ,日后你要嫁入高门大户,也要学的大度,不要和不值得的人生气,伤人伤己,也会让身边的人看尽了笑话。” “嗯,母亲我知道了。” “她若欺负你,你只管来告诉母亲,也不必处处隐忍,只当她混口吃的。” 容玖将小脑袋埋入李氏肩膀上蹭了蹭:“好。” 季宗确认了玉盈的身份,表面上对玉盈淡淡,私底下没少给玉盈补贴,一方面是出于愧疚想要补偿,这些李氏心如明镜,表面上只装作不知。 这日,季宗陪着李氏用膳,提起了玉盈的年纪。 “你是嫡母,论理来说这门婚事应该你来操持,这丫头年纪不小了,瑄姐儿膝下都两个孩子了。” 李氏眼皮一抬:“老爷,这事儿真叫人难为,玉盈这丫头虽顶着季家养女的身份,但年纪摆在这,若是找了个老实忠厚的,我也担心会委屈她,若是找了个身份看得过去,不是填房就是续弦。” 季宗沉默,这件事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玉盈的身份和年纪实在是尴尬。 “我知道你素来大方,心地善良,不在意这些,若有合适的人选就准备吧,不能再等了。” 李氏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若说人选和身份,铺子里有年轻有为的管事,倒也是知根知底……” “那怎么能成,玉盈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姑娘,怎么能嫁给一个管事?” 季宗当即变了脸色,李氏见状眼中划过一抹冷笑,淡淡道:“既如此,你不如去找母亲问问话,这一年我病了,许久不曾交际那些夫人了,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知,母亲总能知晓一二。” “这小事怎么好劳烦母亲?” “可不是小事,玉盈还是母亲的救命恩人呢,说不定母亲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要替玉盈准备一二。” 季宗闻言也没了食欲,放下筷子坐了片刻起身就走,在门槛处险些撞到了容玖。 “父亲。” 季宗扶着她站稳,到了嘴边的责备又咽了回去,耐着性子关怀:“没撞到吧?” “没有。” “快去陪陪你母亲吧。” 容玖点点头,眼看着季宗离开的背影沉思片刻,转过头进了屋,扑入李氏怀中:“母亲,小八怎么瞧着父亲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这事儿和你无关,你就别瞎操心了。” “母亲……”容玖软磨硬泡,才让李氏松了口,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容玖蹙眉。 “那母亲打算怎么办?” 李氏摇头:“不怎么办,这事儿母亲一点也不着急,能让她入了季家大门已是退让,若是个乖巧听话的,找个管事嫁了也没什么,可偏这般挑三拣四,母亲又何必讨嫌?” 容玖乐了。 下午去了一趟季老夫人处,就听见季老夫人和柳氏坐在一块商议人选。 “一时半会去哪找这个人选,高不成低不就,若要嫁的好,就只能是填房,嫁过去就做母亲 ,若要做原配,这夫家身份肯定是提不上去,商贾之家,大哥又瞧不上。” 柳氏撇撇嘴,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嫌弃这个嫌弃那个。 “玉盈姐姐流落在外这么多年,父亲一时心软,想补偿玉盈姐姐也是情有可原,兴许这只是父亲的想法呢,玉盈姐姐自个儿倒没这么挑剔。” 容玖仗着年纪小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柳氏自然是跟着附和的,眼珠子一转:“母亲,不如把玉盈叫过来,也听听玉盈的意思,玉盈虽然年纪不小了,可到底没有在深闺呆过,嫁了高门大户对她未必就是好。” “去把玉盈叫来。” “是。” 片刻后玉盈款款而来,换了一袭浅绯色长裙,乌黑的秀发上斜插两根玉兰花簪,不骄不躁,也不浮夸,显得整个人很秀气,规规矩矩的上前给季老夫人行礼。 礼数周到,半点看不出是从乡下来的,容玖瞧了一眼眉头紧皱。 “祖母,二婶儿,八妹妹。” 季老夫人摆摆手:“这里也没有外人,坐吧。” “是。” “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也就开门见山的提,你的终身大事也该准备准备了。” 话音一落,玉盈小脸发白,噗通跪在了地上:“祖母,玉盈自知姿色鄙陋,身份低微,行为举止样样都不规整,根本不配嫁人,玉盈最大的心愿就是陪陪至亲,如今好不容易达成所愿,求祖母不要将玉盈许配。” 季家大房李氏没死,季容琼也在府上,外加一个容玖,试想一下玉盈能找到一门什么样的婚事? 最多就是庶出的规格,这绝对不是玉盈想要的,她只要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走完一辈子,做她的尚书夫人。 “女子哪有不嫁人的,何况你不嫁人总该考虑后面的弟弟妹妹吧,会叫人传出闲话难做。” 柳氏道。 玉盈吸了吸鼻子,委屈的垂着头。 “玉盈,你嫁了人依旧是季家的姑娘,惦记了亲人可以时常写信或是回府瞧瞧,你若耽搁了一辈子,让你祖母和你父亲该如何想?” “我……”玉盈一时语塞,占了一个养女的身份反而还要被处处限制,越想越憋屈。 “这事儿你二婶说的对,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季家的姑娘,祖母自然不会亏待你,日后你出嫁了,季家就是你的依靠。” 玉盈紧咬着唇,拒绝的话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第22章 话已至此,季老夫人主意已定,玉盈自知反驳无用,指尖掐入掌心,疼意逼着她冷静下来。 乖巧的点了头。 季老夫人笑了笑,又夸了玉盈几句。 “玉盈姐姐救了祖母,也是小八的恩人,小八愿意给玉盈姐姐添一笔嫁妆。” 容玖趴在季老夫人怀中,声音软软糯糯,听的季老夫人心情舒畅,一把搂着容玖。 “就你懂事,你有这份心就成了。” 容玖生怕季老夫人不信,直起腰,伸手拔下发鬓上的小凤钗,走到玉盈跟前。 “这是我最喜欢的头钗,今日送给玉盈姐姐做添妆喜。” 玉盈抬眸悄悄看了眼季老夫人的脸色,弯腰配合蹲下,容玖将发钗插入鬓间。 “谢八妹妹。” “玉盈姐姐这么说就见外了,一支钗而已。” 容玖冲着玉盈笑,璀璨夺目的笑容下玉盈竟看出一抹凌厉,再眨眼细细看,又消失不见,眼前的少女单纯无邪。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么? 可刚才容玖的语气分明带着几分嘲讽。 鬓上的凤钗忽然变的沉重,玉盈垂眸,上辈子又不是没戴过,何必在她眼前显摆。 想着容玖未来下场,玉盈又释怀了,懒得计较。 季老夫人乏了,摆手让几人退下,临走前却让素芝去库房取了一支锦盒让容玖带回去。 柳氏眼眸微动,大抵猜到了里面肯定是价值不菲的首饰。 若是之前柳氏定然吃味,可如今,她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出了门,容玖忽然喊住了柳氏。 “二婶儿,我好几日没见四姐姐和七姐姐了,怪惦记的。” 柳氏诧异的看着容玖,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容玖主动开口,立即笑。 “巧了,二婶那得了些新鲜的果子正要给你送过去呢,走,去瞧瞧。” 柳氏伸出手牵着容玖,容玖乖乖跟着。 “知书,快去把四姑娘和七姑娘带过来,再去准备茶水点心,新鲜的果子都备着。” “是。” 容玖坐在凉席上,柳氏见她白皙如玉的小脸蛋红扑扑的,额间还有细腻的汗珠儿,又着人在墙角加了冰盆子,亲自拿着团扇轻轻替容玖扇着。 季容珍一只脚跨进门就看见这场景,撇撇嘴。 “母亲。” “你四姐姐呢?” “四姐姐身子不爽,来不了。” 季容瑗不待见容玖,又不能得罪容玖,干脆躲着不见。 柳氏自是替自家女儿打圆场,道:“你四姐姐从山上回来就有些不大爽快,回头身子好了再去找你玩。” 容玖点点头。 季容珍坐在了柳氏一旁,悄悄瞪了一眼容玖,自打容玖一来,季老夫人对她的疼爱就少了许多。 容玖打开了锦盒,里面装着一盒粉珍珠,颗颗饱满圆润,透着光泽。 “刚才我在祖母那,祖母说让咱们几个分了,七姐姐,你挑些吧。” 季容珍看着粉珍珠眼睛都冒光了,立即扭头看了眼柳氏。 柳氏微微愣,随即点了点头,季容珍这才不客气了,挑了二十几粒,容玖又大方的给了十粒。 “七姐姐皮肤白皙,穿成项链戴在脖子上一定好看!” 容玖有心卖好,季容珍脸色缓和不少,毫不客气的拿了。 “珍姐儿,你不是也有礼物要送给小八?” 柳氏冲着季容珍使眼色,季容珍刚要反驳,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点点头:“八妹妹,你等着我去取。” “好!” 两个小姑娘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季容珍在柳氏的示意下肉疼的送了一支纯金锁。 容玖欢欢喜喜地接下:“多谢七姐姐。” “咱们是姐妹,不必客气。” 季容珍早就被柳氏叮嘱过,面子上也不会和容玖过意不去,私底下柳氏也给季容珍允诺一套首饰,季容珍这才舍了金锁。 坐了一下午,容玖也没离开的意思,柳氏笑道:“喜欢就经常来,你七姐姐一个人也无趣呢 ,日日惦记你。” “好呀。” 季容珍翻了个白眼,谁惦记了? 容玖忽然垂眸:“还是二婶这里安静自在,不像大房......” “大房怎么了?” “今儿早上父亲和母亲因为玉盈姐姐的婚事有了争执,母亲实在为难。” 季容珍蹙眉:“一个养女罢了,找个人打发嫁了,又不会碍眼了。” “那怎么行,玉盈姐姐终究是大房养女,母亲是大房主母,这事儿若是不好解决,母亲会落下苛待孤女的名声,何况玉盈姐姐又是祖母的救命恩人,父亲又怜惜玉盈姐姐的身世。” 容玖抬头看了一眼柳氏,翘起红唇:“二婶儿!” 柳氏可算是明白了容玖今日来二房的缘故了,暗叹小丫头年纪不大心眼不少。 不过这也算是个橄榄枝,让二房替玉盈挑一门钟意的婚事,不会让李氏难为。 “你外祖家又不是没亲戚,随便找一个不就行了?” 季容珍听着没耐心,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烦恼吗? 容玖再次垂下小脑袋。 “不是得了珍珠,去给你四姐姐送点过去。” 柳氏打发了季容珍,季容珍巴不得离开,头也不回走了。 紧接着柳氏又安慰:“这事儿二婶放在心上了,你母亲养病多日,对外界的事怕是不太清楚 ,回头我这个做婶婶的替玉盈张罗张罗,由你祖母定下,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容玖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柳氏。 “正好柳家也有几个适龄的年轻人,一会二婶就派人回去问问。” 容玖一脸感激:“多谢二婶。” “傻丫头,一家人无需客气。” 柳氏心如明镜,玉盈就是季宗的女儿,留在大房就是个碍眼的存在,加上这么多年流落在外 ,季宗必定心疼想要补偿,李氏有些疏忽,夫妻两之间必然心存嫌隙。 柳氏动作很快,派了亲信丫鬟回了娘家,第二日就有了消息。 柳老夫人膝下庶出老爷,也就是柳氏的庶兄的长子今年二十五岁,至今还没婚配。 “显哥儿倒是不错。” 很快敲定了人选,柳氏先去了一趟大房,说明来意。 李氏诧异。 “显哥儿是我娘家侄子,文质彬彬,颇有几分才学,出生时曾被批八字,二十五岁之前不宜婚嫁,这才一拖再拖,大嫂若是信得过,哪天让显哥儿过来让你瞧瞧。” 李氏摆手,她正为了玉盈的婚事发愁呢,刚好柳氏就替她解决了这么个烫手山芋。 又是柳氏本家的人,家世没得挑,只要是个大活人,李氏就有了交代。 “二弟妹这话就见外了,你我妯娌多年怎么会不信你呢。” 李氏一脸感激,只要能打发了玉盈,这个人情李氏记着了。 玉盈年纪不小了,又挡在季容琼前面,不打发嫁了,季容琼的婚事怕是要往后拖延,这是李氏不愿看到的。 “大嫂,咱们都是季家媳妇,瑗姐儿年纪也不小了,前面有这么个挡着,瑗姐儿也不好说亲呐,你若点头,一会我就去母亲那提一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提起瑗姐儿,李氏心中有数,再加上季容琼的嫁妆里,柳氏添了不少物件儿,李氏都记着呢 。 两妯娌又说了一会话,柳氏起身去找季老夫人。 玉盈站在廊下指甲抠入柱子里,大口大口地呼吸,她来季家可不是要随随便便嫁人的。 尤其是什么庶子! 这帮人就这么容不下她,逼着她嫁人么! 季容琼从眼前走过,衣着华丽,面带微笑,端庄大方,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丫鬟婆子。 不对,事情不对,这个时候的季容琼早就去了长安侯府才对。 再看李氏坐在凉亭中,面色红润,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玉盈猛然回过神,跌跌撞撞地回了屋子,将门关起来,逼着自己静下心来想着过往。 是她太大意了,一定是有人和她一样重新活了一次。 所以才会不知不觉的改变了前世的轨迹。 该死的人还活着,该嫁出去的人还在府里,被囚禁的人也还好好的。 究竟是谁? 玉盈抓破了脑袋也没思绪,但可以明确的是,这人一定在大房。 因为只有大房的轨迹越来越好。 傍晚 素芝来敲门:“姑娘,老夫人请您一块去用膳。” 玉盈恢复思绪,微笑站起身跟着,心知肚明季老夫人要和她说什么。 果不其然,季老夫人提了柳家的婚事。 “祖母一心为了玉盈着想,玉盈心存感激,只是可否让玉盈在府中多呆些日子,尽尽孝道,玉盈明白出了季家的门,再回来可就是客了,太多身不由己。” 玉盈扬起脸庞,露出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 季老夫人一时不忍,又惦记玉盈救了自己,当下点点头。 “琼姐儿出嫁还有一阵子,你们姐妹两差个把月也无妨。” “多谢祖母。”玉盈破涕为笑,装作顺从,心里默默盘算着争取时间。 庶子? 她是万万看不上的,知前世事,什么样的人嫁不得? 第23章 玉盈越发用心伺候季老夫人,乖巧不多话,又是个体贴的人儿,季老夫人瞧着顺眼,对玉盈也不错。 待两家合了婚帖,定下婚事,日子选在了来年三月。 季老夫人道:“玉盈还从未在季家过年守岁过,就留下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吧。” 此话一出,众人没人反驳,倒惹来季宗感慨不已,私底下对玉盈补贴不少。 容玖扭过头,佯装没看见。 大房两个女儿定下婚事,李氏开始张罗,凡事季容琼有的,看在季宗的份上,李氏也没吝啬的给玉盈准备了一份。 玉盈的嫁妆是二十抬,是按照庶出的规格,不算少,至于季宗补贴多少,李氏就当不知道。 眼看着快年底了,玉盈日日被关在府上绣嫁衣,心里有些焦急。 上辈子季家这个年过的十分不好,冷冷清清,连个红灯笼都没敢挂。 可不像现在张灯结彩,望着红灯笼,玉盈眼中忽然闪现一抹高大的身影。 “绣儿!” “奴婢在。” 绣儿是玉盈培养出的心腹,为人机灵。 “你找个人去这个地方打听一个人。” “是。” ....... 京都 颍川侯府十分热闹,几位公子哥儿酒过三巡,裹着大氅从外面风尘仆仆赶回。 “公子。” 戚琮抬眼:“何事?” “有人去过公子的家乡打听过公子的行踪。” 戚琮一时间就想到了容玖,转念一想,容玖去打听他做什么? “可查到了是什么人?” “奉城季家。” 戚琮一愣,被这话一刺激,酒醒了大半,季家怎么会去打听自己的行踪? 许久,戚琮摆摆手:“盯着季家,有什么消息尽快回。” “是!” 皑皑白雪下,戚琮望着眼前一片红梅怔了片刻,犹然记得一座四四方方小院子里,少女坐下红梅树下,她肌肤赛雪,一瓣红梅落在她眉心,宛若眉心钿,红梅妖娆不及她半分容颜。 鼻尖仿佛还有属于她的沁香,戚琮蹙眉,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想起她了。 “派人去给季家送去,莫要损坏了。”陆毅叮嘱。 提起季家,戚琮本能的顺眼看去。 几张剥了皮的白色狐狸毛,还有红色狐狸毛,处理的干干净净,还有其他的皮毛,以及一些野味。 “大哥真有心,这么远还给未过门的嫂嫂送礼。” 陆毅但笑不语。 “有没有给玖表妹准备?”陆晟忽然问:“这丫头怕冷,不如多送些过去。” 戚琮长眉一挑:“季家又不是没有,何必眼巴巴送过去?” 陆晟噎了。 “她们姐妹情深,这么多皮毛,琼表妹一定会分给玖表妹的,季家姑娘不少,若只给了大房 ,反倒失了礼数。” 陆毅早早就考虑了这些,因此特意多准备了一些。 “还是大哥考虑周全。” ...... 夜色皎洁,容玖单手撑着下颌昏昏欲睡,季容琼见状放下手里的针线。 “小八,洗洗睡吧。” 容玖打了个哈欠,摇摇头:“我要陪着二姐姐。” 一连几日容玖都陪着季容琼,软磨硬泡赖着不肯离开,李氏向来宠着她,自然不会拒绝。 嘎吱门开了,一股子冷风吹进来,容玖激灵一下睡意没了三分,抖了抖肩。 外面还飘着大雪,白茫茫一片,夹杂着刺骨的寒风,容玖越发的懒惰不爱出门。 洗漱后上了塌,不一会就眯着了。 季容琼笑着摇摇头,虽和容玖相处的甚少,可毕竟是亲妹妹,人又机灵,季容琼待她也不一样。 几日后京都送来的年货到了,皮毛绸缎吃食应有尽有,有一辆马车却是单独给容玖的,整整五个大箱子,上了锁。 “八妹妹,还不快打开瞧瞧。” 季容珍好奇的盯着瞧,想着会不会是一些珍奇的宝贝。 容玖下颌一抬:“打开吧。” 五个大箱子齐刷刷打开,里面是码放整整齐齐的银丝炭,容玖猛然一愣。 “噗嗤,大老远的送了这么多炭来,也不知是谁一番心思。” 容玖也懵。 “既是给你的,就留着用吧,冬日里你最怕冷这银丝碳可是个好东西。” 季老夫人笑了笑,并不关心这些是谁送的。 “祖母,小八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 “既是送你的,慢慢留着吧,祖母知道你一片孝心,可祖母年纪大了,经不住太热,抬去八姑娘库。” 季老夫人一番话也打消了众人的心思,再多的银丝碳也只给容玖一个人用。 季容珍撇撇嘴,季家一年到头各方的主子们只有五斤银丝碳,余下的全都是墨碳,虽也暖和却远不如银丝碳那般舒适,一点味道也没。 季老夫人又让人准备了年货,颇为丰盛送去了京都。 离年关越近,容玖越来越懒惰,除了请安大部分都是窝在屋子里眯着,季老夫人疼她,只让她初一十五过来就成,还找了个说书娘子供着她打发无趣的时间。 这日齐嬷嬷慌慌张张的进门:“姑娘出事?” 容玖眼皮跳了跳。 “今儿早上夫人带着二姑娘去外面的铺子,马车被冲撞了,二姑娘......” “二姐姐怎么了?” “二姑娘跌落在地,被外男救了。” 容玖闻言眼眸猛然一缩,惊的坐直身子,下地穿鞋,一着急绣鞋却怎么也穿不上。 “人在何处?” “刚回了院子。” 容玖急的不行,穿上鞋出门,齐嬷嬷拿着一件披风在身后追,几人顶着风雪往外跑,冷风刮在脸颊火辣辣的疼。 进了院,正好瞧见季老夫人的身影。 季老夫人阴沉着脸:“孽缘!” 李氏坐在一旁,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容玖进门坐在了李氏身边,一言不发。 “可查到了对方是什么人?” 李氏摇头。 “去查!” 片刻后,季老夫人又问:“今日街上人多,那么多人瞧见了,怕是堵不住嘴了。” “母亲?”李氏心惊,一双手紧攥着手帕,她知道大户人家最看重名声,季容琼刚订下婚事就传出不好的名声,颍川侯府那边也不好交代。 李氏自责,早知今日就不该出府。 “查个清楚派人去一趟京都吧。” 季老夫人颇为惋惜,好好的一桩婚事就这么糟蹋了。 李氏应了。 容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绕过屏风去看季容琼。 季容琼呆愣愣地坐在榻上,望着窗外,发鬓微乱,小脸惨白,一双手搭在膝盖上紧紧攥着,轻轻颤抖。 “二姐姐。”容玖握住了季容琼的手。 季容琼回头看她,眼眸微动,片刻后吧嗒吧嗒掉下眼泪,哆嗦着:“怎么会这样呢,从马车里甩出去,我明明牢牢抓紧了马车。” “二姐姐,都过去了,没事了。” “小八,那么多人对我指指点点,我名声坏了。” 季容琼回过神来抱着容玖泣不成声。 “二姐姐这事儿不怪你。” 季容琼从未经历过这些,一时半会被吓得不轻,久久不能回神,容玖在旁安慰,哄着季容琼睡着了才起身。 难道她还没改变季容琼的未来吗? 容玖心里压着口气,有些不是滋味,望着不远处的玉盈一步步走来。 “八妹妹,二妹妹没事儿吧?” 玉盈在院子外徘徊许久,小脸冻的发红,一脸关切。 “你别担心,虽然人言可畏但时间长了,会慢慢淡了,况且这事儿也不怪二妹妹。” “人言可畏......”容玖嘴角翘起冷笑:“二姐姐休息了,玉盈姐姐不必过来瞧了,心意领了,二姐姐会没事儿的。” “没事就好。” 季家二姑娘被人救了的事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话。 容玖望着窗外出神,指尖搭在桌子上轻轻敲打。 “姑娘?” “齐嬷嬷这事儿不对!” 齐嬷嬷微愣,容玖又说:“去查查马车,还有二姐姐身边那日跟随的丫鬟,救人的身份也要一一查清。” “是。” 令容玖有些失望的是,查无所获,只查到了救人的男子是来自京都。 “京都?” 容玖陷入沉思,对京都的事一筹莫展,许久又问:“颍川侯府可有消息?” “并未。” 似想到了什么,容玖起身去找季老夫人。 季老夫人显然也是为了这事儿发愁,恹恹地坐在一旁喝茶,玉盈在旁侍奉。 “祖母!” “小八来了,快过来。”季老夫人冲着容玖招招手。 容玖提着裙子坐在季老夫人身边,压低了声音:“祖母为了二姐姐的事发愁,小八心疼。” “哎!” 玉盈抬头看了眼容玖,这丫头嘴巴向来甜蜜,在季家几个姑娘里最得宠。 “祖母,小八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知可能行得通。” 季老夫人忽然笑了笑:“你能有什么主意?” 容玖压低了声音在季老夫人耳边嘀咕几句,季老夫人眼眸微动,坐直了身。 “素芝,喊三位夫人过来一趟。” “是。” 片刻后三位夫人来了,季老夫人打发了丫鬟婆子,玉盈站着并未有离开的打算,柳氏道:“ 玉盈,我听说你做的紫薯糕不错,今儿正好馋了,能不能做两盘让我解解馋?” 玉盈下意识瞥了眼柳氏,不好拒绝,点头应了。 第24章 季老夫人清了清嗓子:“琼姐儿的婚事不顺,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事关季家名声,这事儿得想个法子解决才是。” “母亲,可是京都那边来信了?”李氏担忧地问。 “那倒没有。” “琼姐儿当庭广众之下被人搂搂抱抱已失了名声,颍川侯府和季家是多年故交,许是碍于情面不好提,等过了风头再提也不迟。”尤氏道。 李氏闻言斜了眼尤氏,目光冷冽。 “大嫂,人人都爱惜自己的羽毛,颍川侯也不例外,毕竟退婚一提反显得颍川侯府无情。” “够了!”季老夫人一拍桌子,不悦地瞪了眼尤氏:“外人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婶婶倒沉不住气了。” 尤氏撇撇嘴。 “这事儿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如今外头传的是季家大房姑娘,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但若是 个孩子呢,这事儿便不会授人以柄。” 李氏下意识看向容玖。 “小八年纪小,若说那日惊了马的是小八......” “母亲,这怕是不妥。”李氏哪有胆子推容玖出去顶了名声。 “母亲,小八年纪小不懂事被人救了,季家出些谢礼就是,对小八来说也损失不了什么,还能挽回季家名声呢。” 季老夫人点点头,伸手揽住了容玖:“这孩子孝顺又懂事,一开始提起这事儿我也不同意,可为了季家的名声,也只能如此了。” 季老夫人之所以答应,也是因为容玖在京都城绝对不会被人欺负,李氏本就愧欠容玖,如今更是还不清了。 “大嫂,琼姐儿的事要是不受影响,将来对小八也是一件好事。”柳氏颇为赞同:“只要咱们统一口径,谁也没辙。” 尤氏还要再讽刺几句,可转念一想,季家坏了名声,她的儿女多少也会受影响这才没作声。 季老夫人一锤定音:“趁着年关你去一趟京都,季家备上丰厚的贺礼。” 次日,季家就放出风声,季容琼三个月前就已经离家,如今在寺里替长辈祈福至今未归。 季家准备了足足三辆马车的谢礼,众目睽睽之下赶去京都,李氏亲自带着容玖去。 临走前容玖去了一趟二房,和柳氏聊了片刻,言外之意一定要看住了玉盈。 “家里的事就不必操心了,二婶都明白。”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容玖捧着紫檀手炉,窝在李氏怀中,冬日大雪不停,加上赶路着急,容玖在半路上就病了。 李氏急得够呛,路上走走停停,耽搁了好几日才到了京都,递了李家的拜帖,李家人早早就得知消息准备了客房。 “好不容易进京一次,也别着急回去了,就留在京都过年吧。” 李氏原是打算过年之前能赶回去,如今路上耽搁了好几日,再过五六日就三十了,容玖又病了,怕是赶不回去了,季老夫人也派人送来信儿让李氏不必着急。 “如此,就打搅了。” 李老夫人闵氏笑了笑:“一家人客气什么,得了空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吧,太后娘娘得知你要来,还念叨几句呢。” 李氏眼眸微缩,点点头。 李国公夫人安抚:“表妹十多年不来京都了,缺什么尽管告诉我,只将这里当成自己家。” “多谢表嫂。” 李老夫人闵氏又问:“可找到了是哪一家救了小八?” “是京都的墨家。” “墨家?”李国公夫人拧眉,李氏见状略有些不解:“表嫂,墨家可有什么说道?” “墨家在京都也算是名门望族,只是墨家子嗣多,不知你究竟要找的是哪一房哪一户的墨家 子?” 李老夫人闵氏斜了眼儿媳:“派个人去墨家打听打听。” “是。” …… 李老夫人闵氏出了院子,对着李国公夫人语重心长的开口:“好好照顾着,别出什么错。” “儿媳知晓,母亲,只是季家上门去找墨家这事儿,咱们本可以作壁上观的,表妹来李家,是不是想借着咱们的势?” 李家是皇亲国戚,乱七八糟的亲戚也不少,一年到头总有人会上门打秋风,李氏又是旁支家的,京都城本家还有不少亲戚呢,这亲疏么,说远也不远,也谈不上近。 只要不给国公府招惹出什么乱子,李国公夫人就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若上心招待么,李国公夫人只觉得跌了身份。 “这次不一样。” 李国公夫人疑惑。 “你没进门之前,太后和李氏关系不一般,这不,前脚听说李氏进京,便让李氏进宫。” “是,儿媳记着了。” 李老夫人闵氏再三叮嘱,李国公夫人这才上了心。 “院子里缺什么尽管用,不必拘着,我听说那丫头病了一路,找太医好好瞧,别耽搁了,过几日这丫头还要进宫请安呢。” “是。” …… 李氏带着容玖在李国公府安顿下来,国公府奢华大气,是季家不能比较的,又是太后的娘家 ,当今皇帝的外祖家,尊贵无比也非常人所能及。 容玖休养了几日小脸才算好转了,迷迷糊糊睁开眼,齐嬷嬷扶着她:“姑娘有没有好些?” “这是哪儿?” “这是京都李家本家,李国公府。” 容玖眼眸微动,这也是她的外祖家啊,只可惜这辈子都没机会和这些人相认。 嘎吱门推开了,李氏进门:“身子好些了?” “母亲不必担心,小八已经好许多了。” 李氏见她小脸苍白,脸颊瘦了一圈心疼不已,揽入怀中轻轻抚摸容玖乌黑的秀发:“好孩子 ,折腾你了。” “母亲哪里话,小八这是第一次来京都城,还可以见见眼界。” 又过了一会李氏道:“明天就是三十了,咱们是要在京都过年了,一会去给老国公夫人请安 ,认认亲。” “好。” 容玖从来没见过外祖母,对李国公府的事也并未上心,上辈子更没机会接触。 洗漱打扮后,容玖牵着李氏的手一步步往正厅走,本家比奉城的大许多,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饶了好几个院子才到了大厅。 里面依稀能听见银铃般的笑声,帘子撩起,李氏牵着容玖进门,两人上前请安。 “给姨母请安。” “给姨祖母请安。” 容玖乖巧的跟着李氏身后,规规矩矩行礼。 “来了府上好几日,今儿才是第一次见着小八呢。”李国公夫人笑了笑,又问起容玖的病。 “多谢表舅母关怀,小八已无碍。” 李老夫人闵氏一直盯着容玖,缓缓开口:“小八,你来姨祖母这。” 容玖轻轻抬头,清晰的听见了耳边传来了倒吸口气的声音,李国公夫人愣住了。 唯有李老夫人闵氏淡定如山,拉着容玖上下打量,容玖容貌姣好和宫里的太后有七八分相似 。 “瞧瞧小脸是瘦了不少,在姨祖母家一定要好好养着。” 李老夫人闵氏从衣袖中拿出一只纯玉打造的长命锁,亲手挂在了容玖的脖子上。 “多谢姨祖母。” “好孩子,我见了你就有眼缘,没事儿多来我这里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容玖乖巧点头。 比起李老夫人闵氏,奉城那位李老夫人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远不如眼前这位从骨子里透出的雍容华贵,气度涵养一看就是百年家族培养出来的。 李国公夫人久久未能回神,紧盯着容玖瞧,私底下默默掐了一把大腿根,疼的倒抽口气。 竟是真的! 李老夫人闵氏一只手拉着容玖,一边看向了李氏:“墨家的事有谱了,救了小八的是墨家三爷,等正月里派人把东西送过去,这事儿就成了。” “是。” 有李家出面,墨家自然会给一个颜面,也宣称救的是八姑娘,至于二姑娘三个字从不提起。 “昨儿我出门还遇见了颍川侯夫人,颍川侯夫人也问起了你们,若是得空可要去颍川侯瞧瞧 。”李国公夫人道。 李氏点点头。 “颍川侯夫人出生武将之家,性子最是不拘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过了年一定要去拜访。”李氏道。 转眼便是一年,李家上下都给了容玖压岁钱,数一数竟有几万两之多,绝对是一笔庞大的数字。 两辈子加起来容玖也没有收过这么多的压岁钱,在院子里和李家一众长辈小辈们一块守岁,放了烟火,容玖眯着眼就睡着了。 次日容玖早早就被叫醒了。 “母亲,怎么这般早?” “今儿是朝廷命妇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可不许迟了。” 一听这话,容玖睡意全无,立马坐直了身子任由丫鬟梳洗打扮,她还从来没见过亲娘长什么样子呢。 坐上马车直奔皇宫,容玖心中有些忐忑,不知不觉到了皇宫,下了马车容玖抬眸环顾一圈,被皇宫的富贵惊到了,琉璃砖瓦,随处可见的玉雕,红墙绿瓦,来来往往的朝廷命妇。 李氏给容玖戴上了帷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一路将容玖挡的严严实实,走在队伍的末端,安安静静也不引起怀疑。 第25章 今日朝拜的妇人很多,中宫没有皇后,所以都去了慈宁宫去拜见太后,李氏身份在京都算不得高贵,只能往后排,默默走在最后,十分低调。 “砰!” 容玖的肩膀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险些没站稳栽倒,一只手紧紧扶着齐嬷嬷的手才站稳。 “走路怎么不长眼?” 女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容玖,满眼鄙夷,十分不屑,容玖紧咬着唇:“你是谁?” “我?”女子的态度飞扬跋扈,一张明媚动人的小脸上写满了倨傲,下颌一抬,身后的丫鬟立即道:“听好了,眼前这位是长陵郡主!” 长陵郡主? 容玖有些印象,可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 “呵,谅你也不知道,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别以为你替你姐姐顶替了名声,就能让你姐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嫁入颍川侯府!” 长陵郡主紧咬着牙,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可没想到竟被一个乡下丫头给截胡了,让长陵郡主成了全京都的笑柄。 这口气她怎么能咽的下,长陵郡主早早就知道季家也会来请安,特意在此等候。 容玖长眉一挑:“郡主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奉城发生的事长陵郡主怎么会知道? 被长陵郡主这么已提醒,容玖反而想起来了,陆晟曾提过一次,淮王府的长陵郡主卑鄙无耻 ,手段卑劣,自小就缠着陆毅不放,陆毅次次都是避之不及。 陆毅和季容琼定下婚事,长陵郡主必然恼羞成怒,若做出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墨家……偏这么巧墨家也是京都的,这么一想容玖的思绪渐渐明了。 “郡主请自重!”李氏扶着容玖。 “自重?”长陵郡主冷冷一哼:“别以为和太后有些亲戚关系就可以拿自己当皇亲国戚了,何况京都最不缺的就是皇亲国戚了,识趣的就赶紧退了婚事,否则将来倒霉的可是你女儿。” 李氏被长陵郡主气的不轻。 “母亲算了吧,这里人来人往的,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我们得罪不起。”容玖晃了晃李 氏的衣袖。 “算你识趣!”长陵郡主指尖挑起容玖的下巴:“不过我还是很讨厌你,自作聪明,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待长陵郡主一松手,容玖脚下一滑砰的一声坐在了地上,委屈巴巴的看着李氏。 李氏气不过:“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郡主又何必强人所难,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 长陵郡主蹙眉,她只是轻轻一推,谁知道这孩子怎么不经推? “母亲,我没事儿,郡主……郡主也不是故意的。”容玖冲着长陵郡主眨眨眼:“郡主也是个性情中人,想必对陆大哥情有独钟,可惜了。” 长陵郡主的怒火一瞬间就被容玖挑起,伸手捉住了容玖的衣襟:“你说什么!” “毅表哥!” 容玖高喊一声,陆毅正朝着这边走来,长陵郡主见状松了手,狠狠的瞪了一眼容玖,立马又恢复了淑女的模样,娇滴滴的冲着陆毅喊了一声:“陆大哥。” 陆毅瞥了眼长陵郡主,只一眼就略过,目光落在了容玖身上,见她衣裳沾了灰尘,皱皱巴巴的便柔声问:“没事吧?” “毅表哥,我没事。” 陆毅伸手摸了摸容玖乌黑的秀发:“得空去一趟颍川侯府,我带你去逛逛京都。” “好!” 容玖乖巧又懂事的点点头,像个没脾气的瓷娃娃。 “陆大哥。”长陵郡主紧跟着陆毅身后,陆毅对她却是避之不及,任凭长陵郡主怎么说,陆毅态度始终淡淡。 “郡主请自重。” “陆大哥,季家的姑娘没一个好东西,前阵子被救的人明明就是季家二姑娘,根本就不是八姑娘。” 陆毅停下脚步回头紧盯着长陵郡主:“郡主远在京都,怎么知晓被救的一定不是八姑娘?” 被陆毅盯的有些心里发虚,长陵郡主咽了咽嗓子,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许久才说:“我也是道听途说,前几日才传是二姑娘,转眼又变成了八姑娘,这不是很奇怪么?” “郡主,这事儿与你无关。” 长陵郡主眼睁睁的看着陆毅离开的背影,气的眼眶发红,回眸死死的瞪着容玖,容玖吓得一激灵,躲在了李氏背后。 入了宫走了莫约一个时辰左右才到了慈宁宫,又在大殿上跪了足足半个时辰,与往年不同,太后身子略有不适,因此只让朝廷命妇请了安就退下了。 唯有李氏带着容玖并未离开。 过了一会曾嬷嬷上前,冲着李氏行礼:“夫人,太后请您即刻过去一趟。” “是!” 进了偏殿,蒲团上跪着一名少女,容玖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刚才嚣张跋扈的长陵郡主? 此刻的长陵郡主就像是一只小绵羊,没有半点脾气,老老实实的跪在蒲团上,两只手高高举起,白嫩的手心已经红肿了,容玖嘴角压住了笑意。 “这是?”李氏好奇的问。 “郡主不小心打碎了太后娘娘最喜欢的花瓶,如此冒冒失失,又是正月初一,不是个好兆头 ,因此才会罚了郡主。”曾嬷嬷解释。 这解释容玖不信,肯定是她刚才入宫的事儿传入了太后亲娘耳中了,所以才会借口罚了长陵郡主。 看来容玖在太后亲娘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总能变着法的给她找回场子。 如此,做个隐形公主也不错。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断然不愁。 许久,曾嬷嬷道:“郡主请回去吧,刚才的事太后已不计较了。” 长陵郡主憋屈的冲着屏风方向磕头,脸面有些挂不住,硬着头皮说:“臣女叩谢太后。” 待人退下,李氏才领着容玖磕头请安,不一会屏风外传来了咳嗽声,屏风被撤下,太后的容颜暴露在眼前,太后非常年轻,看上去才三十出头,一袭凤裙华贵异常,面容保养极好,这容貌堪称倾国倾城。 太后第一眼就看见了容玖,情绪有些激动,硬是强忍着才没有失了仪态。 “不必多礼,赐座。” “谢太后。” 李氏领着容玖坐下,容玖悄悄抬头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太后,太后见着容玖眼眶微湿。 “这就是小八?” “回太后,正是,小八快上前给太后请安。” 容玖乖乖起身大着胆子上前,规规矩矩的冲着太后请安,太后亲自扶着容玖站起身。 “是个好孩子,瞧着你也没少花费功夫栽培,哀家听说你入京就病了,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太后关怀,这都是老毛病了,小八不怕药苦。” 容玖不指望能做个长公主,最重要的就是想方设法打动太后的心,让太后对她多一点偏爱。 太后亲娘对她是愧疚的,容玖要做的就是把这份愧疚无限放大,总之卖惨就对了。 “你经常吃药?” 容玖点点头;“是啊,我从小身子就不好,常年药都不断,是季家最不好养活的孩子,太后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药太苦了。” 哄人的本事容玖很擅长,三言两语就哄的太后笑声不断,太后拉着容玖,或许是因为母女感应,两个人之间并没有陌生感,太后不厌其烦的听着容玖叽叽喳喳说话。 “季家的人对你好吗?” 容玖点头:“当然好了,祖母很疼小八,吃的喝的小八都是府上最好的,还有其他几位叔叔婶婶,待小八也很好,只是……” 太后挑眉:“只是什么?” 李氏的心紧提着,生怕容玖说错一句话,容玖垂着头:“只是来了京都好像有很多人小八都得罪不起。” 容玖悄悄露出了手臂上的伤痕,是刚才长陵郡主不小心抓的,太后见了,心里一股子怒火燃起。 “太后,小八不明白京都的规矩,若哪一天犯了错,可不可以轻点责罚?” 太后心疼的摸着容玖的乌黑秀发,这么多年太后一直都没有忘记亲生女儿的存在,如今见了 ,心里更是愧疚。 “哀家应你,若是谁敢罚你,你就来找哀家做主。” 容玖咧嘴笑:“在路上我听旁人说太后娘娘德高望重,肃穆严谨,今儿见了我才觉得传闻有误。” 太后笑了,又问:“那小八以为哀家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只管说,哀家绝不罚你。” 容玖大着胆子将小脑袋在太后的胳膊上轻轻蹭了蹭:“不知为何,小八看见太后总想着亲近 ,好像是许久不曾见面的至亲。” 一句话吓得李氏脸色都白了,这事儿她可从未教过容玖,太后笑了:“哀家见了你也觉得亲切,若是得空就过来给哀家请安,留在宫里陪哀家几日。” “可小八什么规矩都不懂,会被人笑话的。” “谁敢笑话你?”太后故意虎着脸不悦,容玖跪在地上:“能陪着太后是小八的福气。” 不出意外容玖留在了慈宁宫,李氏也留下来小住几日,太后对容玖格外的呵护。 第26章 太后坐在窗边看着不远处的容玖,嘴角边翘起笑容,连眼睛里都是宠溺。 “哀家膝下何曾有过这种欢乐时光。” “太后若是喜欢八姑娘,不如想法子让季家调回京都,如此日后就可以常常见到八姑娘了。 ” 太后摇了摇头:“不必了,如今局势不稳,哀家也未必有精力护着她,瞧着她无忧无虑的活着,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在慈宁宫留宿了两日,太后便让李氏带着容玖离宫了。 …… “母亲,往年都是府上的姐儿陪着太后,今年怎么没有宣召,只留了小八?” 李国公夫人等了好几日也不见宫里有信儿,李老夫人闵氏却一点也不意外。 “太后的性格捉摸不透,何必猜测,许是这几日又病了。” “那为何……留了小八?” “许是觉得投缘吧,李国公府就在京都想要召见什么时候不成,你又何必争一朝一夕?” 被人戳破了心思,李国公夫人讪讪的笑了笑,又说:“儿媳第一次见小八就觉得十分亲切,小小年纪模样极好,若是长大了又该如何绝色,若非身子骨不好,儿媳还想留小八呢。” 李老夫人闵氏淡淡瞥了眼李国公夫人:“孩子还小,你说这些做什么。” “儿媳这不是喜欢小八嘛,小八今年已经九岁了,过两年也该说亲了。” 提起这事儿,李老夫人闵氏沉默了片刻,不再开口,李国公夫人眼皮跳了跳,她只是随口一说,可没那个打算让小八做她儿媳妇的,病恹恹的身子,根本撑不住当家主母。 正说这墨家来人了。 李国公夫人派人去请李氏,李氏颇感意外,墨家竟会主动上门,收拾一番带着容玖去了大厅 。 来人正是墨家主母,李氏见了墨氏,先是行了礼:“那日多亏了令公子出手相救,正打算上门拜访,不曾想竟让墨夫人上门了,实在失礼。” “季大夫人客气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何必劳烦季大夫人亲自来一趟京都。” 两个人寒暄客气几句,李氏看了一眼容玖,容玖上前行礼,墨氏见状上下打量容玖。 “哎呦,季家的姑娘长得真好看,水灵灵的,瞧着就让人欢喜。” 墨氏十分亲密的拉着容玖,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玉镯套在了容玖白皙的手腕上。 “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是墨家祖传的玉镯,你可别嫌弃。” 闻言李氏脸色微变。 “说起来这也是咱们之间的缘分,不打不相识,我见这个孩子十分欢喜,季大夫人,我膝下还有一个十三岁的次子,不如咱们定个娃娃亲如何,你也知道京都城的名门望族十分在意名声的事儿,虽说是墨家救了人,但若能成人之美,可就是老天爷赐下的一桩好姻缘了。” 容玖撇撇嘴,这个墨氏还真敢蹬鼻子上脸,白白收下了季家不少的谢礼,如今又把算盘打在她头上,做梦! 李氏还未开口,李老夫人闵氏先笑出声:“你呀,来晚了一步,这小八可是我这个老婆子看 中的孙媳。” 李氏愣了愣。 李国公夫人傻眼了,立即辩解:“母亲,刚才儿媳只是……” “我膝下这么多孙子,总不会委屈了小八的,刚才你也不夸小八好,要留下小八么,也未必是大房有这个好福气。” 李老夫人眸色不善的瞥了眼李国公夫人,李国公夫人自然不敢当面拆了婆母的台,只好笑着应了。 “老夫人,这可就是您的不是了,小八和墨家才是命定的缘分,是老天爷安排的……” “墨家三爷救了小八,可墨家三爷早已经成婚了,这算什么缘分?” 墨氏噎了,支支吾吾才道:“墨家还有其他子嗣。” “这么说墨夫人是铁了心要和李家争小八?”李老夫人闵氏语气忽然变得凌厉,墨氏是没胆子和李老夫人闵氏呛声。 “老夫人哪里话,我只是瞧着小八生的玉雪可爱,心中欢喜,这才动了两家姻缘的心思。” 墨氏虽不敢直说,却又拐着弯的提:“说起来那日也巧,我家老三去了一趟奉城就正好救了季家姑娘,若非老三,季家姑娘还不一定磕到哪了,听老三提起这事儿,我的心都被揪了。” 李老夫人闵氏不语。 “可听老三提起,当初好像救的姑娘不是八九岁年纪。”墨氏提醒。 李氏蹙眉。 容玖褪下手腕上的玉镯,重新套在了墨氏的手腕上:“季家是钟鸣鼎食讲礼数的人家,我祖母还说一定要上门道谢,实不相瞒,当初若不是墨家三少爷突然出现惊了马,我也未必会从马车里摔出来,我身边的丫鬟个个会武术,绝不会让我出事。” 墨氏顿时被容玖的话惊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墨家三少爷身上有一股子脂粉香味,惊了马儿,这才让马儿受惊,季家的马都是专门训练过的,断然不会无故出事,墨夫人若是不信可以查查,即便如此,季家仍是感激墨家三少爷救了我。” 墨氏哪知道这一茬,墨家三少爷救了人的事她还是近期才知晓,又听闻容玖身份不低,在家中受宠,又入了京都太后娘娘的眼,这才存了心思要娶容玖进门。 可哪知容玖根本不吃这一套。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李老夫人闵氏恍然,转念一想又说:“墨家三少爷也是好心,礼不可废。” 墨氏闹了个没脸,便有些坐不住了,李老夫人闵氏沉声道:“不止是京都城的人家在乎名声 ,墨夫人,季家既肯来京亲自谢礼,若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不止是季家一家面上过不去呢。” “是是,老夫人所言极是,是我一时糊涂,犬子救了八姑娘的事不值一提,季家可不必往心里去。” 李氏淡淡应了,对墨家的印象却是大不如前。 不一会墨氏起身告辞。 人一走,李老夫人闵氏冲着容玖招手:“你怎么知道惊马时莫三少爷身上有一股香味?” “我瞎猜的。” “嗯?” “反正但是墨氏也不在现场,肯定不知怎么回事。” 李国公夫人蹙眉,却见自家婆母笑着夸赞容玖机灵,李国公夫人反问:“可若是墨夫人今儿带来了墨三少爷,你又该怎么说?” “若是墨三少爷在,小八就想问问墨三少爷究竟是因为何事去了奉城,据我所知,墨三少爷是第一次去奉城,且人生地不熟,偏这么巧就堵在了出事的那,救了人就赶回京。” 李老夫人闵氏诧异:“你怎么会查这些?” “小八第一次进宫遇见了长陵郡主,长陵郡主质疑小八,小八便心生怀疑,仔细追查才知晓长陵郡主是墨家的表姑娘,长陵郡主心意毅表哥,故意污蔑我二姐姐也不无可能,如此,只要查查墨家三少爷的行踪便能推敲一二。” 这事儿李氏都惊奇,她可从未和容玖提起这些。 “你的意思是长陵郡主派人故意污蔑你二姐姐,想要从中搅合这门婚事?”李国公夫人笑了笑:“小八,你年纪小不可妄议,被人听见了会有辱名声。” 容玖忽然察觉了李国公夫人对她的一丝丝敌意,似乎从宫里回来以后就有了。 “这事儿也不无可能,长陵郡主是什么性子,在京都城臭名远扬又有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李老夫人闵氏紧接着又说:“你表舅母所言也不无道理,仅仅只是猜测,在自家人面前提提倒也罢了,否则没有证据不可轻易提。” “是,小八记住了。” …… 关起门来,李老夫人闵氏一眼就看穿了自家儿媳的想法:“你不喜小八没关系,不必打压,小八日后也未必能入李家大门。” “母亲哪里话,小八聪明可爱,儿媳怎么会不喜?” “你是国公夫人,也该大度从容些,小八只是一个孩子,早晚会回到奉城,与你又没什么干戈,且入了太后娘娘的眼,你对她好些准没错儿。” 李国公夫人羞红了脸:“母亲言重了,儿媳并非不待见小八,只是小八身子孱弱,儿媳只担心将来不好生养,若是个身子骨好的,儿媳一定留下小八。” 李老夫人闵氏没提,小八日后也未必能瞧得上李家,说多了,反而让李国公夫人心里多心。 “你明白就好。” 李国公夫人想起白日里容玖的话,问:“季家当初摔下马车的究竟是哪一位姑娘?” “是谁并不重要,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我心知肚明即可。” “母亲,那长陵郡主……” 李老夫人闵氏摇摇头:“长陵郡主不是个贤惠的,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她做的,又是个没脑子的,只要追查下来,必然能露出马脚,季家也算是息事宁人了。” “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聪慧,竟这般心细,难怪季家上下都宠着她。” 李老夫人闵氏佯装没听见,容玖的身份摆在那,季家上下不敢不宠着,从前没怎么解除墨家 ,今儿瞧了,只觉得墨家越来越上不得台面。 “日后墨家那边少些接触。” “母亲放心,儿媳知道。” 别说李老夫人闵氏没瞧上,她自个儿也被墨氏的态度给恶心到了,蹬鼻子上脸,占了好处没 完没了。 简直恬不知耻! 次日颍川侯夫人给李氏下了帖子,邀请李氏上门做客,李氏立马应了,临走前也的确该拜访一下颍川侯府。 第27章 颍川侯府给李氏母女下了帖子,次日李氏便带着容玖登门。 李氏对颍川侯府倒是轻车熟路,十几年前也算是常客了,二道门处有位嬷嬷恭敬的行礼。 “夫人早早就惦记季大夫人和八姑娘了,季大夫人这边请。” 李氏笑:“有劳。” “奴婢不敢当。” 绕过一座大湖,院子里还有积雪未化,深深浅浅的踩在上面,留下一串串脚印。 天空还飘着雪花,落在发鬓上,李氏转头替容玖拢了拢披风,手牵着她走的缓慢。 那嬷嬷不急不缓,可以放慢了脚步,也不催促。 “玖表妹!” 陆晟忽喊,容玖回眸冲着陆晟灿烂笑:“晟表哥!” “季伯母。”陆晟上前行礼,面上带着笑容:“早就听说季伯母带着玖表妹来了京都,又听说玖表妹病了些日子,不敢贸然打搅,今儿听闻府上来了贵客,便猜想着是季伯母和玖表妹。” 李氏笑着搭了几句话。 陆晟跟着一块去给颍川侯夫人请安,露了个脸便寻了个借口带走容玖。 “去吧,咱们两正好说说体己话,晟哥儿可要好好看着小八,弄伤了她一根毫毛,我唯你是问!”颍川侯夫人沉着脸嘱咐。 陆晟连连保证。 离开了屋子,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容玖下意识哆嗦,抖了抖肩膀,这种天气应该在屋子里榻上浅眯着才好。 “晟表哥要带我去哪?” “去了就知道。” 拐了好几个弯才到了一处院子,一只脚踏入门槛,屋子里的暖和熏的脸颊白里透红,暖洋洋的舒适。 诺大的屋子里还有几个不相识的人,莫约七八个,三三两两的坐在一扇屏风前。 里面正在演一出皮影戏,演的正是哪吒闹海,小小的人儿放荡不羁,嚣张跋扈的挥舞着混天绫...... 两人静悄悄坐下,陆晟道:“之前是你招待我,来了京都也该换我招待你了。” 陆晟吩咐下人准备了一堆吃的,摆满了一张桌子,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容玖很快就被皮影戏吸引了,一边不忘吃着点心,看得津津有味。 “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坐在拐角处,偶尔低着头说说话,大家都被吸引,一时半会还没人注意屋子里多了个玉雪似的人儿。 砰! 一声惊雷,说书之人毫无预兆地拍响了桌子。 容玖吓得一激灵,嗓子里卡了一枚蜜饯,脸色微变,伸手捂着喉咙。 背后传来一股力道轻轻拍打,许久,容玖才缓过神,费力的将卡在嗓子眼的蜜饯咽了下去。 待回头,正对上了一双清冷如玉的眼眸。 “琮表哥?” 容玖的眼眸发亮,戚琮收回手,眼眸波澜不惊地看向了屏风处,淡淡道:“别吵。” 容玖笑容灿烂,压低了声音:“琮表哥,刚才多谢了。” “举手之劳。” 戚琮的眼角时不时瞄向容玖,半张面具掩去了神色,让人瞧不清楚,若细探究便能察觉眼中一闪而逝的温和笑意,只是再看陆晟专注的剥着松子儿,一粒粒白嫩的果仁放在干净的瓷盏中时 ,笑意微敛。 “玖表妹,这次来京都会呆多久,京都也有不少好玩的,巧了这些日子沐休,可带你四处逛逛。” 陆晟剥了不少刚果果仁,递到容玖跟前,又递了一杯解腻的清茶。 若依了容玖的意思,肯定是不愿意离开暖和的屋子。 只不过看着陆晟兴趣不错的样子又不好拒绝,单手撑着下巴,嘴里嚼着果仁儿,故作思考。 “若不冷的话,去哪都好。” “这你放心,断然不会冻着你。” 容玖眼珠子转了转,靠近陆晟:“会不会遇到那个不讲理的郡主?” “你是说长陵郡主?” 容玖点头。 “她为难你了?” “听闻长陵郡主名声不大好,又心仪毅表哥,上次入宫见着我便恶狠狠威胁一顿。” 容玖眨眨眼委屈巴巴地看着陆晟。 陆晟冷哼:“你放心,长陵郡主一时半会不得空。” “为何?” “还不是她手段卑劣......”陆晟气不过,奉城坠马的事陆家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顺藤摸瓜的查到长陵郡主头上。 容玖听着心跳如雷,手心都是细腻的汗,手抓着剥好的果仁咬,忽然脸色微变,指尖又疼又麻。 顾不得疼,容玖心中忐忑不知陆家有没有查到什么。 若是颍川侯府知道坠马的是季容琼,会不会介意? “你呀,年纪不大总是多灾多难,身子骨不好还从那么高的马车上摔下来。” 陆晟一脸后怕。 容玖愣了愣:“啊?” “回头我给你找两个武婢,你要寸步不离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容玖松了口气,讪讪笑着摇头:“不必了,母亲已经准备了。” 侧过头,戚琮正伸手端起茶盏,斜了眼容玖,那一眼让容玖头皮发麻。 第28章 稀里糊涂的听完了皮影戏,容玖心虚的眼珠子乱瞟,迫切的想知道陆家对季容琼的态度。 “毅表哥呢?” 私下瞅瞅,并未看见陆毅。 “大哥跟着父亲去了外省,五日后才回。” 容玖犹豫片刻又问:“二姐姐有一件红狐狸毛制成的披风,我瞧着极好看,我听说还是府上送的。” “那是大哥亲手围猎的,可宝贝着呢,亲自处理干净不损伤分毫。” 容玖眼眸微亮。 一旁的戚琮似笑非笑:“琼表妹的事,你毅表哥向来都是亲力亲为。” 似是被人看穿心思,容玖缩了缩脖子。 “这是自然,未来嫂子可是大哥亲自求娶的,区区一件狐狸毛算不了什么。” 陆晟凑近容玖身旁:“你若喜欢回头我也送你一件。” 得到想要的答案,容玖笑逐言开,摇摇头:“我年纪还小,穿不得这样艳丽的颜色,多谢晟表哥好意。” 屋子里几位大都是陆家子嗣,偏房,和庶出较多,趁着外头下大雪阻住了去处,想着法打发无趣的时间。 对于新来的容玖,有人好奇上前打招呼。 容玖笑眯眯应了。 “前几日我得了一副丹青,正巧今日大家都在,不妨欣赏一二。” “好啊。” 很快拿上来一副丹青,是一副山水画,波涛汹涌的瀑布飞流直下,两岸青山围绕,有一艘小船在下游飘摇,身后的浪溅起几尺高,随时都要吞没小船。 有意思的是画卷只有一半,空白了大半。 “作画的人临时起意画了一半,后半段被人打搅,没了兴致便耽搁了,在座各位可有谁能画出下半段的意境?” 在座诸位相互瞅了瞅,纷纷研究。 这幅山水画蕴含着危机,让人揪心,替那一叶扁舟担忧。 容玖摸了摸下巴,这幅画她好像在哪见过,思绪飘远,半幅画作是陆琮添补了几笔,那画还被她撕毁了。 “玖表妹,可有兴致试试?” 陆晟递给她一支笔墨,容玖接过,在空白的宣纸上落笔,勾勒出细腻的线条。 半张轮廓显现,在后半段的河水上添了几艘小船,船上站满了人,人人手中拿着刀,寒光凌厉,扑面而来的肃杀气息,使得本就紧张的画面更添几分肃穆。 再添几笔,树下几个人影晃动,危机四伏。 陆晟看的呆了。 