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君一生一诺》 作者:荼火火 简介: 孟纾自小就知道,她喜欢许廷安。 为了他,她可以不顾性命的将他的毒引到自己身上, 宁愿忍痛放弃孩子,甚至毁了容貌。 可他却用死换来一句,欠了你的我还清了,你忘了我吧…… 第一章 您饶了我吧 三更天。 更夫敲着锣鼓从大街小巷走过,口中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拖长着尾音,伴随着身影消融在这夜色之中。 各家各户一个接一个的熄灭了烛火,一直延绵到大街东侧一户姓许的富贵人家。 “少爷。您饶了我吧……” 求饶的声音从主卧的床上传来,房间里只亮着一盏灯。但在这样的黑夜里尤为明亮。照着她那一双泪水涟涟的眼睛,能激发出一个男人身体里全部的兽欲。 孟妤哭的眼睛都红肿了,许廷安在她耳边低声道:“看来你最近身子不怎么好啊。”他往前狠狠送了一下。看见孟妤疼到近乎把自己缩成一团,嘴角勾起一抹冷酷到极致的笑容,“从我生病算起来。也有三个多月没见了。你就没想我吗?” 在听到生病两个字的时候,孟妤身子颤抖了一下,埋下了头 没有听到孟妤的回答。许廷安心里的怒气不断上涌。进而转化为更猛烈的攻势。就像是一匹狼想要将面前的猎物撕成碎片! 自小陪在他身边长大的丫鬟,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子。竟然在他生病最无助的时候,抛下他离开! 而她。竟然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一直折腾到近乎天亮,不知道要了她多少回,数次晕倒又被他弄醒。 直到她浑身脱离的瘫在床上。连根手指头都动不得,许廷安才算尽兴,起身时连衣服都还是板正的,只有下摆略有些凌乱,和躺在床上的孟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没有立刻走,而是上下在孟妤身上扫了一圈:“你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他的顿了顿,“听说你病了,我请了大夫,来给你调理身子。” 孟妤在迷迷糊糊中听到这句话,眸光骤的亮了一下。 可下一刻,他冰冷的话就将她打入谷底:“太瘦了玩着扫兴,瞧你现在的样子,真是晦气的很!” 说完没有再看她一眼,甩袖离开。 手指不自觉拢了拢,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余温,孟妤却感到遍体生寒,冷到了骨子里。 她现在的样子,真的那么难看吗? 孟妤强撑着床想要起身,走到桌前的黄铜镜子前看看自己,可刚一动,便觉得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好像有一根棍子,狠狠的捣在了她的肚子上,她没有忍住“啊”的喊出声! 血缓缓渗出,温热顺着她的腿,滴落在床单上。 她努力睁开眼,朝着门口伸出手,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少爷……” 眼前微弱的光亮终于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孟妤幽幽阖目,五指无力分开 第二章 这孩子不能留 “孟妤。” 带着怒意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 孟妤悠悠转醒,睁开眼的那一刻,就因为肚子里的刺痛而瑟缩成一团。 她抬眼看去。见到了站在床边上,恨恨盯着她的许夫人。 “夫,夫人。” 孟妤对于她有发自内心的恐惧。她下意识的想要爬起来行礼,可身子一动。却又因为无力而倒了下去。 “孟妤姑娘。您腹中孩子尚还不稳,现在不能乱动。”旁边有人说话,孟妤这才注意到许夫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大夫。 他刚才说了什么? 孩子? 孟妤身子颤了一下:“你说。我有孩子了?” 大夫恭敬道:“是,您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孟妤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了云端上。慌张和欣喜一下子席卷了她。她竟一时不知做出什么反应。 脑海中霎时蹦出了一个念头。 她要去告诉许廷安! “这孩子不能留。” 许夫人忽的开口。 她转过身对着大夫道:“你去开一味药,把这孩子给落了。” 孟妤唰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许夫人:“夫人。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可这是少爷的孩子啊!” 许夫人冷笑一声:“你是不是忘了。你前些时日才把廷安的毒过到你的身上,现在你带着毒。若是这毒对孩子有影响怎么办?”她的眼神凌厉,像是一把利剑。穿透了孟妤的心脏,“你忍心他一生下来就疾病缠身吗?” 孟妤面容瞬间惨白,心痛如绞。却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来。 她原本就是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却不能害了这个无辜的孩子,和她一样忍受永无止境的折磨。 看孟妤不出声了,许夫人才对着大夫道:“你知道怎么做了?” 大夫低眉顺目:“是,孟妤姑娘身子不适,老夫给她开了点养身子的药,只要休息数日便无碍了。” 这大户人家的事,他一个做大夫的可管不着,只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行了。 许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挥手示意大夫离开,又转头看了孟妤一眼。 “春梅,你留下,一定要亲眼看着她把药喝下去!” “是。” 身旁的丫鬟走到了床边。 许夫人扫了孟妤一眼,眸中憎恶之情丝毫不加掩饰,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房间里一片寂静。 孟妤坐起身,靠在硬邦邦的床背上,感觉到那冰凉的粗木贴着身子,顺着骨头一直蔓延到心底,身体却是麻木的。 丫鬟很快就将熬好的药送来了。 春梅接过,转身走到床边,将药碗往她面前一递:“赶紧喝了,我好向夫人交差。” 孟妤的视线缓缓移动到药碗上。 她没有朝着药碗伸出手,反而抚向了肚子。 那里还一片平坦,实在难以想象,里面竟然有了个孩子。 他现在还没成型吧,若是能长大,不知是什么模样,是像她多一些呢,还是像许廷安多呢。 还是像许廷安吧,他生的这般俊朗好看,无论生男生女,都一定是人中龙凤。 “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喝!” 春雨看她半晌没动静,不耐烦道。 一个卑贱的丫鬟,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还妄想生下主子的孩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孟妤被惊醒,才从幻梦中反应过来。 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她朝着那药碗伸出手。 唇刚碰到药碗,还未喝下,便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被重重推开,许廷安大跨步走了进来! 第三章 你竟然要杀死我们的孩子! 他刚去钱庄回来,便听下人来报说孟妤病了,连大夫都来了。看上去很是严重。 他连衣服都没换,就赶着过来了。 孟妤急忙放下药碗,却还是被许廷安看见了。 他扫了一眼泛着暗红的药:“你这喝的什么?” “是补药。” 春梅插嘴道。 许廷安不满的看了春梅一眼:“我问孟妤。让你说话了吗?” 春梅吓得一个哆嗦,急忙低下头。退到了一边。 他又看向孟妤。 孟妤咳嗽了一声。掩饰般的垂下了眼眸:“确实是补药。” “那正好,我前些日子在外游历,遇到了一个方士。让他给你看看。”说话间,那方士便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三十岁的年纪,整个人颇为沉稳。先是一弯腰。才上前给她探脉。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白布,朝着孟妤伸出手去:“麻烦姑娘将手给我。” “不用了,已经有大夫看过了。”孟妤摇摇头。手往袖子里一缩。“说我是体虚。吃几服药便没事了。” “药?” 方士听她这么说,问道:“不知是什么药。可否让我看看?” 说完,他的视线就移向了那被她放在台子上的药碗。 见他伸手要拿。孟妤慌张的去抢,谁知她动作幅度过大,袖子直接挥到了药碗上! “啪!” 碗碎裂了一地。 许廷安皱了皱眉:“不就是看个药。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慌乱。 千万不能被许廷安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要打掉,否则他一定会气疯了! 可她躲闪的目光已经引起了许廷安的怀疑。 从小一起长大,他对孟妤的小动作再了解不过,每次她说谎的时候,视线都会乱飘。 他的神情严肃起来,对着方士道:“你去看看,那个药到底是什么!” 方士点点头,拿起一块碎片,放在鼻间闻了闻,顿时面色有异。 他看了看孟妤,又看看许廷安,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许廷安的脸色沉下来:“还不快说!” 方士知道这家里到底是谁在做主,顿时不再看孟妤哀求的眼神,开口道:“回公子,是致人小产的药。” “小产?” 许廷安唰的看向面如死灰的孟妤:“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孟妤张了张口,却感觉嗓子里堵着个东西,不知从何说起。 许廷安看向边上不断发抖的春梅。 春梅感觉到寒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 “去给她把脉。”许廷安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到听不出情绪。 方士上前,孟妤此刻已然放弃了挣扎,任凭他帮自己把了脉,然后回身道:“这位姑娘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周遭的空仿佛凝结成霜。 许廷安死死盯着孟妤,见她低垂着眼睑,安静到好似这个孩子的生死与她无关。 他猛地一抬脚,狠狠踹在了床上:“滚,都给我滚出去!” 床猛地晃动了几下,孟妤的脸色也随之更苍白了几分。 方士和春梅急忙退了下去,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许廷安大跨步走上前,未等孟妤反应,手便掐上了她的脖子,强迫她仰起来,视线对上了他盛怒的脸。 “你竟然要杀死我们的孩子!” 第四章 差点亲手杀了她 他手指一用力,脖子一圈便浮现出青紫色,孟妤感觉到呼吸困难。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不是这样的……” 她一边呼吸一边说,脸都憋红了,很艰难的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那你告诉我。你的苦衷是什么?” 孟妤张了张口,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她一双眼一直看着许廷安。泪水盈盈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什么都不说。 许廷安感觉自己要被面前这个女人给逼疯了。 他手上力度又加大了几分,双目赤红,眸中迅速闪过一抹杀意:“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为此。情愿打掉他们的孩子。 他脑海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她。 她死了,她就会永远留在他身边了。 疼痛深入骨髓,似有抽筋噬骨之力。孟妤感觉额头上泌出涔涔冷汗。浑身麻木。动弹不得。 空气迅速的流失,孟妤眼前一片模糊,抓着他胳膊的手也松了下来。 其实她也没有多久可以活了。与其毒法身亡。死在他手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看着孟妤眼里的光采消失,许廷安像是被重棍打了一下。原本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猛地松开了手! “咳。咳咳!” 孟妤捂住脖子拼命咳嗽起来,那架势几乎都要把肺给咳出来。 许廷安神情恍了一下。 他竟然差点亲手杀了她! 大抵是做母亲的本能,孟妤在咳嗽的时候下意识的捂住了肚子。 许廷安的视线也顺势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原本恍惚的面色变得冷峻起来,寒意渗人:“从今日起,你不许踏出这房间一步!” 孟妤蓦的抬头,对上的只有他拂袖而去的背影。 一滴晶莹自眼角落下,她脑中一片空白,胸腔里的情绪咆哮着欲要发作,却被硬生生止住。 她痛苦地弯下腰来,急促地呼吸着。 脑海中回荡起夫人说过的话:“廷安中了毒,若是不交合将毒过到她人身上,他很快就会毒发身亡。” “若你不想在你死后,他背负着愧疚痛苦一辈子,那么就不要告诉他。” 夫人说得对。 孟妤用力抓紧被子,直到关节处泛起森森白色。 我宁愿你恨我,怨我,这样待我死后,你便会忘了我。 屋外的云重重叠叠,只有不断移动的光影能大致猜测到现在的时辰。 丫鬟推门进来送饭时,便看见她靠在床上,一身素白裹住纤瘦的身体,颇有几分楚楚可怜之姿。 她不知孟妤何故被少爷吩咐关在了这里,但知道她定然是得罪了少爷,语气便厉了几分,将盘子重重往床边台子上一放。 “吃饭了!” 孟妤像是被听见,既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丫鬟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听到关门声,孟妤才将视线转移到那盘饭菜上。 除却每日必有的青菜豆腐外,竟然还有一小碟牛肉,散发出独有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她忽的想起年幼时,丫鬟们的伙食都不好,她是少爷的贴身丫鬟,比那些干粗活的还好些,但也只是偶见荤腥。 但每次一到晚上,许廷安就会来敲她的门,手中必然是拿着一根鸡腿或者是一叠酱牛肉,献宝似的举到她面前。 “阿妤你一定饿了吧,这可是我晚饭时特意藏起来的,你快尝尝。” 那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肉。 孟妤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不觉伸手拿起了筷子。 “你倒是吃的安稳。” 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孟妤手抖了一下,筷子“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第五章 放纵最后一次 她慌乱抬头,对上春梅那张满是不屑和憎恶的脸。 春梅走到她面前:“夫人说了,让你把东西收拾了。今晚就送你走!” “送我去哪儿?”孟妤下意识的问。 春梅嗤笑了一声:“你管去哪儿呢,总不至于找个地方把你埋了。”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出乎意料的柔和下来。“孟妤,其实咱们夫人并非心狠之人。只要你听话。夫人不会为难你的。” 孟妤怔了怔,低声道:“我知道了。” 她只是个丫鬟,现在还满身是毒。除了听话,她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呢? 春梅看见她答应了,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转身走了。 孟纾却已经没了胃口。 她疲倦的靠在床头。眼睛不自觉眯了起来。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过了会,门被重重推开。 孟纾眼睛都没有睁一下:“我不吃了。你把这些都拿走吧。” 一片沉默后。听到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不吃?” 孟纾骤然睁开眼。怔怔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许廷安走到孟纾面前,视线扫过桌上一口未动的牛肉。眉头紧皱,又看向她:“你是打算用绝食饿死肚子里的孩子?” 他的口气冷硬。已经隐隐带了怒意,仿佛就等着下一刻孟纾的回答,就会将所有怒火都撒在她身上。 然而孟纾却没有出声。 她抬着头。看着许廷安愤怒的脸庞。 他靠的很近,近到能嗅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酒味。 孟纾下意识的开口:“你喝酒了?” “鼻子倒还是那么灵光!”许廷安冷哼一声。 小时候他常常偷喝酒,然后又去洗个澡去掉味道,可每次都会被孟纾发现,然后偷偷的给他熬一碗醒酒汤。 许廷安下意识的擦了下嘴巴周边的酒渍。 看着他熟悉的动作,孟纾心中一酸。 今日过后,他们再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的说话了。 不管夫人要送她去哪儿,他们都要天各一方了。 眼泪不自觉的划过眼角,落了下来。 许廷安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给震慑住了,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说的是不是太过了。 肚子里的孩子终归是她的,她一个做娘亲的,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乎? 或许当时想打掉孩子,只是一时气愤罢了。 许廷安想到这儿,心软了几分,不自觉伸出手,想要抚去她脸上的泪珠,却没曾想手一下子被她抓住! 她用的力气很大,好似要将他的手掐烂一样。 许廷安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孟纾道:“不如今晚,少爷就留在这儿吧。” 原本起了的几分怜惜心思,因为她的这番话,瞬间又冷了下来。 果真是个下贱胚子,都怀有身孕了,竟然还*他! 他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这样一个女人? 许廷安猛然甩开她的手! 就在孟纾以为他会转脸走人的时候,他却骤的将她压在了身下! 衣服被狠狠撕开! 他毫不怜惜的挺身而入! 两具身体纠缠在一起,肌肤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汗,贴着彼此的身体线条,肌肤纹理仿佛都契合了。他巨大的火热在她身体里埋着,听到自己口中发出令人羞耻的声音,孟纾觉得自己仿佛要死在这张床上了。 小小的鼻翼不断扇动着,她仰着脖子张着口,像是一条溺水的鱼呼吸着,心里像是被灌入了滚烫的岩浆,烧的她心肺都疼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他们最后一次如此亲昵的在一起。 就让她放纵自己一次吧。 她头一次如此主动的迎合上去,两腿缠在他精壮的腰上扭动着,用身体最热的部分摩擦他…… 第六章 真是个荡妇! 许廷安头一次痛恨自己没用。 他明明如此恨她,却因为她的丁点主动,而丢盔弃甲! “真是个荡妇!” 话是如此。但他却用力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孟纾被折腾到嗓子沙哑,没了力气。手也软绵绵的垂了下去。 许廷安原本还想再狠狠要她几次,谁让她自己贴上来的。可视线掠过她的肚子。却又停了下来。 他抽开身,站了起来,很快整理好衣服。居高临下的看着半昏迷的孟纾:“整天装作一副清高的样子,没想到骨子里这么骚,果真是下贱!” 他用尽所有最恶毒的言语骂她。可孟纾却无力到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更何谈争辩。 让他怨她恨她也好,这样她离开了,他念着的就只有她的坏。就不会再想着她了。 “孟纾。你别给我装死!我警告你。你死了不要紧,这肚子里的。可是我许家的骨肉,要是有丁点闪失。我让你生不如死!” 他眼里飞速闪过一抹冷意,进而又勾起一抹令人害怕的笑容:“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就算孩子生下来了。