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真千金她不想绑定恋爱脑系统 作者:日了个万呀 以下本文文案 【假千金视角】 假千金死后发现自己只是一本书里的配角。 在书里她被绑定了恋爱脑系统,一个只知道叫她无下限去讨好男人的降智玩意儿,最后害她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而真千金女主却手握美食系统,不管做什么吃的都叫人垂涎三尺,勾的全京城的权贵都为她失了心智,争着抢着娶她进门。 重活一世,假千金偷偷调换了两人的灵符,捷足先登拿到了美食系统。 【真千金女主视角】 钱多多一觉醒来发现胸前多了个印记,脑子里还多了个奇怪的声音,说什么爱情高于一切,不谈恋爱就活不下去,并发布了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任务,如果不按照它说的做就会死。 比如提前一天在半山腰的清泉寺门口蹲守,只为远远瞧摄政王一眼,还要在他经过的时候大喊一声‘好美’! 最讨厌被人夸美摄政王:……滚。 再比如拿出辛苦攒了一年的银子去买一双男人靴子,并送给摄政王。 刚被人在靴子里放了根毒针的摄政王:……抓起来。 钱多多:这系统有毒吧。她不想绑定恋爱脑系统,她只想好好做菜赚银子啊。 某天,系统瘫痪了,钱多多高兴地躲在房间里睡大觉。 摄政王却敲开了她的闺房。 “本王可以纳你为妾,贵妾。” 啊?? “你不是倾慕本王已久吗?本王允了。” 啊??? 她不是她没有,她只是在完成任务啊,该死! 1,架空,私设如山。 2,双处,结局1V1 3,前期,女主有喜欢过男二(原书男主)【排雷】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美食 系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钱多多 ┃ 配角:赵璟 ┃ 其它:预收古言《傻糙汉与美娇娘》《我只想在古代种田,末世却来了》 一句话简介:因为恋爱脑会害死人 立意:热爱生活,努力拼搏。 ☆、001 ‘明日一早摄政王会去清泉寺替太皇太后还愿,你现在就得提前出发去寺庙门前蹲守。’ ‘切记,在摄政王从你身边经过的时候,你必须赞他一声‘你好美’,眼神务必深情,声音务必甜美,如若完不成任务,是会死的哦!’ 人人都说清泉寺最灵,但钱多多觉得这座寺庙邪乎得很。 她不过是去求了个财运符挂在了脖子上,哪知道一觉醒来那枚黄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块鲜红的印记,形状活像那枚莫名消失了的黄符。 不仅如此,她的脑袋里还凭空响起了一道声音,正是刚才那道叫她提前去清泉寺蹲守摄政王的声音。 它说它是个什么恋爱脑系统,不谈恋爱就会死的那种。 可谁知道‘系统’是什么东西?简直闻所未闻! 钱多多只觉得自己见了鬼,差点就打算让她娘上山去给她请个道士来做法了。 不料那系统神通广大,竟能窥探到她的心思,并扬言要给她一点教训。 于是她推门出去,屋檐上的瓦片就往她头上掉;她去厨房烧火,火舌就舔她眉毛;她去切菜,剪刀就直勾勾地往她脚背上坠。 她算是怕了,为了保命,不得不顺着那个叫作‘系统’的声音去办事。 可她只是一介布衣啊,叫她去蹲摄政王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吧,还要言语冒犯摄政王,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瞎想什么呢,爱情高于这世间的一切,我让你这么做是为了追求至纯至美的一段情,怎么能说是找死呢?’ 恋爱脑系统不允许钱多多打退堂鼓,一个劲儿地催促她。 钱多多没得法子,只好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再次前往清泉寺。 临走前她去和她娘打招呼。 钱氏正在柜台后面翻账本儿,听见女儿的声音便抬起了头。 她一看钱多多一身小子打扮,就问:“穿成这样是要去哪儿?” 钱多多早想好了理由:“清泉寺新出了一道罗汉菜,味道一绝,上次我吃了一回,三天都忘不了那味儿,这回我想去取取经。” 钱氏早年丧夫,独自一人拉扯着一双儿女,好在她厨艺不错,便在这京郊开了个小饭馆讨生活。 钱多多随了钱氏,在做菜这方面颇有天赋,自懂事起就在厨房里帮忙了,如今不过十六的年龄,已能在后厨独挑大梁,店里店外她也时常帮着打理。 而清泉寺的素斋确实也很出名,因此钱多多说是去清泉寺品尝素菜,钱氏并不疑心,反而觉得稀松平常,并替她张罗了起来。 “可带钱了?我再给你一两,添作香油钱吧。” “带了,”虽说如此,但钱多多还是笑盈盈的接过了钱氏递过来的银子,“娘既然要给我,那我也不嫌多。等我学会了,就给家里挣大钱。” “那你路上当心。” “娘就放心吧,这清泉寺我都去几百回了,闭着眼睛摸黑都能走过去。” 钱多多是在家里吃过午饭才出发的,去清泉寺的香客很多,她搭了一辆顺风车也不过才花了几十文钱而已。 去到清泉寺的时候天色还早,她找到负责接待香客的小和尚捐了香油钱,又要了一间厢房,而后就直奔当日给她财运符的大师去了。 她倒是想去问问那位大师,贵寺的符到底是什么来头! 可等她过去的时候,却被告知大师不在寺内,昨日就下山给亡人做法超度去了。 钱多多寻思着自己不能白跑一趟,就问那小和尚,寺庙赠出去的符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小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懂钱多多想表达什么,他让钱多多把符拿出来给他看看,钱多多却拿不出来。 