容玖放下笔,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笔刚落下,还未来得及吹干,眼前的宣纸被人抽走,揉成一团。 容玖长眉一挑娇嗔瞪着戚琮。 “一个女儿家不该这般锋芒毕露,这诗不好,这景也不好。” 戚琮紧攥着宣纸,内心又震撼又惊讶,紧盯着容玖,这段日子的谜团仿佛一下就解开了。 眼前的少女似是鲜活起来,不再是那个死气沉沉的女子。 却还是那个她! 这首诗,这后半段的画是他上辈子饮酒之后随性而作,被容玖亲手撕碎,绝无第三个人瞧过 。 如今容玖却能意会出一大半的意思,诗句分毫不差,以及那字迹,他早该想到的。 回来的人不止是他一个! 第29章 戚琮意味深长的盯着容玖,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 “琮表哥?”陆晟蹙眉,将容玖护在身后:“玖表妹年纪还小,有什么事儿慢慢教,当不得真的。” 戚琮收回神色,淡淡嗯了一声,手中依旧紧捏着那幅画。 “玖表妹,别生气,咱们一会去赏雪,摘红梅.......” 容玖已经听不进去了,翘起红唇,娇嗔瞪着戚琮。 “你们做什么呢,画好了没?” “我画好了,大家过来品鉴品鉴。” 几分吹干了墨汁,兴致勃勃的让众人品鉴,打破了僵局。 陆晟拉着容玖:“玖表妹,瞧瞧我画的。” 容玖半推半就的绕过桌子,还不忘回头瞪了一眼戚琮,戚琮眼中略带笑意。 午间将至,陆晟喋喋不休的拉着容玖去赏红梅。 容玖瞧了眼外面飘起的鹅毛大雪,缩了缩脖子,又低着头看了眼干净的镶嵌着粉色珍珠的绣鞋,面露难色。 “我......” “晟哥儿!” 外头有人喊陆晟,陆晟紧跟着哎了一声,冲着那人招招手。 “玖表妹,我去去就来,我让丫鬟领你去倚梅园。” 容玖还来不及拒绝,陆晟大步离开。 容玖长叹口气,眼看着三三两两的人往外走,一深一浅的踩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脚印,雪下的大没过了脚踝,沾染在鞋袜上湿漉漉的,一定冰凉。 想到这,容玖的眉头拧的能打结。 戚琮站在廊下斜了眼容玖,望着她盯着地上鞋印纠结的神色,便能猜想到她在想什么,走在前面弯腰蹲下身。 “刚才撕了你的画,并非有意,如今我给你赔罪了。” 容玖微愣。 “这雪一时半会未必会停,下人更不会过来扫雪。” 被看穿了心思,容玖小脸微红,想着既是赔罪,她也没什么别扭的,她可不想湿了鞋袜。 上前一步俯身趴在宽阔的后背上,戚琮鼻尖一股淡淡的馨香味传来,思及前世纠缠,戚琮咽了咽喉咙。 后背上的小姑娘很轻盈,戚琮拿过大氅搭在小姑娘身上,容玖两只小手紧紧攥着戚琮的后背 ,少年宽大的后背很舒适,莫名让她很安心。 走在雪地里,戚琮步伐不紧不慢。 “刚才......我不该小气,琮表哥可千万别生气。” 她自己也有错,那书画和诗句的确太过锋芒了,是她一时疏忽大意了。 戚琮挑眉,颇感意外,小姑娘和前世的蛮横无理全然不同。 “日后不可如此。” 容玖撇撇嘴,她都认错了,这人怎么还教训她? “你刚得了太后的赏识,得罪过长陵郡主,正处于风口浪尖,今日在场的不少都是官宦子弟 ,传扬出去与你不利,难免会落得个恃宠而骄,狂妄自大的名声。” 戚琮的语气柔和三分,语重心长像是在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后背上的人点点头,许久嘟囔一声:“那我记着了,日后一定收敛。” 难得她这般乖巧,戚琮眼中的笑意更深,不知不觉一转眼的工夫就到了倚梅园,梅花香气扑鼻,入眼便是漫天红色,妖娆多目。 “哇!” 容玖被眼前的梅花震撼了。 “颍川侯府怎么会有这么多梅花,是我见过开得最好的。” “这都是老颍川侯亲自种的,是从极寒之地运来苦心栽培数年才得来的结果。” “那老颍川侯夫人一定很幸福吧?” “老颍川侯为了妻子自立门户,离家出征,立下汗马功劳,且一辈子从未纳妾。” 容玖眼眸发亮,紧追着问:“那后来呢?” “后来老颍川侯将爵位给了长子,带着妻子云游四海,至今未归也不知去向。” 正说着李氏恰好赶来,看见这一幕微愣,关切地上前。 “小八,你这是怎么了?” 容玖小脸微红,动了动腿儿,戚琮面不改色淡然道:“扭了脚,并无大碍。” 李氏松了口气,又问:“还疼吗?” 容玖将脑袋埋入戚琮的背上,摇摇头:“不.....不疼了。” “颍川侯府的红梅远近闻名,若不来瞧瞧太可惜了。”戚琮道。 李氏略带歉意:“只是麻烦戚家公子了。” “举手之劳,季伯母不必言谢。” 戚琮对李氏格外客气,李氏也未多想。 背上的人动了动,戚琮走了几步绕开了李氏,压低了声音:“地上滑,想瞧就指个方向。” “多谢琮表哥。” 戚琮却在琢磨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乖巧伶俐又听话怎么会变成前世那么极端的性格? 若能一直这么乖巧,该多好? “那个就是季家姑娘吧,模样倒是不错,只可惜是个不是趣的。” “这话怎么说?” “季家得罪了淮王府,抢了淮王的女婿,这个小姑娘还得罪了长陵郡主,过几日长陵郡主要给她下帖子,要给她一个教训呢,京都城的贵女还能被一个乡下野丫头给欺负了?” “可太后......” “鞭长莫及,小姑娘家的小矛盾,入不了太后娘娘的眼,何况谁又是好欺负的,权衡利弊也只能睁一只眼闭只眼。” “我瞧着小姑娘娇娇弱弱,可别吓着人家。” 几人站在雪地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容玖蹙眉,她怎么不记得得罪了这些人? “京都城的人都这么难相处吗?” 戚琮:“自然不是,只是习惯了恃强凌弱罢了。” “罢了,我还是催母亲尽快回奉城吧,在奉城至少没人敢这么欺负我。”容玖小声嘀咕。 戚琮眼眸中乍然闪过一抹寒光,转眼间又消失不见了,斜睨了眼说话的几人,将几人的模样记了个全。 换了个方向,容玖伸出手折下一支红梅,小姑娘兴致不高,有些闷闷不乐。 “季大夫人是太后表妹,又有李家撑腰,你若做出什么也没人敢质问你。” “我若这般不懂事,只会让太后为难,让我母亲失宠,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又何必计较,若连累二姐姐的名声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小姑娘一番话忽然触动了戚琮的心,聪慧又懂事,顾全大局,不争不吵。 “长陵郡主只怕没功夫找你麻烦,不必担忧。” “为何?” “长陵郡主嚣张跋扈,京都城多的是人看不惯她,前几日她得罪了一位大人物,你只管安安心心留在京都多玩几日。”戚琮轻哄。 容玖却听不进去,心里装着事,也没了赏梅的心思,催促着戚琮返回院子。 颍川侯夫人得知容玖扭了脚,叫了大夫来瞧,容玖笑脸涨红,推辞着不必,站起身走了几步 。 “只是轻轻滑了一下,并不严重,琮表哥已经替我揉了揉,如今无碍了。” 颍川侯夫人看向了戚琮,戚琮点点头。 “你若喜欢红梅,可以日日来府上瞧,晟哥儿临时离开了府邸,特意叮嘱过两日要带你出去玩几日。” 容玖下意识看向了李氏,李氏笑:“咱们来日方长不拘一时半会,来京都也有些日子了,该回去了。” “玖表妹好不容易来一趟,未曾见过京都全貌,就这么回去着实可惜。” 戚琮的话说到了李氏心坎上,李氏犹豫片刻,许久点点头。 第30章 回到李家,容玖已经困倦的眯着眼,李氏瞧着心疼搂着容玖。 “到了吗?” 容玖仰着头看向外面,揉了揉眼睛,李氏拍了拍容玖的后背:“到了,睡吧。” 容玖窝在李氏怀中,哈欠连连,这一觉就睡到了次日清晨,齐嬷嬷替容玖洗漱。 “今儿天气可算是露了个阳光,姑娘要不要出去瞧瞧?” 容玖探出脑袋瞧了瞧,露出笑脸:“去给母亲请安。” “姑娘,陆二公子来了。” “晟表哥?” 容玖笑着起身去迎,果然瞧见了陆晟站在门槛上。 “昨儿有事儿耽搁了,今儿特意来请罪,我听母亲说昨儿你扭了脚,没事吧?” 容玖心虚的眼神乱飘,蹦跳一圈,咧嘴笑:“瞧,一点事儿都没有,好着呢。” 怕她摔着,陆晟连忙用手去扶,一脸宠溺:“行了行了,没事儿就好,今儿天气不错,带你去京都逛一逛。” “好!” 跟李氏请辞,李氏只叮嘱几句就放行了,陆晟连连保证不会让容玖受伤。 ..... “母亲,陆家二公子对小八倒是大方。” 李国公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两个孩子年纪相差不多,门当户对,瞧着也是一对儿金童玉女。” 李老夫人闵氏斜了眼李国公夫人:“你别忘了季家已经有一个女儿和陆家定下婚事了。” 李国公夫人微愣,抿了抿嘴,许久又说;“京都城这样的姻缘也不是没有,小八还有长姐照顾着,而且我瞧着陆二公子对小八十分用心,这些年我还从未见过陆二公子对谁这么用心过,若真的成了也算是好事成双,亲上加亲。” 李老夫人闵氏懒得搭话,只道小八年纪还小。 李国公夫人心里却存了芥蒂,担心婆母真的看上了容玖,另有打算。 “姻缘这事儿来了也挡不了,日后琼姐儿嫁入陆家,小八和陆家是亲戚,走的也近……” “小八的婚事自有长辈操持,你又何必担忧,日后小八年纪大了,若此事不成,坏了名声你可想好怎么交代?” 这话颇有几分教训的意味了,李国公夫人讪讪地笑了笑:“母亲说的是。” 不一会又问:“那李家表妹和小八打算住到何时?” 李老夫人闵氏有些不耐烦:“昨儿李氏已经提了,三五日后便要离开京都。” 自讨没趣,李国公夫人也不在多问,心里却始终堤防着李氏和容玖,只盼着两人赶紧离开,待日后再尽快相看婚事。 ....... 出了李家上了马车,陆晟一路介绍京都城,买了不少新鲜玩意,吃喝都准备不少样。 “前头就是京都最大的黄鹤楼,菜色一绝,前几日我就订了位置。” “好。” 一路上了黄鹤楼,坐在雅间,放眼看去竟能看清京都城的全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还有一条护城河上有不少船贩来来往往。 很快上了一桌菜,陆晟夹起新鲜的芦笋放到容玖碗中:“尝尝。” 容玖轻轻咬了一口,鲜嫩可口,又不失清脆,入口还有一股子清香。 “我刚才瞧见了季家那小丫头进来了,这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好像往这边走了。” “郡主......” 容玖耳朵尖,乍然就听见了郡主两个字,立马紧绷着神经,暗觉不妙。 “哎呦!” 一名醉汉冲出一把搂住了长陵郡主,当众又亲又抱,长陵郡主整个人都吓傻了。 “啊!” “来人呐!” 长陵郡主吓得花容失色,捂脸大叫,身后的丫鬟忙上前去拉扯醉汉,哪知醉汉力气很大,猛然一脚踹向丫鬟。 撕扯间竟将长陵郡主的衣裳给撕扯坏了。 “美人儿真香!” “滚开,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长陵郡主气的脑仁一抽一抽的疼,失去了理智,和醉汉扭打起来。 可哪是醉汉的对手,醉汉扬手好几个耳光打在长陵郡主娇嫩的脸上,顿时将长陵郡主打的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的。 “来人呐!” 丫鬟扯着嗓子喊,几人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去劝,眼看着长陵郡主被人占便宜。 这动静很快就引来不少人注意,纷纷指指点点。 “这不是淮王府的长陵郡主吗?” “她呀,刁蛮跋扈惯了,谁也不放在眼里,今儿可算是有人好好教训她了。” 不少人之前都受过长陵郡主的气,不仅不帮忙反而在一旁看热闹。 “陆家大公子没娶了她真是祖坟烧高香了。” 长陵郡主听着耳边一句一句话像是针一样扎在心上,气的破口大骂,还未开口,迎面而来又是一巴掌。 许久,醉汉打够了一扭身跑了。 长陵郡主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轻薄,出尽丑,恨不得要把在场的人全都杀光了才解气。 屏风内的容玖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傻了。 陆晟伸手拉住了容玖:“瞧够了吗?” “这是这么回事儿?” “长陵郡主在京都城名声不好,嚣张跋扈,不少人都讨厌她,碍于淮王府才没办法不得不敬着,今儿吃了亏也是活该!” 容玖眼珠子滴溜溜转,总觉得今日这一出有些蹊跷,未免太巧合了。 只是容玖识趣的没有追问,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退回位置。 耳边是长陵郡主的大喊大叫,还有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叫骂声不绝入耳。 容玖心里暗自叫爽,报应! 不一会京兆尹带人来了,长陵郡主披着丫鬟的衣裳,冷着脸指挥:“在场的全都不能走,一个个给本郡主查个清楚,那贼人一定要找出来,大人一定要查个清楚,必须查出同党!” 京兆尹被一个小姑娘指着鼻尖骂,脸色微变。 “郡主,这怕是不妥当吧?” “本郡主在京都城受了委屈,京都城又是京兆尹的管辖范围,这事儿难道不是应该给本郡主一个交代,否则本郡主定要让父王参奏玩忽职守的罪名!” 京兆尹蹙眉,在场的大都是京都城的达官显贵,家家都不是好得罪的,何况还不是什么了大事儿。 第31章 长陵郡主紧揪着不放,步步紧逼,当众让京兆尹下不来台,在场众人私下窃窃私语。 京兆尹脸色微变:“郡主受了委屈,本官自会严查到底,可这是酒楼,在座的大多是无辜之人,本官职责是护民不是欺压百姓。” 本就一肚火的长陵郡主被人驳了请求,顿时恼羞成怒。 “郡主?” 正在雅间与友人谈话的墨云辉听见熟悉的声音探出脑袋,来至跟前,不明所以发生了什么,待小厮告知,墨云辉懊恼不已,他就不该出来! ...... “这位墨家三爷是个庶出,别看身份不高,一直跟在淮王后面做事,对长陵郡主言听计从,这才在墨家有些地位。” 陆晟转过头看她:“幸好你年纪小,墨家三爷又成了婚,否则少不了被人编排。” 容玖诧异,透过屏风紧盯着墨云辉,打心眼里就厌恶此人,此人险些坏了季容琼一辈子的幸福。 “噢,上次就是他救了我,怎么说也算是救命恩人了。” “这算哪门子救命恩人.......” 陆晟撇撇嘴,还要在说什么,转头对上容玖那双澄澈无辜的眼神,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 ...... “还不快去派人禀告父王,让父王替本郡主做主!” 长陵郡主又气又怒,将怒火撒在了墨云辉身上。 墨云辉被人辱骂脸色有些挂不住,又不敢违背长陵郡主的意思,立即道:“郡主消消气,不如冷静下来,这里人多嘴杂.......” 话音未落,长陵郡主扬手一巴掌狠狠打在墨云辉的脸上。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按照我说的做,今儿谁也别想离开这!” 当众被人掌掴,墨云辉眸中一闪而逝的凌厉,硬是咬着牙强忍着。 “噗嗤!” 人群中传来一声讽刺笑声,极为刺耳。 “我还从未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明明是自个儿倒霉,到处迁怒旁人,这可是天子脚下,不是你淮王府一个人的地盘!” 人群里走出一名少女,莫约十五岁左右,少女容貌出众,下巴一抬,眉宇间尽显倨傲。 灵瑶郡主翘起红唇,气势丝毫不逊色长陵郡主。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长陵郡主紧咬着牙,灵瑶郡主一直都是她的死对头,两个人向来不和。 “怎么不关我的事儿,大家好端端在这里用膳,图个清静,你倒好拦着不许出门,这又是什么理?” 灵瑶郡主冷笑:“要怪只怪你淮王府养的一群奴才个个都是酒囊饭袋,连主子都护不住。” “你!” “你也别难为京兆尹大人了,就算是淮王亲自来了又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当务之急是找出那名轻薄你的醉汉,不是在这里泼妇骂街,丢尽了淮王府颜面。” 灵瑶郡主一句接一句的讽刺,长陵郡主气的浑身哆嗦,一个小小的孤女也敢嘲讽她! 长陵郡主二话不说扬手打了灵瑶郡主一巴掌。 “闭嘴,还轮不着你一个野种在这里说三道四,别以为有人护着你,也敢在我面前撒野!” “郡主!”长陵郡主身后的丫鬟忙拉住了自家主子,眼看着这事儿闹得越来越大收敛不住,便有些着急了。 灵瑶郡主捂着脸,冷冷一哼:“我倒要瞧瞧淮王府的长陵郡主是否能一手遮天,今儿咱们御前论个理儿!” 第32章 灵瑶郡主这么一闹,气势汹汹,长陵郡主恍然大悟,一把扯住了灵瑶郡主的胳膊,目露狠厉 。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有淮王府撑腰,你只有太后的一点怜悯,耐心耗尽了,吃亏的可是你!” “我就不信天子脚下还没一个说理的地!” 灵瑶郡主傲气十足的挥开了长陵郡主的手,转身就走,墨云辉立即道:“灵瑶郡主消消气,长陵郡主并非有意,今儿只是一时冲动,这种事又何必闹到御前让太后老人家心烦呢。” “早就听说墨大人心怀仁善,前阵子还传出马下救人的善举,怎么今儿却为了包庇某些人,反而是非不分了?” 灵瑶郡主反呛声,墨云辉脸色微变,眼看着人大步离开。 “瞧什么,回府!” 长陵郡主气的咬牙切齿,回府去搬救兵。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开,对方才的事议论纷纷,大都是在贬低长陵郡主。 …… “灵瑶郡主的性子我喜欢!” 容玖心情不错的哼了哼,她早就看长陵郡主不顺眼了,第一次进宫只是给了个小小的教训,却不敢又任何大动作,今儿这一出,让她心情倍儿顺畅。 “灵瑶郡主是个孤儿,自小在太后跟前长大,颇为受宠。” 话音一落,容玖抬眸看了眼陆晟,嘴里的蜜饯忽然没了滋味,嚼了嚼,许久又问:“为何是个孤儿?” “灵瑶郡主的母亲是和颐长公主,也是先帝妹妹,病逝而亡,驸马也跟着殉情了,太后瞧着灵瑶郡主可怜,便留在宫里养着。” “噢。” 容玖撅着小嘴儿,转过头想想又能理解太后亲娘的难处,凭借一己之力能让襁褓中婴儿登上皇位,可见手段不俗,再者这几年也没少惦记容玖,处处提拔季家,心里还是有自己这个小女儿的。 “灵瑶郡主进宫去告状,能讨到便宜吗?” “讨不到便宜,但也不会吃亏,这事儿是淮王府理亏,还有京兆尹作证,最多就是迁怒京兆尹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陆晟耸耸肩,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很快又消失不见,转而温煦的看着容玖。 “吃饱了?” “嗯。” “今儿天气不错,适合围猎。”花花 之前还担心长陵郡主不肯就此罢休,想着尽快离开京都回奉城,现在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了。 容玖乖巧的跟着陆晟去了郊外,下了马车又被陆晟扶上马背,陆晟翻身上马,将容玖纳入怀中,用大氅裹着,容玖只露出巴掌大的脸颊。 “上山的路不好走,容不下马车,咱们正好一路上山赏景。” 容玖笑着点点头。 窝在陆晟的怀中十分暖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郊外景色,绕过崎岖的山路,侧过头瞄了一眼能看见小半个京都。 耳边传来了吆喝声,陆晟道:“今儿来的人不少,你不必担心,尽管跟着我,也没旁人都是平日里玩的不错的世家子弟,还有一些贵女们。” 话音刚落,到了半山腰位置果然看见了不少人穿着骑装,手里拿着弓箭,跨马奔来。 第33章 “大哥!” 陆晟招手喊,容玖立即顺着视线看去,果然瞧见了陆毅,以及陆毅身旁的戚琮。 “毅表哥好,琮表哥好!” 戚琮瞥了眼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容玖,眼眸微暗,只淡淡嗯了一声。 “前阵子忙于公务没时间招待你,玖表妹可别恼,这几日得了空,也好带你去瞧瞧京都。” 陆毅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翩翩公子的模样,容玖笑眯眯道:“这几日晟表哥一直陪着我,在京都吃得好玩得好,毅表哥不必自责,还是公务要紧。” 陆毅和陆晟聊了几句。 容玖缩了缩脖子,总觉得有股冷飕飕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陆晟垂头,只瞧见了容玖毛茸茸的脑袋顶,伸手拢了拢大氅。 “玖表妹可会骑射?”戚琮忽然问。 陆晟下意识接:“她才九岁怎么会骑射。” “那些贵女七八岁年纪就会学了,今儿天气不错,若是一直坐在马背上甚是无趣,山中又无野兽,围猎嘛,最有意思的就是自个儿亲手射中猎物。” 戚琮侧目看向容玖:“巧了,刚才有位贵女身子不适,留下一匹小马驹,我瞧着格外柔顺,玖表妹可愿意试试?” “玖表妹不熟地形……” “跟着大家走,又不是上战场,怕什么?” 陆晟犹豫,等着容玖自己的意思,容玖总算是明白了刚才那一道寒光是从哪来的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小马驹都牵来了,哪给了容玖拒绝的机会,容玖翘起红唇:“我也学过两年骑射,我若一直跟着晟表哥,晟表哥可就要落后一筹了。” 容玖掀开了大氅,一只脚跨过了马背,陆晟率先下马伸手扶着容玖,小心翼翼的将她抱下马背。 “我在身后跟着你。” “好!” 容玖接过鞭子踩着马磴跨上马背,一只手紧攥着缰绳,另只手握着鞭子,马驹只比普通的马小一些,全身都是白色,格外温顺,在容玖的指引下迈开马蹄,走了一截路,容玖慢慢的找到了感觉。 上辈子她也学过骑射,还是陆琮教她的,陆琮说只要容玖赢了他,便让放了容玖,且带着容玖上京去见太后。 容玖牟足了劲花了两年的时间学,但从未赢过陆琮一次,再渐渐的,容玖失了耐性,便放弃了。 就算是再给她十年,二十年,也绝对赢不过陆琮。 戚琮紧盯着不远处的少女,一举一动都是他熟悉的动作,他早已经打听过了,九年来容玖从未学过马术,季家也没人敢教她,如今又一次验证了他的想法。 容玖渐渐的胆子大了起来,跨马飞奔,扭过头冲着背后几人笑:“瞧,我会骑。” 陆毅淡笑。 陆晟竖起一根大拇指。 戚琮敛去脸上的笑意,跨马从另一侧跟着,看似在寻找猎物,眼角视线从未离开过容玖。 “玖表妹天资聪颖,连马技也如此了得,不知是奉城的哪位师傅教的?” 容玖兴致正好,忽然戚琮凑在身旁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容玖没来由眼皮跳了跳。 许久,戚琮又说:“我有个妹妹,总嚷嚷着想学骑射,可家里寻遍了师傅,也未曾让她满意 ,玖表妹教骑射的师父一定是个能人,若能请来教,我那妹子一定能学会。” 容玖紧咬着唇,她一时疏忽忘了她本没学过骑射的事儿,这下可怎么交代? “怎么,有难言之隐?” 容玖眼珠子微转,压低了声音:“实不相瞒,这骑射是我央求了师傅学的,季家并不知情,我……我那师傅……” 支支吾吾哽咽说不上来,戚琮薄唇一弯:“师傅如何,我倒瞧着玖表妹的一举一动十分规整,必定是师傅用心教导的。” “哎!”容玖叹息,心里把陆琮骂了几遍都不解气,小脸黯淡道:“我师傅仙逝了。” 戚琮眼皮一颤。 第34章 仙逝? 戚琮嘴角轻抽,没好气斜睨了眼尚不知情的容玖,容玖又道:“琮表哥并非是我不帮忙,实在是无能为力。” 戚琮压低了声音:“无妨,这事儿不怪你。” “看琮表哥这般替舍妹着想,和舍妹关系一定和睦,琮表哥骑□□湛……” 话音未落,戚琮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朝着方向射去,嗷呜一声惨叫,容玖顺势看,一只野狍子被射中了腿,倒在地上抽搐。 “男女七岁不同席,虽为兄妹,到底还是要忌讳些,免得被人戳脊梁骨。” 容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抬眸意外的瞧见了陆晟,后知后觉的发现戚琮的话似是在含沙射影 ,紧咬着唇陷入了思索。 她的确应该和陆家几位兄长保持距离,免得被人说三道四坏了名声。 “琮表哥骑射了得,一击即中。”陆晟跟上前笑道。 戚琮哼了哼,一只手提着缰绳,悠哉缓慢的跟随其后。 “玖表妹,西边的兔子不少,三日前放养的,咱们去瞧瞧,你若累了只管开口。” “好!” 容玖下意识的拉开了距离,并不像刚才那般亲昵,若非刚才戚琮提醒,她险些忘记了男女大防。 重来一世,容玖十分爱惜自己的闺名。 陆晟在耳边叽叽喳喳说着,容玖歪过脑袋听着,时不时点点头笑着附和,许久又道:“晟表哥,我瞧今儿来的人也不少,我好像也瞧见了燕表姐,我想去找燕表姐。” 陆晟未及多想,点头:“我带你去。” “不必了,咱们来时已经落后一程了,我出来散散心即可,晟表哥不必陪着我,我自有燕表姐呢。” “那我瞧着你去。” “好。” 容玖去找陆燕,陆家大房的庶出,也是陆晟的庶妹,今年十二岁,样貌清秀乖巧又懂事,且陆燕的生母韵姨娘是个不惹事的,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什么幺蛾子,生了陆燕后便自行灌下一碗绝子汤,因此颍川侯夫人对陆燕很不错。 “玖表妹怎么了?”陆毅上前问。 陆晟摇头,表示不知情。 一旁的戚琮淡淡的瞥了眼两兄弟,眼中划过一抹笑意:“女儿家的心思最难猜测,季容玖从小娇生惯养,也未必喜欢去狩猎,跟着那帮贵女们说说笑笑也不错。” “玖表妹知书达理,娇憨可爱,并非这样的人。” 戚琮:“那季家呢。” 陆晟噎了,季家对容玖的宠爱他是有所目睹的,容玖自小身子弱,季家上下都宠惯着,生怕有一丝一毫的伤害,如今又入了太后的眼,身份更是不一般。 陆晟侧目看了眼人群中笑容灿烂的容玖,一时陷入了迷茫。 “季容玖是琼表妹的嫡亲妹妹,你看在未来大嫂的份上待她如亲如故,可她终究是个女儿身 ,女儿家最重要的便是名声二字。” 陆毅挑眉看了眼戚琮,又看了眼自家二弟,抿了抿唇并未开口,目光眺望了别处。 “多谢琮表哥提醒。” 戚琮清了清嗓子,随意的挥挥手:“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 “玖表妹!” 陆燕冲着容玖招手,翻身下马,上前牵着容玖马背上的缰绳,另只手扶着容玖下马。 “早知道你也来我便和二哥一块去接你了。” 容玖对陆燕印象不错,眯着眼微微笑:“临时起意来的,如今也不晚。” “你第一次来京都谁也不认识,就跟着我一块吧。” 陆燕牵着容玖,指着各家的姑娘一一介绍,容玖记了个大概,跟着陆燕身后和几个姑娘打过招呼。 “放心吧,这里的姑娘和长陵郡主都不和睦,她们知书达理很好相处。” 容玖闻言脸上笑意更深。 “你就是季家八姑娘呀,粉雕玉琢跟个瓷娃娃似的好看。” “多谢姐姐夸赞。” “哎呀,小嘴儿真甜。” 几个姑娘围着容玖,一句一句夸赞,容玖小脸涨红有些难为情,不过很快就融入到氛围中。 在空地上围上了火架子,就地取火,烤野味,坐在小凳上说说笑笑,人群里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灵瑶郡主!” 容玖侧过头,果然看见了灵瑶郡主匆匆而来。 “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竟然不等我!”灵瑶郡主两手叉腰故作气恼。 “我们以为你入宫去觐见太后,一时半会出不来,怎么样,没被责罚吧?” “就是啊,长陵郡主嚣张跋扈,今儿大闹黄鹤楼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丢尽了淮王府的颜面 ,往日和长陵郡主交好的,在半路上就灰溜溜的回府了,瞧着就解气!” 灵瑶郡主掩嘴笑:“我是在半路上被淮王府的人拦截了,淮王妃亲自赔罪,狠狠的教训了一顿长陵,这事儿还没闹到太后跟前。” 高高在上的淮王妃为了自家女儿,不得不豁出去脸面,低三下四的赔罪,如若不然,这事儿闹大了,吃亏的还是淮王府。 众人唏嘘不已。 待聊过,灵瑶郡主眯着眼打量容玖:“你是?” “这位是奉城季昌侯府的季家八姑娘,容玖。”陆燕拉着容玖,微笑介绍:“这位是……” “燕表姐,灵瑶郡主芳名在外我听过的。” 有人道:“太后娘娘最疼爱的两位姑娘,其中一个就是养在膝下多年的灵瑶郡主,另外一个便是李言倾。” 李言倾是太后的侄女,时不时的会入宫陪伴太后,在京都城贵女中地位拔头筹。 容玖故作恍然点点头,灵瑶郡主用胳膊肘轻轻推了一下说话的女子,娇嗔:“别这么说,太后为人和善待其他人也是极好,只不过怜惜我几分罢了。” “你呀,别一直谦虚。” 灵瑶郡主无奈摇摇头,看向了容玖:“我听红叶姑姑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是由季家八姑娘陪着,太后十分喜欢季家八姑娘,我在这里多谢季八妹妹了。” 容玖眼皮一挑,论谢,她应该多谢灵瑶郡主替她照顾了这么多年亲娘才是。 原以为是个性格飒爽的,瞧着顺眼,如今这话听着有些别扭,容玖耸耸肩,许是多虑了。 “这么说我倒想起季八姑娘前些日子是在宫里住过些日子,太后娘娘和季昌侯大夫人是表姐妹,出阁前关系极好,时常还有来往呢,难怪瞧着季八姑娘的名字耳熟。” “能被太后看上眼的确不易,季八姑娘娇俏可爱,谁见了都喜欢。” 灵瑶郡主笑着拉住了容玖的手:“听说你过阵子就要回奉城了,若是有机会我路过奉城,一定去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水能养出季八妹妹这么通透的人儿。” 容玖抬眸看着眼前的少女,脸上还有很明显的五个巴掌印,她竟一点也不恼,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任人打量,还可以在人前谈笑风生,单就这点,容玖对灵瑶郡主便有几分佩服。 “纵使奉城人杰地灵,也比不上天子脚下皇恩浩荡,她自小身子骨就不好,若非是来京都谢恩,只怕难来一趟京都。” 陆燕笑了笑,伸手替容玖拢了拢披风,灵瑶郡主诧异:“季家二姑娘嫁入了你家,说不定日后还有机会来京都,咱们聚一块的机会还多着呢,红叶姑姑可没少念叨季八妹妹讨人喜。” 红叶姑姑是太后贴身大宫女。 “咱们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她可不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于她来说还是奉城更舒适。” 陆燕弯腰牵着容玖的手:“过些日子玖表妹就回去了,今儿也只是过来透透气。” 容玖乖巧的跟着陆燕,对灵瑶郡主多了几分不喜,她不傻,灵瑶郡主看自己的眼神与李国公夫人看她的眼神十分相似,带着提防。 怕她会抢走了太后的宠爱。 灵瑶郡主释怀笑:“这样啊,那今儿季八妹妹可要玩的尽兴。” “这是自然!” 很快灵瑶郡主便和相熟的几位姑娘聊天,偶尔会冲着容玖微微笑,容玖回以淡笑,一脸懵懂无知的模样,紧牵着陆燕的手。 “灵瑶郡主并无恶意,表面风光,实则处境也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差错,你别往心里 去。” 陆燕笑的温柔,语气柔柔的听在耳朵里很舒适。 灵瑶郡主唯一的依靠就只有太后,最是无情帝王家,但凡是涉及利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割舍的,灵瑶郡主无父无母,哄好了太后,将来寻个不错的夫家,有太后的喜爱,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燕表姐,我明白的。” 她有季家上下的宠爱,还有亲娘的愧疚,这辈子只要不涉及江山社稷,影响兄长的皇位,必定一生富贵。 午间,容玖吃了不少点心和蜜饯,闻着烤好的野味,小肚子咕噜咕噜叫唤,使劲吸了吸鼻子。 “好香啊。” “季八妹妹,尝尝。”灵瑶郡主递出一串烤好的野味送到容玖跟前,容玖抬眸看她,伸手接过,笑容灿烂:“多谢郡主。” 吃饱喝足,一群大家闺秀都有些放不开,尤其今日还有不少外男在,大都小心翼翼的吃几口 ,意思意思就成了,容玖却不在乎,来过了京都,见过了亲娘,这辈子能不能再来京都也未知呢 。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文【被我渣过的前夫重生了】跪求收藏 第35章 茂密的丛林中一行人穿梭,嗷呜哀嚎几声,紧接着几道灰色踪影一跃而过,飞快的冲着某个方向奔去。 “嗷呜!” 仰天长啸一声吼,在场的人倏然安静下来,怔怔然的竖起耳朵。 “刚才是什么声音?” “我也听见了。” “好像……不会的,一定是听错了,这里可是皇家围猎,怎么可能会有野兽。” 话音刚落,一人惊呼,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半山腰处几匹健硕的灰狼站在石头上,眼睛泛着绿光,紧紧的盯着人群,露出两边的尖尖的獠牙。 “啊!” 尖叫声一片,多少姑娘吓的花容失色,抱成一团,容玖心跳如雷,好不容易来次京都城,竟还遇到这样的事,她可不想丧生在狼口之下。 陆燕脸色微变,在人群中一把拽过容玖:“我……别怕,还有我在呢。” 一声惨叫。 “啊,救命!” 不知何时从身后蹿出一匹灰狼,叼住丫鬟的胳膊拖拽,丫鬟死死挣扎,很快又扑上来灰狼咬住了丫鬟的脖子,噗嗤,尖锐的獠牙刺入了脉搏中,鲜血四溅,叫声戛然而止。 “啊!” 一群贵女们被这幕吓傻了,浑身瑟瑟发抖,眼看着十几匹比人还要健硕的狼群慢悠悠的迈着步子朝着这边围来,在场的姑娘们都带了三三两两的护卫,大家自动围成了一个圈儿,将贵女们包围在圈子里。 “这里怎么会出现狼群?”女子吓得声音都颤抖了,泣不成声,紧靠在丫鬟怀中撑着。 圈子一点点缩小,这些狼并没有被护卫给吓跑,反而步步紧逼,有护卫拿着弓箭射击,几乎都被狼给矫健的躲开。 嗖! 一支箭射中了其中一只狼的后蹄,一声嗷呜险些震破了耳膜,时间刹那间静止。 忽然领头的那只高高跃起,一只爪子拍在了护卫的脑袋上,身形矫健,极快的飞奔而过,跃入人群中,将人群冲散,不少人都被抓伤了。 容玖紧紧的攥着陆燕的手,眼看着一股子风从耳边刮过,再定睛一看,便是刚才那匹领头狼 ,庆幸的是擦肩而过,并未停留。 “啊!” 陆燕脚下一软坐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容玖回眸拉着陆燕,耳边尖叫声不断,在场的人已经乱了,抱头乱窜,还有些已经顾不得许多满地打滚。 “燕表姐你怎么样?” “我扭了脚,你先别管我,快跑。”陆燕紧捂着脚踝,轻轻一动便是钻心的疼。 容玖摇摇头,刚才陆燕没有撇下她,她怎么会扔下陆燕不管,容玖侧目忽然发现所有的狼都是冲着一个方向。 “快来人呐!” 人群里在拼命呼救,护卫们纷纷上前,狼群就像是发了疯似的,利爪攻击,撕扯。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让在场的从未见过混乱场面的世家千金吓破了胆,胆子小的甚至直接晕厥。 容玖瞪大眼,那些狼群进攻的方向就是......灵瑶郡主! 灵瑶郡主被两个丫鬟护在身后,脸色惨白,不断的后退。 “玖表妹,那狼群好像是有针对性的。” 陆燕也发现了不对劲。 容玖紧抿着唇,紧盯着那一处。 “啊!” 护着灵瑶郡主的丫鬟被一只利爪拍晕,脸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窟窿。 灵瑶郡主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跳的厉害,狠狠推了一把身边的丫鬟扭头就跑。 容玖眼皮跳的厉害,她和陆燕在一块,躲在一棵大树旁,很明显灵瑶郡主就是冲着这个方向来的! “救命!” 灵瑶郡主跌跌撞撞地绕着树走,方向却很明确,直奔容玖。 “玖表妹,快跑!”陆燕惊呼。 容玖腿都软了,站都站不起来,眼看着灵瑶郡主身后还有好几只狼跟随,张着獠牙利齿,于是紧咬着牙拔下头上的玉钗,手心全都是细腻的汗,一时大脑空白了。 “砰!” 一支箭极快的射中一只狼,灵瑶郡主不敢回头,只顾着跑。 刹那间,容玖跌入怀中被蒙住了眼睛,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只听见狼声嗷呜呜呜叫喊,听着头皮一阵发麻。 容玖探出脑袋,眼看着灵瑶郡主倒在了血泊中,身后还有几匹狼的尸体。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发生的事,对于容玖来说实在太漫长了,不知从何处跃出一批黑色身影,冲入狼群中搏斗,数十匹狼斩杀殆尽。 片刻后山林恢复安静。 容玖险些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撑着她的腰,容玖仰头,映入眼帘的是半张银色面具。 一双深邃黑暗的眼眸深不可见,似曾相识! 过度惊吓回魂儿的容玖带着软软的哭腔:“琮表哥!” 闻言,戚琮心都软了,将人揽入怀中轻轻安抚。 “别怕,没事了。” 容玖两只胳膊紧紧抱着戚琮的手,紧张地咽了咽喉咙,恢复许久才逐渐回过神。 “玖表妹!” 陆毅和陆晟纷纷赶来,上下打量容玖。 “玖表妹你有没有受伤?” “没......” 陆晟看着遍地血腥,眉头紧皱:“这片山林从未出现过狼群,而且这狼根本不像是京都城该有的。” 戚琮搂着吓坏的容玖,眼中尽是怜惜,至于无故出现的狼,他必然揪出幕后之人! “先回去再说。” 陆晟很快注意到了陆燕,上下打量:“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扭了脚,皮外伤不碍事。” 陆晟扶着陆燕,一行人往回赶。 不一会京兆尹也带着人过来,安抚受了惊吓的女眷,封锁了现场。 容玖被带去了颍川侯府时,颍川侯夫人吓了一跳,立即让人去请太医,半个时辰后李氏赶到 ,看着容玖躺在塌上,腿儿都软了。 “小八?” 容玖挤出一抹苍白的微笑:“母亲,小八没受伤。” 李氏一把将容玖揽入怀中,轻轻抚摸,得知今儿在狩猎场发生的事,李氏险些就被吓得晕了过去。 “是琮表哥救了小八。” 在容玖得救的那一刻,就对戚琮改变了想法,莫名多了几分依赖。 李氏忙回头感激戚琮,戚琮摆摆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季伯母无须言谢。” “小八受了惊吓,暂时就留在府上小住,你也知道我向来喜欢小八,你我之间就别这么客气了,小八是晟哥儿带出去的,今儿出了这样的事,于情于理颍川侯府都有责任照顾小八。” 李氏见容玖无碍,犹豫了片刻才道:“你也别太自责,今儿这事儿也怪不得陆家,只是围猎场怎么会无端端的多了几匹狼?” 众人一时无言,李氏又听闻灵瑶郡主受了伤,在场的贵女那么多,这事儿闹得不小,一定会有个交代的。 …… 慈宁宫 灵瑶郡主的胳膊被狼撕咬,留下一道痕迹,浑身是血的被送回来,太后见状脸色都变了,打听了来龙去脉,眉头拧的能打结。 “查!务必要给哀家仔仔细细的查!” “是。” 红叶道:“太后,郡主醒了。” 太后顺势看去,灵瑶郡主果然睁开了眼,惶恐不安的看着自己,太后心生怜惜,耐着性子: “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灵瑶郡主摇摇头,紧咬着唇,她清楚的记得有位戴面具的男子从天而降,手执弓箭,护住了季容玖,却没有救她。 太后见她吓得不轻也没多问,只叮嘱让太医好好照顾她,略坐了片刻看着灵瑶郡主吃了药这才离开。 庄严肃穆的大殿上,太后端坐凤椅之上,一只手撑着额,美艳动人的脸蛋上尽是忧愁,倏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太后可是在担心八姑娘?” “这孩子一定吓坏了,她自小身子就不好,身边又没人陪着。”太后忽然坐直了身子,一双美眸疑惑的看着身旁的芸嬷嬷:“难道这孩子真的不能呆在京都,更不能呆在哀家膝下?” “太后您多虑了,凡是事在人为,奴婢瞧着八姑娘次次都能化险为夷,身边还有贵人相助,一定会越来越好。” 许久,只听道:“但愿吧。” “要不要奴婢派人去打听瞧瞧,送些药材?” 太后摆摆手:“不必了,派人去接倾丫头入宫。” “是。” 接走了李言倾,李老夫人闵氏就知道太后的意思,立即让人去探望容玖,各种好的药材源源不断的往颍川侯府送。 灵瑶郡主坐在窗前,左手胳膊已经包扎,疼痛折磨她睡不着,反反复复的喝了药,浑身早已经大汗淋漓。 “李言倾入宫了?” “一个时辰前太后传召入宫。” 灵瑶郡主紧咬着唇,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绿珠压低了声音:“太后娘娘许是觉得郡主在宫里养病会孤单,所以才招来李姑娘入宫为伴。” 闻言,灵瑶郡主眼眸中划过一抹讽刺,李言倾是李家的掌上明珠,什么都不缺,与她也只是表面和睦罢了。 “您受了伤,奴婢瞧太后娘娘十分心疼,还派人给您做了您最爱喝的汤。” “嗯。” 诸位贵女在围猎场上被狼群围攻的事很快就传开了,闹得沸沸扬扬,太后发了怒,京兆尹顶着巨大压力负责查案。 容玖休养了好几日,身子渐渐好转,每日都会去探望陆燕,陆家几兄弟日日都在关心容玖, 陪着她打发无趣的时间。 只是好几日都不曾见过戚琮了,容玖心里犯嘀咕,人哪去了? 第36章 季昌侯府一次次的派人来信,李氏见容玖恢复的差不多了,便想着带容玖回奉城。 临走前一夜,容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姑娘,夜凉了,该歇了,咱们明儿还要赶路呢。” 容玖失落的点点头,洗漱后坐在塌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发呆,齐嬷嬷留下陪她。 “嬷嬷,狼群的事能查出什么结果来吗?” “这事儿奴婢也不知,但这几日闹得很厉害,听闻太后娘娘力排众议一查到底,牵扯上不少人,许是有些难办。” 容玖陷入了沉思,齐嬷嬷安抚:“姑娘别想太多了,歇了吧,这事儿咱们也管不着,等回了奉城一切都回归平静了。” “嬷嬷,我知晓。” 齐嬷嬷哄着容玖上了床,盖上了被子便退下了,容玖却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在想什么。 上辈子她并没有来京都城,并不知晓这些事的前因后果,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后来的事儿。 叩叩! 有人在敲门,容玖以为是齐嬷嬷,便道:“嬷嬷,我歇了。” 嘎吱门开了,戚琮站在门槛上,笑盈盈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袱,关了门直径坐在了桌子旁。 “听说你晚上没吃多少,特意给你带了些吃的过来,还热乎着。” 听见温润的声音,容玖猛然抬头竟看见了戚琮,顿时眼眸发亮,掀开被子下地,来不及穿鞋摇摇晃晃的奔向戚琮,戚琮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扶她,容玖栽入戚琮怀中,仰着头软软的唤声琮表哥。 温软在怀,连夜风雪无阻的赶路在这一刻都值了,戚琮板着脸扶着她站稳。 “坐。” “这几日琮表哥去了何处?” “延边。” 容玖皱眉,去延边做什么? 来不及问,戚琮将包袱打开,香气扑鼻的叫花鸡,还有撒着辣椒的烤鱼,装在瓶子里的山珍海味,以及两壶桃花玉酿。 “若是被人知晓,会不会连累我的名声?”容玖心虚的看着戚琮,最担心的还是给颍川侯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会连累季容琼。 “放心,这地儿我熟,已经安排好了,保证连一点缝都透不出去。” 容玖拍了拍小胸脯,咧嘴笑,撩起衣袖伸出白嫩嫩的手指徒手撕扯鸡腿儿,轻轻咬了口,嫩香扑鼻,味道极好。 “我这几日找了你许久,明儿我就离开京都了。”容玖含糊不清的说。 戚琮点头,递给容玖一盏酒,容玖蹙眉,戚琮道:“这桃花玉酿后劲不大,睡过一两个时辰便无碍了,且味道极好。” 生怕容玖不信,戚琮仰着头喝了大口,容玖见状二话不说接过酒,小口的抿了抿,甜甜的,味道不错,紧接着又喝了大口,入口芳香还有股桃花的香气。 极好! 不知不觉一盏酒下肚,容玖只觉得眼前的人影在乱晃,脸颊微醺,一只手紧扶着桌子才稳住了身子。 “琮表哥去延边做什么?” “查案。” “查什么案?” “狼。” 容玖诧异的抬眸看他,揉了揉眉心:“那些狼是有人从延边弄回来的吗?” “正是。” “是不是和……灵瑶郡主有关?” 戚琮挑眉看了眼容玖,容玖撅着小嘴儿:“那些狼群都是冲着灵瑶郡主去的,我估摸着十有□□是和灵瑶郡主的对家有关。” “还知道什么?” “略想了想,那日正巧长陵郡主在黄鹤楼出了事,并未去围猎场上,恰好灵瑶郡主和长陵郡主还闹上了,最后这事儿是淮王妃出面摆平的,能从延边弄来狼群……嗝!” 容玖打了个饱嗝,笑眯眯的盯着戚琮:“不知我是否分析的正确?” “你向来聪慧。” 二人一时沉默,容玖撑着桌子站起身,晃了晃,戚琮侧目看她,问:“在想什么?” “京都实在太危险了,天子脚下皇恩浩荡,我一个小小侯府嫡女谁也得罪不起,还是快些回奉城罢,谁也不惦记,关起门来过自个儿的小日子极好,免得哪一日又迫不得已的被人逼着嫁给不喜欢的人。” 话落,戚琮的眉头拧的能打结,又气又怒,只觉得容玖实在是太没良心了,那十年他相反设法的维护容玖,多少人要置容玖于死地,可偏偏容玖不领情。 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怨言,对着一颗石头焐的十年也该热乎了,可偏容玖是一块冰,捂不热! 重来一世,戚琮想过避开容玖,这辈子做个潇洒不羁的权臣,锦衣玉食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 提到这,戚琮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怪他自个儿太没出息了,着了魔似的忘不掉这段孽缘。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容玖坚定的摇头,顿了顿又说:“喜欢的没有,讨厌的倒是有一个。” 戚琮眼皮跳了跳,有股不详的预感,又问:“谁?” “罢了罢了,人都仙逝了,还提这些做什么。” 戚琮呼吸倏然一紧,许久才缓和,他年长便不与她计较了,容玖转过头:“琮表哥你待我极好,日后若是遇见了什么奇怪的人,兴许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嗯。” 容玖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托腮,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戚琮深吸口气,将容玖横着抱起轻轻放在床上,盖上了被,扯住了帷帐,又将桌子上的狼藉收拾干净,放轻了脚步离开。 次日天不亮齐嬷嬷便推门而入,将容玖唤醒。 “姑娘快醒醒,太后召见。” 容玖揉了揉脑仁儿,昨晚上的事仿佛是一场梦,迷迷糊糊的被齐嬷嬷牵着去洗漱,打扮整齐后跟着李氏进宫。 “母亲,太后为何要召见咱们?” 这事儿李氏心里也没谱,一时给不上答复,只是眼皮跳的厉害,也不知是福是祸。 入了宫在偏殿等了莫约小半个时辰,芸嬷嬷道:“侯夫人,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那小八……” “稍后太后会见八姑娘,侯夫人不必担心,红叶会留下陪着八姑娘。” 在慈宁宫哪有李氏拒绝的时候,于是点点头,容玖留在了偏殿,红叶柔声:“八姑娘有没有想吃的点心?” “多谢红叶姑姑好意,我还不饿。” “八姑娘折煞奴婢了,担不起八姑娘这一声姑姑。” “岂会,红叶姑姑侍奉太后多年,深的太后信任,我尊称一声姑姑还是我占了便宜。” 红叶听了这话,脸上扬起笑意,容玖又问:“不知灵瑶郡主此刻如何了?” “郡主就在隔壁西厢房,八姑娘若得空可以去瞧瞧。” 容玖微微笑,跟着红叶去了西厢房,入了内室只见灵瑶郡主坐在软塌上,一只手捧着书正瞧,忽然听见了动静微侧目,略诧异:“季八妹妹?” “郡主。”容玖行礼。 “快别客气了,坐。” 容玖坐在了小凳子上,关心的问:“郡主无碍吧?” “只是胳膊受了点小伤,日日吃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多谢季八妹妹关心。” 几日不见灵瑶郡主的温和许多,不似那日在黄鹤楼那般嚣张跋扈,简直判若两人。 “绿珠!”灵瑶郡主喊了一声,温柔又大方的说:“去给季八妹妹沏壶雪顶山茶来,再去切点瓜果来,准备些点心。” “郡主不必麻烦,我只是过来探望……” “不麻烦,能多个人来陪我说说话,我求之不得呢,这几日我日日喝苦药,嘴巴里又苦又涩 ,今儿也赶巧了,御膳房送来了一些新鲜的瓜果,冬日里能尝到也是不易,你可不许客气。” 盛情难却,容玖只好应了。 不一会绿珠准备了一大桌子小吃食,灵瑶郡主将手中的书本递给了绿珠:“好好搁置,别弄皱褶了。” “是。” 容玖瞥了眼瓜果,平心而论,她在院子里呆了十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冬日里只要她想吃,陆琮什么都能找到。 “这瓜很甜。” 灵瑶郡主笑:“是呢,我也极喜欢吃,只可惜宫里统共也没多少。” “郡主……” “我对你一见如故,瞧着就十分亲切,你若不嫌弃就唤我一声灵姐姐吧。” 亲切? 容玖可未察觉亲切,而是能察觉若有似无的敌意。 “灵姐姐!” 灵瑶郡主脸上带着得宜的笑容,似是和容玖有说不完的话。 …… “臣妇给太后请安。”李氏屈膝行礼。 太后隔空抬手:“坐吧。” “是。” 李氏落座,看着太后的脸上有一层厚厚的脂粉,眼下微青,便知晓太后近几日没休息好。 “那日围猎场上狼群一事是淮王所为,是冲着灵瑶这丫头去的,若非有人及时救了小八,只怕……”太后眉头紧皱,一颗心逐渐下沉,每每想起这件事便觉得浑身发凉。 “可是因为灵瑶郡主当日和长陵郡主起了争执的缘故?” “不错,淮王此人阴险狡诈,心胸狭隘,更不是个能容人的,灵瑶便是下场。” 李氏很快就明白了,问:“太后可是担心淮王对小八不利?” 季昌侯府和颍川侯府西喜结连理,抢了淮王的得意女婿,没过几日季容琼就从马车里摔下来险些坏了名声,李氏想着背脊忍不住发凉。 “太后,这……这可如何是好?” 皇帝如今未掌管大权,年纪尚小,这九年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太后都殚精竭虑,生怕朝廷会乱。 太后眼眸微动,徐徐道:“前些日子慕家大公子回京,淮王有意让长陵嫁入慕家,长陵出了事自然不能再嫁,如今只有两个人选,李家长女李言倾和灵瑶二人。” 李氏眼皮跳的厉害,这事儿肯定没有这么简单,真从两人间之间挑选又何必派人请她入宫? “哀家看中了小八。” 李氏猛然抬头:“太后,小八才九岁啊。” “哀家十二岁入主东宫,十五岁执掌凤印母仪天下,小八她注定不是个平凡的孩子,慕家对她而言许是个好去处。” “臣妇倒是觉得灵瑶郡主更合适,年纪相仿,又聪明伶俐,还是太后一手养大的,定然会替太后效犬马之劳。” 许久,太后忽然沉声:“你可知当年哀家为何将小八抱出宫交付与你?” “双生子视为不详……” “非也!”太后压低了声音:“小八此生注定不会平凡,她乃两极之命,要么执掌天下要么死于非命!” “这?”李氏惊呆了,她不求容玖能大富大贵,只要平安顺遂就好。 “皇帝年纪小,兵权四分五裂,若有朝一日哀家防不胜防,季家,李家,未必都有好下场, 若是嫁入慕家,哀家会亲自教她生存之道!” 李氏震惊的看着太后,这么说太后是有意要将小八留在身边了?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好基友的文【我是好男人(快穿)】By甘米儿 一句话简介:一个个甜甜暖暖的小故事,渣男洗白日常,穿到各个世界洗白,目标是成为一个好男人! 这个作者偏爱宠文甜文爽文,坑品保证! 暂定世界: 1、青梅竹马富家千金(第一个故事文笔生疏,写得可能不太好,如果不喜欢可跳过从第二个故事开始食用呐。) 2、被影帝捧起来的国民女神(完) 3、联姻的大家闺秀(完) 4、高冷医生的妻子(完) 5、薄情抠门凤凰渣男(完) 6、偏执狂宠妻(完) 7、痴情啃老的赌徒(完) 8、逼我当舔狗(完) 9、相亲妈宝男(完) 10、影后背后的男人(完) 12、厚颜无耻家暴男(完) 13、恶毒女配的男友(完) 14、我选富家女(完) 15、末日世界(完) 16、重男轻女家庭的可怜女(完) 17、热爱家庭的好教师(完) 18、不受宠的王妃(完) 19、学霸男神(完) 20、表里不一的老实人(完) 21、他的小青梅(完)) 22、昏庸的皇帝(完) 23、老公总想让我流产(完) 第37章 嘎吱一声门开了,李氏浑浑噩噩的站在殿外,突然冷风袭来,吹在她的脸上,寒风刺骨让李氏忍不住哆嗦。 “八姑娘呢?” “回侯夫人,八姑娘在陪郡主说话。” 李氏点头,跟着芸嬷嬷去找容玖,两人在半路上遇见,容玖一眼就看出李氏的不对劲,上前一步拉着李氏的衣袖。 “母亲?” “天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好。” 容玖没见着太后,一步步搀着李氏出宫,路上容玖忍不住问:“母亲,咱们何时启程回奉城 ?” 李氏长叹:“小八,母亲正好有事要和你说,太后器重季家,打算让你父兄来京都任职,你身子骨不好母亲舍不得你来回奔波,太后又喜欢你,你留在京都陪着太后,等过阵子咱们再在京都相聚可好?” 容玖脸色微变,紧攥着李氏的手,李氏将容玖揽入怀中,轻轻摸了摸容玖乌黑的发鬓。 “过不了多久母亲就来京都。” “母亲……” “小八,听母亲的话好好侍奉太后,太后能庇佑咱们季家。” 容玖嗓子发干,她是有心要来看看亲娘长什么样子,但绝对没心思留在京都。 上辈子费尽心思都不能去一趟京都,这辈子想要逃离,却偏偏被留了下来。 拗不过李氏,容玖当夜便黏着李氏睡,次日李氏便收拾行李回了奉城,将容玖留在了李国公府。 李老夫人闵氏自知太后的打算,便单独辟出一个小院子留给容玖,对容玖的态度不冷不热,私底下却十分照顾。 容玖恍恍惚惚的小病了几日,染了风寒,待醒来已经是几日后的事,李言倾挑了一门不错的婚事,正在准备备嫁,因此入宫陪伴的事就落在了容玖头上。 容玖隔三差五会进宫,太后给她寻了好几个师父,面上十分严厉,有错即罚,从不宽恕。 这么折腾下来,容玖很快又病了,在京都没几日便吃了数十碗药,苦的嘴巴直发麻。 晚膳时,灵瑶郡主看了眼小脸蜡黄的容玖,又悄悄看了眼太后,待放下筷子,灵瑶郡主很有眼色的侍奉太后用茶。 太后淡淡瞥了眼容玖:“先去歇息半个时辰,昨日的功课哀家要考你几句。” “是。” 容玖屈膝离开。 灵瑶郡主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道:“季八妹妹年纪还小,身子又纤弱,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灵瑶一定好好教,太后可莫要气坏了身子。” 原以为李言倾出嫁了,就剩她一个了,没想到太后又收留了一个季容玖,表面上严厉苛刻,实际上却也是一种栽培。 她自小在宫里长大,见惯了尔虞我诈,在宫里战战兢兢,从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宫里的嬷嬷只教她规矩,琴棋书画倒是样样都学了,可太后从不会考问。 “哀家年纪大了,瞧她又有几分眼缘,若她能有你半分懂事乖巧,哀家倒也省心了。” “太后,您培养出来的姑娘哪个不是大家闺秀,贤名在外,若非侯夫人求到您这儿,您不好驳了侯夫人面子,又何苦亲自费心。”芸嬷嬷道。 灵瑶郡主乍然一听愣了愣,原来是季昌侯夫人求到了太后这,太后迫不得已才留下了容玖,若是这样,灵瑶郡主心里好受多了。 半个时辰后,容玖被考,谈不上对答如流却也能勉强,刚学了几日便能如此,也算不错。 “尚可。” 并无半个字夸赞,和第一次见面时那般亲密恍若两人,容玖心如明镜,回了清雅小院,回想着在季家作威作福的一幕幕,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会被留在京都,她说什么都不会来。 “季八妹妹!” 灵瑶郡主迈着步子进来,宛若长姐一般安慰:“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告诉我,不必客气,这么多年我能有人来作伴,我很开心。” “多谢灵姐姐。” 容玖天资聪颖,若有心想学并不难,只不过在宫里太过出风头未必就是件好事,因此该藏拙的时候还需藏拙。 “能得太后的宠爱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京都城多少贵女挤破了脑袋也未必能入宫侍奉一日,说起这事儿,你还记得长陵郡主吗?” “自然记得。” “前几日长陵郡主出嫁了,嫁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容玖抿唇,若是按照前世轨迹,陆毅才是长陵和郡主的夫君,甩了甩脑袋,是长陵郡主作恶多端配不上陆毅! “那灵姐姐可有喜欢的人?” 灵瑶郡主已经十五岁了,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灵瑶郡主垂眸苦笑,她的婚事根本轮不着她自个儿做主。 “灵姐姐聪慧又深的太后喜欢,太后一定会替灵姐姐挑一个门好婚事。”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长辈的。” 两人又聊了片刻,红叶迈入门冲着两人行礼,道:“八姑娘,棋师到了。” “棋师父不是病了,怎会?” 红叶微微笑:“师父虽病了,但八姑娘不可荒废棋艺,因此太后又给八姑娘找了一位师父暂学,八姑娘不必担忧,此人还是八姑娘的知己好友。” 容玖见着人,错愕片刻。 “戚公子。”红叶俯身行礼。 屋檐下男子一身华衣,手束在后腰处,气质温润如玉,嘴角扬起温和笑意,微颔首算是应了礼。 “原来红叶姑姑说的故人就是琮表哥!” 戚琮清了清嗓子:“在下一定竭尽所能教季姑娘。” “有劳。” 待红叶离开,容玖仰着头冲戚琮笑:“琮表哥怎么成了我的师父?” “偶然间和太师下棋,赢了一次,太师替我说了几句好话,太后知晓我与你相熟,便委托了重任。” 容玖咧嘴笑,在宫里呆了数日,整日学规矩和琴棋书画,需得样样精通,太后日日考她,不敢有丝毫懈怠,那些师父古板又不讲理,太过循规蹈矩,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熟悉的人,越发觉得亲近。 “琮表哥才十五岁就能赢当朝太师,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戚琮斜了眼容玖,弯腰坐下,将棋盘摆上,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两指间夹着一枚黑子,越发衬的他肤色白皙。 容玖坐在对面,一只手托腮,指尖把玩着白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于你而言,最大的追求是什么,荣华富贵还是寻个名门望族的夫婿?” 上辈子容玖到死都对长公主之位念念不忘,若是今生亦是如此,戚琮不妨再争取一次。 啪嗒一枚白子落下,容玖想也没想道:“非也,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及时行乐,我生来便锦衣玉食,也没尝过什么苦头,如今到了繁华的京都,虽在高位也未必过的舒心,日提夜防,怪累的。” 戚琮诧异的落下一粒黑子,紧跟着白子身后,上辈子过的太苦了,这辈子反而想开了,是好事儿。 “几日不见玖表妹豁达不少。” “这是自然!”容玖聚精会神的盯着棋盘,红唇一翘:“嫁入了高门大户又如何,还不是身不由己,为了顾全大局处心积虑,还不如平平淡淡,相夫教子,日子过得也不错。” “咳咳!”戚琮清了清嗓子,环视一圈,板着脸:“这样的话万万不可再说了。” “为何?” “太后栽培你便是看重你。” 容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依照她对李氏的了解,李氏是绝对不会无端端的将她留在京都,那就是太后亲娘动了什么心思了。 太后若是宠爱她,娇惯着,容玖反而心安理得不担忧了,只当这是太后的愧疚。 可太后却这般严厉的找名师教她技艺,容玖心里越发没底。 容玖手一滑,白子落在棋盘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在寂静的屋子里动静尤为刺耳。 戚琮淡然的捡起白子递给了容玖:“勿要乱了心神。” “我……” “嘘,专注。” 一连三盘,容玖输的彻底,戚琮一点也没有让着她,步步紧逼,将容玖逼入了死角。 “我输了。”容玖泄气的将棋子放回棋盒中,戚琮不慌不忙的捡起棋子,长眉一挑还未开口 ,门内又入一人。 “季八妹妹。” 灵瑶郡主转过头诧异的看着戚琮:“戚公子?” “郡主。”戚琮拱手行礼,灵瑶郡主隔空一抬,笑的温柔:“戚公子不必多礼,原来红叶姑姑说的故人就是戚公子,那日戚公子救了季八妹妹,没想到今儿戚公子就成了季八妹妹的师父了 ,真是奇妙。” 容玖蹙眉。 “郡主言重了,举手之劳谈不上是救命之恩,那日无论是谁,我都会出手。” 灵瑶郡主闻言眼中划过一抹讥讽,她明明离的也不远,但戚琮也未出手相助,胳膊还隐隐作痛,留下不小的伤疤,若不是她命大,早就丧命狼口之下了。 “我听你说过,戚公子曾去过奉城,是不是那个时候就结下了缘分?” 灵瑶郡主没理会戚琮,转身牵着容玖的手,语重心长:“戚公子虽客气,但救命之恩咱们也不会忘的,说来也巧了,那日那么多狼群,若非戚公子及时赶到,还不知有多少人受伤呢,戚公子英勇无畏不必谦虚,京都城多少人要感激戚公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被我渣过的前夫重生了】跪求收藏,笔芯,爱你们 第38章 戚琮敛眉。 容玖拽了拽灵瑶郡主的衣袖:“当日在场的也不止是琮表哥一个,灵姐姐当真是谬赞了,这事儿的源头还是放狼之人,也不知怎么,那些狼就盯着咱们了。” 话落,灵瑶郡主脸色微变。 那些狼盯着的自始至终就只有她一个人,灵瑶郡主的衣裳被人抹了药粉,朝中也都查出这些狼是从延边带过来的,想要铲除她的,除了淮王府还能有谁? 狼群这事儿表面上不了了之,私底下淮王府送走了一个郡主,涉事被牵连的人也被贬。 但幕后的指使淮王府却依旧完好无损。 “郡主,时辰不早了,该去侍奉太后了。”绿珠出声提醒。 灵瑶郡主恍然:“瞧我,一时糊涂忘了这时辰,季八妹妹你跟着戚公子好好学,我便告辞了 。” “好。” 人一走,容玖侧目看向了戚琮,戚琮哭笑不得:“当日我未来得及出手救她,便接下梁子了 。” “那若来得及呢,琮表哥可会出手?” 戚琮淡淡斜了眼容玖,如实道:“不会。” 容玖两眼一瞪,诧异的盯着戚琮,有些不可思议,戚琮弯腰坐下,并未开口,容玖心里却跟挠痒痒似的,坐在了戚琮的对面:“琮表哥之前是不是和灵姐姐有过恩怨?” “非也,狩猎场是第一次见面。” “那又是为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容玖咬了咬唇,有些猜不透。 “当日侍卫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人。” “可若琮表哥出手,灵姐姐许是不会受伤。” 戚琮耐着性子,斜了眼容玖:“她受不受伤与我何干?” 猛然被呛住了,容玖撅着红唇,越来越猜不透戚琮了,不一会戚琮又道:“当日人多嘴杂,若救了人,会影响郡主的名声,日后郡主不好再嫁。” 何止不好再嫁,他更害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被人盯上,更不想和不必要的人牵扯上乱七八糟的关系。 “这么说灵姐姐还要谢谢你咯?” “慎言,无须言谢,本就无事。” 容玖又问:“那琮表哥就不担心我将来会坏了名声吗,不好嫁人吗?” 对她的脾气了如指掌,一开口便知要说什么,戚琮似笑非笑的斜了眼容玖:“当初墨家三爷救了你一次,也未见你损失什么名声,你年纪小与她不同,不过日后可要注意了。” 容玖心虚的摸了摸鼻尖,含糊不清的将这件事一掠而过,不再开口,戚琮也识趣的没有提。 “每日习棋艺两个时辰,这些书你拿回去瞧瞧,若又不懂的便问。” 容玖接过书,小鸡啄米般点点头,眼巴巴的看着戚琮,戚琮叹了口气:“明日我早些来,给你带玫瑰酥和叫花鸡。” 少女展颜微笑,冲着戚琮挥挥手:“琮表哥慢走。” …… 慈宁宫 “太后醒了吗?” “已经醒了,刚才淮王妃来了一趟。” 灵瑶郡主眼皮重重跳了跳,抿了抿唇:“可知是所为何事?” “淮王世子有意要求娶郡主为世子妃。” 灵瑶郡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淮王世子早已经娶过妻了,原配逝世,膝下还有两个嫡子,且已故的世子妃身份尊贵,她虽贵为郡主,但终究是个空虚的头衔,所仰仗的只有太后的怜惜。 这个时候淮王世子求娶,根本不安好心,灵瑶郡主紧咬着牙,许久才才整理情绪,迈着步子入殿。 太后斜靠在塌上,芸嬷嬷正弯腰替太后捏腿,细声说些什么。 灵瑶郡主俯身行礼,太后冲着她慈爱的笑了笑,招招手:“过来坐。” 依言上前,忐忑了半天也不见太后不提半个字,灵瑶郡主强挤出笑容,一如既往的哄着太后开心。 夜色渐凉,太后宽衣坐在塌上,芸嬷嬷在一旁侍奉,只听太后长叹口气。 “太后可是为了白日的事烦扰?” “灵瑶是哀家亲手养大的姑娘,耳濡目染也该学会点眼色了,瞧瞧,今儿不过是透了点风 声,便这般坐不住了。” 太后摇摇头,只叹了一句难成大器。 “郡主自小在太后跟前长大,又没吃过什么苦头,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也无可否非,若能悉心教导,兴许还能帮衬一二。” “帮衬?”太后勾唇,眼中划过凌厉的笑意,转瞬即逝,并不答话,芸嬷嬷立即又道:“旁的不说,奴婢瞧着八姑娘知书达理,又冰雪聪明,不愧是千金之躯。” 提起容玖,太后脸上立即扬起笑容,点点头:“看来季家没少费心思,小小年纪荣辱不惊,进退有度,懂得藏拙。” “藏拙?” 太后笑而不语,紧接着芸嬷嬷没少夸赞容玖:“许是和戚公子相熟的缘故,八姑娘倒是放开了许多,奴婢瞧着心情好像不错。” “难为她了,一个人在宫里。” 对于容玖,太后只有心疼和愧疚。 “终有一日八姑娘一定会体谅太后的良苦用心。” “但愿吧。” …… 次日,容玖去给太后请安,眉眼带着笑容,太后佯装没瞧见,灵瑶郡主跟着笑:“自打昨儿八妹妹知道棋艺的师父是戚公子,便格外的高兴,戚公子能文能武,对八妹妹……” “灵姐姐,琮表哥和陆家其他表哥一样,也是受了季家之托。” 灵瑶郡主一次次的说些莫须有的东西,容玖也不是个软柿子,更何况眼前的这位可是她亲娘 。 “琮表哥棋艺极好,我心中敬佩,若能讨教一二,便能欢喜。” 灵瑶郡主触了个霉头,脸上的笑意都快挂不住了,委屈的看了一眼太后:“灵瑶并无他意,只是羡慕八妹妹能有好几个表哥。” 容玖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之前还觉得灵瑶郡主挺聪明,没了长陵郡主这个对比之后,她才发觉灵瑶郡主脑子并不灵光。 在太后面前说这样的话,是觉得在太后这边受委屈了吗? 啪嗒,太后轻轻的放下了筷子,芸嬷嬷立即捧着茶侍奉太后漱口,太后用手帕轻轻擦拭了嘴 角。 “小八年纪尚小,留几个人在场,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你年纪不小了,若和外男共处,与你自个儿不利。” 被轻轻训了一顿,灵瑶郡主小脸涨红,低着头道:“是。” “芸嬷嬷,让锦衣坊的人给灵瑶做几身衣裳,如花一般的年纪就该穿的娇俏些。” “是。” 轻训斥一顿又给了个甜枣。 容玖低着头看着鞋尖,对自家亲娘不敢小觑,得亏是亲娘,否则她都不知道被算计多少次了 。 太后挥手放人,容玖俯身行礼便退下,纵使心中焦急,恨不得飞起来,但面上依旧没有表现 ,步伐不紧不慢。 一炷香后入殿,果然看见一袭白衣的戚琮站在廊下,恍惚间,容玖仿佛见着熟悉的身影。 再眨眼,摇摇头,这是她数不清多少次看错人了。 “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我闻到香味了。” 容玖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食盒,盒子里装着一只还冒着热乎气的叫花鸡,外面飘着雪花,从入宫到慈宁宫至少需要一个时辰,竟还能热乎,容玖垂眸,锦盒底下还有一层,燃着火炉子。 吃饱喝足,戚琮又问:“没有人为难你吧?” 容玖摇摇头:“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为难我呢,琮表哥多虑了。” “淮王世子有意要娶灵瑶郡主为世子妃,这事儿你可知情?” 容玖摇头,再说了灵瑶郡主做不做世子妃,与她又有什么关系?戚琮深深的看了一眼容玖,险些就忘了,容玖上辈子到死都没来过京都,更不知京都的底细。 “罢了,今儿就教你对弈死局。” “好。”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后,戚琮收了棋起身离宫,外头依旧大雪纷飞,路两边被宫人扫的干干净净,到了二道门处才坐上马车。 “爷,八百里加急!” 戚琮接过了文书,打开看了眼脸色顿时沉了沉,勾唇冷笑:“竟就在眼皮底下回了京,倒是小瞧了本事。” 马车徐徐前进,戚琮用内力将书信摧毁,转头又问:“米粮囤积了多少?” “西北仓库已经装的差不多了。” “继续囤,越多越好。” “是!” 彼时,又传来消息:“爷,淮王今夜设宴款待,给爷下了帖子。” …… 淮王府 诺大的淮王府灯火通明,一辆马车徐徐的停靠在门前,帘子挑起,钻出一名男子,公子如玉 ,容颜绝美,一双眉眼潋滟数千风华,身披一件黑色大氅,越发尊贵。 淮王府内出来一名管家,恭敬的冲着男子行礼:“公子这边清。” “有劳。” 清润的嗓音宛若天籁,男子举手投足都是矜贵优雅,跟着管家入内,走到了二门处是淮王世子亲自来迎。 “陆公子。” “在下不敢劳驾世子亲临。” “陆公子实在言重了,陆大人能来京都就是府上的贵客,岂能怠慢,这边请。” 几人亦步亦趋的入了内室,淮王府十分奢华,诺大的厅里摆上了一桌酒席,冬日里升起了火炉,扑面而来的暖意熏的脸颊微红,厅内还有好几个歌姬,穿着单薄的纱裙扭动着身子。 琴声入耳,余音绕梁,淮王笑着进门冲着来人笑:“上次一别今日再见,陆公子别来无恙。 ” “承蒙王爷厚爱,不敢当。” “陆公子别这么见外,来了京都就把淮王府当成自己的家,坐。” 三人落座,陆琮掏出一只锦盒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淮王瞥了眼银票,脸上笑意渐深。 “陆公子这是何意?” “求官。” 淮王蹙眉,陆琮又道:“陆家世世代代都是商人,士农工商,商人是最没地位的,家父去的早,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谋求个一官半职,替陆家光宗耀祖,洗去商贾的名声。” 淮王默然。 “在下早就听闻王爷是个有贤能的人,数次接触,心中敬佩万分,恳请王爷笑纳。” 陆琮将锦盒推给了淮王,淮王笑了笑,又问:“陆公子是个经商奇才,若是能将陆家的生意发扬光大,得了个皇商的名声,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陆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又是家父临终前的遗愿,若不能解决,在下如何有颜面去见家父 ?” 几番试探,淮王笑:“说来也巧,朝廷正好有一个官职空闲下来,陆公子若有兴致倒可以试试。” 几日后京都京兆尹犯了事儿被一贬再贬,新上任了一位叫做陆琮的官员。 “你说谁?” 容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险些一口水喷出来,齐嬷嬷立即替容玖擦拭嘴角。 “姑娘慢着点。” 容玖挥挥手:“嬷嬷快去打听打听,这新上任的京兆尹当真是陆琮?” “是陆琮不错,姑娘可是认识?” “不认识!” 容玖的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只是猜不透陆琮怎么会来京都,还成了京兆尹。 他一个乡村野夫能懂什么? 除了蛮力大些,想到这,容玖的脸色都变了,缩了缩脖子,浑身都不自在。 会不会是重名了? 一定是误会,天大地大有一样的名字也不足为奇,这么一想容玖很快安抚了自己的情绪,但心里仍犯嘀咕,一整日都心不在焉。 灵瑶郡主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叫你好几次都没见有反应,这是怎么了?” “许是昨儿睡得太晚了,脑袋有些沉甸甸的。” “可是病了?” 容玖仰着头冲着灵瑶郡主微微笑:“无碍的,今儿灵姐姐好似有些不一样。” 冬日里穿着一件娇艳的红色,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发鬓上的珠钗虽然不多,却胜在精巧,让人眼前一亮。 “我平日里也是如此,你这是怎么了?”灵瑶郡主并未承认,只笑了笑,容玖也不会傻到继续追问,耸耸肩:“许是脑袋糊涂了,只觉得今日灵姐姐格外好看。” 到了下午容玖总算是知道了原因,慕家长子入宫拜见太后,对于慕家,容玖也是有所耳闻,慕老爷子数次救了先帝,手握免死金牌,被册封异姓王镇守边关,慕家儿郎个个都是上场杀敌的好汉,尤其是这一辈的嫡长子,慕曜。 第39章 对于慕家大名,即便是容玖关在院子里也能略有耳闻。 慕曜便是慕家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 容玖抬眸,对面的灵瑶郡主时不时的望向门口,面露娇羞,眼中带着殷切。 “小八,这两日跟着师傅学的如何?”太后忽然笑意吟吟的问。 “回太后,小八愚笨,当不起师傅悉心教导。” “若得空多向你灵姐姐学学,你灵姐姐天资聪慧,你若勤恳,将来也未必会差。” 猝不及防被人提起,灵瑶郡主眸中一闪而逝的得意,转瞬即逝,谦虚道:“多谢太后谬赞,八妹妹若学,灵瑶定当知无不言。” 太后见状脸上笑意更浓,狠狠的夸了一番灵瑶郡主。 “这几年多亏了郡主在一旁悉心侍奉,郡主心灵手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太后最喜欢的点心也是宫里有一份,御膳房的厨子也做不出那样的味道,必是用了心思的。” 芸嬷嬷笑着附和,太后点了点头。 见状灵瑶郡主识趣儿道:“太后若想吃,灵瑶这就去做。” 本是一番客气话,眼见着客人就要到了 ,哪知太后竟一口答应了。 “的确是有好几日未尝尝芝麻酥和玫瑰卷了,小厨房做的远不如你亲自做的合口味。” 灵瑶郡主脸色微变,低着头看了眼新上身的蔟团百花长裙,为了今儿还特意抹了香蜜,若是进了小厨房,少不得会沾染些烟味 。 心中再不情愿,嘴上仍笑着道:“灵瑶这就去。” 太后捧着茶盏淡淡嗯了一声,见人离开 ,斜了眼芸嬷嬷,芸嬷嬷接过太后递来的茶盏。 “今儿梅花开得不错,屋子里缺了些点缀 ,奴婢去摘些梅花来摆在屋子里,太后瞧着也新鲜。” 容玖眼皮一跳,这话分明就是说给她听的。 “太后,小八愿意去摘梅。” 太后微微笑:“也好,出去晃晃吧,仔细别摔了。” “是。” 离开了慈宁宫,一路往西走,容玖走的极慢,心中不停思索太后究竟打了什么主意 ,支开了自己和灵瑶郡主。 半个时辰后站在梅花树下,仰着头看着一树绽放极好的梅花,伸手折下一支,放在鼻尖轻轻嗅,淡淡的香气煞是好闻,却不如那日在颍川侯府那般别致。 “八姑娘,折的差不多该回了。”红叶催促。 “我想再折几支含苞待放的。” 容玖踮起脚尖挑选几支,不急不缓,红叶也不多话,紧跟其后陪着。 ...... 慈宁宫 太后指尖搭在桌子上时不时敲打,眼眸微眯,眼睇一闪而逝的愠怒。 “太后,人来了。” 话音刚落,殿内迈入一人,男子身形高大,一袭白衣,剑眉星目,脸上带着温润如玉的笑容,一点也不像是武将家的子嗣。 “微臣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 慕曜单膝跪地,两手抬起双叠行礼。 “慕少公子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谢太后。” 慕曜起身,弯腰落座,面上笑意不减。 “多年不见慕少公子越发英俊潇洒了,你父王可没少夸你。” “微臣愧不敢当,身为人子能替父王分忧 ,是微臣应做的本分。” 太后笑了笑又问:“慕王爷近来可好?” “回太后父王旧疾发作,休养了半年,如今也算安稳,只是身子大不如从前。” “慕王爷一辈子忠于朝廷,为国分忧,年轻时虽立下汗马功劳,却也落下一身病症,朝廷会永远感激慕王爷。” 慕曜起身叩拜:“微臣替父王叩谢太后体恤。” “慕少公子无需多礼。” 正说着灵瑶郡主捧着食盒迈入殿内,目不斜视,笑的温柔大方,空灵般嗓音响起。 “灵瑶得知今儿早上太后吃过了莲子羹,便擅自将玫瑰卷换成了莲花酥。” 灵瑶郡主将两盘精致的点心放在桌子上 ,露出半张侧脸,娇俏甜美。 太后笑:“还是你有心。” 伸手捡起一块莲花酥浅尝,连连夸赞,连吃了三块才肯罢休,灵瑶郡主立即奉上清茶,太后接过漱口,复又放下,清了清嗓子介绍。 “这位是慕王爷的嫡长子慕曜。” 灵瑶郡主顺势看了一眼,待看清慕曜时 ,眼中划过欣喜,极快被掩藏。 “久仰大名,灵瑶失敬。” 慕曜拱手:“郡主言重。” “太后,灵瑶曾听过慕家。”灵瑶郡主语气中毫不掩饰的骄傲:“慕家军当年镇守边关无人来犯,令诸国闻风丧胆,慕家长子小小年纪便跟着慕王爷上战场,其中最有名的便是赤峰之战,以少胜多,歼灭敌军数万人。” 太后脸上的笑意渐浓却并未达眼底。 慕曜敛眉,待灵瑶郡主说完才开口:“郡主谬赞,不止是慕家军,凡是朝廷的将士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保家卫国不容置喙。” “慕少公子如此襟怀,请受灵瑶一拜。” 两人你来我往,太后佯装没看见,斜了眼芸嬷嬷。 芸嬷嬷冲着太后摇了摇头。 ...... “八姑娘,外头风大仔细着凉。”红叶瞧容玖压根就没回去打算,忍不住再次开口提醒:“咱们也出来许久了,该回了。” 容玖颇感遗憾的看着梅林,红叶笑:“八姑娘若喜欢,明儿再来。” “也好。” 捧着几支梅花,一路往偏僻的地方绕,生怕会在梅花林遇到不该遇见的。 王权富贵,皇家争斗,容玖打心眼里不想掺合。 回去的路比来时还要漫长,红叶眼看着容玖步伐越来越慢,悄悄叹了口气。 半个时辰后走到了慈宁宫门口,容玖估摸着人应该走了。 “慕少公子这边请。”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娇喊,容玖一激灵,是灵瑶郡主的声音。 容玖掉头就走,绕过了长廊,一路小跑嘴里念叨:“刚才迷了路耽搁一些时间,别叫太后就等着了,咱们快走。” 红叶一路紧跟着。 甩掉了背后的人,容玖悄悄松了口气,她才九岁,太后应该不会打什么主意。 反倒是灵瑶郡主芳华正茂,姿容清丽,正可以备嫁。 这么想着容玖便释怀了,捧着一簇簇梅花入了内殿。 “大老远就闻到了香气,果然开的不错。 ” 太后心情不错的冲着容玖招招手,容玖见状心底稍松懈,毕竟是亲娘哪能算计自个儿? “太后若是喜欢,小八日日给太后摘。” “好。” 不一会灵瑶郡主赶回,脸颊微红,眉眼含春,笑容不断,站在太后的身旁,撇了眼桌子上的梅花:“这花开的极好。” “客人送走了?” 灵瑶郡主屈膝:“一路送到了宫门口。” “你做事向来得体,哀家自是信的过。” 灵瑶郡主的心怦怦乱跳,激动不已,她万万没想到太后会替她安排这么一桩好亲事 。 慕曜年轻有为,身份尊贵,又洁身自爱 ,就是放到京都贵子中也是拔得头筹。 容玖佯装没听见,从不轻易插嘴。 一个时辰后容玖去小西房学下棋,手里捧着暖炉,怔怔的看着棋盘。 “八姑娘,今儿戚公子不来了。” “为何?”容玖诧异。 “奴婢不知,只是一个时辰前派人进宫告假。” 容玖点了点头,她正打算和戚琮说些什么呢,外头下着大雪,容玖一时也不着急回去,自个儿研究棋局。 ...... 一辆奢华的马车上传来低沉的声音,语气中夹杂着压抑的怒火。 “是什么人截了咱们的生意?” “属下暂时并未查到蛛丝马迹。” 慕曜眉头紧皱,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没查到,可见对方来历不浅。 “继续查!” “是。” 片刻后又传来几个急报,慕曜接过,脸色阴沉如水,接二连三的生意被对方截走,给慕家造成不小的损失。 “公子,咱们带来的人马也被人盯上了。 ” 慕曜挑眉:“谁?” “是新任京兆尹陆琮。” 陆琮? 慕曜从未听过此人,名字也十分陌生。 “此人前几日才上任,是淮王一手提拔,上任几日便破了好几桩案子,颇得淮王信任 。” 慕曜闭着眼靠在车壁,薄唇微掀:“让底下的人都收敛些,尽量减去不必要的晦气。” “是。” 许久,慕曜道:“去一趟颍川侯爷府。” ...... “这几日你动作频频,也不怕树大招风,前头人可找上门了。” 陆毅端坐在窗下,执笔写下几个字,偶尔会抬眸看眼对面坐着的人。 “天子脚下又非边关,怕他做什么?” 陆毅写好了字,等墨干,没好气的回:“ 人家究竟得罪你什么了?” “我与他早晚都是这个结果。” 戚琮翘起二郎腿浑然不在意,一连撬了慕家多少个铺子,那点损失对旁人来说或许巨大,对慕家来说简直九牛一毛。 “我听闻慕曜入京便是有意掺与内斗,要求娶一人回边关,以表诚心。” 戚琮意味深长地斜了眼陆毅:“灵瑶郡主端庄大方,又是太后亲自教养多年,芳名远扬,配他也是绰绰有余。” 陆毅似笑非笑:“那也不见得,太后膝下可不止郡主一人。” 戚琮眼眸微闪,面色稳如泰山,许久道 :“她年纪太小,太后未必......” “若慕曜执意要求娶呢?” 戚琮坐直了身,伸手去碰茶盏又放下,起身:“公务在身,先走了。” 第40章 深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雪花落在眉眼上,来不及擦拭,步伐越来越快,最终停在了一间驿站前。 “陆大人!” 陆琮摆手立即追问:“慕少公子如何?” “受了惊,并未受伤。” 大半夜的慕曜在京都被人袭击受了惊吓,陆琮的责任便是维护京都治安。 陆琮眉峰挑起怒,深吸口气,道:“可否能探望慕少公子?” “连夜赶路公子已歇了,陆大人只需尽快查出幕后之人,给慕家一个交代即可。” 交代? 陆琮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事儿就是慕曜自导自演,前脚他刚扣了慕家几个人,后脚慕曜在他眼里底下就被刺客惊扰了。 “这是自然,本官会寸步不离地守在驿站,绝不会再让慕少公子受惊。” “陆大人,我家少公子不习惯与外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望谅解。” 陆琮挑唇笑:“请慕少公子放心,本官绝不会耽搁慕少公子休养。” 一声令下,几个侍卫连夜在一旁空地安营扎寨,里面摆着软榻,陆琮披着件厚厚的大氅,四角摆着火炉,正噼里啪啦地燃着。 “大人,可否去查.....” “自然要查,还要大张旗鼓的查,边关长大的慕少公子阅敌无数,竟被小小的刺客给惊的病倒了,本官定要衣不解带的护着才行。” 墨白会意:“属下明白。” 次日清晨,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慕曜昨夜遇刺,京兆尹连夜守着。 “公子,那个不知好歹的陆琮分明就是故意败坏您的名声。” 慕曜斜了眼贴身侍卫官柏:“忍着!” 官柏咬咬牙垂着头。 三日后慕曜出了驿站大门,便看见对面裹着大氅的男子,待看清男子的容貌,慕曜敛眉,静静地打量了片刻。 “瞧慕少公子许是无碍了,本官可就放心多了。” 慕曜长眉一挑:“陆大人可抓到了刺客?” “抓到了不少可疑之人,私底下正在一一审问,不知慕少公子可否提供一些线索,刺客长了什么样子,使用什么武器,几个人一块来的,又是哪门哪派的招数?” 慕曜斜了眼陆琮,若他说了什么线索,不出一个时辰必定能从一堆犯人中找出相似的,这案子便破了。 若不说什么线索,陆琮也能找个替罪羊,把案子结了,慕曜也不能指认不是。 倒是个聪明人! “我看不像是中原人。” 陆琮挑眉:“愿闻其详?” “一边眼睛是异瞳,武功招式更是出其不意,我见识浅薄一时半会未必能猜出什么门路,不知陆大人可有何见解?” 陆琮抿唇,心里默默把慕曜骂了一顿。 “左边还是右边?” 慕曜:“左半边。” “慕少公子稍安勿躁,本官一定会尽快查出线索,找出幕后之人。” 慕曜淡淡地笑:“陆大人辛苦。” “慕少公子客气。” 陆琮抬脚便走,墨白问:“大人,咱们上哪去给他找异瞳之人?” “我何时说过要找?” 墨白:“.......” 陆琮仰着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气,得尽快想法子把人弄走,看着就碍眼。 ...... 容玖正在温书习字,灵瑶郡主忽然打碎了盏茶,吓的容玖手一抖,一篇写了一半的诗经被滴上浓墨。 “人怎么样没受伤吧?” “奴婢听闻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灵瑶郡主撅着嘴:“一帮废物连个人都护不住。” 容玖重新铺上了纸,静下心提笔写下一行字,充耳不闻两人再说什么,乍然听闻陆琮二字,容玖指尖一顿,一笔划重重的滑了出去,一张纸又作废。 “灵姐姐何事这般动怒?” 灵瑶郡主深吸口气,控制好情绪:“一个故人出了点事,无碍的。” 没有明说,容玖也未多问,她只知灵瑶郡主坐如针毡,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午间,慕曜来了一趟慈宁宫,灵瑶郡主特意打扮的漂漂亮亮去给太后请安。 “姑娘?”齐嬷嬷小声提醒,容玖恍若未闻,问:“奉城可有什么消息?” “并未。” 算一算日子,她已经入宫一个月了。 “去瞧瞧今日琮表哥来没来?” 齐嬷嬷点头,还没出门,小宫女便道:“今儿戚公子来了。” 容玖诧异,立即让齐嬷嬷准备一番准备出门,裹着白色披风,手撑着一把竹伞沿着干净的台阶往小西房走。 大雪纷飞,入眼全是一片白茫茫。 “慕少公子?” 冷不防耳边有人请安,容玖身形一怔,听着耳边整齐的脚步声,容玖眼皮跳了跳。 “姑娘,这是慕少公子,既碰见了就打个招呼吧。” 容玖推脱不过,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紧盯着慕曜,目露痴迷,又是欢喜:“你......你就是慕少公子?” 慕曜瞥了眼小姑娘,巴掌大的容颜堪称绝色,五官精致,肤如凝脂,红唇微翘,像个漂亮的瓷娃娃。 再接着看见了容玖眼中毫不掩饰的欣喜眼神,慕曜顿觉无趣,收回神色。 “你是?” “我可是季家嫡女,我母亲是太后娘娘的表妹,关系极好......” 容玖凑上前咧嘴笑:“上次就听说慕少公子来了慈宁宫,只可惜我出去了,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慕少公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英俊潇洒。” 慕曜蹙眉。 “慕少公子可是迷路了,我带你四处逛逛.....” “不必了,多谢季姑娘。”慕曜礼貌的推辞,眼中对容玖却是敬而远之,只当她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容玖委屈巴巴地站在原地,大声感叹:“难怪这几日魂不守舍又不许我靠近,小气!” 慕曜听入耳,斜了眼容玖,当下便有些不喜。 第41章 齐嬷嬷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姑娘......” “嬷嬷,慕少公子长的真俊!” 容玖生怕齐嬷嬷不信,还竖起一根大拇指,齐嬷嬷怔了怔,她家姑娘一向稳重,不好男色,年纪又小,一时半会也未曾替容玖担心过什么。 望着容玖日渐修长的身高,齐嬷嬷叹,姑娘该长大了。 到了小西房,容玖望着戚琮静静地坐在桌前,不禁面露欣喜:“琮表哥!” 戚琮微微笑,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容玖弯腰坐下,正要开口,戚琮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落下一子。 容玖见状也不多话,全神贯注的对弈。 一局下来,容玖依旧输了,戚琮笑了笑:”不错,较之前进步不少,这几日没少下功夫。” “这是自然,琮表哥这几日都忙什么?” “提起这事儿正要和你说,明儿起我不来了,家里还有不少琐事,暂时离开京都一阵子。” 容玖闻言小脸一垮,又追问:“那日后会来京都吗?” 戚琮看着小姑娘神采奕奕的模样,心中微动,又问:“若是不来呢?” “不来?”容玖小脸上有些落寞,随即又笑:“也无妨,我可以去探望琮表哥。” “好,我记着了,你可不许食言。” “小女子一言驷马难追,绝不食言。” 容玖信誓旦旦。 戚琮笑容渐深,伸手捧起一盏茶,润了润唇复又放下:“若有人算计你的婚事,你该如何?” 容玖愣了,她才九岁,谁能算计自己的婚事? 似是想到了什么,容玖脸色微变,她入了慈宁宫,婚事必然是由太后说了算。 “琮表哥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月满则亏,有些百年世家看着风光无限,背后形势错综复杂,未必能过得舒坦。” “琮表哥是说慕少公子?” 戚琮没有否决。 容玖咬唇,她依稀只记得慕家最后造反,被陆琮那个混蛋镇压,全家上下百余口都没好下场 ,至少慕少公子的下场她也并未注意。 想起了陆琮,容玖打了个寒颤。 “你不必害怕......” “琮表哥,可否向你打听一人?” 戚琮忽然眼角一抽,问:“谁?” “新上任的京兆尹陆琮你可认识?” 戚琮清了清嗓子,指尖刮了刮茶盖儿:“接触过此人,陆大人上任便破了好几桩案子,为民分忧,是个好官。” “琮表哥你可千万别被此人骗了,陆琮为人阴险狡诈,无恶不作,惯会利用人心,趋炎附势将来必定是个大奸臣,若见了此人,琮表哥要小心谨慎才是。” 容玖压低了声音提醒,若不是戚琮救了她一命,这事儿她谁都不告诉。 戚琮眼皮抽的厉害,真想掰开容玖的脑袋瞧瞧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玖表妹和此人接触过吗?” “并未。” “我怎么觉得陆大人光明磊落,性格豪爽,似乎和玖表妹所言不同,玖表妹,人云亦云,旁人说的未必就是真的,陆大人真的不错。” 容玖的脑袋顿时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和陆琮相处整整十年,又怎么会不知他的手段? 该怎么解释呢? “我......” “据我所知陆大人第一次来京都,之前也从未去过奉城一带,陆大人能力不俗,手段高明,却也没你说的那般不堪。” “总之不是个好人!” 戚琮气的心肝儿抽疼,辛辛苦苦十年运筹帷幄到了某些人嘴里就这么一句不是好人,一句话推翻了所有的努力。 戚琮咬着牙:“你既没有得罪过他,又何必怕他,若能拉拢了陆大人,将来对你也是一种助力,说不定还能为你所用。” 容玖猛然一愣,这辈子就想躲着陆琮,却没想到拉拢陆琮。 “那位陆大人英俊潇洒,样貌不俗,在京都还未站稳脚跟,你若帮帮他,陆大人必定心怀感激,” “我.....我不敢。”容玖转念一想又摇摇头,她又没得罪陆琮,干嘛怕他? 这辈子她已经不是那个被娇养在后院的季容玖了。 京都城内,容不得陆琮放肆! “可我一个小姑娘能帮的了他什么?”容玖小声嘀咕,她再也不想被陆琮关起来了,像是鸟儿被折断了翅膀,失去了自由,一辈子暗无天日。 戚琮指间搭在桌子上轻轻敲打,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抬眸映入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睛。 “能算计你的无非就只有一件事,你的终身大事,你若早早安排妥当备留一手,甭管是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容玖点头,这事儿她也发愁,一是防备亲娘会为了平衡势力将她嫁出去,另一个就是陆琮。 虽然重活一世,难免不会重蹈覆辙。 “琮表哥可否说的详细些?” 戚琮眼底闪过笑意:“玖表妹若能与人私定终身,那人又坚持要娶,谁敢勉强你嫁人?” 容玖蹙眉,思索许久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谁敢得罪未来的大奸臣。 而且她的终身大事也不能这般草率了事。 戚琮徐徐开口:“你若信得过我,我应了这事儿,日后你若有了心仪之人,点了头要嫁,我便撕毁了婚书,你若不想嫁,我护你一世周全,拼死将你从牢笼中解脱,之后再许你自由,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所。” 容玖狐疑地盯着戚琮,戚琮解释:“我自小被人批了八字,弱冠之前不易成婚,这辈子我若遇不到八字相合之人便只能孤寡一人,否则便会有倾灭家族的祸灾,” “这么严重?” “若遇不到心仪之人,何必将就。” 容玖紧咬着唇:“那会不会为难琮表哥?” “的确为难。”戚琮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面色略有些沉:“不瞒你说,戚家和慕家有些生意上的来往,慕少公子有意在京都娶一位贵女回去,太后身边的灵瑶郡主被淮王盯上,李家嫡长女早已定下婚事,太后这几年越发器重季家,若能有人嫁去慕家笼络人心,能替太后监视慕家一举一动的必须深得太后信任。” 容玖心底咯噔一沉。 “无关乎年纪,只让双方安心,这事儿不得不防。” 容玖认真的看了一眼戚琮:“多谢琮表哥提醒,此事我会小心谨慎。” 戚琮挑眉,眼看着小姑娘动了心思,还差一把火侯,清了清嗓子道:“你若遇到困难就照我说的办,我去偏远之处找个官府落定婚贴,防止日后再生事端,三日后我便离京。” 容玖的小脑袋点了点。 第42章 容玖心里装着事回了偏殿,却见灵瑶郡主正在训斥绿珠,容玖脚下一顿,扭头正离去,灵瑶郡主喊住她。 “八妹妹!” 容玖回眸冲着灵瑶郡主微微笑:“灵姐姐。” “绿珠不懂事弄混了衣料,是我教导无方,八妹妹要怪就怪我吧。” 灵瑶郡主手上果然捧着一匹娇俏嫣色衣料,只是料子不多,还有一部分被描绘了花样子。 “绿珠以为这是太后赐给我的,便拿去做了衣裳,被我发现时已经做完了,剩下的这点料子也被涂抹我平日里喜欢的样子。” 灵瑶郡主说着狠狠瞪了一眼绿珠,绿珠腿一软跪在地上冲着容玖磕头。 “奴婢该死,求八姑娘责罚。” 主仆两一唱一和,容玖也未点破,笑:“我还愁这衣料怎么做呢,绿珠也算是误打误撞办了件好事儿。” 灵瑶郡主诧异看着容玖,仍是一脸歉意:“不如我让绣娘去改了尺寸,上面的图案.....” “上面的图案我十分欢喜,更无须更改。”容玖接过灵瑶郡主手里的锦纱,以及绿珠高高捧起的新衣裳。 锦纱是太后所赐,嫣红色更是独一无二,这还是容玖功课不错太后亲自赏的,除此之外还赐了灵瑶郡主一套红宝石首饰,远比锦纱珍贵。 她只觉得红色太过妖娆夺目便搁在了屋子里,前几日太后问起,容玖才让人送去了锦绣房,只说等想好了花样子再裁衣裳,这事儿便一直耽搁了。 没想到闹出这么一出儿。 灵瑶郡主怔怔的看着容玖捧着衣裳和布料。 “八妹妹,实在对不住。” “灵姐姐客气了。”容玖转头将东西交给了齐嬷嬷:“一会整理一下派人送去奉城,二姐和灵姐姐的身形相似,这样的颜色和花纹二姐姐必定喜欢。” 齐嬷嬷悄悄看了眼灵瑶郡主发青的脸色,笑着点点头:“是。” “灵姐姐别怪绿珠,要怪就怪绣娘们不谨慎,弄错了颜色。” 灵瑶郡主脸色讪讪,那件嫣红色她已经惦记好久了,配的她肤色白皙,艳若桃李。 且她已经说的这样明显,容玖竟白白送给了季容琼,简直白糟蹋了! 灵瑶郡主点点头,顺着容玖的话道:“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弄错了,之前李家姑娘入宫时也因为混淆了险些闹的不愉快,太后不仅罚了绣娘,还让我和李姑娘各自抄经书百遍。” 这是在提醒容玖,不要把这件事闹到太后跟前。 “千错万错都是绿珠的错,前几日太后觉着我穿的素净,便让绣娘们抓紧时间制几身衣裳,绿珠瞧见了布料便以为是我的,你要怪就怪我罢。” 灵瑶郡主又气又怒的瞪了眼绿珠:“这丫头办事是越来越毛躁了。” 容玖颇为赞同的点点头,一路顺着灵瑶郡主的话说:“我倒没什么,若混淆了太后的衣裳,只怕会再次连累灵姐姐。” 容玖紧咬着再次二字。 灵瑶郡主脸色险些没绷住,更没想到容玖会这么说,这事儿若是闹开了,她就是纵容姑息丫鬟胡来。 太后必定会对她追问起来,狐狸没抓到反惹了一身骚,灵瑶郡主心里憋屈,仔细打量容玖,却见她一脸真诚无害。 收回目光,灵瑶郡主深吸口气:“绿珠,你这性子的确该改改了,去廊下跪一个时辰,好好反省!” 绿珠紧咬着牙打颤,外面下着雪,廊下一股冷风袭来浑身都透了。 “是,奴婢日后定当小心谨慎,多谢郡主开恩。” 绿珠跪在廊下,不一会儿身子就透了,冷的直哆嗦,脸冻的通红。 灵瑶郡主瞧着心疼,绿珠是她最贴心的侍女,聪明伶俐,人又机灵,早知如此便不该将绿珠推出去。 “八妹妹,外头冷......” “灵姐姐咱们进屋子暖和吧,让绿珠长长记性也好,省的日后再有奴才欺负到灵姐姐头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灵姐姐性格软弱呢。” 一句话噎的灵瑶郡主无话可说,深吸口气:“我竟不如八妹妹想的透彻,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奴才伺候主子本就是应该的,奴才犯了错万不可连累主子,这是我祖母教我的,灵姐姐心地善良可不要被蒙骗了,当心日后吃大亏。” 灵瑶郡主淡淡嗯了,入了内室,咬着牙沉住气再不提绿珠。 一个时辰后绿珠进来谢恩,冻得瑟瑟发抖,灵瑶郡主沉声:“还不快退下!” “是。” 容玖眯着眼坐在榻上,整个人昏昏欲睡,忽略了灵瑶郡主的小脾气。 她也是备受宠爱长大的孩子凭什么谦让灵瑶郡主? 何况在慈宁宫,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午间两人一同去给太后请安用膳,识趣儿的都没提衣料的事,太后放下筷子,灵瑶郡主立即捧着茶奉上。 “灵瑶,下午代哀家去探望慕少公子。” 灵瑶郡主愣了愣,喜上眉梢应了,紧接着太后又对着容玖道:“你也跟着一块去吧,顺便去一趟李家。” “是!” 两人一块出宫,容玖对慕曜的事并不关心,只听灵瑶郡主没少夸赞。 到了李家,容玖下了马车直奔李国公府,和灵瑶郡主约定傍晚在宫门口汇合。 先去探望了李老夫人闵氏,带着不少补品。 “瞧着机灵许多,到底是太后身边养人。” “太后很记挂您老人家。” 两人聊了半个多时辰,李老夫人闵氏笑:“你仔细伺候太后,日后于你也有益处,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不必拘在我这个老婆子这,去和姐妹们玩玩吧。” “小八谨记姨祖母教导。” 容玖被带去找李言倾,半路上听见两个小丫鬟嘀嘀咕咕的提起了陆琮两个字,下意识竖起耳朵。 “陆大人这几日动作频频,追查刺客,害的咱们姑娘都不敢肆意出门了。” “也不知刺客抓到没有,不出去也好,京都混入不明来历的人,连慕少公子都险些被人刺伤,咱们若护不住主子,肯定会跟着倒霉。” “这倒是。” 刺客?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容玖瞥了眼白芍:“去查查陆大人,势必要仔仔细细的查!” “是!” 第43章 国公府在忙着李言倾的婚事筹备,容玖露了个脸,将太后赐给李言倾的贺礼奉上,瞧着国公府上下喜气盈盈,不禁想到了季家。 这个时辰季容琼也在筹备婚事呢。 季家应该也是如此热闹,容玖微愣神。 “小八?” 李言倾冲容玖招招手,容玖上前:“倾表姐。” “在宫里呆的还习惯吗?” 容玖垂着头,眼前的少女容貌美丽,端庄大方,出身高贵就连太后提起也是十分赞赏。 “我五岁就入宫了,第一次进宫陪伴姨母,家里再三叮嘱一定要小心谨慎,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呢。” “嗯?”容玖诧异的抬头。 李言倾苦笑:“大家只看见了风光,却没体会个中心酸。” 容玖一直以为李言倾作为京都贵女的榜样,恭敬柔顺,温婉贤良,又有不错的家世支撑,应该无忧无虑才是。 她却从李言倾的眼睛里看见了无奈。 “太后时常夸赞倾表姐,倾表姐可是全京都贵女的榜......” “有时候名声太好也未必是件好事,为了旁人的眼光而活,怪累的。” 李言倾摸了摸容玖乌黑的秀发:“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我们不一样,你将来会过得比我好。” “倾表姐?” “在这个世上一定要靠自己去争取,要么足够强大到旁人不敢算计你,要么毫无价值。” 容玖似懂非懂,李国公府中她只对李言倾的印象不错,大家闺秀,平易近人。 “姑娘,夫人找您。”丫鬟道。 李言倾缓缓站起身,轻抚容玖的肩:“我先走了。” “好。” 不知为何容玖眼睛有些酸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等了片刻,容玖没了心思在国公府,便起身回宫。 在宫门口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见灵瑶郡主姗姗来迟。 上了马车灵瑶郡主背靠着车壁,紧绷着小脸一言不发,狭小的马车里气氛有些僵持。 容玖手捧着一盏茶,静静地想着李言倾的话。 “季容玖,你知不知道你将来的造化?” 灵瑶郡主身子前倾,盯着容玖沉声说。 容玖眼皮一抬,疑惑不解的看向灵瑶郡主。 “慕少公子想求娶你。” “噗!” 容玖一个没忍住,嘴里的茶险些喷了出来,被呛的连连咳嗽。 白芍立即掏出帕子替容玖擦拭衣裳。 灵瑶郡主嗤笑:“小小年纪竟让慕少公子对你如此钟情,季容玖,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引起慕少公子的注意?” 今日她去探望慕曜,临出宫前特意打扮了一番,她自认在京都贵女中长相也算是拔尖,虽比不过李言倾的家族势力,可比起季容玖还是绰绰有余。 且容玖才九岁,灵瑶郡主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毛还没长齐的臭丫头会是自己的对手! 今日她奉旨代替太后去探望慕曜,那般张扬,马车就停靠在驿站门前,灵瑶郡主也是存了心思要昭告那些动了心思的贵女们,别再打慕曜的注意了。 慕曜信誓旦旦的说想要求娶容玖,仿佛是狠狠打了灵瑶郡主一巴掌,让她受狼狈。 很快她就是全京都的笑话! 这一切都是拜眼前的少女所赐,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 “灵姐姐你开什么玩笑,我才九岁!” 容玖极力否认,心中却是无比震撼,想起了戚琮的劝告,这么快就落在她头上了。 “这是慕少公子亲口所言,绝不会有假!” 灵瑶郡主自持身份,好不容易看上了慕曜,结果人家却没看上她,灵瑶郡主心里很不是滋味 。 容玖紧咬着唇,小脸惨白,身子也是摇摇晃晃险些没坐稳。 “灵姐姐别吓唬我,我......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慕少公子,呜呜!” 容玖呜呜咽咽的哭,一副被吓坏的模样。 灵瑶郡主见状,心底的怒火消了三分,又问:“你当真不知?” “我.....我才九岁,尚不知男女之情,呜呜,白芍我害怕,我想母亲。” 容玖躲进了白芍怀中,瑟瑟发抖。 灵瑶郡主哼了哼,她早就把容玖的底细打听清楚了,容玖小时身子骨不好,养在庄子上,八岁才接回府,季家上下十分宠溺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以至于小姑娘养的有点娇气,论城府,未必深沉。 容玖和慕曜也仅见过一次,再无接触。 只是她想不通,慕曜怎么会看上了一个九岁的小姑娘? 想不通,心情又烦躁,灵瑶郡主没理会容玖。 回了慈宁宫,太后并未召见两人。 容玖坐在窗前,指尖轻轻敲打着桌子,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晰。 “姑娘,该歇了。”齐嬷嬷又拨了拨油灯,压低了声音:“还在想灵瑶郡主的话呢?” “嬷嬷,太后无端端将我留在宫里,便是有什么打算的。” “姑娘才九岁,太后怎么会......” “正因为年纪小,对慕家来说是个好拿捏的,所以才会挑中了我,太后也需要一个眼线,看着慕家的一举一动。” 齐嬷嬷愣了愣:“姑娘你怎么会这么想,您才来京都,太后怎么敢把这样的重任交给您,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解。” 容玖勾唇冷笑:“嬷嬷,季家马上就要举家迁徙京都了。” 一句话让齐嬷嬷心底沉了沉。 许久道:“太后竟是想拿季家拿捏姑娘?” 容玖闭着眼,她猜不透太后的心思,但能从前朝那么多嫔妃中脱颖而出,又有手段立襁褓中孩子为帝,手段肯定不俗。 “其实奴婢瞧着慕家那位少公子,年轻有为,为人儒雅温和......” 容玖摇头,朝廷对慕家已经动了心思,慕家上辈子又是那样的下场,容玖岂会自寻死路? 慕家谋反,朝廷剿杀,势在必得。 “不如等老夫人入了京再做打算?” 容玖叹了口气,在季老夫人眼中只要季家能扶摇直上,一个孙女的死活未必看在眼里。 何况孙女不是亲的,更不是亲自养大的。 季家指望不上。 容玖垂眸,看了眼腰间的羊脂玉佩,眸光沉了沉。 “明日我得再出宫一趟。” “姑娘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近日梦魇想去寺里上香,求个心里安稳。” 齐嬷嬷伺候了容玖九年,在齐嬷嬷眼中,容玖就是唯一的亲人,满心都是替容玖打算。 “若是太后不答应怎么办?” 容玖深吸口气:“试试吧。” 次日清晨,容玖眼窝微青,神态有些游离,灵瑶郡主心虚的看了眼容玖又看了眼太后。 太后终是注意到了容玖,问:“可是病了?” “回太后,小八每逢这个时候身子骨都有些不爽朗,撑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太后蹙眉,眼中划过心疼,容玖身子微晃险些没站稳,一只手紧捂着心口。 “小八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几日梦魇,睡的不安宁。” “太后,八姑娘打小的毛病了,出了二月便渐渐好转了。”齐嬷嬷扶着容玖。 太后斜了眼芸嬷嬷:“请太医!” 太医前来诊脉,只说容玖并无大碍,只是夜里睡的不踏实的缘故,须得补补身子。 太后摆手,示意太医退下,目露担忧:“如今才二月中旬,往年都是怎么度过的?” “在奉城有一位老师父会在门前祈福念经,姑娘方才不会梦魇了。” “那老师父人呢?” 齐嬷嬷不假思索的正要开口,容玖小声嘀咕:“已经仙逝了。” 齐嬷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跟着点头附和。 太后颇感惋惜,齐嬷嬷又道:“姑娘打小就和佛有缘,平日里梦魇或身子不适,去寺里添了香油钱,抄几副经书倒也能平安顺遂的度过。” “太后,季八妹妹的病着实有些奇怪,更令人担忧。” 容玖道:“灵姐姐不必担忧,老毛病来的快去得也快,只是昨儿出了一趟门回来便有些不适,许是我命薄,不适合留在皇宫。” 灵瑶郡主眼眸一缩,不敢乱提。 太后倒没多想,只是听容玖最后一句话心里有些动容。 “万佛寺是皇家供奉,不说你,哀家也有些不适,你便代替哀家去添个香油钱。” 容玖一愣。 “芸嬷嬷,去把哀家亲手抄的经书一并带去。” “是。” 灵瑶郡主也动了心思要去,容玖极快道:“我若离开了,灵姐姐还是跟着去,那太后身边岂不是没人陪着了?” 太后撇了眼灵瑶郡主:“灵瑶就留在哀家身边伺候,你只管养好身子,等过阵子你母亲回京问起,哀家也好有个交代!” “是。” 第44章 容玖顺利出宫,压低声音吩咐:“去一趟颍川侯府,把这个交给琮表哥,若没见着也可以交给毅表哥代为转交,除此之外不可惊动旁人。” 白芍手里拿着一枚玉佩,重重的点头。 “就说我在万佛寺。” “奴婢记住了。” 马车停下,容玖撵了白芍去买点心,她年纪小,倒没人怀疑什么。 ...... “还有两日,你倒是悠闲自在。” 陆毅极快的斜了眼榻上男子,男子漫无目的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 再过几日这场大雪还会更大,压垮了不少屋子,冻死许多牲畜,官路被封,这场大雪冻死了许多百姓。 实属数十年罕见的雪灾。 “还有两日,急什么?”戚琮不慎在意的回了句。 “又下雪了,慕曜对你也是虎视眈眈,刺客的事一日不揪出来,这事儿就一日没个消停,不过也不稀奇,历来京兆尹就没哪个在位时间长的。” 这话似是讥讽,戚琮听着外面急促的脚步声,翻身下地,勾唇笑:“消息来了。” 扣扣!叩门声传来。 “进!” 白芍探过脑袋,乍一看两人都在,狠狠松了口气将怀中玉佩递给了戚琮。 “戚公子,我家姑娘去了万佛寺祈福。” 戚琮顺势接过羊脂玉,眉眼带着笑意:“回去告知你家姑娘,寺里不宜开荤,回头带着玫瑰酥去看望她。” “是。” 任务完成,白芍退下。 陆毅似笑非笑地看着戚琮:“外头不少人盯着你呢,你可别露出马脚。” 戚琮嗤笑,眼神中略有几分狂妄:“某些人自顾不暇,没功夫腾出时间揪着,戚某人告辞! 傍晚,容玖才见着白芍,白芍将戚琮的话一一说明,容玖悬着的心松了。 回到禅房,容玖特意支开了几个侍卫,屋子里的火炉噼里啪啦地燃烧,熏的脸颊微红。 “姑娘,还能来吗?”白芍看了眼窗外,已经大黑了,大雪不停的下已经是一片白茫茫。 容玖眼眸微动,坚定不移地说:“一定会来的。” 嘎吱,叩门声响起。 “玖表妹,是我。” “琮表哥?”容玖仿佛是看见了亲人似的,蹭的站起身,跑到门口去开门。 “外面冷琮表哥快进来。” 戚琮摇摇头:“不必了,你这么急找我是有什么事?” 容玖紧咬着唇,有些难为情的开口:“还请琮表哥搭救,前天的事我应了。” 思前想后,戚琮救过她性命,单凭这一点就值得她冒险一次。 太后亲娘的心思猜不透,容玖也不得不留后手,否则哪一日被算计了,哭都来不及。 