我也不会杀了你的。” 他的视线扫过她的皮肤,宛如一根根针,刺的孟纾阵阵战栗:“毕竟我还没玩够呢。” 孟纾身子发着抖,把头埋在被子里没有出声。 许廷安收回视线,拂袖离开。 许久,孟纾才抬起头,看向门关上的方向。 那人已经走了,但床上仍有余温。 她躺在床上好一会,才恢复了一点力气,撑着身子艰难的坐起来,从地上捞起衣服,一件件穿上。 天色都已经渐亮了,没想到竟被许廷安折腾了整整*。 外面传来一声动静。 孟纾哑着嗓子开口:“进来吧。” 门被推开,春梅那张阴沉的脸出现在眼前:“孟纾,你竟然敢……” “快走吧,再不走,天就亮了。” 孟纾打断她的话。 春梅阴着一张脸,硬是把后面的话给吞了回去。 孟纾起身,脚碰到地时晃了几下才站稳,一瘸一拐的走到春梅面前:“走吧。” “你不带东西?”春梅扫了她一眼,手上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孟纾走到柜子前打开,取出几件衣服,还有衣服底下压着的一个小木盒,不过巴掌大小,全部抱在怀里。 “就这些了。” 她是家生的丫鬟,从小就住在这儿,娘死后吃住都是靠着许家,没什么自己的东西。 春梅冷哼一声,只当她那小木盒里是自己攒的银子,眸中闪过一道光。 虽然天还未亮,但春梅怕被下人发现,便带着孟纾从后门出去。 春梅走的很快,孟纾身体酸疼的厉害,咬牙跟着她已经是极限了,根本没工夫看周围环境,被春梅带的左拐右拐的,好一会才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屋前。 “进去吧。” 春梅让开道,孟纾上前推开门,被迎面而来的灰尘呛了一下,“咳咳”的咳嗽起来。 她捂着鼻子走进去,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极小的屋子,只有一间房和一个院子,但是很安静,一踏进来连外面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在院子里还有一个水缸,里面的水已经脏的看不见底了,上面漂浮着一层浮萍,看来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了。 “以后你就住这里。”春梅简单道,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卷着的纸,递给孟纾,“签了。” 第七章 被下药了 孟纾接过打开。 她识字都是许庭生教的,虽然她从不觉得女子识字有什么用,但许庭生坚持一笔一划的教她。也认识了不少,现在才能看懂上面写的什么。 这是一张解除卖身的契约。 上面写着,只要她签字画押了。从此以后,她就自由了。无论生老病死。都和许家再无瓜葛。 这是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愿意承认了。 孟纾咬了咬唇。 她在许家生活了一十七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可以获得自由。 “别看了,赶紧签了吧。”春梅催促道,似乎很着急。“我还要回禀夫人呢!” 孟纾犹豫了一下。 她定定的看着上面的字好一会。才咬破了手指,在纸上按下了一个手指印。 春梅一下子拽过那张纸,仿佛怕她反悔一样。将纸收进袖子里:“既然你签了。从今日起。你就不再是许家的丫鬟了!” 说完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露出一抹冷笑。转身走了。 空空荡荡的小院子里,霎时只有她一个人。冷风吹过,安静的有些慎得慌。 孟纾抱了抱手臂,转身回屋。 将东西放下。又小心翼翼的将那小木盒放在枕头边上,休息下来,才觉得口干舌燥。 从昨天到现在,她别说进食了,就是连水都没有喝过。 她走到桌子前,茶壶上都是灰,里面更是一点水都没有。 她只得去接了水,烧了一壶,选了个还算不太脏的杯子洗了洗,也顾不得热水滚烫,一口气喝了好几杯,才算缓过劲来。 以后她真的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不对,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她伸手摸着肚子。 “娘现在只有你了,可是娘不能留着你,现在娘身上都是毒,生下你也只会害了你,倒不如让你早早的去了,以后投生一个好人家,或许会更幸福。” 她说着说着,不免为自己哀恸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正在颤抖。 身上渐渐燥热起来。 孟纾喘着气,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怎么这么热? 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外面吹来的冷空气,却没有让她缓和半分,反而连呼出的气息都变得滚烫起来,而且身体也愈发的痒,好似有无数蚂蚁在爬。 她不自觉的伸手去抓,然而一点用都没有,她越发用力,最后忍不住开始撕扯起衣服! “呲——” 领口被扯开,凉风透过敞开的位置窜进去,让孟纾打了个激灵,原本糊涂的脑袋有了一丝清明。 不对,她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中了药! 孟纾霍然转头,看向放在桌子上的茶碗。 怪不得那个茶碗比别的都要干净一些,竟然有人在里面下了药! 孟纾不用去想,都知道这药是谁下的,顿时又气又恼,却没有精神再去想那么多,整个人好似被推入了炉子里,热的她恨不得跳入河里! 外面的水缸! 混沌的眼睛里总算有了一点光亮,她扶着墙,踉踉跄跄的往外跑。 刚跑出门,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一头栽下去! 一只手及时抓住了她的胳膊。 陌生的男声自耳畔传来。 “小心。” 第八章 我来接你走 抓住胳膊的手沉稳有力,男子的掌心原本应该是炙热的,可碰到她滚烫的胳膊。却冰凉的像是一汪水。 孟纾感觉浑身的燥热在瞬间有了一丝缓解,情不自禁的抬起头,正对上一张温文尔雅的脸。 额前的发梢软软地垂下。稍稍盖住眼睛,五官轮廓很好看。加上那身青色的衣衫。在阳光下晕开一身的光圈,整个人都柔和起来。 他的声音也符合气质的温润好听:“阿纾,你没事吧?” 他唤她这般亲昵。就好像两人熟识已久。 孟纾强撑着意识,视线在他脸上流连一圈,却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神仙般的人物。 “你是?” “阿纾。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表哥,谢子怀。” 表哥? 孟纾隐隐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 在幼年时,母亲的姐姐生病。曾托人将儿子送到许家来待过几日。那时她不过三岁。瞧见来了一个如此好看的小哥哥。比自己还大不了几岁,性子也好。便整日跟在他屁股后头,气得许廷安和她闹了好久。 那时许家老太太还活着。老太太为人和善,不但同意谢子怀住在府中,吃穿用度一律按家生子来。还警告许廷安不许欺负他。谢子怀也懂礼数,除却吃饭几乎都在房中读书,甚少出门,深得老太太喜欢,直呼许廷安向他学习。 孟纾那时年幼贪玩,又觉着能气到许廷安,只要得空,就会拉着谢子怀出门,什么爬树荡秋千,样样都带着他玩儿了一遍,要不是后来姨娘病好了,将谢子怀给领走,只怕一个大好青年就会被她给带坏了。 看孟纾一脸恍然的表情,谢子怀也知她是想起自己了,看着她脸色不对劲,以为她是受了欺负,心里头升起了一抹怜惜:“表哥来了,你不用怕了,我这就来接你走。” 孟纾来不及细想为什么表哥会出现在这里。 此刻她浑身已经被*烧的难耐,而谢子怀男子的气息一直往她鼻子里窜。 她不是未经人事,知道这代表什么,急忙发狠力推开谢子怀:“你走!” 谢子怀没料到她会推开自己,竟被大力推的踉跄了几步,堪堪站稳,惊讶的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中了药……” 孟纾艰难出声:“你快走!” 谢子怀一听说她中药了,立刻上前:“怎么会中药?我现在立刻带你去看大夫!”说完就去抓她的胳膊。 孟纾哪里受得住他靠近,连连后退,却脚下一绊,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谢子怀急忙去扶她。 “你别过来!” 孟纾忍不住大喊:“我让你快走,你听不见吗!” 这些年在许家的磨练,早已让她学会了温声细语,这般大声喊话,已经是忍到了极限。 谢子怀被这么一吼,总算是发现了不对劲来。 她的脸色一点都不白,反而红的夸张,额头上一直在冒汗,顺着脸颊滑落,滚到脖子里,领口处也被她撕裂,露出一小片晶莹透白的皮肤! 第九章 我上当了? 谢子怀下意识的避开眼,心中却是惊骇。 他是个读书人,从未接触过男欢女爱的事。可眼下就是再不懂,也明白表妹中的是什么药了! 谁这么狠心,竟然给一个闺阁女子下这样的药! 往日温和的人。此刻也被气的直发抖,恨不得立刻拉着孟纾离开。可孟纾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是出门了。就是在屋子里再待下去,都是要出事的。 谢子怀总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不能继续留下来,转身就要走。可还没转身,就看见孟纾惊骇的瞪大了眼睛,然后身后传来“哐当”一声。门竟然被锁上了! 他急忙去敲门:“是谁在外面。快开门!” 自然不会有人应他。 谢子怀情急之下,用脚去踹,谁料这木门虽然年久。却相当结实。踹了好几脚都纹丝不动。 “表哥别喊了。不会有人来开门的……” 孟纾断断续续的说,她此刻已经移到桌子边上。双手死死抓住桌子边缘,指甲已经嵌了进去。抓的血肉模糊。 但她的视线却死死盯着紧闭的门:“敢问表哥一句,是谁托表哥来接我离开的?” 这些年谢子怀一直在洛阳,先不说不会突然跑来。就是来了,也不会知道她在这里,定是有人告知他的。 果不其然,谢子怀说道:“我是前几日来的京城,准备参加秋闱,本是想着去看你的,可许家哪里是我能轻易进的,所以我就给你写了封信,托了人送到许家,可却一直没有收到回信。今日是许家的一个丫鬟来找我,说以前和你最是要好,收到信以后特意寻着上面的地址来找我,说是你在府里受尽欺负,还被罚到了这里来受苦,希望我可以救你。所以……” 他说到这也反应过来:“我上当了?” 孟纾咬牙,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一定是夫人!” 她哪儿有什么要好的丫鬟,能使唤丫鬟的,除了夫人还有谁? 她就说,夫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过她! 谢子怀却已是变了脸色。 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着表妹,却成为了别人利用来害她的棋子! 谢子怀满眼失落,孟纾心中却只有绝望。 那股从心底生出的炙热已经到了极致,她感觉仅存的理智也要被燃烧殆尽,终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倒在地上,死死扯住衣服来回滚动! “难受,我好难受!” 看着孟纾痛苦的样子,谢子怀心里的痛不比她少。 明明表妹在受苦,可他却只能站在这里什么也帮不了,如果他上前去,只能是害了她。 孟纾却突然抬眼看向他,那眼中只有魅色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她朝着他伸出手去:“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但下一刻,她又拼命压住自己的手,指甲在身上抓住一道道血痕,用疼痛来抑制那疯狂的想法:“不对,你别过来!” 汗水早已经浸透了衣服,孟纾的眼前蒙上了一层白雾,这种难以忍耐的痒和火,像是要将她燃烧殆尽。 她不知道那茶杯里下了多少药,再这样下去,或许她就会这样痛苦的死去。 她无所谓死,可这肚子里的孩子,却要这样随着她一起…… 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滑落。 谢子怀哪里知道她心中所想,只看见她满脸泪水,又痛苦的在地上翻滚嚎叫,脸已经涨的通红,实在是再难看下去,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抱住了她! 第十章 禽兽不如的事情 这一抱,瞬间击溃了孟纾的所有的挣扎。 她不自觉的朝着他怀中贴去。 感觉到怀中的柔软身躯,连带着谢子怀的身体也滚烫起来。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不如他帮她解了药。日后娶她便是了。 谢子怀这才发现,原来他对于孟纾的朝思暮想,不是因为幼年时的相处。也不是因为他们是亲人,而是因为不知不觉间。她竟住进了他心里。 他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就在即将伸到孟纾身上的时候。却又猛地克制住! 不行,他怎能趁人之危,做出如此*不如的事情来! “阿纾。我不能对不住你,你且再忍一忍,只要忍过了就过去了。你一定会没事的。”谢子怀轻声在她耳边道。然后更用力的抱住她,让她不至于在自残身体。 孟纾痛苦难耐,只能像个婴儿一样缩在谢子怀怀中。用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来缓解身上的燥热。 这样痛苦。整整持续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药性才渐渐过去。 折腾了*。两人都困倦的不行,迷迷糊糊的竟是都睡了过去…… “哐!” 门被狠狠撞开。一道身影如旋风般冲过来,一把将孟纾从谢子怀怀中扯开,然后狠狠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上! 谢子怀被踢的老远。口中涌起一阵腥甜。 “孟纾!” 熟悉的怒吼声。 孟纾感觉脑袋嗡嗡作响,她艰难的睁开了一条缝,看见一张满是怒意的俊脸。 药性刚解,又睡得半梦半醒间,她的精神还是模糊的,就感觉身子被重重一扯,硬是扯的她站起来! “你跟我回去!” 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总算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蓦的站住脚:“许廷安,你放开我!” 她浑身无力,嗓音也嘶哑的厉害,那面色*的模样,放在一起怎么都让人浮想联翩。 许廷安看的眼睛都红了:“孟纾,你还真是不要脸,在许家我没有喂饱你吗,还出来*男人!” “你胡说什么!” 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被他这样说出来,孟纾羞恼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下意识的看向谢子怀,却见他半跪在地上,嘴角还有未干的血渍。 孟纾顿时一惊,甩开许廷安的手,快步走到他身边,蹲*道:“表哥,你没事吧?” 谢子怀只是个书生,哪里受得住这么一脚,只觉得气血翻涌,却不愿意在心爱的表妹面前示弱,硬是压下血气道:“我没事。” 只是声音听起来有点怪异。 孟纾看见他虽然脸色苍白,但气息还算稳定,顿时舒了口气,伸手去扶谢子怀。 手还没碰到呢,就被大力扯了回来,对上许廷安愤怒的目光:“还敢当着我的面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孟纾也恼了,一想到昨天被许夫人下药的惨状,还有之前在许廷安那里受到的侮辱,眼睛都喷着火:“就算我和别的男子有什么关系,同你何干?我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 “你!” 许廷安没料到孟纾竟然会这样对他说话,竟是一时被堵住了,好一会才道:“你是我许家的丫鬟,我作为主子,当然可以管你,免得你坏了我许家的门风!” “看来许少爷还不知道,我已经不是许家的人了吧?” 第十一章 我已经不是许家的人了 孟纾第一次庆幸自己签下了那纸契约。 “不可能,你的卖身契还在许家,怎么可能不是许家的人!”许廷安第一反应就是她在说谎。 孟纾冷笑一声。用力推开他的手,走到桌前,将之前签下的那纸契约递给他:“你自己看清楚。白纸黑字,这可是你们许家亲自签下的!” 许廷安显然不知道这件事。他接过纸。手都在颤抖。 “所以现在这里是我家,请许少爷出去!” 孟纾下了逐客令。 她说完没再理睬面色煞白的许廷安,过去扶起了谢子怀。手挽着他的胳膊让他不至于倒下。 许廷安抬起头,死死盯着她的手:“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说了,和你没关系。”孟纾不想再和他有过多纠葛。“这个宅子是许夫人给的。我本想着等落了孩子之后,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再离开,但现在既然你发现了。我也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她对着因为刚才那番话而满脸震惊的谢子怀道:“表哥。我们走吧。” 说完她就搀扶着谢子怀。朝着门口走去。 经过许廷安身边时,她脚步似乎慢了一下。引的谢子怀看了她一眼,见她低垂着眼眸。长发飘散遮住小半张脸,看不见情绪。 就在她一只脚踏出门槛的时候,就听到许廷安一声怒吼:“把人给我抓住!”然后自己一个转身。硬是将孟纾拉到怀中! 孟纾拼命挣扎,谢子怀立刻上前,却被许廷安带来的家丁给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许廷安,你干什么,还不放开阿纾!” 谢子怀的话引起许廷安一阵冷笑:“你刚才没听她说吗,她肚子里已经有我的孩子了,就算她人已经不是许家的了,但肚子里的孩子只要在一天,她就一天不能离开许家!” 说完拽着孟纾就往外走! 孟纾又是踢打又是喊叫,可那钳制住她的手如同铁箍,挣脱不开,硬是被他扯上了马车,狠狠甩了进去! “回家!” 孟纾刚想往外爬,就被颠簸的马车给甩了回去,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架了一样,疼的她再也动弹不了。 马车后传来谢子怀的喊声,但很快就听不见了。 孟纾半靠在马车上头晕眼花,*未眠加上药物残留,让她在这种颠簸中几乎要吐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停下,她像个麻袋一样,被许廷安毫不留情的扯了下去,在下人惊恐的目光中直接拽进了他的房间! 狠狠一推! 孟纾摔在他的床上,紧接着一只大手就好不怜惜的伸过来! “啊!” 孟纾慌乱的捂住裂开的领口,眼眶都红了。可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落在许廷安眼里,更是像无数根针一样刺激到了他! 她永远都是这副样子,好似谁欺负了她似的,太容易激起男人的怜惜。 她就是这样*到的谢子怀吗? 只要一想到刚才看见的场景,许廷安几乎要气疯了,扑过去狠狠掰开她的手,在孟纾的惊呼声中,用力扯开了她的衣服! “呲——” 接连几声布料撕开的声音,不出片刻,孟纾已是不着寸缕。 第十二章 鞭笞! 被子早就被许廷安甩到地上去了,连个遮盖物都没有,孟纾死死捂着胸口。可捂着一个地方又用什么用? 孟纾的眼泪不断的往下落,手也心如死灰的垂了下去。 她自小就是个低贱的丫头。就是如今脱离了许家,还是只能任人摆布。 可许廷安却没有继续下一步。 他死死盯着孟纾。眼神射出的恨意就像是一把把刀子,刺在孟纾的身上。 那原本洁白无瑕的身躯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竟是遍布了全身! 不仅如此。手臂和腰间还有一道道的血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抓伤。 许廷安不知道这身伤是孟纾抵抗药物带来的痛苦时。撞击和自己抓伤的,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个想法。 她和谢子怀竟然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 更令他疯狂的是。哪怕是他再恨的时候,他也从未这样对待过孟纾,而如今她刚逃出府。竟然就被别的男子这样对待! 他曾经捧在掌心中的人儿,竟这样被人玩弄,他如何能不恨,如何能甘心? 许廷安感觉喉头一阵腥甜。几乎要吐出血来。 他硬是将这股腥甜咽回去。猛然松开手! 手指擦过孟纾身上的伤。疼的她蜷缩了一下。 “没想到你竟是喜欢这样的。” 许廷安的理智在这身伤面前彻底被摧毁了:“倒是以往我对你太客气了!” 他蓦的抽出盘在腰间的鞭子,狠狠打向了她! “啪!” 一鞭子砸在孟纾身上。 血顺着一道鞭伤淌落。 孟纾惨叫一声,疼的直打滚! 许廷安还不解气。狠狠又是几鞭。