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爸爸》 文/马短短 我的金主爸爸真是我爸爸? 第一章 凌晨两点零八分的会所包间厕所,很亮。 这里边的亮不分昼夜,白炽灯的光亮不近人情,它可从不管什么自然规律人伦纲常。 谁知道呢,有钱人玩乐的地方就是牛的不得了,连包间厕所隔音都这么好,只是隔了一道门,外边那震天的闹哄哄的音乐一点都听不着了。 原隰扒着马桶跪在地上,胃里烧得难受,什么都吐不出来。 经纪人吴有双手接了捧水,往他嘴里喂,他喝不进去,一大半都灌进了领子里,扯开了两颗扣子的白衬衫,胸前的水渍,还有被酒熏得有些发红的脖颈儿。吴有咽了咽口水,湿手呼噜了一把脸。 他俩像个孙子似的陪外头那帮大老板又喝又唱又笑一整个晚上了,甚至连口饭都没吃上,不光原隰累,他也累。 吴有单手拎着原隰的后衣领子,把他拖了起来。 原隰长了张好脸,身材比例也让人挑不出毛病,除了成天有些人酸不拉几地挤兑他娘儿们,没什么缺点,完全符合现如今娱乐圈的主流审美。 吴有当年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决定了要捧他,这么个长相,不火天理不容。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一点错没有,原隰出道后凭借自己第一部 网剧大火,随后两年疯狂霸屏,一跃到了一线流量边缘,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成功跨入一线行列。 谁都知道流量是最值钱的,但又是最不值钱的,站在鄙视链最底层,永远是来得快、留不住。看起来无比风光,实际上,要想摆脱现状在圈里站得住脚,谁不得求爷爷告奶奶。 “原隰,我是个经纪人,不是皮条客,这件事,你自己决定。” 原隰靠着墙,他好像一定要靠着点什么,吴有嫌马桶脏,不让他抱着,他只能站起来紧贴着墙。他觉得自己有点醉糊涂了,眼前有点重影。 但意外的,思路清晰得很,“吴哥,你再给我讲一遍这个综艺有什么爆红的优势。” 吴有已经跟他讲过无数次了,他自己心里也门儿清,可他就是要再听一遍,算是在这最后关头,再坚定一下心思。 吴有自己接了捧水喝了,撑着洗手台,“城市户外真人秀,主打兄弟情……外国版权,在国外爆红,已经敲定了几个老牌艺人,”吴有讲话也语无伦次的,甚至还小小地打了个酒嗝,“好处……好处,九成几率爆红,兄弟情是个卖点,跟老艺人炒不起来cp,对你形象有利,还有,还有代言,电影,电视剧,网剧。” 吴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了。 “哦。”原隰低低应了一声,沉默了好一会儿。吴有忘记关水龙头了,周围静得很,只有水哗哗流的声音。 原隰突然抬头,用比刚才大了很多的声音,“干!” “对,干他奶奶的魏总!”吴有突然来了精神,指着厕所门骂,“当咱们什么人,陪他喝酒还不行还得陪他上床,干!不就是个破综艺,咱这么红,犯得上去舔他?干!” 原隰吓了一跳,轻轻踹了他一脚,“说什么呢你,不想干了!” “干,干什么?” “我说干,说干就干,不就是干一场吗,干!”原隰一脸看傻逼的样子看着吴有,“不是骂人,是去被那个魏总干。” “哦,是被干。” 吴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狠狠踢了一下洗手台,“操!早知道,早知道还不如当初同意了那个张导呢……好歹是个女的。” 他有些情绪失控。 原隰也觉得他说的对,从前清高得要命,说白了就是还没到那份儿上。 还不如从前跟了那几个抛过橄榄枝的圈内大姐,好歹是个女的。 总比外边那个魏总好。 “哥,有没有那种……药。” 第二章 “原隰,我再最后说一遍,这事儿,同意了就是同意了,你别临了反悔,要是不想干,咱现在就走,我没二话,但只要是进了那个门儿,你就别给我掉链子,”吴有毕竟干这行年头不短了,情绪化持续不了那么长,脑子仍旧还是那个装满了理智和钱的脑子,“这圈子讲究你情我愿,咱不同意顶多就是得不到捷径,魏总不会难为你,可要是叽叽歪歪得罪了人,到时候大伙儿一起完蛋。” 原隰手里捏着那颗成分不明的药,死盯着吴有,那双好看的眼睛挑衅似的,他把药扔进了嘴里,干嚼几下,咽了下去。 吴有就是看上了他这脾气,大事上从不含糊,豁得出去,办起事儿来不说二话干脆利落。 “行,”吴有低头发了个消息,“那我带你上楼。” 电梯刚升到31层,吴有的电话就急迫地响了起来,他接起来骂骂咧咧的大声说着什么,原隰只觉得那声音跟自己隔了一层云,什么都听不清楚。 那药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劲儿猛得很,也可能是已经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原隰在电梯里就有些脚软,他整个人挂在吴有的肩膀上,手指头烫得发颤。 就连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 他心里低声骂着吴有,搞了些什么破药。 吴有挂了电话,扳着原隰的肩膀,“小原,小原!” “干嘛?”原隰语气懒懒的,“你磨蹭什么,魏,魏总的房间,到没到。” “操,楼底下藏了好几个狗仔!”吴有给他指着前边的走廊,“3109,你自己往那儿走,听见没,我下去把那群狗仔干翻……” “我过去把魏总干翻。”原隰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吴有果然笑了,“你是过去被魏总干翻。” “OJBK!”原隰朝他比手势,“行了,你下去,下去吧。” 吴有一步三回头,电梯门要合上了,他又伸手挡,千叮咛万嘱咐,“进了门就别端架子,主动点,该骚就骚。” “嗯。”原隰像个小孩儿那样使劲点头,看起来傻乖傻乖的。 “嗯什么嗯,重复一遍,我让你怎么样。” 电梯再一次要合上了。 原隰脑子昏昏沉沉的,扶着冰凉的墙,很乖地重复,“骚,该骚就骚,使劲骚。” 这次吴有没有再伸手挡电梯门。 傅云起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就听见门被敲响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来早了。 打开门,是一张生脸,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衬衫领口扯开着,露着漂亮的锁骨,进门就毛毛躁躁地往他身上扑,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喊“老板。” 一看就是吃了药的。 傅云起一点都不客气地推开了他,冷着脸问:“谁让你来的,克里斯呢,叫他过来。” 他在盛世养了个好几个“少爷”,这些人不接待别的客人,定期进行健康检查,都是干净的,今天突然来了这么个生脸,他不放心。 虽然长相挺对他胃口。 原隰迷迷糊糊被推了一把,脑子转不过弯儿,那姓王还是姓魏还是吴的老总,怎么还欲拒还迎呢。 刚才包间里灯光暗,现在抬头看过去,那王、魏还是吴总的个子出奇得高,看不清楚五官,但大概有鼻子有眼的,原隰只能看出来的确是个,人类。 他整个人一团乱,脑子里就记得最后吴有跟他讲的那句话,他也小声在心里重复着“骚,该骚就骚。” 于是他锲而不舍地又扑过去,搂住了那王魏吴总的腰,伸手就扯开了他的浴袍,凭借一个男人的本能,朝那个地方摸过去,“老板,上我吗?” 傅云起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按理说他不该这么急色,可是这个小鸭子身上有股很要命的吸引力,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可能是一种潜在的很神奇的羁绊,要不然他怎么觉得他非要亲亲面前这个小孩儿不可呢。 不顾一切的。 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段,还是他身上那点儿淡淡的洋酒味儿,他都着了迷。 不,应该是着了魔。 他把人往浴室里推,急躁的喘着气,于是很轻易的,力气没了轻重,原隰重重地滑倒在了地上。 他没喊一句疼,还是张着那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仰脸看着傅云起。 湿漉漉的眼睛,让人想好好疼他。 傅云起低声骂了一句,捞起花洒朝他淋过去。 原隰偏头闭上眼睛躲着水,还没忘记他吴哥的叮嘱,老老实实地解着自己的衣服,衣服脱完之后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这么岔开着腿坐在地上。 躲在淋漓而下的水后边。 他张开了胳膊,是一个拥抱的姿势,朝着傅云起。 这么纯情的动作,谁都看得出来这还是个雏儿。 他却说:“老板,来吧,我很骚的。” 第三章 原隰睁不开眼睛,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脑袋的存在了。 仿佛被日的不是他的屁股,而是他的脑袋。 手机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不厌其烦地响,他踩着满地的衣服套子翻找,最后在床边的贵妃榻上找到了他的手机。 电话在他拿起来的一瞬间自动挂断了,转成了未接来电,他看了一眼屏幕,好家伙,63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吴有。 下一秒,吴有的电话又打过来了,跟之前的63个未接来电无缝衔接。 原隰得意洋洋的,他自认为昨天晚上表现得不错——光看战场的盛况就能想象到,接起了电话,“怎么样,到手了……” 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吴有就破口大骂:“我日你奶奶的仙人板板原隰!” “说话归说话,我奶奶他老人家多无辜。”原隰心想,连我自己都还没见过我奶奶啥样呢。 “我操死你!我昨晚上跟你说什么了!你他娘的现在在哪儿!你他妈不要命了你敢放魏总鸽子!我告儿你原隰,你别混了!我也别混了,咱俩一块儿滚蛋吧,我话放在这儿,娱乐圈彻底把你踢出去了!” 吴有连珠炮似地破口大骂,把原隰给骂懵了。 “怎么,怎么了……”原隰小心翼翼的,“魏总不满意?” “不满意?!!”昨晚上魏总没见到人,吴有打他电话打了好几个小时都是无人接听,魏总那边觉得被耍了,放了狠话要让他们两个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你他妈的去哪儿了!你他妈的不干就不干,你提前说啊,你哪来的胆子放魏总鸽子!” “我……我在魏总房里啊,我昨晚上……”原隰说话都说不利索了,怎么回事,他低头看了一眼肚子上红红的印子,声音都带了哭腔,“我在3109,我在这儿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吴有很久之后才说话,“你待在原地别动,我来找你。” “操!”吴有扇了自己一巴掌。 外边天还不算亮,那干了原隰好几个小时的陌生男人已经消失了,床头柜上留了一沓钱。 原隰没有干净衣服穿,昨天晚上在浴室脱下来的衣服还扔在地上,吸饱了水,抹布似的扔在那里。 吴有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他披在了身上。 原隰把裤子拧干,将就着套上了。 湿着就湿着吧,总比光着强。 两个人眼里都是宿醉的血丝,坐在地上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儿来。 这里不是31层,是32层,顶层。 3209。 吴有摁错了电梯楼层。这么低级的错误,居然让他给犯了。他垂着脑袋,前所未有地累,他从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开始干经纪人,最开始从助理开始干,后来积攒了自己的人脉,转正成正式经纪人独立带艺人,再后来一眼相中了原隰,带出了这么个红透半边天的流量明星。到如今他已经四十多了,干了二十多年的老经纪人,居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犯了个实习生都不会犯的错误,毁了原隰。 他攥紧了拳头,低声说:“对不起。” 声音小到像是蚊子哼哼。 原隰靠过来抱住了他,胳膊揽住他的肩膀,轻轻在他后背拍了两下。 “总会有办法的,吴哥。” 原隰闭着眼睛,虽然他实在是很累,但是事情要解决,现在绝对不是追究内部责任的时候,甚至他这被人白干了一顿这事儿都要暂时往后放。 当务之急是魏总,要跟魏总解释,要让魏总消气。 他原隰昨天晚上可以是被车撞可以是食物中毒也可以是吃药昏迷半死不活,什么不可抗力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毫无理由地放了魏总鸽子。 “吴哥,你给魏总打电话,我去给他赔罪,他要我怎么……都行。” “您好?” 门口的人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显然对屋里现在的状况有些反应不过来。 原隰和吴有一起转头看着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长相周正的青年,一身板板正正的西装,一看就是商务大楼里进出的精英。他单手托着一身折好的衣服,在吴有和原隰两人身上扫了一眼,然后朝着原隰说:“先生,这是傅先生派我给您送来的新衣服,另外,如果您有时间,我想跟您谈一谈您是否有意愿与傅先生签订一个长期条约。” 吴有一下子站了起来,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服,尽量用他最好的状态,“您好,我是原先生的经纪人,有关事宜全权由我代表。” 单助理皱了皱眉头,不是说这屋里的人是盛世新来的少爷吗,怎么冒出来个经纪人? “方不方便先让我们知道,傅先生是哪位……” 单助理打量着吴有,又仔细看了看仍旧坐在地上的那人,眼熟,今天早上还在中心广场看过他的广告牌,当红明星,原什么,很难念的一个字,即便他是学文科出身,乍一下也说不上来。 他伸手跟吴有握了一下,“您好,我姓单,耀华傅总的助理。” 吴有倒吸了一口凉气,耀华傅总,傅云起。 他猛的回头看了一眼原隰,宛如一个在黑夜凌晨交界时间来了一个猛甩头的向日葵。 有救了! 第四章 单助理处理惯了盛世的那些少爷们,甲方条件无非是钱,乙方义务无非也就是定期的身体检查,以及管好嘴巴。有关于明星这方面的协议,他还是头一次接触。 如实把情况报告给傅总的时候,他心里无比期待着傅总嫌弃明星麻烦多,干脆算了。 谁知道傅总知道之后想了一会儿,突然问他,“明星,怎么捧?” 一副被美色所迷的昏君样子。 单助理:??? 他斟酌着字句,“花钱……投资。” 傅云起轻轻敲着桌子,商人做了这么多年,对钱的事情他从来不含糊,“花钱也不能漫无目的地花,这样,你去把他的资料整理一份,明天再给我出一份关于他职业规划的可行性报告,附上精准投资指向统计表。” 单助理:??? “好的傅总。”干您娘傅总。 吴有跟傅总那边交涉好、敲定好具体条款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他拿着这份脆生生的包养合约走出耀华大楼的时候,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比安陵容倒台那天的还好看。 