因为那枚符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啊,她也想知道那枚符到底跑哪儿去了。 拿不出来符,钱多多就只好把她那张财运符的样子给小和尚描述了一遍。 小和尚一听,眨巴眨巴眼:“这位施主,您拿的是姻缘符,不是财运符啊。” 钱多多愣住了:“不可能,我无心婚嫁,一心只想赚钱,求的就是财运符,肯定是你们大师给错了符。” 小和尚笃定:“不可能的施主,我师父肯定不会发错符的,他在这发符已经发了三十多年了。” 钱多多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小和尚争来争去,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叫她给回想出了个破绽来。 她记得当时拿到财运符后,她急着去搭顺风车,一路上就跑得快了些。 而后她一时不察,在出门的时候和一个打扮贵气的千金小姐撞上了,然后两个人的符就都掉到了地上。 那千金小姐的手挺快,率先捡走一枚符后她就只能捡起剩下的那一枚了,当时她还不知道财运符和姻缘符上的图案不同,想必就是在那个时候拿错的。 可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钱多多垂头丧气,一想到明天早上还要去蹲守摄政王!她就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 她没精打采的往厢房走,眼角余光瞥见一只精美的绣花鞋,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绣花鞋的主人是孙静姝。 此时的孙静姝藏在一棵大松树后面,她盯着钱多多的背影狠狠咬了咬唇。 这个可恶的女人怎么也出现在这里了?难道重活一世,她孙静姝还要被钱多多抢走一切吗? 孙静姝经历了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她是重生回来的! 上辈子她直到死才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原来是一本书。 这本书主要讲述的便是相府被抱错了的真千金揭穿假千金面目,并拿回自己尊贵身份、嫁给权臣的故事。 真千金是钱多多,而假千金就是她孙静姝。 上辈子,也就是在书里,她被绑定了恋爱脑系统,一个只知道叫她毫无下限去讨好男人的蠢货玩意儿,最后害她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而钱多多却手握美食系统,不管做什么吃的都叫人垂涎三尺,勾的全京城的权贵都为她失了心智,挣着抢着娶她进门。 那两个系统,正是今年九月十五日,她和钱多多分别在清泉寺求到的姻缘符和财运符。 那一天,刚好也是丞相夫人见到钱多多的一天。丞相夫人来清泉寺求平安符时一不小心撞到了钱多多。 见到与自己长相九分相似的年轻姑娘,丞相夫人忍不住啧啧称奇。一经了解,这才发现原来钱多多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原来是她在十六年前和另外一个妇人抱错了孩子,于是她就把钱多多认了回去…… 重活一世,孙静姝得了先机,于九月十五日那天支走了丞相夫人,并偷换了钱多多的财运符,捷足先登拿到了美食系统,把那个上辈子害惨了她的恋爱脑系统丢给了钱多多。 只是孙静姝不明白,她已经把一切都扼杀在摇篮中了,为什么钱多多还会在今日出现在清泉寺呢。 毕竟丞相夫人此刻就在清泉寺,难道她们母女注定要在清泉寺相逢相认? 那怎么可以,她绝对不允许! 老天爷让她重活一辈子不就是给她机会让她阻止一切的发生,并守护好她此刻所拥有的一切吗? 于是,孙静姝疾步走回了丞相夫人所在的厢房,寸步不离的守在了丞相夫人的身边,试图掐断任何她可能与亲生女儿相见的机会。 可孙静姝想了又想,还是不放心。 决意要毁了钱多多的脸才好,这样就算母女俩再次撞到一起,也不会有人觉得两人容貌相似。 孙静姝打开了自己的美食系统,想向系统查询能致使人烂脸的食物。 然而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却告诉她‘你暂时没有查看权限’ 孙静姝一问,才知道想要获得权限就要完成系统发布的基本任务。 而这个系统给她发布的基本任务竟然是把豆腐切成粗细、长短都一般的细丝。 天可怜见,她两辈子都没进过厨房碰过菜刀,让她切豆腐丝是不可能做成的事情。 既如此,那么用食物毁掉钱多多容貌的计划就只能暂时搁浅了。 但她绝不会让钱多多和相府一家相认! …… 而此时的钱多多全然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只是认为自己太过倒霉,遇见了邪乎事儿。 她躺在厢房的床上,听着窗外的鸟鸣声,甚至觉得这里安静的有些诡异。 可是一想到待会儿到了时辰就可以去清泉寺的膳房吃那美味的素斋,她口中不禁就泛出了津液来。 清泉寺的罗汉菜,那可真是绝了。此菜取名自佛门十八罗汉聚集一堂之义,以三菇、六耳等十八种鲜香原料精心烹制而成,实乃素菜之上品,她每每想到,都垂涎欲滴。[1] 至于那个什么恋爱脑,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钱多多越想越觉馋得不行,她实在是等不急了,一骨碌就从床上爬起来,径直朝清泉寺的膳房去了。 