孟纾一开始还在呼痛求饶,后来就渐渐没了声息,只死死抱着肚子,凭借本能,用后背抵挡一次次袭来的鞭子。 后背上很快就遍布了鞭痕。 孟纾感觉身体像是被无数双手从各个地方撕裂,疼痛顺着肌肉一直延伸到骨髓,这种痛到骨子里的感觉,不过区区两日她便体验了两回。 每一次都痛到她以为自己会死去。 可叹老天爷并不怜惜她。 在她痛到意识模糊的时候,她听到了许廷安的声音:“来人!” 门被推开。 不知是谁来了,应该是个丫鬟,但她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看了。 “去请大夫。我还没玩够,别让她死了!” 丫鬟领命离开。 她听到许廷安的声音,似乎离的很近,又似乎很远。 “孟纾,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我手里……” 孟纾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不得不感叹生命力果真是越磨练越顽强,在这样剧烈的疼痛下,她竟然还睡得着,而且连大夫什么时候来给她检查过,擦过药她都不知道。 孟纾醒来时,外面已是昏黄的天色,夕阳还未完全落下,透过窗户洒在床上,染上一层淡淡的金黄。 孟纾动了动身子,感觉到身上一阵痛意袭来,便不敢再动,保持着这个姿势盯着地上那抹耀目的光芒,一时有些失神。 她在许府见的最多的时刻便是现在。以前她是许廷安的贴身丫头,少爷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少爷闹腾她也跟着闹,受罚的当然只有她。 她总是会被夫人骂,骂了以后就罚她在院子里跪,一跪就跪半天,跪到太阳都落山了,大家吃完了饭她才可以起来。 当然许廷安也讨不得什么好,每次都被关在房间里闭门思过,也没有办法来救她。 孟纾就会一直看着地上的光晕,看到那金色的光线从身上一点点落到地上,之后消失不见,再拖着沉重的身体起身,回到房间休息。 后来她长大了,知道主仆有别,不跟着许廷安闹了,却也没了事情做。许廷安去上学,她就去做点他喜欢吃的小糕点,等着他回来。 一等就是一天。 通常在日落西山的时候,他才会回来,兴奋的跟她说在学院里发生的事情,再吃上一两块糕点,嚷嚷着等他功成名就了,就娶她当许府的少夫人。 她不过是听听,就一笑而过。 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少夫人。 她也没这样的奢望,她只希望可以安安稳稳的陪在少爷身边,哪怕永远伺候他都好。 却没有想到,他们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孟纾的手不自觉的滑到肚子上。为许廷安过毒是她心甘情愿的,只要他活着,哪怕他再误会她都没关系,只是这个孩子万万不能留。 她没有日子好活了,这个孩子生下来若是身上带毒,谁能照顾他?与其最后结局都是死,还不如趁着没有生下来之前就先打掉,免得在世上遭遇一番痛苦。 孟纾下定决心,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有人吗?” 第十三章 他要成亲了 外面很快就有人推门进来,应该是一直守在门口的,是个比孟纾小上不少的丫鬟。脸生的很,应该是新进府的。 “姑娘有何事?”丫鬟面露疏离的问。 孟纾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只急切道:“刚才帮我看伤的大夫可还在府中?” “应该还未走。” “快去把人叫回来,我还有事要问他!” 对于孟纾的话。丫鬟一脸面无表情,脚步都没挪动一下:“大夫今日恐怕没空再过来了。” “为什么?” “因为表小姐屋子里今日也有人受了伤,大夫已经过去了。” 表小姐? 孟纾听得一怔:“哪个表小姐?” 没等丫鬟回话,她就反应过来:“是曲小姐?” 丫鬟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孟纾仰面躺回床上。倒是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 这位表小姐叫曲华裳,是许府老爷妹妹的女儿。许老爷的妹妹早年嫁给了洛阳巡抚。生下的女儿是正儿八经的嫡女,模样也好。比许廷安小了三岁,今年刚刚及笄。 许家早已有意,想同曲家亲上加亲。把曲华裳许配给许廷安。 许家是世家大族,许老爷早年做点小生意,后来不知从哪来的门道,成为了盐商。官家唯一一条运输盐的渠道。就被许家给承包了。 所以许老爷常年在外。这结亲的事情,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耽搁下来。 如今曲华裳竟是亲自来了许府,想来是为了结亲一事。 若是许家和曲家有了这层关系。对于两家都是一件好事。日后赚的油水不知道还有多少。 孟纾心中说不出的难过。 尽管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和许廷安在一起,但真一想到许廷安要成亲了,还是觉得胸口堵得慌,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丫鬟早已退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孟纾又在床上躺了一会,一直到天色暗了,外面点起了灯笼,才从床上缓缓坐起。 睡了一天,她仍然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孟纾觉得自己可能是躺了太久了,头疼的厉害,索性起身想出门晃晃。 这一起身,就牵动了伤口,疼的孟纾龇牙咧嘴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蹒跚着打开了门。 刚一开门,就被门口的阵仗吓了一跳! 往日许府中也有灯笼,却没像现在这样,到处挂着红灯笼,好像有什么喜事似的。 孟纾才想到今天她被带回来的时候,只顾着挣扎哭喊了,根本没注意到府里的变化,现在才发现竟然变成了这番模样。 门口几个家丁举着棍子,唰的挡住了她的去路:“少爷说了,你不可以出去!” “我就在门口走走,也不行吗?” 孟纾哀求道,她感觉自己要被憋死了。 家丁板着一张脸,没有丝毫余地的拒绝了她:“这是少爷的吩咐。” 孟纾看着外面来来往往走动的丫鬟,脸上一个个皆带着喜色,一看就是要有好事发生。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孟纾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府里是要有什么喜事吗?” 家丁看了她一眼,带着鄙夷的眼神:“你还不知道吗,少爷要成亲了!” 成亲? 孟纾心中一颤! 第十四章 谁说你脱离奴籍了? 她知道曲华裳这次来许府,肯定就是和结亲有关,但没想到竟然已经要成亲了。难怪人已经住了进来。 “什么时候成亲?”孟纾的声音都在抖。 “还有半个月。”家丁不耐烦的回答,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问够了没有。问够了就赶紧进去!” 家丁说完狠狠推了孟纾一把。 孟纾被推的踉跄后退,好不容易才站稳,喘了口气:“那少爷呢,少爷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见他!” “见少爷?”家丁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对视一眼笑出声。笑声里满是讽刺,“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以为住在少爷的房间就是少爷的人了?一个贱婢,等少夫人进了府,以为还能容了你?” 家丁字字句句都在戳孟纾的心。孟纾倒退了几步,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她脚步往前挪了挪,想走几步将门关上,却都做不到。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揉捏着。一阵阵的疼痛让她想要流泪。可她张着口。不断的呼吸着。却连一滴泪都落不下来。 “这位就是孟纾姑娘吧?” 外面忽的传来一声柔软的女声,然后就看见一个模样清丽的女子款款走来。 她梳着一撮式刘海,穿着身藕色的袄裙。领口一圈雪白小绒毛托着略尖的下巴。温婉动人。 尽管已是数年未见,但孟纾一眼便认出了这神仙般模样的姑娘是何人。 她微微俯身,却又没有低头,像是在维持自己的最后那一丝骄傲:“曲小姐。” 曲华裳略微怔了一下。 她细细看向孟纾。 上次见面还是五年前的事情,那时她年纪还小,被娘亲带来许府玩,一眼便看中了许廷安这个表哥。 作为官家的嫡女,她什么样好看的男子未见过,却没见过像许廷安这样眉目俊朗又神气的,一眼便夺了她的心魄。她巴巴的追着他跑,可他身边总有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那就是孟纾。 曲华裳走过去,握住了孟纾的手,轻轻浅浅的笑:“以前都唤我表小姐的,今日怎这般生疏?” 孟纾抽开手,往后退开一步淡淡道:“看来曲小姐还没有听说,我已经签了字,不再是许家的下人了。” “是吗,我倒是没有听说。”曲华裳手落了空,也不恼,反倒温温柔柔道,“你自小便伺候廷安,我以为他是不舍得放你走的。” 她环视了屋内一圈:“这是表哥的屋子吧,我幼年时来过一两次,记得还被表哥赶出去了呢!没想到如今,你倒是住了进来。” 她说着似觉得有趣,捂住唇轻笑出声,只是眸中看不到丝毫笑意。 孟纾心中又是一痛:“我只是受了伤,暂且住在少爷的屋子里罢了,等好了我便离开。”如果许廷安愿意放她走的话。 谁料曲华裳摇摇头:“你既已回到许家,不如就留下来吧。我和表哥也要成亲了,若你愿意,我便向夫人将你讨了来跟着我,如何?” 跟着她?那岂不是继续伺候许廷安? 孟纾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必了,我打算等伤好了就走。”她顿了顿,“而且我都已经签了字,不再是奴婢了,曲小姐也没有资格买了我。” 她这句话语气已经很重了,本意是希望将曲华裳给赶走,若是不行,曲华裳发怒将她赶走也行。 反正曲华裳都要嫁给许廷安成为少夫人了,想必出言将她赶走,许廷安也不会怪罪。 可没想到的是,曲华裳不但没恼,反而笑出声来,眉宇间却染着让孟纾不舒服的神色,靠近了她的耳边轻声道:“谁告诉你,你离开许家,就是脱离奴籍了?” 第十五章 你永远是个下人! 孟纾身子猛地一颤!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孟纾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曲华裳脸上的笑意更深,只是带着一丝阴狠:“看来你还不知道。许夫人虽同你签了字,让你离开了许家。却只允了你不是许家家奴,不代表已经去官府帮你除了奴籍。” 她一字一顿道:“你。还是个下人!” 指甲深深嵌入肉中,似是沁出了血,可孟纾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她本来以为,她已经脱离了奴籍。尽管这具身子再不济,也不再是奴隶了。她甚至还有过幻想。如果许廷安愿意放她离开,她或许可以找个僻静之处。好好度过自己剩下的时间。 可原来,她的命终究还是掌握在别人手里。 曲华裳看着她震惊绝望的表情,眸光闪了闪。竟是又伸手去拉她:“你没事吧?” 不知是不是孟纾的错觉,她感觉曲华裳这一抓,指甲竟是刺破了她的皮肤,而且正好抓在了她手臂鞭伤的位置。疼的她倒吸了口凉气。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 她不过是抽了一下手臂。谁知曲华裳竟是“啊”的惨叫了一声,摔在了地上! 只听到“咚”的一声响,曲华裳的额头就有血流淌下来。 门口的家丁给吓坏了。一直守在外头的丫鬟也急忙跑进来。她们还算机灵,不像家丁呆呆的立在原地,第一反应就是去喊大夫。 大夫很快就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夫人和许廷安,以及曲华裳的娘。 看见自家女儿摔成这样,曲夫人先扑了过去,眼泪比声音落的还快,脸上写满了心疼:“裳儿,你怎么样了,疼不疼啊?” 曲华裳撞的不轻,捂着额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许夫人急忙喊大夫过去看,又让丫鬟将曲华裳扶到椅子上坐好。 大夫检查了一番,又上了药才道:“还好只是皮外伤,并不严重,只是这撞伤了头,不知有没有后症,还有观察一段时间才行。” 一听说有后症,曲夫人一下子就急了,转头看向还立在原地慌乱不已的孟纾,冲过去“啪啪”就甩了她几个巴掌! 孟纾被打的头晕目眩,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你这个贱婢,竟敢推我女儿,看我不杀了你!” 曲夫人说完又抬起手,一副要把孟纾打死的模样。 曲老爷是洛阳巡抚,在洛阳说一不二,曲夫人早年出嫁时还是个温婉的性子,这些年也因为权势地位而渐渐嚣张跋扈起来,这一巴掌打的极为凌厉,孟纾躲避不及,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廷安,你这是做什么?” 这一巴掌并没有落在孟纾的脸上。 她听见曲夫人愤怒的声音,睁开眼,就看见许廷安竟然站在她身边,一只手紧紧抓着曲夫人的胳膊,将那一巴掌拦在了空中。 孟纾眼眶忽的有些发热。 许廷安很快就松开了手,客气道:“孟纾是廷安的丫鬟,自小跟着廷安长大,许是纵容的过了,才会做出这等事来。姨妈远道而来,不必为一个丫鬟置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姨母放心,廷安定会好好教训这个丫头!” 第十六章 讨回个公道 许廷安都这么说了,曲夫人毕竟是个长辈,也不好再翻脸。只是惊疑的眼神在他和孟纾的脸上流连了一圈。 许夫人却是在边上看的脸都青了,又不好开口。只狠狠的剜了孟纾一眼。 曲夫人的怒气依然未消:“我几年没回许府,倒是不知道连一个丫鬟都可以这么嚣张!既然是你的贴身丫鬟。就交给你处置了,一定要为我家裳儿讨个公道!” “是。” 许廷安垂眸应道。 看曲夫人没有再多说什么,许夫人在边上松了口气,正待想把曲家母女给拉走。谁料曲华裳却忽然开了口:“娘,您就别为难孟纾了。” 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拭了拭眼角的泪,似抬头哀怨的看了许廷安一眼:“我幼年时便见过孟纾妹妹。她同表哥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感情自是比我好上许多。”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到孟纾面前:“刚才是我思虑不周,不该说出让妹妹继续跟在身边当丫头的话。现在我既已经知道孟纾妹妹对表哥的心意,我愿意等成亲之后。将孟纾妹妹接进门。继续陪伴表哥。不知孟纾妹妹可否愿意?” “不行,这绝对不行!”曲夫人没等孟纾说话,就怒道。“一个贱婢。还妄想嫁进许家的门?做梦!” “妹妹放心,我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许夫人看了孟纾一眼,眼里尽是厌恶,“她不过是个贱婢,如何配得上廷安?” 一口一个贱婢,让孟纾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她原本低垂的眼眸抬起,扫向面前几个女人,最后冷笑一声:“许夫人,我想您忘了一件事吧。” 许夫人没想到她竟然有胆子插嘴,表情更为不屑:“你想说什么?” 孟纾淡淡的看着她:“许夫人想必已经忘了,我们已经签了字画了押,我已经不是许府的奴婢了,婚嫁大事,恐怕由不得许夫人做主,更担不起贱婢这个称呼!” “你!” 许夫人从来没见过孟纾这个模样,顿时傻了眼,偏偏孟纾说的又是实话,你了半天也憋不出其他话来。 倒是许廷安的目光,忍不住又落在她身上。 眼前伶牙俐齿的孟纾,和幼年时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女孩融合在了一起。 她以前也是这样,特别能说会道,小时候他总是说不过她。后来长大了,她便越来越懂尊卑,也越来越沉默寡言。 可他心中,仍有那小小的影子,那个同他斗嘴让他开心的小丫头,才是他自小到大心仪之人。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她就变了呢? 许廷安眼神冷了几分,对着曲夫人道:“姨母,孟纾说的确实句句属实。不过姨母大可放心,我同孟纾并无男女私情,我断不会纳她进门!” 孟纾身子微晃了一下,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垂在两侧的手指微微蜷曲。 “如此就好。”曲夫人对于他的回答还算满意,许夫人也为之松了口气。 还好她的儿子没被这贱婢迷了心智去,否则还真不知该如何对曲家交代。 然而曲夫人却仍不肯放过孟纾:“那这个贱婢你打算怎么处理?” 问这话时,她是看向许廷安的,看来非要许廷安今日做个决断出来。 第十七章 一同成亲 要知道她的女儿可是洛阳巡抚的千金,曲家嫡女,这刚及笄。求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槛。要不是老爷说和许家结亲,一是可以大赚一笔。二来毕竟是娘家,也可靠一些。 可她断不会将女儿推进火坑。若许廷安无心或者敢对不起她女儿,她当下就会带着曲华裳离开! 许廷安薄唇微抿:“姨母既是不喜,我便将她送出府去,从今日起再不会相见。” 曲夫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她很希望这个丫头死。但马上就是大喜之日了,府里死个人确实不太吉利。 谁料曲华裳却摇摇头。道:“不可。” “为何?”曲夫人不解道。 她的这个女儿自小就有主意,有的时候甚至连她都弄不清楚曲华裳究竟在想些什么。 曲华裳眯了眯眼。进而露出一抹为难的神色,偷偷瞄了许廷安一眼,见他面露冷清没什么反应。才道:“我瞧得出来,孟纾妹妹已经……有了身孕,此时离开,怕是外人得知。要说闲话的。” 她看向一脸震惊的孟纾:“孟纾妹妹。我说的是也不是?” 孟纾下意识捂向肚子。 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满三个月了。她原就身子纤细,旁人或许三个月还看不分明,但她的肚子已经有了微微的凸起。只是若不仔细瞧并不能发现。没想到曲华裳才见了她一眼,便发现了这个秘密。 许夫人的脸色难看起来。 曲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她有了身孕?”她的视线立刻投到孟纾身上,终究是过来人,这样仔细一瞧,也看出端倪,“还真是有了!” 她气冲冲的看向许夫人:“这是怎么回事,你要给我个解释!” “这事说来话长……”许夫人此刻真恨不得掐死孟纾。 她怨恨的瞪了一眼跟在边上的春梅。 之前她千叮咛万嘱咐,等到了别院,一定要想法子让谢子怀跟孟纾发生关系,这样她就可以把责任全都推到谢子怀身上,再不济也能说是孟纾浪荡,主动*男人。 就算孟纾再有心计,也定然没脸缠着许廷安了。 却没想到,那谢子怀竟然这般没用,不但没成功,还让许廷安把人给带了回来! 这下可好,捅了个大篓子了! 就在许夫人想着如何解释的时候,曲华裳却先对着曲夫人道:“我想孟纾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表哥的吧。既然她同表哥两情相悦,又已经有了孩子,娘何苦还要拆散他们?更何况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没有孟纾妹妹也有他人,倒不如孟纾妹妹这在身边长大的更加贴心,我觉得就让孟纾妹妹留下吧。” 她说完又同孟纾说:“我知道你没名没分的,现在有了孩子,却要看着我和表哥成亲,定然觉得委屈。我已想过了,我成亲那日,便着一顶轿子,将你从侧门抬进来,算是一起进了门,不知妹妹觉得如何?” 此刻她都已经把称呼改成妹妹了,一副两人已经嫁进来的模样。 明明是和善可亲的话,可孟纾却觉得有点恶心想吐。 她冷冷看着孟纾:“谢谢曲小姐好意,可我并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这下许廷安的脸色也变了。 他的拳头攥的咔嚓作响,忽的开口:“就依华裳所言!” 第十八章 你们凭什么关我! 他说完,就拂袖而去! 许廷安长大后还是头一次如此不知礼数,丢下一屋子人就这么走了。曲夫人的神色难看到了极点,那表情简直就要把孟纾给生吞活剥了:“嫂子。这都是你们家廷安干出来的好事,简直没将我曲家放在眼里!” 她原姓许。好歹也是许家的小姐,如今倒是一口一个曲家,完全忘了自己本来姓什么了。 许夫人听得也有些不爽,表情冷硬了几分:“我知道是我们许家亏待了华裳。不过这件事是华裳提出来的,既然安儿也同意了。我们做长辈的,还是顺从小辈的心意吧!” 她甩了脸子后。语气才缓和了些:“不过你放心,华裳永远是廷安的正妻,这个贱婢就算是进了门。也绝对不会动摇她在许家的地位!” 