戚琮面色故作凝重道:“婚帖一事不能太盲目了,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千万别犯糊涂。” “事关我的名声,我自然清楚。” 紧接着戚琮又说:“慕曜眼下麻烦也不少,估摸着一时半会腾不出时间找你麻烦。” “是因为京兆尹的缘故?” 戚琮点头:“他们就是死对头,可即便如此,慕曜也没占到便宜。” 提起陆琮,容玖陷入了沉思,她也不是没想过提前拉拢陆琮,只是陆琮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她又以什么身份接近陆琮呢? “琮表哥对陆大人可有什么了解?” 戚琮清了清嗓子:“不巧,近些日子打听到一些消息,陆大人有一位身份卑微的至亲就在万佛寺,陆大人时不时还会来瞧瞧。” “什么至亲?” 她怎么不知道,上辈子她就没听说过陆琮还有亲戚。 “我估摸着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不便带在身边,只好留在万佛寺。” 容玖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只是态度还有些犹豫。 戚琮递给容玖几包点心,解下腰间半枚玉珏:“这便是信物。” 容玖接过:“多谢琮表哥。”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有什么事便去京都玫瑰酥铺子寻掌柜的。” “好!” 戚琮转身背影很快消失在雪夜中。 容玖关了门,陷入了沉思,喊了一声白芍。 “奴婢在!” “明儿去打听一个人。” 次日容玖听过了大师的讲经,添了香油钱,午间闲着无事便去了后山。 后山一座偏僻的小屋子里时不时传来咳嗽声,容玖裹着大氅,都被冻的小脸发白,指尖蜷缩 ,更别说眼前这一座摇摇欲坠的小茅草屋。 寒风呼啸,外面和里面并没有什么区别。 “姑娘,这就是韩婆婆,年纪大了性格倔强,不肯轻易离开,有时又脑子不太好使。”白芍说。 容玖深吸口气:“瞧过大夫了吗?” “并未,韩婆婆年轻时发誓,此生绝不入药石,谁也不能勉强韩婆婆。” 容玖看着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妇人,实在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 韩婆婆侧过身惊讶地看着容玖。 “我路过这里我听见了咳嗽声音便不请自来,还望老夫人勿怪。” “老夫人?”韩婆婆连连摆手:“不敢当姑娘一句老夫人,言重了。” 韩婆婆一眼就看出容玖衣着不凡,身边还跟着丫鬟,必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咳咳!”韩婆婆又在咳嗽,严重时还会弯腰蹲下身,咳的浑身颤抖,许久才喘过气,面色仍十分苍白。 “婆婆的手艺真好。”容玖环视一圈试图和韩婆婆找些话题,瞧见了墙上挂着的一副刺绣,立即被吸引。 “承蒙姑娘瞧得起,若是喜欢便拿走吧。” 容玖摇头:“婆婆,这刺绣是我平生所见最好看的,并非夸大事实。” 容玖年纪小又平易近人,长得粉雕玉琢,韩婆婆瞧着她倒也欢喜。 “婆婆,我是寺里的香客过来替家人求平安,我实在欢喜这手艺,婆婆可否教教我?” 容玖声音又娇又软,韩婆婆沉着脸反驳了一阵,容玖仍是没皮没脸往上倒贴。 一连去了三日,韩婆婆才松了口,不传技艺,只替容玖绣一幅。 “这屋子里实在太冷了,手都伸不开,婆婆可否去一趟前院,找个安静的斋房。” 韩婆婆拗不过容玖,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许是因为陆琮的缘故,容玖对韩婆婆也是格外的敬重,甚至还有些拍马屁的意味。 容玖亲自搀扶着韩婆婆一步步往前院走,雪下的极大,雪路难行没走一会就累的直喘气。 容玖的视线忽然被一抹红色吸引,白茫茫的一片,数十多红色妖娆的血染红了白雪, 弯腰蹲下身指尖挑起血,还是黏糊糊的。 似想到了什么,容玖背脊发紧。 “白芍,快,咱们快跑,可能附近有野兽!” 白芍脸色微变,忙扶容玖:“姑娘莫怕,奴婢护着您。” 彼时雪地里被掩埋了半个身子的人动了动,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容玖竖起耳朵听了听,浑身仍紧绷。 韩婆婆指了个方向:“雪地里好像有个人!” 主仆二人顺着视线看去,果然看见雪地里有一只手挥落下,白芍道:“可能是受伤了,这附近应该是没有野兽的。” 容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一步步往人的地方挪步,果然是一个人,五大三粗,裹着一席黑色长衫,身上数十个伤口还在蹭蹭冒血,身子底下的一片白雪已经被浸透成红色。 白芍探了探那人的脉搏道:“姑娘,还活着,就是伤得有点重。” 容玖四处看看,前院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再看那人一身夜行衣的打扮,未必就是个好人。 “咱们先回去,一会让寺里的人过来救他。” 寺里的人她不熟,更不知道此人是什么人。 容玖下意识的不想去沾惹麻烦。 地下的人一声闷哼,费力的转过身,脸上的黑巾半遮半掩,几乎大半个容颜能看清。 容玖的注意力却不在地上的人身上,只想尽快赶回去。 “陆琮!”韩婆婆适当出声。 容玖徒然一激灵,顺着视线看去,本就白皙的小脸此刻煞白煞白。 那容貌,可不就是她处心积虑要逃避的陆琮?! 虽已经做好准备和陆琮见面,但真的瞧见了,容玖一时半会反而又接受不了。 “陆琮?” 地上的人哆嗦了一下,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神迷离,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陆琮抬回小茅屋,白芍去叫人。 容玖紧盯着陆琮,眼皮跳的厉害,脑海里不断的回想往事,紧咬着牙,害怕的恨不得掉头就走。 转念一想,她又没得罪过陆琮,干嘛要躲? 想着戚琮的话,容玖打定主意要做陆琮的救命恩人! 第45章 榻上的人紧皱着眉头,嘴里呜呜咽咽哼着什么,薄唇冻得发紫,容玖盯了一会缓缓站起身,将手中还有一丝余温的手炉塞入陆琮怀中。 “姑娘可认识此人?”韩婆婆问。 容玖的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识。” 韩婆婆未多问,转身又在火炉里添了一把柴,使得屋子里有点温度。 白芍拎着热水进来,压低了声音:“姑娘,寺里没有大夫,奴婢取了些炭火来。” 大雪封路,山路尤其不好走,外面的雪还没停的迹象,容玖眼看着陆琮脸颊发烫,肯定是有了热。 容玖望着雪陷入了沉思,该怎么办呢? 陆琮穿着夜行衣出现,肯定不想惊动旁人,贸然去找人医治他,万一惹出乱子可就不妙了。 “姑娘?” 容玖眼眸微动,忽然有了主意,伸手解开了大氅盖在陆琮身上。 “姑娘!”白芍惊呼。 容玖深吸口气,站在门外感受到一股寒风凛冽,下意识哆嗦,白芍立即脱下衣裳套在容玖的身上。 “不必了,一个时辰后你去找张太医,就说我病了,让他尽快开出药方子。” 白芍心疼,却拗不过容玖,含泪应了。 容玖回到前院立即找张太医诊脉,小脸恹恹,张太医立即开了药去煎。 白芍捧着药递给容玖:“姑娘快趁热喝了。” “不必,你快送过去。” 容玖窝在被子里,浑身有些发软,她病的越重,陆琮欠下的人情越大。 难受几日也值了! 齐嬷嬷捧着姜汤,容玖捏着鼻子灌下,嘴里又苦又辣,险些呛出眼泪。 “去把咱们带来的药都送过去,外伤的内伤的,都带过去,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白芍点头,拔腿就跑。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容玖的小脸迅速消瘦,露出尖尖的下巴。 齐嬷嬷心疼不已。 “姑娘,陆大人来了。” 容玖激灵一下瞪大眼,怔怔的看着门口,下意识的慌乱想要躲开。 “我......” “陆某多谢季姑娘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日后姑娘若能用得上,陆某万死不辞!” 陆琮站在门外,并未进门闻着鼻尖的药味,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咳咳!”容玖用力咳嗽,白皙的小脸蛋因咳嗽而变得红润,断断续续道:“陆大人不必客气,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陆琮叹气,真想不到这辈子会是以这种法子和容玖相见。 “小女子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大人勿念。” 陆琮清了清嗓子:“季姑娘因我而病,姑娘的救命之情一定要报,另,我最不喜的便是欠人情。”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再推辞就是矫情了。 容玖顺势应了。 陆琮又将手中的补药放在门口,拱手告辞。 白芍探了探脑袋,小声嘀咕:“姑娘人走了,还留下一包药。” “嗯!” 容玖是真病了,接下来几日汤药不断,消息传到太后耳中,太后亦是担忧。 “这孩子自小命途多舛,竟病的这么严重。” “奴婢瞧着八姑娘一定会熬过这一劫。” 太后摇摇头,许久又问:“慕家那边怎么样了?” “闭门不出,探不出什么消息。” “最近有个陆琮倒是频频在跟前晃悠,可查到了什么?” 芸嬷嬷道:“此人乃淮王举荐,是个孤儿。” “知会前朝一声,京兆尹的位置不适合他!” “是,奴婢明白。” 三日后的清晨京都城许多屋子都被压垮了,地里的庄稼全都被冻死,一觉醒来牛羊鸡鸭都被冻僵了。 慢慢的,米粮店的粮食一涨再涨,京都城的米粮在两日之内全部售空。 “这可怎么办,这场大雪还不知什么时候会停呢,家里的米粮撑不过一月。” “老天爷不赏口饭吃,咱们只能指望朝廷......” “朝廷?”那人冷嗤:“抬米粮的可不就是官商吗,还不如自求多福。” 隔三差五就传来冻死人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百姓们怨声载道都不敢出门。 炭火和棉絮更是紧缺,城门紧闭,许出不许进。 台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太后连夜批阅,眉头紧锁,烦不胜烦。 芸嬷嬷捧着一盏热茶放在桌子上,随后默默退至一旁。 “这帮大臣平日里个个耀武扬威,一到关键时刻就退缩了,气死哀家了!” 太后将桌子上的奏折挥舞落地,气的心口烦闷。 灵瑶郡主一只脚卡在门槛上见势不对,又退了回去。 又过了几日,事情越来越严重,文武百官也坐不住了,谁能想到京都城会突然降灾,天子脚下出现这样的事,加上有心人存心挑拨,演变成神灵的惩罚。 太后一拍桌子:“胡说八道,天灾人祸哪个朝代没有,若再有人以讹传讹,休怪哀家不留情!陆琮!” 被点了名,陆琮上前:“微臣在。” “你身为京兆尹,职责便是维护治安,安抚民心,若哀家再听见什么闲言碎语,定不饶你!” 陆琮跪地:“微臣领旨。” “陆大人还没查到刺客,如今京都内乱不断,微臣以为陆大人并不能担任京兆尹一职。” 慕曜居高临下斜了眼陆琮,略有不屑。 陆琮:“刺杀慕少公子的人微臣已经查到一些线索,私底下正在审问,巧了,此人正是个米商 ,前阵子带着数千担米粮入城,昨儿刚刚被微臣缴获,正要禀告朝廷,求太后明察。” 慕曜眼皮一挑,根本不信陆琮的鬼话。 太后一听米粮,这算是连日来的一个好消息,眉头舒展:“陆大人年纪轻轻办事能力不俗,慕少公子放心,朝廷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慕曜:“微臣谢太后。” 下朝之后,陆琮被太后叫走,内殿,太后又问起:“究竟怎么回事?” “回太后,这些米粮是从慕家缴获的。” 太后拧眉。 “微臣无意间发现有人暗自囤积粮食,便私底下追查,不慎得罪了慕少公子。” 太后陷入沉思一时竟猜不透陆琮的心思,这事儿若是隐瞒不报,朝廷也无所知。 “刺客一事终究需要一个理由,哀家暂时便不追究你的过失了。” 陆琮再次叩谢。 当夜内牢一场大火,烧死了几个犯人,其中就有刺杀慕曜的嫌犯。 冬日一场大火将内牢烧的面目全非,连尸首都难以辨别。 陆琮主动负荆请罪,只说是有人混迹狱中,泼了棕油,才引起大火,事发后人都死在里面了,死无对证。 太后认可了此事,罚了陆琮二十板子,勒令陆琮戴罪立功,此事便既往不咎。 第46章 三月初,容玖的病拖拖拉拉的好了,漫山的雪挡住了下山的路,隔绝了外界的消息。 “婆婆,雪下的这么大会不会死很多人?” 容玖对这次大雪完全没印象,只依稀从丫鬟嘴里听过只言片语,那场雪似乎下了很久。 许久韩婆婆只道:“天灾人祸谁也挡不住。 “姑娘,风大进去吧。”齐嬷嬷关了窗户,屋子里顿时又暖和了。 容玖折身坐在软榻上,闲来无事跟着韩婆婆学刺绣,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 日子虽无趣,倒也悠闲自在。 “陆大人真是厉害,一下子救了这么多人。” “可不是,全京都的百姓都感激他。” “慕家真是狼子野心!” 耳边传来几个香客的嘀咕声,容玖下意识的竖起耳朵,声音越来越小,容玖却压不住好奇心。 “白芍,你去打听打听。” “是。” 莫约过了片刻,白芍返回:“陆大人缴获了一批米粮,有人试图将这批米粮销毁,最后查到了慕少公子头上,昨儿太后册封慕少公子为光禄寺卿少使,并未再追查米粮之事,可消息不知怎么传出,京都城百姓对慕家颇有微词。” 容玖挑眉,虽然她没有入朝为官却也知道这个官职并不好,又是个文职,摆明了太后是想将慕曜留在京都,当成质子,以备不时之需。 慕家上辈子就是栽在陆琮手中,没想到这辈子竟提前了。 慕家涉嫌毁坏米粮,在这个节骨眼上相当于要了百姓一条命,陆琮就成了那个救世主,芳名远扬。 这一招,狠! “姑娘绣错了。”韩婆婆轻声提醒。 容玖低着头,手里的针线果然穿错了,歉疚道:“我这就改。” 一下午绣了一副兰花,韩婆婆瞧了眼:“尚可,仍需努力。” “是。” 大雪未停,容玖便被困在了寺中,偶尔还会去听听经书,闻着淡淡的檀香,心里安宁许多。 “姑娘,陆大人来了。”白芍道。 容玖眼皮跳了跳:“这个时辰他怎么会来?” “不知,带了不少东西,姑娘要不要去瞧瞧?” 容玖咬着唇,打心眼里是一万个不乐意去看陆琮的,于是摇头:“人多眼杂,还是避讳些。” 白芍恍然,再不提。 半个时辰后陆琮手执三炷香入内,冲着佛像鞠躬敬拜,随即将向插入香炉。 陆琮站在大殿之上,身着一袭深蓝色官袍,外裹着大氅,脚踩黑靴,宽肩细腰,玉树兰芝,最令人不容忽视的便是那一张惊艳绝伦的容颜。 容玖没想到会直接和陆琮对上,整个人都傻了。 陆琮目不斜视,一只手放在后腰处,抬脚便往出走,似乎.....并未看见容玖。 人越走越远。 容玖眼珠子动了动,再过一会儿心跳恢复了,揉了揉眼睛。 “白芍,我没看错吧?” 白芍:“姑娘,那的的确确就是陆大人。” 容玖咽了咽嗓子,怎么回事儿? 陆琮竟然直接从她眼前走过,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恍若陌生人。 “陆大人并未见过姑娘,不认得也是情理之中。”白芍道。 是呢,她们这辈子应该不认识的。 容玖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 第47章 宫里派了人来,白芍和齐嬷嬷收拾行囊,辞别了韩婆婆下山,这一路走的十分小心,积雪没过了膝盖,湿了鞋袜,冰冰凉凉穿在脚上,冷的直哆嗦。 “姑娘,奴婢背着您。”齐嬷嬷心疼,弯腰上前。 容玖摇头,雪天路滑,从后背上摔下来更疼。 “不必了,我慢些就是了。” “这天气,一眨眼的功夫又下了这么大雪。” 白芍轻声抱怨,放眼望去一片雪白,树枝也是光秃秃的难看,来时被清理的路又被大雪覆盖 ,这么走下去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 容玖翘起红唇,她向来最怕冷,要不是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踏出房门半步。 耳边传来脚步声,容玖回眸,陆琮穿着黑色大氅从不远处经过,身后跟着几个侍卫,一脸肃穆和身旁的人说着什么,偶尔瞟了一眼这边,但很快就收回视线。 容玖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往后白芍身边退了退,忽然脚下一滑,扑通,整个人往后一仰,惊呼一声掉进了雪堆里。 “姑娘!”白芍大惊。 容玖大囧,恨不得找一条缝钻进去才好。 “快扶我起来。” 白芍扶着容玖起来,容玖脸色微变,左脚脚踝直钻心的疼,忍不住倒吸口凉气。 陆琮眼皮跳了跳,脚下不受控制的往这边挪了挪,离了几步远才停下。 “季姑娘,可需要帮忙?” 季姑娘? 陆琮认识自己! 容玖微愣,紧咬着唇摇摇头,白芍立即道:“陆大人,我家姑娘好像脚扭了。” 陆琮撇了眼白绒披风下的一双小靴,还沾着白雪,里面一定是湿透了。 “我没事,陆大人不必管我。” 容玖伸手拽了拽披风,挡住了陆琮的视线。 “山下路不好走,季姑娘小心慢行。” 陆琮扭头,看样子真不打算管她。 容玖撇撇嘴。 “姑娘,咱们天黑之前必须赶回去,耽搁时间长了进不去城,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齐嬷嬷小声嘀咕。 容玖倔强的将头扭过一旁。 “姑娘,奴婢听闻山下不少流民,咱们身边的人不多,奴婢担心姑娘的安危。” 思想挣扎片刻,容玖开口喊:“陆大人!” 陆琮的嘴角微不可见的翘起,侧过身,微微颌首:“季姑娘?” 容玖咬咬牙,抛开前世的那一段孽缘,今生今世也没什么仇恨,实在没必要得罪他,何况前几日她救了他! “我们一行人不熟路,陆大人可否等等我们。” 陆琮点头,这次不等容玖开口,陆琮来到容玖身边弯腰:“山下还有要紧的事耽搁不得,季姑娘,得罪了。” 陆琮背着容玖,用大氅将她紧紧裹着,容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趴在了陆琮的肩上,不由得浑身一怔。 “我.....” 说不出拒绝的话,山下的路她走不了,脚踝疼的厉害,冷冰冰的远不如陆琮的肩暖和。 “多谢陆大人。” “季姑娘言重了。” 接触两次陆琮,俨然发觉陆琮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温和有礼,谦逊低调。 容玖忽然想,上辈子究竟哪里得罪了陆琮,让陆琮将自己关了十年,依陆琮的本事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第48章 陆琮的背脊宽大又稳,十分暖和,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到了山脚下。 奢华大气的马车停靠在路边,侍卫立即上前:“姑娘,马车轱辘不慎陷入坑里,磕坏了一角......” 容玖眼皮跳了跳,顺势看去,果然看见了车轱辘被压坏了,车身斜着。 “这可如何是好。”齐嬷嬷喘着粗气,好不容易下山了,折腾几个时辰眼看着天就快黑了。 齐嬷嬷眼睛瞄了一眼另一辆不算宽大的马车。 “季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挤一挤。” 容玖瞄了一眼马车,和身后的比较,显得极小。 刚要开口,齐嬷嬷着急的瞪了眼容玖,北风呼啸,刮在耳边生疼,容玖缩了缩脖子:“不嫌弃 ,有劳陆大人了。” 陆琮不必回头也知道背后的人是什么表情,容玖从小就养的娇气,即便后来被迫吃了苦头一旦进了富贵窝,那矫情的毛病越发严重。 上了马车,点了炉子,陆琮坐在边上往里挪了挪。 容玖往后退了退,警惕的看着他。 “你干嘛?” 陆琮捉住她的脚踝,脱了鞋袜,麻溜地掏出药酒,小脚肤若凝脂还没他手心大。 一个九岁的孩子,他还真提不起什么兴趣。 脑海里想着念着的都是十年后,妩媚倾城的那个她。 “哎,疼!” 容玖呼痛。 陆琮眼角一抽,他还没碰到呢。 想着她皮肤娇嫩,轻轻一碰就留下红痕,仿佛受了多大委屈,陆琮动作越发轻柔。 一路无言,陆琮垂着头沉默不语,替她烘袜,时不时添了炭火,马车虽小里面却十分暖和。 天知道为了相处这么一刻他费了多大劲。 临近城门,听见耳边有叫喊声,容玖好奇的伸手去掀帘,却被陆琮挡住了。 “外面什么声音?” “看了晚上会做噩梦。” “为何?” “残肢断体,血腥。” 这么一说,容玖果不其然的松了手,抖了抖胳膊:“这场大雪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陆琮淡淡嗯了一声。 “那这件事会解决吗?” “会。” 容玖眉头舒缓,只恨自己帮不上什么,看着眼前从容不迫的男子,容玖咬了咬牙,一定要讨好陆琮。 马车缓缓停靠,陆琮瞥了眼容玖的脚踝:“恰好我要入宫禀告,能再送你一程,只是人多嘴杂唯恐耽误了姑娘的名声,我先下车了。” 容玖点点头,望着陆琮远去,也不知脚上抹了什么药,竟一点也不疼了,马车里的炭火烧的噼里啪啦的响,容玖思绪渐稳。 入了宫下马车并未看见陆琮,侍卫道:“大人有公务在身,吩咐属下护送姑娘入宫。” 容玖眼皮一跳,淡淡嗯了一声道了谢,一路赶往慈宁宫方向。 月余不见,容玖看见了老了十岁不止的太后。 太后得知她今日回来,不动神色的让人准备了容玖最爱吃的点心。 “小八给太后请安。” 太后见她无恙,隔空抬手:“起吧。” “小八妹妹身子可好些了,许久不见,我甚是记挂。”灵瑶郡主跟着说。 “是小八不争气,劳烦姐姐记挂了。” 容玖转念又道:“小八在万佛寺听着师傅诵经,在心里也在替太后祈福,替百姓祈福。” 太后朝着容玖投来一抹赞许的眼神。 第49章 灵瑶郡主握着容玖的手不放,眼中隐约还有泪光闪烁:“京都城也不太平,你在寺里反而安静 ,你都不知太后日日不得眠,这两日才好转,许就是小八妹妹的虔诚感动了佛祖。” 容玖蹙眉,只觉得灵瑶郡主太反常。 “你是个有心的孩子,年纪小还病着,一路奔波快回去歇着吧。” 太后并不理会灵瑶郡主的话冲着容玖挥手。 容玖俯身行礼:“是,小八告辞。” 出了门,红叶压低了声音:“姑娘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郡主犯了错,被太后责罚了。” 容玖诧异。 红叶语重心长的说:“郡主替乱臣贼子慕家求情,当众逼的太后险下不来台,若非太后心软,惦记这几年养在膝下的份上,早就将郡主打发了。” 容玖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太后都不太理会灵瑶郡主。 慕家意图烧毁赈灾米粮,挑起京都纷争,涉嫌谋反大罪,太后虽没明提,心里却有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好发作罢了,灵瑶郡主不分是非的帮着慕家求情,不怪太后不待见灵瑶郡主。 “多谢红叶姑姑提醒。” 红叶连连欠身:“姑娘折煞奴婢了,姑娘是个聪明人,是奴婢多嘴了。” 容玖闻言眼眸微动,心里却对红叶多了几分警惕,面上却不显半分,笑意吟吟。 入了内殿,红叶才退去,容玖刚坐下喝了口茶,灵瑶郡主便提着红漆食盒进来。 “灵姐姐?” 灵瑶郡主进门坐在一旁椅子上,将里面的吃食拿了出来:“知道你身子弱,一大早就炖了药膳,我问过太医了,是温补疗养的方子。” 容玖眼眸划过一抹了然,笑道:“多谢灵姐姐关怀。” “你我姐妹情深说这些就见外了。” 灵瑶郡主娇嗔的说,仿佛之前和容玖的矛盾不复存在,态度亲昵的像是两姐妹。 容玖微微笑,并没有打算动筷子吃药膳,灵瑶郡主看了她好几眼,识趣的没有提起。 东扯西拉聊了一会,容玖露出疲惫之态。 灵瑶郡主心里憋着口气,咬着牙忍着:“小八妹妹,这些日子你不在慈宁宫,我......” 说着眼眶便红了,用帕子轻轻擦拭。 容玖也不追问,就这么看着她,一脸无辜。 许久,灵瑶郡主见容玖是个不开窍的,连问都不问,只好伸手拉住了容玖的手。 “小八妹妹,外头闹雪灾,奏折一个接一个,太后这些日子着实辛苦,幸亏你不在,否则.....哎,不提也罢,总之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不可说错话招惹太后生气,我好歹在太后膝下呆了这么多年,没准还能替你求求情。” 容玖轻轻叹了口气,她可算是知道了灵瑶郡主来的目的,拐着弯的想让她替灵瑶郡主说情。 容玖煞有其事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灵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乱说话。” 灵瑶郡主蹙眉。 “灵姐姐,太后盛怒之下无人敢招惹,就是平日里,我见着太后心生敬仰,一句话都不敢说错,毕竟我不是灵姐姐,说错了话会连累家族,母亲临走前也叮嘱我万不可多管闲事,再有灵姐姐从旁提醒,我一定不给大家添麻烦。” 容玖一脸认真,噎的灵瑶郡主脸色微变。 第50章 她并非胆小怕事之人,只是为了灵瑶郡主并不值得。 灵瑶郡主小脸煞白,许久才缓过来,苦笑:“我险些忘了,你还有季昌侯府撑腰,不似我,身后并无族人。” 容玖佯装没听懂安慰了几句,意思很明显,安慰的话可以提,但绝对不会开口。 灵瑶郡主坐了片刻便找了个理由离开,出了门,小脸便垮了,手中的帕子紧紧攥着。 “郡主何必为了八姑娘而生气,即便八姑娘答应了替您求情,也未必管用,太后待八姑娘始终淡淡。”绿珠道。 这话起了些作用,灵瑶郡主眉头一松。 “这倒是,若不是季家厚着脸皮非要留下她,她哪有这个福气呆在宫里开眼界,装疯卖傻! ” “郡主说的极是,太后身旁只有您留的时间最长,您的功课一半都是太后亲自教导的,非常人能比,太后如今在气头上,等过阵子气消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灵瑶郡主闻言抬眸看天,眼眸微动,疑惑:“绿珠,你说是锦上添花好,还是雪中送碳更让人敬佩?” 绿珠想也不想:“自然是雪中送炭。” 次日,灵瑶郡主早早就起来了,洗手做羹,对于侍奉太后亲力亲为,乖巧懂事,太后心中有数却半个字不提。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太后手捧着瓷盏抿了口茶,眉间微皱:“今儿的茶倒是有些别致。” “太后,这是灵瑶郡主天不亮就起来去采集的露珠,用露珠水烧开了沏的。” 太后挑眉,眼中划过一抹嘲讽:“倒是有心了。” 只可惜越是如此,太后心里对灵瑶郡主越发的不满意。 不一会早膳呈上,药膳羹熬的恰到火候,各种清爽的小菜放在碟子里,瞧着便有食欲。 太后心情不错的吃了大半碗。 容玖进殿侍奉,察觉气氛不对却未点破。 太后放下筷子,芸嬷嬷立即带人将膳食撤下,容玖上前递茶,太后接过漱口。 许久,太后问:“灵瑶心仪慕少公子,你觉得这门婚事如何?” 容玖毫不犹豫摇头:“灵姐姐不适合嫁入慕家。” “噢?这是为何。” “灵姐姐并不能为太后所用,入了慕家,未必能帮太后打探消息,压制慕家。” 容玖直言不讳,让太后颇感欣慰。 “虽然小八和灵姐姐相处不错,但纵观大局,灵姐姐一无族人,二无牵制之人,一旦离了太后便无所畏惧,再有灵姐姐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对朝廷上下颇有几分了解,一旦嫁入慕家,也许还会成为太后的阻碍,所以小八以为灵姐姐并不适合。” 太后笑了笑:“那你以为谁最合适?” “慕家这一辈的嫡子不少,单留下慕少公子未必能牵制整个慕家,如有必要,慕家可以弃车保帅放弃慕少公子!” 太后诧异,容玖竟能想到了这一层。 慕曜留在京都也只是权宜之计,慕家那边蠢蠢欲动,态度模糊,单凭一个慕曜,根本不足以压制。 “那以你之见又该如何?” 容玖摇摇头:“小八不知,太后明睿,哪轮得着小八在此大放厥词。” 太后心情不错的笑了。 第51章 太后欣慰容玖的聪慧,另一方面又在想,若容玖对她一手带大的,必将更优秀。 “太后,郡主来了。”芸嬷嬷小声提醒。 太后顺势看去,灵瑶郡主迈着步子进门,一袭浅蓝长裙优雅大方,鬓上的珠钗少了许多,整个人没了之前的贵气,多了几分贤淑温和。 “灵瑶给太后请安。” 太后立即摆手:“起来吧,哀家听闻你一大早就起来了,有心了。” “这都是灵瑶分内之事,灵瑶乐意做。” 太后似是松了口气,露出一抹无奈又怜惜的神色:“瞧你,这几日折腾下来都瘦了一圈,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行了,罢了,芸嬷嬷,把哀家的血燕赐给灵瑶补补身子。” “是!” 芸嬷嬷捧着桌上还冒着热乎的一盏血燕窝,递到灵瑶郡主身边:“郡主这些日子起早贪黑,太后心里清楚着呢,瞧着郡主郁郁寡欢,小脸儿都瘦了,太后也着实心疼。” 灵瑶郡主小脸涨红,接过了血燕,跪在地上哽咽:“是灵瑶不懂事辜负了太后的期盼。” 红彤彤的血燕映入眼帘,容玖瞧着眼皮重重跳了跳,越来越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容玖咽了咽嗓子,眼看着灵瑶郡主将一碗血燕喝干净。 太后眸中划过一抹细碎的光芒,转瞬即逝,冲着灵瑶郡主招招手。 “你从小乖巧伶俐,此次若非.......罢了,男女之情也非常人能控制得住,哀家不该责怪你。” 灵瑶郡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的看着太后,随即欣喜若狂。 这么说太后是同意这门婚事了? “是灵瑶不争气,不该招惹您老人家生气,您要打要罚灵瑶绝无二话。” “傻孩子,哀家养你一场,怎么舍得啊。” 容玖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背脊发凉。 太奇怪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太后绝对不会因为心疼灵瑶郡主就妥协什么。 容玖敢保证,亲娘绝非善类。 “瞧瞧,小脸都哭花了,快下去梳洗梳洗,别叫人看了笑话。” 灵瑶郡主点点头,捂着脸转身进了偏殿,临走前不忘瞥了眼容玖。 容玖垂着头佯装木头人。 许久,太后又道:“你下去吧,这两日不必来侍奉了,继续跟着夫子学习。” “是,小八告退。” 离开了大殿,容玖腿有些发软,这事情一定不对! “姑娘?”齐嬷嬷忙扶住了容玖,担忧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容玖咬着牙硬撑着摇摇头:“打听打听外面的消息,尤其是慕家。” “是,奴婢明白。” 次日,太后赐了一门婚事,将灵瑶郡主赐给了慕曜为妻。 容玖得知眉头紧皱,手中的针线乱了阵脚,变得凌乱。 “白芍!” “奴婢在。” “去瞧瞧昨儿有没有太医去过西园。” 不一会白芍回来:“姑娘,昨儿郡主腹痛不止,张太医守了大半夜,下人说是误吃了食物导致,不过眼下已经无大碍了。” 容玖闻言心底却咯噔一沉,脑海里不自觉浮现昨日那一碗血红的血燕。 第52章 灵瑶郡主疼了一夜,小脸煞白,紧捂着小腹,浑身已经被汗水打湿,唤:“绿珠,我这是怎么了?” “郡主,张太医说您这是身子虚,近些日子太过忧心所致,需要好好调理。” “那可有大碍?” 绿珠摇头。 灵瑶郡主稍稍松了口气,接过小宫女送来的汤药,一饮而尽,小腹处稍有一股子暖意,又过了许久疼痛才消失了。 绿珠瞧灵瑶郡主这般辛苦,忍不住道:“郡主,您这又是何必呢,太后并不满意这桩婚事。 ” 这话听的灵瑶郡主脸色微变,眉尖紧拧:“你懂什么,有多少人惦记着慕家,慕少公子并非池中之物,我若能帮他一把,日后谁敢小瞧我?” 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究竟是哪个能俘获人心,灵瑶郡主心里最清楚,许久,灵瑶郡主微微笑 :“好在这几年没有白辛苦,太后终究还是顾念一些旧情,成全了我。” “那倘若日后太后和慕家对立……” 绿珠话未落,灵瑶郡主便狠狠的瞪了一眼绿珠,吓得绿珠缩了缩脖子:“奴婢知错。” 午间,红叶过来探望灵瑶郡主,还做了一些点心,站在床前关心的问了几句,灵瑶郡主小脸苍白问:“是我不懂事,惹了太后不悦,不知太后如今身子如何?” “哎!”红叶长叹口气,缓缓道:“太后自是惦记郡主的,毕竟郡主一直养在太后膝下多年 ,今儿早上太后还叮嘱张太医,一定要调理好郡主的身子。” 灵瑶郡主一脸惭愧。 “慕家远在边关,太后只担心郡主远嫁会受委屈,若是郡主将来能过的好,太后才真的放心 。” “是,姑姑的话我记着了。” 灵瑶郡主冲着绿珠使了个眼色,绿珠立即将宫女们遣散,红叶眼眸微动,低着头看鞋尖。 灵瑶郡主掀开被下地,伸手握住了红叶的手,将手腕上一只上等的羊脂玉手镯套在了红叶的手腕上。 “郡主,这可使不得……” 红叶连连推辞,灵瑶郡主道:“这几年多亏了姑姑的照顾,日后我不在宫里,还请姑姑替我多多照顾太后。” “郡主言重了,照顾好太后本就是奴婢份内的事,奴婢担不起郡主这份厚礼。” 说着又将玉镯褪下,灵瑶郡主深吸口气,转身从枕头下拿出一叠厚厚的银票硬塞给了红叶。 “姑姑,将来我一个人远在边关,还请姑姑多怜惜。” 一叠银票从眼前晃过,红叶脸色微变,许久压低了声音在灵瑶郡主耳边嘀咕了几句,灵瑶郡主微微笑着,眸中乍然划过一抹凌厉,呆愣在原地许久。 “郡主,太后还等着奴婢回去侍奉,先告辞了。”红叶起身告辞。 绿珠见自家主子眼眶含泪,两只手紧攥,身子微颤,也猜不透刚才红叶究竟说了什么。 许久轻轻唤:“郡主?” 灵瑶郡主回神,嘴角翘起一抹冷笑:“去请八姑娘过来。” …… 容玖在屋子里练字,眼皮跳的厉害,连白芍都看出容玖有些心神不宁,见容玖停笔,立即奉上一杯清茶。 “姑娘有心事?” 容玖摇摇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心里七上八下的,干脆停下笔又问:“慕少公子可定了什么时候离京都?” “并未。” 片刻后,绿珠亲自来请人,容玖故作担忧:“听闻昨儿灵姐姐病了,我正要去看她呢。” “多谢八姑娘关怀,郡主这是老毛病了,已经请了张太医来瞧,并无大碍,倒是郡主惦记八姑娘,想和八姑娘说两句话。” 容玖笑着应了,稍稍整理一番便跟着绿珠去,半路上又问:“灵姐姐自小养在宫里,太后待灵姐姐极好,怎么会落下老毛病的,真叫人担心。” “这是自娘胎里带来的毛病,昨儿郡主病了,太后也十分关心,刚才还特意派了红叶姑姑过来探望呢。”绿珠说着,语气里还有些骄傲。 容玖长眉一挑,笑:“太后待灵姐姐犹如亲女一般,哪是旁人可比较的,若是换了旁人,自是没有这个福气的。” 绿珠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此事。 容玖冲着白芍使了一个眼色,白芍立即道:“呀,姑娘您头上的八宝如意簪不见了。” 容玖伸手摸了摸发鬓,脸色微变:“那可怎么办呐,这可是太后赏我的,快去找!” “会不会是没戴出来?”绿珠问。 白芍道:“奴婢亲手给姑娘戴的。” “还愣着干什么,一定是掉在了来的路上。” “是。” 绿珠无言,只好一路帮着寻找如意簪,容玖压低了声音吩咐:“去打听今儿太后都做了什么 ,红叶姑姑可有在一旁侍奉,想法子搜一搜红叶姑姑的身,瞧瞧可有什么?” “是。” 片刻后,容玖从角落里找到了如意簪,一脸庆幸的拍了拍胸口:“幸好没丢,你拿回去放起来,若是丢了太后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是。” 绿珠并未察觉不妥,领着容玖继续去西苑,一炷香后,容玖未进门便听见了咳嗽声,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子药味,容玖敛眉,跨入门槛,绕过一尊八开的牡丹花开屏风,见着了塌上一脸苍白病恹恹的灵瑶郡主。 “灵姐姐。” 灵瑶郡主闻声抬眸,冲着容玖微微笑:“你来了,坐吧。” “恭喜灵姐姐心想事成,能觅得如意郎君,慕少公子英俊潇洒,又是百年勋贵世家子弟,能文能武,在京都也未必能寻的出一位可以和慕少公子比较的,太后果然还是最心疼灵姐姐。” 灵瑶郡主眼眸中极快的划过了一抹讥讽,垂着头露出小女儿般娇羞:“太后待我的确极好,只可惜我远嫁,不能再陪伴太后左右了,小八妹妹,日后还需得劳烦你多费心了。” “灵姐姐……”容玖眼眶泛红,两只手局促不安的攥着衣角:“我一个人在宫里实在害怕。 ” “怕什么,太后这般疼你。”灵瑶郡主伸手握住了容玖的手:“别看太后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还是惦记你的。” 容玖故作一脸懵。 “太后表面严厉不提,但对你的栽培是我和李言倾都不及的,我自小在太后跟前长大,我的功课太后从来不过问,更没有请夫子这般细心教导,你莫要像我一样招惹太后生气,将来太后不会亏待你的。” 提起这话,容玖表面上笑着,心里却咯噔一沉,究竟是什么能让灵瑶郡主这么说? “真的吗?”容玖一脸天真。 “我何时骗过你,再过些日子我就要走了。” 两人聊了足足一个时辰,灵瑶郡主疲倦的打了个哈欠,险些都快睡着了,容玖才起身告辞。 …… 回了院子,齐嬷嬷倒了一盏热茶递到容玖手中:“姑娘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郡主又说什么了?”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踏实。” 齐嬷嬷自顾自又说:“郡主这次委实是伤了太后的心,只盼着将来慕家能善待郡主,别辜负了太后的一番心意。” 容玖淡淡的嗯了一声,喝了半盏茶,不一会白芍赶回,道:“奴婢等了一个多时辰,红叶姑姑轮休,奴婢脚滑近了红叶姑姑的身,发现红叶姑姑的手腕上多了一只羊脂玉手镯,怀中还有不少的银票,估摸着有十万两。” “十万两?”齐嬷嬷倒吸口凉气,一个宫女哪来这么多银票? 容玖眉头紧蹙,放下茶盏:“红叶跟了太后十几年,也快熬出头放出宫了吧……” “姑娘所言极是,宫女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若是太后身边的会年长两岁。” “这就不奇怪了。” 红叶跟着太后多年,灵瑶郡主肯定买通了红叶,若是红叶对灵瑶透露什么消息…… 容玖揉了揉眉心,只恨不得搬出宫远离是非,留在季家安安心心的做个土霸王也挺好,没了这些烦心事。 白芍吸了吸鼻子,脸色微变:“姑娘身上的味道不对劲,是寒玉的气息。” “寒玉?”容玖不解。 白芍点头:“寒玉是一种极寒凉之物,十分稀有,若将寒玉磨成粉撒在炉子里燃烧,一旦摄 入过量,会损坏身子,奴婢刚才仔细闻,姑娘身上的的确确就有寒玉的气息。” 容玖阴沉着脸,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算计了她。 “那怎么办,要不要请个太医瞧瞧?”齐嬷嬷慌了神。 容玖看向白芍:“若不请太医,你可有法子除了我体内的寒玉?” “只怕有些遭罪。” 夜色渐深,容玖咬着牙泡在了冷水中,小脸发白,瑟瑟发抖,齐嬷嬷心疼的不行。 “姑娘,还是请太医吧,您自小身子就不好,若是再有什么什么好歹,奴婢可怎么和夫人交代啊?” 容玖紧咬着牙:“我自有分寸!” 泡了足足一夜的雪水,容玖整个身子已经麻木了,小嘴发紫,服了药强行将寒气压了下去。 “幸亏姑娘闻的并不多,发现及时,这几日调理调理也无大碍。”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绿珠的声音:“八姑娘,我家郡主得了一幅画,想请八姑娘去瞧瞧。” “她还敢来,奴婢这就去打发了绿珠!”齐嬷嬷气不过道。 容玖一把捉住了齐嬷嬷的手:“嬷嬷替我给太后送些一份玫瑰酥,记得多撒些盐。” 齐嬷嬷不解,却应了照做。 白芍替容玖梳妆打扮,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粉,巧妙的遮掩了容玖的脸色,容玖拖了一会才去见绿珠:“正巧了,我也要去找灵姐姐。” “我家郡主只担心日后就剩下八姑娘一人在宫里寂寞,想趁着这段时间多和八姑娘亲近亲近 。” 容玖笑容灿烂,路上步伐不紧不慢,快入殿时,深吸口气,不一会听着耳边的脚步响起。 “八姑娘,太后召见。” 来人正是红叶。 容玖步伐微顿,歉意的看着绿珠:“我晚些时候再来探望灵姐姐。” 绿珠哪敢违背太后,连连应了,目送容玖离去,随即折身进殿,灵瑶郡主见绿珠身后无人,便问:“八妹妹呢?” “回郡主,八姑娘刚才被太后请走了。” “去等着,若是八妹妹得空便将人请过来。” “是。” 一整日容玖都在陪着太后,太后倒没撵她,两个人安安静静,偶尔会有朝廷命妇来拜见,太后也未让容玖避嫌。 “这两日得空跟着芸嬷嬷学点心。”太后道。 容玖福了福身:“是小八无能,只是太后习惯了芸嬷嬷侍奉,小八不敢耽搁芸嬷嬷。” 太后闻言斜了眼容玖,目光一转又落在了红叶身上:“那便跟着红叶学。” 被太后点了名,红叶立即应了:“是,奴婢一定尽力教导八姑娘。” “红叶姑姑受累了。” “八姑娘言重了,奴婢不敢当。” 奉旨学点心,容玖便一头扎进了小厨房,红叶便手把手的教容玖,一整日下来,红叶的脸色越来越沉。 “八姑娘,面粉多了。” “八姑娘,该醒面了。” “八姑娘……” 容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小厨房里到处都是面粉,衣裳和脸上都沾染了不少,红叶耐着性子 :“八姑娘,又错了。” 两日下来,一道玫瑰酥或甜或咸,要么就是太硬了,红叶实在不敢恭维。 学到了大半夜容玖才回房,早早的关了门歇了。 自打太后赐婚以后,便大张旗鼓的替灵瑶郡主布置嫁妆,规格是照着公主的份例来,硬生生压过了李国公嫡长女李言倾的风头,可见灵瑶郡主在太后心里的地位举足轻重。 绣嫁衣,做凤冠,整个慈宁宫张灯结彩,让人看着便喜庆,灵瑶郡主一日日的在太后跟前侍奉。 太后对灵瑶郡主的恩赐也是不断,恨不得将整个皇宫都给灵瑶郡主做陪嫁。 “太后待郡主真好,这一对龙凤镯是先前李大姑娘看中的,太后一直没舍得给出去,如今却给了郡主,还有这颗东海夜明珠,整个京都也未必能找出一颗。” 绿珠在耳边喋喋不休的说着,灵瑶郡主听着却毫无波澜,甚至眼中还有些冷意。 “这些不过是太后做给外人瞧的,博一份美名罢了,再者,还需要我替她做事呢。” 灵瑶郡主一只手捂着小腹,心中恨意十足,原本对太后是有些愧欠,也感激太后将她抚养成人,只是没想到太后会为了拿捏她,断了她的后路! 一个女子若没了生子的希望,又是在大家族里,将来也就只能依靠母族,若不想被慕家所弃 ,只能听命太后,否则在慕家便是寸步难行。 想到即将要面对的残局,灵瑶郡主心里恨的不行,还好,她提前知道了,早早就服用了解药 ,回了封地之后再好好调养,一定能将身子养好。 灵瑶郡主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太后后悔! 绿珠并不知其中缘故,只道:“太后待郡主终是不同的,这几日八姑娘没少挨罚,连一道点心都做不好,实在愚不可及。” “晚些时候请红叶姑姑过来一趟。” 凭什么她一个人受苦,容玖姿色倾城,将来必有大用,又是太后苦心栽培,最令她忌讳的便是慕曜曾亲口要娶容玖。 “是,奴婢记住了。” 在红叶动手的前一日,容玖不负众望学会了玫瑰酥,端到太后跟前,太后吃了一块,不咸不淡的算是认可了。 红叶蹙眉,果不其然太后又嘱咐不必再让红叶教点心了。 “小八不擅厨艺,哀家也不勉强了,明儿起不必再学了。” 容玖垂眸:“小八惭愧。” “人各有志,取长补短,日后多在琴棋书画上下些功夫即可。” “是,小八谨遵太后教诲。” 傍晚,容玖踏雪回屋,坐在火炉前陷入了沉思,她对灵瑶郡主一忍再忍,灵瑶郡主却想方设法的谋害自己,绝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京都外的灾情如何了?” “姑娘不必担心,陆大人连连立下大功,缴获了不少粮食,又带着兵替百姓搭建屋子,前阵子还有不少商人捐赠银两,十分齐心,后期并未见伤亡,如今朝廷上下都十分佩服陆大人。” 容玖笑,能不佩服吗,陆琮将来可是也要做权臣的,想不到一个乡下的野蛮子竟能有如此聪慧。 “陆大人和慕少公子之间也有不少恩怨,如今也是面和心不和,私底下斗的厉害,前阵子有不少官员参奏陆大人,您猜怎么着,那些官员后来一个个都被揪出把柄,不是被贬就是调走。” 容玖没忍住噗嗤笑了:“那慕少公子一定气的跳脚吧。” “慕少公子已经请辞了,只等着太后点头,太后这些日子除了忙处理朝政,便是帮郡主攒嫁妆,估摸着过阵子就能放行。” 容玖一只手托着下巴,她自认不是个善类,也不喜管闲事,但如今灵瑶郡主视她如敌一样,没少加害,这口气容玖说什么也忍不下! 第53章 次日容玖去侍奉太后,因去的早便多等了一会,红叶便道:“今儿八姑娘来早了,太后还没醒呢。” “无妨,一个人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早点过来呆会。” “八姑娘真有孝心,难怪太后重视八姑娘。” 容玖小脸涨红,上前一步拉住红叶姑姑的手:“日后我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烦请姑姑多多指教。” 手中一枚极好的玉戒指塞入红叶的手里,红叶诧异,推辞了一番,容玖仰着头,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五官,微微一笑灿若星辰,恍的红叶微愣。 “姑姑见多识广,非常人能比较,我自小在庄子里长大,季家虽看重我,但终究阅历逊色不少,许多规矩都不懂,日后若有姑姑提点一二,必定能让小八更上一层楼。” “八姑娘聪明伶俐,将来的造化哪是奴婢能指导的?” “姑姑这就见外了,姑姑跟了太后这么多年,小半辈子都留在这个四四方方的红砖绿瓦下,将来到了年纪,姑姑若能帮衬帮衬小八,小八必定感激不尽。” 容玖一番话说到了红叶的心坎上了,她日日就盼着有机会能出宫呢,眼看着年纪快到了,瞧太后的样子并未打算放她出宫,红叶也着急呢。 “八姑娘……” “若姑姑不嫌弃,小八愿意一辈子奉养姑姑。” 红叶接过戒指,立即对容玖高看:“奴婢怎么会嫌弃,奴婢单凭姑娘吩咐。” 彼时,灵瑶郡主进殿,红叶立即垂下头和容玖拉开了距离,灵瑶郡主尚未察觉,只笑问:“ 今儿八妹妹来的这么早?” “昨儿睡的早,清晨睡不着便来了,灵姐姐身子如何?” “已经无碍了。” 容玖微微笑。 午间,容玖在习字,一笔一划写的十分认真,白芍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姑娘为何要这样对红叶?” “自有用途。” 似是想到了什么,容玖提笔画了几个样子,递给了白芍:“去做一套一模一样的来。” “是。” 晚间容玖带着白芍去看望灵瑶郡主,不经意间露出一只白色羊脂玉镯,灵瑶郡主匆匆一撇,眉头紧皱。 “八妹妹手腕上的镯子倒是精致。” 容玖指尖放在了唇边,嘘了一声,灵瑶郡主挑眉疑惑的看着容玖。 “昨儿我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玉镯,那是太后所赠,正愁不知如何是好,便买了一支质地差不多的。” “买的?” “是啊,在小太监手里买的,就是不知会不会被太后识破。” 羊脂玉镯本是一对儿,其中一只给了她,另外一只给了容玖,太后每个月给两人的赏赐不少 ,从不过问,那镯子被灵瑶郡主一时激动给了红叶,但毕竟戴过,一眼就认出是给红叶的那只。 竟被红叶卖了…… “宫里忌讳买卖,若是被人抓到,闹起来可不是好玩的,仅此一次日后可不许再这般了。” 容玖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是,我记住了。” 这事儿却在灵瑶郡主心里存了个疙瘩,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灵瑶郡主生怕会有什么闪失,转念一想,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红叶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这么不谨慎? 哪知几日后灵瑶郡主又无意间撞见几次红叶对容玖的献殷勤的模样,且一连几日容玖都得了太后的夸赞,灵瑶郡主忽然意识到了严重性。 “人心不足蛇吞象,吃了本郡主的,还敢奉承他人,岂有此理!” 灵瑶郡主气的不轻,绿珠劝:“郡主日后是要远嫁的,又能照拂红叶几时,如今太后膝下就只有八姑娘一人,红叶讨好八姑娘也不足为奇。” “本郡主花费了这多心思,竟还能倒戈相向!” 这口气灵瑶郡主咽不下,只是眼下还不敢和红叶撕破脸,只能咬着牙隐忍着。 夜色渐深,有人敲门放下一只食盒,绿珠忙去开门,四下瞧瞧并无人影,捡起了食盒打开瞧了眼,脸色顿时变了,忙盖上撤了回来。 “什么人?” 绿珠摇头:“奴婢不知,只有人将这个放在门口。” 食盒打开,里面有不少珠宝首饰,还有一摞厚厚的银票,灵瑶郡主见状猛然一拍桌子。 “岂有此理!” “郡主,如今怎么办,红叶会不会从中作梗?” “她敢!”灵瑶郡主被气的不轻,是她小觑了红叶的胃口,十万两都换不到一颗衷心。 难怪前阵子让红叶算计季容玖,屡屡失手,也是她小瞧了容玖的魄力,一定是花费了不少收买了红叶! 如今的红叶不仅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对她来说是一颗毒瘤,不知什么时候就出卖了自己,再者,就算红叶不出卖自己,留在太后身边时不时的提点容玖,帮着容玖哄着太后欢心,一想到这灵瑶郡主心里就跟扎了刺似的难受。 “郡主,过几日您就可以挑选陪嫁了,若是您求了太后,要了红叶傍身,太后心疼您,一定 会同意的。” 灵瑶郡主眼眸乍然发亮点了点头。 次日灵瑶郡主便提了此事,红叶当场就愣了,猛然看向太后,太后问:“那么多陪嫁嬷嬷,怎么好端端就选了红叶?” “太后,灵瑶一个人去边关,身边的老人又不熟,也曾见过什么大场面,灵瑶也是红叶姑姑看着长大的,自有一份情在,且日后能有红叶姑姑提点,灵瑶也能事半功倍,恳请太后成全。” 太后斜了眼红叶。 红叶腿一软跪在地上:“奴婢……” 她并不愿意去边关,跟随太后多年,深知灵瑶郡主嫁过去以后没什么地位,更别提自己一个陪嫁嬷嬷了,且京都里还有红叶的亲人,一旦去了边关,兴许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回来了。 话到嘴边红叶不敢拒绝,闭着眼冲着太后磕头:“奴婢谨遵太后懿旨。” 太后并未松口,架不住灵瑶郡主的撒娇,在红叶紧绷着的心下太后点头。 “罢了罢了,都依你。” 灵瑶郡主搂着太后的胳膊:“灵瑶多谢太后疼爱。” 太后亲昵的点了点灵瑶郡主的鼻子,一脸宠溺,意味深长的对着红叶道:“红叶,你可要好好伺候灵瑶,莫要让她受半点委屈。” “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绝不敢辜负太后期望。” 红叶一脸不甘心,嘴上却不能说什么,心里不禁对灵瑶郡主多了几分怨恨。 原本她只要再熬一年半载就可以离宫,怀揣银票,吃喝不愁,买一间屋子几块地,或是做些买卖,找个忠厚老实的人嫁了,再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这辈子也能过的不错。 但这一切的计划全都被灵瑶郡主给打乱了。 …… “姑娘,刚才太后将红叶赐给了灵瑶郡主做陪嫁。” 容玖一点也不意外:“明儿陆大人下早朝,就说我丢了十万两银子,烦请的陆大人务必找回 。” “是。” …… 消息传入陆琮耳中,陆琮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些日子忙着对付慕曜,以及救灾,一时也没腾出时间去照看容玖。 仔细打听之后,陆琮眼皮跳了跳,小狐狸终于被逼的露出利爪了。 三月十八,宜嫁娶 灵瑶郡主是太后亲自送上轿的,十六人抬的大轿,规模宏大,十分热闹。 容玖站在廊下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手里还捏着一封信,眼眸微动,这一刻红的耀眼,仿佛想起了十年前。 许久,容玖将书信递给了白芍。 “去吧。” 白芍应了。 眼前是灵瑶郡主跪在蒲团上拜别太后的场景,太后眼中含泪,拉着灵瑶郡主的手仔细叮嘱,这一刻太后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更像是一个送女出嫁的母亲。 容玖垂眸,忽略了这一幕。 “太后,吉时到了,郡主该上花轿了。”芸嬷嬷提醒。 太后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灵瑶郡主的手,转身用帕子抹泪,灵瑶郡主上了花轿,耳边鞭炮声不绝入耳,噼里啪啦的作响,眼前的红色一点点的消失。 太后转头看了眼容玖:“季家回京了,这几日你回去看看你母亲吧。” 容玖俯身:“是。” 郡主十里红妆出嫁的盛况还在继续流传,久久不散,容玖佯装没听见,既紧张又期待的收拾行礼回季家。 …… 季家的府邸是之前查封的郡王府改造,府邸占地面积很广阔,亭台楼阁,九曲长廊,曲折婉转,景色宜人,只需稍稍打扫,再添一些物件儿便可以入住。 大房住在了最大的东边,二房住在南边,三房和四房住在了西北,季老夫人住在了东南方向一个院子,光景不错,府上最大的院子是玲珑阁,季老夫人让人仔细的修葺一遍,里面布置的十分奢华大气,还打造了一副黄花梨的家具送进去。 季容玲想进去瞧瞧,哪知门房上了锁,便忍不住和尤氏抱怨:“母亲,玲珑阁位置好,里面还有一座小湖泊呢,桥上还有一座暖阁,夏日里可纳凉,我不过是进去瞧瞧都不让,也不知是留 给谁的。” 尤氏冷哼:“除了宫里那位还能有谁?” “季容玖?”季容玲小脸一垮,当下就不乐意:“都是嫡出孙女,凭什么季容玖一个人占那么大的院子,祖母也太偏心了。” “谁让你八姐姐命好,入了太后娘娘的眼呢,还被留在了身边侍奉,你祖母不偏心你八姐姐偏心谁?” 季容玲哼了哼。 玲珑阁是季家上下默认留给季容玖的,大房二房无任何意见,柳氏更是自掏腰包添了几件家具。 季容珍和季容瑗两姐妹刚露出不乐意的心思,柳氏便道:“莫要眼皮子浅,你二姐姐不日便要嫁入颍川侯府,陆毅是个有出息的,小八又入了太后的眼,咋们如今到了京都,日后少不得也要打点巴结,入了高门,觅得良缘,这些物件又算得了什么?” 如此,两人就算是心里不忿,嘴上也未提什么,默认了此事。 容玖一回来,季老夫人便搂着容玖,一口一个心肝宝贝的叫着,上下打量。 “果然是天子脚下养人,瞧瞧这小脸,越□□亮又好看了,几个月不见人也长高了不少。” 在容玖眼里,季老夫人一向会圆润说话,她明明消瘦了,季老夫人偏要说胖了,变着法的奉承宫里那位。 李氏红着眼眶:“是长高了不少。” 容玖一头扎进了李氏怀中,抱着李氏的胳膊撒娇:“才一个多月不见,又能长高多少。” “瞧瞧,这脾气还是一点儿也没改。”李氏笑,被容玖磨的没法子,终是忍不住噗嗤笑了,将容玖揽入怀中,慈爱的摸了摸容玖乌黑的秀发。 尤氏见不惯,撇撇嘴:“玲姐儿已经九岁了,极少像往年一样再黏着长辈,就怕旁人见了觉着不稳重。” 这话是在敲打容玖,容玖佯装没听见,又揽着季老夫人撒娇,季老夫人笑:“自家人面前无须客气,小八这般讨喜,谁见了不喜欢,且小八才九岁,小孩子家家何必那么老成,咱们小八又是个极有分寸的好孩子。” 