本质上,他真的成了一个皮条客。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有了傅总这个靠山,什么魏总王总吴总就都去他的吧,虽然大家还是要维持表面上的和气,他还是得带着原隰去魏总跟前装孙子道歉,可不一样的是这份道歉后边站着傅云起,这样一来,他们的道歉有了分量,魏总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原隰做好了充分的装孙子准备。 有时候吴有对原隰的成长环境实在是很感兴趣,他很难想象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原隰这么个说弯腰就弯腰、绝无二话的孩子。特别是在这个年纪。十几二十岁的男孩,正是最叛逆、骨头最硬的时候,他又年少成名,按理说就该眼睛长在头顶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才对。 而原隰这个人,简单来说就是两个字儿,懂事。 实在是太懂事了,吴有打从认识他开始,他好像就像个滑不溜手的泥鳅,该低头就低头该讨好就讨好,一丝少年人的嚣张意气都看不到。 活像是一个受尽了生活折磨的中年人。 有些道理吴有不用细给他讲,他自己就明白。 例如,既然有了傅总这个金靠山,为什么还是要去给魏总这么个小人物道歉? “县官不如现管。”原隰跟他说。 顺魏总的毛这件事儿还是原隰先提出来的。让吴有白准备了一通劝服他的大道理。 在圈里混的,但凡是个会做人的,都不能跟各大平台直接负责人翻脸,即便是表面功夫,那也得抹饰得漂漂亮亮的。 红的白的啤的洋的,混起来的酒垒成的酒杯金字塔,原隰已经连续灌了大半截儿。 魏总翘着二郎腿,倚在沙发上。 这个魏总模样长得不差,只是个子不算高,原隰边喝酒边走神,那天晚上那位傅总个子要高不少,也不知道当时脑子犯什么蠢,这都能认错。 不过可惜的是,没看清楚那位傅总长相怎么样。 吴有没敢帮原隰拦酒,给魏总赔着笑脸,“魏总,咱家原隰实在是不懂事,您看,之前我也不知道他偷摸认了傅总当干爹,赖我,好心办了坏事,也怪这小孩儿,太心急了,昨天让他干爹逮回去教训,往后是真不敢了。” “今天您就可劲罚他。让他长了教训,看他往后还敢不敢。” 魏总皮笑肉不笑的,“傅总的人我可不敢碰。” “瞧您说的,”原隰已经快要喝疯了,好不容易插了句话,趁这空儿来缓缓。他面不改色地编瞎话,“实在是我干爹那手段我受不了了,才想了这么个馊主意想另找个靠山的。” 虽说网上亲切地称他的演技为“毁容式演技”,不过这种装可怜的戏码他倒是手到拈来,他眨了眨那双本身看起来就无辜可人的大眼睛,“都怪我,魏总,您原谅我,我这日子是真不好过。” 边说着话还边悄咪咪露出了手腕,上边明晃晃一圈发红发紫的痕迹,像是被什么勒出来的。 连吴有都瞪大了眼睛,生怕傅云起真是个变态,他那纸包养合约把原隰送进了狼嘴里。 原隰心里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戏精白莲称号,get~ 吴有扶着原隰出去的时候,顺道还在他手腕上蹭了好几下,确定了这不是用化妆品画上去的。 原隰吐了好几轮,这会儿连说话都是大着舌头的,“他娘的吴哥,我,我是是不是真的快过气了,人家大老板不看娱乐新闻也就算了,你自己的艺人,你平时也不搜搜吗?” 这么一说吴有还真想起来了,热搜上挂了好几天的,原隰银饰过敏,拍杂志封面时,主办方因为没了解情况给他误戴了银手镯,手腕红了一圈,被粉丝连着骂了好几天。 其实他们当事人以及团队倒是都没怎么放在心上,跟杂志负责人还是和和气气的,甚至还互在对方朋友圈调侃过。 这事儿吴有是知道的,只是这两天精神太紧绷,一时间脑子还跟不上趟。 不过好歹现在事情算是告一段落,魏总这边没得罪死,综艺的合同双方再敲定一下细节就能定下来,还多了一个背景大得吓人的金主。 吴有终于也放轻松了些,“你干爹知道你在背后这么黑他吗?” “怎么就叫黑,黑了,我自己的爸爸,干爸爸,能叫黑吗!”原隰借着酒劲儿,就是个酒疯子,“读书人的事儿能,能叫偷吗!” “我跟你讲!”原隰把他推开,干脆也不用他扶着了,男人喝了酒都是一个样儿,一副怼天怼地的熊样,“往后我就不是没爸爸的小可怜儿了,我干爸爸在,看谁他娘的敢欺负我,我,谁还敢让我喝酒!” 吴有鼻子有点酸。 干爸爸没用的,该喝还是得喝。 “我!干爹,大老板。”原隰张牙舞爪的,转弯就撞了人。 这人……长得不错,一看就是盛世的少爷。 惹得起。原隰下结论。 按照他脾气,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事情是谁的错,他总要装模作样表现出风度,毕竟是个职业顶级白莲花,温柔可人的人设不能露出马脚。可这回,跟个酒疯子有什么道理可讲呢。 再说,酒疯子刚受了委屈,今年还没到二十岁的酒疯子,就想任性一回。 于是他毫不讲道理地指着面前的人嚷嚷,腰背挺得直直的,大着舌头,甚至还带着点小奶音,“知道我爸谁谁嘛!你这,这个碰瓷儿哒!” “怎么,你爸是谁啊?”碰瓷儿的问。 “我爸是大老板!傅,”原隰眨了眨眼睛,撞到的那人个子很高,他得扬着头,而且,他仔细想了想,严谨来讲不算是爸爸,他自圆其说,“傅云起,我干爹!” “小心我让我干爹,灌你酒!” “我操,我的小祖宗!”吴有追过来把他往背后拉,四处张望摄像头,谁都不想明天头条出来满是小鲜肉深夜买醉,然后看清了眼前人“我操/我祖宗!傅总?!” ??? 傅总??? 哪个fu,正副的副吗? 原隰吓得打了个嗝,娘诶,谁家老总长成这样啊! 这不就是碰瓷儿吗! 果然艹人设这件事儿不容一丝一毫的懈怠。生平头一次尝试得意忘形继而翻车的流量巨星原隰暗暗发誓,再任性我就是猪! 第五章 盛世顶层3209。 “傅先生,我不是故意乱说话的,我喝了酒……”原隰生怕那头魏总的事儿刚了结这头又得罪傅总,今年也不知道是水逆还是怎么,倒霉事儿一桩接一桩的,“我平时很懂事的。” 他坐在床沿儿上,最后那点微末的酒意也彻底醒了,心里琢磨着怎么讨这个傅先生开心。 傅云起离他不远,随意靠在沙发里坐着,见他这么紧张,轻轻笑了一下,“怕成这样,我吃人吗?” “没。”原隰偷偷摸摸地打量他,很硬朗的一张脸,做派不怎么张扬,“怕您嫌我麻烦。” 傅云起朝他招了招手。 原隰乖得要命,撑着床跳下来,到他面前蹲下,抬着头看他。 两个人好像都没意识到,气氛暧昧不清。 傅云起的指尖轻轻在他眼皮上点了一下,他一下子闭上了眼,睫毛一颤一颤的,“没人跟你讲过吗,好看的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原隰色迷了心窍,明明什么都不懂,但又好像天生就有这个能力似的,凭着本能,无师自通。 他凭空知道了怎么要傅云起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蹲累了,他干脆跪了下来,地上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毯子,软绵绵的。他不敢抬头看傅云起,手忙脚乱地解开了他的腰带。 很急促的一声喘息。 原隰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懂得怎么勾引人,或者说,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很会取悦男人。像是在风月场所里混迹过很久。 甚至他还从来没交过女朋友。 原隰憋得有些喘不过气,可是傅云起摁住了他的后脑勺,用力不大,但他就是挣不开,傅云起本来安抚式的顺着他的头发,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摁住他的脑袋往下压。 他呛了一下,猛的抬起头来,偏头喘得厉害。 嘴巴合不上,半张着,嘴唇亮晶晶的,口水收不住,顺着嘴角往下滴。 傅云起也疯了似的,把他拎起来往床上推,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往下扯他的裤子。 他把他压在床上,半扯开不扯开的衣服挂在身上,像是绳子,紧紧地捆住了他,手被衬衫绑在背后,裤子束在脚踝,大腿被傅云起用膝盖分开,可是脚却不得不并在一起。 这是原隰第一次清醒状态下的性体验,几乎像一把火,把他从头到尾给烧了一个遍,他喉咙里抑制不住地发出声音,喘息声交织着。 傅云起想要逗弄他,含着他的耳垂模模糊糊地问,“应该喊我什么?” “傅先生……傅总。”原隰小小地喊出了声,脚趾都要蜷在一起。 “不对。”傅云起捏着他的乳头玩弄,“重新想。” “先生,先生。”原隰急急地喊,“您……啊,慢一点。” “不对,”傅云起还是不满意,“我看你今天不是喊得挺嚣张?我以为你喜欢这么叫我。” “啊……”原隰被他欺负得讲不出话,连声音都水淋淋的,几乎是被他逼着喊出来,“爸爸……我错了,爸爸。” 傅云起满意了,在他肩膀上轻吻了一下。 原隰的脊背很漂亮,仔细看才能看到脖子后有一个开关样子的纹身,下边一行小字“on/off”。 傅云起在那个纹身上摩挲了一下。 原隰绷紧了身体,突然转头去看他,“你要打开我吗?” 眼里雾蒙蒙的,还有些潮湿。 傅云起觉得他好玩儿,低头跟他接吻,边吻边摸到了他脖子后边,想要象征性地摁一下那个小开关。 可是原隰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郑重其事的,很执拗地拒绝他,“不可以,干爹,你不能打开我的开关。” 第六章 《大富翁》是一档城市户外真人秀,模拟棋牌游戏大富翁的玩法,在各环节上进行了一些优化,更适合队员之间在进行体力比拼的同时最大程度上进行智斗。 原隰亲切地称之为:玩脏的。 这档真人秀由常驻嘉宾五人组成兄弟团,包括一位老牌影帝,一位老牌综艺专业户,一个在圈里人缘奇好的主持人,除了原隰以外,就只有一个小年轻,不过人家那位小鲜肉是演电影出身,十六岁的时候就连拿最佳新人、最佳男配角两个奖项,虽然这几年人气不算高,但根据内部消息,他有一部电影在年后上映,著名导演艾游封山之作,铆足了劲儿要拿奖的。 放眼望去,原隰是里边唯一一个没什么作品的流量小鲜肉,所以争镜头成了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 在一众前辈中不能表现得太好胜,容易给观众留下不好的印象,也不能太划水,否则一整期没几个镜头就太划不来了。 原隰的经纪团队一向看中他在真人秀里的人设问题,这次也是争论不休,几个人在会议室里七嘴八舌讨论了一个上午,还是没能敲定一个最终方案。 “原隰的形象一直是清纯无害路线,你让他突然在这里智商爆发?ooc了我倒是没意见,你得看粉丝答不答应!” “美人的事儿那叫ooc吗!来个反差萌粉丝怎么不答应了。” “各位,考虑考虑我们接下来的路线,到了这个阶段原隰应该要考虑转型了,他总不能吃一辈子流量饭,仔细看看我们的数据,既然要往大荧幕试水,就不能让他的人设太单一化。” “腹黑怎么样?” “把握不好,他的形象就彻底崩盘,你是想让他转战大荧幕反派专业户?” “成熟稳重?” “在一群前辈面前装温柔大哥哥?是你疯了还是我耳朵坏了?” “一个把握不好,成熟稳重就变油腻,一旦接受了油腻男的设定……就没有回头路了。我们造型师平时连个发胶都不敢给他多抹,真油腻了责任算谁的!” “你们想得还挺多,对咱们原隰的演技没点死数吗,别给他定复杂的人设,演崩了算谁的。” “各位,考虑考虑我们接下来的路线……” “您得了吧,我们连当下的路线还没定下来呢,还接下来……” 这些人你一嘴我一嘴,吵得吴有脑瓜仁儿直颤,他抬手让他们先安静,揉着太阳穴问原隰,“原隰,你自己的看法呢?” 他们的话原隰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托着下巴,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傅云起把他摁在32楼的落地窗边的样子。 他喜欢傅云起啃咬着他后颈上的纹身,让他不住地往他怀里缩,跟他贴得更紧。 跟傅云起相处了一个多月,他不能不承认,两人的契合程度实在是太高,他一次比一次更迷恋傅云起,虽然他们在生活中从没有过什么交集。 但仅凭着身体的契合,仅凭着每次盛世包间里的几句交谈,他好像就已经迷上了傅云起。 只是,傅云起没有再要打开他的开关,他也始终没有邀请。 “原隰!” 原隰回神,脸不红心不跳的,“我觉得吴哥说得对。” 吴有脸都要绿了,“你问你的看法呢,什么我说的对,你耳朵长出来扇风用的啊。” 原隰拨愣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老干部人设怎么样,2G泡脚广场舞,保温杯泡枸杞,几度夕阳红……诶,到时候炒作,团队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夕阳红组合。” 吴有指了他一下,让他闭嘴。 “既然这次综艺策划主打兄弟情,那就找准自己在兄弟里的定位。” 吴有的话说到了点子上,但仍旧只是给出了一个大概念,具体细节又是一轮吵得不可开交。 说“忙内”的,就又有人说要转型,说智力担当的,就又有人反驳说原隰智商不够。 ??? 原隰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私下里吴有把原隰拉到一边讲悄悄话,皱着眉头提点他,“你自己的事情还是得自己上心,经济团队归公司所有,所以他们的第一出发点是考虑公司的利益,这话不用我多说,你自己门儿清,咱俩这么多年的老搭档,我现在给你句准话,你要是想单干,我跟着你。” 原隰明白吴有什么意思。 公司把他当成摇钱树,一门心思挣快钱,不怎么在乎他的未来发展路子。他的行程排得满,但是无非是些代言商演综艺,真正留得住人的作品没有,全是刷存在感赚眼球重点是来钱快的项目。 只要是对自己未来还有一点点规划的艺人都不会不想着重新找出路。 吴有一直以为原隰拎得清,但不知道怎么,唯独在这件事儿上犯糊涂。他明里暗里没少提解约单干的事情,可原隰就是装听不明白。 在吴有看来,违约金不算事儿,只要能跟公司商量好,和平分手之后新的团队挂靠在原公司名下也不是不可以,巨额违约金赔付也算是破财赚长远发展。 吴有这人有野心也有远见,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但是原隰的小心思,没人琢磨得透,他这回面对吴有明的不能再明的明示,仍旧装听不懂、打马虎眼,“我自己,我肯定上心啊,不就是人设么……我想想,要不咱俩慢慢分析分析其他人的性格,再找准自己的定位呗。” 得,转移话题。 吴有想不明白原隰到底在顾虑什么,难不成对这个破娱乐公司还有什么雏鸟情结? “那位主持人我熟,情商高,照顾人,不能跟他撞人设。”原隰掰着指头努力认真地转移话题,“影帝看着平易近人的,也是个人精,不会为难我,那位综艺专业户专业炒气氛的,搞笑担当我肯定抢不过他。要我说,我还是保持我原本的傻白甜人设不动摇,正好这个领域我比较擅长。” 吴有成功被他带跑,“就剩一个齐天乐我们不了解。不过……” “怎么了,他又没怎么有人气,”原隰不放在心上,“诶不过他是怎么挤进这个综艺的,难不成走后门?” 得了吧,贼喊捉贼,谁是那个走后门的心里没数吗? 吴有瞪了他一眼,指了指嘴。嘴上没个把门的,到时候死都不知道去哪儿索命。 “齐天乐拿到他第一个最佳男配之后沉寂了很久,最近因为一部耽改网剧才翻红,一心一意拍戏,综艺访谈资料都不多……” “长得还挺清纯嘛,”也不知道原隰到底有没有在听吴有说话,“大荧幕演员,怎么沦落到演网剧了。” “我跟你讲原隰,你的人设早晚崩在你这张嘴上。” 