孟纾在边上听得直皱眉。 她都解释过了,怎么她们还一口一个贱婢的? 孟纾正想再说,但曲华裳没给她这个机会,人已经捂着脑袋晃晃悠悠。险些摔倒在地上。 曲夫人顿时把对孟纾的不满抛到了九霄云外。推开丫鬟自己去扶曲华裳:“你还伤着呢。别乱动也别多说话,我这就扶你回去,再请大夫来给你看一看。这马上都要大婚了。可别留下什么疤!” “娘。那孟纾妹妹?” “这事就交给嫂子了。”曲夫人看了许夫人一眼,冷声道,“相信嫂子会解决好这件事的!” 说完扶着曲华裳就出去了。 许夫人心里头憋着股闷气,回头瞪着孟纾,然后大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孟纾给我带下去关起来,在大婚之前,别让她出来!” “你们凭什么关我!” 孟纾左右胳膊都被家丁给拉住,拼命的扭动着想要摆脱控制:“许夫人,我们可已经签了字的,你说过,我已经不是许府的奴婢了!” “谁说过的?”许夫人一挥手,春梅立刻递上了合约。 许夫人打开来,长长的指甲划过合约上的字,最后落在她签字的地方,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扭曲的笑意。 “你说的,是这个吗?” 她忽的一用力,将那纸张撕成了碎片,洋洋洒洒的落在了地上! “现在没有了。” 孟纾没想到她竟然会无耻到这种地步,气得身子发抖! 许夫人走到孟纾面前,忽的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孟纾,你在我许家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如此天真?你当真以为,我会让你脱离奴籍?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凑到孟纾耳边,沉声道:“除非是你死了。” 说完她直起身子,用最阴冷的声音下令:“把她给我关进柴房!” 孟纾被四面八方的手狠狠揪着,连拖带拽的拉出去。 春梅跟在后头,冷眼看着孟纾被拉扯进柴房,然后将她用力推了进去! 孟纾被这么一推,后背撞在坚硬冰冷的墙上,疼的骨头都像是裂开了。 春梅冷眼看着她:“你们几个,给我看好她,别让她跑了!记得,只要人不死,随便怎么样都可以!” 第十九章 世间竟还有此等奇毒? 她似乎意有所指,那几个看守的家丁一副了然的模样。 春梅可是夫人身边的红人,她说的话。自然是夫人的意思。 家丁们点头哈腰的送春梅走后,再看孟纾。已是一脸嘲弄:“未来的少奶奶,哦。不对,不过是个妾室罢了,还不如咱们这些下人呢!” 他们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不屑。 孟纾早已习惯了这种奚落。 她蜷缩着身体,靠着墙缓缓坐下。 柴房倒是很干燥。平日里放柴火的地方,四面都不通风。除了有个很小的气窗,不至于把人给闷死。 孟纾的脸还肿着,一阵阵胀痛。不仅如此,她还感觉肚子一阵阵抽筋的疼,也不知是不是刚才撞到了墙的缘故。 她疼的出了一头的冷汗,整个人朝着冰冷的地上缓缓倒了下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孟纾几乎是睡睡醒醒。偶尔有人来送饭。也都是馊了的饭菜。 孟纾也不挑剔,送来就吃,有的时候会吃吐了。吐到最后都是一嘴苦味。竟是连胆汁都吐出来。 不知是不是吃坏了东西的缘故,再到后来孟纾就开始生病,一天接一天的发热,烧的昏昏沉沉的,也没人来看一眼。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总能从门缝里看见一抹熟悉的影子,但她再认真去看,那抹影子便消失了。 孟纾只能自嘲,他怕是恨她都来不及,又怎会来看她。 至于想要娶她进门,怕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吧。 不过也不要紧了。 孟纾想,她身上带着毒,孩子生下来定然也是带着毒的,就是活着,也活不了几日。等孩子死了,她也死了,一切都清净了。 但意外的是,在大婚之前,还是有大夫来给她看病了。 大夫一进去,就看见一个身着青色单衣,肚子微微隆起的女子半倚在地上,面目苍白如雪,瘦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只有眉眼间还能看出原本的清秀。 她听见声音,微微抬起眼皮看向他,进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劳烦大夫了。”声音沙哑的像是锯木头。 这个场景实在是不忍直视,大夫叹了口气,上前放下药箱,帮她做了检查。 “姑娘身子骨虚弱,我给姑娘开些补充元气的药,还有安胎的也一并喝了,还需要休养数日方才能好。”大夫一边检查一边说道。 孟纾安静的听着,待他说完之后才道:“这补充元气的药就不必开了。”反正早晚她都会死的,何必浪费了药材。 大夫以为她是生无可恋,一心寻死,只叹这许府家大业大,竟是连一个有了身孕的丫头都容不下,却也不敢多言,只能道:“姑娘放心,是少爷让我来的,姑娘只管安心治病便可。” 少爷…… 孟纾原本黯淡的眸中闪过一道光,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迅速湮灭。 她张了张干裂的嘴唇,犹豫片刻才轻声道:“大夫,我可否问您一件事?” “姑娘请说。” 她在心中将想问的话过了一遍,才开口:“您可知,有一种毒,需要交合才能传到另一个的体内?” 大夫皱了皱眉:“世间竟还有此等奇毒?” 刚才他帮她把脉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她体内有毒啊! “看来您也不知道。”孟纾眸中浮现出失望的神色,“我本想问问,若是身怀此毒生下孩子,孩子是否也会天生自带毒性。” 大夫看她一脸愁容,脑海中浮现出同样一张虚弱的脸,顿时产生了怜惜之意,不由道:“我虽不知姑娘中的是何等毒药,但我以前翻看医书时,曾看见上面有言,若是身怀剧毒诞下胎儿,或可以放血之法消其毒性。” “当真?” 孟纾眼睛一亮,那虚弱的手竟是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一把抓住了大夫的胳膊:“你的意思是,我的孩子还有救?” 第二十章 着火了! “我不能保证,只当生下孩子之后,尽力而为。” 有了大夫这句话。孟纾已然是欣喜不已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母亲是不想要孩子的,若是有一线生机。她当然不想放弃! 她撑着地起身,艰难的跪在地上:“我求您一件事。若我生下孩子后。这孩子还有救,请您一定要想办法将这孩子治好,然后……带出去。” 后面一句话,孟纾是犹豫了之后才说的。但说出口后,脸上已然有了坚定的神色。 她贴近大夫的耳边。低声报出一个地址:“请您将孩子交给一个叫谢子怀的人,他定然会给您应有的报酬。” 她不能将孩子放在曲华裳身边。 虽然这曲华裳表面上看上去温柔娴淑。但女人了解女人,孟纾知道,曲华裳内里实则是个再狠毒不过的人。她绝对不会允许这个孩子活下去的。 所以她必须要将这个孩子送走,才会有一线生机。 她本没有指望大夫会答应,不过是孤注一掷罢了,反正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可没想到大夫竟然点头同意了。 “其实我家中原本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只可怜三月前。难产去世了。”大夫说着老泪纵横,“我当了一辈子的大夫,救了那么多人。却救不了我的女儿……如今我帮你。也算是告慰了她在天之灵吧!” 孟纾的眼泪也顺着眼眶滑落,深深给他磕了三个头。 大夫扶起她,又嘱咐她一定要保养好身子,这才拎着药箱离开。 有了大夫这个承诺,孟纾总算又有了求生的意志,送来的药都乖乖吃了,每日都从饭菜里挑着能吃的吃,竟然也慢慢好起来。 在孟纾身体好转的同时,大婚也来了。 许府内一片热闹,到处张灯结彩,红色的囍字贴满了整个府中,到处都喜气洋洋的。 孟纾每日都听门外的家丁讨论,日后的这位少夫人是如何的平易近人,又和少爷是如何的般配,好似完全忘了,同时要进门的还有孟纾。 除了成亲,许府还有一件喜事,就是许老爷回来了! 为了赶上儿子的大婚,许老爷连生意都不做了,紧赶慢赶的回来,才算在大婚的前一天晚上赶了回来。 为此,家中特意设宴,为许老爷接风。 许老爷的脾气一向很好,对待府中下人也是如此,所以此次设宴连下人也给叫去了,只是单独分了几桌在外头,也算是同乐了。 唯独没去的下人,也就只有被命令看守柴房的几个家丁。 为此他们一直在门口抱怨,字字句句都是在骂孟纾:“真是个晦气的扫把星,都是因为她,害的咱们连好菜好饭都吃不上!” “可不是,今天咱们吃不了,她也别想吃!” 说话间,那家丁将刚刚送来的孟纾的饭菜,狠狠的砸在了地上,还用脚尖用力碾了几下。 外面飘来饭菜的香气,更是引得人肚子咕咕直叫。 孟纾倒是无所谓,可外面那些家丁受不住啊,一个个真恨不得现在就溜过去。 “各位辛苦了。” 外面忽的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我是曲小姐的贴身丫鬟秋华,我们家小姐说了,今日全府设宴,几位平日里劳苦功高,自然不能缺了你们的。这不,让我带了些饭菜过来给各位,希望各位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曲小姐人美心善,还想着咱们这些下人,有曲小姐当咱们府里的少奶奶,可是咱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外面传来一阵夸奖,然后就听到秋华银铃般的笑声。 这秋华嘴很会说,送完了东西也不走,还在和这些家丁聊天。 孟纾在里头听着听着,外面就渐渐没了声音。 就在孟纾纳闷的时候,忽的闻到了一股古怪的气味,像是什么被烧焦了似的,紧接着就看见一阵白烟从门缝里飘了进来! 着火了! 第二十一章 红颜祸水 孟纾第一反应就是灭火! 柴房干燥,着火也是正常的事情,孟纾撑着墙壁艰难起身。踉跄着往外走。 门是被落了锁的,根本打不开。她只能弯下腰,透过门缝往外看。 这一看。让她浑身冒出了冷汗! 外面竟然烧起了大火! 这火是从那些家丁身上开始烧的,火势极大,一会儿火苗就吞噬掉了他们的身子。他们一动不动的躺着,显然是昏迷过去了。任凭那火在身上灼烧。 “你们醒醒!来人啊,快来救火啊!” 孟纾朝着外面大喊。可此刻所有人都在前厅用餐,里面歌舞升平。哪里能听到这里的声响? 刚才说话的秋华早已经不见了,如今外面除了躺在地上那些已经被烧成碳的家丁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孟纾头一次感觉到了死亡逼近的恐惧。 她一开始还不断的大喊着。企图引起人的注意,可没过多久,那火便朝着柴房里烧进来,烟呛得嗓子生疼。她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捂住口鼻不断后退! 火越烧越大。 柴火被灼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似一道道催命符,朝着孟纾而来。 有柴火的“助威”。火烧的越发的旺。老远就能看见冲天的火光,将天空都照成了一片血红色。 烟呛入鼻息中,火烧的她脸生疼,孟纾觉得自己好像闻见了皮肉烧焦的声音。她一直退到墙角,已是退无可退。 她绝望的看着眼前的大火。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死在许廷安手里,又或许会死在毒发的时候,没想到结果,她却是要死在大火里。 早知如此,倒不如当初就毒发身亡的好,起码是死在最快乐的时候,没有任何遗憾,总好过现在这般,求不得,放不下。 她伸手去摸肚子,只听见“砰”的一声,一根木梁便砸了下来…… “不好了,老爷夫人,着火了!” 下人急匆匆来报。 许老爷的筷子啪的掉在桌子上,眉头紧皱唰的站起身:“哪里着火了?” “就柴,柴房!” 下人喘着气指着外面道。 许老爷松了口气:“只是柴房吗?”还好柴房没什么重要物件,烧了就烧了吧。 可许廷安却忽然变了脸色,他在听见柴房两个字时,就疯了一样的冲了出去! “怎么回事?”许老爷从没见过自家儿子这个样子,诧异道。 许夫人脸色也不太好看,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没什么,不过是个丫鬟,犯了事惹怒了妹妹,我把她关到柴房里教训一下罢了,谁想到竟然会失火。” 丫鬟? 能让许廷安着急成这样的丫鬟…… 许老爷忽的打了个颤:“不会是孟纾吧?” “是……” 话音还没落呢,就见自家老爷也冲了出去,一边不忘大喊:“快来人灭火!” 许夫人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曲夫人先回过神,也起身道:“一个丫鬟,能让一老一小都急成这样,嫂子,我看这丫鬟,还真是红颜祸水啊!” “这个贱婢,从小老爷就对她好,也不知道是看上她哪点!”许夫人气道,“烧吧,烧的越旺越好,最好是把她烧死在柴房里!” 她狠狠的骂着,眼里凶光毕露。 曲夫人看了曲华裳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算计的光芒,然后曲华裳站起来,扶住许夫人的胳膊:“姨母,您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我们先去看看再说吧。” 说完半拉半扯的带着许夫人去了柴房。 此时许廷安早已冲到了柴房,映入眼帘的是冲天的火光! 第二十二章 阿纾不会死 心猛地一揪,许廷安直接就要冲进去,却被旁边的下人给拉住! “少爷。您可不能进去啊!” “放手!” 许廷安大吼,狠狠甩开下人的手。一脚踹在他心口上:“阿纾还在里面,我要去救她!” “来不及了!”又有一群下人扑过来。拉手拉脚的,绝对不让许廷安靠近一步。 在他们心里,那个在火里的不过是个卑贱的下人,连少爷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他们怎么可能看着许廷安冒险。 许廷安不断喊着,骂着。挣扎着。 他一身的力气,却抵不过这么多下人。直到眼睁睁看着那火一点点被扑灭,最后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柴房原本就是木材堆的,在火中早就烧没了。如今这个空架子一眼就能看到底,哪里有孟纾的身影? 许老爷此时也已经赶来,表情凝重的看着面前的柴房,拉了一个下人问道:“孟纾呢?” 下人擦了把额头的汗:“老爷。这么大的火。就是头牛也给烧没了。更何况还是个人呢!” 只怕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不可能!” 许廷安霍然转头,那眼神像是要吞噬掉他一样,吓得那个下人身子一抖。险些腿软摔坐在地上。 “孟纾不会死。” 许廷安一字一顿道。忽然间甩开了那几个下人的手,狂奔向早已烧成灰烬的柴房。 下人还要去拦,却被许老爷挡住。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随他吧。” 许廷安砰的跪在地上,不断的扒着地上烧的厚厚的灰,还有未燃尽的木柴,一边扒一边喊:“孟纾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 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虚空和烧焦的气味。 手指早已被磨的血迹斑斑,可他却像是没有知觉一样,只是执拗的一个接一个的搬开了木头,将所有的灰一点点扣开,死死的盯着下面,生怕错过孟纾的痕迹。 许夫人赶到的时候看见这一幕,差点没憋过气去! 她快步走到许廷安面前,抓住他的胳膊:“廷安,你在做什么?这里脏,还不快起来!” 许廷安完全没有听到许夫人的话,依旧继续扒着地面。 “许廷安!” 许夫人火了:“不就是个丫鬟,死了就死了!你喜欢,我回头再给你找三五个还不行吗?” 许廷安的动作蓦的一顿。 就在许夫人欣喜的以为他听进去她的话的时候,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许夫人,眸中空洞无物,却又冷的彻骨:“你说,死就死了?” “我……” 一个“对”字在嘴边,可许夫人却觉得被他的眼神盯的浑身发寒,说不出口。 许廷安嗓音沙哑:“这里根本就没有阿纾的尸骨,阿纾不会死的。她答应过我,要陪我永远在一起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我怀里!” “廷安……” 许夫人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过这样痛苦绝望的表情,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看的许夫人心都疼了,也越发的痛恨起了孟纾。 早知道他会对孟纾用情那么深,在当初就应该把这个死丫头给掐死! 可许夫人现在是万万不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只能宽慰道:“人死不能复生,我相信孟纾在天之灵,知道你如此喜欢她,也会安息的。” “她不知道……” 第二十三章 我要等她回来 许廷安摇头,手指微微蜷缩,失神的看着地面:“她还以为我恨她……其实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明明从小就是我陪在她身边,连孩子都有了。她怎么能喜欢上别人呢?”他忽的抬头,一把抓住许夫人的胳膊。满眼无助,“娘,你说是不是阿纾生我气了?她一定是生我的气,所以躲起来了!我就跪在这里求她的宽恕。她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对不对?” 他说着说着笑起来:“等她回来了。我就带她走。她说过她不喜欢待在这里,那我就带她去个没有人的地方。养几只牛羊,然后过最平淡幸福的日子。” 他眼里瞬间升起了希望的光芒,猛地甩开许夫人的手。跪直了身子,期盼的看着柴房。 许夫人心如刀割。 她嘴唇一直在颤抖,手指无力的去拉扯许廷安,却见他纹丝不动。根本拉不开。忽然像疯了一样的用力扯住他的胳膊:“许廷安。你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对得起我。对的起华裳吗!你可别忘了。明天就是你和华裳成亲的日子!” “姨母,您别说了,让表哥好好静静吧。”曲华裳上前,善解人意的说,一边扶起许夫人,“孟纾妹妹自小陪着表哥长大,明日本应当进门的,如今出了这等意外,也难怪表哥一时接受不了。” 她冲着曲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曲夫人将许夫人扶到后头去,才走到许廷安身边蹲下:“表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姨母说得对,人死不能复生,孟纾妹妹这一辈子很苦,或许死对她来说才是解脱。你看这里这么多人,你在这跪着,下人们就也要在这里守着,孟纾妹妹生前喜静,你若真喜欢她,就不应该让她死了也不得安宁。更何况你这样,倒像是在威胁孟纾妹妹似的。” 许廷安身子猛地一颤,怔怔的抬头看向她。 许久,他才缓缓站起身来。 “你说得对,阿纾不喜欢别人拿自己威胁她。”许廷安蹒跚着往前走,“我还是在房间里守着好了。明日就是我们的大婚,我让人在衣服上绣了她最喜欢的梅花,她一定会来的……” 看着许廷安的背影,曲华裳蓦的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有血殷了出来。 许夫人还在后头发抖,曲夫人扶着她边怒边骂。 许老爷则是皱着眉头,一直盯着柴房,忽然间走过去,从地上捡起了一把锁。 这锁是用精铁做的,质量很好,虽然被火熏黑了,但竟然没有被烧坏。 “那些看守柴房的人呢?”他转头问管家。 管家正询问过周围的人,急忙回道:“听说是都死了。” 这么巧? “查,给我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查,我要确定孟纾是不是死了!还有,这起大火来的蹊跷,也给我查清楚!” 许老爷厉声道。 曲华裳正回过头来陪许夫人,听到许老爷的话,手几不可闻的颤了一下。 奇怪,不过是个丫鬟,许老爷为何如此重视? 看来,她要好好去调查一番了。 红灯高照。 冷风吹的门上的囍字唰唰作响,许家原本的喜气洋洋,因为这一场大火而被烧灭了不少。 尽管下人们并不在乎一个丫鬟的死活,但是夫人和少爷的争吵,他们即便的隔的老远,也能听见,而且少爷自从回了房间,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天渐渐黑了。 外面打更的声音传来,今日便是大婚之日。 第二十四章 我不能跟你成亲 许廷安坐在床边,手指拂过枕头,指尖似乎还能嗅到淡淡的香味。 她从来不涂脂抹粉。可是身上总有股好闻的味道,让他抱着不想撒手。 可如今。似乎只有这床铺上,才能感觉到一点点她残留的温暖。 