她今日出门作的男装打扮,请教时态度诚恳,来时又捐了不少香油钱,膳房的大门便顺利向她打开了。 …… 能做出那么美味的斋菜来,钱多多料定了清泉寺的厨子必然是个经验丰富的中年大叔,就如京城第一酒楼的方大厨那般的年纪。 可等她亲眼见到,这才发现做罗汉菜的那位竟然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和尚。 别看他年轻,刀工却了得,切出来的蘑菇和青笋片片薄厚均匀,烹饪时掌勺的手法也十分娴熟。 钱多多虽看的目不转睛,却也不敢偷学,只能悄悄咽着口水等小和尚炒好了菜才去请教。 小和尚听明钱多多来意,便歇了手上的活儿,慷慨与她分享:“佛祖说过,一切众生皆依食住,做的多了自然就精了,小僧也没什么诀窍可以传授,不过在处理食材和调配酱汁上颇有几分心得。” 小和尚耐心地教着,钱多多就认真地听着。 可她脑子里却忽然冒出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啊啊啊,没想到这个小和尚这么俊啊啊啊,可惜了我是个有既定目标的恋爱脑系统,为什么不给我增加海王设定啊啊啊’ 这小和尚确实俊,可钱多多一心只有美味佳肴,见到小和尚时首先注意的也是他拿菜刀的手,切菜时的手法,颠勺时力道,哪里会看他的脸。 至于这个系统,一天天的闲得慌了没事儿干了吧。 什么既定目标,什么海王设定,都什么鬼? 钱多多听不懂,干脆就把这声音屏蔽了,最后成功的从小和尚这里学到了这道罗汉菜的诀窍。 但她也没想着白学人家的本事,她见厨房案板下面摆着一小筐红艳艳的山楂果,想着小和尚整日都呆在寺庙里没什么机会下山,料定他肯定是没吃过冰糖葫芦,就主动要给小和尚做。 做冰糖葫芦说难也不难,但说简单也不简单,主要秘诀在于熬糖,糖汁儿熬的好了,做出来的冰糖葫芦才会晶莹剔透,又香又甜。 小和尚教她罗汉菜的时候没藏私,她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就把熬糖的诀窍都告诉了小和尚,两人合力,很快就做出了十几根冰糖葫芦。 最后厨房里每位师父分到手后还有多的,管事的师叔就让钱多多把剩下两串糖葫芦带走了。 钱多多今天不仅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罗汉菜,甚至还学到了做罗汉菜的窍门,心情就变得格外美。 就连第二天要去蹲守摄政王那件事,她心里也已经想好了对策,觉得那都不是事儿。 可谁知道,天公不作美,第二天早上钱多多在系统的催促下前去寺庙外头蹲守的时候,天却忽然下起了大雨。 - 注:[1]文中罗汉菜的描述,摘自百度百科‘罗汉菜’(罗汉斋) 作者有话要说:*********《傻糙汉与美娇娘》【预收文求收藏】 小满不想给王老爷做妾!她姑姑就是给王老爷做妾的,最后却被王夫人害得一尸两命,下葬的时候连口薄皮棺材都没有。 而且那王老爷都五十多了,比她亲爷爷还要大上两岁。 所以小满逃了,可是王家的家丁穷追不舍。小满把心一横,宁死也不要回去;数九寒天的日子,她纵身一跃,跳进了湍急的大河里。 …… 明松县的临河村里,有个在四邻八乡都出了名的傻子,叫周正。 他生的人高马大,脑子却不大灵光。但他却能种得一手好庄稼、养得一手好家禽,四邻八村没谁比得上他。 他不爱和人说话,人骂他傻他也不生气,一心只顾着家里的那一亩三分地和圈里的鸡鸭兔,都二十岁了也没姑娘肯嫁他。 可是某一天,这傻子忽然就背了个女人回来,说是他媳妇儿。 村里人问他:“阿正也娶媳妇儿啦,知道媳妇儿是干什么用的吗?” “知道,”傻子兴高采烈地说,“媳妇儿是可以下蛋的鸡,她能给我下蛋!” 小满又羞又愤,拎着傻丈夫的耳朵回家了。 夜里,小媳妇在屋里教训傻丈夫。 “傻子,媳妇儿不是鸡,是不会下蛋的。那叫生娃娃。” “哦,那小满能给我生娃娃吗。我保证会听小满的话,再也不乱说了。” ☆、002 冰冷的雨点无情地砸在了钱多多的头脸之上,而在她前方距离不到二十步远地方就是寺庙的大门了。 只要她跑进去,就不必再淋雨。 可就在这个时候,烟青色的雨幕之下,一行人正骑着高头大马朝她的方向奔来。 脑子里正不停‘啊啊啊’尖叫的系统告诉她,来人正是摄政王。 ‘摄政王哥哥真英姿飒爽,怎么可以连在雨中骑马都那么好看啊啊啊。快快快,上前拦住他,夸他好美!’ 钱多多觉得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冲上前去拦马的话,那么就算是被当场撞死也是活该。 于是她尝试着和系统商量:“摄政王哥哥也是要去寺庙的,等我们都进了寺庙再说好不好?” ‘那怎么行,遇到一点点小意外就打退堂鼓,那我们还算什么恋爱脑!’ 钱多多:“…………”它为什么要说‘我们’? 钱多多不想理会这个恋爱脑系统,并朝寺庙的方向跑了过去。 可她才跑了两步,就觉得身体不对劲,她的腿一会儿跟灌了铅一样沉重,一会儿又跟抽了筋一样不能弯曲,随后就那么直挺挺的一头栽倒在地上。 被雨淋过的土路有点泥泞,钱多多啃了一嘴的稀泥,恨得牙痒痒。 就在她准备要爬起来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 钱多多一抬头,就见一只硕大的马蹄高悬在自己的头顶,要是马的主人再慢一步,她的脑袋今天恐怕就要原地开花了。 她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光听脑子里那个聒噪的声音就知道这匹马的主人是摄政王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去瞻仰一下摄政王的神颜,脚边的泥坑就被抽了一鞭子,飞起的泥点子顿时溅了她一身。 “大胆!