原隰没理他,“耽改网剧是个什么种类?科幻类吗?哪两个字儿?” 吴有:“……” 这个圈里居然真的有活人不知道“耽改网剧”什么意思吗?原隰同学,在我面前大可不必艹人设。 “类似于,你从前组男团的时候,队内cp吧。”他说。 原隰在成名之前,曾经参加过一个短短一年时间就解散的男团。 “搞cp啊,这个我擅长,”他呲着牙笑,当年他们团为了红不择手段,全员制造cp假象,有一阵经纪人还亲自下场写过同人文,可惜,最终还是没火起来。 “你现在敢搞cp试试看!”吴有冷着脸警告他,他点着照片里齐天乐的脸,“你看看这张脸,大眼萌萌小白兔,路线跟你撞了,你俩同时出现在这个综艺里,我告诉你,你很危险!” “那有什么,卖惨无辜装可怜,我可是专业的。” “你自己把握尺度,别太过了,别让他把你衬托成一个戏精。”吴有顿了一下,“要是有机会,最好努力把他衬托成一个戏精。” “反向衬托。懂。”原隰十分擅长,“那我能不能最后问一个问题?” “问。” “你说,齐天乐,到底叫齐天le 还是叫齐天yue?” 第七章 原隰最擅长的两件事,一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二就是会做人。两件事排名不分先后,并列作为他在娱乐圈的立足之本。 只要是跟他一起工作过的人,谁不夸一句,小孩儿懂事,有礼貌,努力认真,耐心体贴脾气好,从来不耍大牌,是个好后生。 参加这次综艺录制他仍旧延续了一贯的作风,做个人,做个讨人喜欢的人。 而那位齐天乐,跟他们估计的情况差不太多,清清纯纯的一朵小白花,为人腼腆,闷葫芦似的,也不怎么懂得为人处世,在这么一群老油条堆里,显得格格不入。 照理说齐天乐的性格不算差,可是真人秀是个显微镜,一切本应该合理的行为在镜头下,尤其还是在一群准备好人设剧本的同行的衬托下,就显得不怎么合理了起来。 这个道理原隰还没成年的时候就懂,真正的小白花永远比精心伪装的白莲花看起来更像个戏精。 第一轮寻宝,节目组一共给出了三条路线。 五个人,也就意味着有人要结盟,有人要落单。 原隰本来想着要是没人愿意单干,他就主动出来自己单独行动,赚一波好感也不亏,谁知道那位综艺咖率先抢了一条路线图,冲了出去。 他的跟拍摄像一脸懵。 “拜拜了您呐,谁也别想来分我的第一桶金!” “连摄像大哥都别想吗?”原隰第一时间讲出了他的绝世好梗。心里暗暗给自己点了一个赞,救场王称号,镜头一血,get~ 最终原隰和齐天乐被分在一组,走中路。 “看见这块地了吗?我的。”原隰手里拿着骰子。 任务点,他凭借一分钟吃完一整个西瓜的好成绩,得到了一次投掷特殊骰子的机会。特殊道具骰子,只有一面是一点,其余五面全部是六点,几乎相当于已经得到了第一桶金。 拿到任务卡的时候,原隰本来想避避风头,让齐天乐来完成这个任务,再者说,吃相不好看给镜头拍下来,是要掉粉的。 可谁知道齐天乐看到任务卡之后最先退缩了,他眨着那双无辜可人的大眼睛,犹豫了一下,看起来非常不好意思,“小原,不好意思啊,我西瓜过敏。”……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对西瓜过敏吗?! 原隰一听就知道机会来了,往往同伴越事儿逼越矫情,那么另一个人就会被推上舆论道德制高点。于是他也亮出自己的杀手锏,同样清澈可人的大眼睛,一副毫无心机的样子,“过敏可一定要多注意啊,没关系,乐哥,你躲远点,我来,我吃西瓜可快了。” “没关系,”齐天乐一本正经,“只是吃西瓜会过敏,溅到不会的。” 溅……溅到,神他妈溅到。 原隰算是知道了,这个齐天乐不是装白目,他是真的傻。 对着镜头放完狠话之后,他把骰子放在手里乱摇,最终结果,一点。 原隰真情实感地一脸问号。 六分之一的几率,他的运气真的很绝。 齐天乐看他的样子很懊恼,当着镜头的面儿,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没关系的,实力出众的人往往运气都差一些,因为上天是公平的,只要你努力,你的才能就是你最大的运气。”……怎么突然,心灵鸡汤? 哥哥,我在镜头前卖萌呢,你不觉得我低头噘着嘴的样子很可爱吗!我都想象到节目播出之后粉丝是怎么截屏夸我的了,求您别挡我镜头好吗! 原隰笑的快哭了,说:“谢谢你啊乐哥,可是,我好像也没什么才能啊。” 众所周知,原隰是出了名的没作品没实力,唱歌不怎么样,跳舞不怎么样,演技也不怎么样,除了脸长得好看一无是处,经常因为这个被网友嘲讽。 齐天乐这一席话,要是被想惹事儿的人仔细解读一下,在粉圈儿肯定又是一轮腥风血雨。 “怎么没有,”齐天乐铁了心要安慰他,虽然傻了点,但确实心眼不坏,“你……吃西瓜很快。” 您的好友原隰原地退出群聊。 原隰又装作不经意的朝镜头卖萌,同时小脑袋瓜子滴溜溜乱转,眼看着这么好的话题,不拉踩一波赚个头版头条都对不住齐大哥如此卖力的说话。 只能对不起啦齐大哥!我知道您是个好人,那您不妨好人做到底,用您的恶名帮我添一把热度吧~阿门。 于是原隰顺着话头跟他聊了起来,“乐哥,可你就又有才华又有运气啊,《自由快乐的》我看过的,大杜子的角色诠释得很棒。” “你看过《自由快乐的》?”齐天乐也许真的是个情商不高的戏痴,一谈到电影眼睛都亮了不少。 怎么可能看过。“看过很多遍。”他说。 他只不过是习惯性地提前了解与他共事的明星,并提前背一些彩虹屁。 “我很喜欢这部电影,我觉得有一种苍凉大气但不颓废的中国式情调,其实我不是很懂这些,但是我平常读诗的,”他也不读诗,“这部电影的风格跟海子的诗歌风格很像。” 原隰亮着星星眼,“尤其大杜子这个角色,虽然不是主角,但是气质却贯穿了整个影片。乐哥,您演的很棒的。” “对,”齐天乐很开心,他觉得原隰的话完全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大杜子这个角色,很棒。” 原隰叹了口气,他都不忍心欺负这个完全不懂该怎么在镜头前说话的大傻子了。 大哥,我知道您是在谈角色本身,但您知道网上有几百万杠精专等着挑人错处吗,您这样说话,分分钟把#齐天乐,自夸#的话题顶到论坛热门好吗! “其实我不是科班出身,”可是演戏不能半途而废,“所以演技一直不好,我很想学的,也很羡慕前辈们的演技,只是老是找不到窍门。” “你是个演员?”齐天乐很震惊。 “你不是一个流量明星吗?” 原隰一脸惊叹号。行了,就连第一期节目的热点标题都有了,《震惊!齐天乐炮轰流量明星》。 “哈哈,流量明星也是要拍一些电视剧、网剧的。” 原隰想刹车了,他是想拉踩,可他没想让齐天乐滚出娱乐圈啊! “啊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流量明星就是拍广告呢。” 原隰瑟瑟发抖。 大哥!你快住嘴!再不住嘴就真要滚出娱乐圈了。开地图炮会被骂到下辈子的!流量明星粉丝的战斗力有多恐怖,你一无所知! “不过老是拍网络剧电视剧确实没办法静下心来磨炼演技,”齐天乐以为终于说到了他擅长的领域,“因为电影的拍摄周期相对较长,所以从演员到导演对角色细节的刻画都更精细一点,相比电视剧集数长,周期短,所以演员很容易让表演浮于表面,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电视剧都……” 是!确实是,讲得很客观,很对,可是……热门话题再加一个#齐天乐 看不起网剧电视剧##齐天乐 秀优越感# 节目编导都快乐疯了,这段话剪进去,《大富翁》第一期肯定大爆。 “诶,乐哥你看!”原隰捧着他微弱的良心紧急刹车,希望可以保住齐天乐半条命,“王哥好像已经得到第一个商铺了。” 第八章 原隰把这件事讲给吴有听,吴有笑得花枝乱颤,连连夸齐天乐是蒋光头再世,有他当年为对立阵营千里送军备礼轻情意重的大无畏精神,媲美佛祖割肉喂鹰,配得上原隰粉丝后援队后勤部部长一职。 成片还没剪辑出来,吴有就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下手添一把火,顺便再炒一下原隰的热度。 谁都没想到,就因为这件事儿,惹了祸。 第一期节目播出的时候他们正在进行第二期的录制。 如同预想的那样,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齐天乐骂声,各种话题层出不穷。齐天乐那话本身就足够有爆点了,再加上节目组的魔鬼剪辑,原隰在镜头里完全成了一个正面的苦主形象,弱小可怜又无助。 他的经济团队早有准备,第一时间找营销号引导舆论风向,将他听到那些话时的怂样P成了表情包。 “喵喵喵?”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听到了什么?” “这话是他说的,可不关我的事的。” “我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小猫咪而已啊。” 事情是那么的井然有序又和谐。 可是在事情爆发后的三个小时之后,没能有机会进一步发酵,网上舆论突然遭到了大面积的清洗,话题纷纷原地消失,不好的言论查无此人,其他更受关注的八卦悄咪咪被送到了榜首。 吴有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好了,齐天乐背后有人。 第二天清晨天甚至还没亮,他就连续接到了三个电话,都是些有分量的甲方,通知他要跟原隰解约。 他们又双叒叕惹祸了。 吴有连夜赶到了节目录制现场。 凌晨三点,拍摄才刚刚结束,原隰累惨了。第二期设计了两条线路,分成两队,他与老牌影星以及主持大咖组队。这条线路好巧不巧全是拼体力的项目,两位前辈年纪大了,几乎所有的任务都落在了原隰身上,为了艹人设,他又不能撂挑子不干。 原隰一拖二,实在是累得不轻。 一身衣服被汗透了个精光,回酒店的时候腿软得下不了车,还是助理太监搀娘娘似的给他硬扶上楼的。 结果一开门就看见了惨淡的吴有。 “这有我什么事儿?”原隰累的没话说,躺在床上连鞋子都没脱,“黑齐天乐的又不是我,干嘛找我麻烦。” “是,人家是没你把柄。”吴有很不明智地企图跟一个快要累颠儿的人讲理,“你自己摸着良心说,那些话是不是你引导的。” “我引导我引导,我就递了个话,”原隰嘟囔,“那一长串话还是我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说的啊。” “行您最清白您最无辜。”吴有不愿意跟他扯皮了,“那我就明说,他背后那位大老板生气了,就得找人为他的不爽买单,很不巧,您就是那个倒霉的祭品。” 原隰都要气笑了,“不是,凭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我,招谁惹谁了我!” “我跟你讲,代言什么的我们没关系,没了还会再有的,要是光为了这个,我不至于大半夜地蹿出来一百多公里地,可谌导的电影也让他给下绊子了,好不容易给你谈下来一个出彩的配角,这是你转型的重中之重,我们坚决不能放弃!必须去跟谢公子赔礼道歉,让他饶了你。” 原隰显得蔫蔫儿的,好像对这个转型的重中之重并不怎么热衷似的。 吴有早觉得这里边有猫腻儿,原隰对自己的前途不看重,反倒很认同公司疯狂压榨他商业价值的路子,这实在很让人费解。 今天原隰这态度更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他眼看着原隰不管不顾就要睡着了,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一跺脚,只能把另一件事儿也给说了出来。 “我也没想到他们能有本事把这事儿给挖出来,他不是真的要毁你,这事儿有余地,道个歉,道个歉的事儿,只要谢公子这口气儿顺了……” 这事儿说了糟心,他本来不想让原隰知道,反正道个歉,这事儿一并也揭过去,可谁能想到原隰这回不情不愿的。总不能眼看着他因为一时的任性,真的毁了事业。 原隰看着桌子上放的那张照片,突然捂住了脸。 吴有装作没听见他在哭。 原隰其实没哭出声音。 他调整了很久,用很闷的声音,恨恨地说:“欺负人,有钱的就会欺负人,乌龟王八蛋。” 吴有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乌龟王八蛋。 第九章 出了这么糟心的事儿,原隰第二天中午还是得用高高兴兴的模样去参加庆功宴。 第一期节目话题度大爆,节目组主创都高兴疯了,人模狗样端着个玻璃杯子在酒桌上乱蹿,人人吸齐天乐一口血,谁不是踩着他的恶名功成名就。 可是凭什么只有我倒霉。原隰赔着笑脸,面上跟朵向阳花儿似的,还好言好语跟服务员讲,“西瓜汁就不要了,换成橙汁吧,乐哥西瓜过敏,要是误喝就不好了。” 服务员冒着星星眼,扭头就在自己的社交网络发了感想,“工作原因接触到原隰,本人真的超好看,皮肤超好,人超有礼貌超nice的,还特意嘱咐‘乐哥’西瓜汁过敏呢,他真的好温柔~” 很快惹来了很多无关网友的评论。 ——超你马啊,学什么弯弯腔,不会好好说话是不是! ——谢谢喜欢,请多多关注我们家原隰的作品哦,网剧《爸爸爸》下周首播~ ——西天cp果然szd!入坑不亏! ——那个齐天乐,听都没听过,到底什么来头,昨晚上热度诈尸般清零,太他娘的魔幻现实主义了吧。 ——卖鞋卖鞋!买鞋的有吗?要不然也买片儿我也有,卖片儿卖片儿,小片儿有要的吗? 原隰托着腮看齐天乐。 齐天乐站在糕点台旁边,周围没什么人跟他搭话,他就这么低头挑着蛋糕,也不去与人交际,就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傻子。他似乎没被网上转瞬即逝的风波影响,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蠢样。 他被保护得太好了。 这副样子无端就惹人嫉妒。 原隰瞥了一眼躲在角落里手机举了好半天的服务员,他赌那人开的是录像。 不知道怎么,他被嫉妒蒙了心。 站起来就朝齐天乐走了过去。 齐天乐自己一个人发呆的时候很容易被人吓到,原隰知道的。 于是他端着一杯酒,在齐天乐身后轻轻拍了他一下,或许这是一个很正常的打招呼的动作,可是成功让齐天乐吓了一跳。 他猛的转身,不小心搡到了原隰故意没拿稳的酒杯,原隰一身雪白雪白的衣服沾了酒液,又显眼又狼狈。 从远处看,就像是齐天乐故意转身推了他一把。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都吓了一跳,以为是齐天乐因为第一期节目的事情迁怒。 可是两个当事人这里,实际情况跟他们看到的一点都不一样。 齐天乐着急忙慌的赶紧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吓了一跳,不是故意的,我那里有干净衣服,要不我带你去换个衣服吧。” “没关系的乐哥,我穿上外套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原隰也和和气气的,“也是我不小心,你这么容易被吓到啊,还怪可爱的。” 齐天乐红了红脸,“啊,怎么说可爱。” “不行吗,”原隰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网上我的粉丝经常夸我可爱,我还觉得挺开心的。” “行是行……从来没有人这么说我。”齐天乐有些窘迫,显然不怎么擅长应付别人的搭话。 “乐哥,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很可爱啊,你是不是才比我大五岁?怎么作风像个小老头。” 只有原隰知道,这场戏,已经被一个服务员的手机原原本本颠倒黑白地记录了下来。而那个服务员,下班之后可能会编辑这段视频发在社交网络里,或许不会,谁知道呢,天知道。 