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知道在房间里坐了多久,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听见外面传来吹锣打鼓的声音,紧接着有人来敲门。 他几乎是弹跳起来。一下子冲到门前拉开了门,吓了门口的小丫鬟一跳:“少。少爷!” 在看清眼前的人不是孟纾后,许廷安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来。手颓然从门栓上滑落:“有什么事吗?” “今天是少爷大喜的日子啊,我们奉夫人的命令,来给少爷梳妆。” 大喜…… 许廷安摇摇头。转身走回床边:“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喜?”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其中有个胆子大的,上前道:“少夫人还在房间里坐着呢。这拜堂成亲之前。少爷和少夫人是不能见面的。少爷若是想少夫人。且再等上一等……” “够了!” 许廷安猛地打断她的话,回身怒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成亲了!” “少,少爷……” 丫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手中端着衣服的盘子却因为脱力摔在了地上。发出砰嗙的响声。 房间的门没有关,这响声引来了不少人,其中竟然包括曲华裳! 曲华裳穿着红色的嫁衣,出现在房间的时候,吓了丫鬟一跳:“少夫人,您现在还不能见少爷啊……” “等会就要拜堂了,你们既然叫我一声少夫人,便听我的吧。”曲华裳薄唇轻启,“你们先出去,衣服留下。” 曲华裳微仰着脖子,高贵优雅的模样让丫鬟们不敢直视,只能将捡起的衣服叠好放在边上,恭敬的退了出去。 她拿起衣服,缓缓走到许廷安面前:“表哥,我穿着嫁衣,好看吗?” 许廷安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出声。 她将衣服举到许廷安面前:“表哥,你穿上试试吧,这衣服的颜色跟你很配。” 许廷安还是没有动。 曲华裳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一丝哽咽,颤抖着声音问:“你是不是后悔了,不想……娶我了?” 许廷安总算抬起了头。 他看着曲华裳,眼里满是痛楚:“对不起。” 他只说了三个字,曲华裳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 “对不起?我要的不是一句对不起!表哥,你明明知道,从小我就喜欢你,家里人都说,我长大了,是要嫁给你的。所以我就日日盼,夜夜盼,总算盼到我及笄的那一天,终于盼到你愿意娶我了。可是现在,你却反悔了?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为何同意要娶我!” 曲华裳的眼泪不断滚落,将刚花的精致妆容全部都哭花了。 许廷安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同情之意。 他站起身,走到曲华裳面前,伸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语气却虚无缥缈到让人抓不住:“以前她在的时候,我总觉得,她是不会走的,就算我做了再多过分的事情,哪怕她不爱我,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反正最后得到她的人是我,我总能将她捆在身边的。你知道吗?我就是在赌气,我就是希望她给我一个解释,向我认个错,到时候我就可以狠狠骂她一顿,然后再守着她好好过一辈子。可是,我错了。” 他呜咽起来,双手垂落,像是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我错了,我没有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怎么办,我要怎么样才能把她找回来?” 他捂着头,在屋子里头乱转:“我要我的阿纾!我可以不成亲,我可以离开许府,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只要我的阿纾回来……” 他哭的泣不成声,哭到撑着墙壁吐了出来,吐的都是苦的胆汁,他才知道那时孟纾吐的天昏地暗的时候,有多么难过。 可他都没有安慰她一句,没有保护她,反而还伤害了她。 难怪她会如此恨他,恨到连一个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他。 不知哭了多久,许廷安才撑着墙壁直起身子,面色苍白的看向曲华裳。 “对不起华裳,我们的婚约,就此取消吧。” 第二十五章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曲华裳身子猛地一颤,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进而眸中迸裂出刻骨的恨意! 她终于忍不住大喊出声:“许廷安。你清醒一点吧,孟纾都死了。你为她守着有意思吗?” “有。” 一个字,让曲华裳彻底崩溃了。 她死死盯着许廷安。像是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笑出声,笑声悲怆苍凉:“许廷安,就算你要为孟纾守着。你也守不到她。因为她已经死了,就是你在这个房间里待上一辈子。她也再不会回来了!” 她吼完这最后一句,转身跑了出去! 再也不会回来了…… 许廷安像是被雷打了一下。身子剧烈的抖动了几下,面目表情从痛苦变成绝望,忽然间“哇”的吐出一口血来。仰面倒了下去! …… 浓烈又苦涩的药汤,强制性的灌入了口中。 孟纾咳嗽了几声,一侧头,哇的将口中的药全部吐了出来! “阿纾。你可算是醒了!” 欣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孟纾下意识的摸向肚子。摸到微鼓才松了口气。她艰难的躺平。睁开眼才看见那说话的人,竟是她的表哥谢子怀。 “表哥……”她一出声,就被自己的嗓音吓了一跳。“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摸了摸喉咙:“我的嗓子是怎么了?” “大夫说。你的嗓子呛了烟,才会暂时变成这样,不过你放心,我会带你去看最好的大夫,一定将你治好!” 谢子怀看她神智还算清醒,这才松了口气:“阿纾,你没事就好,亏得一个老先生来找我,说是要我去救你,我及时赶到才将你从火里救出来,要是慢了一步……” 谢子怀根本不敢去想后果。 “老先生?什么老先生?”孟纾刚清醒,脑子转的没那么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那位看病的老先生,说是在许府柴房帮你看病时见到的你,你托他给我带个口信的。” 原来是那个大夫。 “那你定要帮我好好感谢他。”孟纾感激的笑笑,却觉得脸生疼,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却被谢子怀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谢子怀眸中闪过一抹痛楚:“阿纾,你被火烧伤了,大夫已经给你包扎过了,伤没好之前,你现在不能碰。” 烧伤? 孟纾感觉周身又滚烫起来,似乎那场大火还在她眼前灼烧着,想将她吞噬掉。 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我的脸,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谢子怀说话时,眸光一直在闪。 孟纾的目光却落在他抓着她的手上。 表哥对她一向礼遇,哪怕是中了药的那一次,他也不敢轻易碰她,更何况如今这般用力抓着她的手。 “你拿镜子来,我想看看。” 谢子怀不自然的按下她的手:“有什么好看的,你先好好休息,等你睡醒了我们再看。” “我现在就要看!” 孟纾重复了一遍,见他就是不动,心渐渐坠下去:“是不是我的脸……你快拿来!” 她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吼的,然后狠狠推了他一把! 谢子怀给她推的险些摔在地上,踉跄着起身,却是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你不给我是不是?好,我自己去看!” 孟纾猛地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阿纾!” 谢子怀吓了一跳,伸手去扶她,却被孟纾推开。 孟纾双腿发软,踉踉跄跄的跑到了桌前,看向了镜子。 镜子里,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女人。 第二十六章 脸毁了 她的半张脸全部都是火烧过的痕迹,一大片一大片的暗红色,看上去甚是骇人! 孟纾不断退后。惊骇的看着镜子里的人:“这,这是我?” “阿纾。别看了!”谢子怀从后面捂住她的眼睛,“你听话。先好好养伤。” “养伤?表哥你告诉我,我脸上这伤,还能养好吗?” 掌心中有一抹潮湿,谢子怀知道。她哭了。 大夫叮嘱过,她这脸伤的太严重。虽然上了药,但已经化脓了。所以千万不要沾了东西,更不要哭。 可他知道,现在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平复孟纾的心情。 对一个女子来说,脸多么重要啊! 可这张脸,却永远也治不好了。 他的声音也带了一丝哽咽,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反手将孟纾紧紧搂在怀中:“阿纾。你别难过了。有表哥在,就算你好不了了,表哥也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我不要。我只要我的脸……” 她哭着死死扒住谢子怀的胳膊。没注意到他倒吸了口凉气。 谢子怀在心中喟叹了一声。 他知道,他不是孟纾心中的良人,可那个良人,却是伤她最深的人。 无奈之下,他脑海中闪过曾经在书院听到的一个传闻,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开口:“阿纾,你听我说,我知道在西域有种医术,叫做植皮,他们可以将好的皮取下植在坏的皮上,就可以恢复如初。阿纾,我带你去西域,去找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 “真的有这样的医术?”孟纾唰的抬起头,惊喜的看着他,却又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样,迅速将头低了下去,眸色也黯淡了几分,“那也需要一块完好的皮。” 谢子怀咬咬牙:“我将我的皮给你,反正我一个大男人,要相貌也没有用。” 孟纾摇摇头:“不用了,反正我也命不久矣了。” “胡说!”谢子怀最听不得她说这样的话,“大夫说了,只要你好好休养,很快就会没事的。” “表哥,你不知道,我已经中了毒。”孟纾擦了下眼角的泪,心里头竟也释然了几分,“我差点忘了,我也没几天好活了,这脸如何,我还在意它做什么?” 谢子怀大惊:“中毒?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毒!”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夫人说过,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毒药,来自楼兰,之前许家做生意的时候,得罪了楼兰的人,楼兰派了人假扮舞姬,在许廷安的酒里下了毒,只有找人*,才能将这毒渡到另一个人体内。” 或许是因为将死,孟纾说这话时极为平静,甚至没有一点脸红。 谢子怀也顾不上害羞了,一听便道:“我立刻让人去别院将大夫找来,再给你检查一遍,看看大夫有没有办法解这奇毒!” 说完就转身喊下人去找大夫了。 大夫就住在宅子的别院内,得知消息很快就拎着药箱赶过来了。 看见孟纾竟然下床了,他急忙快步走上前:“姑娘,您还是赶紧回床上躺着吧,老夫来给你把把脉。” “谢谢大夫。” 孟纾听话的靠在了床上,一双眼像是蒙了层雾气:“这次多亏大夫帮忙,否则我怕是已经葬身火海了。救命之恩,不知大夫要什么样的报答?” “不用了不用了!”大夫挥挥手,“我就是报个信而已,这不要命救人的啊,可是你面前这位公子!你可不知道,这位公子为了救你啊,手臂都被烧掉了一大块皮呢!” 孟纾心中一惊,没等谢子怀反应,一把抓过他的胳膊,用力一扯衣袖,便露出了一大块的烧伤。 “表哥……” 孟纾眼眶红了。 “行了,我就怕你哭才不告诉你的。”谢子怀无奈道,“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这么爱哭鼻子?我这点不要紧,上了药过段时间就好了。” 他将袖子放下来:“倒是你,赶紧让大夫看看,你这毒能不能解。” 提到这毒,大夫倒是正好有话说:“姑娘,你上次也说你身上带着毒,不知姑娘能否确定,自己是中了毒的?” 孟纾蹙了蹙眉:“其实也不确定,之前府中大夫看过,说我确实是身患奇毒,但我自己却没什么感觉,只是胸口有的时候有些闷。” 她说完按了按胸口:“不过自从我搬出了许府,好像就没有了。” 大夫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有些犹豫。 孟纾看出他心中所想,淡淡道:“大夫但说无妨,反正我现在已经这样了,就算是告诉我明天就会死,我也会接受的。” “姑娘误会了。”大夫摆摆手,“我犹豫,是因为怕自己医术不精,说错了话。” 他定定的看着孟纾:“依老夫判断,姑娘并未中过毒。” “什么?” 第二十七章 根本没有中毒! 孟纾和谢子怀同时出声。 大夫摸了摸胡子:“其实上次在许府,我帮姑娘检查时,就发现姑娘脉象里并无中毒的迹象。只是上次时间匆忙,到处都是眼线我也不敢多说……” “你能确定吗?”孟纾激动的打断他的话。“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是不是也不会染上毒了?” 大夫笑着看向她:“老夫虽不才。但也曾入过宫中御医的考试,只是老夫的女儿当时出了事,老夫才没有进宫。所以虽不一定医术多么高明,但有没有中毒。老夫还是看得出来的。若是姑娘不信,大可以多找些人来问问。” “我这就去!” 谢子怀喊了人去找大夫。过了会又有不少大夫来了,检查过后都是一样的说法。 将那些大夫都送出去。孟纾才终于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却又下来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没想到竟是一场误会……还好,还好我没有伤害到这个孩子……” 她手捂着肚子,又是哭又是笑,好一会才平静。 此时谢子怀已经亲自将大夫送出去了。又给了一些银两。让他去开安胎药的方子亲自去抓。这才回到房中。 他一进屋,就看见孟纾微垂着头,目光温柔的看着肚子。好似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孩子一般。 阳光打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整个人就像是一幅绝美的画卷,看的谢子怀有些痴了。 可孟纾一抬头,那张狰狞的脸就将这美好的一幕打破了:“表哥,许府这么厉害,怎么连人中没中毒都不知道?” “我想许廷安从一开始就没有中毒。”谢子怀边说边看向孟纾,见她并无不快才继续道,“只怕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许夫人这么做,定然是知道许廷安一心喜欢你,所以才要想办法离间你们,至于你说时常心口不适,但一出了许府就好了,想来也是在你的膳食里下了药的。” 孟纾点点头,他说的这些,刚才她就已经想通了。 “是啊,若不是我以为自己中了毒,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离开少爷的,更何况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孟纾扯了扯嘴角,“不过现在不重要了,他已经要娶别人了。” “阿纾,你不觉得这把火来的很蹊跷吗?”谢子怀皱眉。 “我知道是谁放的火。” 孟纾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在失火之前,我听到曲华裳的丫鬟来了柴房,说是来送吃的,她刚走,这柴房就失火了。” “你是说,火是这丫鬟放的?” “一个丫鬟,哪里来的心思放火!”孟纾冷笑一声,“一定是曲华裳在背后出的主意,我就说她幼年时便极不喜欢我同许廷安在一起,怎会长大后主动要求将我迎进门,想来是故意做出这番举动,表面上赢得所有人的好感,背地里再除了我,还真是一举两得!” 谢子怀听的一阵心惊。 他自小生于书香门第,是家中独子,疼爱有加长大的,从来没接触过什么高门纷争,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心中越发疼爱这个表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 “那你打算报仇吗?” 第二十八章 孩子是我一个人的 谢子怀说出报仇两个字,又觉得有辱斯文,换了一句话:“为自己讨回公道。” 孟纾摇摇头:“我从以为自己中毒的那一刻。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如今得知一切都是假的。现在还有了一个孩子,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我不想把生命浪费在复仇上。我只希望孩子能好好活下来。” “那你打算让许廷安知道吗?” 孟纾苦笑一声,抬手摸了摸脸:“你看我都这副样子了,回去做什么,吓人吗?更何况这么大的火。想必他一定以为我已经死了。这样也好,免得我再被他困在府中。我的孩子还要认别的女人为娘亲。如今,孩子只是我一个人了。” 谢子怀也不希望她再回去和许廷安纠缠。听到她说这话心里很是高兴,帮她掖了掖被角,温柔的说:“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的。” 孟纾微微额首,并未多在意。 等谢子怀秋闱高中,定然会当上大官,他不可能长久留在这里。能照顾她一段时间。她就已经很感激了。 “表哥。我昏迷几天了?”孟纾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七日了。” 竟然这么长时间! 想必许廷安和曲华裳早已完婚了。 孟纾哦了一声,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才抬起来:“表哥。我想离开这里。” “你想去哪儿?”谢子怀添了一句。“我陪你去。” “你不是还要参加秋闱?”孟纾摇摇头,“不用了,我就是想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将孩子生下来,将他养大成人。” “可你一个人……” “一个人清净。” 孟纾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子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眸中难掩失落:“那起码等病好了。” 看孟纾还想说什么,谢子怀急忙道:“就算不为了你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想想。乡下哪里比得上京城,总要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好好照顾孩子。”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为了孩子,孟纾只能暂时将想法打消。 谢子怀看她似已默认了,这才松了口气,将她扶着躺下:“你再睡一会,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孟纾很快就闭上眼睡着了。 谢子怀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这一觉孟纾睡得并不安稳。 在梦中,她看见了汹涌的大火朝着她扑来,她喊着,挣扎着,希望许廷安来救她。 好不容易她看见了他的身影,可他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冷漠的看着她在大火中哭喊挣扎着,直到被大火吞没…… “啊!” 孟纾一下子坐起,已是冷汗涟涟。 她木然的抬眼看向窗外,已是月上树梢。 药终于起了效果,脸没有那么疼了,反倒是肚子一直咕咕直叫,胃有点难受。 孟纾扶着床缓缓起身,活动了几下腿脚才拉开房门,迎面来的凉气让她打了个寒颤,脑袋却愈发清醒。 她试探着喊了声“表哥”,并没有人应,想必是已经睡下了。 