何人在此挡路!还不速速离去!”摄政王的侍卫周平刚才在马上就觉得钱多多不对劲了。 一般人摔跤摔得都很自然,可是眼前这个,姿势却诡异得很,这令他不得不怀疑此人的动机。 这个人太凶了,钱多多七上八下直打鼓,她立刻垂头弯腰,假装结巴:“对、对不起,我刚才,不、不小心跌倒了,不是、故意的。” 她说完,没给眼前的人任何反应的时间,火速从怀里掏出了一串糖葫芦,朝摄政王的方向递了过去,结结巴巴地说: “你、你好,你好美、美味的冰、冰糖葫芦,十、十文钱一串你买不买?” 钱多多终于把系统发布给她的任务完成了,当着摄政王的面说出了‘你好美’这三个字,虽然并不是那个意思。 她说话的时候没敢直视摄政王,因此并不知道她这一下,直接就把冰糖葫芦戳在了摄政王水清色的锦绣华袍上。 因为之前摔了一跤的缘故,原本包着冰糖葫芦的牛皮纸已经散开,冰糖遇水融化,污了摄政王华美的衣裳。 此时不用和摄政王对视,钱多多都能感觉到他那两道冰寒的目光,似乎要把她的脑袋刺穿两个洞来。 很快地,精心制作的冰糖葫芦就被扔在了她的脚下。 紧接着,她听到头顶传来一道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滚。” 恋爱脑系统:‘啊啊啊,摄政王哥哥连说‘滚’都这么有魅力,爱了爱了。’ 钱多多觉得这个系统有病,她一刻也不敢多留,因为脚边的泥坑又被鞭子抽了,她要是再不跑的话,下一鞭子怕是会直接甩在她身上。 跑出了好远一截路,钱多多这才敢停下来喘气,她找了棵大树躲雨,发现在逃跑的过程中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刚才的‘你好美’任务,算是完成了。要是失败了的话,那个恋爱脑系统肯定会惩罚她的。 可她刚松了口气,肚子就疼了起来。 正在她要骂娘的时候,才发现她之所以感到肚子疼,只是因为被串冰糖葫芦的竹签给扎了。 她一共在身上揣了两串冰糖葫芦,一串刚才被摄政王扔了,一串还在她自己怀里。 只是这串糖葫芦已经被雨水打湿,糖水融化后黏了她一手,吃是没法儿吃了,她干脆就给扔了。 而此时,一里路之外的泥坑旁,走来了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水清色的袍子,下摆处用银线绣着繁复却雅致山水流云图,随着他弯腰的动作,袍子上的云彩似乎也跟着浮动了起来。 他素来是爱干净的,此时却顾不得许多,修长的手指直往下探去,拾起了泥洼里先前被他丢出去的冰糖葫芦。 他抬手,将冰糖葫芦送至鼻端,轻轻一嗅,微微蹙起了眉头:“这……就是甜味吗。” 周平此刻正替赵璟撑着伞,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家王爷,激动地问:“王爷果真能闻到味道了?” 摄政王赵璟天生没有嗅觉和味觉,可刚才被个奇怪的结巴拦住了去路,那结巴甚至还递给他一串冰糖葫芦。 那人竟斗胆让冰糖葫芦沾上了他的手,糖水黏腻的感觉让他觉得恶心,可正当他拿帕子擦拭的时候,却奇异的闻到了一股从未感知过的味道。 意识到那就是嗅觉后,他立刻尝试着去闻别的味道,但却都没了先前的那种感觉。 直到他步履匆忙的走到寺外,捡起了那串沾满了稀泥的冰糖葫芦,才再次闻到那股味道。 周平告诉他,那就是甜味。 二十多年了,他第一次像常人一样,闻到了气味。 “把那个小结巴给本王找出来。”赵璟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钱多多淋了一场雨之后就发热了,像个残废一样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 所有人都觉得奇怪,她身体底子向来好得很,怎么这次就病得这么厉害了。 就连大夫也诧异,不过是发个热而已,怎么就瘫在床上起不来了呢? 钱氏差点就要去清泉寺给钱多多求香炉灰回来冲水喝了,还好被钱多多及时阻止了。 因为她知道,这不是病,这是惩罚!是由于她在和摄政王说‘你好美’的时候眼神不够深情、声音不够甜美导致的。 好在两天过后,她终于能够自由下床行走了。 来到久违了的厨房,站在自己熟悉的地盘上,钱多多顿觉神清气爽、干劲十足。 还好那个恋爱脑系统一心只想着男人,似乎没打算干涉她的日常生活。 如今她的惩罚结束,她便打算大显身手,把在清泉寺学到的罗汉菜给做出来。 她刚系上围裙去挑食材,就听钱串串在背后叫她。 “姐,你怎么到厨房来了,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才对啊。” 钱多多一手抓着青笋一手端着碗木耳,转身看向大眼睛的少年:“我已经好了透了,再说厨房也离不得我啊。怎么样,今天店里生意好吗?” 钱串串是钱多多的弟弟,比她小三岁,今年十三。 他不爱读书,志不在科考,学会了认字写字和算账后干脆就从学堂回来帮家里的忙了。 “生意好着呢,我来给吴捕快泡茶。前两天你不在,他一直念叨着你做的菜。” 吴捕快是衙门里的老捕快了,专管京郊这片的巡视,是店里十多年的老顾客了。 他在衙门干了好多年,威望颇高,钱氏私房菜能这么太平也得益于他的庇护。因此吴捕快每次过来,店里都会给他单独沏上一杯好茶,新出了什么菜式也会先端上去给他尝尝。 “那你去吧,你告诉他我新学了一道罗汉菜,一会儿就给他送上去。” “我也要!” “放心吧,少了谁的也少不了你的。”钱多多目光柔和地看着弟弟,前两天她瘫在床上,弟弟又要照顾店里的生意又要替她端茶送饭,可把他给忙坏了。 “好嘞,姐姐待我最好了!”钱串串愉快地应了一声,提起滚水就要去泡茶。 钱多多笑了笑,继而专心配菜。 