他本来还想再跟齐天乐多说几句话,在他面前卖个好,之后去谢公子那儿赔不是的时候也能顺利点。 可是话没说几句,导演助理就来请他俩一起去包间,说是节目大老板过来了,让主创都去见一面,敬个酒。 没听说过有什么大老板啊。 原隰心里琢磨,独家冠名商那边开机的时候已经派代表来过一回的,没理由再过来,大大小小的投资商倒是不少,可问题是都称不上什么节目大老板啊。 总不见得是视频平台的东家过来了。 笑话,人家大家大业的,派个代表来就算是给面子了,大什么老板。 给爸爸爬! 爸,爸爸??? 坐在主位上的不是傅云起是谁。 原隰在床上被傅云起玩坏了,见到他就想喊爸爸。这么乍一见到他,差点脱口而出喊上这么一句。多亏了他作为明星本能的形象管理能力。 今天也是为自己卓越的形象管理骄傲的一天吗?是的。 “来来,小齐小原,过来敬傅总一杯酒。”导演招呼他俩,“咱这节目一上来就出成绩,大老板特意腾出时间给大家打气。” 前辈们落座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时候也在旁边跟着起哄,“傅总,咱们小齐小原可都是优秀的好演员,在节目里表现出彩,任劳任怨的,娱乐圈的未来啊。” 那可不是么,原隰在心里暗戳戳顶话,老子昨天一拖二,差点累死丫的。旁边这位倒霉乐哥,硬生生给第一期贡献了五六个话题点。 不是娱乐圈的未来,是你们的爸爸才对!亲的! 傅云起没说话,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端坐在那里神仙金身似的,就听着底下人叽叽喳喳个没完。 原隰落了座,边倒酒边想,你们跟他一搞网络技术的聊什么娱乐圈啊,聊得着吗。 “说酒量还是数小原好,光看模样看不出来,”这是那个人缘奇好的主持人,据说只要是娱乐圈里还活着的人,就都跟他一起吃过饭,被称为娱乐圈的蜘蛛网,“之间有个酒局,我可见识过一回。” 原隰被cue到,一秒钟变脸笑容可掬,眨着他纯良无辜的大眼睛,“可能是天生的吧,我爸酒量就挺好的。” 屁,老子酒量就他妈是练出来的! 再说,老子他娘的就没爸爸。天生没爸爸,这才是天生的,懂吗。 傅云起傅大老板显然对爸爸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很给面子的撩了一下眼皮,“是吗。” 一看大老板搭话了,导演赶紧给原隰疯狂使眼色,原隰也懂事儿地举着酒杯站起来,“傅总,我敬您一杯。” 傅云起不领他这杯酒,朝他招招手,“不用你喝,拿着酒,过来。” 全包间的人都一脸惊叹号。 大概都以为傅云起看上了这个小明星,打算现场来个逼良为娼。圈内还没有这么横行霸道的规矩,导演是个不想惹事儿的,赶紧站起来拦,“傅总,小原他不懂事儿,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的,您……您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原隰心想导演您歇着吧,他在床上跟我一般见识的时候,您还自己打手活儿呢。 傅云起的坐姿很气派,一看就是个大老板的样子,摆明了不给面子但是我有权有势你们可以不服我但是干不掉我还得在我面前装孙子。 他不理会导演,谁也没办法。 那位娱乐圈的蜘蛛网也正要跟着劝。 傅云起一把拎过了原隰,像个装模作样的长辈那样,“我们原原啊,平时生活习惯不好,他家大人嘱托过我,要我看着他,不能让他喝酒。” 原隰见多了他在床上使坏的样子,乍一见他这么慈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实话,我一个搞互联网的,对娱乐圈也不算熟,以后还烦请大家多为我看顾着,”傅云起把原隰手里那杯酒接过来,“别让我跟他家里人不好交代。” “这杯酒,我替他喝了。” 谁他娘的敢让他喝酒啊! 傅云起干了这杯酒,其他人顾不上震惊,赶紧都拿起杯子,别管里头有酒没酒,是真的酒还是雪碧,都急吼吼装模作样往嘴里灌。 估计用不了几个小时,原隰和傅家沾亲带故身份不凡这个消息就得传遍整个娱乐圈。 啊,原隰这才明白过来,傅云起是过来给他撑腰来了。 难为这位大老总,平常日理万机的,还能想着来他手底下并不怎么赚钱的一个小公司给他包养的小情人长脸面。 原隰低头凑在他耳朵边上跟他说小话,“您给我安的这背景身份,牛气!您可真是我亲爹。” “不敢当,我酒量可不怎么样。” 原隰被他噎得没话说。 自从熟了之后,原隰才知道傅云起面上看起来话少清贵,可背地里说话要多贫有多贫,嘴皮子直追钱默存先生。原隰这样的小鱼小虾跟他根本不是一个段位。 “您老人家到底来干嘛来了。” 傅云起看了他一眼,很理所当然似的,“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不喜欢喝,以后就不喝。” 原隰一下子愣了。 他看着傅云起,怎么也想不起来该怎么进行表情管理了。 不喜欢喝酒,吗? 第十章 “谢公子,都怪我乱说话,您看这事儿,全是我的不是,我给您赔礼了。” 谢公子这人不是个东西。 原隰知道有钱人都是混蛋,但这么这么混的蛋还是头一次遇上,不把人当人看,一个不顺就把气撒到别人身上,仗着有那么点金银财宝为所欲为。 倒了酒还不算,一会让唱歌一会儿让跳舞,欺负得原隰都给他跪下了还不依不饶。 讲良心话,就原隰那点子业务水平,让他唱歌跳舞那不就是绝顶的难为吗。 吴有被好几个保镖给架在墙角,踢腿瞪眼睛的,但就是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原隰让人欺负。 原隰低眉顺眼的,举着一杯酒,看起来脾气好得不得了,小羊羔子似的,“谢公子,您消消气,原谅了我这一回吧。” 这时候,门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齐天乐。 他看见这场景显然慌了,话都说不利索,往里快步走,“怎,怎么了这是。” 谢公子看见他之后脸色才好了一点,揽着他把他往沙发上带,正眼都没给原隰一个。齐天乐不怎么情愿似的,小小地挣了一下肩膀。 按理说两个人都是明星,原隰比他人气还高着许多,眼下一个坐着一个跪着,场面实在是很尴尬。 也不知道原隰哪里来的心理素质,脸不红心不跳的,还是把那杯赔罪酒往谢公子面前举,“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姓谢的用鼻孔看人,扬着下巴,恶霸似的人物,“原不原谅你可不是我说了算的,你得罪的是谁就跟谁道歉?” “姓谢的,你他娘的欺人太甚!”吴有急了。 就没有这么欺负人的。你姓谢的恶霸无赖,我们让你取乐跪你讨好你,是我们自己没本事,可他们和齐天乐,大家都是同行,世上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吴有立马被保镖给捂了嘴,在那儿呜呜呜叫唤。 原隰很干脆,立马把酒杯又往齐天乐面前举,“乐哥,你……” “谁是你哥呢,”谢公子很不客气,“我们乐乐可没你这么个便宜亲戚。” 吴有:!!! “呜呜呜呜呜!!!” 齐天乐整个人就是一个受气包,半句话都不敢吭,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揪了揪谢公子的衣袖,“行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怎么了,你又要耍什么小性子!” “我,我没有……” 原隰多会看人眼色一人啊,断定了再这样下去谢公子肯定脾气更大,到时候精准撒气,倒霉的不还是他? 他赶紧插嘴,干脆利落地往齐天乐面前递酒杯,“齐少,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吧。” “操他娘的这就不是个玩意儿!”吴有恨得牙根儿颤。 原隰不愿意说话,座椅角度开得很大,他躺在上边,看着车窗外的彩灯。 他真的是折腾够了。 谁一生下来就是个面团捏的,怎么捏都不会疼的吗? 吴有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好歹照片的事儿压下来了,不过我看,谌导的电影悬了。” “这事儿,要不你跟傅总提一提,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儿,耀华影业在业界也是有分量的。” 原隰随意搭着话,“他又不亲自管那些。” “你怎么回事儿,你不问他要资源,跟着他图什么。” “做爱啊。”原隰点儿脸不要,“我就是馋他的身子。” “你……” “相信我,没有人不爱傅云起的胸肌腹肌打桩机。” ??? 吴有说不过他。 论嘴皮子,原隰就没输过谁。哦,不对,在傅云起那儿倒是屡屡败北。 吴有觉得原隰不是不想要资源,他就是不想拍电影,没有证据,只是合作了这么多年下来的直觉。 他旧事重提,“小原,你给我说句心里话,你到底怎么想的,咱们这么些年的合作伙伴,你得让我知道。” 原隰犹豫了一下,说:“我不想解约。” 知道你不想解约,这是明摆着的,关键是为什么,为什么!吴有不信他听不懂。他就是不想说。 “我不是在跟你谈这个。” “那你谈的是什么。” “电影,谌导的电影。” “哦,不就是电影么,多大点事儿啊。”原隰把手机摸出来,“我这就跟我干爹讲。” 吴有:??? “喂爸爸~” 吴有:??? “爸爸,想你了,”听到傅云起的声音,原隰突然觉得有些委屈,觉得自己受的欺负有了一个宣泄口似的,就连声音都有些颤颤的,“可不可以去找你啊?” (吴有:你他娘的自己说,你去找他是为了电影吗!你就是馋他的身子!) 第十一章 原隰第一次来到傅云起的家里。 市中心的一套公寓,意外的很有人情味儿,门口放着一个做旧的红木鞋柜,里边的鞋摆放得不算整齐,皮鞋的式样倒是惊人的一致,不关注细节的话,就像是满鞋柜一样的鞋子。 鞋柜旁边有一盆半死不活的吊兰,他偷偷踮脚看了一眼,花盆里的土都已经干结开裂成了一块一块的。 傅云起听见开门声,抬头朝门口看了过去,满脸怎么遮掩都藏不住的笑意。 这么开心吗?原隰心想。 他不知道的是,实际上如果他现在可以照一下镜子,就会发现自己脸上同样也是如出一辙的喜悦。 茶几上放满了文件,此时傅云起手上还拿着一份翻开的A4纸,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他朝原隰招了招手——他很喜欢做这个动作,像是招猫逗狗,对待他宠在手心儿里的小宝贝,而通常,原隰也会乖乖朝他走过去,蹲下来,把下巴搁在他的腿上。 “我的宝贝,这么晚了不睡觉,净想我了?” 原隰侧着脸在他腿上蹭了蹭,“这么看你们当老板的也不怎么轻松,这么晚了,我还能满脑子干爹,您只能处理工作。” 傅云起轻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把他抱到了自己腿上。 原隰捧着他的脸乱亲,胳膊挂在他的脖子上,屁股扭来扭去地撩拨,完全忘了在来的路上答应过经纪人什么。 倒是傅云起这回稳得很,等他亲够了,拿起刚才手里的文件给他看。 原隰哪能想到会是这么个场面,硬都硬了,你让我看文件??! 他噘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来,文件标题:原隰出演《男人国》男一号的可行性报告。密密麻麻几十页的大论文,有几行用红笔标出来的字,“通过对原隰以往作品的综合评定,以及人设剧情评价等大数据综合分析得出,《男人国》男一号,D国保守党干部一角,合适度:85%。最终评定结果:优秀。” 旁边是两个漂亮的字,暂定。 他目瞪口呆,抻着脖子去看茶几上的其他文件,标题大同小异,全部是关于他职业生涯规划的可行性报告,各类资源分门别类,也不知道是怎么分析得出的大数据,反正对于各种资源是否适合他的判定十分一目了然,有理有据。 比他经纪团队的所谓专业分析还要详细。 这工作能力的差距让他恨不得炒了自己的团队。 他死也想不到这位日理万机的大老板大半夜不睡觉,所谓的工作居然是给自己的小情人挑资源。 傅云起推了推眼镜,展现了一个成功的中年男人应有的自律,“我做了个小软件,对你过去参与的各类项目进行了分析,并综合了现今娱乐产业的大趋势,数据给出的意见指向,认为你未来最好向电影方向发展。” “这部电影是我的助理对数个电影的导演、演员阵容、剧本可读性、商业化程度等因素综合筛选之后,再根据你自身与角色的契合程度进行排序之后得出的最佳选项。” 傅云起工作起来的时候应该就是这样的吧。有条不紊地介绍自己的思路,用那么好听的声音。 原隰说不出话来,傻哔兮兮地接了一句,“这软件这么牛啊,应该在各大娱乐公司里推广。” “想得美,”傅云起戳他脑袋,“我已经很久不亲自设计软件了。” 原隰舔了舔嘴唇,心口闷得有点疼。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小到大,好像从来没有谁这么照顾过他。他始终是那个懂事又强大的原隰,左右逢源,人们夸他,爱他,或者欺侮他。只是从来没有人以这种方式,让他感觉到自己有依靠。 他一下子抱住了傅云起,耍无赖似的在他肩膀上蹭,声音闷在两人的身体缝隙里,“可是爸爸,我想要那个综艺,《偶像制造计划》。” 傅云起很疑惑,他不怎么懂娱乐圈,软件的原始数据填充基本都是助理在忙活,可是看过了这么多分析报告,他是知道电影远比综艺高很多层次的。 “为什么,你不喜欢这个电影吗?” 死脑筋的理科男不会明白,数据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数据得出的最优选项,有时候不一定是最优的。 原隰不想折腾了,说白了,他不想在这行干了。 这话他没跟吴有说过,也开不了口。 电影有什么好拍的呢,又苦又累,赚钱也不怎么多,拍的时候被导演骂,拍出来之后被观众骂,吃力不讨好的。 他进娱乐圈本来就是为了钱。他恨死这里了,在这里没有尊严,净受欺负,他从来就不热爱这一行。 他巴不得早点捞够了钱早点滚出这一行。 “我不想要电影,我就想要那个综艺。”原隰耍无赖。 他在傅云起面前,总是有无理取闹的底气,像个被宠坏了的娇小姐。 “那个电影是个软科幻,国内少有的题材……” 原隰亲在他嘴唇上,不让他说话,“我就是想要那个综艺。” 傅云起翻过身紧紧把他压在沙发上,撩开他的衬衫下摆,顺着他的腰往上摸。 喘息中含含糊糊地答允着,“好。” “要什么都给你。” 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谁能拒绝他呢。这样的宝贝,他恨不得把他宠上天。 只要是他想要的,就全给他。 “干爹,你快一点,你再快点好不好。”原隰腻腻歪歪地啃着傅云起的脖子,一条腿缠在他的腰上。 有一滴汗落在了原隰的脸上,傅云起低头舔掉,“不行,你早早地交代了,我怎么办。” “欺负人。”原隰小声嘟囔。 “谁敢欺负你啊,我的宝,”傅云起换了个姿势,把他抱在怀里,故意颠了他两下,“爸爸不让人欺负你。” “那要是有人欺负我怎么办呢。” 傅云起没注意到原隰的声音不对劲儿,轻轻地揉他的头发,这么可爱的小宝贝,谁舍得欺负呢。 “有我在呢。”他说。 憋了一晚上,不,或者说,憋了一辈子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了,只是这么一句话。谁能想到呢,原隰缺的,其实就是这么一句温言细语。 他的声音发颤,偷偷问,生怕被别人给听了去似的,“爸爸,你还想打开我的开关吗?” 打开之后,就不可以反悔啦。 傅云起停了下来,扳过他的下巴,死死盯着他看,想要知道他的确是认真的。 “我打开了你的开关,你就得允许我对你负责。” 原隰坦然地跟他对视。 