孟纾不知道具体时辰,也不熟悉这个宅子,本来想去找吃的,却不自觉走远了,这一走就竟是走到了后门。 孟纾拉开门,才发现外面是大街。 心念一动,她不自觉的跨出了门槛。 不知走了多远,她才停下脚步,等回过神,才发现这里如此熟悉…… 第二十九章 你带我走吧 她远远眺目看去,果真看见了许府那高高的飞檐。 她怎么稀里糊涂的跑这儿来了! 孟纾心中升起害怕,下意识的把脚往后缩了缩。却又不自觉的朝着那处看去。 许廷安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想了想,捏紧衣角。还是一步步朝着许府走去。 这么晚了,许府应该没人了吧。 果不其然。许府门口一个人都没有,街道两旁安安静静的。 孟纾一个人站在许府门口,看着门口硕大的两个白灯笼,有些愣神。 是谁死了。竟可以在府门口挂灯笼?难不成是许夫人? 该不会是…… 孟纾心慌了一下,几乎想要敲门问清楚。可她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她不能进去。 为了孩子,她绝对不能再去冒险了。 “许廷安……” 孟纾默默念叨了几声。 门忽的一声打开。 孟纾急急往后退开一步。转身就跑! 一个身影也同时冲出来,却只看见了一个青色的背影。 “阿纾!” 他追出去,却只抓到了一片虚空。那青色的身影很快融于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了。 一块大石头绊倒了他。 手臂擦在地上,撕裂开一大块皮。 许廷安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一股脑爬起来。却已经看不见任何人了。 他恍惚的站在原地。 刚才他在院子里喝酒。好似听见了外面有人喊他。像是孟纾的声音。 难道是他听错了吗? 还是…… 孟纾的鬼魂来找他了? 许廷安转过身,看着上面高高挂着的白色灯笼,嘴角浮起一抹苍白的笑意。 “你要是真的恨。就来梦里找我吧。若是能带我走。那便再好不过了……” 孟纾一口气跑了出去。 她大病未愈,脚发软的厉害,却没有敢停下一刻,直到跑到了谢宅门口才停下。 她扶着墙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等她缓过劲来,手一摸才发现满脸的泪。 她竟是哭了。 “孟纾,你可真没用。”孟纾低声道,“那你本来就不是你的家,你难过什么?” 孟纾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只知道在看见那扇紧闭的铁门时,才真正深刻意识到——她回不去了。 那个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孟纾闭了闭眼,将眼角的泪抹去,抬脚跨入了门槛。 在黑暗中,有个背着药箱的人匆匆经过,看见那抹熟悉的背影,“咦”了一声,再定睛看去,却已是不见那抹背影。 …… 翌日,去寺庙拜佛归来的许夫人和曲华裳母女,在看见府门口挂着的白灯笼时,脸都青了。 许夫人几乎是闯进了家门:“门口挂着的白灯笼是怎么回事,还不赶紧给我摘下来!” 下人们急忙就去门口摘。 “谁都不许动!” 许廷安喊了一声,从房内匆匆走出,不过几日光景,已是形如枯槁。 “廷安!”许夫人不解的说,“你挂那么多白灯笼做什么?多晦气啊!” “晦气?”许廷安定定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阿纾的头七。” 第三十章 为她祭拜 “什么头七!” 许夫人瞪着他,怒道:“一个贱婢而已,头不头七关你什么事?” “她不是贱婢。她是我心爱的女子。”许廷安并未生怒,只是淡淡道。“生前她就已经和我有肌肤之亲了,还怀了我的孩子。我理应给她一个名分的。所以我以夫君的名义,为她祭拜,也是理所应当。而且昨夜,她还托梦来见我了。定是希望我为她讨回个公道。” 许夫人都快气晕过去了,正好又被进门的曲华裳母女听见。表情瞬间就不对了。 曲夫人差点没撸着袖子上前理论,被曲华裳死死拉住:“娘。这是许家的事,你都已经嫁出去了,就别管了!” “怎么能不管。你可别忘了,你们是有婚约在身的!”曲夫人愤愤道。 曲华裳眸色一暗:“表哥亲口跟我说过,他不想娶我。娘,你就别让我更难堪了……” 曲夫人心疼的拍着曲华裳的手。恼怒的瞪着许廷安。 她大哥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儿子。眼瞎到这个程度。看不见她如此貌美的女儿,却喜欢一个丫鬟! 曲华裳勉强冲着她笑笑,松开她的手。走到许夫人身边。轻声道:“姨母,孟纾姑娘才逝世,表哥心情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是挂几日灯笼罢了,姨母就顺着表哥吧,还能在府里头落个体恤下人的好名声。” 曲华裳都开口了,许夫人也不得不卖这个面子,只是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华裳,多懂事,真不知道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非心心念念那个孟纾!” 许廷安抬眸看了曲华裳一眼,哑着嗓子说了声“多谢”,转身又进屋去了。 屋子里,隐隐传来烟味,似乎是在烧纸钱。 许夫人气得身子在打颤:“我看他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嫂子,你可不能任由廷安这么下去了。”曲夫人趁机帮腔道,和曲华裳对视了一下,“廷安可是许家的独苗,总不能毁在一个死去的贱婢身上吧?依我看啊,他现在就是钻了牛角尖,要是让廷安和我家裳儿成了亲,这心啊,自然会落在裳儿身上了!到那时候,他们再生个娃娃,哪儿还会记得什么死去的丫鬟了!” 许夫人皱着眉头:“我也这么想过,可廷安不愿意啊,我总不能强迫着吧?” “为什么不行?”曲夫人冷笑一声,“你可别忘了,当年我哥可是也不愿意娶你的,最后不还是娶了你?” 提到往事,许夫人的脸色难看起来。 当年许老爷有个青梅竹马,原本是在京城里做官的,后来因为开罪了一个大官导致家道中落,那个青梅竹马也被送到了勾栏里。 许家人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硬是在许老爷弱冠之后和当年的许夫人交换了庚帖,又五花大绑的将当时还年轻的许老爷绑到了洞房。 许老爷闷闷不乐了几年,不过木已成舟,加上后来得知那个青梅竹马也嫁了人,不得不认了命。 许夫人推己及人,没往好的上想,倒是顺着曲夫人的话想歪了,点点头道:“裳儿确实是个惹人怜爱的好姑娘,没有男人会不爱的,或许这是个好方法。” 第三十一章 见到鬼魂了? 为了儿子以后的幸福,宁愿让他恨上一时,总好过孤独一世。 曲华裳在一边听着。虽然没有说话,心里却也隐隐的升起了期待。 她相信以自己的手段。只要两人能成亲,总有一日。许廷安一定会爱上她的! “既然如此,就着手准备吧。”许夫人开口道,又看看曲华裳不盈一握的腰,“我看裳儿最近也瘦了许多。回头让府上的大夫给她调养一*体吧,这嫁人也得漂漂亮亮的啊!” 曲华裳抿唇一笑:“谢谢姨母。” 许夫人倒是手脚利索。上午刚说过,用了午膳后。便让大夫去给曲华裳检查身子了。 大夫拎着药箱进门,脸色不知为何不太好看。 他心不在焉的帮曲华裳把了脉:“曲姑娘无甚大碍,只要吃上几味补药。好好休养数日便可。” 说完他收拾东西就要走,却被曲华裳喊住:“大夫且慢。” 大夫疑惑的转身:“曲姑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我这儿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这阵子表哥食不下咽,身体也消瘦了不少。希望大夫可以多去帮表哥调理调理身子。”曲华裳说这番话。也不仅仅是担心许廷安。还有自己的考量。 只有两个人身体都好了,生下孩子,才能抓住许廷安的心。 大夫怔了一下。摇摇头:“少爷这病是心病。老夫实在无能为力啊!” “心病……” 曲华裳喃喃自语了一句:“心病还需心药医。” 不过一句话,就让大夫变了脸色! 他忽的往后退了两步,身子竟是一抖,下意识的扶住了桌子边缘。 曲华裳看出他不对劲:“怎么了?” 大夫定定的看着曲华裳,忽然间竟是将东西一摔,跪了下来:“曲姑娘,老夫求您救老夫一命!” “大夫何出此言?”曲华裳纳闷的去扶他。 大夫仍然跪着不动,身体依然在发抖:“我,我昨夜见着鬼了!” 什么? 曲华裳愣住了:“什么鬼?” “就,就是府里头那个死掉的丫鬟孟纾啊!我昨天看见她了!” 曲华裳顿时眉头紧皱,呵道:“你胡说些什么!” “我,我没有胡说,我是真的看见了!”大夫头上直冒冷汗,“我昨儿个天黑前回了一趟家,将月例银子交给婆娘后回来,就看见那不远处站着个姑娘,模样身形和孟纾是一模一样!” 他用力磕了个响头:“老夫虽然一把年纪了,但家里头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还不想死。之前我伙同夫人,哄骗她说她中了毒,她现在定然是来报复了!求姑娘看在我一家老小的份上,请个道士来做法,救救我吧!” 他一个大夫,竟然还信这些牛鬼蛇神! 曲华裳满心不屑,不过脑海中旋即浮现出今天许廷安说的话。 他也说,见到了孟纾的鬼魂了。 这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吗? 想到那把大火里,并没有找到孟纾的尸体,曲华裳心里倒是真开始打鼓了。 不会是…… 曲华裳低声道:“这种牛鬼蛇神的事情,就别再对夫人说了,夫人最讨厌这些东西,免得惹恼了她。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给你解决的。” “谢谢曲小姐!” 大夫松了口气,急忙退了下去。 在大夫走后,曲华裳唤了丫鬟秋华过来:“之前我过来时,爹不是让我带了一批人过来吗,你差那些人出去附近寻一寻,看看能不能寻到孟纾。” 第三十二章 她竟然没死! 秋华一听吓了一跳:“孟纾?她不是死了吗?” “我原先也这么想的,但一个可以看错,总不至于每个人都看错吧?何况那场大火里没见到她的尸骨。我始终不安心。”曲华裳捏了捏眉心,“去吧。若是有任何消息,及时告诉我。” 秋华是本家带来的。也是有武功的,听闻不再多问,当天就悄无声息的出了府,把在城内安置的一群人都找了来。四下分开去查。 曲家的暗卫都有一等一的本事,很快就被查到了孟纾的住处。 孟纾还没有死的消息传入曲华裳耳朵时。她正在试穿新娘的凤冠霞帔,之前因为和许廷安吵架的缘故。她把原先的头冠都给砸坏了,这会儿又是新做的。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若不是秋华及时拦着。这手中的头冠怕是又要遭了秧! “小姐,你马上就要成亲了,现在可不能冲动。”秋华劝慰道,“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让孟纾不能再来打扰您和许少爷的好事。” “这个贱人。为何就如此阴魂不散?” 这里没有旁人。曲华裳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恶毒心肠,死死攥着手中的头冠:“她可真是好命,一把大火都没能烧死她!” “不过听下面的人说。这火虽然没烧死她。但已经毁容了,想必那样一张罗刹脸,许少爷也是看不上的。” 秋华说完,看曲华裳神色松动了一些,却又犹豫道:“只是……” 曲华裳的心又提了起来:“只是什么?” “只是听说,那贱人的肚子里,孩子还在。那孩子,可是许少爷的亲生骨肉啊,若是被许少爷知道了,一时心软,看在孩子的面上又将他们母子接回来可如何是好?” 秋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曲华裳顿时变了脸色:“那个贱人的孩子竟然还在?” “是,而且现在已经略微显怀了。”秋华偷偷看着曲华裳的脸色,“怕只怕大婚之日,她又来捣乱,到时候被许少爷看见……” “她不会有这个机会!” 曲华裳咬牙切齿道:“你派人去,不,亲自去,一定要想办法把这孩子给我弄死!最好是连带这个贱人一起,送她们下黄泉!” “是!” 秋华立刻道:“我这就带人去将她杀了!” “不,直接杀了她便宜她了。”曲华裳阴森森的说,“我要让她永生永世记住,和我作对的下场!” 看着曲华裳扭曲的表情,即便是从小跟着她的秋华,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今夜孟纾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她按了按跳动的眼皮,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左思右想,孟纾索性下床,去收拾包裹。 自从那日看见许府门口挂着的白灯笼后,她就有些不好的预感,总感觉这里不宜久留了。 大夫跟她说孩子经过刺激孩子不太稳,不易挪动,所以当时才将孟纾安排住在这里。孟纾也打算等孩子稳定一些再走,可现在她想,或许更早些走的好。 至于孩子,她也想好了,找谢子怀借些银两,将大夫一并带走,到安定下来再行休养。 她打算明日就和谢子怀说这件事,然后这几日便离开。 “咚。” 屋顶忽然传来一声瓦片的轻响。 若是平日里孟纾这时早已睡下了,怕是不会听到,但今天她偏偏就没有睡,加上这段时日遇到了几次大事,让她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极为警觉。 她下意识的唤了声:“宝枝!” 宝枝是谢子怀安排给她的丫鬟,会点武功的。 平日宝枝一直守在门口,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进来看一眼,但今天孟纾喊她,她却半天没有进来,这让孟纾心里打起了鼓。 她一步步往门口挪,然后一咬牙,“唰”的拉开了门! 第三十三章 她的孩子死了 哗! 冰冷的剑气朝着她刺来,同时耳边泛起刺耳的声音,带着寒光扑面。让孟纾心下一寒,下意识的往后退。 然而她不会武功。又顾忌孩子,就算先有了警惕之心。堪堪躲开,却也感觉脸颊一阵刺痛,伸手一摸,都是血! 但她却一点也不在意。 反正脸都已经毁成这样了。再毁掉一点也无所谓了。 她在意的是孩子! 若是以前,孟纾不怕死。可现在,她知道自己可以健康的生下这个孩子。将他抚养成人,她如何甘心就这么死? 孟纾随手拽起桌上放着的一个花瓶,朝着那刺客就砸过去! “砰”的一声。花瓶在地上碎开! 孟纾原本也就没想过会击中,只要能弄出声响,被表哥或者下人听见,一定会来救她的! 然而就在她将花瓶砸过去的那一刹那。屋顶上一直潜伏的人竟也跳了下来。一时间竟有五人将她团团围住! 孟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然用到了五个武功高强的人,孟纾知道,背后的人这次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了。 可是是谁呢?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 从火海逃生到现在。除了表哥和大夫外,唯一见到的人,就只有那夜的许廷安。 是他要杀了她吗? 一柄剑又刺过来,这次是直冲着她的肚子来的! 孟纾急忙侧身捂住肚子。 胸前一阵凉意。 孟纾低下头,看着胸口处一柄剑穿胸而过。 血瞬间浸透了衣衫。 刺客似乎还不过瘾,将那剑狠狠从她身体里抽出,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几个人上前抓住了她! “主子吩咐了,要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剖出来!” 孟纾恍惚间听到了这句话,恐惧瞬间席卷了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了一下,痛彻骨髓。 “不要……我的孩子……求求你们……” 断断续续的话随着她口中吐出的鲜血溢出,然而她浑身的力气已经随着胸口的伤而渐渐散去,听起来更像是呢喃。 她微弱的挣扎在这些人眼里就变成了笑话。 “啊!” 剧烈的疼痛传来。 孟纾感觉到肚子被狠狠划开,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恨不得现在就死去。 但每当她要昏厥过去的时候,这种痛又让她瞬间清醒。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肚子被剖开,看见还未成型的孩子被用尖锐的刀挑起,扔在地上,血肉一团的模糊。 她从未如此恨过。 她拼命的喊叫着,挣扎着,但那一双双手,就如同铁箍将她钉在架子上般,根本动弹不得。 “别喊了,你以为还会有人过来救你吗?” 领头的哈哈大笑,嗓音沙哑的像是在砂砾上磨过:“我告诉你,这个府里头的所有人,都被我们下了蒙汗药,不到明天早上,是醒不过来的。到那时候,你陪着自己的孩子流血而死吧!” 他说完,一挥手,那些人便将孟纾扔在了地上,身子一动从屋檐又跳了出去。 孟纾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上。 屋中到处蔓延着血腥味。 身体已经痛到麻木了,她却一点昏睡过去的感觉都没有。 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在地上的一团血肉。 那是她的孩子吗…… 第三十四章 从未知晓的身世 孟纾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哭不出眼泪。 外面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然后是迭声的呼喊:“小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听着声音很陌生,不知道是谁在喊她。她也没有力气去看,只是双目执拗的盯着那一处。直到她被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 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气传来,不知是不是孟纾太害怕了,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那女人迅速撕开了她的衣服。看见胸口和肚子上的伤口时,眸中迅速浮现出伤痛和恨意:“他们竟然这样对你。我非杀了他们不可!” 孟纾什么也听不见。 她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任由这女子帮她处理伤口。 这女子的医术颇为高明。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厉害的药粉,三五下就止了血,只是伤口一时半刻是好不了了。 女子咬牙切齿的盯着那些伤口:“你放心。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孩子呢……” 孟纾忽然开口,声音极轻,却让女子一下子消了声。 女子一怔。 什么孩子? 孟纾的视线却越过她落在了地上。 女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地上那一团模糊的血肉。即便是看惯了生老病死的人。也忍不住有些作呕。急忙身子一动挡住了她的视线。 “小姐,别看了。” 女子柔声道,可孟纾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甚至抬手推了她一把:“我要孩子……” 她的声音很微弱。却很执着。 女子实在是无法将地上那团血肉和孩子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可孟纾却不肯入眠,只一个劲的瞪着眼睛看着。 女子想只怕这样下去,就算是包扎好了伤口,她也会因为心神衰败而死,只得转身,忍着恶心将那团血肉带到她面前。 孟纾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放下那团血肉,嘴角才微微扬起,这是这笑有些渗人:“孩子,你别怕,娘亲在这里……” 女子叹了口气,却也什么都没有再说,只安静的站在一边守着。 孟纾就这么一直盯着,直到外面天亮,听到谢子怀跑过来的脚步声,和焦急喊她的声音。 “阿纾,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得知消息后,正恨不得杀了自己。 孟纾都已经受到过一次伤害了,他怎么能让她再受到第二次? 他一过来就看见那团血肉,差点没吐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 孟纾原本一点反应都没有,此刻唰的抬头,眼神凌厉的可怕:“这是我的孩子!” 孩子? 谢子怀被震慑在了原地。 旁边一直站的女子上前来,微微一点头算是行礼了:“你便是谢公子吧,奴婢名唤丝竹,自从姨娘过世后,奴婢一直在寻找小姐,如今总算是找到了。” “什么姨娘,什么小姐?”谢子怀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 “谢公子想来还不知晓吧。”