忽然间,她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细听之下,竟然还人在高呼‘死人了’! 姐弟俩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朝大堂奔了过去。 他们赶到的时候,大堂内的客人们已经围成了一个圈,钱氏也在里面,正在与人理论。 钱串串见状,立刻拨开人群拉着钱多多挤了进去。 两人挤了进去这才发现一个瘦子正口吐白沫、四肢痉挛地倒在地上。经验丰富的吴捕快正蹲在他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而瘦子身边还站着一个胖子,应当是刚才与他同桌吃饭的友人,此时正拉着钱氏的手不放。 “你们店里的饭菜有毒,吃了你们的饭菜我兄弟就不行了,你们这是黑店!你们这是在杀人害命!” 钱氏的胳膊被那胖子攥的生疼,急得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汗:“这位客官,小店的饭菜不可能有毒,我已经叫店小二去请大夫过来了,您先别激动好吗?” “你放手,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钱串串见自己娘亲被胖子抓住,立刻就去扯胖子的手。 胖子见钱氏来了帮手,但不过是个半大小子,态度就更加蛮横了,他抬手就推了钱串串一下。 钱串串身量小,一时不察被那胖子推了个趔趄,差点跌倒。 钱多多见状,气上心头,铆足了劲一脚朝胖子踹了过去:“谁准你碰我娘和我弟弟了!你的同伴出了事你不去照看他,反倒在这里胡搅蛮缠,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时吴捕快也得出了结果,他走到钱氏身边,压低了声音说:“是砒\霜中毒。” 吴捕快的声音已经很小了,可胖子却像是长了顺风耳一般,并立刻将这个结果高扬了出去。 “大家评评理啊,这位官爷都说了,我兄弟这是砒\霜中毒,黑店在菜里下砒\霜杀人了。” 钱多多总觉得胖子不对劲,可眼下她顾不上那么多,瘦子显然还没死,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救人才对。 她便立刻吩咐跑堂的店小二:“快,去厨房化一桶淡盐水来,要一大桶,快点!”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抠瘦子的喉咙,好让他把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淡盐水很快就被人提了过来,钱多多舀起一瓢水就往瘦子的嘴里灌。 正当她做这些时候,店里忽然闯进来了一队捕快:“哪个是案犯,铐起来!” 钱多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事情才刚发生,捕头就来抓人,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003 这明显是有人早早就算计好了的! 她忙扯过一旁的店小二,指着地上的瘦子说:“你来!吐了就再灌,让他再吐,一直到他吐出来的是清水为止!” 店小二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含糊,连忙上手。 这时候捕头已经带着人过来了,周围的看客也早被带刀捕快们驱散。 捕头身边还跟着一个点头哈腰的小个子男人,此时抬手指向钱氏:“官爷,就是她,就是这个恶毒的妇人下毒害我哥哥性命!您瞧,我哥哥现在还躺在地上抽搐呢。” “先把人抓起来!” “等等,”钱多多上前挡在了钱氏身前,“我们没有下毒!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官爷你们怎么能随便抓人呢?” “冯捕头……”吴捕快这时快步走到了中年捕头跟前,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 冯捕头听完之后,脸色稍有缓和:“事关人命,厨房还有什么人,全部带出来,一个都不许放走!” “是!”几个捕快领命,立刻去后院拿人。 “不仅要拿人还要搜!”胖子和小个子男人交换了个眼色后大声道,“官爷,他们给我兄弟下的是砒\霜,您现在搜的话,说不定还能搜出砒\霜来。” “不可能,我们店里没有砒\霜!”钱串串义愤填膺,“我们店开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怎么你们一来就出事了。” 胖子啐了一口:“呸,不过是调|戏了这个娼妇几句,她就下毒害人,真是最毒妇人心。” 胖子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向冯捕头哭诉:“官爷可要为小人们做主啊,这女掌柜本就是个在外抛头露面的,我兄弟不过是与她说了几句荤话罢了,她就要害人性命,这可是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钱氏闻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官爷明察,民妇方才是与那位客官发生了口角,但绝没有下毒害人,民妇开门做生意,怎么敢行这般损人不利己的招数。” 冯捕头扫了几人一眼:“有人击鼓鸣冤,我不过是奉命来拿人,有什么话你们等到了公堂再辩!” 冯捕头话音才落,几个捕快就把后厨的人都带了过来,最后一个进来的捕快手里竟然还拿着一个纸包。 他将纸包递了过来:“头儿,这是在后院水井边找到的,纸中还有砒\霜残屑。” “不可能啊!