傅云起就这么盯着他的眼睛,伸手覆在他的脖子上,掌心的温度弄得脖颈后潮湿一片,然后。 他郑重其事地摁了下去。 原隰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只是猝不及防地,掉了一滴泪。 他很诧异,似乎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滴眼泪。 他抽了抽鼻子,紧紧抱住了傅云起。刚开始只是小声的啜泣,浑身都打着颤,细细小小的声音太挠人了,让人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傅云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小孩儿那样。原隰渐渐控制不住了,哭出了声音,声音越来越大。 这么好听的一把嗓音,应该笑,应该轻慢地说着不合时宜的一切话,然后让任何人都不忍心责怪他,无条件地原谅他。 而不是这样委屈,这样受尽了欺负似的,嚎啕大哭。 傅云起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他给哭碎了。 只能手忙脚乱的抱着他,抱得紧一些。 突然,原隰停下了哭声,很猝不及防的,尾音只来得及颤了颤,留下一个小小的哭嗝,他抬起眼睛,又圆又大的一双眼睛,眼角微微向下耷拉,那样的无害,乖巧易摧折。 湿睫毛眨了一下,他看着傅云起,说:“你哄哄我,好不好啊?” 傅云起彻底疯了。 他见不得这样的原隰。让他所有的兽欲都涌了上来,这样的原隰,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他才好。非要捂在手心儿,捧到天上,让别人都看得见这个绝世珍宝,又想要把他囫囵吞进肚子里,藏进肋骨里,恨不得全天下只有自己才能看他。 他把原隰重新扯回了自己的怀里。 “我的宝,你要了我的命了。” 原隰伸着粉红的舌尖轻轻地舔他,小猫似的,闷在他胸口嘟囔:“爸爸,我给你讲一个秘密。” 他的手在傅云起背后挠了几下,很可爱的,“你把耳朵凑过来。” 傅云起听他的话,果然放开了他,弯腰把耳朵凑到了他嘴边。 原隰凑上来,很小声,又真的很认真的像是要分享一个没有别人知道的秘密,他说,真的很小声地说:“爸爸,你是我第一个爸爸。” 第十二章 原隰十四岁那年入行,因为想买一双新款篮球鞋。 他从小跟着妈妈混日子,没有爸爸,没有家,没上过学,没有一起玩儿的朋友,从没干过一天正常年龄的孩子该干的事情。从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开始,就被他妈随手扔在台球桌上,在台球室里吸着小混混们的二手烟长大。 他妈妈长的好看,但据说脑筋不太正常,很招地痞流氓们喜欢。 试问,又有哪个直男不喜欢一个脑子不好的美女呢。 原隰就这样成长在台球室里,被小混混们抱来抱去,花着他们的钱,吃着他们的饭,抽他们的烟,看他们的黄书,学他们的荤话,参与他们所有的聚众斗殴。 直到十四岁那年,他想买一双贵得离谱的篮球鞋。 纵横这一整条街道的龙哥听了他要钱的数目,甩了他一巴掌,呸了一声,“草他娘的婊子养的,真把老子当你便宜爹了啊。” 原隰瞪着他,没有说话。那个年纪,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合格的混子,知道什么时候该狂,什么时候该装孙子。 他咬着牙想,老子是婊子养的,就是你们这群婊子一人一块钱一人一口饭把老子养大的。 要说婊子,一个人都他妈跑不了。 草你妈的,婊子! 于是他转脸往他亲妈那里跑,跑过去要钱。 他妈听到钱,傻呵呵地冲他笑,问:“你也想和我睡觉吗?” “那你也得给我养孩子。” 于是在这一天,他揭了布告栏上的一张传单,被2500块的酬劳吸引,参加了一个男团海选的面试。 面试官让他滚,“长成这个熊样还好意思来面试男团。” “男团懂吗,”面试官把传单摔到他脸上,“唱歌跳舞看脸的,个小逼崽子,传单你还揭了来……” 2500没戏了,他本来是这么以为的,结果没等出门就有个烫发红裙子的女人拦下了他,递给他一张名片,“那就是一拍广告的,懂什么男团审美。跟我干,你考虑考虑,只要你听我的,我能让你红。” 原隰咽了咽口水,“那2500还给我吗?” 他就这样,遇见了他的第一个经纪人卷姐,懵懵懂懂一脚迈进了娱乐圈。 那个时候,绝对不是本土男团兴起的好时机。 他们走在了潮流的最前头,太前了,于是,注定掀不起风浪,活该被其他浪头狠狠打翻在沙滩上。 卷姐也没像她当初承诺的那样,让他红。 原隰看着面前那些说说笑笑的男孩子,一个个如出一辙的脸,蹦蹦跳跳,一脸的青春。这才是偶像的时代,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吸引了更多年轻的肉体疯了似的往里挤,大家抢破了头,最终留下来的也没几个。 大多数仍旧是在这里荒废了自己的青春,还有梦想。 这里是《偶像制造计划》前期筹备现场。 原隰借着傅云起在背后的资金支持,打败了不少人,最终拿下了第一季《偶像制造计划》的主理人位置。 拿着他失败的男团例子来指导一个前路难测的男团选秀。 吴有抱着胳膊关了化妆间的门,把那些好奇的眼睛都隔在了外面。 要是平时,他不会把自己脾气坏的一面表现在公众视野里,毕竟经纪人和艺人同气连枝,有时候经纪人耍大牌的坏名声间接也就代表了艺人的坏名声。原隰知道,他还在生气。气他最终还是没有跟金主要来电影的资源,而是拿来了一个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价值的选秀综艺。 他压低了声音,在人家的地盘表示对人家的不满,“说白了,综艺都是些快消品,能不能红都靠命,就算是我们给你接综艺,也都是评定了红的几率之后才慎重选下来的,这档……选秀,算个什么……” 他声音更低了,“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选秀,十多年前就玩儿烂了的东西,现在你指望谁买账?” 原隰不去触他霉头,叼着笔盖给自己补眉毛,“不试你怎么知道不行?” “你!”吴有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行,我不跟你耍嘴皮子,抓紧拍宣传照,拍完还得往《大富翁》那边赶。” “吴哥,别摆个臭脸啦,”原隰平放着眉笔比划着自己两条眉毛的高度,“出去百来号人看着我们呢,有点巨星风范。” 化妆师给他画眉毛总是画不对称,次次都得靠自己补。 他转了转笔,放在了桌上,扯扯吴有,推开了门。 吴有闹脾气,走在他旁边,也不顾摄影棚那么多人都看着,凑在他耳朵边上说悄悄话,“我可听说这个选秀是苏伦他们团队早就盯上的,人家合作谈的好好的,网上也放了风声,现在被你这么一搅和,我跟你讲,苏伦他经纪人出了名的脏,惹了他们的记恨,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搞你。” 原隰也偏头凑过去,“我跟他路线不一样,又没什么资源上的冲突,无冤无仇的,他们搞我干什么。” 你还真敢说。 张口就来。 刚抢了人家的资源就好意思腆着脸说什么没有冲突无冤无仇。 吴有没搭理他。 原隰见状只能撞他肩膀,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哎呀我的好吴哥,您人脉手段哪点不比那个二流小经纪人强啊,什么事儿你压不下来啊,不怕他们,三流艺人加二流小经纪人,咱抢资源也抢得理直气壮毫无负担。” 周围莫名其妙响起了小范围的尖叫声。 网上有一小撮他跟他经纪人的cp粉,原隰倒是知道,恕他直言,当然,并不是看不起吴有的意思,不过就吴有那个颜值,cp粉还真是敢拿着娇花也不看看是什么就闭眼往上插。 第十三章 余浩一身潮牌,身上的铁链子叮铃哐啷,明明跟傅云起差不多的年纪,却愣是把自己打扮得跟那些二十来岁的小年轻似的,举止轻佻,性情也毛躁,咋咋呼呼就往傅云起的办公室里闯,“云起云起,那谁还真是你私生子啊!” 秘书也不敢拦他,恭恭敬敬喊了句“余少”。 足见他大摇大摆闯傅云起的办公室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余浩关了门,一副凑热闹的熊样,“我说云起,行啊你,什么时候偷摸连孩子都生了啊,不是不碰女人么,才开始圈子里传的时候我还不信。” “传什么,什么私生子。”傅云起往椅背后边一靠,活动了一下肩颈。 “原隰啊,”余浩搭着他的椅背亲亲热热地往他跟前凑,“不是你自己放的话吗,说他是你私生子,前一阵圈里都传遍了。” 傅云起踹了他一脚,让他离远点,“谁传的,我怎么不知道。” “得了吧你,你都当着那姓袁的主持人的面儿说了,那人出了名的大嘴巴,”余浩又不老实地往他酒柜前边凑,踮着脚去够最上层的好酒,“你当着他的面儿说,不就相当于跟全娱乐圈放话吗。” “那瓶不行,我给我干儿子留着的,”傅云起笑着指了他一下,“我可没说是私生子,谁知道你们瞎传成这样。” “哟,干儿子啊,还是干(gàn)儿子啊。” 余浩抱着那瓶酒不撒手,“本来我不也觉得他们瞎说吗,今天看见那小明显整容之前的照片,嚯,跟你十来岁的时候一样一样的。” 傅云起猛的坐直了身子,“什么整容?” “你不知道?”余浩把手机点开给他看,“网上爆出原隰整容,整容前的照片一个小时前传遍了全网,大型屠宰场啊。” 一个小时前傅云起在开会。 他匆匆瞥了一眼照片,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没有未接来电。 原隰的电话关机。 “傅总,吴有的电话无人接听。”单助理的手机还贴在耳朵边上,无缝衔接地往外打电话。 余浩一看他这个架势,皱着眉毛,“不是,老傅你认真的啊?” 傅云起看了他一眼,心里还有些闷。出了事儿,原隰本人包括他的经济团队似乎都没有想过可以联系他这个大金主来解决。他承认,他确实对娱乐圈的事情不算熟悉,但即便这样,至少他有钱,资本的力量是无穷的。 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呢,如果有,那就更多钱。 “我认真的。”他跟余浩说。对这个从小玩儿到大的铁哥们说了一句真心话。 余浩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你跟我开玩笑呢吧老傅……” 傅云起郑重地摇了摇头。 “你看上他什么了,他这样的,”余浩回想着从前跟在傅云起身边的那些小男孩,多得是比原隰长得好能来事儿还听话的,“哪儿够格啊。” 傅云起抿着嘴笑,似乎只要想到原隰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他想了很多他的优点,最终却又都觉得不舍得说给余浩听,他只能说:“一见钟情。” 要不然为什么第一次见他就那么急色呢。 要不然为什么第二天着急忙慌就要摁着人跟他签长期合约呢。 “见色起意。”他又改了答案。 余浩干瞪眼,“刚爆出来的,他整过容,你见了个假色起的能是真意?” 傅云起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你不懂。” 行,我不懂。余浩气得想摔了自己手里的酒。就你们这些中年老男人懂。一个比一个看着理智,穿上西服装得跟个大佬似的,陷入了爱情就比个憨憨还憨! “老板,”单助理敲门,“我从狗仔那里买到了原隰的行踪。” 傅云起拎起外套就往外走,完全忘记了还有一个余浩。 单助理跟在他身后,“地址我已经告诉了司机,司机在楼下等着。” 傅云起看了他一眼,“很好,年终奖加倍。” 单助理喜极而泣,心里大骂老板这个恋爱脑。想当年他靠着自己的职业嗅觉另外订了一张高铁票从而避免了因飞机停运而延误签合同导致的损失,也只是仅仅得到了老板一句口头表扬而已。 他算是知道了,这些谈恋爱的霸道总裁,啥也不是! “谢谢老板,老板走好。”单助理说。 傅云起刚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在办公室鼓捣了一会儿,拎着一个黑色的小箱子走了出来。 单助理看着他的背影,小小地吸了一口凉气,小声嘟囔,“老板要出手了。” 而被所有人忽略的余浩,正皱着眉毛死盯着手机屏幕,表情反常的认真。 屏幕上是原隰整容前的照片。不怎么丑,甚至轮廓有些锐利的帅气,只是不符合前几年的韩式男团审美潮流,只是……长得有些太像傅云起了。 第十四章 原隰从小就跟他那个白兔子似的妈长得不像,倒是凌利帅气的武生模样,跟人一起出去打群架总是很能唬住人。他笃定了自己长得像那个不认账的爹。 年纪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了从各种男人手上接过零零散散的钱,然后猜测这人有多大的几率是他亲爹。 甚至有段时间还下载了电脑上的“测测你俩的亲缘指数”,也给电视上“根据面相测血缘”打了很多次电话发过很多次短信。说不准呢,他心里总是想着,说不准我亲爹就藏在这些混不吝的男人中间,像个乌龟似的,藏着,让一群男人帮着他一起养儿子。 小孩子嘛,敏感脆弱,总是碍着自尊心不愿意问一问自己为什么没有爸爸,只能自己偷偷摸摸查,用其他养他的男人的手机电脑查完之后还要删除历史记录。 后来他遇见了他的第一个经纪人卷姐,卷姐告诉他,之所以看中他,是因为这张脸底子好,可塑性强,虽然不符合韩式男团的样子,但是可以整形。 原隰摸着自己的脸,心里的第一想法是,没了这张脸,以后该怎么找自己的亲爸爸呢? 他问卷姐,“当明星不是不能整容吗?” 卷姐眯着眼睛笑,轻柔柔地喷了他一脸烟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你底子好,只要稍稍削块骨头,把下颌收窄,眼睛……眼睛要整,要大一些,显得无辜一些,要让人有保护欲。” 原隰那时候愣愣的不怎么懂,但是记住了“保护欲”这个词。 他想,是不是自己太让人没有保护欲了,所以大家才会毫不珍惜他,说抛弃就抛弃呢? 后来吴有从卷姐手里接过他,第一句话就是称赞他的这张脸,他拍着卷姐的肩膀,也不知道是在称赞卷姐的眼光还是医生的技术,说:“这绝对是娱乐圈整容成功的教科书式案例。” 卷姐不无自豪地笑,还是原隰初见她时那么傲气,轻轻扬着下巴,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即便她刚刚经历了事业上的大挫折,手下的男团解体,只能把手底下的经纪约卖给别人。她牵着原隰的手,像是夸赞一件货物那样,“你知道真正能被称为教科书的关键点在哪里吗?” “他没有朋友,没有同学,没有亲人,也,”卷姐笑得目中无人,“没有任何诸如照片的影像资料。” “我给他改了艺名,从出道那天开始,叫原隰的这个人原本就长成这样了,没有整过容。他这张脸将永远是他手里的利器,而不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卷姐信誓旦旦。仿佛原隰是她极其成功的一个作品。 只是这个作品还没来得及展示在人们眼前。 那天原隰没有说话,就这么乖巧地站在卷姐身边,真正像个需要被人保护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那样。 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卷姐说的不对。因为就在他决定做整形手术的前一天,他去照相馆拍了一张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下这张照片,一个纪念或者是一个告别,总之不是为了找到他爸爸。那张照片他放在了妈妈的枕头底下。