尤氏被季老夫人当众落了脸,面子有些挂不住,柳氏笑着接口:“小八许久不见亲人,一个人在宫里难免惦记家,我瞧着极好,从宫里出来一趟就是不一样,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贵气,不愧是太后亲自□□出来的。” 季老夫人闻言立即笑了笑,看着柳氏的眼神越发的和善,尤氏哼了哼,更不屑柳氏的阿谀奉承,不敢驳了季老夫人,可不代表不会让着柳氏,尤氏翘唇讥笑:“我怎么年前二嫂还怒斥珍姐儿不端庄,罚了珍姐儿抄了好几遍家规?” 柳氏脸色微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难怪老三看不上尤氏,宁可在外头养几个,也不愿意歇在正房,性格太尖锐了。 季老夫人斜了眼尤氏,又看了一眼柳氏,柳氏立即道:“这事儿让母亲笑话了,珍姐儿孩子气犯了错,儿媳便罚了她,却不想被三弟妹给误会了,珍姐儿性格活泼,儿媳可不想拘着她,眼看着孩子就一点点长大了,儿媳还巴不得多几年在身边还呢。” “原来是珍姐儿不懂事犯了错,我就说嘛,小孩子家家干嘛这么拘着,亏我私底下效仿二嫂严格要求玲姐儿,就连玲姐儿想要什么衣裳首饰,我也得让她克制,毕竟长大了,不能再撒娇撒痴。” 尤氏说着不忘看向了容玖。 柳氏讪讪:“三弟妹错怪玲姐儿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季老夫人也不好装聋作哑,只道:“玲姐儿性格活泛,你拘着点也没错,库房里还有几匹颜色鲜艳的布料,给玲姐儿做几身衣裳。” 听了这话尤氏眉眼才松了,没有继续咄咄逼人,只是看容玖的眼神仍不善。 季老夫人拉着容玖问长问短。 “在宫里待的可习惯,听闻太后给你专门请了师父教学,你可不要辜负了太后的一番心意。 ” “祖母的话小八记住了,小八日日都不敢懈怠。” “李国公府的嫡长女嫁了,今儿灵瑶郡主也出嫁了,如今太后膝下就剩你一个了,你莫要忘了分寸。” 容玖在慈宁宫,季老夫人一点也不担心,毕竟血浓于水太后是容玖亲娘,不管容玖犯了什么错,太后一定会包庇。 “祖母教训的是,小八记住了。”容玖点点头应了。 “既然太后膝下就剩下小八一人了,为何还让小八回府?”尤氏眼眸微动,忽然掩嘴:“该 不会是小八犯了错?” “三婶多虑了,太后知道季家来京都特准许我回来待几日。”尤氏撇撇嘴,似是想起了什么 ,笑:“你在京都这几个月,季家也不太平,你二婶做媒的那一桩婚事没成,咱们季家闹了少笑话。” 柳氏拧眉,只恨不得找针线将尤氏的嘴巴给缝上。 提起这事儿容玖才想起了玉盈,只是没有当面问起,尤氏还等着容玖接茬呢,谁知容玖压根 不吃这一套,便忍不住了。 “柳家那位是个命薄的,你玉盈姐姐还没出嫁呢,便病死了,好端端一个人就这么没了,柳家还特意找了个人合了八字,你猜怎么着,玉盈是个命硬的,须得找个高官福厚之人才能压的住。” 尤氏说到这,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她一个大房义女,还想要压过其他姐妹,你说这不是让人笑话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季家的女儿存了什么攀龙附凤的心思呢。” 提起这事儿,柳氏心里就不痛快,害的她两边得罪人,娘家婆家都不满意。 “这事儿不怪二弟妹,二弟妹也是一番好心。”李氏开口替柳氏辩解,柳氏感激的冲着李氏笑,幸亏大嫂明事理,否则这事儿柳氏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嫂大度贤良不计较,可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季家的女儿可不止一两位,自家人可以谅解,若日后旁人打听,咱们可怎么解释?” 李氏道:“今日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三弟妹打算如何解决这件事?” 尤氏噎了,难不成还要分家? 这话是万万不敢对着季老夫人面前提的,尤氏见好就收:“大嫂别误会,如今咱们都来了京都,这事儿慢慢也就过去了。” 李氏脸色这才缓和。 第54章 季老夫人揽着容玖,眼中是毫不遮掩的喜爱,又道:“你自小没在府上呆过,如今又跟着太后便是给家中姐妹长脸,便住在玲珑阁吧。” 容玖一听就知道玲珑阁肯定是差不了,尤其是季容玲狠狠瞪着她的眼神,八成就是府上最好的院子。 “小八听祖母的。” “好孩子。”季老夫人轻捏了捏容玖白皙的小脸蛋,季老夫人一发话,余下的人也不敢反驳 。 等容玖真的到了玲珑阁才明白,几位姐妹看她的眼神不对劲,黄花梨木的家具是一整套,还雕着精致的花纹,格外好看,一景一物,移步异景,一步一景,廊下的地打扫的干干净净,不染灰尘。 屋子里烧着地龙,一股子暖气扑鼻而来,染在脸颊上暖和和的,炉子里燃着淡淡的花香。 一扇八开的屏风绣着飞鸟走兽,栩栩如生,凑近了还能闻到淡雅的茉莉花香,可见是用了心思的。 “二姐姐呢?” “二姑娘婚期将近,在屋子里绣嫁衣。” 容玖将手里的紫铜炉递给了白芍,白芍又重新加了一些炭火,重新递给了容玖。 “走,去瞧瞧二姐姐。” 季容琼的院子在东面,走了莫约小半个时辰才到,丫鬟见着容玖来,笑意吟吟:“二姑娘正要去看望八姑娘呢。” 话音刚落,只见季容琼包裹的严严实实正要出门,见着容玖便笑了:“快进来。” 季容琼怕她冷,又叮嘱丫鬟多烧几个火盆子,又让丫鬟切了瓜果,拉着容玖的手:“瘦了不少。” “二姐姐慎言,刚才祖母还说我胖了呢。” 季容琼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我本想去前厅迎你,实在是看不惯那些事。” “二姐姐说的可是玉盈?” “嗯!”季容琼小脸一沉:“你和母亲年前去京都,父亲对玉盈越发的疼爱,她又救过祖母 ,所以这事儿祖母睁一只眼闭一眼,父亲还将大房的庶务交给她管过一阵子。” 容玖蹙眉。 “罢了,你年纪还小,如今又得了太后的宠爱,日后她敢待你不敬,你只管撒脾气,自有祖母替你撑腰!” 容玖闻言噗嗤笑了,季老夫人替她撑腰也不过是看在了宫里太后的份上。 “父亲未必向着我。” 季容琼噎了,一提这事儿就一肚子火,她在玉盈面前吃了好几次亏,甚至有好几次被季宗以为是她欺负玉盈,玉盈反而一脸无辜,季容琼脾气上来便顶撞过几次季宗,季宗越发的不待见季容琼了。 容玖深知季容琼的性子,仔细的听着季容琼说起这几个月发生的事,长眉一挑。 这个玉盈果然不简单。 “别看她年纪大了,但手段不俗,来上门求亲的人不在少数,短短几个月,她在奉城的名声可不小,柳家那位庶出好端端的病死了,她倒成了可怜人。” 一提这个季容琼气不打一处来,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容玖伸出手挑起一粒红果子递到嘴里,酸酸甜甜味道不错,似是开了胃,一口气连吃了好几个,季容琼伸手拍了一下容玖的手背:“不许贪凉,尝尝即可。” “哦。”容玖缩了缩脖子,擦了擦嘴角又问:“她装模作样你又何必跟她计较,到头来只会给她做了铺垫,成全了她。” “我是大嫡女,她算个什么东西,我为何要处处忍让她?”季容琼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脾气一上来,就什么都不顾及了。 容玖头疼,一只手撑着下巴慢悠悠的问:“那这般如此,可见你占到什么便宜?” 季容琼语噎。 “你越是如此,只会越发的巩固玉盈在大家眼里的好印象,地位更是稳固,你若大大方方视而不见,任由她蹦跶,彰显嫡女气度,久而久之,旁人才会觉得她厌烦。” 季容琼微愣,怔怔然的看着容玖,容玖又道:“日后世子若纳妾,或是身旁有什么拎不清的亲戚,那二姐又该如何,稀里糊涂的被人拉去当垫背,白白成全了旁人?” 季容琼紧抿着唇陷入了沉思。 恰这时白芷小声嘀咕:“姑娘,玉盈姑娘来了。” “她还敢来!” 容玖摇摇头,对季容琼有些失望,也不知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掉,总是会白白被人利用,遇到事太容易冲动,以后在颍川侯府可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二姐,玉盈来探望并没过错,你若不喜她,大可以有其他法子,你这般才是失了嫡女风范,白白叫人看了笑话。” 季容琼深吸口气,她自知脾气上有些鲁莽,如今被年纪小的妹妹教训,心中更是惭愧。 “让她进来!”容玖下巴一抬,她倒要看看这位玉盈手段究竟有多高明。 片刻后,玉盈手里提着红色朱漆盒进门,巴掌大的小脸上粉黛未施,身子纤细修长,又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盈盈欲泣的柔弱感,尤其是对比季容琼的咄咄逼人,使人不禁下意识的朝着玉盈靠拢。 “知道小八妹妹回府,便献丑做了些点心,还望小八妹妹莫要嫌弃。” 玉盈笑容温和,从容的将盒子里的点心拿出来,容玖冲着玉盈笑眯眯:“多谢玉盈姐姐。” “小八妹妹莫要客气,举手之劳,若是小八不嫌弃,我可以日日都给小八妹妹做。” “听闻玉盈姐姐手艺不错,是我有口福了。”容玖伸手捡起一粒递到嘴里,对面的季容琼狠狠的瞪了一眼容玖,侧过脸,翻了个白眼。 容玖微微笑,又捡起一粒尝了尝:“味道极好。” “难得小八妹妹能看得上。”玉盈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季容琼见状便是一肚子火,每次都这幅德性,好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小八妹妹在宫里待的可还习惯,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京都,很多规矩都不懂,生怕给季家丢脸,让大房没了颜面,若是我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小八妹妹多提点提点。” 玉盈敛眉,这辈子和上辈子发生的事完全不一样了,季容玖去了京都,见过太后,还成了太后身边的红人,灵瑶郡主远嫁边关,还发生了雪灾,上辈子位极权臣的相爷提前出现了,成了京兆尹,如今深得民心,说不定很快就能达到前世的高度。 正想着,容玖笑着道:“好,若是玉盈姐姐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一定提前说,只希望玉盈姐姐可不要动怒生气。” “岂会,我感激小八妹妹还来不及呢。”玉盈连连摆手。 又等了一会,玉盈笑道:“小八妹妹刚回来肯定是有很多话要和二妹妹说,我就先回去了,小厨房里还在给祖母煲汤呢。” 季容琼翻了个白眼。 玉盈也不生气,笑着退了下去,人一走,季容琼便道:“你怎么还抬举她?” 容玖不紧不慢的捧着热茶,漱漱口,冲淡了嘴里的甜腻,许久才道:“你若想教训她有的是法子,何必摆在台面上呢。” 季容琼显然不信。 容玖斜了眼白芍:“一个时辰后去请大夫,就说我身子不适。” “是。” “你哪里不适?”季容琼关心的问。 容玖摇摇头:“二姐姐且等着瞧吧。” 一个时辰后白芍去请了大夫,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消息就传到了季老夫人耳中,季老夫人特意来探望容玖,急的不行:“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舒服了?” 容玖咬着牙硬撑,摇摇头:“祖母,小八无碍,您老人家不必担心。” 季老夫人不放心,转头又去问大夫:“这究竟怎么回事?” “八姑娘脾胃弱,加上受了寒凉,吃了一些不该吃的点心,这才胃口不适。” 听这话,季老夫人眉头紧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八姑娘究竟吃了什么,你们是怎么照顾的?” 白芍腿一软跪在地上:“回老夫人话,八姑娘自打回来什么也没吃,只有……” 白芍支支吾吾,季老夫人眸光一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有玉盈姑娘一个时辰前送了一些点心来,我家姑娘吃了几块。” “白芍!”容玖蹙眉,转过头便对着季老夫人说:“祖母,玉盈姐姐是一片好心,是小八身子孱弱,不怪玉盈姐姐。” 季老夫人冷着脸,拍了拍容玖的肩,转头对着丫鬟们吩咐:“从今儿开始八姑娘的膳食不可有任何闪失,一定要小心仔细着。” “是。” 季老夫人亲自哄着容玖吃了药睡下才离开,人一走,容玖睁开眼,季容琼抿了抿唇;“祖母会罚玉盈吗?” 不一会小丫鬟来报,玉盈被季老夫人训斥了一顿,罚了两个月月银,且日后不许再进小厨房 。 季容琼傻眼了,要知道玉盈可就是靠着这一招,对季老夫人嘘寒问暖,恨不得一日三顿都给季老夫人做好了送去,玉盈对季老夫人上心,季老夫人对玉盈也多了几分看重。 不一会李氏也来探望容玖,急急忙忙,容玖窝在李氏怀中:“只是吃坏了肚子,也就丫鬟大惊小怪,没什么大碍。” “你这孩子一惊一乍,我恨不得一颗心都拴在你身上。” 容玖吐了吐舌。 “陆家几位表哥知道你回来了,派人送了不少贺礼来,还有李家本家也送了不少东西来,你呀,现在就是个磨人的小祖宗,人人都惦记你。” “母亲……” 李氏见她无恙,这才放了心,容玖将脑袋搭在李氏怀中撒娇,哄的李氏十分高兴。 …… 玉盈站在廊下陷入了沉思,绣儿小声嘀咕:“姑娘也是一片好心,八姑娘委实太娇弱了,几块点心罢了,用得着这般大张旗鼓的请大夫吗?” “休要多言!”玉盈脸色一变,对着绣儿怒斥。 绣儿缩了缩脖子:“姑娘,奴婢只是气不过。” “我如今在府上处境艰难,她是人人捧在手心的宝,吃了我的点心身子不适,祖母罚我也是应该的,日后莫要再说了。” 玉盈深吸口气,吹着冷风,脑海里有一刹那的想法一闪而过,季家全家对季容玖的态度太令人捉摸不透,一个大房嫡三女,风头远远的盖过了府上任何一位小辈。 住着最好的院子,享受最好的待遇,凡是有什么,必定会给季容玖留一份。 季老夫人对季容玖无条件的宠溺,更让玉盈匪夷所思。 莫非? 前世季容玖说的是真的? 她乃是太后嫡亲的女儿? 玉盈陷入了沉思,冷风吹在脸颊上一阵阵的凉意,不禁激灵一下,整个人都清醒了。 不会的,太后若有亲女为何还要抚养灵瑶郡主? 若有亲女又为何送给李氏养着? 玉盈摇摇头,转身进了内屋,对于被罚一事玉盈并不在乎,她更不指望能和季容玖相提并论 。 下午玉盈去了季老夫人院子侍奉,一句话也不提,面上安安静静,不骄不躁。 “我罚你,你可会心存埋怨?” 玉盈腿一软跪在地上:“玉盈不敢,是玉盈一时疏忽大意险些害了小八妹妹,玉盈心中愧疚万分,小八妹妹自小体弱,若是因玉盈出了什么差错,玉盈死有余辜。” 季老夫人见状气儿消了大半,冲着玉盈抬手:“起来吧。” “谢祖母。” 在季老夫人眼中玉盈乖巧又懂事,虽学识不多,却是个努力上进的,这段日子的勤奋刻苦季老夫人都看在眼里,甄姨娘又是季老夫人的远房亲戚,玉盈是实打实的亲孙女,还曾救过季老夫人一命,因此季老夫人对玉盈颇有几分疼爱。 对容玖,在季老夫人眼中完全就是一尊金贵无比的瓷娃娃,磕不得,碰不得,就只能哄着,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怕出了差错,仿佛容玖天生就是尊贵之人,越过了季老夫人,在心里上造成一种错觉,使她怎么都亲近不起来。 玉盈却不一样,时时刻刻能依靠的就只有季老夫人,季老夫人站在位高者的姿态对玉盈,是怜悯,是恩施,让季老夫人颇有几分满足感。 “你既知晓小八身子弱,日后便离她远一些,吃食更是不要再送了。” “是,玉盈记住了。” 季老夫人点点头,眯着眼躺在塌上,玉盈弯腰半坐在脚踏上,伸手捏了捏季老夫人的腿脚,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愉快都不复存在。 几日后终于迎来了晴天,晒在雪上,开始融化,天气也变得暖和起来,京都城里人人欢呼,雪灾终于进入了末端。 白芍急匆匆的捧着一只锦盒进门,递给了容玖,容玖眼皮一跳:“这是?” 打开一看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一摞银票,容玖又合上,一只手枕在脑后,眯着眼陷入了沉思: “说吧。” “信是从红叶身上搜出来的,红叶和郡主还没到边关便一路称病,红叶没熬住已经去了,郡主病的厉害,据说只剩下口气在,入了边关慕家便派了大夫日日守着,如今生死未卜。” 容玖一点也不意外,信是她模仿了灵瑶郡主的笔迹放在红叶身上的,红叶身上有十万两银票,一路上早晚会逃跑,这信一定会被搜出来,慕家自然不会放过灵瑶郡主。 灵瑶郡主不能死,一旦死了会被朝廷追究,又不能自在的活着,那唯一的法子就只能称病。 即便是日后灵瑶郡主想出卖朝廷,慕家也未必会相信。 容玖闭着眼沉思了片刻后又睁开,虽然她没有亲手杀了红叶和灵瑶郡主,但这两人的结局却都和她有关。 “姑娘?” “宫里得到消息了吗?” “已经传信了,不过陆大人说郡主的命保不住,朝廷会追究此事。” 容玖眼皮跳了跳,紧紧抿着唇,是了,太后这么大张旗鼓的准备婚事,又送了十里红妆,等的不就是有朝一日可以问责慕家? 从一开始灵瑶郡主求这门婚事开始,太后就已经放弃了灵瑶郡主,那一碗汤药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绝子汤,而是一碗送命汤! “知道了。” 难怪太后会让她回季家住一阵子,容玖此刻手心里全都是细腻的汗珠,指尖微颤抖,她敢保证,她做的这一切都在太后的眼皮底下。 “去将银票收起来吧。” 白芍应了,查了一下数目忽然道:“姑娘,这是二十万两银票。” 这是将灵瑶郡主送给红叶的那一份也拿来了。 “拿出来送去陆大人府上,就说是我感谢陆大人替我追回丢失的银票。” “是!” 容玖睡了一下午,脑袋浑浑噩噩,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前世今生的画面,往事一幕幕重现,忽然吓得容玖坐直了身子。 “你这是怎么了,爱做噩梦的毛病还没治好?”季容琼刚好进门,忍不住蹙眉问。 容玖大口大口呼吸,扑入季容琼怀中,季容琼眸色一软,抱着容玖拍了拍她的后背。 “别怕别怕,二姐在这呢,旁人都说在太后身边是一份荣耀,我并不这么觉得,宫里尔虞我诈,你年纪小根本防不胜防,下午传来消息,郡主到了边关就得了重病,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染上重病?” 季容琼知晓消息的一瞬间就来找容玖,担心容玖会胡思乱想,心里越发心疼这个妹妹。 许久,容玖才恢复了状态,摇摇头:“二姐我没事,我和郡主不一样,注定不会走郡主那一步。” 第55章 季容琼放心不下容玖,愣是哄着她歇了才肯离开,一日里总要来个三五趟才行。 两姐妹之间的关系越发亲密,颍川侯府得知容玖病了,也数次派人来送些补品。 白芍手提着朱漆盒,打开露出里面的点心,都是容玖最爱吃的,最底下一层还有一只包裹严实的的叫花鸡,还冒着热乎气,容玖吸了吸鼻子:“哪来的?” “是跟着颍川侯府的补品放在一块送来的。” 容玖眼眸微动,大约猜到了什么,耸肩笑了笑,撩起衣袖毫无淑女风范的吃了起来。 齐嬷嬷心疼自家姑娘过于懂事,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待容玖吃的差不多,齐嬷嬷倒了一杯牛乳羹递上,容玖眉尖微蹙,终还是接过喝了大半碗,可怜兮兮的看着齐嬷嬷。 齐嬷嬷也不勉强:“虽说姑娘身子底养好了不少,但为了玉盈姑娘,折腾自个儿,奴婢瞧着心疼。” 说到这,齐嬷嬷不禁叹了口长气,二姑娘是从小在府上长大的,耳濡目染也该学会了精明,如今却是连自个儿的脾气都控制不住,真叫人操心。 容玖红唇一翘:“非也,我刚从宫里出来,耳根子吵闹的很,如今正好有了借口在屋子里偷个懒,岂非快活?” 齐嬷嬷慈爱一笑:“但愿二姑娘能体恤姑娘的一片心意。” 心意么? 容玖不敢保证,唯一庆幸的就是颍川侯府没有那么多糟心事,颍川侯夫人也是个爽快人,否则以季容琼的脾气实在难以在大家族生存。 …… 午间,绣儿去小厨房提膳,等了半天厨娘才恩施般的给了一些残羹剩渣。 “刘姑姑,这是不是弄错了?” “岂会弄错,这就是玉盈姑娘的膳食。”刘姑姑眼皮都没抬一下,满脸不耐烦的一把推开了绣儿,转头对着灶台旁的厨娘说:“八姑娘的珍珠玉露赶紧熬,别耽搁了八姑娘的进膳。” “是。” 绣儿闻言有些气不过,揉了揉肩,试图要和刘姑姑再说些什么,刘姑姑却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 无奈,绣儿红着眼眶往回走,玉盈淡淡的瞥了一眼绣儿,淡然处之的将食盒打开。 “姑娘,大厨房的人简直欺人太甚!” 玉盈拿过碗筷,眼眸都没抬:“这就委屈了,那往后还有更委屈的,又该怎么办?” “姑娘?” “那帮人见风使舵,阿谀奉承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若计较,不必等旁人出手,自个儿就倒下了。” 绣儿禁不住小声嘟囔:“大老爷若知道一定会心疼姑娘的。” “胡闹什么,这点微末小事怎么能闹到父亲跟前,惹父亲烦恼?”玉盈板着脸怒斥。 “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门外季宗赶来,一只手束在后腰处,另一只手还握着锦盒,脸上带着笑容,继而看见了桌子上的剩饭残羹,脸色徒然一变:“你就吃这些?” 玉盈忙站起身冲着季宗解释:“父亲勿怪,是女儿没什么胃口……” “姑娘,明明就是小厨房的人不待见姑娘,故意苛刻姑娘,这已经数次了。” “闭嘴!”玉盈怒斥。 绣儿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玉盈立即解释:“父亲,您不要误会,是玉盈犯错在先,玉盈能和父亲相聚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比起在村子里,如今已经极好了,玉盈不敢再有其他奢求。” 季宗望着玉盈白净的小脸,又谨小慎微的看着自己,再想着玉盈这些年受的委屈,不禁心头一软,随即眸中划过愠怒:“你也是侯府的姑娘,不必见外,这事儿自有为父替你做主。” “父亲!”玉盈跪地拦住了季宗,努力挤出笑容:“是女儿不识趣,不该做点心,害的小八妹妹病倒了,小八妹妹从小一个人在庄子上,身子又不好,大家多疼爱小八妹妹也是应该的,求父亲莫要因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 玉盈仰着头紧盯着季宗的神色。 一提起小八,季宗眼中的怒火立即消散,情绪化作一声长叹,弯腰扶着玉盈站起身。 “你如此懂事,为父甚是欣慰,小八……”季宗欲言又止,玉盈心底咯噔一沉,立即又道: “小八妹妹如今得了太后的盛宠,女儿不想让父亲为难。” 季宗闻言尴尬的咳嗽两声,并未回答,只道:“厨房那边我会派人叮嘱,你不必多想,没事儿多去你祖母那瞧瞧。” “是。” 季宗将锦盒放下,里面装着一支上等的头钗,玉盈接过,笑逐颜开:“多谢父亲。” 父女两相对而坐,玉盈亲自泡了盏茶,似是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前几日女儿跟着师傅习琴艺,屡屡受挫,女儿听闻穆姑娘是个英姿飒爽,才华横溢之人,尤其擅长的琴艺,号称天下无双,若是女儿有机会能讨教一二就好了。” 提起这事儿,季宗道:“穆家过几日举办宴会,许是给季家送了请帖来,回头为父派人送一张来,穆姑娘温柔大方,你若能结交也于你有利,何况你年纪不小了,是该出去露露脸了。” 玉盈欣喜不已,她现在最缺机会露脸,更希望能早日结识上辈子的权贵,指点一二,再成为自己的助力。 “女儿多谢父亲成全。” 季宗笑了笑:“微末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片刻后待季宗离开,玉盈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把玩着那支头钗,陷入了沉思。 “姑娘,大老爷为何没有帮您做主?”绣儿忐忑的问。 玉盈回忆种种,似是想到了什么,将头钗放下,斜了眼绣儿:“从现在起,不许再提八妹妹一个字不好。” 绣儿一脸不解,却见玉盈眼中划过狠厉,立即应了。 用过膳,玉盈便去季老夫人跟前侍奉,一下午安静又乖巧,连尤氏来了,冷嘲热讽也是垂着头佯装没听见,让尤氏自讨没趣儿。 “儿媳听闻穆国公府派人送来了请帖……” 季老夫人淡淡的嗯了一声:“咱们季家已经搬来了京都,日后这样的宴会不在少数,玲姐儿年纪尚小,不急一时半会。” 尤氏一听脸色顿时沉了沉,不一会又挤出笑:“玲姐儿这孩子在府上憋的狠了,日日吵着要 出去瞧瞧,刚才儿媳已经应了,母亲就疼疼玲姐儿吧。” 尤氏磨破了嘴皮子,季老夫人念及过往季容玲在膝下承欢的日子,松了口,同意让季容玲跟着去。 穆国公府的请帖总共只有三张,一张给了季容玲,又给了二房一张,余下一张给了大房。 季容琼快要出阁了,不便出门做客,容玖还病着,一时半会也不知去不去,但帖子得留着一份,三房就只有季容玲一个女儿,唯独二房因为帖子的事闹得柳氏心力交瘁。 “母亲,九妹妹都去了,为何我就不能去?” 季容瑗斜了眼妹妹季容珍,又看了眼柳氏,默不作声的等在一旁,季容琼半年前就定下婚事了,季容瑗嘴上不说,心里也十分着急。 “长幼有序,这次让你三姐姐去,日后你要出门的机会还多着呢。”柳氏没理会季容珍的撒娇。 季容珍小嘴一撅:“八妹妹和九妹妹都能去,就我不能去。” “一个是太后跟前红人,另一个是三房唯一的嫡女,这怎么能一样?”季容瑗十分不待见这个妹妹,处处争强好胜,偏又是个没脑子的,季容珍撇撇嘴:“那是二姐姐让着八妹妹的。” 季容瑗笑了:“八妹妹病了,你若要去,大可以去找八妹妹要帖子。” “你!”季容珍眼珠子一转,哼了哼:“去就去!” 柳氏拦不住,眼看着季容珍拔腿就跑了,柳氏脸色微变,立即让丫鬟去拦。 “母亲,小八还没痊愈,还不如给了七妹妹,也不至于浪费,小八在宫里什么样的没见过,未必在乎这一次宴会。” 柳氏起身:“你七妹妹是个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么,若是把小八气出个好歹来,谁也别想去了。” 季容瑗不以为然:“母亲这话就有些严重了,诺大的侯府也不止小八一人,虽说小八得了太后的宠爱,可太后的宠爱也未必是件好事,瞧瞧生死未卜的灵瑶郡主又落得什么好下场?” “小八岂是旁人能比较的?” 季容瑗拧眉:“小八又如何,不过是长房嫡女,又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柳氏噎了,不予辩解,亲自去了一趟玲珑院。 …… 季容珍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到了玲珑院,恰好季宗也在,规矩的冲着季宗行礼。 “给大伯请安。” 季宗抬手:“珍姐儿是来看望小八的?” 季容珍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有些心虚,一时不敢提请帖的事,眼珠子滴溜溜转悠的看向了季容玖。 容玖坐在塌上,一眼就看穿了两个人的心思,季宗和季容珍目的是一样的,冲着她手中的请帖而来。 “八妹妹,你可好些了?” “多谢七姐姐关怀,已经并无大碍了,整日闷在屋子里实在难受,若是能出去走走就好了。 ” 季容珍讪讪笑:“那怎么能行,你的病才刚刚好转,若是再病倒了可怎么办,还是要多休养休养。” 容玖眨眨眼,又看了眼季宗,季宗清了清嗓子:“你七姐姐说的没错,小八,外面春风乍寒,仔细冻着你。” 看着两人绕来绕去,容玖指尖摸了摸下巴:“既是如此,那过几日穆国公府的宴会我就不去了。” 季宗欣慰的笑了笑:“那种场合人太多,你年纪小未必喜欢,让你玉盈姐姐代替你去。” 季容珍小脸一垮,委屈巴巴的看着容玖:“穆国公府的宴会一个养女去未必合适,何况玉盈姐姐从未学过什么礼仪,若闹出什么笑话……” 季宗闻言不悦的斜了眼季容珍:“玉盈是大房的姑娘,端庄有礼,岂会闹出笑话?” “我……”被季宗吼了一嗓子,季容珍吓得缩了缩脖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噘着嘴不敢多说什么,心里却恨死了玉盈。 季宗缓缓站起身对着容玖道:“此事就这么定了,让玉盈代替你去。” 容玖冷笑,她才不会这么傻,给玉盈铺路呢,容玖垂着头,小声嘀咕:“父亲,那张请帖被小八送给了颍川侯府。” “什么?”季宗脸色沉了沉。 “燕姐姐救过我性命,我想着那请帖也是多余,陆家待我不错,便自个儿做主送给了燕姐姐 ,父亲勿恼,若是玉盈姐姐非要去,我这就派人去要回来。” 季宗眼皮跳的厉害,对着容玖那张单纯无辜的容颜憋着一肚子火,又不敢发泄,一忍再忍,他可是答应了玉盈,一定会弄到请帖的。 第56章 玉盈也没有弄到请帖,季容珍心里舒坦多了,小声嘀咕:“八妹妹送出去的帖子也不好再往回要吧,毕竟那可是二姐姐未来的婆家。” 季宗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最后对上了容玖水灵灵的眼睛,季宗只好放软了姿态安抚:“既是送出去的,自然不可失信于人,你也不必多想,好好养着身子。” “多谢父亲关怀。”容玖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又故作为难道:“早知道玉盈姐姐也想去,我便留着请帖了,父亲,一会我就去和玉盈姐姐赔不是。” 听这话,季宗紧皱的眉头舒缓,连带着看容玖的眼神都柔和了三分。 季容珍撇嘴:“那你为何没有留下?” 容玖侧目看了一眼季容珍:“我只想着往后这样的宴会还有许多,玉盈姐姐又初来乍到,一时半会未必适应,等着府上的姐妹打听清楚局势,再等机会带玉盈姐姐出去,父亲,是不是小八想错了?” “岂会,小八说的有道理,玉盈初来京都的确有很多不熟的地方,你小小年纪能这么想,为父甚是欣慰。” 容玖这才松了口气。 “你玉盈姐姐善解人意,不会因为这点微末小事记恨你,你身子不好就留在院里休养。” “小八听父亲的。” 季宗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不一会柳氏赶来,看着自家女儿板着脸不悦,一颗心突突的,一把扯过季容珍笑看容玖。 “小八,今儿可好些了?” “多谢二伯母关心,小八早就好全了,多亏了七姐姐来陪我解闷儿。” 柳氏闻言悬着的一颗心才松了,笑道:“你们姐妹年纪相仿,理应多多照顾,你七姐姐很关心你,只是嘴上不提罢了。” “谁关心……”季容珍还未说完,便倒抽口气,胳膊肘处一阵钝痛。 容玖笑了笑,似是想到了什么:“我母亲年前大病一场,隔三差五就要用药,又忙着二姐姐的婚事,家里多亏了二婶的照料,小八一直记着呢。” 柳氏娇嗔斜了眼容玖:“都是一家人还和二婶客气什么。” 容玖伸手去拉季容珍的手,娇软着声音:“七姐姐,日后再有什么宴会,我一定把帖子让给你去,在我心里头,你是比玉盈姐姐重要的。” 季容珍被容玖突如其来的肉麻给吓到了,缩了缩脖子,再大的怒火也消失了。 “得了吧,玉盈是大伯父的心头肉,我可不敢抢了玉盈的帖子。” 一想到刚才季宗瞧她的眼神,季容珍背脊都在冒凉风,柳氏眼眸微动,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容玖,待下午回去时,又仔细的问了一遍季容珍。 季容珍一字不差的说了一遍,柳氏紧抿着唇沉思片刻。 “知兰!”柳氏轻声叮嘱几句,知兰点点头很快退下。 半个时辰后柳氏便知道了这几日玉盈的待遇,以及季宗去看望过几次玉盈。 “母亲,厨房是三婶管着,和咱们无关。”季容瑗道。 柳氏眼眸微动,手捧着一盏热茶,不一会知兰进门,手里捧着一张请帖。 “夫人,这是刚才白芍送来的。” 柳氏瞄了一眼,正是穆国公府的请帖,柳氏接过又吩咐知兰:“你亲自送送白芍,就说心意收下了。” “是。” 季容瑗不解:“母亲,小八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刚才不是说没有了,怎么这会子又有了?” “到底是跟了太后的人,年纪不大,手段学了不少,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事儿你们姐妹两就不必操心了,只管记住了,在这个家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小八。” 季容瑗和季容珍面面相觑。 柳氏已经将请帖递给了季容珍:“万事不可毛躁,若想去,有的是法子,这请帖来之不易,你得好好收着,再去挑一件好看的衣裳。” 请帖怎么来的,季容珍一点也不在乎,她只知道很快就可以去参加宴会,结识京都城的贵女们了。 “是,母亲的话女儿记住了。” 柳氏瞥了眼红色烫金请帖,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着知兰使了个眼色。 晚间,季老夫人腹部疼痛不止,浑身抽搐,曼纱急的不行,连忙派人去请大夫,这一折腾几房的人都知道信儿,忙赶来探望。 “白日里还好好的,怎么无故病了?” “谁说不是呢,真叫人担心。”柳氏道。 一炷香后大夫开了药方,熬了药让季老夫人服下,莫约一个时辰后才止住了疼。 季老夫人撑着身子问:“大夫,我究竟是怎么了?” “刚才老夫查看了老夫人的晚膳,其中有一道羊肉汤和干煸田螺是不能在一块同吃的,同食者会积食腹胀。” “那可有大碍?” “老夫人放心,并无大碍。” 季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摆摆手,让人送大夫离开,这时尤氏第一个凑过来,红着眼睛: “母亲您没事儿吧,可吓死儿媳了。” “哭什么,嚷嚷着脑袋疼。” 尤氏的哭声戛然而止,悻悻的站在一旁。 季老夫人又道:“把今儿做晚膳的厨娘撵出去!” 尤氏闻言,脸色又是一僵,还要再说什么,季老夫人瞪了一眼尤氏,尤氏缩了缩脖子讪讪闭嘴。 隔日,不知季老夫人的味觉怎么,尝着菜总觉得味道不对劲,气恼的将筷子放在桌子上。 “撤了吧。” 玉盈上前揉了揉季老夫人的肩膀,恰逢柳氏赶来请安,便道:“许是母亲吃了药的缘故,嘴里寡淡无味,不如吃一些清淡的,玉盈的手艺不错,熬些粥再做几个可口的腌制小菜来,母亲尝尝可好?” 玉盈看了一眼柳氏,又看了眼季老夫人,季老夫人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未否决。 “祖母,玉盈这就去。” 柳氏笑着夸了几句玉盈孝顺懂事,玉盈惭愧推辞几句便退下。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小丫鬟急匆匆跑来:“不好了,玉盈姑娘在厨房摔倒了,磕破了脸 。” 第57章 玉盈在厨房磕破了脸,季老夫人下意识眉头紧皱:“快去瞧瞧!” 柳氏眼眸微闪,垂着头不语。 “是。” 片刻后曼纱赶回:“回老夫人,姑娘不小心跌了一跤,已经抹了药。” “无端端的怎么会跌了一跤?” 曼纱神色犹豫,看了一眼柳氏,季老夫人板着脸道:“说!” “是厨房里的刘家娘子和姑娘起了冲突,失手推了姑娘一把。” 季老夫人闻言脸猛的一沉,厨房接二连三的犯错,季老夫人已经逐渐失去耐心了。 “玉盈现在怎么样,伤的严不严重?” “大夫说许是会留下疤。” 一个女子若是破了相,那还有什么指望? 这事儿很快传到了尤氏耳中,尤氏急急忙忙的赶来,张嘴就把错推给了刘娘子。 “刘娘子是个暴脾气,下手没轻没重的,玉盈还好吧,可有什么大碍,母亲,儿媳一定好好教训刘娘子,给玉盈一个交代。” 季老夫人瞥了眼尤氏,对厨房这阵子十分不满意,于是开口:“厨房之前是你大嫂管着,你从未插手,咱们府上上下下也有百十来口人,难免有些疏漏,从今儿起厨房就交给你二嫂管。” “母亲?”尤氏当时脸色就沉了,狠狠的瞪了一眼柳氏:“说来也巧,平日里我管着厨房从未出现什么纰漏,这两日却不知怎么了。” 柳氏闻言挑眉斜了眼尤氏,不予理会,只缓缓起身对着季老夫人行礼:“母亲,二房的庶务繁多,加上瑗姐儿年纪也不小了,儿媳恳请母亲另寻他人。” 尤氏立即道:“母亲,再给儿媳一次机会吧,儿媳此次一定会加倍慎重。” 厨房虽是个油水足的地方,可柳氏暂时还没那个心思去插手,目前最要紧的是抓住机会,在京都站稳脚跟。 李氏忙着季容琼的婚事,柳氏又不肯接手,为今之计只有尤氏肯用,季老夫人不耐烦:“若再有下一次,你就别插手了。” 尤氏讪讪应了,临走前还大方的掏了一百两银子给玉盈补身子用。 …… 玉盈伤了脸,站在镜子前摸着脸颊,她肤色白皙,五官秀气端庄,算不得上等的美人儿,却独有一股温婉大方的气质。 如今无疑是雪上加霜。 “姑娘,这是三夫人派人送来的药和补品。”绣儿气不过,眼眶发红,玉盈转过头斜了眼绣儿,眸色淡然一点也没有生气的迹象,接过药一饮而尽。 “替我多谢三婶。” “姑娘,明明就是三夫人……” “住嘴!”玉盈脸色微变,忽然怒喝:“主子的事儿岂容你多嘴多舌?” 绣儿垂头不语。 玉盈望着绣儿忽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在替我打抱不平,如今已成事实,且祖母已经罚了三婶,撵了厨娘,我如今去闹只会让祖母为难,惹人厌烦。” “姑娘,您还有大老爷撑着呀。” 玉盈苦笑:“这世上除了自个儿谁也靠不住,只要有了价值,大家才会看得起我。” “姑娘,您要做什么?” 玉盈折身取来妆匣子,掏出几颗银裸子递给了绣儿:“明儿去一趟城外,若是遇见乞丐便施舍一颗,就说我家主子诚意祈福,受神明指点,无需感谢。” 绣儿不懂,却还是应了。 玉盈不吵不闹的态度落在容玖眼中,反而稀奇,季容琼笑她多心,容玖却道:“她性子倒是稳重,伤成这样了竟不吵不闹,白芍,去准备些补品和膏药派人送去,就说待会我和二姐姐去探 望。” “是。” 季容琼撇撇嘴;“我可不去,有什么可瞧的。” “二姐姐若是不去,父亲嘴上不提,说不定还会责怪母亲教养不善,有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季容琼噤声,不情不愿的点点头,也让丫鬟去了一趟。 半个时辰后白芍返回:“姑娘,玉盈姑娘身子不适喝了药已经歇了,今儿不便见人。” “那就明日再探。” 容玖一只手撑着下巴,抬头的功夫瞧见了柳氏赶来,手里还提着新鲜的果子。 “这是别苑刚送来的,还新鲜着呢,正好过来瞧瞧你,便给你带来些,你们姐妹两尝尝。” “多谢二婶。”容玖伸手就抓了两个往嘴里塞,酸酸甜甜很开胃,冲着柳氏甜甜的笑,柳氏笑容更是温和,主动提起了玉盈的事,容玖故作恍然。 “那厨娘胆大欺主的确该罚,只是玉盈姐姐也太不小心了,磕坏了脸,我听大夫说日后许是要留疤的。” 柳氏点点头:“可不是,那伤口我瞧了,深可见骨又是显眼的位置,恢复如初怕是难了。” 容玖心里有数,在季老夫人眼中季家的前途才是第一位,对玉盈仅仅只是怜惜,但这份怜惜能保持到什么时候可就不一定了。 只要玉盈是个安分守己的,容玖也不会太过为难。 次日便是穆家的家宴,容玖却没心思参加,奈何穆家的人一而再的派人亲自来邀请,容玖推辞不过,只好装扮跟着去一趟。 “八妹妹,你之前是不是见过穆姑娘?”季容珍问。 容玖摇头,她对这个穆姑娘是一点心思也没有,更没见过。 季容珍手挽着容玖,态度格外亲密,她之所以能来参加宴会完全都是因为容玖的缘故,柳氏说只要不得罪容玖,日后这样的机会还多着呢。 姐妹几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到了穆家,穆家是百年勋贵之家,家族底蕴丰厚,代代都出不少功臣,穆国公更是和先帝一块上过战场,手握免死金牌的三朝元老,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 下了马车一路被引入内,季容珍寸步不离的跟着容玖,抬头挺胸,眼睛时不时的会瞄瞄。 “穆家不愧是国公府,好大呀。” “小家子气!”季容玲小声嘀咕。 季容珍小脸涨红,抿了抿唇才没和季容玲掐起来。 继续入内,经过长长的走廊便瞧见了三五成群的姑娘站在花园里有说有笑。 或端庄高贵,或清丽秀气,或妩媚动人,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再往前容玖便被一个丫鬟拦下,丫鬟冲着容玖俯身行礼:“季八姑娘这边请。” 容玖蹙眉,未开口季容瑗便挡在了容玖跟前:“不知是哪位要见八妹妹?” 丫鬟看了眼季容瑗。 “我家八妹妹大病初愈,才刚刚见好,经不起惊吓。” 第58章 丫鬟见状有些无奈,却又拗不过季容瑗,只好道:“是大夫人要见八姑娘。” 穆大夫人? 可不就是今儿的主角穆知妍的母亲。 容玖沉思,她可不记得见过穆大夫人? “小八,我陪你一块去吧?”季容瑗道。 丫鬟冲着季容瑗福了福身:“季姑娘,我家夫人只单独邀请了八姑娘。” 闻言季容瑗小脸涨红。 “三姐姐,放心吧,我去去就回,一会我就去找你们。” 姐妹几人分道扬镳,容玖紧跟着丫鬟身后,经过一条长廊,穆国公府十分气派,比起李国公府丝毫不逊色,亭台楼阁样样精致,一步一景,走了莫约一炷香的时间,丫鬟才停下脚步,指了指里面,又冲着容玖福了福身退至一旁。 容玖抬眸便看见了皖香居三个字,抬脚迈入门槛,扑面而来一股端庄肃穆之气,庭院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耳边静谧,偶尔能传来脚步声。 一名丫鬟挑起帘子出来相迎,冲着容玖俯身:“八姑娘,这边请。” 容玖入内,鼻尖传来淡雅的香气,莫名使人静下心来,还未打量四周,便听见笑声。 “果然是个极通灵的孩子,长得极好,难怪太后喜欢呢。” 穆大夫人身穿一件绛紫色大褂,领口处和袖口处还绣着复杂的云纹,发鬓上斜插两支八宝如意云纹簪,白皙的肌肤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正冲着她微微笑。 “容玖见过大夫人。” 穆大夫人亲自扶着容玖起身:“先前没少听太后夸赞你,我这心里头痒痒,一时忍耐不住想一睹为快,小八你可别见怪。” “岂会,容玖惭愧。” “你排行第八,日后我就唤你一声小八可好?” 容玖点点头,对于穆大夫人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好在寒暄没一会穆大夫人就让人送容玖去了前厅。 穆国公府为了这次宴会也没少下功夫,邀请的全都是京都城的世家贵女,容玖远远的便看见凉亭中央的穆知妍正在抚琴,四周的贵女听的如痴如醉。 穆知妍的容貌和才华在京都城也是拔尖,加上家世又好,所以来捧场的人不少。 “姑娘,是陆大人!” 容玖顺着视线看去,一眼便看见了人群里被人捧着的陆琮。 陆琮褪去了墨蓝色官服,一袭浅白,温文儒雅,站在人群中容貌出挑,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再看四周瞧陆琮的少女更是数不胜数,容玖下意识眉头紧皱:“陆大人在京都是不是很受欢迎?” “这是自然,陆大人年轻有为,前阵子不少媒人去陆家说媒,从不缺名门贵女。” 容玖摸了摸下巴打量那人,这厮样貌的确不错,如今又是朝廷新贵,被人青睐也不足为奇。 “小八!” 季容瑗赶来,上下打量容玖:“没事吧?” 容玖回神冲着季容瑗摇摇头,季容瑗小声嘀咕:“到底是天子脚下繁华,哪是奉城可比拟的。” 季家刚刚回京都,许多人还不熟,季容瑗绕了一圈吃了不少冷眼,多少人瞧她一眼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不肯与她深交,这让季容瑗心里有些受挫。 “七姐姐和九妹妹呢?” 季容瑗摇摇头:“刚才人多走散了,已经派人去找了,应该无碍。” 正说着,小丫鬟急匆匆赶来:“姑娘不好了,九姑娘与人打起来了。” 容玖眼皮跳的厉害。 果不其然远远的就听见季容玲的叫嚣:“你扯坏我的裙子还敢打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两个小姑娘扭打在一块,丫鬟上前分都分不开,季容珍躲在人群里见着容玖立即上前,红着眼眶:“三姐姐,八妹妹你们可算是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九妹妹和上官姑娘看上同一朵花,九妹妹抢先摘走,上官姑娘便狠狠的打了九妹妹一巴掌 ,九妹妹脾气一上来便和上官姑娘扭打在一块。” 容玖闻言掐死季容玲的心都有,惹事精! “八姐姐救我!”季容玲一看见容玖仿佛是看见了救星,使出浑身的劲儿一把推开,蹬蹬跑到容玖身边,捉住了容玖的手,气焰嚣张的指着同样挂彩的小姑娘。 “八姐姐,她打我,简直不把季家放在眼里,还说咱们季家根本不配留在京都,是穷乡僻壤来的土包子。” 季容玲捂着脸又气又怒。 小姑娘的衣服被扯坏好几处,脸上被刮好几道红痕,大约十一二岁模样,正恶狠狠瞪着她。 “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就能为所欲为了,今儿季家欺负我,我饶不了季家!” “哼,我才不怕你!” 季容玲耸耸肩,丝毫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小姑娘被气得不轻,心口上下不停起伏。 容玖眼皮跳的厉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上官妹妹消消气,快去换一身衣裳吧。” 这边的吵闹很快传到了穆家人耳中,穆知妍款款而来,柔声安慰,继而转头安慰季容玲。 “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其中颇有误会,季家妹妹看在穆家的面子上就别计较了,不如去厢房重新换一身衣裳可好?” 季容玲小脸涨红,是被羞臊的,喃喃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穆姐姐好心我领了,只是我长这么大还没这般被人羞辱过,今日必要讨回一个公道不可! ” 上官云珠两眼喷火,誓不罢休的指着季容玲。 季容玲冷冷一哼,扬起下巴对着容玖说:“这位.......” “啪!” 容玖反手一巴掌打在季容玲白皙如玉的脸上,又快又狠,让人意外。 季容玲被打懵了,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容玖:“你凭什么打我!” 季容玲当众丢了脸,气的发疯,恨不得抓花容玖的脸。 容玖一把抓住季容玲的手,眸光凌厉:“今日你丢了季家颜面,祖母不会饶过你,你若不想被送回奉城就乖乖闭嘴!” 季容玲被吓得不轻,讪讪闭嘴。 “上官姑娘,家妹年纪小不懂事,许是初来乍到一时好奇,并非有意和上官姑娘争,如今我代家妹向上官姑娘赔个不是,还望上官姑娘海涵,莫要因此伤了和气,打搅了穆家姐姐的宴会,扰了大家的兴致。” 容玖大大方方的冲着上官云珠俯身行礼。 上官云珠愣了愣,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穆知妍诧异的看向了容玖,小小年纪好有魄力,以退为进,不声不响的反将了上官云珠一把 。 上官云珠倘若继续争执不休,反倒让人觉得咄咄逼人,何况这件事上官云珠也不占理。 穆知妍笑了笑:“一场小误会,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朋友,上官妹妹脾气直爽,也非恶意,这事儿也怪穆家招待不周,若两位都喜欢那株绿牡丹,一会我便让人送去两位府上,全当作赔罪了。” 上官云珠有了台阶下,脸色稍缓,哼了哼:“就看在穆姐姐的份上,此事便不计较了。” “是是是。” 穆知妍大方得体,没有半点架子,在场的也乐意给她几分颜面,有几个相好的贵女也跟着出来打圆场,此事很快告一段落。 容玖回眸狠狠瞪了一眼季容玲。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她故意挑衅我的,你还帮着外人!” 季容玲撅着嘴气不过,捂着脸扭头就走。 容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季容玲,今儿的事情肯定瞒不过季家,她回去肯定挨罚,她本就无心来参加宴会,经历方才的事,容玖很快便称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季容瑗陷入沉思,还未从刚才那一幕恍过神来,这一刻,她承认她远不如眼前的少女沉着冷静。 “九妹妹太任性了,才头一回就丢了季家颜面,回头谁还敢邀请咱们去做客?” 季容珍小声抱怨,心中恨死了季容玲。 果不其然,季容玲一回到府上就被打了三十个板子,尤氏拦都拦不住,心疼的要命,碍于季老夫人阴沉如水的眼神,只能狠下心肠扭过头不去看。 季容玲挨足了三十个板子,早已疼晕过去了,尤氏手脚慌乱的让人抬着季容玲退下。 季老夫人对着另外三人道:“季家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三个回去将家规抄写十遍!” “是。” 容玖一点不意外,临走前季老夫人留下了容玖。 “祖母,小八知错,求祖母重罚。”容玖跪地。 季老夫人见状,心底的怒火消散,摆摆手:“这事儿不怪你,玲姐儿性子顽劣着实应该改改 ,这里是京都城,稍有不慎得罪了权贵,季家也保不住她,只是你们终究是姐妹,祖母这里有一瓶上等的雪花膏,你替祖母去瞧瞧玲姐儿吧。” “是,小八谨遵祖母教诲。” 季老夫人又问:“我听说穆大夫人留你说了会话?” 容玖一五一十的把白日里的问话说了一遍,到现在容玖也没想明白穆大夫人对她的态度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可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季老夫人陷入沉思,许久又道:“许是听太后提起过你罢了,去瞧瞧你九妹妹吧。” “是。” 容玖到了三房连门儿都没进去,占了莫约半个时辰,曼纱道:“八姑娘,老夫人让您回去歇着,不必送药。” “好。” 半路上容玖遇见了玉盈,玉盈脸色略差,匆匆而过,竟也没瞧她一眼。 容玖蹙眉:“去打听打听。” “是。” 下午白芍压低了声音道:“姑娘,绣儿今日出门一趟,回来时玉盈姑娘便心事重重,今儿还不慎失手打碎了一个花瓶。” “派人盯着绣儿。” “姑娘放心,奴婢晓得。” ....... “刚才老夫人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姑娘这个时候还是莫要去了。” 玉盈挑眉:“出什么事儿了?” 绣儿便将打听的事说了,玉盈嘴角挑起一抹嘲讽,她费尽心机想去的宴会就这么被一群人给搞砸了。 可恼! 玉盈此刻没了心思去关注季家姑娘的事,一门心思想站稳脚跟,要想生存,单靠季老夫人的怜悯是远远不够的。 玉盈揉了揉眉心,这是她又一次失算,在前世她无意间救下过一个落魄的书生,那书生的身份却是淮王走失多年的儿子,后被淮王认祖归宗,不仅身份水涨船高,连淮王对她也是感激,屡 屡提拔。 玉盈能以二十五岁高龄嫁入尚书府做正妻,也全是仗着淮王府。 按理,这书生也该出现了。 “绣儿,明儿你再去一趟城外,若再遇乞丐,就按我吩咐的办。” “是!” 一连几日绣儿早早就出门了,守在城外,认真的盯着每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七老八十拖家带口的,缺胳膊断腿,或是疯疯癫癫的,她都仔细瞧了,唯独没有玉盈要找的人。 ...... “找乞丐做什么?”容玖不解抬眸望了一眼白芍,放下笔,揉了揉手腕。 白芍立即奉上茶水点心:“这事儿奴婢尚且不知。” 容玖净了手,接过茶水,不知为何潜意识里就想提防玉盈。 “继续盯着,接触什么人一举一动都不能错过。” “是。” 一连几日闷在屋子里抄写家规,实在无趣,等着季容瑗交完了家规,容玖拖延两日才交。 “姑娘,穆家派人送了东西来,老夫人请您过去瞧瞧。” 穆家? 容玖点点头,收拾一番便跟着去了。 “穆家还真是客气,想来也没计较那日失礼。”尤氏道。 季容玲失礼,尤氏心里纵然有气,也没少责骂季容玲,再不敢骄纵惯着。 季老夫人看向容玖:“一部分是给你的,那日你也受了惊吓,穆夫人很喜欢你,特意派人告知你不必往心里去。” 容玖点点头。 穆家送来了不少补品,还有一些字画,谈不上贵重,却让人一眼就看出是费了心思的。 “既然穆家中意你,你得空便去穆家走动走动,也算是礼尚往来。” “是,小八记住了。” 夜色微凉,容玖洗漱后一如既往的看会书,耳边传来嘎吱一声,容玖抬眸便对上了一双极漂亮的眼睛。 陆琮立在廊下大摇大摆地迈着步子进来,与那日在穆家宴会上温文儒雅不同,板着一张脸,让人瞧不出喜怒。 容玖扣下书。 屋外刮着冷风,陆琮瞥了眼少女,反手关了门挡住了风。 “这么晚了,陆大人怎么来了?” 陆琮望着那张魂牵梦绕的容颜,深吸口气,耐着性子:“两个月前穆家长子坠马,当场昏迷不醒,穆家找了无数大夫替其医治,只能勉强保住一口气,有高人出招,若让穆家长子娶一位命中极贵之人或许能化险为夷。” 容玖眼皮跳的厉害,怔怔地看着陆琮:“为何......为何是我?” “灵瑶郡主是穆大夫人的外甥女,藏在慈宁宫的生辰八字早已被送入穆家,不巧,正合!” 容玖眉头紧皱,原本以为是她算计了灵瑶郡主,没想到到头来还被灵瑶郡主坑了一把。 可恶! “太后未必会同意。” 太后一定不会同意的。 陆琮嘴角翘起讥笑:“这么多年穆家一直不参与淮王和太后的纷争,独善其身,明哲保身,一旦开口你以为太后会拒绝吗?” 容玖指尖倏然冰凉,是了,若是不答应,又岂会给她机会出宫? 望着容玖惨白的小脸,陆琮往前一步,容玖后退,惊恐地看着陆琮:“你要干什么?” “那位穆家长子天资聪颖,是穆大夫人的命根子,即便是冲喜,也不过是留一条性命,绝无可能再如正常人一般活着,若是不幸人死了,依照穆大夫人的性子必定不会放过你。” 容玖紧咬着唇,她想过无数种可能,也打听过穆家的子嗣,穆家长子摔伤的事却一无所知,所以始终没有头绪。 可一连几日穆家的态度让她不得不提高警惕。 陆琮伸手轻轻摸了摸容玖乌黑的秀发,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这事儿穆家隐瞒的紧,朝野上下没几个人知晓,你若要脱困,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容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陆琮,伸手捉住了陆琮的衣袖。 “你说。” “穆家那边不会拖延太久,许是快要挑破此事,如今咱们抢占的就是先机,装病是你的强项 ,此事除我以外任何人不得告知。” “若是被拆穿怎么办?”容玖咬唇,小病小灾的倒是可以糊弄过去,可又能支撑多久? 陆琮嘴角含笑:“若这点事都办不好,还怎么护着你?” 听他坚定的语气,容玖莫名松了口气。 有陆琮在,就没办不成的事儿。 “我听你的,对了还有一事我不解,近日城外乞丐可有什么说道?” 乞丐? 陆琮摇头:“我会留意。” 见他不知情,容玖不便多说,一日下来紧绷着的神经缓缓松懈。 “陆大人是怎么知道穆家的事?” 陆琮斜了眼容玖:“京兆尹府上比这更棘手的案子堆积如山,自是有手段,倒是你自个儿,一次次被人逼入绝境还不自知。” 容玖抿了抿唇,无以辩解,之前她还仗着太后亲娘的愧疚在京都横行霸道,如今这份愧疚摆在权利面前根本不足以比较。 