我这、明明在自己身上!”平日里在厨房打下手的王婆忽然紧张地在身上乱摸了起来。 钱多多在一旁看得心惊,从搜出砒\霜的那一刻起,她整个人就有些麻木了。 王婆的行为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店里的食客们也都惊惧了起来。 “天呐,砒\霜是在水井旁边找到的,我们喝的茶水里不会也有砒\霜吧?” “你怎么样,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真黑良心啊,人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肃静!”吴捕快不信钱氏会下毒,此时的流言对她十分不利,“官差办案,闲杂人等全部肃静!” 吴捕快一声大喝,整个厅堂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刚才失语了的王婆在大声喘气。 冯捕头目光直射她而去:“你身上有什么,拿出来!” 王婆胆子小,被冯捕头这么一瞪,双|腿一软立刻就跪了下来,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高举着递给了冯捕头。 “这是我买的砒\霜,但是这个砒\霜很杂,我是买回家药耗子的,他们都知道我家里的耗子又大又多,官爷您看我这手就是晚上睡觉被耗子啃的,您看我说的都是真的。但我就买了一包,全揣我自己身上了,绝对没有给人下毒啊。” “真相都已经大白了,你这婆子竟然还敢狡辩!这么巧你买了砒\霜要回家药耗子我兄弟就被砒\霜给毒死了!”胖子眼中闪着得意,“官爷快快拷牢他们。” 这胖子属实聒噪,冯捕头冷冷看了他一眼,他便往后缩了缩。 但不管怎么样,钱多多都不信王婆毒害顾客,况且今日这事本就漏洞百出。 “官爷,民女认为王婆没有撒谎。”钱多多指着冯捕头手上的两个纸包说,“这两包药明显不同,一个粉末细腻,一个质地粗杂。王婆平日手头并不宽裕,就算是买耗子药,买的也是便宜的,不可能一下买两种。另外……” 钱多多指向之前胖子和瘦子所坐的饭桌:“桌子上少了一个杯子。这张桌子上一共两位客官,我们上了两杯茶,四道菜,但这些菜两位客人基本没动,杯子却少了一个,我怀疑砒\霜就是被下在了那杯茶水里。至于这杯子现在为什么被藏起来,我恐怕是那人心里有鬼。” “这位客官,”钱多多看向胖子,脸上带着怒气,“你袖子里面藏了什么,能拿出来看看吗?” “是杯子!肯定是杯子!”钱串串觉得他姐说的很有道理,立刻就去扯胖子的袖子。 胖子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慌乱来,捂着袖口不许钱串串靠近。 钱串串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个用力,一下就把胖子的衣袖给撕烂了。 而那个消失了的杯子也掉了下来,钱串串眼疾手快,在杯子落地之前接住了它。 “姐,你看!这就是我们店里的杯子。” “好样的!”钱多多轻声夸了弟弟一句。她接过杯子一看,黝黑的粗瓷杯沿上果然沾了些许细腻的白色粉末。 她把杯口展示个众人看:“大家瞧瞧,这个杯子里也有砒\霜,我怀疑是他们自己给自己下毒,想嫁祸给我们饭馆,否则何必鬼鬼祟祟的把杯子藏起来?我们饭馆的菜味道好,回头客多,有人眼红也不奇怪,可用这种伤天害理的手段来欺压我们就太丧心病狂了。” “是啊冯捕头,此事定有蹊跷,”吴捕快道,“我先前便是在这里用饭,这桌一共就两个人,怎么会有第三人提早就去击鼓鸣冤了呢。” 吴捕快说完,从钱多多手中接过了杯子:“此乃重要证物,我来替你保管。” 有吴捕快在,钱多多安心不少。 水井的位置靠近院墙,如果有人从外面把沾了砒\霜的纸包丢进来也能说得通。坏就坏在王婆身上刚好也揣着一包砒\霜,这就有些拉扯不清了。 现在钱多多只希望那瘦子能赶紧好起来,他们自己给自己下毒,应该不会致命。 只是不知道是谁这么恶毒,为了陷害她家竟然连这样阴损的招数都能使出来。 恰在这时,店小二喜道:“掌柜的,官爷,人救过来了!” 刚好这时大夫也赶了过来,确认瘦子没有生命危险后,冯捕头便打算将涉案人员全部带走。 钱多多留了个心眼,早在大夫替瘦子诊断时候就去后院又找了一圈,果然叫她找到一个沾着砒\霜粉末的小石子。 她悄悄将小石子交给了吴捕快,两人断定是有人用带有砒\霜粉末的纸包了石子扔进后院之中的。 两方很快对簿公堂,胖子一行三人说话漏洞百出,威吓之下才松口说是与钱氏发生口角,一时想不开才误食了砒\霜,但却矢口否认此事乃旁人指使所为。最后三人都挨了板子。 但钱氏私房菜这边也受到了处罚,只因王婆身上搜出了砒\霜。 作为饭馆的厨娘,她随身携带砒\霜,此事非同儿戏,京兆府尹不仅打了王婆二十板子,还勒令钱氏私房菜停业整顿,并罚银一百两。 而后两方皆被扣押,胖子一行人需人来保,钱多多一方需缴纳罚银后方可离去。 钱氏和钱多多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让钱多多回家去取钱。 钱多多前脚刚离开公堂,后脚一个不起眼的围观婆子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现场。她需得回相府复命去了。 钱多多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人想害他们家,平安客栈?桃花酒家?或者陈记早点铺?可是近来也没和他们结仇啊。 正出内城门,钱多多忽然瞥见官差在城墙上张贴告示,像是在抓通缉犯。 只是一眼看去,那画像上的男子竟莫名有些眼熟。 