直到他妈后来得病去世,照片也跟着一起进了焚化炉。 他从前的样子,还有他心心念念的“爸爸”,都跟着他妈一起,化成了一坛子灰。 只是不知道那个谢公子哪里来的本事,居然搞到了那张早该消失的照片底片。 “我操?博客瘫了!” 吴有盯着电脑屏幕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整容”对一个靠脸吃饭的流量明星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这张照片爆出来的第一时间公关团队就召集了人手开会,直到现在也没商量出个具体解决办法。 只是有一点大家心照不宣,死咬住牙不能承认。 时间紧迫,不能任凭事情发酵,可是这事儿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需要资本介入,需要找到始作俑者,需要各方谈判交易互相给出筹码。 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吴有头疼得厉害。 有一瞬间,看着屏幕闪了一下,博客页面被强制退出,他还以为自己花了眼。 直到周围的人都陆陆续续举起了手机,他才不确定地问了句,“什么?” 当有关注度高的新闻出现时,软件负荷不了超出正常水平的流量密度,一时半会儿的瘫痪不是什么怪事。 可是助理把手机举到了他面前,“吴哥,博客让人给黑了。” 助理举着手机,博客界面成了黑屏,黑屏中间有一个很讽刺的白色波浪号,调皮又可爱,像是在嘲笑博客的防火墙。 “骗人的吧?”吴有吸了一口凉气,“黑了博客?这么牛逼的事儿……谁干的。” 时间,不过,为他们争取到了时间。 不管这个黑客本身是为了什么,是不是跟博客有私怨,还是单纯想要搏眼球。 有一瞬间,吴有想要抱住那个雪中送炭的黑客亲一口。 原隰倒不是特别感谢那个黑客。 托他的福,吴有终于有了空闲,逮着了机会开始跟他翻旧账。 “我不是让你别去招惹齐天乐吗!” 起初占据博客热门话题的是一小段远远拍摄的视频,明显是用手机偷拍,像素不差,只是没有声音。视频里的原隰端着一杯酒朝齐天乐走过去,齐天乐突然转身推了他一下,洒了原隰满身的酒。 这段视频一放出来——似乎是早有预谋的,被各种娱乐博客送到了热门话题,水军们统一口径,把齐天乐说成了仿佛多么十恶不赦的一个人,很快引来了许多围观群众出口骂人,也引出了一小撮人开始挖齐天乐的黑料。 什么包养吸/毒耍大牌,口臭抠门吃韭菜。 一个人,好像从前的优点也变成了缺点,只要“大家”把他定义为了一个坏人,那么他好像从上到下就没有一点是好的,连头发眼睛鼻子都成了错误,甚至连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不对的。 而至于那个“大家”,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与他其实并不相关。 甚至他不了解实情的全貌。 所谓路人吧,要喜欢,不过是听别人说了些什么,要厌恶,不过也是听人说了什么。* 原隰的公关团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吴有意识到事情不对已经晚了,这显然是一场精心策划好的“突发事件”,在事情发酵到恰到好处,刚开始引起关注,而各方面团队都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的时候,#原隰整容前照片曝光#悄悄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照片正是谢公子用来威胁过他们的那张。 “你明知道有这么大的把柄抓在谢公子手里,你还去招惹齐天乐!” “你敢说那视频不是你故意让人拍着的?跟你合作这么些年了,原隰,你那点小心机我能不知道?小儿科你!” 吴有骂得兴起,指着原隰的鼻子,手指头都气得哆嗦。 原隰缩着脖子,老老实实挨训,只是有点不甘心地小声回嘴,“那也不是我发出去的。” “我知道不是你!可谢公子管你这个吗!”他们被困在了酒店里,楼下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哪儿都去不了,吴有气得几乎要跳起来,“我跟你讲原隰,你毁了你彻底毁了!没有作品,还被爆出来整容,跟你讲,你毁了,娱乐圈你走到头了,我正式宣布,娱乐圈把你踢出去了。” 原隰掏了掏耳朵,“这话你都说多少回了。” 吴有指着他,“他娘的,要不是正赶上那黑客找博客软件的麻烦,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坐在这里?你该跪下给那黑客磕头叫爹!” “我恨不得给他老人家上柱香,行了吧。你还是想想怎么公关吧。”原隰递给他一杯水,“这事儿我觉得蹊跷,那视频是第一期庆功宴的时候拍下来的,跟现在隔了好几个月,那人要发早发了。” “谁闲着没事儿干弄这么大阵仗搞你啊。”吴有接了水,一仰脖子豪气干云,一口给干了。 “谁要搞我?肯定是有人要搞我,”原隰琢磨着,“弄来了这段视频……齐天乐那段视频绝对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要黑人,看目的不是为了齐天乐,根本就是为了我!” “那人家怎么知道谢公子手里有你的黑料?” 原隰托着腮,“我去给谢公子道歉是个什么秘密吗?我有把柄在谢公子手里,怕不是早在他们那群人里传遍了吧。” “你觉得是谁?”吴有皱着眉头去翻自己的通讯录,这件事儿,只要找到源头,确定了对方手里有没有更实质的证据,他们就有底气颠倒黑白,出方案死不承认。他合理推断,“那个很脏的……苏伦?” 原隰撇了撇嘴,苏伦,《偶像制造计划》原定的主理人,被他动用金主的力量给黑幕出了局。 “得,还是您自己惹下的风流债。”吴有下结论。 原隰自己倒是脸皮厚,“靠自己干爹抢来的东西怎么能叫风流债呢。” “对,靠自己爸爸抢来的东西,光明正大。” 听见声音,原隰猛的转了头。傅云起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朝他张开了胳膊。 “爸爸!”原隰高声喊,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朝他扑了过去,扑在他怀里,冲他告状,“爸爸,他们欺负我。” 傅云起磋磨着他的脑袋,“没事儿啊,我替你解决。” 吴有牙都要被酸掉了,强忍着,“傅总,您来这儿是……” “我吗,”傅云起仍旧抱着原隰不撒手,理直气壮的,“我来接我们宝贝回家。” *引用自小说《大珰》 第十五章 “你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公关方案。”傅云起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我能保证博客方面的程序团队一个小时之内无法恢复软件运行。” 原隰赖在他身上死活不松开,听了这话惊得瞪大了眼,抬头看他,“那黑客是你找来的?” 吴有小声骂了句“我操”。 他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危机公关做了无数次,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什么脏手段没用过,可直接黑了社交网络这么霸道的解决方法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傅云起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竖起食指在嘴边比划了一下。 原隰立马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俩人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行为一个比一个幼稚,凑在一起之后智商直线下降。 吴有在一边看着直撇嘴。 傅云起把下巴搁在原隰头顶上,跟吴有说话,“娱乐圈我不怎么懂,这次原隰的事情别的忙我帮不上,不过我手里的人脉资金都随你用,一会儿我助理会联系你。” 吴有原先没想过傅云起会愿意管这些小事儿,从来也没指望过他。这次算是开了眼,大金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这么大手笔,又是黑客又是资金的。 得了这话,他心里就更有了底气,激动得恨不得蹦起来。他压抑着,尽力矜持,“傅总,您放心,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准备方案,一个小时之内,一定解决。” “小吴啊,”傅云起因为他们出了事儿没有第一时间找他这个金主爸爸帮忙,心里仍旧不舒坦着,开始教育吴有,“原隰的事情呢,你们比我懂,虽说我不是你们圈里人,很多事儿没法直接伸手,可多少手里还是有点东西,你们遇了事情,不能闷头自己解决,不然放着现成的关系不用,干供着等过年吗。” 原隰踮着脚往上一顶一顶的,让傅云起说话跟着变得一顿一顿的,他觉得好玩儿,咯咯直笑,活像只没吃饱饭的大鹅。 “别闹。”傅云起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吴有忙不迭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儿,心想谁他妈有病放着靠山不去靠啊,他这不以前没以为这靠山愿意给他们撑腰么。 再者说,吴有原本寻思,这回出的事儿不是小事儿,整容,指不定还得惹恼了金主。你想啊,这不相当于网上购物,结果实物与图片不符么,哪儿还有脸去找金主爸爸帮忙。 谁知道,结果人家上赶着来了。 原隰那个不争气的,光知道馋人家大老板的器大活好,半点正事儿都不想。谁能知道大老板的的确确把他放在了心上啊。 吴有心里踏实了,公关方案也不难,他看原隰一副等不及跟傅云起走的不成器的熊样,赶紧稍稍跟他们提了一句,权当让大家心里都有个数,“傅总,我们初步计划不承认那张照片的真实性,莫须有的事情,顶多当成公众的谈资,对原隰本人的工作不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他没有明说,实际上是因为有了傅云起撑腰,才会对原隰的工作不造成影响。 傅云起点点头,对于专业人士给出的方案,没什么意见。 可是原隰却摇了摇头,说:“吴哥,我想承认。” 吴哥瞪着眼睛,想骂死他八辈子祖宗,但是碍着傅云起在,没敢。 怪不得刚才商量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呢,合着没等来傅云起,不敢说。现在傅云起来了,一见有人撑腰,胆子也大了。什么屁话都敢说。 干!吴有扯出笑,咬牙切齿的,“亲爱的,那你具体说说呢。” 敢说操/死你全家! “别的我不懂,”不,您言重了,没有您不懂的,“不过从出道开始,我就明白一个道理,公众永远不会为难扮可怜的人。” 话说的倒是没错,吴有悄悄看了一眼傅云起,不过大实话居然就这么当着金主的面儿说出来了? “我很可怜的。”原隰抱着傅云起的腰,整个人没骨头似的挂在别人身上,丁点儿也看不出有多可怜,“从小无父无母,”胡说八道,“十四岁的时候被第一个经纪人骗着去整了容出道,”信口开河,“那个时候男团好苦啊,吴哥,你自行想象有多么苦,”转移话题,“那时候的男团是舶来品,全都要跟着外国学,连脸也要照着外国整,我自己本来也不想整啊,”强行升华,“现在我们自己的东西发展起来了,赶上了男团的好时候,能有我们自己风格的偶像……” 原隰挑着眼睛看吴有,明明是蔫儿坏的小狐狸样儿,却因为那双过于无辜的大眼睛,让人讨厌不起来。 即便是现在,吴有仍旧想夸一句整得好,卷姐有眼光。 “我好可怜的。”原隰说。 卖一波惨,强行卖一拨情怀,顺便还宣传了这次的选秀综艺。 虚虚实实,分不清是被黑了还是故意炒作。 吴有皱着眉头琢磨,这么险的一招,他不敢立马拍板,得再跟公关团队商量。他没给准话,“先找个文笔好的写手把长文写出来看看效果。” 开门撵狗,关上家门训老婆。 傅云起知道在外给老婆留面子,半点不数落他的不是,关上车门就不得不说他两句了。 可是原隰一进来就往他腿上躺,蹭啊蹭地低声撒娇“累死了”。 傅云起不舍得跟他把话说重了,把手伸到他的脖子后面轻轻摩挲着,“原原,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原隰摇了摇头。狭小的车后座,又黑得很,他蜷在座位上仰着看傅云起,没有光,只有琉璃珠子似的眼睛。 “我打开了你的开关,那你为什么不愿意依靠我呢?”傅云起只是想让他知道,他可以是他的后盾,是他的家里人,是他无条件的依赖。所以遇到了困难,他应该第一时间想到他,打电话让他解决,或者,跟他告状、撒娇、诉苦。 原隰像是没听明白似的,傻愣愣地偏开了视线,他闭了闭眼睛,用很小的声音说:“我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孤单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对所有人逢迎,学会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学会弯腰低头,懂得怎么让自己拿到好处。小时候的地痞流氓教会了他圆滑,卷姐教会了他讨好,可是从来没有人教他怎么送出或者是接纳别人的情感。 “你试试,”傅云起弯腰吻了他的侧脸,顺势凑在了他的耳边,很轻柔的声音,轻易给人一种哄骗的感觉,像是拿着棒棒糖的大灰狼,哄着小白兔跳进自己的怀里,“你试试,试试习惯一下依赖我。” 是一串手机铃声打扰了他们。 还是一点都不稳重的余浩,大惊小怪地在电话那头嚷嚷,甚至连原隰都能听见电话里漏出来的声音,“云起云起!是不是你干的!博客是不是你黑的!” 傅云起被他吵得耳朵疼,把手机听筒稍稍离远了一些。 “能有本事把博客给黑了,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余浩为博客鸣不平,傅云起太欺负人了,他出手等于满级大神屠戮新手村。现在的软件防火墙,都是他们这些人发家前玩儿剩下的。 傅云起的设备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堂而皇之摆在车里。 他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余浩嚷嚷得更厉害了,“你不是吧!你谈个恋爱这么大手笔!犯法的!” 原隰不敢相信,居然是傅云起亲自出手把博客给黑了。 似乎是能感觉到原隰有些害怕,傅云起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他。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着的一行行代码,“没人查得到我。” 不知道是跟电话那头的余浩说,还是在跟原隰说。 余浩沉默了一会儿,支支吾吾提了一句,“那个原隰……” 只说了几个字,他好像又不愿意多说了,“算了,你先忙吧。” 第十六章 基因这东西多神奇啊,数都不清排列组合,难保不知道怎么巧合一下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也能长成一样。 私生子不私生子的,余浩只是想闹着傅云起玩玩。圈子里都知道的,傅云起不碰女人。 不对……余浩突然慌了神。 