丝竹看了孟纾一眼,眼里满是心疼,“其实小姐并非是孟家的人,只是年幼时被夫人送到了孟家,其实小姐原是姓林的,当今的御史中丞才是小姐的爹!” 这消息来的太快太猛,饶是谢子怀饱读诗书也无法消化,一时愣愣道:“既然是御史中丞之女,为何要将她送到孟家人手中?” 说起这件事,丝竹就忍不住垂泪:“小姐乃是姨娘所处,并非嫡女,只是姨娘极美,小姐刚生下来,便可看出是个美人,因而才将小姐送到了当时已在许家做工的孟家夫人手上,就为了有一天可以为姨娘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 第三十五章 我要她把这副皮囊还给我 这回开口的是孟纾。 她对于自己的身世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事实上她隐隐有过猜测,自己并非孟家的女儿。因为她没有听娘提起过爹,娘对她也并不好。可那时她年纪小,娘在她幼年又死了。就算想知道也无从问起了。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可是心已经死了,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丝竹叹了口气:“其实也就是陈年旧事,那时许老爷和我们家姨娘是一对。可后来姨娘家家道中落,一家人身死。只余下姨娘一人。姨娘走投无路,投奔许老爷。谁料许老爷将姨娘拒之门外。后来姨娘被抓去了勾栏,过了好一段时间暗无天日的日子,直到后来被老爷给带了回去。做了姨娘,却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这大宅院里的勾心斗角,比想象中的更可怕,更何况她还是个没有背景的美丽女子。 “所以后来。她就把心思动到了自己女儿头上。是吗?”孟纾幽幽的看着她。“她觉得我生的貌美,将我送入许府,自幼和许家少爷一同长大。便能祸害了那个她恨极了的男人的儿子。将许府给毁了,也算是报了仇了。” 她本就是个聪明人,只是这些年为奴为婢惯了,不愿意动这个心思。 丝竹没想到她看的如此透彻,点了点头:“是,不过前段时间姨娘过世了,在过世前,让奴婢带了三十人来找小姐,都是这些年姨娘暗自培养的人,说是供小姐差遣。”她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姨娘离世前特意嘱咐奴婢,说那个家不是什么好地方,等事情完成了,若是小姐不想回去,也不要强求了。” 她说这些话时还是有怨气的。 三十人,三十人能做什么,这许家虽不是做官的,但在这地方可是厉害人物,手下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只给小姐三十人,这是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去送死啊! 但那是她照顾了一辈子的人,她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留在这里……”孟纾冷笑一声,缓缓抬起头,眼睛空洞无物,“我当然要留在这里。我的脸,我的孩子,他们都夺走了,我怎么能放任他们在这里逍遥自在?” 她看向丝竹,眼里的冷意渗人:“你刚才说,我有三十人可以差遣?这三十人,可是都会武功?” “会。” “那就够了。”孟纾低声道,“你乔装打扮,想办法混进许府,最好是能近曲华裳的身,得到她的信任。” 丝竹也不问原因,低头称是。 “其他人就在许府周边埋伏着,也别靠的太近,免得被人发现。但是弓箭之类的要随时备齐,等我说动的时候再动。” 丝竹也一一应下了。 她看着孟纾。 多年未见,襁褓中的婴孩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也有了自己的主意。若不是这张脸被毁了一半,原先应当也是同她亲娘一样聪慧美丽的女子。 丝竹心中隐痛,暗暗发誓一定要照顾好孟纾。 孟纾注意到她的眼神,抬手摸了摸脸。 摸到伤处,她勾了勾唇,这笑容配上这张脸,竟是犹如鬼魅:“是谁害的我,我便要这人,将这副皮囊还给我!” 第三十六章 送他们一份大礼 谢子怀从未见过孟纾这样一面,恍惚间竟有种从未认识她的感觉。 可下一刻,他就从孟纾的眼里看见了深切的忧伤。让他反应过来,她还是那个他熟悉的表妹。只是她心中太痛苦了,需要有一个目标来缓解她的痛苦。 对付曲华裳。就是她缓解痛苦的目标。 “表妹,我可以为你做什么吗?”谢子怀不忍心看见孟纾这般模样,心中的怜惜越深,只望她能和幼时一样快乐。有什么仇恨,他都愿意帮她承担。 可这恨。岂是旁人轻松能化解的? 孟纾摇摇头:“表哥你不会武功,去了也没有用。不过你可以去外面帮我打听一下,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成亲。” 她的声音很冷,像是针刺到了骨子里。 “不管是曲华裳还是许廷安想要杀我。一定是因为我和孩子的存在挡了他们的路。”孟纾心中有巨大的哀恸,但脑子却因为这种悲痛而越发清醒,“说明一定有大事发生,我思来想去。也就是他们要成亲了。” 只是她有一点想不通。她已经离开了许家。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就算她还活着,这幅尊容。又如何能阻碍他们? 但无论如何…… 孟纾转头看向那一团血肉模糊。眸中一片绝望的冰冷:“他们想成亲,我就送他们一份大礼!” 说完她垂下眼眸,再度抬头时,已是一片平静:“表哥,你只要帮我做着一件事就好了,谢谢你。” 她表情似又恢复了初见她时的温柔,可谢子怀心中却突然生出了莫大的恐慌。 他总觉得这平静笑容的背后,像是在和他诀别…… 十日后,许廷安和曲华裳大婚。 然而奇怪的是,在成亲的前一天,府里竟然一点征兆都没有,既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贴囍字,若不是有人秘密通传了不少当地的达官贵人,让他们第二天来参加这场喜事,只怕还没有人知道许府大少爷要成亲的事情。 当天晚上,曲华裳进了许廷安的房间。 这是他们争吵过后,曲华裳第一次进许廷安的屋子。 许廷安屋子里一派死气沉沉,自打孟纾死后,许廷安就撤掉了屋子里所有的字画,还有一些装饰,只剩下简单的木桌木椅,还有一张床,清苦的像是在修行似的。 一开始许夫人打死都不同意儿子在自家府中过的如此艰苦,但他坚持如此,许夫人也没有办法,只要他不寻死腻活,也就随便他去了。 曲华裳一进屋,正在桌前画画的许廷安就抬头看了她一眼,皱眉道:“深夜表妹来此是做什么?” “多日未见表哥,不知表哥是否还在生华裳的气。”曲华裳温声软语道,“之前是我不好,不该和表哥吵架的。” 许廷安并未搁下笔,甚至已经转回了头去,没有再多看她一眼:“此事与你无关,婚姻大事你也做不得主,只是我娘一厢情愿罢了。” 不是这样的! 我是真心爱慕表哥你的啊! 曲华裳差点喊出声,却又想到今日的目的,硬生生把话压了下去。 她款款走到他身边,放下手中羹汤:“表哥,我见你最近日益消瘦,担心你身子吃不消,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莲子羹,你多少吃一点吧。” “我不想吃。”许廷安只低头看着画。 曲华裳顺势看去,只见画中女子容貌俏丽,双目灵动,好似活的一般。 能将一副画画到如此境地,可见这人在作画之人心中,早已不知描绘过千万次了。 曲华裳眸中升起深深的嫉妒。 许廷安画的,分明就是孟纾! 第三十七章 逼着他成亲 曲华裳盯着画中之人,恶毒的想,如今孟纾不但毁容了。而且还是在绝望和痛苦中死去的,就算是画的再好。也不可能活过来,和许廷安在一起了。 能和表哥在一起的人。只能是她! 一想到明日两人就要成亲,曲华裳硬是按下心中喜悦,将羹汤端起:“这是我辛辛苦苦做了好几个时辰的,姨母最近总担心你的身子。吃不下也睡不好,你好歹吃几口。也让她安心好吗?” 她知道许廷安最是孝顺,即便心中对许夫人有埋怨。却也不会真想伤了许夫人的心。 果不其然,许廷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画笔。接过碗一口喝下。 他甚至连回味都没有,也没有评价一个字,只是将碗放在桌上:“喝完了,你出去吧。” 曲华裳捏紧拳头。一言不发。定定的看着许廷安。 许廷安疑惑的转头。正待说话,却感觉脑袋一晕,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表哥。你怎么了?”曲华裳及时扶住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奇怪,怎么忽然间头那么晕?”许廷安晃了晃脑袋,可这晕眩感却越发强烈。 他感觉自己的眼皮都在上下打架了,连面前的人都看不清楚。 曲华裳看药起了作用,嘴角微扬:“你一定是作画太累了,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吧。”曲华裳边说边扶着他到了床边,还帮他脱去鞋袜,短短一会儿工夫,他就已经睡着了。 曲华裳在床边坐下,手指拂过他的脸。 “表哥,你别怪我,等明日大婚之后,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日后我会敬你爱你,希望你也可以如此。” 她说完,起身走向案台前,拿起那墨渍未干的画,放到了烛台上,看着它一点点被烧毁。 “孟纾,你既已下了十八层地狱,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许廷安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吉时刚到,他便在一阵敲锣打鼓中醒来,然后迷迷糊糊的听到了许多人在说恭喜,小厮也上来将他扶起,帮他穿衣服。 许廷安习惯性的伸出胳膊,等穿好了衣服才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竟是喜服! “这是怎么回事?” 许廷安在震惊中抬头看去,发现大家一个个都满脸喜色。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今天可是少爷成亲的好日子,赶紧梳洗打扮一下,去接少夫人吧!” 什么成亲?谁成亲? 许廷安还一头雾水,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胀,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换好衣梳好头推了出去,直到看见庭院里笑意盎然的众人,和那停在门口的轿子时,才反应过来。 是他要成亲了。 可他什么时候答应过? 许夫人在此刻走过来:“廷安啊,今日成亲后,你可是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定要好好对待自己的娘子,知道吗?” “娘,我什么时候答应成亲的?” “你这孩子!”许夫人脸色有点尴尬,和曲夫人对望一眼,迅速道,“昨夜和你说过的,你忘了?” 许廷安回想到昨夜,原本混沌的脑袋慢慢清醒过来。 难怪他一吃了粥就觉得昏昏沉沉的,难怪他这*睡得很沉,这么大的阵仗,整个家里头都布置好了,他都没有醒过。 定然是那粥里下了药! 第三十八章 这是我们的孩子 许廷安满眼愤怒。 他转身就要回房间,却被许夫人一把拉住。 他回头对上许夫人乞求的眼神,还有那泫然欲泣的面孔:“廷安。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咱们许家不能丢这个面子啊!我知道你怪娘。等结束后你想怎么样娘都答应你,可现在能不能听娘一回?” “听?怎么听?把我这一生的幸福都赔进去吗?”许廷安双目冷冽。看着许夫人的眼里没有半分感情,“我不爱曲华裳,我如何能娶她?” “有多少人成亲就是为了爱的?你是许家唯一的儿子,将来要继承这硕大的家业。难不成要断了我许家香火吗?”许夫人压低了声音,“你看看爹娘。我们都老了,不知还能活几年。你希望我们死也不瞑目吗?” 许夫人说着说着,泪就落了下来。 许廷安心中一痛。 是啊,多少人成亲是因为爱呢。 母亲不可能让许家断后。今日没有曲华裳,也会有她人。他这一生所爱,已经不在了,他娶谁都是一样的。 更何况他可以不幸福。但是许家的颜面不能毁在他的手里。 许廷安沉默良久。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好。我娶。” 许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还挂着眼泪的脸上露出笑容:“华裳就在门口,你赶紧过去吧。别误了吉时。” 许廷安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往门口走去,连轿门都懒得踢了,掀开帘子将曲华裳牵了出来。 隔着盖头看着身边的男子,曲华裳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她原本还在担心,以许廷安的脾气,会不会真的丢下所有人一走了之。如果是这样,她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上? 好在他来了。 曲华裳想,她所做的一切,真是太正确了。 跨过火盆,曲华裳听到了周围的道贺声。 虽然她看不见,但她知道,走过这道门,三拜过后,她就是许廷安的娘子,许家未来的大夫人了。 爱和财,她都有了。 她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咚! 一声巨响! 门忽然一下子被撞开! 一群人包围住了许府,又齐齐让开了一条路,看着一个带着斗笠穿着黑衣的女子自门外走进来,一步步的走向了正在拜天地的两个人。 盖头下看不清发生了什么的曲华裳一脸茫然,只看见许廷安的身子震了一下,然后脚转向了门口。 四周一片诡异的寂静。 “夫君,发生了什么?”曲华裳忍不住问道。 许廷安没有出声,可却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让她忍不住战栗:“夫君?曲姑娘怕是忘了,你们还没有夫妻对拜呢,少了一拜,就不能算作夫妻了吧?” 是她! 曲华裳唰的掀掉了盖头,死死的盯着站在堂下的女子。 “孟纾!” 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间挤出的。 隔着斗笠,看不见孟纾此刻的表情,但却听到了她的轻笑声,只是这笑容听起来无比苍凉刺耳:“恭喜两位成亲,我是来给两位送一份贺礼的。” 她从下人手里接过盒子,一步步走到许廷安面前,递给他:“许少爷,恭喜。” 许廷安怔怔的看着她,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曲华裳却先一步反应过来,猛地抢过盒子,往地上一摔! 盒子摔碎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滚落出来,血肉模糊的一团,吓得周围人一阵尖叫! “这是什么?”曲华裳也吓得一哆嗦,恐惧的发现,隐约间竟然能看见这团血肉里有婴孩的影子。 孟纾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你不是很清楚吗?这是我的孩子啊,是你帮我把它送到人间了,它告诉我,想来亲自庆贺你们成亲呢!” 她的声音犹如鬼魅,曲华裳心中惊恐,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哇”的吐了出来! 第三十九章 是谁指使你放火的? 孩子? 什么孩子? 许廷安在边上怔怔的听着,视线落在那一团血肉上。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像是消失了,许廷安哑着嗓子出声:“这是……我们的孩子?” 尽管早已猜到答案。可他却不想相信。 但孟纾偏偏要拆穿:“这就是我们的孩子,许廷安。我带着我们的孩子来庆贺你成亲,你是不是很开心?”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你何必明知故问。”广袖中的拳头握紧。指甲早已将掌心掐的血肉模糊,可孟纾却感觉不到疼痛。 难怪他们要害死她和她的孩子,皆因他们要成亲了。 他们要成亲,所以她和孩子就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们一定很震惊。为什么又是放火又是刺杀,我却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孟纾往前走了一步。视线移向满脸愤恨的曲华裳:“你现在一定很想拿一把刀,亲手杀了我吧?” 许廷安原本处在巨大的震惊和痛楚中。还没有回过神,听到孟纾的话,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曲华裳:“那把火。是你放的?” 还有孩子…… “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亲手做的,而是你指示你的丫鬟秋华做的。”孟纾打断她的话,看向她身后。 没等众人反应,孟纾身后忽的有个武功高强之人。越过众人抓住了秋华。身子微一动就腾空而起。在秋华的尖叫声中,轻巧的落在了孟纾面前,然后狠狠一脚踹在秋华腿上! 秋华疼的叫了一声。跪在了地上。 “秋华。”孟纾低头看着她。“你看着我。” 她说完摘下斗笠。 秋华惊骇的神色已经表明了一切。 周围响起了一阵抽气声,唯有许廷安,死死的盯着她毁掉的半张脸,满目痛楚! “鬼,你是鬼!” 秋华吓得身子发抖,眼皮一翻几乎要晕过去! 好在下人眼明手快,用力掐住她的肩膀,疼痛又让秋华立刻清醒过来。 秋华一抬眼,就撞上了孟纾那双骇人的视线,可她的声音又诡异的温柔:“你别怕,我不杀你,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放火的?” 这话问的很有技巧。 孟纾直接问是谁指使的,也就等同于直接肯定了是秋华放火的事实。 曲华裳反应过来了,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想要阻止秋华说话,可惜没有来得及。 秋华已经惊慌失措的喊道:“没有人指使我放火!” “这么说来,是你自己要放火的。”孟纾看向许夫人,“许夫人,我今天无意阻挠许少爷成亲,只是来找害我的人,既然人已经找到了,我就带走了。” 说完抬手就让人去抓秋华。 秋华感觉到死亡扑面而来,慌乱的挥舞着四肢,求救的看向曲华裳。 曲华裳却避开了她的眼神。 秋华的心一下子冷下来。 她五岁开始跟着小姐,谋划了一切,什么事都是她去做,只为了让小姐那双手干干净净的,如今小姐却要牺牲她? “等一下!” 似乎嗅到了死亡的味道,秋华忍不住大喊。 抓着她的人没有半分停顿,反倒是孟纾满脸嗤笑的看着秋华:“你别喊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我还活着,但那些家丁可都是死了的,他们还在地狱里等你呢!” 孟纾的声音幽幽的,听得秋华浑身发冷。 她拼命的挣扎着:“就算是去地狱,也不该是我去!” “哦?那该是谁?” “是曲华裳!”秋华脱口而出,死死盯着曲华裳,却见曲华裳眸中闪过一抹惊恐和杀意,让她更确定曲华裳绝对不会救她,后面的话也就顺理说出了口,“是她指使我要我放火的!” 所有的视线瞬间落到了曲华裳脸上。 曲华裳却只看见了许廷安的脸色。 从震惊到不可思议,再到深切的憎恶,这样的转变让她害怕。 她几乎是扑过去抓住了许廷安的胳膊:“表哥,你别听这贱婢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指使过她!” “我有证据!” 第四十章 我是你的娘子 秋华渴求的看向孟纾。 孟纾一抬手,抓着秋华的手松开,秋华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上。 她爬到孟纾脚下。抓住她的裤脚:“我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切都是曲华裳做的!” “你倒是说说看。若是真的如此,你放心。我不会迁怒于你的。”孟纾保证道。 秋华眼睛蓦的一亮,指着房间的位置:“人,树底下埋着一个人!” 那日她去送饭,被一个丫鬟给撞见了。她怕败露,就把人给杀了。 后来她回到房间把这件事告诉曲华裳。曲华裳并未在意,反正许府中的丫鬟多半都是死契。杀了也就杀了,只让秋华给埋了。 本来秋华是要埋的远一点,或者干脆扔到乱葬岗里就算了。只是许府平日出入管理甚严,加上那段时间许老爷不知是怎么了,满院的寻找失火的原因,比许廷安还要激动。导致她们实在是没找到机会。只能当天匆匆把人埋到了门口树下。就等着事情过去了再把人挖出来重新埋了。 后来事情是平息了,但秋华却长了一个心眼,没有把人给挖出来重新埋。这尸体就一直埋在树下了。 “她是在陷害我!”曲华裳摇着头。精心盘好的头发已经被摇散了,披落下来颇为狼狈,“一定是她杀了人,故意把人埋在我房间门口陷害我的!” 曲华裳说完,才发现许廷安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忽的抬脚,狠狠一脚踹在曲华裳的心口上,愣是将她踹的倒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孟纾却咯咯笑出声:“曲小姐,您的丫鬟只说是在树下埋了尸体,您怎么就未卜先知,知道是在您房门口的树下呢?”