待她走近一瞧,仔细一看告示内容,好家伙,高价悬赏一个年约十五六的小结巴,最近一次露面的地点是在清泉寺附近。 这不正是她吗? 是摄政王在悬赏抓她吧?凭什么。 ☆、004 她唯一一次穿男装扮哑巴也就是在摄政王一行人面前了。 其他人都没见过她当时那副怂样儿。 可她又没犯什么事! 顶了天了不过就是递给摄政王一串冰糖葫芦,大概也许弄脏了他的华服? 但他当时也没计较啊,怎么现在竟然要通缉悬赏她? 该不会砒|霜那件事也是他安排的? 那也不至于啊,如果他都已经查到了她家的饭馆,那还用的着满城贴告示抓她? 钱多多低头拍了拍衣服下摆,假装自己身上有脏东西,垂着头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内城门。 反正摄政王要抓她肯定是没好事,她得赶紧溜了,而且以后也都不能再穿男装,穿男装要命。 …… 她匆匆赶了回去,老远就看见自家饭馆的大门被贴上了封条,间或还有人在店门口探头探脑,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直接绕道走了后门。 店里每晚都会清账,白日开店做生意赚的钱从不会放在店里过夜。今日因为出了这档子烂事,大部分食客还都没付钱,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她把柜台抽屉里里外外搜刮了个干净也不过才搜集到十几两银子而已,剩下的她还得回家去拿。 想到一下子被罚了一百两,且连店都被封掉,她的心就止不住的往下滴血。 她现在只希望封店的时间不要太久,最好交完罚银他们就能来把外头那刺眼的封条给扯了。 可等她送银子回去的时候,却被钱氏告知饭馆要封整整两个月。 “两个月?”一行人走出公堂,钱多多两条眉毛都扭到了一起,“两个月的时间也太久了吧,两个月不能开张咱们怎么过活,难道吃土?” 钱氏叹气:“原本说是三个月的,好在吴捕快替咱们求了情,罚银交的又及时,不然还要往后再拖一个月。” 钱多多也犯愁,之前她家的饭馆是租的,去年东家忽然说要返乡,要把铺子转手给卖掉。 可若铺面转手的话,她们家不一定能和新东家继续租下去。 且这个铺子对她们家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所以钱氏一咬牙就拿出了所有积蓄,甚至还借了些外债,直接就将铺子给买了下来。 但饭馆的菜蔬和肉类等食材都是月结的,马上人家就要上门来结账了,如今家中积蓄全被掏空,若是再歇业两个月的话,那就真的只能拿东西去当铺换钱维持生活了。 “这样不行的,我们必须得想个法子赚钱。” “那要不咱们就在店门口临时搭一个早点铺子?”钱串串提议。 “早点铺子做不起来的,”钱多多道,“光是隔壁就有两家早点铺子了,街尾还有一家呢。再说才刚出了这事,咱们就在店门口摆摊,大家也未必买账。” “那怎么办呢?”钱串串愁眉苦脸,“除了做吃的、卖吃的,其他我们也不会啊。” “要做就做咱们会的,”钱多多想了想,“今晚上你陪我来看看夜市,夜市里很多熟食小吃,说不定可行!” ☆、005 内城夜市始于戌时,终于亥时。 钱多多和钱串串姐弟俩早早在家中用了晚饭,算着时间就要出发往内城去了。 因为城内张贴着通缉她的告示,所以钱多多在出门的时候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她穿上了她最漂亮的裙子,抹上了她最贵的胭脂,力求让自己看起来和告示上所画的‘男子’不沾半点关系。 直看得钱串串有些不明所以:“姐,我们不是要去夜市吗,你怎么打扮的这么漂亮。你该不会是打着逛夜市的名头去私会情郎吧,还想叫我替你打掩护?” 钱多多斜了亲弟弟一眼:“你怎么不说我是去进宫选秀的呢,你这想法可真够天马行空的。” “那可行不通,”钱串串小声嘀咕,“当今皇上年纪比我还小呢,还没到选秀的时候。听说真正掌权的是摄政王爷,要选也是他选呀。” “嘘!”钱多多见弟弟口无遮掩,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还好这个时候街上没什么行人,“你胆子不小,这话也敢在大街上说!下次不许了啊!” 钱串串‘哦’了声,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我这不是看没人么,听说摄政王年纪一大把了还没有娶妻,太皇太后确实有要给摄政王选妃的意思了。” 钱多多还没说话,脑子里的系统就生气地吵嚷了起来:‘你才年纪一大把,你全家都年纪一大把,我摄政王哥哥才二十五,明明是风华正茂好吗?’ 钱多多无语凝噎,这什么玩意儿系统,年岁大小都分不清了么? 二十五还不算大?一般二十五的男子家里孩子都七八岁了呢。 钱多多如是的想着,也不知道是那系统窥探到了她内心的想法,还是它因为没办法和钱串串真真正正的吵一架而感到不平衡…… 竟然下命令叫她去说摄政王的好话,狠狠地反驳钱串串,否则就要接受惩罚。 钱多多没办法,只好苦口婆心的拉着弟弟说:“串串啊,看人的时候呢,眼光不能这么狭隘,怎么能盯着摄政王的年龄不放呢? 你知道摄政王为何一直到现在都不娶吗?因为他眼里心里装的全都是我们大宣国的黎民百姓! 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咱们大宣朝的百年国祚啊!摄政王此举实乃大义,摄政王此人实乃人中英杰啊!” 恰逢此时,一辆华贵的马车从姐弟俩身边经过。 车内坐着一男一女,男人年约二十五六,生的俊美无俦,只他眉心微蹙,即便是在闭目养神,浑身上下仿佛也散发着一股冷意。 他一侧坐着的少女倒是生的娇俏可爱,且性格天真烂漫,丝毫不惧男人身上仿若与身俱来的疏离气息。 