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件,他们一群人多年来绝口不提,不愿意记得也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傅云起不碰女人。但却不是从来没碰过女人。 傅云起曾经犯过一次很严重的错误。 十多年前的余浩和傅云起,正是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刚刚开始懂事儿的年轻人,觉得自己一身本事,谁也压制不住,似乎整个世界都得围着他们转。那时候的他们,享受着最好的物质,仗着父辈的庇荫,最重要的是,有挥霍不完的青春。 他们所热衷的,是虚无缥缈的梦想、追求、刺激。 一群疯狂的享受追逐的公子哥儿,眼高于顶,又是在最躁动不安的年纪里,偏偏遇到了一个那么懦弱,同时又那么漂亮的女人。 温柔,而且平庸。 像是一滴冰水坠入了本来平静的热油,在她坠入之前,没有人知道,那看着这么乖觉无害的油,那么平静地躺在锅里,会是热的。 是能把任何东西都熔炼成灰烬的温度。 他们这种人,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在此前的很多年,他们一直这么坚信着。 可是,傅云起遇见了谢春荷。活该撞折了一身幼稚轻狂的骨头。 谢春荷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语文老师,从一个并不怎么有名气的师范大学毕业,免学费的师范生,只有贫苦人家才会往里挤破头。 谢春荷不算是贫苦人家,非要说,只不过是家庭的每一分钱都精心算计着,从来不愿意往女孩儿这里偏移半点儿。 毕业之后,因为她木讷的性格,大城市本地留不下,被分配到了一个偏远的小城。 小城天高皇帝远,这里无法无天,地头蛇横冲直撞。 这里很轻易能看到天,因为天离人们太近了。制定规则的就是天,大城市里的天高高在上,小城市里却有自己的规则制定者,他们有一片“小西天”。 谢春荷这样的人,何德何能,居然伸手就够到了天。 她曾经以为,像她大学里读到的爱情小说那样,她只不过是爱上了她学生的父亲,爱上了一个有妻子的男人。背德和情感的双重绞杀,她很痛苦,却又说不清楚,这到底是真的痛苦,还是,爱情原本的模样。 她太单纯了,单纯得让人心焦。 这样的环境,那样的男人,似乎能把她玩在手心儿。 即便是“小西天”的假如来,也是有一个金钹的。 傅云起很多次看到,他的语文老师跟他的父亲接吻,像是很多偶像剧里的情侣那样,牵着手,在很多闲的蛋疼的小路上踩叶子的尸体。 那时候的傅云起从来没有意识到,他很喜欢这个温柔的语文老师。从无数次作文下边长长的评语,从隐约期待的每一节语文课。 他总会把同桌的作文本子拿过来,看着别人的作文只有一个“阅”或者是“卷面整洁”,再合上自己的作文本,心里偷偷乐得摇尾巴。 他以为这种情感,叫做“恨”。 他恨透了勾引自己爸爸的谢春荷。恨透了这个在勾引了别人父亲之后还要来勾引自己的谢春荷。 老师,老师应该穿裙子吗? 应该穿高跟鞋吗?哒哒哒哒地非要踩在人家的心上。 应该勾引自己的学生,还想着当学生的后妈吗。 老师,老师应该是个婊子吗! 一群凶神恶煞的富二代,在无法无天的环境里养出的富二代,在一个能把任何东西捂烂的夏天,借着酒劲儿,把谢春荷拽到了傅云起面前。 他们桀桀桀桀笑啊,闹啊,一人啐那个可怜的女人一口唾沫一口酒,“婊子婊子”地喊。 傅云起岔着腿坐在沙发上,用最恶毒最低劣的酒气,喷呼在空气里,“婊子”。 都是谢春荷曾经教过的学生。 虽然成绩差,但是谢春荷像是曾经无数次学过的教学案例里那样,用她刚毕业的充沛热情,曾经用尽了办法想要感化他们。 毕竟只是一群孩子啊,她曾经想。 一群孩子,能坏到哪里去呢。 只要有人伸手,救救他们。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这双力气这么小的手,伸出去了,就被拽下去了。 余浩跟他的很多好哥们倚在门外,一瓶一瓶哈哈大笑着喝酒。 门里边,满是被笑闹声压制的惨叫。 他从来没想过,那天会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醒了酒的傅云起攥着他的手,一遍遍地问他,“我没错对不对?” “这不是我的错!” “我只是想教训她,我只是……想像我们教训张坤那样,揍她几下,吓唬她,让她离我爸远点,让她……” 余浩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甚至不敢透过门缝去看一眼那个凄惨的女人。 傅云起攥他的手攥地太疼了。 余浩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他所以为的无所不能,只不过是假象。他什么都不行,闯了祸仍旧只会害怕,他不能为自己做下的事情承担责任。 傅云起从他的沉默里也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捂着脸跌坐在地上,用几乎是裂了一地的哭腔“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错了。” 余浩不敢去细想这段记忆,他哆嗦着手拿起电话。 “老陈!帮,帮我,查一个人,原隰,把他前半辈子给我翻个底儿朝天!”他心里祈祷着,侥幸着,所以也只能气急败坏地恼怒着,“操!网上不是说他今年二十吗!操!谁他/妈的明星谎报年龄往多了报!操!他原名叫什么!” 傅云起并没有正式向谢春荷道过歉。 他欠谢春荷很多,多得几乎数不清了。 伤害不是只有一次的,伤害之后还有源源不绝的更多伤害。 他爸爸在情人和儿子之间,选了儿子。 在这里实在是太容易颠倒黑白了。 高中女教师诱/奸男学生。谢春荷被赶出了这里,背负着骂名和一无所有。 后来傅云起离开了那座城市。 离开了自己的父亲。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碰过女人。 (注:可以骂作者,我写的任何人物一个都不准骂哦~)反正作者本人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骂了不亏。 我写的是小说人物,不是道德模范,我写的是小说,不是感动中国脚本。谢谢配合。 第十七章 国内舆论如火如荼的一个星期,原隰被打包扔到了国外参加一场商业走秀。同时也是为即将合作的代言进行一次热场。超一线国际奢侈品牌,按常理说,是他这个级别的流量无论如何都争取不来的。 是吴有。这人有本事,也敢下手,费了好大力气,趁着傅云起给他的那些用来处理舆论的资源,狠狠给原隰捞了一把。 他一向是这样,实利主义者,不信什么天长地久你侬我侬,只认眼前的利益以及远方的利益。 在国外的一个周,原隰忙得脚不沾地,连手机都没来得及看几眼。 奇怪的是,就连吴有也没给他打几通电话。 吴有留在国内,率领着公关部的同事忙活了好几天。这些人都是最会玩儿舆论的,说白了,是最会玩弄人心的,把一群爱凑热闹的墙头草当成工具,他们往哪里引导,小草儿们就呼啦啦跟着往哪里飘。 按照原隰当初的想法,他们找了业内堪称“最疼痛”的疼痛文学掌门人操刀,洋洋洒洒一篇长文,再经由大批水军引导,完全模糊了重点,不仅把原隰塑造成了天字第一号的小可怜儿,还把大家的眼光吸引到了“娱乐圈一味追求韩流审美对不对”这一最具煽动力的原则性问题上。 一场风波经历下来,原隰这边不损兵不折将,甚至还出了圈儿,狠狠借着这股舆情东风火了一把。 刚下飞机,原隰一秒钟都等不了似的急急忙忙开手机,一个周没跟傅云起联系,他都要想疯了。 吴有从VIP通道接到他,拽着他快步走,见他低头一个劲儿摆弄手机,气儿就不打一处来,“祖宗你真是我祖宗!你能不能先赶紧上车再惦记你这破手机啊,外边多少狗仔呢,我们还没给你准备好发言稿,千万不能让他们逮到我们。” 在公众面前的第一次回应,必须是慎之又慎的,这会儿千万不能跟记者对上。 见原隰一遍一遍打电话,似乎怎么都打不通,吴有一脑门儿汗。 原隰皱着眉头看着屏幕,小声嘟囔了一声,“怎么到了国内还是打不通……” 吴有脑门儿的汗更多了。 原隰一没什么见识的小屁孩儿,第一次出国,打不通傅云起的电话时,吴有让助理骗他说傅云起的手机没开通这项业务,跨国通信网络连接不上。他傻不拉几信了。 吴有心虚得不行,就怕原隰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之后在大庭广众下闹起来,伸手夺过了他的手机,几乎是推搡着他往车上走。 原隰觉得莫名其妙。上了车就要抢回自己的手机,他心里急得不行,连想都没想,就跟司机说,“去华庭苑。” 吴有见车打着了火,才小声说了一句,难道是还心存侥幸希望原隰听不见吗,声音小得像是做贼,“回原隰家。” “干什么,我要去找我干爹。” 原隰觉得吴有脸色不大对。他很少在这个老油条似的搭档脸上看到这么古怪的表情,好像是同情,又好像是怜悯。便秘似的一张脸,皱巴巴的。 “那个,傅总说……”吴有舔了舔嘴唇,说不下去。 原隰也没有催他,几乎是连呼吸都屏住了,他的心跳得飞快,既希望吴有赶紧说,又希望他什么都不说。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了,扯什么没有开通国外通话业务,傅云起这样的大老板,满世界乱飞,手机怎么可能打不通国外的电话! 有些事情是经不住推敲的,除非,是推敲的那个人在潜意识里不断给自己找借口。 原隰突然把手放在了吴有的手背上。 吴有一个字哽在喉咙里,他转头去看原隰,根本发不出声音。原隰像是在乞求他,眼睛——尤其在很暗的车里,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尤其显得可怜。让任何人都不舍得辜负他。 怪不得呢,傅老板甚至不愿意再见他最后一面。 只要是面对面,谁又能舍得抛弃他呢。 “傅总说,合约提前结束。”吴有把手抽回去,“作为违约赔偿,华庭苑的房子留给你,还有《偶像制造计划》的合作会继续进行,未开始的项目包括《男人国》《恶病》《盛宴》等电影,只要我们想要,里边最合适你的角色就是你的,只是……” 原隰低着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就像是判决已经下达之后,再多的条款解释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吴有实在是不忍心说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他怕原隰哭。原隰未成年就进了娱乐圈,至今为止情感经历清清白白,这样的人,往往最受不得伤。 是他把原隰坑进了第一段感情里,这段感情开始于他的工作失误,本身就是错误的。 他争取到了最大化的利益,却不懂得,怎么保证原隰不受伤。 “只是,他不希望再和你见面了。” 原隰很久都没有反应,路上的红绿灯一轮接一轮地过,很久之后他才很低地说了一句,“甲方也需要赔偿吗?” 第十八章 原隰总是会问一些不合时宜的问题。 就好像他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一切的常识和规则。 因为他是那么单纯,就像他的妈妈谢春荷,眼界太窄了,所以他们的世界里好像都是常规,都是些对的,和好的。 他以为当明星是不能整容的,可卷姐告诉他可以。 他以为甲方是不用赔偿的,可傅云起告诉他可以。 他以为工作是工作,是不用卖笑的,可吴有告诉他需要。 他以为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受苦的,然后,人人都告诉他,总会好的。 “吴哥,求你了,你认识那么多人,你肯定能打听到他家在哪里。”原隰拉着吴有的手,跟他在车上已经僵持了大半个小时。 司机停在小区门口,顶着个风口抽烟。 太阳都要落山了,他偷瞄了一眼车上的两个人,低头轻声给自己的女儿回信息,即便是在外被人支使了一整天,累的要命也烦得要命,他也还是用最轻快的语气发语音,“乖宝宝,爸爸马上就回家啦。” 吴有推了他一把,“你出息,人家都说过不见你了,你黏黏糊糊干什么!” “我原先以为你多懂事,你自己难道不明白吗,像傅老板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对你认真?你们俩是有合约在先的,要不要我拿出来给你看,抬头写的是‘包养合约’,不是‘真爱合约’!跟我在这儿玩情深深雨蒙蒙!” 原隰不说话了,可他仍旧还是紧紧攥着吴有。 吴有故意把话说得难听。他知道傅云起即便是在最后,也是给原隰留足了好处的,那样尽信尽力的铺设,也就最亲的人才能做到,吴有扪心自问,就算他是原隰的经纪人,也做不到这样。哪儿是金主甩手给分手费打发小情人那么简单呢。 他不知道傅云起有什么一定要跟原隰分手的苦衷,豪门嘛,谁说得清纠缠了些什么腌臜事情呢。突然冒出个私生子争家产也是说不准的。 可他怎么能跟原隰明说。 他确实知道傅云起的不少房产,可问题是他常住的地方,就是华庭苑那套房子,现在那里已经送给了原隰,他还能去哪儿找人! 吴有的眼睛偷偷闪了一下。业内稍稍有些路子的人都知道,华庭苑是傅云起的家,是身份证上登记的住址。 可现在,他把自己的家送给了原隰。 “可是他打开了我的开关……”原隰低着头,声音带着很浓的哭腔,“他怎么能打开我的开关呢。” 原隰很会哭,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随时随地哭出来,只要一哭,眼睛就红得不行,没人会不心疼他,顾不得分辨他是真哭还是假哭。做了他这么多年的经纪人,吴有从来都分不出来。只是一如既往的,不管真哭还是假哭,总是很难再忍心拒绝他。 “行吧,我试试。” 原隰本来卯足了劲儿要去质问傅云起,辱骂他谴责他,负心汉,纵火犯。可真等到敲开了门,他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开门的人不是傅云起。 是一个男人,耳朵上有夸张的饰品,衣服穿得很随意,手里拎着半瓶子没喝完的黑啤,脚上的拖鞋,是一双旧的,像是已经穿过了很久。 自在从容的,一副主人家的派头。 这个处在半山腰的别墅是傅云起在珠城发家之后买的第一个房子,吴有跟那群丧良心的记者扯皮了半晚上才要来的资料,两个人摸黑开车上山,居然最终见的是人家的正宫。 有钱人都是王八蛋。 原隰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你家里有一个正宫夫人,那你出去玩儿就说玩,可你不该在玩儿的时候还骗人家的心,让个小情人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跟你黏糊腻歪! “谁啊浩子。”屋里有人喊。 门口这个浩子见到原隰显然是吃了一惊,甚至好像有些心虚似的,把门缝开得更大了些,回头说:“原隰。” 说完之后他也没再管原隰,就这样敞开着门,用脚尖随意划拉过去一双一次性拖鞋,含含糊糊的一句“请便”,就飞快地转身往屋里跑。 原隰在门口横也不是竖也不是,远远地往客厅那边看,隔着半截镂空的玄关,那个浩子扳着傅云起的肩膀把他压在沙发上。像是快要打起来了。 原隰没换拖鞋就往里走,但仍旧没走出玄关的区域,只是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很有分寸地站在地毯外,看着已经在沙发上坐好的两个人。 屋里不算整洁,茶几上乱乱的摆了一桌子小龙虾和啤酒,那个浩子把脚架在茶几上,胳膊随便搭在傅云起肩上,看不分明气氛好还是差,总之……不一样。 不一样,原隰心里嘀咕。 他们两个的相处太过于自然了。 