她环视了许府一圈,“难不成整个许府就只有一棵树?” 曲华裳一噎,顿时面如死灰! 孟纾抬眸,定定看向许廷安:“许少爷,孟纾好歹也跟了您这么多年,虽然您并不在乎我,但打狗也要看主人,曲华裳要杀我,您是不是也该为我讨回一个公道?” 她一字一句,甚是客气,好似亲手画了一条楚河汉界,将他们分隔成两端。 许廷安感觉心脏绞痛,眼前发花。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心会痛到这种程度。 在知道孟纾死的时候,他绝望;在看见孟纾出现在门口却又消失时,他难过;可当他发现孟纾还活着,却不再是曾经那个深爱他的孟纾时,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心痛。 那种痛,是刻在骨髓里的,将皮肉骨头硬生生剥离,恨不得死一遍的痛。 因为他知道,是他亲手把曾经的孟纾弄丢了。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话堵在喉咙里,好一会才发出声音:“我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他转过头,对上曲华裳惊恐的神色:“你在我许府杀人放火,罪无可赦,来人啊,将曲华裳送到官府去,交由官府处理!” 谁都知道许家在这里的势力,送到官府,就相当于送死了。 曲华裳面露绝望,步步后退:“许廷安,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的娘子!” “我们还未曾拜完堂,还算不上夫妻。”许廷安冷冷道,面上不带一丝怜惜之色。 曲华裳抖的如同风中落叶,死死盯着许廷安。 第四十一章 她哪一点都比你好 手中的红盖头落在地上。 曲华裳面容抖动,忽的竟是笑出声来。 她仰头哈哈大笑,笑的悲伤凄凉:“许廷安!我们拜过天地。见过父母,是你说算了就算了的吗?” 她举起手。手指颤抖的指着孟纾:“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她?我出身世家,无论是模样还是身世。没有一样不比她好的!要说青梅竹马,我们不也是自幼相识吗?你告诉我许廷安,她到底哪一点值得你念念不忘,甚至要这样对我?” “她哪一点都比你好。” 许廷安看着下人将曲华裳团团围住。然后视线转向一脸冷漠的孟纾,口中满是苦涩:“只可惜我以前一直看不清。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世家贵族公子。又生的一副好皮囊,本就应该受到追捧,在他眼中自己对孟纾的好。已经足够让孟纾感恩戴德了。 可他从未想过,爱不分贵贱,只图真心。 他丢掉的,就是孟纾的那颗真心。 许廷安一步步的走向孟纾。却听身侧一阵尖叫。耳畔风声掠过。一支羽箭擦着他的脸,带着血珠落在地上。 不知何时,周围屋顶上竟是围了一圈的弓箭手。 曲华裳已经退到了门口。脸上满是扭曲的笑容。看着他们。 “孟纾,你真以为我毫无准备吗?”曲华裳定定的看着孟纾,“没错,我确实不知道你还活着,但是我也没亲眼看见你的尸体。既然没看见,我就要做好一切准备,今日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人,谁敢阻挠我成亲,我就杀了谁!” 她厉声喊完,又看向许廷安,脸上已经多了一丝柔情,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很是诡异:“夫君,你别怕,等我把这些人都给杀了,就没有人会阻拦我们了。” 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曲华裳,你疯了吗!”许夫人先喊出声,满脸恐惧,“都杀了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这里都有什么人!” “我知道啊。”曲华裳声音温柔,眸中却全是疯狂,“你们都是我的长辈,可是你们已经老了。为了我的未来,你们就做点牺牲吧。” 她确实是疯了,连这里还有她的母亲她都不顾了。 她只知道她不能输,如果输了,她就彻底失去许廷安了! 她是曲家嫡女,这一辈子什么都没有输过,绝对不能输在一个贱婢的手上! “都杀了?”孟纾的声音却在这时,如同一汪清泉流入众人心中,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她走到中央,抬头看着四周的弓箭手,没有丝毫畏惧。 许廷安面露恐惧,快走几步,根本顾不上脸上的伤,直接将孟纾拦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四周的弓箭手。 孟纾静静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背。 他也才过了弱冠之年,他们一同长大,往日总觉得他还是个少年,不知不觉间却也有了成年人的模样。 只是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她淡淡出声:“曲华裳,有本事你就来杀了我。若是今日我不死,来日我定会让你千倍万倍的偿还给我。” 她这话似乎是在寻死似的,许廷安站在她身前,听得心惊胆战。 他霍然转过身去:“阿纾,你明明都已经活下来了,为什么还要来寻死?”他用力推了孟纾一把,“你赶紧走!” “我为什么要走?”孟纾勾了勾唇,看着他,“你不是很希望我死吗?世家大族的公子,和一个贱婢有孩子,确实是件耻辱的事情。我死了,你和曲华裳,就可以不用背负任何心理负担,高枕无忧的在一起了。许廷安,我是在给你机会。” “不是这样的……” 许廷安最怕她这样的表情,就好像已经不在乎生死了。 他想出声解释,可却听见曲华裳撕心裂肺的喊叫:“给我放箭!” 唰! 所有的箭朝着他们射来! 第四十二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许廷安拉着孟纾,险险避开那些羽箭。 不知是他武艺进步了,还是他们运气好。竟是没有一支箭射中他们。 曲华裳气红了眼睛,完全没有注意到箭支的数量不对。 “啊!” 惨叫声来自曲华裳。 忙着逃跑的人这才看见。那在屋顶上的弓箭手当中,竟有一些人将弓箭对准了曲华裳! 曲华裳根本没有往上面看。这一箭正射中了她的手臂!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曲华裳捂着流血的手臂,尖利的喊叫。 孟纾却是在这时笑出声:“曲华裳,你你还不明白吗?你真以为我会没有防备的就过来送死?” 她的表情忽的凌厉起来,眼神里像是有把吸血的刀。将曲华裳整个人钉在原地:“我早已把你的弓箭手里换上了我的人,我死。你也要死!” 曲华裳身子一震,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涌上心头。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孟纾会来。 孟纾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要和她一起同归于尽! “你想死别拉上我,我还没成亲呢。我不要死!”曲华裳疯了一样的摇头大喊,就往人群里冲,想要用人群来挡住势如破竹的羽箭。 曲夫人看见浑身是血的女儿,上前就要去救她。 曲华裳胳膊又中了一箭。剧烈的痛楚让她随手抓住一个人。看都没看就朝着前面一推! 一箭穿心。 曲夫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胸口的血洞。 曲华裳也愣住了。 但不过一瞬,箭又铺天盖地而来。 她顾不得那么多,转头就跑! 曲夫人缓缓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眼睛仍瞪大了看着曲华裳的方向,像是想看到她的解决…… 曲华裳疯了,连她母亲都杀了! 所有人骇然,再没有人敢靠近曲华裳。 不断有羽箭射中她的手臂、大腿,曲华裳就像是个血人,摔倒又爬起,整个人看上去极为可怖! 这些弓箭手像是在故意耍她,就是不射中要害部位,却痛的她死去活来。 她感觉自己的皮肉被硬生生剥离了一样,恨不得立刻咬舌死去。 但她不甘心。 她看着被许廷安保护着的孟纾,双眼竟是滴出血来! “杀了她,你们给我杀了她!” 漫天的羽箭。 已经分不清哪边是孟纾的人,哪边是曲华裳的人。 有不少人已经中了箭,许府到处都是哭嚎声。有人拼了命的越过箭雨想逃出去,却发现门已经被堵上了。 孟纾却是一支箭都没有中。 许廷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本事,不断的拉着像提线木偶般一动不动的孟纾,躲避着漫天箭雨。 他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血和汗混在一起,他却全然感觉不到疼痛。 他只有一个念头。 孟纾不能死。 孟纾的表情却很平静。 她让十人武功最高强的人守在门口,另外二十人混在弓箭手之中,就是没有想过让任何一个人活着出去,包括她自己。 她太累了,想休息了。只是就算她去了地狱,也要把所有对不起她的人,都拖下去。 孟纾看着许廷安满脸是血,忽然一下笑了:“何必呢?你我都会死的,你何必要帮我挡箭。” “你不会死的,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许廷安不知是她自己堵了门,一边拼命隔开箭雨,一边拉着她往门口跑。 曲华裳目呲欲裂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浑身是血的朝着门口爬过去! 第四十三章 穿心的匕首 一只手架住了她的身子,温柔的女声在头顶响起:“小姐,我扶您出去吧。” 曲华裳抬头。看见是一个清丽的丫鬟。 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愿意对她伸出援手。 “你放心。只要你带我出去,等我回去告诉父亲。一定会好好赏赐你!”曲华裳保证道。 丫鬟温柔的点头,拉着她起身,快步走到门口。 就在离门只有半步距离的时候,曲华裳猛地把那丫鬟推向箭雨之中。那她作为垫背,满怀希望的朝着门口就奔过去! 心口一凉。 曲华裳像是被钉在原地。许久,才缓缓低头看着那一把穿心的匕首。 “您这是要去哪儿?” 身后还是那女子温柔的声音:“我们家小姐说了。若是不杀了你,难解心头之痛。曲小姐,不知道在拥有希望的时候陷入绝望。是什么样的心情?” 说话的人,正是被孟纾派来,潜入府中的丝竹。 曲华裳缓缓转过身,看着丝竹松开满是鲜血的手。张了张口。 血从口中流出。 她想说话。可却觉得力气被抽空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倒了下去,身体抽搐了几下却还没死,只感觉身体发凉。艰难的转头看向许廷安的方向。 然而丝竹挡住了她的视线。 丝竹蹲*。将匕首抽出,不顾喷涌而出的鲜血,贴在她的脸上:“你毁了我们家小姐的脸,这副面皮,正好拿来赔她。” 手起刀落!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天空! 曲华裳睁着两个血洞,看着许廷安正抓着孟纾的手朝着她跑来。 她伸出手,想要求救,可许廷安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孟纾的目光却是看过来,脸上带着令她绝望的笑容,似乎在嘲讽的说,你真丑。 她恐慌的缩回手,去摸自己的脸,摸到的却是血肉模糊。 “啊啊啊!!” 一声叫的比一声凄厉。 身体越来越冷,血流满了地面,直到终于停歇下去。 孟纾身子颤了一下,却很快垂眸掩住神色。 她终于报仇了,让曲华裳同她当时一样,在最有希望的时候给了她致命一击,让她变成了现在这样连她自己都不齿的人。 满地的血腥味啊,真是令她恶心。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要解脱了。 门就在眼前,她却蓦的停住了脚。 冰凉的触觉贴着手腕,她看着朝她转过身来面容急切的许廷安,这张曾令她魂牵梦萦的脸,也成为了无数个黑夜中的梦魇。 她缓缓抽出了匕首。 只要这一刀扎下去,他们之间,就两清了。 “阿纾!” 许廷安忽的瞪大了眼睛! 孟纾的匕首还没有来得及掏出,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被许廷安蓦的一拉,身子就朝着他的方向歪去! “呲——” 羽箭刺入皮肉的声音。 很多声,簌簌的落入耳中。 许廷安身子一沉,要不是孟纾下意识的抬手抱住他,他可能就已经摔倒在地上了。 孟纾身上淡淡的兰花香传入许廷安的鼻子中,在漫天的血腥味里尤为突出。 许廷安感觉到一股股凉意,再剥皮抽筋般的痛楚过后,反倒是慢慢没了感觉。 他缓缓抬起头,在一片血海中,努力想要看清孟纾。 那张原本清秀的脸现在变得有些可怕,但许廷安依然眸光温柔,满是鲜血的手颤抖的抚上她脸上的伤疤:“还痛吗?” 第四十四章 你忘了我吧 孟纾定定的看着他。 “一定很痛。”许廷安轻笑了一声,“不过阿纾,我现在比你更痛。也算是感同身受了一回吧。” 手上的血沾到了她的脸上,看上去像是从地狱来勾魂的使者。却也有着致命的魅力,让许廷安舍不得移开眼。 他怕一闭上眼。就再也看不见她了。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放火和伤害孩子的事情,真的都不是我做的。”许廷安努力想要解释,但看着孟纾默然的神色。又苦笑了一声,“不过不重要了。反正我都要死了。” 血顺着唇角留下,身体又因为羽箭没入而重重晃了一下。用力抱住了孟纾! “阿纾,我从来没有告诉你,从我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你了。我本来想着,等我长大了,就娶你为妻,却没想到你会突然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害怕了。我嫉妒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所以我才会那样对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孟纾静静的听着。 这些话她从来没有听许廷安说过,曾经为了这样一句话,她可以赴汤蹈火。可后来她再也不想知道了。他却拱手送到了她面前。 感觉到怀抱中的人越来越冷,孟纾才开口,声音很轻:“我没有拒绝你,我只是以为你中了毒,需要人过毒,所以才拉你做了那些事,只是为了救你。后来我不敢说,也是怕你知道以后愧疚,才将我留在身边。许廷安,我们谁都没有真正做错过,只是永远都在以认为对对方好的方式,在伤害彼此。” 她停顿片刻:“或许我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注定吗? 原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 许廷安手臂加深了力气,想要更用力的抱紧她,眼前却已是模糊到看不清楚。 他似乎听到了门被破开的声音,然后看见原本应在外地的父亲带着人闯了进来,看见他震惊的脸。 “爹,别伤害阿纾……” 许廷安艰难抬头看向父亲,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紧紧搂住了她。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阿纾,欠你的,我终于都还清了。你,忘了我吧。” 这是在他们相互陪伴十六年时光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孟纾缓缓放下许廷安,看着他倒在地上,眉眼一如既往的俊朗,紧闭着眼睛好像只是如同十六年来的每一次,都只是睡着了而已。 好像只要她守在他身边,唱着那首熟悉的歌谣,他就会醒过来,冲着她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阿纾,你要每天都唱歌给我听,一辈子。” 原来他们以为的一辈子,竟然这么短。 许父缓缓走到孟纾面前,一瞬间,他仿佛就老了几十岁。 许母在巨大的悲伤中缓过神,疯了一样的冲了过来要杀了孟纾,却被许父挥手拦住。 许父满脸痛楚,视线从许廷安身上移到孟纾脸上:“你……” “你和我娘的过往,我都听说了。”孟纾静静的说,“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是谁的孩子了对不对,所以自小到大,你对我甚是纵容,甚至将我留在许廷安身边。我娘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到死都没有得到解脱,如今你们的恩怨,终于在我们这一代结束了。” 她看向许廷安,褪去仇恨,目光缱绻:“从一开始,我们的见面,就是一个阴谋,一个谎言。这样的开始,又怎么会有好的结局?” 她从袖中抽出匕首,递给许父:“杀了我吧。” 第四十五章 唯一的家 许父颤巍巍的接过匕首,用力握紧,许久才缓缓松开。闭上了眼睛:“你走吧。我答应了廷安,不会伤你。” 孟纾怔了怔。却是轻笑出声。 她摇了摇头,转身蹒跚着朝门口走去。 “原来到最后。还是你护我周全……”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许母还在疯狂的大喊,咒骂孟纾,咒骂曲华裳,甚至在咒骂许父:“这个杀人凶手。她害死了我的儿子,你怎么能放她走!我知道了。她是那个小贱人的女儿对不对,你这么多年竟然还心心念念她。我真后悔当初只是将她拒之门外,我就应该把她给杀了!” 许父蓦的睁开眼! 他死死盯着许母,似乎在消化她的话。过了许久,才从口中溢出一丝叹息。 原来……如此。 他看着满院尸体,仿佛被抽去所有力气,好久才开口:“你们把夫人关到牢里。好生看管。从今日起。再也……不要放她出来。”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为你们许家开枝散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放开我!啊……” 许母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耳中。 “老爷,那少爷的尸体?”下人颤巍巍的问道。这血腥味闻的他们极为不适。 许父看了一眼。又看向孟纾离去的方向,眉宇间满是疲倦。 “就送他去他最想要去的地方吧。” 孟纾走出许府。 丝竹在后面跟着她:“小姐,您打算去哪儿?” “我不知道。”孟纾摇摇头,却又想到了什么,“你走吧,不用跟着我了。母亲死了,你也就自由了。” “小姐不打算回家吗?” “家?”孟纾垂下眼眸,“我已经没有家了。” 从她选择这条路开始,她一直期盼的那个家,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这人皮……” 孟纾看了一眼,喉咙里发出几声轻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耳畔却响起了许廷安的话。 “不用了,其实这张脸……也挺好的。” “阿纾!” 远处传来谢子怀的喊声。 俊朗的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在看见孟纾无恙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朝着她走来。 孟纾脚步微顿,看着那在等着自己的青衣男子,嘴角终于微微扬起。 …… “后来呢?” 见面前的老婆婆停住不说了,几个围着她的孩子急切的问道:“后来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老婆婆摇摇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没有。后来谢子怀考上了状元,进了翰林院,而孟纾,则选择去了一个少有人烟的地方,养了几只牛羊,过上了简单快乐的日子。” “为什么啊,明明谢子怀对她这么好!” 小孩子一脸不理解:“那个许廷安坏死了,死了才好呢!该不会孟纾还念着他吧?” 老婆婆没有出声,只是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对了婆婆,你刚才说,许廷安死的时候,对孟纾说了一句话,是什么话?”小孩子一直在边听边闹,听得也是零零散散。 老婆婆怔了一下,似是陷入了回忆中,浑浊的眼睛却渐渐清明起来。 她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风吹过银发,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依稀可以看见一大块烧伤的痕迹。 她的视线转向旁边的一个坟堆,那里竖着一块无字碑,除了她,世上已再无人知道里面葬的是谁。 “他说啊,欠你的,我终于都还清了。你,不要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