第59章 陆琮见小姑娘对他十足的警惕,心中纳闷,他每次见容玖极少板着脸,语气温和,究竟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坏印象? “多谢陆大人提醒,小八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无须言谢,天不早了,早些休息。” 容玖点点头,目送陆琮离去,独自一人躺在塌上叹气,若是当年早些打听京都城发生过什么就好了,也不至于这般束手无策。 倏日,天不亮容玖便让白芍去找季容琼,不一会季容琼赶来,伸手摸了摸容玖白皙的额头,温度并不高。 “好端端的怎么又不舒服了,可是昨夜着凉了?” 容玖故作病恹恹的睁开眼睛,摇摇头:“也不知怎么浑身乏力,头疼的紧,心口发闷,二姐姐我是不是快死了。” “别胡说!”季容琼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容玖,紧接着又对白芍吩咐:“快去请大夫。” “是。” 片刻后大夫赶来,细细诊脉,却又得不出什么结论,这事儿惊到了李氏,李氏匆匆赶来,怜惜的望着容玖。 容玖两眼水汪汪的望着李氏,低低的唤了一声母亲,李氏当场就心软了,将容玖揽入怀中。 “不怕不怕,有母亲在呢。” 容玖见李氏担心,心中愧疚。 “既是瞧不出什么,快去请宫里的太医来!” 依容玖现在的身份就是进宫请太医也不足为过,莫约等了一个时辰,张太医和王太医纷纷赶 来。 宫里来了太医此事便瞒不住了,季老夫人派了人打听,不一会又亲自赶来探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儿媳也不知道,两位太医也瞧不出什么来,小八是个命途多舛的,可怜这孩子了。”李氏心疼。 季老夫人斜了眼李氏,见四周不少人在,抿了抿唇倒是没反驳,默默等着消息。 午间容玖陷入昏迷,太医束手无策,查不出病因,季老夫人这才急了,柳氏眼眸微动:“查不出病症,怎么像是巫蛊呢?” “你闭嘴!”季老夫人怒喝,柳氏讪讪闭嘴。 容玖的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日渐严重,季老夫人发愁,私底下遍请名医也无济于事,于是立即派人将此事上报入宫。 一番折腾下来,容玖的病仍是瞧不出所以然来。 …… 玉盈站在廊下探过头听着动静,蹙眉:“真的病了?” “姑娘,八姑娘自小身子孱弱,一年到头总有那么几回病着,这也不奇怪。” 可昨儿还好好的呢,今儿就病了,玉盈庆幸自己没有过多的接触容玖,否则又要被连累了。 “姑娘,奴婢找到了那位乞丐,前些日子他受了些伤,奴婢听闻他是上京寻亲的,奴婢又给他找了大夫瞧病,安置在客栈并未留下只言片语,只留下了姑娘的手帕。” 玉盈眼眸乍亮:“快说说那乞丐是什么模样?” “莫约十七八岁的年纪,衣衫褴褛,一开始奴婢也没认出来,洗净脸后奴婢才瞧清了脸,倒也俊俏,说话谈吐不凡,倒像是没落家族子弟。” 一连多日了无音讯,这对玉盈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玉盈激动不已,一扫心中阴霾。 “走,去瞧瞧八妹妹。” “姑娘,八姑娘还病着,您若去了奴婢担心会被迁怒。” 玉盈笑着摇摇头:“嫡母并非小气之人,我若不招惹她,嫡母不会责怪我,何况还有祖母呢 。” 李氏并非柳氏或尤氏,到底是大家族的嫡女,气度涵养非常人可比,玉盈对李氏更无恶意。 容玖病了,季家上下都去瞧了,她若不去反而会叫人以为冷血薄情。 玲珑阁布置奢华大气,不愧是季家姑娘中最好的院落,样样精致,院子里栽种容玖最喜欢的花儿,养着容玖最喜欢的锦鲤,全都是照着容玖的喜好来。 这是玉盈第一次来玲珑阁,但凡眼神所到之处均瞧得出布置的精心,越是如此,玉盈越是对容玖的身份好奇。 “你怎么来了?” 季容琼站在廊下正好瞧见了玉盈,不悦的板着脸,玉盈款款上前:“我担心八妹妹,过来瞧 瞧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季容琼正要开口讽刺,柳氏上前一把拉住了季容琼的衣袖,使了个眼色,季容琼深吸口气,想起身后还有季宗,便缓和了声音:“八妹妹无碍,你有心了。” “二妹妹言重了,八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她自小身子孱弱,我恨不得替她受了这份罪。” 玉盈一向温婉,语气温和,又像是包容大度的知心长姐,偏偏季容琼最看不惯的就是这幅姿态。 玉盈未多待,露了个脸便离开,容玖的死活与她无关,只要她自个儿的方向越来越好便可。 …… 几日后 季家八姑娘染了重病的消息不翼而飞,有人说季八姑娘病的快要死了,就剩下一口气。 慈宁宫 “还未好转?” “回太后,姑娘这次病的属实严重,奴婢打听了好几位太医,个个皆是如此说,奴婢只担心姑娘的安危。”芸嬷嬷道。 太后闻言眉头紧皱,狭长的丹凤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尽是担忧和烦恼,沉浸了许久。 “太后,不如让朝阳寺的大师替姑娘算上一卦,但愿姑娘能化险为夷。” 太后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傍晚 芸嬷嬷急匆匆的赶回在太后耳中嘀咕几句,太后脸色刹那间一变:“果真是大师亲口所言? ” “奴婢万万不敢造假,姑娘千金之躯身份极尊贵,若下嫁穆家,那穆家之子早已是将死之人 ,不过是苟延残喘,若以姑娘极贵的命格相撑,终将反噬。” 太后陷入了沉思,回想起容玖在膝下的点点滴滴,是个极聪慧的人儿。 “太后,今日穆家还派人上门去了季家。” “如今倒是棘手了。”太后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怎么偏巧穆家就看中了容玖了。 起初穆家提起这件事,太后心中也是千万个不愿意,但架不住穆大夫人再三示好,这才松了口,哪知晓会害了容玖,如今更是骑虎难下,让太后陷入进退两难之际。 正思虑着,小宫女上前禀报:“回太后,穆大夫人求见。” 太后长眉一挑,正襟危坐:“宣!” 不一会穆大夫人行色匆匆赶来,跪地磕头:“臣妇跪求太后赐婚。” “穆氏,季家八姑娘病危,若此时赐婚,怕是不妥,芸嬷嬷,赐座!” 芸嬷嬷上前扶起穆大夫人,劝:“大夫人莫要着急,太后也正为此事发愁呢,八姑娘年纪尚小,又在病中,季家也未必会松口让八姑娘嫁进来,您也知道八姑娘自小身子就孱弱,若是突然被刺激,经受不住打击,再出什么事儿,季家那边也说不过去啊。” 穆大夫人神色焦急;“太后,臣妇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但小儿已经等不及了,昨儿小儿病危告急,如今已经昏迷不醒,若不尽快冲喜,臣妇只担心会失去唯一的儿子,太后,臣妇愿意和季家详谈,三媒六聘绝不会委屈了八姑娘。” 太后眉头紧锁,对这门婚事下意识便有了抵触,一个将死之人实在配不上千金之躯的容玖。 “即刻宣季老夫人和李氏进宫!” 穆大夫人叩谢:“臣妇多谢太后成全。” “若季家松口,哀家绝无二话,若季家不肯放人,哀家也别无他法。” 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芸嬷嬷,芸嬷嬷立即会意退下。 穆大夫人点点头。 莫约一个时辰后季老夫人和李氏被宣召入宫,季老夫人手心都是汗,生怕太后会责怪季家照顾不周,降罪季家。 “老夫人请留步!”芸嬷嬷拦住了季老夫人。 季老夫人诚惶诚恐的停下,芸嬷嬷压低了声音在两人耳边嘀咕几句,季老夫人愣住了。 李氏顿时心中蹿出一股无名火:“岂有此理,我女儿是堂堂侯府千金,岂能如此被人糟践! ” “夫人勿要动怒,太后也舍不得八姑娘所托非人。” 季老夫人立即问:“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芸嬷嬷颔首。 片刻后几人入殿,季老夫人和李氏面不改色的冲着太后磕头行礼,佯装什么都不知情。 “小八如何了?” 李氏掩面轻哭:“不知怎么一病不起,至今未好转,昨儿夜里还是说浑话,臣妇……这孩子自小就多灾多难,臣妇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季老夫人也跟着咳嗽两声,故作痛心疾首。 一旁的穆大夫人见状,到了嘴边的话愣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了,季家也是名门书香世家,和皇家也是沾亲带故的,若此刻提起婚事,的确有些不妥。 转念一想到塌上奄奄一息的儿子,穆大夫人狠下心肠,上前一步拉住了李氏的手:“夫人莫急,小八那孩子我见过,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必定会逢凶化吉,平平安安。” 李氏深吸口气险些没有发作,强挤出微笑。 “有件事不知当讲不讲,我听闻化大凶者,必定多灾多难,若能迈过那道坎,将来必定顺风顺水。” “不知穆夫人何意?” 穆大夫人掩嘴干咳:“实不相瞒,我家长子不日从马背上摔下来,受了些伤,得大师指点若能和贵女冲喜,于两者皆有利。” 这下李氏忍不住了,一把拨开了穆大夫人的手:“穆大夫人所说的贵女该不会就是小八吧? ” 被人驳了面子,穆大夫人也不恼,又上前:“正是小八,高人所说不错,两个多灾多难的孩子凑在一块必定能逢凶化吉,如若不然许是会……” “穆大夫人,这到底是哪个庸师所言,小八才十二岁,别说婚嫁,如今就剩下一口气在,就是折腾一下都是要了我的命,穆大夫人爱子如命一时慌了神,误信了他人所言,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听过,还请穆大夫人慎言莫要坏了我季家的声誉。” 李氏一脸坚决。 穆大夫人吃了个闭门羹,转头又看向了季老夫人:“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请季老夫人思虑一二,于两家都有利,老夫人放心,穆家一定不会亏待了小八,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样样不会少。” 季老夫人抬眸看了一眼上者太后,许久道:“穆大夫人,若是小八去了穆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又该如何?” “这……”穆大夫人噎了。 “又或是耽误了两人的病情,穆大夫人打算拿什么赔偿季家,仅凭所谓大师几句谗言,便赔上我季家百年的清誉,恕难从命。” 穆大夫人紧紧攥着手中帕子,一时竟无言以驳。 “敢问穆大夫人,这究竟是穆国公府的意思,还是穆大夫人自个儿做主,若有个什么闪失,可否能担任起责任?” 季老夫人一连串的问话让穆大夫人愣了愣。 “季老夫人言之有理,此事并不作数。” 此时殿外又进来一名老夫人,穿着一品诰命服,进门便冲着太后跪拜。 “国公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穆国公夫人缓缓起身,穆大夫人愣了愣,上前行礼:“母亲。” “胡闹!”穆国公夫人怒斥:“这种事你怎么敢闹到太后眼前,扰了太后的清净!” “儿媳知错,只是......” “住嘴!”穆国公夫人打断了穆大夫人的话,转头对着季老夫人歉意道:“我家儿媳一时糊 涂,还望季老夫人海涵。” 季老夫人叹气:“人心都是肉长的,此事不怪穆夫人。” 穆国公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这门婚事只能作罢,再不提半个字。 权当是个误会,两家人彼此说开了,这事儿便烂在肚子里谁也不提。 出了宫,穆大夫人便忍不住了:“母亲,彦儿怎么办?” “彦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乖孙,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彦儿出事,今儿一早封地派人传话,国公爷被人捏住了把柄,快马加鞭派人回来送信,不可轻举妄动,既是要冲喜,另寻他人把事儿悄悄地办了,也非季家那丫头不可。” 穆国公夫人亲自去了一趟季家,见过了榻上病的就剩下一口气的容玖。 在她看来容玖也不是个极有福气的,反而一脸命薄的样,若还没进门便断了气,徒增麻烦。 “可大师说季容玖是个极贵之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穆国公夫人紧绷着脸:“季家不肯放人,太后不肯赐婚,咱们还能明抢不成?” 听出婆母话中不悦,穆大夫人不敢反驳。 “老夫人,季家八姑娘怕是不成了。” 穆老夫人闭着眼:“可见大师所言并未是真。” 穆大夫人这下是彻底放弃了容玖,抓紧时间去寻命格相同之人。 ...... 容玖在榻上躺了足足十来日,浑身酸软,撅着嘴瞪着来人。 “穆家长子活不过今晚了。” 容玖眼眸一缩。 “若是不想日后成为穆家眼中钉,这病还得装些日子。”陆琮倒了一盏茶走到塌边递给了容玖。 容玖懒得去接,伸长了脖子就着陆琮的手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嗓子。 陆琮眉眼含笑,乐意和她亲近又顺势坐了下来,容玖小脸涨红,往后缩了缩。 “你刚才说穆家长子活不过今晚是何意?” 容玖狐疑的盯着陆琮。 “他本就伤势严重,不知浪费多少珍稀药材,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那穆家会不会责怪季家?” 其实容玖很想知道太后是怎么想的。 陆琮叹了口气,低着头看了眼手中精致小巧的茶盏,还剩下大半杯水,在手中轻轻晃了晃,一抬手将剩下半杯一饮而尽,把玩着空杯。 “太后自是乐意促成此事,此次是你母亲极力反对,加上穆家后院失火,你才得以保全,如若不然便是去守活寡了。” 容玖小脸一沉,在权势面前这点愧疚算不得什么,太后亲娘还是打算牺牲她。 “皇权的事儿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总之一旦沾染,没几个人能救得了你。” 陆琮收起笑意侧目看向容玖。 容玖紧咬着唇不松,本以为重活一世可以潇洒肆意,谁知还是深陷泥潭。 “尤其是你长了这般容貌,家世又好,惦记的人不在少数,不过你放心,你既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允诺你照顾好你,便不会食言。” 陆琮一本正经地吓唬她,眼看着容玖小脸发白,心中不舍,好几次忍着想将她揽入怀中疼惜 。 “可若有一日我与皇权摆在你面前,只可二选一呢?” 容玖问的认真。 “你与皇权不可一同比较。” 若无你,掌权天下又如何? 站在权利的巅峰除了孤寂无趣,再无其他。 容玖眨眨眼,小声问:“究竟如何?” “若有那日,我听你的。” “咦,你可真奇怪,这话我不信。”容玖撇撇嘴。 陆琮替她掩了掩被子,没好气翻了个白眼,骂她没良心,容玖转念一想,上辈子陆琮说一不二从未食言,这辈子也从未冒犯过自己,想着刚才说的话,容玖伸手拽了拽陆琮的衣袖。 “陆大人,我不是有意冒犯,还请见谅。” 陆琮拿她没辙,又将她细软的小手塞入被子里。 “你且记着,这世上唯独我不会害你一分一毫。” 容玖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冲着陆琮咧嘴笑。 不知不觉夜色渐深,容玖眯着眼歇了,陆琮这才离去。 次日清晨穆家长子逝世的消息传出,容玖唏嘘不已,暗道陆琮果然料事如神,回想这阵子发生的事,容玖心底默默接纳陆琮。 虽说力气大了点,偶尔板着脸脾气暴躁,但还真没做过伤害她的事儿。 穆家长子病逝,季家八姑娘病恹恹吊着一口气,两家连表面上都没来往,更别说做做样子。 莫约等了十来日,季家请来一位高人做法,自打那以后容玖的病便逐渐转好,只是身子骨仍虚弱,被勒令不许出门半步,更吹不得风。 季老夫人当下做了决定,将容玖悄悄送回奉城养着! “大姑奶奶也在奉城,少不了对小八的照顾,小八暂时留在奉城也不必受拘束,太后一时半会更顾及不上她,她如今年纪还小,等风头过了再接回来就是。” 李氏不舍,却也拗不过季老夫人。 容玖得知消息后也没曾多言,乖巧应了,收拾行囊悄悄离开了京都。 容玖悄悄回奉城,知晓的人并不多,加上刻意隐瞒,容玖更加没了约束,适应两日便习惯了 。 一年又一春,不知不觉容玖便到了十四岁生辰。 “你二姐姐嫁入颍川侯府可算是有了好消息,陆世子待她极好,侯夫人又是个通情达理的,等你回去便能瞧见刚出生的小侄儿了。” 陆琮一只手束在后腰处,脸上遮掩不住的疲倦,这两年但凡得空,连夜快马加鞭的往奉城赶 ,有时仅仅呆上半日,即便如此陆琮依旧乐此不疲。 这两年效果显著,容玖待他没了提防和警惕。 容玖扬起下巴笑容灿烂,倒了一盏清茶递给陆琮。 “陆大人辛苦了。” 陆琮接过一饮而尽,眼看着少女亭亭玉立,身姿抽长,褪去了孩童的青涩,眉眼多了几分精致温婉。 极漂亮! 容玖反手撑着下巴,眉眼带笑:“我觉得奉城还不错,日子潇洒自在,何必回到那个大牢笼?” 陆琮斜了眼容玖,勾唇:“你可知这两年来季家有什么变化?” “家中每月都有书信......” “前阵子你最讨厌的那位玉盈姑娘得了淮王妃的青睐,如今正在议亲,虽年纪大了点,可毕竟还有淮王府撑腰壮胆,想来也不会太难。” 容玖眉头紧皱,娇嗔斜了陆琮:“还有呢?” “季宗近日没少去淮王府。” 第60章 季宗近日没少去淮王府? 容玖怔了怔,这是什么意思,季宗私底下向淮王府靠拢了? 陆琮也不急,坐在廊下修长白皙的手握着一盏清茶,仿佛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佳酿,细细品尝 。 “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容玖没好气的斜了一眼陆琮,重新坐了下来,敛去眼中的气恼,伸手便拿起一块玫瑰酥递入红唇中轻轻咬了口,她去了京都又能如何,季家时时刻刻都要看太后的脸色,宫中太后对她不过是利用。 好不容易借此脱离虎口,她才不傻,绝不会回宫,在奉城无忧无虑的住着极好。 彼时白芍手里提着食盒进门,乍一看陆琮也在,眼皮跳了跳,颇有几分不自在。 “奴婢见过陆大人。” 陆琮眼眸一挑斜了眼白芍手中食盒,笑:“你这丫鬟倒是贴心,知晓一日奔波饿的紧,还特意送来了吃食。” 白芍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紧张的冲着容玖使眼色,容玖不以为然:“陆大人千里迢迢赶来奉城,咱们也能怠慢,摆上吧。” “姑娘……” 白芍拗不过容玖,只好将食盒摆上,打开露出里面的物件儿,三盘点心,桃花酥,青梅糕,还有一小碟豌豆黄,做的十分精致,让人一看便有食欲。 陆琮伸手挑起一块豌豆黄,再配上了一盏菊花茶,甜而不腻,沁香扑鼻,味道不错。 瞥见白芍支支吾吾的模样,陆琮又看了眼容玖:“到底是奉城的点心好吃,不知是哪一家的铺子做的?” 容玖看向了白芍。 白芍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是章家派人送来的。” “大姐姐?” “是章家二公子。” 啪嗒,容玖手中的桃花酥没拿住掉在了桌子上,忽然眼皮抽了抽,只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才好。 陆琮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容玖,容玖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脚脖子蹿出,直奔脑仁,缩了缩脖子。 “章家二公子倒是有心了,这三道点心味道属实不错。” 容玖听着陆琮不冷不热的语气,莫名心尖儿发颤,紧接着白芍道:“姑娘,章……章家二公子亲自送来的,此刻就在门外候着。” 陆琮闻言心口有股子怒火中烧,为了来一趟奉城,累死累活抓紧处理手中的事儿,不眠不休的赶路,到头来却是这么个结果。 “我乏了,进去躺一会。” 陆琮将一盏清茶灌入腹中,忽然觉得这茶味道有些苦涩,缓缓起身,一只手束在后腰处直奔后院,坐在窗户前的贵妃榻上,褪了鞋袜,一只手束在后脑处,半眯着眼。 容玖眼皮跳的厉害,许久道:“请进来吧。” “是。” 片刻后,章家二公子章如扬笑着进来。 文质彬彬,仪表堂堂,看上去莫约十六七岁,略有些拘束的站在桌子前。 “人模狗样!”陆琮瞄了一眼便闭上眼。 “贸然打搅还请八妹妹莫要见怪。”章如扬冲着容玖拱手,容玖摆摆手:“章二公子客气了 。” “原本今日是大嫂来探望八妹妹,我那小侄儿哭闹不止,大嫂无暇抽空,正好我闲来无事便过来瞧瞧,八妹妹可有什么缺的?” 章如扬两耳涨红,望着容玖的眼睛里满是光亮,时而有些害羞,两只手时而紧握时而松开,反反复复。 窗下之人嗤笑,翻了个身,一只手撑着脑仁,也没了睡意,目光时不时在两人身上流转。 容玖恍然:“多谢章二公子,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两人聊了足足半个时辰,有说有笑,眼看着还没有结束的意思,陆琮伸了个懒腰,一脚踢在窗台上,发出砰地一声。 “什么声音?”章如扬问。 容玖蹙眉,斜了眼白芍:“闲来无事屋子里养了一只猫儿,许是猫儿不慎撞到了窗户,去瞧瞧。” “原是如此,那八妹妹可要注意了,畜生终究是畜生,可莫要弄伤了你。” 白芍进屋,只觉得背脊凉飕飕的,冲着陆琮笑都笑不出来。 “没伤着吧?”容玖问。 白芍回眸冲着容玖摇摇头:“没。” “砰!”又是一下。 章如扬好奇的探过脑袋望着屋子,缓缓站起身:“去年我那小侄儿也养过一只小宠,能否让我瞧瞧?” “多谢章二公子好意,只是我养的猫儿脾气有些坏,见不得生人,许是我平日里骄纵的厉害,回头我好好教教他。” 听容玖这么说,章如扬只好讪讪的收回脚步,连连点头,正要坐下,容玖道:“章二公子,今儿时辰也不早了,就不多留了。” 章如扬愣了愣,随即慌乱的站起身冲着容玖起身告辞,容玖命人相送,转过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不知为何手心沁出不少细腻的汗,深吸口气,抬脚入了屋子。 陆琮斜靠在塌上,手里拿着平日里容玖看的书,眼皮都没抬一下。 “不是疲惫了?” 陆琮扣下书,伸手揉了揉眉心,淡淡道:“许是刚才吃多了甜腻之物,略有不适。” 容玖蹙眉刚才见他还吃的欢快呢,又念及他时常来探望自己,吩咐白芍去熬些米粥来。 “陆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若是不得空便少来些奉城吧。” 本是一句话关怀的话,听在陆琮耳中却有些不是滋味,陆琮勾唇:“你当真如此想?” 想着刚才章如扬温文儒雅的模样,陆琮心里仿佛是窝着火,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没良心的少女。 “京都奉城相隔甚远,陆大人实在没必要亲自来一趟,若事耽搁了陆大人的差事,我可就是罪过了。” 陆琮忽然坐起身,支起腿手肘搭在膝盖上,略带笑意的看着容玖:“季容玖,你该不会正打算一辈子都留在奉城吧?” “有何不可?” “你的父母双亲可都在京都。” “若得空会去瞧。” “当真能丢下季家不闻不问?” 容玖蹙眉,季家旁人不说,李氏待她如珠如宝,着实是付出了真心,如若不然她才不会管季家。 陆琮似是看穿了容玖的心思,眼中笑意加深:“章家已经娶了季家大姑娘,章家二公子注定痴心错付,京都那边不会应允此事。” 就是天王老子来,他陆琮第一个不同意! “你又在浑说什么,章二公子不过是替我长姐来瞧我。” 陆琮嗤了一声。 容玖横眉冷对斜了眼陆琮,只觉得他不可理喻,这两年与陆琮相处颇多,渐渐的胆子也大了 ,干脆扭头就走。 陆琮被气的心尖儿隐隐作疼,这会子连脑仁也嗡嗡疼的厉害,又是老毛病犯了,谁瞧她一 眼,陆琮便多提防谁。 “大人,咱们何时上路?”岸白大着胆子站在窗边问。 陆琮起身,任由小姑娘生着闷气,实在不放心离开,得了,怪他嘴欠,没事瞎招惹什么。 “人去了何处?” “八姑娘似是去了小厨房。” 陆琮忽然乐了,一扫心中阴霾,窗外岸白清楚的听见了笑声,一时更是摸不着头脑,怀疑自己听错了。 “夜里再走。” “是。”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容玖端着一盅补汤进来,娇嗔瞪了一眼陆琮,陆琮也不恼淡笑着坐在了容玖身旁。 “喝了就上路吧,别耽搁了。” “就这么急着撵我走?”陆琮打开了食盒,一股子香气扑鼻而来,里面放了不少药材。 还知道疼人,不错。 容玖不语。 陆琮道:“夜里就走。” “这么快?”容玖惊讶,下午才来夜里就走,这才几个时辰? 陆琮眼中笑意更深,故作哀叹:“实在忙的抽不开身,京都杂事繁多,再过些日子皇帝就该亲政了,更抽不开时间了。” 皇帝亲政? 也是,今年皇帝也十四岁了,容玖两辈子都没有见过亲弟弟一面,说起来还有些遗憾。 “早就听说皇上身子骨不好,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毛病,也不知如何了。”容玖问。 陆琮喝汤的手顿了顿,抬眸看了眼容玖并未搭话,只道:“你若悄悄回了京都,我定然给你安排妥当,必不会叫你受了委屈,也能日日在眼皮底下看见你。” “那算什么事儿,我堂堂侯府嫡女,日后若是被人发觉还怎么做人?” 容玖没好气瞪着陆琮,陆琮转念一想自知说错话,也不浪费容玖的心意,一股脑将剩下的补汤喝了干净,容玖见状脸色这才缓和。 “你心里有个数儿,在奉城能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宫里那位不可能容忍你一直留在此地 。” 容玖不语。 夜色渐黑,两人一块用了晚膳,陆琮心中不舍,就为了待几个时辰连夜快马加鞭赶路,图什么? 还不是图人家冲着他抬头一笑? 别说来回奔波,就是要了半条性命,陆琮也甘之如饴。 跨上马背一咬牙甩下鞭子一骑绝尘,又踏上了回程的路,身影转瞬即逝淹没在黑暗中。 一个时辰后陆琮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彼时,天空忽然响起一道烟火,转瞬即逝。 “大人,是奉城的信号,出事了。” 陆琮倏然一惊,侧马返回,似是疯了一般抽打马背,马儿吃痛嘶鸣跑的更快了。 …… “白芍,咱们怎么办?”容玖望着四面而来的大火,眼皮跳的厉害,两只手紧紧的攥着白芍的衣袖。 白芍挡在了容玖身前,眼前一阵阵发晕,咬着牙撑着:“姑娘莫怕,奴婢会护着您。” 容玖被呛的直咳嗽,用帕子掩鼻,心里发慌,也不知是谁要害她,院子里竟一个奴仆都没有,果真应了那句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白芍腿一软跪在地上,她吸入了大量的迷烟,怕是撑不住多久了,东南西北四处都起了大火 ,无疑是要将她们活活烧死。 容玖咬着牙这辈子到死也不知道害她的人究竟是谁,若能知晓,死了也不冤。 正想着,一只大手扯住了容玖的胳膊,力道极大,容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扣入了怀中,那人衣裳似是被烧焦了,还有一股子糊味,熏的容玖差点作呕。 “我来晚了。” 容玖未抬头鼻尖发酸,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有人要烧死我!” “不怕,有我。”陆琮一路闯入,整个人急疯了,在看见小小一团的那刻,悬着的心才算松了。 容玖呛着了太多的烟,四肢无力,紧攥陆琮的怀中晕了过去,岸白扶住了白芍。 天际逐渐发白,太阳隐隐升起,一行人在河边清洗,陆琮一言不发抱着容玖,指尖紧攥还有些发抖。 “大人,咱们是被人盯上了。” 火势不巧,刚离开一个多时辰便烧了起来,那些奴仆全都被下药迷晕,不敢想象若是一日后发生这种事,陆琮来不及返回,又该如何? 陆琮越想越后怕,眸中发狠,背后之人并非想要容玖性命,只是想敲打陆琮,给他一个警告 。 “不必查了。” 这个仇他记着了! “是。” 容玖喝了药发了汗才悠悠然睁开眼,入眼便是陆琮,撅着红唇,陆琮瞬间心软。 “可是哪里疼?” “不疼,昨夜纵火之人有没有影,究竟是谁要害我?” 陆琮见她噘着嘴,眼眸微动:“敌人总不会是在奉城,还在查,数来数去也不过那几位。” 容玖陷入了沉思,一时猜不透,犹豫良久紧拽着陆琮的衣袖:“你为何又回来了?” “一出城门不远便觉得不妥,不放心回来瞧瞧,哪知晓正巧碰上了大火。” 容玖吸了不少烟,一时半会嗓子还有些沙哑难受,强忍着又道:“此次必定是冲着陆大人来 ,是我受了无妄之灾,险些丢了性命,我可从未得罪过什么人。” “那你可知两年前被送走的淮王嫡女长陵郡主悄悄回府了。” 长陵郡主? 也就是上辈子嫁给陆毅的那位,两年前犯了事被送走,如今风平浪静又悄悄送回来了。 如此说来倒也不奇怪。 “我若回京都,若是闯了祸,脑出什么幺蛾子没人替我撑腰做主,我又何必去自讨苦吃,大不了隐姓埋名找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躲起来,乐的逍遥自在。” 陆琮没拆穿她,容玖自打生下来就没离开过锦衣玉食,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极好的。 小姑娘爱美,单是妆匣子里的首饰足足一大箱,每日擦香抹蜜不间断,哪一样不费银子? 但陆琮乐意宠着,一般的官宦人家也养不起这样娇贵的季容玖。 “你若把天戳个窟窿也有我给你撑着,你又何必像只老鼠似的躲着,白白被人看了笑话。” 陆琮深知容玖的性子,话一开口,小姑娘立马炸毛,从她怀里坐直了身子:“我何时怕过她 ?” 陆琮不语。 “陆大人如今是什么职位,手中可曾有兵权?” “在下不才,半年前统辖了京都可调用兵马一大半,三个月前收入一支十五万精兵,在京都算不上一人之下,若能拼死一搏,册封个异姓王绰绰有余。” 容玖诧异,对于陆琮的事儿这两年来还真没打听过,不曾想陆琮这么厉害了。 “可京都还有皇帝太后和淮王,区区京兆尹,又能护得了我几时?” “京都唐丞相年事已高,一月之内必定解甲归田,不再插手朝中琐事,你若瞧得上,我去将丞相的位置抢来如何?” 丞相? 丞相实属正一品,统领百官,是实打实的掌控军机处和内阁,只听从皇帝一人。 容玖咽了咽嗓,眨眨眼:“你若能成一国之相,我立马回京。” “口说无凭,立下字据为宜。” “好。” 容玖麻溜的写下字据,手拿着字据,容玖道:“你若当不成一国之相,日后可莫要再逼着我回京了。” “这是自然!”陆琮看着容玖一身狼狈,又想起昨儿的大火,转念道:“奉城已经不安全了 ,我派人护送你去一处,等事成之后立即派人来接你。” “我可以去章……”容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敢去看陆琮的眼睛,生怕一说出口便被陆琮给掐死了,容玖乖巧点头。 陆琮伸出指尖将容玖额前的碎发拂过,确认她无碍,将人安排妥当这才骑马归京。 第61章 京都季家 季老夫人用过了早膳,曼纱捧着一盏茶递上,季老夫人摆摆手,抬眸望了一眼门外动静。 “玉盈呢?” “姑娘一大早就出去了,至今还未归来。” 季老夫人点点头,曼纱又道:“老夫人,姑娘如今入了淮王妃的眼,这几日不少媒人上门要替姑娘说亲呢。” 玉盈年纪不小了,一直拖着,尤其这两年玉盈对季老夫人的悉心照顾,已经让季老夫人离不开玉盈了,因此多了几分真心疼爱。 恰逢柳氏进门听见这句话,眸色微闪,上前冲着季老夫人行礼:“母亲。” 正愁没人说,季老夫人不假思索道:“几位人选中,你可有看好的?” 柳氏敛眉,这两年她对玉盈稍不留神,眼看着玉盈一步步翻身,在诺大的季家占了一席之 地,加上玉盈对柳氏有心和好,大房至今没什么动静,柳氏心中的天秤渐渐倾斜,偏向了玉盈。 “母亲,这件事儿媳怎么好插嘴过问。” “你是长辈,这里又没外人,说也无妨。” 柳氏清了清嗓子:“玉盈虽说年纪大了些,但脾气温婉,为人知书达理,样样顾全周到,若要做续弦到底可惜了。” 几个人选中大部分都是续弦,或是九品芝麻官的嫡妻,依她的年纪嫁过去,膝下早已有了子嗣。 玉盈更是一个都没看中。 “母亲,儿媳倒是有一个人选。” 季老夫人斜了眼柳氏:“何人?” “这两人年纪相仿,那人又是朝廷新贵,更是淮王一手提拔,若淮王促成此事,必定能成大半,且那人府上干干净净,连个偏房都没有,玉盈若是能嫁过去,还有咱们季家撑腰,必定不会受委屈。” 季老夫人想了半天一时没转过弯来,许久才道:“你是说京兆尹?” “正是。” 对于京兆尹,这两年名声颇盛,屡破奇案,如今又是手握部分兵权,乃是实打实的京官,季老夫人是见过陆琮的,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绝非池中之物。 这样的人手段不俗,学识渊博,样貌又好,盯着陆琮的人实在太多了。 “这事儿怕是要从长计议。” 季家答应了,那陆琮能答应吗? “母亲,玉盈若是嫁去了陆家,不必侍奉婆母,家中又无姬妾,连亲戚都没有,嫁到陆家就当家做主,这样的亲事再好不过了。” 季老夫人犹豫了。 彼时玉盈赶回,还带着不少珍稀的药材,笑着进门:“祖母,昨儿庄子里送来了不少雨后新笋,今儿中午吃笋可好?” “你这孩子,昨儿不过念叨一句便记住了。”季老夫人笑容慈祥,冲着玉盈招招手。 玉盈款款上前,她年纪不小,却有一股特有的风韵,是十几岁小姑娘没有的成熟稳重。 肤色白皙如玉,坐在季老夫人身旁微微笑:“孙女自是惦记祖母的,只盼着祖母能日日高兴 。” “你这孩子,只要你早早成婚,你祖母的心呐比吃了糖还甜。”柳氏笑着打趣。 玉盈小脸微红:“玉盈不嫁,要一辈子侍奉祖母。” “胡说,我一个土埋半截的老婆子怎么能耽搁你呢。”季老夫人拉着玉盈的手轻轻拍打:“ 倒是有一桩婚事,不知你可愿意。” 玉盈垂眸。 柳氏抢先道:“是京兆尹陆琮,陆大人年纪与你相仿,又是淮王一路提拔,若能有淮王做 媒,你可愿意?” “陆大人?”玉盈错愕抬眸,随即摇摇头:“玉盈自知高攀不上陆大人。” “怎么会,陆大人也不过一介白衣出身,得了淮王的提拔才走到今日,你可是侯府的姑娘,论身份是陆大人高攀了才是。”柳氏笑着安抚。 “你二婶这话倒也没错,谈什么高攀不高攀的,陆大人早晚要娶亲生子的,为何不是你?” 玉盈小脸微红,支支吾吾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玉盈听长辈的。” 季老夫人笑:“你向来乖巧懂事,那陆琮又不是个眼瞎的,娶个体贴懂事的回去,帮着料理后宅内院,有何不好?” “祖母,父亲那边……” “去将大老爷请来!” 不一会季宗赶来,季老夫人当即提了一句陆琮,季宗眉头紧皱,犹豫半响。 季老夫人不乐意:“你不同意这门婚事?” “母亲哪里话,若是能成儿子自然千万个同意的,只是陆琮此人性子琢磨不透,未必肯应下这门婚事。” 季宗在官场上和陆琮打过交道,阴险狡诈,锱铢必较这八个字形容陆琮再贴切不过,如今的陆琮更不是两年前初入官场的陆琮了,未必好拿捏。 “大哥,这事儿有何难,咱们去淮王面前提一提,陆大人当年可是淮王一手提拔才走到今日的,做人不能忘本,想必陆大人不会拒绝的。” 季宗闻言眉头拧的更紧,看了一眼季老夫人:“怕是有些难,陆琮若不亲自点头,未必买淮王的账。” 况且,淮王也未必因为一桩婚事得罪了陆琮,这才是最主要的。 玉盈努力扬起一抹微笑,轻轻晃了晃季老夫人的胳膊:“祖母,莫要因为玉盈的事儿勉强他人,给咱们季家招惹麻烦。” “你这孩子。”季老夫人心疼不已,心里却惦记上了陆琮。 夜色渐浓 玉盈立在窗下毫无睡意,绣儿上前替玉盈披了一件披风:“姑娘,更深露重,仔细着凉。” 玉盈长长的叹了口气。 “姑娘还在为了白日里的事分心吗,京都那么达官显贵也非陆大人不可啊。” “你懂什么。”玉盈摇摇头,只有她知道陆琮将来的造化,这两年来发生过太多的事,让她有些迷茫。 前世的丈夫未曾成为尚书,甚至已经娶妻生子,半年前又不慎坠马摔下悬崖,尸骨无存。 玉盈哭了三天,她后半辈子的依靠倒塌了。 偏不巧第四日出门便遇上了一名男子纵马越过,身着湛蓝色官袍,头戴玉冠,一张容颜俊美耀眼,玉盈认出了来人,死了的心仿佛又活了,远远的望着背影陷入沉思良久回神。 “姑娘?” 玉盈抿了抿唇:“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以往如何,如今又如何,天不遂人愿,那就自个儿想法子。”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这事儿就能成! “姑娘,大夫人会不会阻挠,前些日子为了您的身份,和老爷闹得不可开交,若是您能得了嫡女的身份,将来出嫁也能风光些。” 提起这事儿玉盈心里就一股子怒火,她昧心自问这两年对李氏委婉讨好,李氏待她依旧不冷不热,不过是一个嫡女的身份,李氏却是怎么也不肯给她,甚至不惜和季宗闹翻。 “急什么,祖母会想法子让她应了。” 玉盈用了足足两年的时间和二房三房关系拉近,不必她开口,自有人替她撑腰。 这不,第二天柳氏便去找李氏,苦口婆心的劝了大半天:“大嫂又何必执着不放呢,不过一个嫡女的身份,又不会碍着谁,将来玉盈出嫁您面上也有光啊。” 李氏道:“我只生养了三个女儿,若要嫡女身份,让季家休了我再娶,旁人怎么做我也管不着!” 李氏性子直爽,季容琼的性子一大部分都随了李氏。 “大嫂这么说,不是让几个姐儿为难吗,玉盈年纪不小了,实在拖延不得了,为了季家的颜面您又何苦和季家作对呢,您别忘了,小八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提起小八,李氏眉眼中尽是担忧。 “若是玉盈将来嫁得好,小八也跟着沾光,出门在外都是季家的姑娘,谁还敢欺负小八?” “玉盈那孩子乖巧又懂事,这几年在几家战战兢兢,从不招惹是非,自小吃了那么多苦头,人心都是肉长的,权当是做了一回善事,将来玉盈也会感激大嫂的,风水轮流转,指不定哪一日咱们还需要靠人家帮忙,何必把后路堵死了。” 李氏冷冷一哼:“若是认下玉盈,你倒是说说小八又该怎么办,入了淮王的眼又如何,当今天子即将接管朝政,京都城终究是天子脚下!” 柳氏语噎。 当今日一席话传入季老夫人耳中时,季老夫人直接将李氏禁足,让她反省思过。 新帝还未理政,明眼人都知道淮王占了上风,如今朝中一大半的人都倾向淮王。 新帝自小体弱多病,一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下一个登基为帝的人必将是淮王! 因此季老夫人默认了季宗和淮王府的往来。 …… “姑娘,王妃派人来接您。”绣儿笑道,将前几日淮王妃替玉盈做的几身衣裳挑出。 玉盈瞧了眼,指了指其中一件月牙白曳地绣着几朵海棠的裙子,外罩一件鹅黄色小袄,鬓间斜插一支白牡丹玉簪,下垂银色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端庄又不失大方。 淮王妃见她一身打扮果然高兴,连连夸赞,又将手腕上一枚羊脂玉镯子套在了玉盈的手腕上 。 “你呀,就是性子太静了些。” 淮王妃转念一想,之前玉盈在季家身份有些尴尬,不得不小心翼翼,因此对玉盈越发疼惜。 “玉盈有王妃的疼惜,旁人还羡慕不来呢。” 淮王妃笑了笑,屏退了丫鬟婆子,拉着玉盈的手:“你这般聪明伶俐,本妃自然要多疼惜疼惜。” 说着从身后掏出锦盒递给了玉盈,里面装着一摞厚厚的银票,玉盈推辞不肯接。 “权当是玉盈孝敬王妃的,王妃这般就折煞玉盈了。” “好孩子,若不是你出的主意解决了王府的困境,王府不会有今日,日后王府就是你的靠山 ,缺什么只管说。” 旁人只知淮王妃疼惜玉盈,只有玉盈自个儿知道,她这是在与虎谋皮。 淮王妃拍了拍玉盈的手,意味深长道:“玉盈,陆大人是个不错的,你若能嫁入陆家,本妃必定十里红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玉盈跪在地上:“求王妃成全。” 第62章 夜色微凉,陆琮坐在廊下凝望着月色,指尖攥着一粒莹白如玉的棋子。 “大人,唐丞相拜访。”花花 陆琮眼皮微抬:“不见。” 这是唐丞相第二次上门拜访被拒,岸白轻车熟路将人挡下。 唐丞相微服来陆家接连被拒,面上有些挂不住,冷冷一哼,正要拂袖而去,侍卫压低了声音说了些什么,唐丞相脸色越发难看。 “深夜前来本就打搅,还望阁下再次通传一声。” 堂堂一国宰相深夜被拦在门外对着一个侍卫低声下气,这绝对是绝无仅有。 奈何唐丞相被人捏住了把柄,咬着牙硬忍着。 在门外站了莫约两个时辰,天际泛白,岸白才将人请入院内。 唐丞相年事已高,站了许久两条腿都有些不利索,心里窝着一肚子火没处撒,紧跟着岸白的步伐。 陆琮观摩了一夜的棋局,听见脚步声刚才抬头,略诧异,缓缓起身:“不知丞相大人来访,有失远迎,还望丞相大人海涵。” 唐丞相望着眼前的男子,深吸口气,随意地摆摆手:“陆大人不必见外,今日前来的确是有些事想和陆大人谈谈。” “下官洗耳恭听。” “陆大人,本相那孙女年华正茂,又知书达理,若陆大人娶了她,唐家亦可安心,本相定当不遗余力提携晚辈。” 陆琮嘴角翘起笑意:“丞相大人许是误会了,下官一介无知小辈,能战战兢兢坐到今日这个位置已经诚惶诚恐,岂敢高攀?” 陆琮油盐不进,任凭唐丞磨破了嘴皮子也无济于事。 “陆大人不会真的以为那些所谓的证据可以对本相不利吧?” 唐丞相冷笑连连,丝毫未将陆琮放入眼中。 “丞相大人乃百官之首,太后器重,谁敢对丞相如何?” 听这话唐丞相微微笑了笑。 暗道陆琮识相。 “丞相大人,下官公务缠身不便多留。”陆琮拱手送客,态度温和,脸上也无半点恼色。 唐丞相蹙眉,在门外站了几个时辰可不是这么简简单单就走的。 “陆大人,虽说如今淮王一手遮天,可毕竟这是天子脚下,皇上亲政,淮王终究是臣子,若有忤逆之举,受万民指责,陆大人年纪轻轻将来一片大好前途,若因此断送,实在得不偿失。” 话锋一转,渐露锋芒,唐丞相冷冷一哼,略有几分官威试图压住陆琮。 陆琮勾唇笑:“自古成王败寇,下官心知肚明,多谢丞相大人提点。” 见陆琮油盐不进的模样,唐丞相心中怒火高涨,又想着被捏住的把柄,忍着口气。 “你究竟要如何?” 陆琮眺望天际,许久才笑:“丞相大人年事已高,一辈子勤勤恳恳为国分忧,若能闲赋在家,享受膝下儿孙之乐岂不美哉?” 唐丞相瞪着陆琮。 “留给丞相大人的时间可不多了,丞相大人三思,岸白,送客!” “陆琮!”唐丞相涨红了脸,指尖颤抖的指着陆琮:“你好大的野心!” 陆琮回眸:“丞相之位能人者居之,丞相大人也该为了唐家后代斟酌一二。” 若是以往有人敢这般对他说话,唐丞相早已将人拿下,治个以下犯上的罪! 可如今唐家已经深陷泥潭,自身难保,唐丞相不得不放下架子,压低了声音:“陆琮!” 陆琮眼中笑意渐深。 几日后唐丞相屡次上奏年事已高,恳请太后准予告老还乡,太后震怒,当众训诫唐丞相。 奈何唐丞相心意已决,太后自知挽留不住,给予丰厚赏赐,赏了个虚名,唐家叩谢皇恩,临行前唐丞相再三举荐陆琮为相。 “陆琮?” “回太后,陆琮此人才高八斗,若能为相定能助太后一臂之力,此子虽是淮王一路提拔,可微臣观摩许久,太后若能许下重诺,让陆琮牵制淮王,必能事半功倍。” 太后却是不敢养这么一匹狼在身边,这两年陆琮的小动作太后心知肚明,只是不痛不痒罢了 。 “太后,朝中一大半的官皆投靠了淮王,若淮王的人稳坐丞相之位,于太后不利啊。” 这也是太后最担心的。 “太后,殿外淮王以及百官都递了折子。” 太后摆手,足足上百封奏折摆在眼前,随手拿起翻阅,百官之首不可空缺,众人纷纷举荐淮王亲自接替丞相之位,一来淮王德高望重,能震慑百官,再者淮王又是皇上的亲叔叔,更能一心一意辅佐皇上亲政。 文武百官皆是如此上奏,还有的甚至要请封淮王为摄政王,太后大怒,将奏折挥落至地,又气又怒:“混账,一个个都要造反不成!” “太后息怒!”唐丞相跪地:“当年先皇和淮王曾有约定,待新帝执掌朝政之时,便准予淮王摄政,淮王若是拿出遗诏,再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届时太后只能被动,于新帝不利啊。” 提起这个太后就忍不住发怒,先帝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不忘处处压制李家。 临死前将重创李家,逼着李家子嗣个个从文,稍有些才能的又被远远打发,当年季家便是如此被打发去了奉城。 先帝不仅防着淮王,也在防着太后专政。 “太后,百官齐名让淮王摄政,若是您将陆琮推出来,必定会让淮王和陆琮反目。” 太后揉了揉眉心,摆摆手:“哀家自有分寸。” 一连数日上朝,文武百官头一件事就是让太后册封淮王,太后已经多日不休不眠,身心疲惫 。 傍晚 “太后,陆大人求见。” 太后凝眉,许久道:“宣!” 片刻后陆琮入殿行礼:“微臣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大人这是何意?” “微臣恳求太后赐一桩姻缘。” 太后诧异,陆琮又道:“微臣心仪季家姑娘已久,此生此世非卿不娶。” 季家姑娘? 太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季家近日有些倒戈相向,私底下动作频频,和淮王府走的颇近,有个叫玉盈的姑娘入了淮王妃的眼,淮王更是有意要撮合玉盈和陆琮。 陆琮从衣袖中掏出两枚兵符,高高举起:“微臣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季家八姑娘,但微臣愿以性命担保,必定豁出性命保八姑娘。” 八姑娘? 太后愣了愣,险些忘了季容玖的存在。 “你要求娶的人是小八?” “是。” 太后眸光锐利,上下打量陆琮:“陆琮,小八两年前便去了奉城,久不在京都,哀家竟不知陆大人这般情深义重?” 陆琮直言不讳:“微臣该死,微臣这两年私下去过数次奉城,前不久小八在宅院中被人算 计,深陷火海,若非微臣及时赶回,恐已不在人世,季家弃小八于不顾,微臣于心不忍,求太后成全。” 芸嬷嬷立即看了一眼太后,果不其然看见太后眼中的怒火,这若是换了旁人,太后未见得会当回事,可季容玖却是实打实的金枝玉叶,到底是骨肉血亲,岂能容他人作践? 太后摆手:“起来说话。” “微臣自知有罪,恳请太后责罚。” “陆大人重情重义何罪之有?”太后坐直了身子,又道:“哀家听闻淮王有意要替陆大人许 下一门婚事,也是季家之女?” 陆琮点头:“确有此事,不过微臣心中只有小八,此生除了小八之外绝容不下第二人,微臣只担心会有人再次对小八不利,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季家将小八许配,会是微臣终身遗憾,故而恳请太后成全。” 见陆琮识趣什么都肯招,太后瞥了眼陆琮手中的兵符,眼眸微动:“小八这孩子哀家十分喜欢,你若非娶不可,总要让哀家瞧瞧你的诚意。” 太后冲着芸嬷嬷使了个眼色,芸嬷嬷会意,很快退下准备了一盅酒,陆琮接过一饮而尽,动作潇洒毫不拖泥带水。 太后见状眼中笑意加深。 “陆大人好魄力!” “恳请太后成全。” 太后又道:“非哀家不同意,只是淮王既有心替你准备婚事,哀家若从中斜插一手,旁人还以为哀家棒打鸳鸯,哀家更不愿让小八被人指指点点,小八若要嫁你,须得风风光光,受不得半点委屈。” 陆琮拱手:“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倏日早朝陆琮上奏,状告淮王结党营私,穆国公私下买卖官位,且证据确凿。 一言既出全朝哗然,连太后都愣了,随即道:“快呈上!” 淮王怒瞪着陆琮。 “太后,微臣冤枉。”穆国公喊冤。 太后瞧了一眼证据,数十份签字画押,穆国公是淮王的老丈人,两人一直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且穆国公地位举足轻重,而陆琮呈上的证据里,数十位官员都占据着朝中很重要的官职,且都是淮王的人。 若能将数十位官员拿下,换成自己的人,对太后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元年二月十六,御史台张大人和柳大人半夜去了穆国公府,带着两名美貌女子,皆是扬州瘦马,其中一个犯了错被撵出府,被卖入屠户折磨致死,人就葬在细柳山脚下。” “元年三月初一,穆国公世子在陵城私放印子钱,囤积粮草,数额高达百万,黔江钱庄正是穆国公世子的私产。” “元年五月二十,穆国公二公子打死了柳州知县,又将柳州知县的家眷全部送去了边关,再以柳州知县办事不力为由,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如今的知县瞒天过海。” “元年……” 陆琮每说一个字,地址和时间一清二楚,所提及之人均脸色都变了,穆国公额前渗出不少细腻的汗,紧张不安的看向了淮王。 淮王拳头紧攥,眼中已经有了杀意。 “太后,以上若有绝对是如实,微臣愿以性命担保,恳请太后严查不怠,以正朝纲!” 谁能知道陆琮会突然跳出来,杀了个措手不及,让人防不胜防? 太后望着陆琮的眼神中泛着光:“陆爱卿熟知朝律,依陆大人所见,该如何处置?” “太后,微臣冤枉啊,微臣忠心耿耿也不什么事得罪了陆大人,才得陆大人如此报复,恳请太后明察秋毫。” “太后,微臣是被人陷害的。” 数十个官员跪地喊冤。 陆琮掷地有声:“按律,其罪当诛!” “陆大人,咱们是同僚,你又何苦陷害我们?” “究竟是谁指使陆大人这般做?” 陆琮两耳不闻,又道:“太后,微臣愿带兵搜查诸位大人家中,若有半点不实,微臣愿接受任何严惩,只是不知在场的数位大人可否敢一同发誓?” “这!” 被点了名的官员正心虚着呢,哪敢应。 “胡闹!”淮王怒斥:“陆琮,你莫要以为做了几年的京兆尹,就可以为所欲为,败坏大家的声誉,寒了大臣们的心,越发不知分寸!” 淮王正冲着陆琮使眼色,陆琮淡淡道:“微臣是京都父母官,若有什么对不起百姓之事,微臣不能昧着良心。” “你!” 淮王扬手:“来人,将陆琮给本王拖下去!” “慢着!”太后出声,扬起手中的证据:“陆大人人证物证都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怕查么!” “太后若是非要寒了大臣们的心,偏听了陆琮一人所言,本王只能铲除奸逆,为保朝纲,还望太后见谅。” 淮王显然是对陆琮动了杀心,陆琮缓缓起身:“先帝曾言,新帝若未亲执朝政,皆由太后代为掌管,如今新帝尚未执政,淮王爷若在宫内动了一兵一卒皆是谋逆。” 淮王瞳孔猛然缩了缩。 太后望着淮王的脸色,心中别提多畅快了,下颌一抬:“怎么,淮王这是要造反不成!” 淮王深吸口气,据新帝执政还不足两个月时间,都等了十几年,若是功亏一篑背负骂名,实在不甘心。 “臣弟不敢。” 淮王退让一步,太后立即道:“陆琮,哀家命你即刻去一趟穆国公府。” “太后!”穆国公脸色微变:“国公府全都是老少妇孺,怎可带兵前去搜查,这让微臣日后有何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 “国公爷放心,下官必定不会去打搅诸位夫人和姑娘的院子,必定轻拿轻放,绝不会伤及无辜。” “陆琮!”穆国公紧咬着牙怒瞪陆琮,这兵马若是去了穆国公府,那穆家的名声就全完了。 “太后,不可啊,穆国公终究三朝元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可因为一面之词就上门搜查,实在不妥啊。” “求太后收回成命。” 不少官员下跪求饶。 太后肃穆的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意:“来呀,将穆国公拖下去杖打五十,收押大理寺,三堂会审!” “太后!”穆国公气的直发抖。 终究还是被侍卫拖下去,当众杖打五十板,板子没打完,穆国公年事已高便晕了过去,文武百官再不敢进谏淮王摄政一事,个个自顾不暇。 一日之间朝廷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似的飞了出去。 …… “你说什么,陆大人当朝检举了穆国公?”玉盈乍然一听消息整个人都愣住了。 陆琮不是淮王一手提拔吗,怎么会调转枪头对付淮王? “姑娘,外面都已经传开了,今日好几位大人都被关押,淮王爷拦都拦不住。” 玉盈小脸苍白,冷静了片刻后紧咬着唇去了一趟季老夫人处,季宗正在和季老夫人商讨此事 。 “祖母,父亲。” 季老夫人点点头:“你来的正好,刚才淮王府派人送了信,那事儿作罢。” 玉盈心底咯噔沉了沉,她费劲心思的巴结上淮王府,好不容易劝说了淮王促成这门婚事,眼看着就要成了,谁成想会突生变故。 玉盈顾不得许多抬头看向了季宗:“父亲,陆大人怎么会无端端和淮王作对?” 季宗蹙眉:“陆琮来历不明,自打成了京兆尹,行事古怪,谁又能琢磨透,今日陆琮检举着实得罪了不少人,玉盈,你应该知道咱们府上虽是侯府,但在京都却并无多大实权,你若嫁给陆琮,将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可是……”玉盈张张嘴,心里有苦说不出,陆琮将来是位高权重的一国之相,身份尊贵。 季老夫人看向玉盈,冷着脸打量,玉盈深吸口气乖巧的低着头:“玉盈明白,主要不连累季家,玉盈什么都愿意。” 季老夫人脸色这才缓和了。 “那陆琮会不会攀咬出咱们府上?”季老夫人问。 季宗摇摇头:“许是不会,咱们在京都才两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即便是翻出来,也不过是罚俸禄惩戒几句罢了。” 季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母亲,母亲!” 门外季盛匆匆赶来,走到门槛处被狠狠绊了一脚,砰的一声摔了个狗吃屎,龇牙咧嘴的哎呦哎呦。 “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季老夫人轻斥。 季盛顾不得疼痛,忙不迭的爬起来拍了拍衣袖:“母亲救我。” 一说这话,季老夫人眼皮跳的厉害,她怎么忘了,季盛也是买官中的一员,还花了不少银子 ,季盛还曾送过美貌的婢子去穆国公府上。 季老夫人眼前一花,险些没坐稳,急急忙忙看向季宗:“老大,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季宗嗓子一紧,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季盛。 “祖母,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帮忙。”玉盈小声在季老夫人耳边嘀咕。 季老夫人立即对着季盛道:“你让李氏即刻进宫一趟,去打听打听什么消息,这事儿究竟有 没有牵扯上咱们。” 李氏是太后的表妹,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儿子这就去。” …… 李氏被禁足在屋子里数日,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眸色淡然的正在绣花样子。 “夫人,老爷来了。” 李氏抬眸,果然看见了季宗赶来,放下手中的花样子,上前行礼:“妾身见过老爷。” 季宗立即上前一步亲自扶着李氏站起身:“夫人不必多礼。” 李氏惊讶季宗今日的客套,眼眸微动,夫妻多年季宗今日前来必定是有什么事所求。 