原来GAY是这样的啊……是两个男人平等相处,而不是另一个人要去演女人的角色。 原隰不是个同性恋。他从前在吴有面前也并不是故意操/人设,一个连“同性恋”这个概念都是才知道没多久的人,他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耽改网剧”呢。他以前见多了娱乐场所里的少爷,都是专门讨好客人的,行为举止多少就娇嗔腻歪一些,所以他以为两个同性恋就是这样的,一个是男人,一个扮女人。 他没有一丁点儿经验,所以跟傅云起在一起,也总是不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那样。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不是那样的,而是这样的。 那个浩子好像是要说话,刚起了个头,就被傅云起摁着脑袋阻止了。 傅云起居然可以那么云淡风清的,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像是解不出一道算术题似的很真诚地发问,他问原隰,“你来干什么。” 我来问你为什么骗我。我来问你为什么要玩儿我要耍我。我来问你,我到底算是个什么。 可是现在根本不需要问出来了。 反正道理都在你们负心的人那边。 原隰不想表现出一点可怜的样子,所以他不敢用那双眼睛直视傅云起,他看着吊灯,在很柔和的光线下,他尽量用自己最体面的声音说:“傅老板,您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欺负人呢?” “他今年十八,”原隰已经离开了很久。余浩拍了拍傅云起的肩膀,游戏人间了太多年,过得太顺遂,他几乎都快忘记了怎么安慰人,“在南宁街长大的。” 原隰是在南宁街长大的黑户。 直到十四岁遇到卷姐,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身份证这回事儿。 卷姐问他,你叫什么。 他回答不上来。 没人记得给他取一个名字。南宁街的所有人,都叫他“儿子”。 珠城南宁街,整个珠城最肮脏最混乱的地方,赌场妓院台球室,出入这里的所有人,不管是主人客人,嫖客小混混还是龙头大哥都给过他一口饭。他是南宁街的儿子。 只是这些爸爸们都不知道这个儿子姓甚名谁,年方几何。 实际上就连原隰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多少岁。 十四岁嘛,这个是作者说的。文中的人,一串字符,他们知道什么呢。 原隰只是从爸爸们的嘴里,隐约知道他待在南宁街有十来年了,具体十几年却没人知道。问他妈妈,他妈妈只知道看着他傻笑,说:“我儿子?对,你得帮我养儿子。” 卷姐说:“《诗经》读过没,你就叫原隰吧。广阔的平地和水中的湿地,听起来有文化。” 怎么可能读过,他连字都是南宁街的男人们指着男科医院的宣传杂志一个个教的。原隰眨着眼睛点头,“好。” “给你登记,就……十六吧。”卷姐很满意,这样清清白白的背景,换张脸,就是一个新的人,将来上电视拍广告,谁能知道这人是从前那个南宁街的小混混,“组男团,十六岁正好。” 走的那天,西街打手豹子赢钱赢得红光满面,看见原隰,随手往他身上扔了一沓零钱,抽着烟笑眯了眼,“儿子,拿着,去买啃的鸡吃。” 那是原隰从这个地方拿走的最后一份钱。 可是,他没有去买一份“啃的鸡”吃,他拿着这些钱生平第一次进了照相馆,那时候他还没有镜头感,不知道怎么摆pose,也不知道表情管理,他就这么僵硬地坐在幕布前的椅子上,挺直着脊背,面无表情地记录下了他原本的脸。 傅云起双手捂着脸,他的脊背都弯了,一点也不像那个气定神闲的企业家,真正有了些被磋磨了半辈子的中年人的模样。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报应……” 第十九章 南宁街老早之前就整顿成了正规营业的一条娱乐街。那时候的扛把子龙哥如今也成了正正经经穿西装打领带的生意人,经营着一家汽车俱乐部,手底下打工的还是当年那群弟兄。 原来的台球室现在改成了一间酒吧,老板是个年轻人,打扮入时,爱好rock&roll,可惜没怎么有人买账,既不怎么rock也不怎么roll。 原隰老早就认识他,也劝过他,众所周知,现在主流街头文艺是黑炮。摇滚,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他小时候还待在南宁街的时候,就已经不流行了。 虽然老板的爱好不怎么景气,可这间酒吧经营却不错,从白到黑,二十四小时营业,人熙熙攘攘的,就算是大白天,只要进了酒吧的门,就是一番深夜灯红酒绿的景象。 原隰已经连续在这里待了两天两宿,就坐在吧台边上,一杯接一杯地喝成品酒。 黑咕隆咚的环境里,愣是没人认出来这个大明星。 很多时候他都想不明白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总有那么坏的人。他自认为自己不算什么好东西,可他最坏最坏也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用尽全力。怎么能有人专门装作一副深情的样子来欺骗别人呢? 难不成真的是闲得发慌,以此来取乐吗? 这会儿酒吧里的人不多,酒吧老板特意过来关心一下他这位买醉的老朋友,他调了一杯无酒精的饮料推给原隰,“怎么,还因为网上那事儿不痛快呐?” 要不说呢,这位老板信息接收滞后,爱好也落后。这就是一落后的人。 网上那事儿,都多长时间前的老黄历了,就像是摇滚。网民们生活节奏快,记忆也短,任何事情,就算是天大的八卦,讨论热度也顶多就五天。 原隰喝了一口饮料,偏头就吐了出来。 “诶诶,你干什么!” “难喝。”原隰说。 他还是去拿自己的酒,从冰桶里抓冰块扔在杯子里,“我又被抛弃了。” 面对着这个名字都不知道的老板,他们只是认识,可是谁都不知道谁的底细,他知道这个老板经营着一间酒吧,是个摇滚迷,老板知道他是个明星,整过容。面对着这样一个人,他好像才敢说一说自己的心里话。 这些话,他没跟吴有说过,没跟傅云起说过。 而现在有些想说一说,说一说他的前半辈子,窝窝囊囊,说一说他的内心,充斥着恐慌与不安。 他不知道这辈子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怎么都不要我呢?”他很认真的发问,一点醉意都没有的眼睛亮得刺眼,喝了这么多酒,还是没喝醉,他练出来了,醉不了了,“我小时候,有很多爸爸,可是他们又都不是我爸爸。我妈从来都不要我,她的儿子,是她想象出来的,小小的一个,可以被她抱在怀里的。后来她就总是抱着我那本黄书,说这是他儿子。还要我给他养儿子。” “我喜欢别人宠着我。”原隰声音越来越矮,“不大像个男人。” “这儿原先是我的地盘。”他指着吧台,又指着门口,“都得给我上贡。” 酒吧老板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又偷偷把他手里的酒换成了碳酸饮料。 “早些年你要是在这里干,就得给我当爸爸。” 原隰抿着嘴笑,举了举手里的杯子。 “没见过给人当儿子还像你这么高兴的。”酒吧老板笑话他。 “可为什么都不要我了呢?”原隰压根没听他在说什么,“我这么会讨好,谁不喜欢我呀,为什么到最后都要扔了我。” 他往老板那里凑了凑,神秘兮兮的问,“老板,你是GAY吗?” 哪儿有这么问的,太失礼了。不过老板没跟他计较,跟个买而不醉的狂徒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你教教我吧,”原隰压根没等人家老板回答,“教教我怎么当GAY。” 好想傅云起啊。 好想抱抱他,也好想被他抱在怀里哄哄啊。 “老板,两杯橙子酒。”一个穿着改良旗袍样式连衣裙的女人打断了原隰说话。她身上是很甜的香水味,画着很好看的妆,倨傲地一扬下巴示意,“那桌。” 老板往那边看了一眼,8号桌的男人,是个常客。 只是身边总是跟着不同的女人。 原隰也下意识跟着往那里看。 这女人很辣,丰满的身材,穿旗袍样式的裙子好看得要命。她跳下高脚凳,稳稳地踩着高跟鞋往回走。 走到桌边弯腰搂着那边的男人,给了他一个热吻。 原隰瞪大了眼睛。熬了两宿的眼睛里满是血丝,那里边盛着的疲惫这下全变成了怒气。他气得发抖。 是那个浩子! 坐在那边跟女人厮混的人,是那个浩子。 谁都没反应过来,估摸就连原隰自己的脑子都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凭借着本能拎着酒瓶冲到了8号桌。 他扬手在桌边磕掉了酒瓶的底座。 单手抓着满是玻璃刺的酒瓶指着余浩,气势有些不近人情的横。 女人喊叫着跑开。 余浩下意识往后仰,眯着眼睛看清了原隰。 原隰像一头被人抢了地盘的野兽,被他收束了好多年的野蛮暴戾都掩饰不住了,他凶狠地把尖利的酒瓶抵在余浩的面门上,居高临下地质问他:“别人费劲心思都得不到的,你怎么能这样糟践呢!” 第二十章 “原隰!”余浩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把带来的女人往身后推,慢慢地站起来。 “原隰,你别冲动。”原隰现在就是一个疯子,酒精助长了他的疯劲儿,余浩是真的害怕他不管不顾真的拿那酒瓶子往他脖子上扎。 他知道原隰是南宁街出来的。南宁街的小混混,尤其是十来年之前,都是最没数的。 这些人没什么钱,干的不是多么伤天害理的大活儿,所以没轻没重,是一群正经黑社会都看不上的悍匪。 原隰根本不听他的,也不在乎慢慢凑过来拍照的人群,高声骂他,“你根本不是GAY!” “你怎么可以骗傅云起。”原隰提到傅云起的时候声音终于小了下来,他不想让别人听到,也不想让傅云起丢人。 声音小下来,气势突然也跟着减弱了。他有些想哭。 余浩试探着哄他,“我能解释。” 他小心翼翼地抬手,趁原隰没反应过来,飞快捏住他的手腕把酒瓶子甩了出去。 余浩动作飞快,一下子扑过去把原隰的脑袋抱在了怀里,不让凑热闹的人继续往下拍,强硬地搂着他往后边的包厢里走。 他转头看了一眼跟着他来的女人,嘱咐她,“让老板把店里网掐了,拦住那些拍照的人。” 女人比了一个ok的姿势,蹬蹬蹬踩着高跟鞋绕到了吧台后面拔了网线。 酒吧里乱了套,门口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已经拦上了一群人,扛着扳手锤子双节棍。 一个个人模狗样的,都穿着各种各样的黑西装。 酒吧老板认出来了,那是街口汽车俱乐部的人。 “龙哥,这些人怎么办。” “把他们拍到的东西都删干净了,挨个检查。”龙哥站在门口,看着包厢的方向,最终也没往那个方向走。 原隰在这里喝了两天酒,他们这些人接到消息就跟着在酒吧角落里待了两天。 当年那个“儿子”杳无音讯,人间蒸发了似的,在网上的照片传出来之前,他们都以为他早就死了。 谁都没有过去跟他说一句话。他们就是想远远的看一眼。 他们养大的孩子。 好不容易出息了的孩子,不能再跟他们这些人扯上关系,让网上那些人挖出从前事情,害了他。 原隰一路挣,踢腿挥胳膊的,可惜之前费了太多力气,这会儿根本敌不过余浩。他挣扎累了,委屈地掉了眼泪。 闷在余浩怀里,还不忘了质问他,“你为什么让傅云起不要我了。” “我没有让他不要你。”余浩拍了拍他的脑袋,看他老实了才松开他,过去关包厢的门。 他背对着原隰,轻声说:“只是他,太爱你了,可是又很对不起你。” 第二十一章 原隰疯了似的踩油门,开着余浩的车冲到了半山腰的别墅。 敲开门,他上去就抱了傅云起一个满怀。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把傅云起往沙发上推,摁住他就开始扯他的衣服。 傅云起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被他扯开了好几颗扣子。 原隰又要去解他的腰带。 他一把攥住了原隰的手腕,制住了他,“你闹什么!” 原隰气得喘气都喘不匀,挣开手伸手就捶他,“我闹什么?我还没问你闹什么呢!你说分手就分手?” 他边打边骂,嘴巴说着话也不消停,凑着要去亲傅云起。 傅云起伸手去挡。原隰张牙舞爪的,实在是很难办,他只能手脚并用地把他压在了沙发上,很严肃地跟他说,“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原隰动弹不得,尖锐地跟他对视,“因为你觉得你是我爸爸?” 傅云起吓了一跳,有些张皇地退开了,甚至不大敢再碰他一下。 原隰从沙发上坐起来,冷笑了一下,“你凭什么做我爸爸?” “你养过我吗?给过我一口饭吗?”原隰盯着他,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我都二十多了,你随便冒出来就想认个便宜儿子?这世上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原原……”傅云起想说话,但又不敢多说什么。对不起有用吗? 他的姿态卑微得不行,这种事情,他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该怎么补偿。本来,他想一辈子都不告诉他。也不再跟他见面。活着的时候,他尽他的能力让他衣食无忧,给他解决一切问题,等他死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他。 “居然为了这么点小事要我和分手。” 轻飘飘的一句话。对原隰来说,这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对傅云起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了呢?明明当年先不要他的人是他,那么现在,又有什么必要为了很多年前的一个错误而毁了现在和以后的生活呢。 “跟你说吧。”原隰咄咄逼人的,“我的爸爸有很多,从前南宁街那些人,龙哥豹子三子,随便一个酒鬼赌徒,谁都能说自己是我爸爸。你不行。” 傅云起像是要哭了。 他没料到原隰会这么排斥他,说着最伤他心的话。 原隰站起来朝他走过去,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凑在他耳朵边上轻轻吹气,“爸爸,你非要做我爸爸干嘛呢,吃力不讨好的。” “我当你老婆多好呢。给你操,也让你亲让你抱,你让我叫你爸爸我就叫你爸爸,你让我叫你老公我就叫你老公,你让我疼我就疼,你让我射我就射,怎么不好呢?” 原隰抱着他轻轻地蹭,凭着他们的身体契合度使劲儿勾引他。 或者是蛊惑,他伸着舌头小动物似的舔他,把他脸颊弄得湿湿的,伸手往他下边摸,“你说,你要真是我爸爸的话,你对着我硬什么呢?” 傅云起浑身像被火烧着,就要被原隰折磨死了,他去抓他的手,控制住不上他乱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手动不了,原隰就用嘴,胡乱亲他,亲不到脸就去啃他的脖子,啃锁骨,重重地用牙在上边咬出小红印子。 “我没念过书,不懂什么礼义廉耻伦理规矩,我就知道血缘这个东西,它摸不清看不着的,谁养我谁是我爹,”他蛮横不讲理,“我偏不认你当我亲爹。” “傅云起,我告诉你,你要想当我爹,除了在床上,别的你想都别想。” 他干脆把腿抬起来勾在傅云起的腰上,“喂,爸爸,上我啊,我很骚的。” (完) 注:酒驾不可以,请勿模仿~ 我写小说,还写他们做爱不带套呢……为了艺术嘛。艺术,艺术能模仿吗,当然不能!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