果不其然,下一刻季宗便将来龙去脉说了,李氏眉头紧皱:“此事非同小可,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又能顶什么用?” “夫人和太后情同姐妹,便是进宫探探消息,也好给季家一个底。” 李氏犹豫片刻,缓缓坐了下来,季宗蹙眉:“夫人?” “我一个深闺妇人不懂那些前朝琐事,只知相夫教子,如今却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更不敢给季家添麻烦了,老爷还是另想他法吧。” “你别忘了你也是季家大夫人!” “做了几十年的季家大夫人岂会忘了这事儿,季家祖祖辈辈都是效忠皇室,老爷若是心中坦荡,太后必将不会追究,三弟买官一事,只让三房独自承担即可。” 她不是孔圣人,实在做不到大度,何况涉及朝政,太后岂会念在这点恩情的份上就网开一面 ? 季宗看了眼李氏,好说歹说李氏愣是不肯松口,季宗无奈只好拂袖而去,心中对李氏越发不满。 季老夫人得知后,沉默许久:“你亲自去一趟奉城,将小八接回来,就说我年纪大了惦记她 。” 有小八在,即便是季家被纠察出什么,她就不信太后会把季家一网打尽,小八便是季家最后一层保护伞。 “是!” 第63章 奉城 容玖诧异季宗亲自来接,季宗对她一如既往的温和,仔细打听她的身子。 “让父亲记挂了,小八已经无碍了。” 两年不见,容玖出落的越发水灵,身姿窈窕,单是往前一站,便能将季家姑娘都给比较下去 ,一双浸了水的眼睛水汪汪的,好似里面藏了许多星星,肤如凝脂,一言一行又透着贵气,浑身上下打扮的尽显奢华。 蜀锦制成的衣裳用银丝金线勾勒着花纹,脚下绣鞋上还镶嵌粉色珍珠,再看吃喝用度,用的茶盏是玉兰花特制,点心入口即化,十分细腻,再搭上极品上等的普洱茶,格外的沁香。 院子里栽培的花儿更是争相斗艳,这里的生活比起京都更添几分奢华。 季宗打心眼里不喜,面上却只字未提。 “你祖母惦记你一个人在外,你既是身子好了,便回京都吧,一家人才算是团聚了,哪有让你独自在外的道理。” 这会儿容玖是有些感动的,眯着眼笑点头:“是。” 季宗生怕夜长梦多,当日下午便叫丫鬟们收拾了行礼,碍着天色没上路,只好次日清晨上路 。 赶了整整五六日的路,才算是到了京都附近,容玖心中狐疑,就算季老夫人再惦记她,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季宗连夜赶路,恨不得插上翅膀,不得不让她多想,于是叮嘱白芍去打听京都近况。 一个时辰后白芍将一封书信递入马车内。 “这是岸白交给奴婢的。” 容玖迫不及待打开书信,京都内况一一详细的写在信上,信封末端还有陆琮的私印,这信是出自陆琮亲笔,这一点容玖毫不怀疑,将书信撕碎毁掉,容玖全当不知情。 下午马车停靠在季家门前,容玖下了马车,一路跟着季宗去看望季老夫人。 …… 季老夫人望眼欲穿的看着门外,时不时让曼纱去前头瞧瞧,一旁的季盛急的在屋子里徘徊。 “别瞎转悠了!”季老夫人忍不住道,脑仁嗡嗡疼。 季盛上前:“母亲,今儿已经被查了好几个,眼看着就要查到儿子头上了,进了慎刑司那种地方,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这不是还没查到你头上吗,慌什么。” 正说着,曼纱道:“大老爷和八姑娘回来了。” 季老夫人抬眸远远的就看见了季宗和季容玖,两年未见,季老夫人险些没有认出来,少女惊鸿一瞥便是绝色。 玉盈侧目看了一眼,眼中划过惊艳,扶着季老夫人迎上前,人刚走近,季老夫人便将人揽入怀中,心肝儿宝贝的叫着,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有多疼爱容玖似的。 “你这孩子自小命苦,祖母可算是将你盼回来了。” “祖母,小八也惦记祖母。” 容玖硬是挤出两滴眼泪,呜呜咽咽的趴在季老夫人怀中,两人寒暄好一阵季老夫人才松开,拉着容玖的手不放。 “侄女儿。”季盛上前,正要开口却被季老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季盛缩了缩脖子愣是不敢 开口。 “瘦了点儿。”季老夫人一脸疼惜。 容玖眼皮跳了跳,天地良心她绝对算不上瘦,在奉城两年,吃喝用度样样都是极精致的,还有人专门给补身子,养的她肤白细腻,脸色红润。 但这些容玖不能提,一只手拉着季老夫人的衣袖:“小八一个人在庄子上休养,十分惦记家中,如今可算是回来了。” 季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心一软,立即派人给容玖接风洗尘。 “小八回来了。” 柳氏和尤氏一块赶来,一打进门柳氏的眼睛就没从容玖身上挪开,容玖小时候就长得好看, 长大了,更是姿容艳丽。 “小八见过二婶,三婶。” “一家人不必多礼。” 柳氏还要再说,容玖环视一圈又问:“母亲呢,怎么不见母亲前来?” “你母亲知晓你回来肯定高兴,已经派人去请了。”季老夫人对着曼纱使了个眼色,曼纱悄悄退下。 容玖点点头。 七八个人坐在大厅里盯着她瞧,容玖故作不知,季老夫人清了清嗓子:“小八,你回来的不凑巧,家里出了些事儿,也怪你三叔耳根子软被人骗了。” 容玖故作迷茫,不接茬。 “是是是,你三叔是个糊涂的,一心想着替季家争光,不肯闲赋在家,便动了歪主意买了官 ,如今被人告发,许是有牢狱之灾。”尤氏一改往日的撒泼,眼眶泛红,时不时用帕子擦眼角。 这一次尤氏是真的着急了,去了娘家找人帮衬,一听和穆国公府沾染,各种推诿。 淮王这一个月按兵不动,就等着太后交政给皇上,淮王才可摄政为王,背靠着淮王咬着牙硬挺,许是能挺过这一关,可若挺不过去那就死的太冤了。 季家如今处境尴尬,两边都不待见。 容玖一脸无辜:“那可如何是好,三叔怎么这般糊涂,自古买卖官若是被人检举,可是要杀头的。” 一听要杀头,季盛腿都软了。 “也没那么严重,三叔是被人骗了,只捐了个小小的官,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上头不深究,三叔走一遍牢狱,吃一顿板子这事儿也就结了。” 玉盈缓缓开口又道:“就怕有心人揪着不放,在牢狱中给三叔苦头吃,八妹妹,你和陆大人交好,若能去求求情,许是能网开一面。” 容玖挑眉这才看清了玉盈,两年不见,玉盈举手投足之间多了几分温婉和自信,像极了大家闺秀。 看来这两年玉盈没少下功夫。 但容玖一如既往的讨厌她。 “八妹妹,你若害怕我可以陪你一块去。”玉盈冲着容玖微微笑,似是安慰,却将容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出力的明明是容玖,玉盈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到头来三房要感激的却是玉盈。 若是容玖不答应,三房第一个埋怨容玖,却不会责怪玉盈。 容玖长眉一皱:“可若是陆大人没有查到三叔头上,咱们这般贸贸然的上门,岂不是不打自招?” 陆琮没有动季家,是看在容玖的面子上,陆琮睁只眼闭只眼,季家又何必自讨没趣? 玉盈笑:“八妹妹许久不在京都可能不知京都的局势,陆大人已不是从前的陆大人,这事儿又和穆国公府有关,怕是不会善了……” “既不会善了,我为何要去求陆大人,以往是我年纪小,陆大人海涵不计较,贸然上门若是被人知晓,我名声还要不要?” 容玖转过头拉着季老夫人的胳膊轻轻晃了晃;“祖母,小八不是不肯帮忙,只是玉盈姐姐也太过强人所难了,犯错的是三叔,我主动送上门求情算怎么回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存了什么心思呢。” 玉盈脸色微变,忙解释;“八妹妹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容玖哼了哼。 彼时外头小厮匆匆赶来,在季宗耳边嘀咕几句,季宗脸色猛然变了。 “穆国公自个儿招了,一个时辰前被赐了毒酒,刚才太后下旨将国公府一干人等贬为庶民。 ” “这么严重?”季老夫人倒吸口气,身子晃了晃险些没站稳,季宗道“穆国公是三朝元老,太后终是有所顾忌,且穆国公独自揽下所有罪责,国公府余下的人也算是捡回性命。” 没了前程,也不过是苟活罢了。 砰地一声,季盛跌坐在地,额前大颗大颗的汗珠儿滚落,浸透了衣裳。 季老夫人紧拉着容玖的手,力道很大,险些让容玖失声叫出来:“你一个小姑娘去找陆大人的确不合适,你进宫去探望太后。” 玉盈抿唇,她早就知道季家不会被动,最多就是私底下被罚,绝不会抬到明面上。 可惜了,容玖没有听劝去找陆琮。 容玖丝毫没有犹豫,点点头:“是,小八听祖母的。” “好孩子,祖母果真没白疼你。” 马车很快备好,容玖坐上马车进宫,背靠着车壁闭着眼,白芍忍不住小声嘀咕:“姑娘连日赶路已十分疲惫,如今又要进宫,奴婢实在心疼。” 容玖哼了哼不语。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下,容玖下马车乘坐软轿直奔慈宁宫,芸嬷嬷大老远就来迎。 “八姑娘。” “芸嬷嬷!”容玖大老远就冲着芸嬷嬷挥挥手,芸嬷嬷笑;“太后知晓八姑娘今儿回来,特意让奴婢去宣八姑娘入宫觐见,哪成想八姑娘自个儿就来了。” “许久不曾见太后,心里惦记。” “太后也惦记八姑娘呢,若是知晓八姑娘这般有孝心,必定高兴。” “嬷嬷近来可好?” “都好,一切都好。”芸嬷嬷望着容玖的脸,越瞧越欢喜,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太后。 莫约半个时辰后到了慈宁宫,芸嬷嬷一路引着容玖入殿,鼻尖还是熟悉的香气,淡淡的芳香 。 “姑娘稍等,太后还在处理政务。” 容玖点头:“无妨,我再等等。” 芸嬷嬷立即嘱咐宫女准备点心,又陪着容玖说说话,不经意间透露陆琮在里面。 “陆大人的确有魄力,有手段,帮着太后处理了不少麻烦事。” 容玖眼眸微动,点点头:“陆大人的确厉害,身为朝廷的父母官必要替百姓做主,绝不可姑息养奸,旁人都说陆大人忘恩负义,我倒是觉得陆大人大义灭亲,深明大义,旁人绝不可及。” 芸嬷嬷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浓。 又过了莫约半个时辰左右,太后见了容玖,容玖只字不提三房的事,倒是太后忍不住开口: “可是你祖母让你为了季盛一事而来?” 容玖点头:“实在瞒不过太后,祖母确有此意,但小八却并不认可祖母的意思,三叔犯了错理应该罚,无规矩不成方圆,且有人敢动摇江山社稷,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太后诧异的看向容玖,被她的话惊到了。 “你可是季家的姑娘,就不怕被连累吗?” 容玖点点头:“怕,但小八更害怕季家会走歪路,给季家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季家的人必有骨气,可以死,但绝对不许留下骂名。” 第64章 到底是亲生女儿,容玖一番话听的太后心里暖洋洋的舒适,见她一身打扮十分素净,立即道 :“库房里给姑娘挑几件首饰。” 芸嬷嬷立即应了。 容玖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进宫之前她就将首饰卸了。 太后和季家对她都没有多少真心,真要遇到实际的,保不齐谁先放弃了她。 但容玖识趣,太后再怎么样,也是掌舵人,不似墙头草的季家。 只要太后不倒,季家就得恭恭敬敬对她。 在大是大非前,容玖还是拎得清的,没了太后撑腰,季家指不定做出什么来。 “这两日就留在宫里陪陪哀家。” “是。” “姑娘还住原先的小西院吧,奴婢已经收拾干净了,那院子一直给姑娘留着呢。”芸嬷嬷笑 。 容玖客气道:“多谢芸嬷嬷。” 芸嬷嬷连连摆手,可担不起容玖这一声谢。 太后知晓她一路舟车劳顿,强撑着精神陪自个儿说话,到底心疼:“早些去歇吧,明儿早上再过来。” “是,小八告退。” 待容玖离开,太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季家果真好本事,吃里扒外的东西!” “太后消消气,如今八姑娘年纪也不小了,早晚会离开季家,到时再和季家算算账,如今为了八姑娘的名声,且忍一忍。” 若不是顾及容玖,太后第一个绕不了季家。 太后揉了揉眉心,哼了哼。 “姑娘越长大越聪慧,还是太后英明,不许季家养着姑娘,姑娘和季家的感情并不深厚。” 容玖一生下来就被送去庄子上,吃喝用度不必说,太后也谨防着季家养歪了容玖,只许李氏偶尔去探望容玖。 等着容玖八岁才准予容玖回季家。 前阵子容玖又在庄子上呆了两年,是以,容玖在季家一共也没呆多久。 容玖的一席话仿佛给太后吃了定心丸,太后勾唇笑:“不是一家子哪来的感情深厚?” “太后,那陆大人?” 太后笑意收敛,陆琮这么一折腾,给太后腾出好几个空位置官职,又弄死了穆国公。 那可是淮王妃的父亲。 这下可是彻底将淮王得罪了,太后自然放心重用陆琮。 几日后 太后以陆琮品行端正,刚正不阿为由,册陆琮为新任丞相,紧接着又册封容玖为掌珠郡主, 赐婚陆琮,婚期就定在了来年三月,草长莺飞之际。 “恭喜郡主。”白芍跪地。 容玖眼眸微动,上辈子拼死拼活想做公主,被囚禁十年,到死都没看见一个结果,今生想开了,不追求了反而这些唾手可得。 “不必拘礼,随我去谢恩。” 太后前几日明里暗里的问过容玖的意思,对这门婚事容玖并不抗拒,于是太后光明正大的下旨赐婚,且赏了不少贵重首饰,让尚宫局替容玖量身定做。 “小八叩谢太后恩宠。” 比起其他人不同,容玖册封郡主,名下还有封地,是实打实的,亦是昭示太后对容玖的喜爱 。 太后冲着容玖招招手,容玖上前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故作娇羞的红着脸。 “陆大人年轻有为,院子里更没那些乱七八糟的物件儿,你若是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将来 必定不会受委屈。” 陆琮若敢对容玖不好,还有太后撑腰做主呢,之前李家姑娘和灵瑶郡主出嫁,太后也不过是赐了些物件儿,可真到了容玖定下婚事,太后还真有嫁女的感慨。 “陆大人是太后挑选的,自然不会差。” 有容玖在,太后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彼时芸嬷嬷道:“太后,季大夫人求见。” 一听李氏来了,太后脸上的笑意顿了顿,伸手摸了摸容玖乌黑的秀发:“你母亲也是惦记你,你便跟着一块回去吧。” 至于李氏,太后实在不想见,容玖心如明镜,太后这是还在生季家的气。 容玖乖巧点点头,拜别了太后,芸嬷嬷一路送容玖出门,临走前语重心长道:“奴婢从未见过太后对哪个姑娘用心过,郡主日后得空可要多进宫走一走。” “多谢芸嬷嬷提点,我记着了。” 芸嬷嬷弯腰:“郡主慢走。” 容玖侧目看见了李氏,奔了过去,李氏上下打量容玖,又看了一眼芸嬷嬷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 懿旨赐下,季家上下个个愁眉苦脸。 “懿旨已下,也难再改。”季老夫人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只觉得太后这是有意在敲打季家 。 起初季老夫人的确是有意要和陆琮做孙女婿,再后来陆琮和淮王撕破脸,季家就断了这份念想,哪成想陆琮还是拐着弯找上门了。 孽缘啊! 季宗意味深长道:“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小八留在奉城,如今更添麻烦。” 季老夫人叹气,转过头环视一圈:“今儿怎么不见玉盈?” 曼纱上前一步:“回老夫人,奴婢听闻姑娘今儿不下心烫伤了手。” “严不严重?” “听厨娘说,姑娘的手腕红了一大片,估摸着伤势不轻。” 季老夫人坐不住了,立即起身去探望,远远的就看见玉盈坐在廊下,对着一池子水愣神,手腕上果然还包扎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微风拂过,吹起鬓间一缕长发,露出白净容颜,小脸苍白略显伤感。 “玉盈?” “玉盈?” 连着叫了两声,玉盈才回头一看是季老夫人忙起身,脚下一软噗通跪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季老夫人亲自扶着玉盈,望着她单薄纤细的身子骨,打心眼里的心疼。 玉盈摇摇头:“祖母怎么来了?” “不就是一个男人,祖母一定能给你找一个更好的。” 更好的? 玉盈紧咬着唇,她费尽心思准备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看见了眉目,凭什么季容玖一回来就被册封了郡主,又可以嫁给陆琮? 这太不公平了。 玉盈跪在地上冲着季老夫人磕头,泪眼婆娑:“祖母,孙女想一辈子侍奉祖母,此生不想再嫁了,求祖母成全。” “傻孩子……” 不等季老夫人说完,玉盈冲着季老夫人砰砰磕头,很快白皙如玉的额头一片青紫痕迹。 “求祖母成全。” 季老夫人紧扶着玉盈:“你这傻丫头,祖母怎么忍心耽误你呢,先起来吧。” 季家的姑娘流落在外不能相认,旁人家的姑娘却要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伺候着,生怕磕了碰了,季老夫人越想心里越是不舒服。 “祖母,是孙女没有这个福气,八妹妹是嫡出又深得太后喜爱,和陆大人又是旧相识,两人十分般配,孙女不怪任何人。” 玉盈微微笑,强挤出一抹笑意缓缓起身,对容玖,两个人交集不深,玉盈也从未将容玖当成对手,是她疏忽大意了,竟被人钻了空子,狠狠的跌了一跤。 “明儿起搬来和我一块住吧。” 季老夫人这是有心要抬举玉盈了,玉盈点点头。 “老夫人,郡主回来了。” 一句郡主让季老夫人险些没有反应过来,不咸不淡的点点头,又道:“去收拾姑娘的行李,今儿就搬去荣福院。” “是。” 莫约半个时辰后,李氏和容玖一块进府,身后是浩浩荡荡的恩赐,几十个箱子摆满了小院子 。 季老夫人不咸不淡的瞧了一眼便收回神色,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到底是宫里养人,才几日便养的白白嫩嫩。” 容玖听着这话就觉得不对劲,眉头紧蹙,佯装没听懂,又看了一眼站在季老夫人身边的玉盈 ,想着玉盈之前是想和陆琮说亲的,容玖恍然。 玉盈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容玖,少女姿容艳丽,宛如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贵气十足,五官精致眼眸灿如星辰,又是太后的心尖子,自打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她梦想的一切。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容玖一如既往的和季老夫人撒娇,不同的是以往容玖得到什么赏赐,季老夫人十分开心,只盼着季家有什么指望,如今容玖每提一个字,就像是在打她的脸,时时刻刻的提醒季家养了一只小白眼狼。 是养不熟的。 “你才刚回来,好好歇一歇,这婚事来的突然,府上一时半会也没个准备,不过你能入太后的眼,也是你的福气。” 容玖勾唇笑:“太后深明大义,知晓季家忠心耿耿,便赏了孙女一个头衔,孙女又是祖母一手教出来的,太后赏了孙女便是赏了祖母,孙女还得多谢祖母。” 忠心耿耿四个字一下子戳入季老夫人的心窝子,季老夫人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讪讪的点点头,只留下李氏谈话,让容玖回去歇着。 “小八告辞。” 容玖出了门,背后就有一道影子追了过来,容玖佯装不知,脚步没停,在长廊拐角处玉盈喊住了容玖。 容玖诧异的回眸:“玉盈姐姐?” “还未恭喜八妹妹觅得良缘,旁的不说,陆大人的的确确是一桩好姻缘,将来八妹妹也定有福气。” 玉盈站在廊下冲着容玖微笑,不知为何那笑容有些发凉,容玖瞧着有些不自在。 “多谢。” 容玖轻轻颔首,玉盈又一同她走了一截路,小声道:“你是大房的姑娘,婚事紧促,若是缺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听闻这两年玉盈姐姐没少帮着料理庶务,着实辛苦了。” “我也是季家的一份子,能替季家做点什么,我心里也踏实,八妹妹不必往心里去,你是大房最小的姑娘,我自然是要多疼疼你的。” 玉盈伸出手帮着容玖整理衣裙,又道:“我和八妹妹不同,我这辈子已经如此了,八妹妹风华正茂,又有太后撑腰做主,陆大人也不敢欺负你。” 听着倒像是自怨自艾,容玖抿了抿唇:“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是长辈做主,做晚辈的也只能顺从,至于其他,我倒是没有想过。” “八妹妹,我听闻陆大人时常去奉城,你们……”玉盈说着话锋一转,又道:“是我一时糊涂想多了,你们之间应该不会有什么。” 容玖闻言眉头紧皱,故作惊讶:“陆大人时常去奉城,这事儿我怎么一点不知情,玉盈姐姐 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玉盈摇摇头,不肯再多说,到了分岔路口冲着容玖挥手离开。 白芍有些气不过:“郡主,玉盈姑娘是存心膈应人呢,您别往心里去。” “我同她计较什么。” 容玖回到玲珑阁,还是她离开时候的布置,院子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丫鬟婆子也是熟悉的面孔。 进了院子坐在塌上,眯着眼浅睡,一边又在想着季家的态度,晃了晃脑袋:“去打听打听这两年发生过什么,尤其是关于玉盈的。” “是。” 傍晚,白芍赶回,将季家这两年发生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姑娘,玉盈姑娘当真是有手段 ,您前脚一走,玉盈姑娘便收买了二夫人,又替季家安置了一些产业,如今那些产业在京都城日进斗金,一年前老夫人病危,是玉盈姑娘衣不解带的伺候了整整三个月,不知从哪求来的偏方,老夫人的病果真好了,就连三夫人待玉盈姑娘也是客客气气,数次劝着大老爷将玉盈姑娘过继到咱们夫人名下,夫人未曾点头,这事儿才算作罢。” 李氏没有点头,因此季家上下都在排挤李氏,这两年李氏大多数都被禁足。 二房三房的人这几年的作风,容玖心中有数,在整个季家,唯一真心疼爱她的就只有李氏。 旁人可以不闻不问,李氏却不能任由被人欺负。 正想着耳边传来了脚步声,容玖慵懒的抬眸望去,陆琮一袭锦袍踏入门槛内,白芍见怪不怪的退了出去。 陆琮似笑非笑的望着容玖:“才几日就不认识了?” 容玖坐直了身,脚步未动半步,指尖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陆琮,摇摇头:“陆丞相这段时间格外的威风,如今朝廷上下动荡不安,人心惶惶,任谁见了陆丞相都要客客气气……” 话未落,陆琮已经走近她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容玖,眼中带着笑意:“甭管陆某人在外如何,见了季家八姑娘还不得和颜悦色。” 容玖小脸涨红,娇嗔瞪了一眼陆琮:“你可知我若嫁给你,会得罪多少人?” 陆琮挑眉:“季家人给你脸色瞧?” 容玖红唇一翘,哼了哼,陆琮弯腰坐在了容玖身旁,指尖挑起容玖乌黑的秀发:“早知如此就求太后将婚期提前,让你尽快过门,也不至于受气。” “不必,这点小事我自个儿能解决。”容玖鼻尖轻轻嗅了嗅,忽然道:“你受伤了?” “并未,刚从慎刑司那边过来,许是沾染了些气味。” 容玖松了口气。 陆琮脸上笑意加深,又道:“放心吧,我还得留着性命娶你进门呢。” 容玖笑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门外白芍忽然咳嗽两声,紧接着传来了玉盈的声音:“八妹妹人呢,我亲自做了些点心让八妹妹尝尝。” “玉盈姑娘,我家郡主已经歇息了。” “这么早就歇了,可是身子不适?”玉盈说着继续往里走,白芍伸手将人拦在门外。 “郡主平日里最不喜人打搅,玉盈姑娘若没什么要紧的事,不如明儿再来。” “还真有件要紧的事要找八妹妹,祖母还等着我回话呢。”玉盈站在门口,紧盯着眼前的屋子。 搬出了季老夫人,白芍一时无言。 容玖没好气的斜了眼陆琮,缓缓起身,打开门倚在门框上,打了个哈欠:“嚷嚷什么呢?” “姑娘,是玉盈姑娘来探望。” 玉盈上前,笑握着容玖的手:“我带了些点心,还有些花样子你瞧瞧,你自小是没有学过刺绣的,祖母的意思是让府上姐妹替你绣嫁衣,我正好先来无事,揽下这差事,你瞧瞧可有什么喜欢的花样子,你婚嫁在即,我也该着手准备了,到时你只要添几针即可。” 玉盈说着就要往里进,容玖长眉一挑拦住了去路:“有劳玉盈姐姐费心了,这事儿回头我和母亲商议,总不好劳烦姐姐亲自动手。” “你我姐妹,说这些就客套了。” 容玖拧眉:“婚期刚定,我一时半会也没个准备,哪知晓要挑选什么花样子,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商议?” 玉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身后屋子,微微笑:“也罢,那我就不进去了,明日再来,这玲珑阁许久未曾有人住,许会有些潮湿,引来虫蚁可不要害怕,让丫鬟多撒一些药粉,以免惊着你。” “多谢玉盈姐姐提醒。” 第65章 容玖仰着头冲着玉盈微微笑:“多谢玉盈姐姐提醒,明儿我就让丫鬟撒些虫药。” “八妹妹.....”玉盈欲言又止,站在台阶上眺望残月,缓缓道:“能看着你出嫁,我这个做姐姐的很开心,日后若是有什么流言蜚语你也不必担心,我自是向着你的。” 流言蜚语? 容玖似想起了什么,勾唇笑:“是陆大人和姐姐吗?” “瞧你,还是记挂上了。”玉盈手握着容玖的手,徐徐开口:“这桩婚事并非我所愿,淮王之所以撮合这桩婚事,是看中了陆大人的背景,你刚回京就被卷入纷争,我是在替你担心。” 容玖蹙眉。 “淮王和太后历来不和睦,旁的不说,我只担心你未来的幸福着想。” 这话容玖听的云里雾里。 啪嗒! 一声清脆响传来,是屋子里的瓷器掉落在地传来的声音。 玉盈恍若未觉,道:“这是美味斋的点心,味道极好,你带回去尝尝,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玉盈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提着裙角款款离开。 “姑娘?”白芍望了望容玖,容玖紧咬着唇不松,总觉得有些事陆琮瞒着她。 转头进了屋,却看见陆琮斜靠在塌上,悠然自得的品茗,地上还有碎了的茶盏残渣。 陆琮不语,眉梢划过容玖,默默打量。 好在容玖什么都没问。 容玖自顾自地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卸了珠钗首饰,拿着木梳打理秀发。 “我与那位玉盈姑娘的确有过几次交集,这两年见过的次数寥寥无几,从未说过话。” 陆琮深知容玖的小性子,他若是不解释清楚,容玖肯定会憋在心里,指不定什么时候翻出来一起算旧账。 容玖侧目斜了眼陆琮:“那淮王为何执意要撮合你们二人?” “两年前玉盈姑娘救了淮王流落在外的嫡子,私底下又替淮王置办了不少家产,淮王待她不错,至于婚事嘛。” 陆琮揉了揉鼻尖,他从未将玉盈放在眼里。 “婚事如何?” “婚事是她一厢情愿,与我无关!” 容玖红唇一翘,撅着嘴瞪了眼陆琮。 “陆大人乃朝廷新贵,多的是小姑娘想嫁入陆家,玉盈有这个想法也不足为奇。” 陆琮立即接了一句:“旁人怎么想我不知,我只知这两年跑死了十五匹上等狮子骢。” 容玖噎住了。 这两年她每个月都能瞧见陆琮一两次,有时陆琮还会住在隔壁院子,甭管在哪办差,总能想法子绕到奉城。 “那刚才她又说淮王瞧中你的背景,陆大人有何背景?” 陆琮缓缓站起身:“自然是侥幸得来的兵权,有的人眼巴巴的盯着罢了。” 这么一解释容玖很快释然了,倒也是,凭借陆琮的手段吃下肚的肉还指望吐出来? 简直痴心妄想! 陆琮撑着身站起,长腿迈了几步来到镜子前,接过容玖手中的木梳,指尖挑起秀发轻轻梳着,一股淡淡的馨香钻入鼻尖。 “那位不是个善茬,只用了短短两年的时间,拉拢了淮王,又让老夫人待她如珠如宝,二房三房的人都对她客客气气,你又抢了她的婚事,心里不知道多恼呢。” 容玖点点头:“的确不是个善茬。” 陆琮见她怒火消了不少,又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又说:“如今她这般委曲求全,等淮王摄政 ,必定有所动作。” “那我该如何?” 陆琮压低了声音在容玖耳边轻轻嘀咕几句,容玖眼眸乍亮。 “你只管放手去做,还有我替你顶着呢,如今太后也是你一心一意向着你的。” 这句话给了容玖莫大的勇气,顿时将腰杆子挺直,心情不错的哼了哼。 从陆琮的角度看,小姑娘上衫下鼓鼓囊囊的,似是有什么晃动了一下。 容玖腰肢纤细,这两年养的极好,补品不断,养的越发的娇贵,那肤色也是旁人比不及的,白皙如瓷,不仅仅是五官长开了,就连身姿也抽长不少。 陆琮嗓子一紧,脑海中想起了前世的荒唐事,容玖脾气骄纵又喜欢哭,他力道已经极力控制 ,却还是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不知用了多少极珍贵的膏药,旧伤添新伤,连衣裳都被撕碎了数十套。 再往后容玖见着他就躲,吓得瑟瑟发抖,这一紧张,陆琮也不舒坦。 陆琮深吸口气,如今都已忍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成了,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若真出了什么事,你扔下我不管,我也是有法子自保。” 容玖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这一拍不要紧,鼓鼓囊囊下晃得更厉害了。 陆琮嗓子干哑的厉害,也没听清容玖说什么,含含糊糊的应了。 “夜深了,你快走吧。” 陆琮放下木梳,心里掐算着日子,还有不足百日,着实煎熬。 “明日我再来。” 容玖蹙眉:“我总觉着有人知晓你来,若是被人发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这脸还往哪搁 ?” 陆琮拧眉,忽然觉得让容玖回京也未必是件好事。 “外面的事我帮不上忙,府上的事总可以自个儿解决,我如今又是郡主,季家不敢怠慢我。 ” 陆琮眼看着容玖一张红艳艳的小嘴儿一张一合,耳朵里哪还能听得进去这些,深吸口气。 “几日不见口齿伶俐不少,今儿你涂抹的是什么香脂?” “是玫瑰。” 陆琮弯腰,视线和容玖平齐:“我怎么闻着像是桃蜜?” “怎么会?”容玖翘起红唇自个儿嗅了嗅,忽然红唇上贴过一抹凉意,还有股冷香味。 容玖蹙眉。 “我院子里还有不少樱桃和牡丹,这两日我叫人摘下给你做唇脂可好?” 陆琮嗓子沙哑,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稍挪开了一些距离,彼此间还能闻到呼吸。 容玖愣了愣,紧咬着唇看他。 陆琮伸出指尖点了点容玖的红唇:“松开,都咬破了。” 容玖嗷呜一口咬着陆琮的指尖,腮帮子胀鼓鼓的,咬了一口往后退了退。 “你敢欺负我!” 陆琮看了眼指尖上的牙印,咬的不轻,隐隐作疼。 “自打见过你,我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小八,再过不久你我就要成婚了。” 容玖垂头,想起什么似的浑身颤抖,她又不是没经历过那些,只是每一次她都疼的厉害,像是要被人折断腰似的。 陆琮将容玖揽入怀中,轻轻拍打容玖的后背。 “莫不是你也在嫌弃我出身卑微?” 容玖抬眸:“我何时嫌弃过你,只是......只是还未想过咱们这么快就......” 容玖小脸涨红,心中忐忑若是陆琮还是和前世一样不知节制,往死里折腾她,那她还能活几年? 如此想着,容玖身子抖得更厉害。 未等陆琮开口,容玖小声嘟囔:“如若不然我替你准备两个通房丫鬟吧。” 陆琮脸色一黑,旁人家的夫人都是迫于无奈才给丈夫纳妾,容玖却倒好,主动替他找女人。 紧接着容玖呜呜咽咽哭着说:“我年纪小经不起折腾。” 一句话就像是一根银针戳破了陆琮的怒火。 陆琮揉了揉容玖的小脑袋:“我已经向太后保证,此生不纳妾,不另娶,这辈子就守着你一人,你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岂不是要一个人孤独终老,我娶你入府是想与你白头到头,自然会好好疼你珍惜你。” 容玖吸了吸鼻子。 “咱们不是敌人,我何必大费周章存心折腾你?” 这一劝足足劝了一个多时辰,陆琮口干舌燥,耐着性子。 容玖转念一想倒也对,陆琮肯定说话算话的。 陆琮低着头在容玖白皙的额头亲了亲,动作极其温柔,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珠。 容玖哼了哼:“再不走天就亮了。” 一把推开了陆琮,容玖背过身绕进屏风,没了身影。 陆琮长叹了口气:“造孽!” 第66章 容玖在塌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郡主这是怎么了?”白芍望着容玖一副半睡半醒的迷糊样,有些哭笑不得。 容玖揉了揉眼睛,摇摇头,天知道昨儿晚上她脑海里闪过多少念头,偶尔回想前世往事,那就是一笔糊涂账。 “无碍,扶我起来洗漱吧。” 白芍点点头,替容玖洗漱更衣。 梳妆后,曼纱赶来:“八姑娘,老夫人还等着您一块用早膳呢。” 以往容玖也经常陪季老夫人用早膳,于是点了点头,等到了又毫不意外的看见了玉盈那张脸 。 玉盈忙上忙下的侍奉,体贴入微又十分乖巧。 季老夫人望着玉盈的目光也十分和善。 祖孙情谊瞧着就不错。 忽然想起昨儿晚上陆琮的话,容玖眼眸微闪。 “祖母,玉盈姐姐。” 容玖清脆的唤了一声,并未屈膝行礼,她已是朝廷册封郡主,论身份在季老夫人之上。 季老夫人抬眸看了眼容玖笑着招招手:“快过来坐,昨儿睡的可好?” 容玖脸上用脂粉铺盖,又涂抹了嫣红色唇脂,看上去精神多了,翘唇娇笑。 “睡的极好。” “小八,昨儿晚上你玉盈姐姐一直担心你会睡得不好,今儿早早就来了。” 望着季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容玖心里咯噔一沉,莫非玉盈真的猜到了什么? 想归想,容玖面上一脸懵懂:“祖母,小八在自个儿家里又怎么会睡的不好?” “你这孩子就喜欢逞强。”季老夫人没好气斜了眼容玖,伸出筷子夹了一只虾饺放入容玖碗中:“小小年纪一个人在外长大,如今冷不丁被赐婚,哪能不慌张,你呀就是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不肯说,祖母心疼乖孙哟。” 季老夫人伸手揽住了容玖,嘴里心肝宝贝的叫着,紧接着话锋一转:“你母亲这两年身子骨不好,不能多操心,多亏了你玉盈姐姐忙上忙下,从今儿起就让你玉盈姐姐搬到玲珑院陪你一块住,缺什么她也正好打点,如此祖母也能少操些心。” 季老夫人这话说的巧妙,仿佛容玖不答应,那就是不孝忤逆长辈。 容玖眼眸一跳,甭管什么庶出嫡出,占上了那点血缘关系,这心总会偏颇的。 玉盈就站在季老夫人身旁,手里捧着一盏牛乳羹递上。 “侯府待我不薄,是我想替侯府分担什么,若是八妹妹觉着不方便,那我......” 玉盈欲言又止的看着容玖,时不时又看了眼季老夫人,笑得勉强。 容玖心里倏然堵得慌,深吸口气,伸手挽住了季老夫人的胳膊晃了晃:“祖母,小八这些年极少在您膝下侍奉,本就心中愧疚,玉盈姐姐体贴入微,小八若将人抢去了,祖母身边可就没有贴心的了,小八心里更过意不去了,若让外人瞧了,还以为我恃宠而骄欺负人呢,府上这么多丫鬟婆子,偏要使唤义姐,小八几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傻丫头怎么能这么想呢,俗话说得好,长姐如母,玉盈心思细腻,你这婚事又是御赐的,半点不能耽搁,有个人在旁边指点一二,总归错不了,你二姐姐三姐姐成婚都是玉盈帮着上下打点,也不见旁人说什么。” 季老夫人拍了拍容玖的手:“你放心,这两日还有玲姐儿和珍姐儿在祖母这。” 容玖脸上的笑意未达眼底,斜睨了眼玉盈。 “八妹妹,我自个儿是没这个福气嫁出去了,眼看着姐妹们一个个幸福,我心里也高兴。” 玉盈哽咽,却仍努力扬起笑意。 容玖看着玉盈矫揉造作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膈应,红唇一翘:“祖母是不是嫌弃小八了,有了玉盈姐姐陪着,小八就不重要了。” “这话怎么说?”季老夫人拧着眉看她。 容玖小嘴一撅:“小八嫁出去玲珑院就空出来了,院子是祖母拨给小八的,小八不想让出去 ,从玲珑阁到祖母这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同一个屋檐下又何必搬来搬去?” 离出嫁还有三个月,容玖实在不想日日看见玉盈那张脸。 玉盈咬着唇看向了季老夫人:“祖母,小八说的有理,是玉盈多心了。” 季老夫人脸上的笑渐渐收敛:“罢了,你如今是郡主了,想说什么做什么自有你自个儿的主见,依你吧。” “母亲!” 门外传来季宗不悦的声音,紧接着季宗的身影出现,目光一扫落在了容玖身上。 “你祖母和玉盈百般劝说,你倒好如此蛮不讲理,这两年身边没个人时时刻刻督促,越发不懂规矩了。” 季宗身后还跟着李氏,以及二房三房来请安的人。 李氏蹙眉:“老爷,小八有什么错,这么多人在呢。” “我是她父亲,忤逆长辈还说不得?”季宗随即狠狠的瞪了一眼李氏。 柳氏和尤氏彼此尴尬的对视一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杵着。 最终还是柳氏上前打原场,和稀泥似的劝了几句。 容玖缓缓站起身,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仰着头看着季宗。 “父亲说小八不懂规矩,小八还请父亲明示,其一,小八父母双亲都在,为何要让一个庶姐替小八打理婚事,小八自个儿倒是没什么,过几日太后赐的教养姑姑来府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侯府不满意这桩婚事,故意作践我呢。” 玉盈眼皮跳了跳,手心紧攥着拳头,面上震惊的望着季宗。 季宗闻言又气又怒:“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做主,就能为所欲为了,玉盈不过是一番好意,你又何必诋毁?” 容玖下巴一抬:“太后说历朝历代最忌讳的便是嫡庶混淆,我乃嫡出,自该有嫡出的尊贵,何曾诋毁过谁,父亲若是觉着小八说错什么,小八便顺从父亲的意思,将玲珑院腾出来便是。” 做惯了软柿子,被人随意捏来捏去,连带着二房三房的人都敢欺负李氏。 今儿起她就要做回硬茬儿! 季宗怒瞪着容玖:“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 容玖眨眨眼:“父亲这般让小八好生为难,顺从不是,婉拒也不是,只要父亲开口,小八立马进宫拼了这条性命也要退了这门婚事,至于太后肯不肯赐婚玉盈姐姐,小八就不得而知了。” 容玖的态度忽然转变,蛮横霸道,一瞬间气势迸发,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小八,你父亲也是希望府上一团和睦,你终究是晚辈,不许这样说话,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柳氏笑着上前揽住了容玖的肩。 容玖红唇一翘:“和睦?这两年大房主母被禁足,大房庶物交给了一个庶出姐儿,如今连我的婚事也敢指指点点,不知所谓!” 柳氏搭在容玖肩上的手忽然收回,有些尴尬。 “你混账!”季宗怒骂,扬手就要打容玖。 容玖勾唇冷笑,眸光锐利迎上:“君君臣臣先君后亲,我是正二品郡主,侯爷不过正三品,父亲这是要以下犯上不成?” 季宗高高抬起的手就这么僵持在半空,愣愣的看着容玖,忽然发现这个女儿长大了,骨子里就有股傲气。 一句先君后亲,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侯府试图以孝压,却忘了容玖是上了皇谍的郡主,论身份,尊卑有别,是侯府不敬! 季宗是没胆子动容玖的,转过头看向了李氏,眸光狠戾:“看看你纵容的女儿成什么样子了 !” 李氏抿唇,想着身边多人在,不想讲事情闹大,上前一步拉着容玖。 “小八,你从小乖巧懂事,有些事却不该这么直接提出来,尽管有些人忘了本份,你若一块计较,只会跌了身份。” 这话一开口,季宗眼眸瞪圆了。 容玖乖巧点点头:“母亲的话小八记住了。” “乖。” 李氏摸了摸容玖乌黑的秀发,在这个家还没人敢欺负容玖,谁有胆子? “都是我不好,八妹妹莫要生气了,是我一时糊涂想着沾点光,八妹妹若气恼就怪我吧。” 玉盈上前冲着容玖屈膝。 “小八,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家都是一番好意。” 柳氏讪讪开口替玉盈辩解。 容玖见好就收,微微笑:“二婶所言极是,是小八一时冲动了,只想着不要因为一些事连累了整个侯府的声誉,引来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转过头扶着玉盈起身:“玉盈姐姐也不必恼火,我知晓玉盈姐姐入了淮王妃的眼,这两年上门求亲之人络绎不绝,玉盈姐姐也不必妄自菲薄,只是如今的形势,还是避讳着些好。” 这话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 玉盈紧咬着唇:“八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太后怪罪季家了?” 话落,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容玖。 “太后为何要怪罪季家,我只是担心淮王爷会怪罪季家,毕竟陆丞相是淮王爷看上的人,却被季家给抢了。” 玉盈脸色微变,眼神仔细打量着容玖,才一夜之间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话说绵里藏针,又不忘敲打众人。 “淮王爷怎会责怪季家,你我都是季家姑娘,谁嫁不一样?”玉盈淡淡道。 容玖笑了笑,并未开口反驳,可在场的人心中有数,太后和淮王水火不相容,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你说的极是,都是季家又何必争来争去呢。” 这话眼看着是圆过去了,容玖算是和季宗撕破脸,季宗本就不待见她,容玖也不在意。 “别多想,自打玉盈进门的那一天起,我的心就死了,季家动作频频,未必是件好事,若不是你还未成婚,我已有了和离之心。” 李氏一忍再忍,就是等着容玖成婚。 容玖愣住了:“母亲?” “你父亲......在外养着几个,我如今只想找个地方静一静,什么侯府夫人,我是半点儿都不在乎的,以往谦卑柔和也没换来半点尊敬,你这样也好,旁人不会欺负你的。” 李氏颇感欣慰,容玖趴在李氏肩头:“母亲是母亲,季家是季家,女儿从未弄混淆,一味忍让也不是个办法,今日是小八鲁莽了,小八若是出嫁,母亲却在季家被人轻视,小八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索性就让她来当这个恶人。 容玖要争的就是一口气,要让李氏光明正大,不被人左右。 “你的心思母亲知道,我瞧着陆大人是个不错的,你日后可莫要耍脾气,凡事须得有个分寸 。” “母亲放心,小八记住了。” 这世上也只有李氏一人忘了她的身份,只把她当成小姑娘疼,仅两年也只有李氏派人问候她 ,两鬓不知不觉已经有了银丝,容玖眼眶微红。 第67章 自从那日发了火,季家上下的气氛有些微妙,季老夫人连看李氏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数次明里暗里的敲打,李氏权当没看见。 “祖母,都是孙女的过错,您可千万别动怒。”玉盈日日守在季老夫人跟前劝慰。 季老夫人待玉盈更是如珠如宝般疼爱,心底里不知不觉疏远了容玖。 暗道容玖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祖母,八妹妹从前乖巧又伶俐,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八妹妹如今对季家不满,孙女只担心将来会不会对季家不利?” 季老夫人闻言眉头紧皱,今儿容玖敢对季家上下指手画脚,显然就是没有将季家放在眼里。 会不会是容玖知道了身份? 转念一想季老夫人摇摇头,道:“许是太后对季家颇有微词,如今小八是入太后的眼的。” 玉盈弯腰蹲下身,轻轻替季老夫人捏腿,故作沉思:“许是咱们想多了,八妹妹小小年纪那日也是气急了才会如此……” 季老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并未解释,玉盈见状也不再多问,她好不容易说服了季老夫人同意她去玲珑院,以长辈姿态施压,却没想到容玖这么不识好歹。 “罢了,你就留在这里吧,何必牵扯那趟浑水,白白惹人嫌弃。” “是。” 容玖的婚事是太后亲赐,内务府一并承办,如流水一般的赏赐送到了季家,太后给足了容玖排场。 十来个绣娘没日没夜的绣着嫁衣,李氏也忙的不可开交,唯独容玖空闲着。 坐在廊下伸了个懒腰,白芍手捧着一本册子上前:“郡主,这是大人送来的。” 容玖接过瞧了眼,倏然坐直了身,手里这本账册详细的记载着玉盈这两年积攒的人脉,以及经营的铺子,粗略看了一眼容玖不得不佩服玉盈的手段。 “她怎么会处处遇贵人?” 救了淮王之子,又救了长公主的小外孙,当今的文武状元都和她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二夫人!” 二门处丫鬟喊了一声,容玖抬眸果然看见了柳氏,于是转手将账册交给白芍收起。 柳氏脸上扬起笑意:“程国公府的嫡女添妆之喜,给府上送来了几张帖子,程国公府和咱们府上关系匪浅,又是喜事儿,咱们也沾沾喜气吧。” 容玖看了一眼赤金红描的请帖,点点头:“也好。” “你这是应了?”柳氏诧异,原本还打算费些口舌呢,谁知晓就应了。 “闲来无事去瞧瞧也无妨,何况程国公府和季家关系不错。” 柳氏笑应了,坐着又说了一会话才离开,容玖当即吩咐让白芍去准备贺礼。 倏日季家去了几个姑娘送添妆礼,季容玲和季容珍也跟着去了,两姐妹性格依旧不和睦,在路上谁也不搭理谁,容玖已经习以为常,闭着眼靠在车壁沉思。 “八妹妹许久没有参加这种宴会了,一会不妨我替八妹妹引荐几位姑娘?” 季容珍故作亲密的手挽着容玖,容玖睁眼,颇有些不自然的回头,未开口季容玲冷冷一哼: “你如今是什么身份,八姐姐可是郡主,不必你引荐,多的是人往前凑,哪需要你上赶子?” 季容珍小脸涨红,狠狠的瞪了一眼季容玲。 索性很快到了,马车停下容玖第一个下车,转过头远远的便看见一辆奢华的马车停下,眼皮跳了跳。 “是玉盈姐姐!” 玉盈搀扶着淮王妃缓缓下了马车,淮王妃亲密的手拉着玉盈,一路还有说有笑,今日的玉盈穿着打扮和往日在季家全然不同,身穿一袭浅绿色长裙,发鬓上珠钗环绕,十分贵气,一举一动 像极了大家族出身的贵女。 “七妹妹,八妹妹,九妹妹?”玉盈笑着打招呼。 淮王妃顺着视线看,目光最终定格在容玖身上,意味深长:“这就是掌珠郡主?” 论身份,王妃位列一品,郡主乃是正二品,此刻容玖见了淮王妃理应行礼。 “小八给王妃请安。” 淮王妃脸上笑意未减,上下打量:“起初我还在纳闷儿,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入的了陆大人的眼,今儿见了郡主,可算是开了眼界了,果真是个美人坯子。” 两年前容玖就和淮王妃见过,当众说这话,却有些故意了。 容玖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不急不缓:“王妃谬赞……” “但到底年纪小了些,以色侍人能有几时好?” 话锋一转淮王妃自顾自的叹了起来,望着容玖的眼神倏然变得凌厉:“你虽是季家嫡女,没学过几天规矩,我听闻是身子骨弱养在外头的缘故,不敬旁人就算了,怎么连长辈也敢顶撞?” 话落,四周路过之人纷纷盯着容玖瞧,目露疑惑,季容玲和季容珍后退几步,生怕和容玖沾染上什么似的。 容玖眉尖紧蹙,还保持着半蹲的姿态,忽然扬起嘴角看着淮王妃:“不知王妃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 “怎么,你在季家撒泼的事儿还想抵赖不成?” 玉盈侧过头佯装看向别处,心里却十足的解气。 淮王妃勾唇冷笑,目光似箭一般锐利看着容玖,容玖不急不慌:“那敢问王妃,以下犯上又是什么罪过?” 第68章 淮王妃冷笑:“你这话何意,难道连本妃都不放在眼里了?” “岂敢,只是王妃并不了解初末便断定是小八的错,扣上一顶忤逆不孝的头衔,小八实在冤枉。” 容玖姿容清丽,不卑不亢地屈膝,又说 :“玉盈姐姐也是当事人,可有向王妃解释清楚?” “啪!” 淮王妃扬手一巴掌直接打在容玖白皙脸蛋上。 众人惊呼。 “平日里你欺负玉盈,如今当着本妃的面还敢口出狂言,本妃今日便代替长辈好好教训你!” 淮王妃眸光狠戾,恨不得活剐了容玖才好。 陆琮害死了她父亲,连累娘家接二连三的被贬,百年世家轰然倒塌全拜陆琮所赐,但凡陆琮维护的,就是淮王妃厌恶的。 譬如眼前的容玖。 容玖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缓缓勾唇笑了笑。 “八妹妹,快给王妃赔个不是,平日里在家也就罢了,如今在外怎么能这般鲁莽呢。” 玉盈上前一步拉着容玖的衣袖,冲着她使眼色。 容玖眨眨眼:“原来在王妃眼中,君臣规矩算不得什么,天子脚下随淮王府说了算,众目睽睽之下淮王妃想教训谁都可以,怪我一时糊涂没看清现状,还请淮王妃海涵。” “你这是什么意思!”淮王妃怒瞪着容玖 。 “郡主之位虽比不上王妃,却也是朝廷册封,王妃无故打骂,我年纪小岂敢反驳。” 淮王妃两手紧攥。 “小八莫要任性了,王妃脾气直爽,教训晚辈罢了,也是为你好你怎么能污蔑长辈呢 ?”玉盈声音极小,一只手紧扯着容玖的胳膊 。 “旁人规矩我不懂,若论孝,我记得王妃的父亲贪赃枉法被杖毙,虽罪不及出嫁女,可王妃终究是女儿,不足一个月便能出门做客,头戴粉钗,也不知老爷子黄泉之下是否寒心?还望王妃海涵,今儿是国公府嫡姑娘添妆之喜,王妃新丧在身怕是不便前去,若是冲着了晦气,怕是不妥的。” 容玖缓缓站起身,反握住玉盈的手,眼中乍然划过一抹凌厉。 “玉盈姐姐觉着心里委屈大可明说,又何必在王妃眼前告状,白白连累王妃被人笑话 。” “季容玖!”淮王妃紧咬着牙,气的浑身哆嗦,她的伤疤竟被人当众揭开,该死! “王妃可要三思啊,过几日王爷摄政,若背负个不该有的名声,也不知王爷回头会不会责怪王妃。” 容玖微微笑。 淮王妃脑袋里仿佛有什么轰地一声炸开了,脸色又青又紫,她如今没有娘家支撑,王妃之位摇摇欲坠,若真有什么,她拿什么保住眼前? 玉盈脸色微变,委屈的红了眼眶。 “姐姐不懂规矩我可要明说了,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实在惹人心烦。” 一句话怼的玉盈立马收起眼泪,硬是挤出微笑。 “时辰不早了,我还等着进去贺礼,若王妃没什么吩咐先告辞了。” 容玖笑容灿烂,脸上的巴掌印十分明显 ,偏她小脸高高抬起,生怕别人看不清似的 ,一路顶着巴掌印进了大门。 淮王妃心口上下不停起伏,懊恼刚才是被气昏头了。 “王妃......” “回府!” 她本就没打算进府贺礼,若真要进门可就是得罪了国公府。 玉盈抿了抿唇,眼看着一抹修长的身影迈进府内。 是陆琮! 陆琮入内耳边隐约听着什么,仔细打听 ,眉头拧的能打结。 夜色微凉陆琮早早就等在玲珑院外。 容玖瞥了眼陆琮,小嘴儿一撅,鼓着腮帮子,白日里的脸颊印十分明显。 陆琮瞧着火大,提着好几瓶膏药,一言不发替容玖抹药。 容玖不语。 “人家打你就傻站着被打?” ...... “还疼不疼?” ...... 陆琮深吸口气,将人揽入怀中:“想怎么出气?” 容玖眼眸发亮,抬起脑袋直勾勾地盯着陆琮:“我要淮王妃上门道歉!” 陆琮漠然。 “可是为难?” 陆琮摇头:“只是如此简单便宜了她!” “淮王妃心高气傲,能上门道歉已是不易 ,若能低头赔罪,我便不生气了。” 陆琮应了,眸光深沉的望了一眼远方,耳边听着哨响声,拍了拍容玖的肩,容玖站直了身目送他离开。 容玖挨了打,玉盈回府便去请罪,这会还跪在廊下呢,听着丫鬟的汇报,紧闭着眼 。 谁能想到容玖会成为她的阻碍? “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晕过去了。” 天刚亮,季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便发现了不对劲,赶忙请了大夫,这事儿惊动了大房二房和三房,各房纷纷赶来。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又病了。” 尤氏小声嘀咕。 季三爷没好气瞪了眼尤氏,尤氏缩了缩脖子。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季老夫人才幽幽醒来 ,虽醒来季老夫人的手脚却不听使唤了,动了动毫无反应,季老夫人激动不已,支支吾吾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咿咿呀呀听不清楚。 季宗被吓了一跳立即派人去请太医。 太医诊断依旧无果,身子康健,并无不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季家陷入迷茫,一时摸不着头绪。 季老夫人病了的消息传入太后耳中,太后当即下旨让容玖提前出嫁,算是给季老夫人冲冲喜,且婚期就定在了三日后,并让容玖从宫里出嫁。 玉盈站在不远处眼看着容玖收拾行囊,指尖掐入柱子里,指甲裂成两瓣渗出血,刺痛让玉盈渐渐找回理智。 “玉盈姑娘,太后也请你进宫。” 一位嬷嬷寻来。 玉盈微愣:“府上祖母还在病中.......” “玉盈姑娘又不是大夫,而且季家这么多人照顾,不会耽误什么,郡主一人在宫中出嫁若没个姐妹陪伴,实在孤寂。” 两个嬷嬷拦住了去路,哪还有玉盈选择的机会,点点头应了。 入宫后玉盈便被带到屋子里,门外几人看守,玉盈紧咬着唇,这是太后存心防备她呢! 第69章 太后正忙着帮容玖挑选嫁衣,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事事亲为。 “这凤冠上的珠子总觉着不如意......” 芸嬷嬷立即道:“奴婢记得外藩供奉了几颗珠子,颗颗极好。” “取来!” 慈宁宫忙上忙下,芸嬷嬷手捧着几颗硕大的东珠进殿。 “太后,淮王求见。” 太后挑眉,缓缓捧着一盏茶润了润嗓子,许久才摆摆手,待眼前的宫女退下,芸嬷嬷才去请人。 淮王入殿,拱手行礼:“臣弟给太后请安。” “今儿这是吹的什么风,竟把淮王吹来了?”太后隔空抬手,面露笑意。 淮王起身坐在一旁,虎着脸:“不瞒太后,臣弟是想从太后这里讨要一人,王妃病危,心心念念就惦记着义女玉盈,臣弟听闻玉盈被太后召唤,等了许久迟迟不见人影,故而上门讨要。” 太后诧异:“王妃病了?可有大碍?” “多谢太后关心,暂无大碍。” 太后眉头紧皱,叹了口气:“这个玉盈倒是好福气,能被淮王妃瞧中,眼看着都快三十岁了 ,至今未婚配,不知淮王可有什么打算?” 淮王拧眉。 “玉盈这几年没少帮衬季家大房,若有哀家做主,赐一桩婚事也不难......” “太后有所不知,玉盈这丫头心系陆相一人,曾在本王跟前发誓,绝不嫁旁人,强扭的瓜不甜,此事还是作罢。” 太后似笑非笑地看向淮王:“难不成一个姑娘家就这么蹉跎一生,后半辈子都要孤零零一个人不成?” “太后若能成全,不如一并让玉盈嫁入陆家,哪怕是个侍妾。” 太后脸色微变,容玖还没进门呢,就先来了个妾室,这不是明摆着打她的脸吗? “淮王刚才所言强扭的瓜不甜,陆相早已立誓,此生绝不纳妾,只娶郡主一人,哀家已经应允,总不能让哀家出尔反尔吧?” 淮王笑:“这是自然。” 话未落,太后又道:“若玉盈执着有这个心思,哀家瞧着也于心不忍,不如让她做郡主陪嫁如何,有这丫头照顾郡主,哀家也能放心。” 淮王脸色微变,他的义女去给旁人做陪嫁丫鬟,这分明就是故意作践他呢! “芸嬷嬷,去把玉盈丫头请来。” 太后兴致颇高,端坐在凤椅上,再不像之前那般隐忍。 片刻后玉盈入殿,进殿便冲着上首行礼。 “玉盈拜见太后,义父。” “玉盈丫头,哀家听闻你心仪陆相,只可惜陆相此生绝不纳妾,白白辜负你一番心意,哀家怜惜你一把年纪尚未成婚,你若愿意,哀家赐你一个女官身份,随同小八一块入府,日后有你细心体贴照顾小八,哀家也省了不少心思。” 太后语气极快,拦住了淮王的话。 淮王冷冷一哼。 玉盈两腿一软跪在地上:“承蒙太后怜惜,玉盈愿意听从太后安排。” “玉盈!”淮王怒气冲冲:“你可要想好了,入了陆家,你再嫁可就难了。” 玉盈摇摇头:“父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郡主,能替父分忧,是玉盈唯一能做的,玉盈年纪不小了,不敢再奢望嫁人,还请义父成全!” 说着玉盈冲着淮王砰砰磕头,额头很快一脸红肿。 淮王长叹口气。 “既然是孩子一片苦心,就随了吧。”太后勾唇笑:“收拾东西,一会跟着你义父回府,暂且留在淮王府侍疾吧。” “不必了,若王妃知晓此事必定更加恼怒。” 淮王起身拱手:“臣弟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不等太后开口,淮王已转身离开再不看玉盈一眼。 玉盈眼中含泪,半垂着头,忽听到:“上前一步瞧瞧。” 玉盈半跪着前行,太后伸出指尖挑起玉盈的下颌,紧接着一巴掌狠狠地落在了玉盈脸颊上。 “莫要以为攀上了淮王府就能得寸进尺了!” “玉盈不敢。”玉盈紧咬着牙,不敢表现半点委屈。 太后松了手,抬起下巴:“带下去,从今儿起替郡主抄写经书祈福诵经。” 芸嬷嬷一抬手让两个宫女领着玉盈退下。 片刻后太后勾唇:“瞧着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去查查,可有人私底下给淮王送了信儿。” 跟淮王逗了这么多年,淮王以退为进的把戏被她一眼看穿,依淮王的秉性,岂会这般轻易的容忍玉盈入府做了陪嫁丫鬟? “这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 太后一路从小小贵人摸爬滚打至今,岂会看不出玉盈眼中的野心和狠戾。 “太后,这玉盈是个有手段的,若是留在郡主身边,会不会危及郡主的安危?”芸嬷嬷担心道。 太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块烫手山芋自然是要交给新姑爷去解决。” 芸嬷嬷顿悟。 ...... 三日后大婚 季家上下挂起了红绸,气氛却并不如意,季老夫人一病不起,至今还未恢复清醒。 外头炮竹声声入耳,嫁妆从季家和皇宫内一起抬出,分散两处往陆家抬。 十里红妆羡煞旁人,八抬大轿规格隆重。 “外面是什么声音?”玉盈被关在小屋子里,鼻尖还有淡淡的檀香,屋子里燃着蜡烛,险些忘了时辰。 “自然是郡主出阁的喜庆日子。” 玉盈笔尖一顿,一滴浓墨滴在了宣纸上,毁了刚才抄好的经书。 嘎吱门开了,小宫女捧着衣裳进门。 “给玉盈姑娘梳洗打扮。” 玉盈尚未察觉,两个小宫女替她梳洗,换上了喜庆的袄子,头上还戴着粉色的花。 整整三日滴水未沾,玉盈险些没站稳,伸手扶着桌子才不至于倒下。 是了,她今日是要陪着季容玖一块去陆家的。 玉盈勾唇笑了。 …… 容玖一大早就被芸嬷嬷叫起,沐浴焚香又洗漱,披着凤冠霞披,站在铜镜子前有一刹那的凝神。 “极好!” 太后笑着赶来,身后还跟着李氏,李氏红着眼眶努力挤出微笑,点头认同太后的话。 “哀家从未见过穿凤冠霞披这般好看的新娘子。” “太后,母亲。”容玖屈膝。 太后摆手,强忍着眼中湿润,又听外头传唱吉时到了,太后亲手将红盖头搭在了容玖头上。 “日后慈宁宫也是你的娘家,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告诉哀家,可知晓?” 红盖头下的容玖点点头,一路被牵着出门,脚踩着红毯,几步后眼前一抹宽背蹲在她眼前,容玖伏上,一路背着送入花轿。 耳边传来一声起轿,炮竹声震耳欲聋。 八抬大轿高高抬起,在欢呼声中被抬出宫门,渐行渐远。 陆琮身着红衫,胸口前绑着一只大红花,坐在马背上,面带笑意,俊美无双的容颜招摇过市 ,惹来不少惊叹。 陆琮回眸望了一眼身后花轿,眼中尽是柔情。 “大人,前方拦下了一批死士。” “大人,百姓人群里还混迹着不轨之人。” 陆琮掀唇:“人呢?” “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送去了淮王府。” 一个时辰前玉盈被套上衣裳,强行灌了一碗茶水,塞到轿子中再丢弃在淮王府门前。 玉盈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咿咿呀呀的在地上打滚,身中剧毒,连死都不能。 淮王怒气冲天,命人无论如何也要救下玉盈。 每隔一刻钟便有人送来解药,缓解玉盈粉身碎骨之痛,淮王深吸口气:“不愧是本王看中的人,果然心狠!” “王爷,那今日大婚......” “撤!” 玉盈若死了,淮王府损失的可不止是一个义女,还有玉盈身后数十个商铺。 ...... 花轿落地,容玖揉了揉脑袋,脖子都快被压弯了,帘子挑起,一只大手牵住了她的小手。 “夫人。” 容玖恍惚,刚迈开脚险些被繁重的嫁衣绊倒,陆琮伸手扶住容玖,一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容玖惊呼搂住了陆琮的脖子。 “夫人莫怕,咱们到家了。” “这样于理不合,快放我下来。” 陆琮不以为然:“谁敢乱说什么!” 迈入陆家,喜婆一路跟随,嘴里唱着吉祥词,陆家没有长辈,因此拜了天地就被送入新房等待。 陆琮指尖挑起红盖头,刹那间被眼前一幕惊艳。 容玖五官精致,姿色姝丽,红唇娇艳欲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似星辰璀璨,亮的惊人。 “干嘛这样瞧我......”容玖眨眨眼。 陆琮嗓子发紧,上辈子守了整整十年,管她哭闹不乐意,好歹是喂饱了他。 这辈子小心翼翼足足等了七年,无时无刻不在焦急的等待她长大。 望着陆琮眸色漆黑,容玖没来由哆嗦了下,似想起来什么不好的回忆,泪眼汪汪的看着陆琮 。 陆琮哪受得了这折磨,未开口,喜婆大着胆子上前:“相爷,外面还有好些宾客等着呢。” 陆琮淡淡的扫了一眼喜婆,喜婆腿一软强挤出笑意,难得的是陆琮哼了声,竟配合的转身走了。 第70章 容玖眼看着陆琮离开的背影,倏然松了口气,揉了揉肩,脖子都快不能动弹了。 “哎呦,夫人可不能乱动……” 喜婆忙按住了容玖乱动的手,容玖长眉一挑,未开口,墨白站在门口低声吩咐:“大人说,夫人可自行休息,大人今儿许是回来晚些,小厨房已经备好了膳食。” 喜婆眼皮跳了跳,也不敢拦着了,任由丫鬟替容玖摘下凤冠霞帔,容玖长长的舒了口气。 “去准备热水。” 一整日复杂的礼仪,又在轿子里颠簸了几个时辰,容玖早已经精疲力尽,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 很快便备好了热水等着容玖沐浴,白芍特意放了一些花瓣和药材,容玖缩在热水中,舒服的眯着眼。 “姑娘,不对,应该是夫人,夫人可要用膳?”白芍笑问。 容玖揉了揉空空如也的小腹,点点头,披着红色长裙,头发随意的挽了个鬓,脚踩着绣鞋,款款步入内室,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膳食,足足十二样,全都是容玖爱吃的。 外头隐约还有宾客说话的声音,热闹非凡,容玖吃饱喝足放下筷子,这才想起正经事。 “不是说玉盈跟着一块陪嫁来,怎么不见人影?” 白芍弯腰凑在容玖耳边嘀咕:“奴婢听墨白说起,大人已经解决了此事,凭她是什么样的人家,岂能入了夫人的眼,给夫人添堵?” 容玖闻言不再追问,陆琮办事果断,她是从来不操心的,屋子里红烛燃起,恍如白昼,等着月上中梢也不见有人回来,容玖眼皮跳的厉害。 “前头宾客散了吗?” 白芍摇头。 容玖抿唇,都快后半夜了,这怎么还未散去? 夜里寒风乍凉,院子里似是有什么响动,容玖站在门口眺望,白芍拿着件披肩搭在了容玖的肩上。 “夫人仔细夜里风凉。” “外头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我怎么听着有兵器的声音?” 白芍笑:“夫人多虑了,这里是相府,谁敢胡来?” 容玖揉了揉眉心,只当自己是想多了,折回身坐在了塌上,半眯着眼等着。 渐渐的天空泛白,容玖独自一人坐了在新房里坐了一夜,心中越发不安。 “替我洗漱更衣!” 容玖换上了一件浅绯色长裙,长长的乌黑秀发梳起妇人鬓,直奔二门处,随处可见的带刀侍卫让容玖眼皮的跳的更厉害。 “墨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墨白上前:“回夫人,昨儿夜里皇上病危,淮王扣下数十名太医,囚禁太后,大人带着禁卫军入宫平乱。” 容玖一愣,皇帝病危? “出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无人告诉我?” “夫人恕罪。” 容玖心里有一团怒火涌起,紧紧攥着拳,深吸口气折身返回院内,板着脸一言不发。 又过了许久李氏被送来了,容玖看见李氏眼眶顿时红了:“母亲!” 一日未见,李氏心都提起来了,将容玖揽入怀中,轻轻拍打容玖的后背;“昨儿夜里发生那般大的变故,我心里惦记着你,没被吓坏吧?” 容玖摇头。 “皇上自从娘胎里出来身子骨就一直不见好,离不开药罐,一个月前隐有发作旧疾的预兆,这次病危,怕是危险了。”李氏眉头紧皱,太后不止一次的叹息过,若是得病的是女儿该多好, 可李氏舍不得。 容玖惊讶,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未见过皇上一面,太后也不许她见皇上,曾提及皇上龙体有碍,见不得外人。 皇上究竟得了什么病? 再过一个月皇上就要亲政了,若是皇上病危,动摇的可是江山社稷! “那……”容玖红唇颤抖:“可是淮王要上位?” 淮王一旦上位,第一个要遭殃的就是陆琮,淮王恨不得要将陆琮剥皮抽筋才解气。 李氏脸色苍白摇摇头,紧握着容玖的手:“别担心,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有母亲陪着你。” 这一等就是三日,没有任何消息,在第五日的清晨传来了丧钟声,足足九下。 容玖耳朵里嗡了下,看着李氏瑟瑟发抖眼中含泪搂着她说些什么,容玖耳朵里却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小八......” 前世被囚十年,容玖记得皇帝并未驾崩。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一整日浑浑噩噩,李氏时不时在她耳边哭泣,搂着容玖说着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被羞的话。 容玖嗓子发干,她只想知道陆琮怎么样了? 傍晚宫里忽然传来消息,陆相平定叛乱,捉拿叛贼淮王,太后亲自斩杀于金銮殿前,其余乱党一举扣押。 皇帝驾崩,太后从宗祠中过继一名七岁孩童为子,另立新帝,由丞相辅佐,三日后登基。 ...... 消息传开,李氏狠狠的松了口气,笑逐言开:“谁能料到是这个结局?” 容玖的心也跟着松了,刚端起一盏茶便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容玖?” 容玖一愣。 李氏望着新姑爷赶回,身上还穿着铠甲,必定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容玖,缓缓起身:“我也该回府瞧瞧了。” “母亲?” “留下的话来日再说不迟。” 李氏拍了拍容玖的手背,她晓得容玖一定是个有福气的。 陆琮站住身冲着李氏拱手:“多谢这几日岳母照料小八。” “快去吧,小八这几日也没少操心。” “是!” 陆琮三步并成两步往屋内走,丫鬟识趣儿的离开,并带上了门。 容玖低着头,手里捧着茶一口一口抿,眼眶早已红了。 陆琮从容玖手中抽过茶盏,笑:“什么茶这般香甜,我也尝尝。” 容玖起身,陆琮一把捉住容玖的手腕,压低了声音轻哄:“是我不好,不该隐瞒你。” “不敢当,陆相严重了。” 陆琮无奈,起身板过容玖的肩,神情难掩疲惫:“你心里不痛快只管打骂,我绝无二话。” 容玖挑眉:“陆相谋略过人,早早就定下这一局,如今已成定局,陆相又要辅佐新帝,更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岂是我一个小小女子可以得罪的?” 陆琮将人揽入怀中,容玖挣扎,陆琮收紧力道将人搂紧。 “那日午间皇上就不行了,淮王得到消息趁乱赶去了宫里,无论如何,总归是我亏欠了你, 那样的大喜日子......” 容玖猛然抬头:“我在乎的可不是颜面和冷落,新婚之夜我猜测了一晚上,却被人蒙在鼓里 。” 说着容玖眼眶红了,撅着嘴,陆琮俯身亲了亲红唇:“是我不好。” 容玖一把推开陆琮:“你刚才说皇上他.....” “皇上自小体弱,日日汤药不断,这一关实在熬不过了。” 容玖鼻尖一算,到死也没见过那位兄长。 “皇上他......长得什么模样?” 陆琮抿了抿唇,听着容玖语气哽咽,心中无奈叹气:“皇上同你长得有八分相似。” 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又怎么会不像? 容玖紧咬着唇,只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莫要多想了,被人囚禁一生,连面都不能露,离开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容玖呜呜咽咽控制不住情绪,靠在了陆琮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许是苦的累了,容玖趴在陆琮的肩上闭着眼睡着了,陆琮困倦极了,将人抱上塌,盖上薄被,将人揽入怀闭着眼歇息。 次日一早太后传召容玖入宫,短短几日不见,太后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两鬓斑白,两眼空洞,不复之前那般凌厉睿智。 一夕之间失去了一个孩子,眼前的还不能相认,太后心中酸涩,只看了眼容玖便让她回去了 。 临走前芸嬷嬷递给容玖一只锦盒。 “郡主,这是太后留给郡主做个念想的,郡主若是喜欢,日后见了太后可戴着入宫,太后见了也欢喜。” 容玖接过点点头,出宫前打开了锦盒,是一对珠花,一朵牡丹一朵芍药,并肩绽放,下垂银色步瑶,款式别致是她从未见过的。 皇帝刚逝,全国府丧一年,卸了珠钗首饰,褪下绫罗绸缎换上素衣长裙,容玖自顾自的替素未谋面的至亲抄写一个月佛经超度。 新帝登基为帝,改国号元一。 陆琮每日早出晚归,即便回来的再晚也要去一趟容玖那,陪着说会话。 容玖忽然伸手拉住了陆琮:“皇上忽然故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怎么会?” “被埋葬在皇陵的那位,是......” 这几日容玖一直盯着那对珠钗瞧,脑海里无数次的闪过一个念头。 陆琮望着容玖,眸光淡然许久才道:“她同你一样身份。” 容玖震惊,久久不能回神:“那为何当初不是留下我?” “太后曾找人批命,先落地者为皇,若强行留下你,只会满盘皆输,还关乎季家几十条性命 ,若留下那位,可化险为夷。” 容玖气得浑身发抖:“这是哪个混账说的?” “是先祖帝一手安排,事成则可功成身退,若事败,背负混淆皇嗣的只有太后和季家。” 容玖不信。 “先祖帝和淮王争皇位已久,淮王又得宠,若淮王登基为帝,那些跟着先祖帝的大臣们不会有好下场!” 容玖浑身颤抖,难怪皇上至今未露出真面目,也不许任何人靠近,身边连个妃嫔都没有。 牡丹芍药本双姝,容玖一直记恨太后放弃了她,将她丢到奉城,如今看来容玖是最幸运的,人前人后无人敢不尊敬,锦衣玉食,嫁人为妻,肆意妄为,活的堂堂正正谁敢说个不字? 容玖紧攥着陆琮的衣袖:“所以早就定好了是不是,淮王未摄政前必将有一场恶战,先祖帝 丢不起后继无人的脸,怕被后人唾骂,所以我姐姐就要去死,又需要万里江山有人可继,是不是 ?” “当年的事你我并不知晓,许是先祖帝有什么苦衷。” 这事儿就怪老祖宗疼爱幺子,嫡庶不分,给了淮王太多保重,先祖帝历尽艰辛才登基为帝,在位短短几年身患恶疾,无力周旋,又不忍妻儿被欺,这才出此下策。 这一周旋便是数十年。 容玖恍然,难怪上辈子太后拒不肯认她,将她囚禁的事,许是太后之意。 月色朦胧,容玖足足花了好些时间才接纳了这些,这阵子总是称病未曾进宫探望。 她不知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态度去面对太后。 转眼过了一年,百姓们早早就褪下了丧服,容玖眯着眼看着窗外绽放的满树绿梅,淡淡的香气扑鼻。 “郡主,芸嬷嬷来了。” 容玖眼眸微动,听着请安声。 “奴婢给郡主请安,太后听闻郡主爱吃外藩进贡的蜜饯,特意让奴婢送些过来。” “多谢太后美意,劳烦嬷嬷跑一趟,白芍,奉茶。” 芸嬷嬷摆手:“不必劳烦白芍姑娘了,这次奴婢来,是奉了太后之意来探望郡主,见郡主安好,奴婢就放心了。” 容玖侧过头望着芸嬷嬷:“太后可好?” “太后很惦记郡主。” 容玖嗓子发紧:“明日我进宫探望她老人家。” 芸嬷嬷笑了:“若太后知晓必定十分高兴。” 芸嬷嬷离开后,容玖坐在廊下,一只手捧着书瞧,目光懒散,至于瞧没瞧进去就只有她自个儿知道了。 陆琮一进门便看见这幅场面,白芍刚要请安,陆琮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白芍缓缓退下。 陆琮弯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伸手将容玖抱起放在两膝上,容玖受惊手里的书册掉在地上,娇嗔瞪了眼陆琮。 “又做什么怪!” 陆琮将脑袋搭在了容玖的肩上:“今日去同僚家做客,明明比我还小的年纪,儿子都能舞剑助助兴,我已三十而立,也该有个子嗣了。” 容玖没想到青天白日陆琮会这么直接说出来,小脸涨红,自打成婚两人从未圆房,偶尔会合衣而眠,陆琮从未勉强她。 容玖揉了揉小腹:“太医说我身子寒凉,不宜有孕......” “这一年来汤药不断进补,已经好了十之□□,若无子嗣也无妨,总不会有人埋怨你。” “那将来诺大的相府又该如何?” “咳咳!”陆琮掩嘴轻咳:“外头风大,咱们进屋说。” 陆琮起身抱着容玖入屋,时不时小鸡啄米一般在容玖额前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容玖呜咽一声,一只手抵在陆琮心口处,想要逃,陆琮两只手圈住她娇小玲珑的身姿不许她离开。 放下帷帐,依稀能听见缠缠绵绵的声音。 这一折腾容玖连连求饶,像只猫儿般嘟囔,喘着气:“不成了,明儿我还要进宫探望太后,脖子上密密麻麻,还怎么见人?” “我得了上等的花脂,涂抹在红点上必定不会留下痕迹。” 第71章 容玖又羞又恼的望着镜中的雪白肌肤上落下的痕迹,轻轻一碰顿时疼的倒吸口凉气。 待一只大手抹了药后,酥酥麻麻又十分沁凉,渐渐的那疼也减轻了几分,容玖冲着镜中的人影狠狠瞪了一眼。 “夫人莫恼,怪我一时无度,等这阵子忙完得了空,我带你去瞧瞧漫山遍野的兰花。” 容玖哼了哼。 “冬日里还有夫人喜爱的梅花。” 容玖不语。 陆琮将人揽入怀中,下巴搭在了容玖的额间:“太后之所以没有处置季家,多半是不想损了你的颜面,季家背地里做了不少龃龉事。” 容玖抬眸看向了陆琮,想着季宗背地里和淮王的那些勾当,眉头紧皱,她不敢保证今日若是得胜的是淮王,季宗会保全自己。 “旁人不说,母亲和两位长姐待我极好……” 季容瑗和季容琼从未亏待她,李氏更是将她视如亲生,这事儿着实有些棘手。 陆琮指尖挑起容玖一缕秀发放在鼻尖轻轻的嗅,压低了声音凑在容玖耳边小声嘀咕:“太后只是不待见那几个碍眼的,也非要性命不可,总会有个保两全的法子。” 容玖不明所以。 陆琮笑的意味深长,亲自帮着容玖抚平衣裳,扶了扶钗环,眼中尽是柔情,俯身在容玖鬓间落下一吻:“如今大局已定,太后膝下孤寂,心里总不是些滋味,你若向着季家,太后心里难免会不舒服。” 从前李氏帮着照料容玖,太后瞧不见两人母女之情,如今两人都在眼皮子底下,太后又失了至亲,有些人自然碍眼了。 容玖抿了抿红唇:“我明白了。” “这事儿不急一时半会,只是心里有个谱儿。” “我明白。” 次日一早容玖起身梳洗打扮,好在昨儿夜里陆琮没舍得折腾她,一大早吩咐了人准备了加了果子蜜的牛乳羹,将人抱在怀里哄着吃了大半碗才肯放人。 容玖心里装着事儿,一路到了慈宁宫,与以往不同,慈宁宫较之前更加威严肃穆了,宫女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 芸嬷嬷早早就等在了门口,见着容玖亲自迎上前,笑:“太后知道郡主会来,早早就让人备上了郡主最爱的菜,奴婢已经许久没有见太后这般高兴过了。” 容玖心中五味杂陈,太后又有什么错呢,这么多年殚精竭虑为了江山社稷,为了保全娘家,细算起来太后对容玖是不错的。 迈入内殿,一年未见,太后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不止,身穿一件紫色凤袍,端庄的坐在凤椅上 ,鬓间斜插两支凤钗,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太后见着容玖眼眸顿时亮了,嘴角扬起笑意,冲着容玖招招手:“过来让哀家瞧瞧。” 容玖嘴角翘起笑意,提着裙子款款迈入坐在了太后身旁的小凳子上,娇俏道:“许久不曾见太后,甚是挂念,这一年来小八时常病着,不曾来探望,太后可不要怪罪小八。” 太后颇感意外容玖会这般亲昵自己,立即笑逐颜开,伸手揽住了容玖,并未戳破,又聊起了其他话题,恍若两人从未有过隔阂,午间容玖陪着太后用膳,太后比平日里多用了半碗饭。 傍晚时分容玖被陆琮接走,太后赏赐了不少物件儿,大多是珍惜的药材。 陆琮伸出手替容玖揉了揉肩,将人抱在膝上,容玖将小脑袋搭在了陆琮的肩上。 “日后我是否应该和季家保持距离?” “你若想见谁,我来替你安排。” 容玖摇摇头:“无妨,只要她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几日后季家传来消息季老夫人病危,容玖得知消息后,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夫人,季二夫人和季三夫人求见。” 容玖抬眸:“就说我病了,见不得旁人。” 白芍应了。 次日柳氏和尤氏又早早就等在了陆家门口,等着通传,尤氏憋着口气:“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母亲待她那般疼爱,怎么就能忍心不闻不问?” 柳氏斜了眼尤氏:“现如今她是的红人,太后又疼惜她,陆相在朝中又是什么样的地位,自那次叛乱以后,朝廷重用了不少有功之臣,也罚了乱成一党,可咱们季家呢,虽没有获罪,却是举步艰难,季家的后生晚辈又有几个出头了?” 皇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什么事能瞒得过太后的眼皮? 当年季家做了不少糊涂事儿,太后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看在什么人的面子上,这一点柳氏心里十分清楚。 尤氏低着头,不敢再乱说什么,娘家对她避讳,屡次上门都没见她, 尤氏虽不懂朝廷政务,事关皇位之争的事儿还是明白些的,谁让当初季三爷和淮王走的近? “那小八会不会不见咱们?” 柳氏敛眉:“她自小身子就弱,往年在府上时不时的也病着,许是真的病了,否则没道理不见咱们。” 柳氏自我安慰,心里懊悔不已,当初怎么就心软听了玉盈的话去对付大房? 莫约等了一个时辰左右,白芍亲自来迎,柳氏和尤氏松了口气,可算是进了陆家大门了。 一路上两人瞧了瞧陆家的景儿,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再看见容玖的院子,地上铺着极白的鹅卵石,亭台楼阁上还刻着复杂的花纹,花园里种植了各色牡丹,争奇斗艳,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 待进了里屋,柳氏不由得倒吸口凉气,这屋子里的摆设未免太过奢华了。 “二婶,三婶?” 容玖从屏风后走出,单穿了一件浅绯色长裙,裙摆上还绣着几朵绽放的海棠,明艳动人却不及美人三分。 柳氏微微笑:“听闻你身子不适,我和你三婶过来瞧瞧,可有大碍?” 两人只字不提昨儿就来了,容玖摇摇头:“还是老样子,一月中总是离不开汤药,让两位婶婶见笑了。” 说着容玖掩嘴轻轻咳嗽,柳氏却见她面色红润,可没有半点不适,点破,只叹了口气:“你祖母也惦记着你,病了一年多,这阵子越发的不妥,小八,你祖母平日里最疼爱的就是你,你若得空可要回去瞧瞧。” “可不是嘛,就连病着嘴里喃喃念着的还是你的名字。” 容玖抿了抿红唇,端起茶抿了小口才放下,又用绣帕轻轻擦拭嘴角,柳氏和尤氏对视一眼,实在摸不透容玖的心思,默默等着。 许久,容玖才道:“虽然之前和祖母闹过不愉快,可终究是长辈,于情于理我这个晚辈都应该去瞧瞧,哪还需两位婶婶亲自跑一趟。” 听这话,柳氏立即笑:“哪里,你身子病了,又逢大丧,你若折腾病了,我和你三婶心里更过意不去。” “你二婶说的极是。” 容玖道:“明儿我便回去瞧瞧。” 得了准话,柳氏和尤氏目的达成,同时也松了口气,柳氏又道:“你许久未回去,玲珑院还给你留着呢。” “多谢二婶。” 两人又坐了一会才离开,容玖揉了揉眉心,长长的叹了口气,侧头问:“相爷呢?” “相爷今儿会见几位朝臣,叮嘱了小厨房,夫人不必等候。” 容玖呜咽一声。 夜色渐浓,陆琮归来时浑身还有股酒气,容玖已眯着眼浅睡,见他靠近眉头紧皱。 陆琮也顾不得许多将人揽入怀中,下巴搭在了容玖的白嫩嫩的脸颊上:“陆家来人了。” 容玖睡的迷迷糊糊,嘟囔着嗯了一声,倏然睁开了眼睛:“哪个陆家?” “蕲州陆家。” “蕲州?”容玖还是一脸懵,仰着头望着陆琮。 陆琮眸色漆黑,压低了声音:“是我义父和母亲。” 容玖激灵一下甩了甩瞌睡,这下精神许多,她认识陆琮这么多年,从不知晓陆琮的身世,两只手缠住了陆琮的手腕:“同我讲的详细些。” “我母亲是明盛长公主。” 明盛长公主?容玖揉了揉脑袋,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却又觉得这个名字无比耳熟。 “我记着显崇太子的太子妃便是明盛长公主……” 容玖惊讶的看着陆琮,陆琮淡淡嗯了一声,显崇太子和先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又是嫡长子 ,后来犯了错,被褫夺了封号被幽禁,若论辈分,当今太后还是显崇太子的嫡亲弟妹。 “父亲被贬时,母亲已有了身孕,被连夜送去了蕲州,自此隐姓埋名,后来父亲在太子府病故,一把火烧了太子府后院,如今跟父亲并葬的只是母亲身边的一个侍女。” 容玖震惊。 陆琮一只手搂住了容玖的腰,将脑袋搭在了容玖的肩上,容玖久久未能回神,就这么抱着陆琮:“那当年显崇太子究竟为何被废?” 陆琮抿唇不语。 容玖急了,在陆琮怀中挣扎:“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要急死我不成!” “在一次宫宴上醉酒宠幸了凌妃,凌妃自寻短见留下一封血书,先祖帝大怒,废了父亲的太子之位!” 容玖倒吸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显崇太子的事儿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若当年显崇太子没有被废,今儿坐上皇位的还不一定是谁! 容玖紧咬着唇,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那可查到了什么线索?” 陆琮浅笑,指尖轻轻滑过容玖的眼角:“未曾。” 第72章 容玖震惊许久,脑海中仿佛是有一根弦断了,怔怔然的看着陆琮。 “你是明盛长公主和前太子的嫡子?” 陆琮嗯了一声。 容玖小脸唰的苍白,又指了指自己:“那咱们岂不是……” 先帝和显崇太子是嫡亲兄弟,她和陆琮按理来说就是堂兄妹,且是同姓。 这若是传扬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死了? 陆琮将容玖揽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肩:“我是显崇太子的子嗣不假,你也是太后亲女,你如今更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不,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容玖摇头不可置信,老天爷在和她开什么玩笑? 许久,陆琮才道:“先帝没有子嗣。” “嗯?”容玖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紧接着陆琮又道:“你非先帝之女,玖儿,我知道这些真相对于你来说很残酷,不管你是谁,陆家只有你一个主母。” 一句话仿佛是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开,轰隆一声,容玖咽了咽嗓子:“那太后究竟是和谁?” “无论是谁,人已经死了,这天底下没有人会戳穿这个秘密。” 容玖嗓子眼里涌出一抹腥味,咬着牙强忍着咽下,两只手紧紧拽着陆琮:“蕲州陆家来京都可是有什么事儿?” 无端端的,陆家来京都做什么? 脑海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容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惜一无所获,她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打听打听外界,也不至于到现在束手无策。 “是为了皇位?” 陆琮不语。 容玖猜到了,显崇太子含冤被废黜,明盛长公主委曲求全诞下陆琮,图什么? 这么多年的隐忍不都是为了那个位置吗? “玖儿。” 容玖紧盯着陆琮:“那你打算怎么做?” 皇位上的那个人是谁,容玖一点也不在乎,可若是陆琮认了身份,不管容玖是什么身份都会被世人不认可。 “我对陆氏万里江山并没有兴趣。” “可蕲州陆家有。” 陆琮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紧接着容玖从陆琮怀中起身,背对着他:“你出去吧,我累了想歇歇。” “玖儿?” “容我冷静冷静。” 一时之间知晓这么多,容玖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从没有怀疑陆琮对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容玖只知道陆琮是不会骗她的。 …… 夜色渐深,容玖在廊下站了足足三个时辰,齐嬷嬷拿了件披风赶来,披在了容玖的肩上。 “夫人,夜深了,该歇着了。” “嬷嬷,我心里难受。” 齐嬷嬷宽慰:“夫人,相爷待你一心一意,奴婢是看在眼里的,夫妻之间坦诚是最重要的, 有什么话不能摊开说呢?” 就是因为太过坦诚了,导致容玖现在根本无法面对陆琮,一个真正的天之骄子,皇室血脉,而她又是什么? 若是因为她的缘故,阻拦了陆琮登上那个位置,容玖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次日清晨容玖去前厅用膳,陆琮就站在廊下等着,容玖瞧了一眼扭头就走。 陆琮大步赶来握住了容玖的衣袖:“今日膳食都是你爱吃的,快尝尝。” “我……” 未说完,陆琮便揽住容玖的肩,将人揽入怀中一并往前走,许是刚刚沐浴过,容玖能清晰可闻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容玖强忍着眼泪,她不能哭。 坐下后,陆琮盛了一碗汤递到容玖身边,极有耐心,容玖低着头,从始至终未抬头看他一眼,一碗汤喝了大半,碟子里的点心一块接一块,容玖也不管什么,夹起就吃。 许久碟子空了。 “再吃该积食了。”陆琮道。 容玖沪囫囵点点头,飞快的起身离开了,陆琮瞧了眼只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持续了足足五日,陆琮变着法子的哄着容玖开心,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容玖整日忧心忡忡,极少会露出笑脸。 直到蕲州陆家来了人,明盛长公主对外宣称陆老夫人,义父元骋,明盛长公主和元骋是一对异性姐弟。 两人入府时很低调,容玖犹豫片刻还是出去迎接,陆琮就等着二门处,容玖惊讶。 “还没到呢,走吧。” 容玖点点头应了,跟在陆琮身后,陆琮的步伐很慢,时不时的停顿一二。 莫约等了一个时辰,几辆马车停靠在门外,容玖终于看见了那位仪态万千,又不失高贵的明盛长公主,虽过了这么多年,但岁月似乎格外厚待这位。 除了眼角有细密的皱纹,肤色白皙,雍容华贵,周身是遮掩不住的贵气。 紧跟着明盛长公主的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一袭淡雅的青色,陪伴在长公主身边。 明盛长公主板着脸不苟言笑,颇有几分盛世凌人的架势,进了门环顾一圈,目光落在容玖身上,似是刀子刮过,容玖头皮顿时发麻。 “儿子携妻季容玖给母亲请安。”陆琮拱手,容玖跟着屈膝行礼;“给母亲请安。” 明盛长公主隔空抬手:“进去说。” “琮哥哥!”少女笑着冲陆琮挥挥手,陆琮回头瞥了眼少女,眸光极淡:“元姑娘。” 少女是元骋的女儿,唤作元嫣,一直都是明盛长公主抚养长大的。 元嫣红唇一翘:“几年不见,琮哥哥对嫣儿越来越生疏了,我可是给琮哥哥写过好多封书信呢。” 陆琮侧过身,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元嫣又黏上前,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 容玖垂眸,佯装没看见。 “嫣儿,这位是你嫂嫂。”陆琮指了指容玖。 元嫣愣了愣,顺着视线看向容玖,倏然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哦,我知道你是掌珠郡主,是太后身边最得宠的红人,郡主长得真好看。” 元嫣一开口容玖就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个善茬,抬头看了一眼婆婆明盛长公主。 果不其然明盛长公主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份憎恨! 太后丈夫抢了明盛长公主丈夫的江山,太后又抢了明盛长公主的国母,太后的儿子抢了明盛长公主儿子的皇位。 这是一笔死账! 天底下最恨太后的人莫过于眼前这位了。 “元姑娘!”陆琮蹙眉,沉声;“不许没大没小,该唤一声嫂嫂。” 元嫣立即看向了明盛长公主,随即识趣的喊了一声;“嫂嫂。” 容玖闻言大度的冲着元嫣笑了笑:“嫣儿妹妹。” 几人进了院,明盛长公主便道:“我的院子安排在何处?” 第73章 “在南苑。”陆琮开口。 明盛长公主点了点头,又道:“嫣儿与我同住,不必隔开两个院子。” 没人反对。 一行人安排妥当,陆琮是当朝宰相,平日里公务繁忙,被公务催促着不得不离开。 临走前陆琮看了一眼容玖,暗含担忧。 容玖敛眉。 人一走,容玖就被南苑的丫鬟喊去了。 里面住着是陆琮的母亲,她的婆婆,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拜见。 收拾妥当后,容玖便去了南苑。 “郡主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元嫣一脸关心。 刚才还是嫂嫂呢,转眼又是郡主了,这变脸可真快。 容玖也不计较,摇摇头:“多谢嫣妹妹关心,我身子很好,并无大碍。” 元嫣勾唇笑了笑:“这样啊,刚才我听府上的丫鬟说,这几日郡主都歇在正房,琮哥哥却被撵出来了,我还以为郡主是犯了什么病呢。” 容玖蹙眉,她本想着大家虽然有仇,但表面上还是要一团和气,没想到元嫣这么快就挑衅了 。 就目前这个情况,容玖根本不指望用孝心感动长辈,再让长辈喜欢她。 这样的事儿,她季容玖做不出来! 也不屑去做,没得让自个儿受委屈。 容玖笑:“嫣妹妹还没出嫁吧!” 元嫣疑惑看她。 “府上谁不知道我日日同夫君一起用膳,夫君平日里公务繁忙,偶尔歇在外头,这有什么可稀奇的?” 元嫣惊讶容玖会出言不逊,她怎么敢? “母亲和嫣妹妹刚入府,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我已经让小厨房备了酒席,等晚间夫君回来一同替母亲和嫣妹妹接风洗尘。” 容玖下巴抬起,骄傲了一辈子,人人都让着她,凭什么此刻要低三下四? 看在陆琮的份上,明盛长公主刁难她,或许可以忍,但元嫣绝对不能忍! 元嫣立即转头看向了明盛长公主。 明盛长公主抬眸:“既已成婚,我连一杯热茶都没喝过,我常听琮儿夸你懂事,如今也不过如此。” 这时丫鬟捧来茶。 容玖深吸口气,捧着茶跪地:“母亲请喝茶。” 明盛长公主就这么瞧着容玖,眸光泛着冷笑:“倒是生的标致动人,难怪琮儿会动心,听闻你从小是被奴仆带大的,而非养在季家?” 看来容玖的底细已经被打听清楚了。 “是。” “一个奴仆养大的孩子,身上也摆脱不了一股子低贱,明儿起,每日晨昏定省你过来我这里学规矩。” 容玖忽然笑了:“母亲有所不知,我名义上虽是郡主,可皇谍上却是公主,出嫁前宫里的教养嬷嬷曾言,下嫁臣家,先君后臣,不必拘守俗礼。” 明盛长公主狭长的眉间紧皱:“这么说,你是不乐意来学规矩了?” “儿媳学规矩于理不合。” 明盛长公主抬手便将容玖手里的茶打翻:“既是如此就别在我跟前出现,陆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媳妇,旁人认,我可不认!” 容玖的衣裳被茶水打湿,尽显狼狈,容玖缓缓起身:“母亲早些歇息,儿媳改日再来探望。 ” 说着容玖就要离开,明盛长公主愣了愣。 “你!” 容玖头也不回阔步离开,本来就是死结,也不指望能解开,容玖也做好了要跟陆琮和离的准备。 如此一来,也是成全了陆琮,人人不必为难。 “夫人,您刚才实在不该......”齐嬷嬷欲言又止。 容玖浑然不在意的耸耸肩:“我生来被人捧在手心,何故被人诋毁,该来的总会来。” 齐嬷嬷听了这话心里也不是滋味,什么叫被奴仆养大的孩子改变不了一股子低贱? ... “老夫人,郡主她脾气可不小,平日里一定没少欺负琮哥哥。” 元嫣撅嘴,这样粗鄙的女子哪里配得上陆琮? 不过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 明盛长公主被容玖气的不轻,心口上下不停起伏:“派人去二门守着,相爷回来立即请过来。” 丫鬟应了是。 “我眼皮子底下容不得如此猖狂之人!” 明盛长公主立即让人将府上的账本跟钥匙取来。 容玖一听眉头紧皱,才入府片刻就急着掌权,有她在,休想! 一个不肯缴,一个非要掌权,两个神仙打架倒霉的就是底下一群乌泱泱的小鬼。 短短一个时辰连续罚了十来个奴才。 容玖揉了揉眉心,喝了碗安神汤就当作不知道,由着外面折腾。 “夫人,齐嬷嬷被带走了。” 容玖倏然站起身:“人呢?” “在南苑。” “岂有此理,去瞧瞧!” 容玖在南苑门口就被拦下,里面传来齐嬷嬷的惨叫,容玖眼皮跳的厉害。 “没有老夫人的吩咐,谁也不许进。” 容玖冷着脸:“反了,我是太后亲封的郡主,你敢阻挠我!” “老夫人有令!” 侍卫并不是相府的,而是蕲州跟来的,根本不听容玖的话。 容玖急了,唤了管家来,哪成想管家也被扣下了。 如此动作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容玖深吸口气:“去将府上的人招来!” 人刚来齐,院子里便被放行了,容玖的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院子里一摊血迹,齐嬷嬷就趴在地上,身下一滩血流出。 “齐嬷嬷!” 容玖愣住了,唤了几声齐嬷嬷,人已没反应,闭着眼嘴里流着污血。 “齐嬷嬷以下犯上,被罚三十板子,怪她自个儿不经用,断气儿了。” 寒鸦站在一旁,捏着嗓子瞥了眼齐嬷嬷,抬手:“拖下去。” 容玖浑身都在发抖,抬眸看着寒鸦:“是谁准许动手打齐嬷嬷,齐嬷嬷又冲撞了谁?” “这是相府,自然是老夫人的吩咐。”寒鸦不以为然。 容玖唇边溢出血,厉声:“来人!” 寒鸦一愣:“夫人要做什么?” “郡主!”元嫣站在门槛上,直勾勾地盯着容玖:“郡主敢忤逆老夫人的主意吗?” 容玖抬脚走近元嫣身边:“齐嬷嬷究竟犯了什么错,又顶撞了谁?” “齐嬷嬷仗着是你身边的老人,抢了给老夫人的药膳,难道不该打吗?” 元嫣侧过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齐嬷嬷:“她若早些开口求饶也不会这样,只怪她冥顽不灵。” “啪!”容玖扬手一巴掌狠狠打在元嫣的脸颊上。 元嫣愣住了,捂着脸不可置信。 “你敢打我!” “啪!”容玖反手又是一巴掌。 元嫣后退几步。 “来人!” “属下在。”侍卫上前。 “将动手打齐嬷嬷的人一一拖下去,杖毙!” 动手的人慌了,纷纷跪地,元嫣没好气:“你疯了!” “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容玖怒了,齐嬷嬷对她而言早已经不是奴仆,而是母亲一样的存在,从她落地开始就是齐嬷嬷在照顾她。 大约四人被扣住,院子里乱成一团。 “今日谁敢动手阻挠,我便罚谁!” 容玖眸色森森,浑身上下散发的怒火让人不敢直视。 “放肆!”明盛长公主出现,看了一眼元嫣,又对着容玖道:“这里是南苑,谁让你大呼小叫?” 第74章 容玖鼻尖充斥着浓浓血腥味,直勾勾地盯着明盛长公主,眸光中已经没了耐心。 人没进府之前,容玖多多少少会顾忌陆琮的缘故,对明盛长公主诸多忍耐。 可如今,当着她的面打死了齐嬷嬷,这口气容玖不忍了! 伸手指着寒鸦。 寒鸦眼皮跳的厉害,立即看向明盛长公主。 “拖出去,杖毙!” “老夫人救救奴婢!”寒鸦腿一软跪在地上。 明盛长公主瞪着容玖:“你疯了,寒鸦是我的贴身丫鬟,跟了我二十几年,你如此手段残暴不怕惹来非议吗?” 容玖冷笑:“我已是陆家妇,就算丢人,头一个丢的是陆家的脸面,与我何干?” “你放肆!” “我季容玖生来娇贵,在季家人人宠着,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如此委屈!” 容玖下颌一抬:“给我打!” 一声令下寒鸦被制服,押在一滩血迹中,寒鸦挣扎,险些被血腥味给刺激的晕了过去,惊恐的看着容玖。 她敢肯定容玖不是说着玩的的,而是真的敢动手! “来人呐!”明盛长公主扬声,容玖却道:“今日谁敢动手,下场不会好过寒鸦姑娘,在京都,我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诸位不妨掂量掂量!” 话落,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郡主?” 门外进来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是元骋。 元骋入门对着容玖拱手:“郡主消消气,一家人何必撕破脸闹得这样难堪?” 容玖斜了眼元骋:“这话我也想问问老夫人,跟随我身边多年的嬷嬷究竟犯了什么大错,要将人直接打死?” “一个嬷嬷罢了......” “那寒鸦姑娘不过是个丫鬟,老夫人为何百般护着,老夫人不喜我,大可冲着我来,何必打死无辜的人?” 元骋语噎,望着容玖片刻,他没想到容玖脾气这样暴躁,一点面子都不给。 长辈给的下马威竟敢回击? “郡主,这其中许是有误会,不如等相爷回来再说?” “夫君忙于公务,后宅私事都是妇人的事儿,用不着他!” 容玖一个眼神,厚重的板子落在寒鸦身上,顿时传来惨叫,寒鸦疼的浑身冒汗,嘴里喊着救命。 “你!”明盛长公主眼皮跳的厉害,往后退了退,险些没站稳。 “老夫人您怎么了?”元嫣忙扶住了明盛长公主,大喊大叫的让人去请大夫。 容玖淡淡瞥了一眼:“急什么,外头已经候着太医了,当务之急是处理寒鸦!” “季容玖,眼前这位可是琮哥哥的母亲,你敢忤逆不孝不怕琮哥哥回来找你算账吗!”元嫣 喊。 容玖:“继续打,打死为止!” 啪啪几板子落在了寒鸦身上,寒鸦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院子里十分安静。 大家都盯着容玖,别看容玖平日里娇媚可人,真的发起火来,谁也拦不住! “郡主!” “元大人该不会是要我入宫去找太后娘娘诉委屈吧?” 容玖侧目看了一眼元骋,太后是他们的心间刺儿,可眼下却是她的保命符咒,既然躲不开,那就大大方方的挑出来。 元骋脸色微变,竟被容玖堵的没话说。 “老夫人,救救奴婢!”寒鸦求救,她哪里想到会招惹上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当着几人的面硬生生杖毙了寒鸦,打死了四个侍卫。 容玖心中的怒火依旧难消,瞥了眼脸色铁青的明盛长公主。 “我这个人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敬我一尺还你一丈,最不济也是鱼死网破,老夫人,大夫就在门外候着呢,今儿我就先告辞了!” 容玖大摇大摆的离开,明盛长公主气的心口疼的厉害,指尖颤抖的指着容玖背影:“去把陆琮找来!” “是!” 元骋没拦着,地上的人很快被清理,只留下一院子的血腥,令人作呕。 这辈子他就没见过容玖这样蛮横凶残的。 才第一日,就撕破了脸,半点委屈也受不了。 ... 陆琮入府前已经知晓了经过,先去了一趟容玖处。 “夫人呢?” 白芍红着眼:“相爷,夫人今日是一时气急了才会这样,您不要责罚夫人。” 白芍以为陆琮是来找容玖算账的,忙跪地磕头。 陆琮绕开白芍进了屋,第一眼就瞥见了榻上小小的人儿斜躺着,蜷缩身子。 陆琮放低了脚步过去。 容玖忽然坐起身,回头看他:“陆琮,咱们和离吧。” 陆琮脸上的担忧立即变成了暴怒!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不拦着你,成了绊脚石,我自有我的安排,如此两不耽误。” “两不耽误?”陆琮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 容玖嘴角边翘起冷笑:“如今府上谁不知道老夫人不喜欢我,我又何必委曲求全让她折磨我 ,若有一日你功成名就,我又是什么下场?” 听着她诉说,陆琮气的不轻,耐着性子:“我又没怪你,当初娶你时这些我都已经知晓,我非愚孝,齐嬷嬷对你来说是个什么人,我心里清楚,这事儿我没怪你。” “嗯?”容玖一愣,她都已经做好准备被休出家门了,还想着和陆琮商量商量,把休妻改成和离,让她有几分颜面。 陆琮弯腰坐下,面对着容玖:“我就这么让你不信任?” “可是那是你母亲......” “我是非不分?” 容玖摇头。 陆琮见她眼眶微红,指尖揉了揉她的眉眼:“这事儿我来办,你不必插手。” “嗯?”容玖懵了,她都做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儿,陆琮还能忍着? 这事儿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还是缓兵之计? 陆琮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低声道:“我若有心思就不会告知你一切原委,岂不是自找麻烦?” 容玖顿时尴尬了。 “无论我是谁,无论你是谁,此生我只娶你一人,不纳妾,不另娶!” 陆琮揉了揉容玖的发鬓,压低了声音在容玖耳边嘀咕几句,容玖愣住了:“这.....这不好吧?” “你只管在屋子里躺着,闲来无趣可以读读经书,我已经派人去寻了大师替齐嬷嬷超度法事。” 容玖一想到齐嬷嬷,心里就不是滋味,窝在陆琮怀里:“日后你也要向着我。” “这是自然!” 哄好了容玖,陆琮才起身离开,白芍听着屋子里安安静静,也没争吵,再看容玖躺在榻上,心里松了口气。 ... 南苑 陆琮冷着脸进门,元嫣上来就缠住了陆琮的胳膊:“琮哥哥,老夫人被气的不轻,你可一定要替老夫人做主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子,忤逆长辈,半点颜面都不给,打了我就算了,还气着老夫人。” 陆琮抽开胳膊:“母亲呢?” “在屋子里。” 没理会元嫣,陆琮进门支开了所有伺候的。 明盛长公主瞥了一眼陆琮:“这就是你精挑细选的名门闺秀,当真好大的脾气,竟在我的院子里撒野!” 陆琮默默听着明盛长公主说完,许久才说:“容玖若有个什么意外,我也活不成。” “这叫什么话?” “娶她之前,太后赐了我毒药。” 明盛长公主愣住了,不可置信:“你胡说什么呢?” “母亲若是不信,可让义父诊脉。” 明盛长公主立即喊人去请元骋,元骋替陆琮诊脉,脸色顿时变了。 “究竟怎么回事儿?” “是蛊虫,容玖若死,我也活不成,无药可解。”陆琮语气淡然,没有半点儿着急。 “你怎么这么傻,连个信儿都不告诉我?”明盛长公主的怒火一下子消散了,怪不得容玖这么嚣张! “若非如此,如何能得太后信任,掌管兵权拿下淮王?”陆琮反问。 明盛长公主紧咬着牙,心疼儿子这么多年的隐忍求全。 “你放心,日后母亲不会再为难她。” 陆琮抿唇不语。 ... 从那以后明盛长公主看见了容玖,态度和蔼多了,也未曾为难,仿佛之前的事儿从未发生过 。 管家之权也不要了,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哪怕是陆琮日日歇在正房,专宠容玖一个,明盛长公主也权当没看见,更不要求容玖晨昏定省来伺候她。 反而流水般的补品往容玖那送。 容玖也各自退让一步,极少往南苑凑,仿佛对方不存在。 元嫣忍不住了,对着老夫人一顿抱怨,老夫人劝她再等等,等着日后陆琮坐稳皇位,再纳她 也不迟。 ... 明盛长公主是陆琮的母亲,也是容玖的婆婆,太后便寻了个由头将人招入宫。 明盛长公主脸色阴沉,她最不想见的就是宫里那位,称病了几日。 架不住太后隔三差五的派人宣召。 眼看着是躲不过去,明盛长公主便去了。 故人重逢,太后愣住了,又有些意料之中。 “明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明盛长公主紧捏着拳头,冷冷一哼:“比不得太后高枕无忧。” “哀家第一次见陆琮时就见着孩子眉眼有几分熟悉,当年那场大火并未寻到你的骸骨,哀家知道早晚有这么一日,你会回来的。” “那又如何?” 明盛长公主早已没了忌惮,眼下那个傀儡皇帝一点实权都没有,又不是太后亲子。 所以,她不怕。 太后指尖摸了摸凤椅上的纹路,笑:“只要哀家活着一日,哀家便是太后,不管是谁做皇帝 ,哀家的地位始终不会改变。” 明盛长公主嗤笑不语。 “哀家也不会同意并立两个太后。” 太后笑得淡然,她好不容易走到了今日的位置,怎么肯轻易放弃? “你心心念念皇位这么久,哀家若是不松口,陆琮岂敢背负乱臣贼子的名声!” 明盛长公主狠狠的瞪着太后:“卑鄙!” 太后哈哈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许久才停下。 “你若肯听哀家的话,哀家力保你的子嗣登上皇位!” 明盛长公主牙根磨的嘎吱嘎吱作响,又气又怒,许久才开口:“你说!” “不急,一年之后自有分晓。” ... 新帝胆小懦弱,别说朝政,就连夜里睡觉都会担心有人谋害他,夜不能寐。 太医们愣是用药吊着新帝的身子。 年仅八岁的新帝整日被困在金銮殿,除了宫女太监,谁也见不着。 陆琮偶尔过来探望,替新帝处理朝政。 三个月后 “相爷,夫人有喜了。” 陆琮眉眼微松,也不枉他日日耕耘劳作。 容玖有了身子,害喜的厉害,催吐不止,吃什么吐什么,三个月整整瘦了一大圈。 陆琮瞧着心疼,这症状持续了足足半年,直到容玖怀了八个月身子之后才好转。 四月,容玖胎动诞下子嗣,是个男孩子。 太后亲取名陆玺,过继新帝名下记嫡长子,陆玺满月,又册封太子。 新帝禅位太子,襁褓中的陆玺为帝,改国号新元,号称新元帝。 陆琮被册摄政王,辅佐新帝。 ... 明盛长公主得知消息后,气的两眼发黑,直冲冲去找陆琮。 “你早就知晓了是不是?” 陆琮没有否认:“玺儿为帝,儿子辅佐,终究还是陆家江山。” “混账!”明盛长公主气的破口大骂,容玖的儿子她不稀罕! 陆琮抿唇,任由明盛长公主打骂。 “那你父王呢,含冤而死,你就不打算平反?” 话音落,外头传来了懿旨,太后代新元帝昭告天下,新帝初登基,为大赦天下,追封显崇太子为明圣皇帝,修皇陵,入皇室宗庙。 不止追封了显崇太子,还赦免了一些七七八八的人,减免赋税三年。 明盛长公主扬手一巴掌发在陆琮脸上:“不愧是我亲手养大的,诸多算计,就为了那个女人 。” 一旦陆琮登基为帝,最不能被人容忍的就是容玖,身份尴尬,被人不齿。 可如今,陆琮给了容玖正大光明的身份。 陆琮不语。 当日明盛长公主便带着人离开了京都,陆琮远远地目送。 容玖抱着孩子探出脑袋,看了眼陆琮。 似是有心灵感应,陆琮回眸:“外人说,相爷宠妻如命,也非妄言。” 容玖望着怀中的小皇帝,嘴角翘起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