她挑着车帘子去看外面的钱多多姐弟,笑着说:“舅舅,你看百姓多景仰你啊!” 又问:“您至今不给我找舅母真的只是因为国事繁忙吗?” 因为是在主街道上行驶,所以这一路马车都行的比较慢,刚好叫赵璟听到了方才钱多多对钱串串所说的那一席话。 坊间传他大龄不娶的流言不少,刚才那女子的一番话倒是有几分意思,他眉心的一点褶皱渐渐淡去。 “不该问的事情别问,否则把你扔回给你母亲。” “不要啊舅舅,”少女哀嚎,“我要去逛夜市逛夜市!谁也不能阻拦我!”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一下,摄政王的母后应该是太皇太后,现在的皇帝是他的侄子。比他小一个备份。 ☆、006 京城内城有东西市之分,西市又较东市繁华,因为临近大运河,有全国最大的码头坐落于此处。 此刻钱多多和钱串串姐弟俩要去的便是西市的夜市。这里聚集着许多南来北往的商贩,吸引了无数人流,无比热闹。 姐弟俩随着人群涌入街道,站在入口处一眼都望不到头。但他们还没走进去,各种食物的香味就被徐徐的晚风送了出来。 钱串串迎着风使劲儿地吸溜了一口:“啊,姐,我又饿了!好香啊!” “嗯,是好香,我好像闻到了烤肉的味道。”钱多多也是个爱吃的,此刻她的目光早已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准确无误的落在了不远处一架烤全羊身上。 那架全羊已经被烤的两面焦黄,正不住地往下低着油,油水溅进铁架子底下的炭火里,发出‘滋滋’的声响,倏地再蹿起一簇小小的火苗来,贪婪地舔着焦脆的皮肉。 钱多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拉着钱串串就往前去:“走串串,姐带你吃肉去。” “好好好,”钱串串一边忙不迭地应着,一边发愁,“我们家现在还有这个闲钱吃吃喝喝吗?” “就今天一次,等摸清楚了这夜市的规矩,咱们也得来摆摊了,到时候肯定得花不少本钱的,今天晚上咱们吃的也算在本钱里。” “那太好了!姐,我想吃羊腿肉。” “好,姐给你买羊腿肉。” 可钱多多没想到这烤全羊俏得很! 等她好不容易挤进去的时候却被告知这羊的四只腿全都已经被客人给定走了。 原来这现烤的全羊早在刚上烤架的时候就已经被人订走了最好的部位,这不还有人在这里等着抢第二头、甚至是第三头羊的羊腿呢。 钱多多不想等了,最后就只能抢到一份羊蝎子。 一份羊蝎子才有三小块,一共五十文。 这个价格对她来说有些高了,但这味道实在是诱人,姐弟俩吃到最后恨不得都要嗦手指了。 “姐,太少了,还没吃够。” “换别的吃,这味儿好是好,但我烤不出来,我们再看看其他的。” 姐弟俩继续往前走,小食摊子一个挨着一个,有卖果脯蜜饯、柑橘大枣的,还有血羹、粉羹,炒鸡肉、兔肉,梅汁,饴糖,猪肉大包子的等等等等,直看得姐弟两个走不动路。 每一样姐弟俩都想尝,虽说每份不过十到十五文,但肚子到底还是装不下这么多了。 钱串串不禁发出感慨:“要是他们可以便宜点卖小小一份就好了,那我就可以从头吃到尾,还不怕撑肚子撑。” 无独有偶,这个想法不仅只是钱串串有,一旁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也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此时的他正拽着他爹爹的手,仰头诉说自己的愿望,他也希望每样好吃的只买一点点,这样肚子就可以装很多很多了。 他爹笑他贪吃鬼,他开心的笑了,倒是钱串串听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作为一个男子汉,他食欲太重,竟然跟个小孩子似的。 本来还想吃份炸鸡皮的,现在他不好意思了。 他悄悄扯了扯钱多多的袖子:“姐,我们走吧。” 可是钱多多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站在原地发着呆。 “姐,你怎么了?” 一连被钱串串叫了两声,钱多多这才回过神来,她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全是兴奋之色。 “好弟弟,我知道我们可以卖什么了,而且一定会能行!”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比较忙,明天起开始日更3000了。 ☆、007 “卖什么?”钱串串刚只顾着吃了,一点儿也没往这方面想。 钱多多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点子可行,她得意的冲弟弟挑了挑眉:“哈哈,如你所愿,什么都卖。” “什么都卖?那怎么可能?”钱串串回头望了眼这条小食街,“这么多吃的呢。” “你还不信我吗?走,我们先去打听打听一下这里的摊位情况,回头我再跟你细说我的想法!” “哦哦好。”钱串串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信他姐,他姐让他干什么那他就去干。 不过现在正是夜市最繁华的时候,摊主们都忙着做生意,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姐弟俩特意挑了个生意不是很红火的水果摊子上前去打听,最后称了一斤柑橘、一斤脆柿这才问出点门道来。 原来这夜市是有牙行专门在打理的。在摊主的好心指引下,姐弟俩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 从外头看这间牙行铺面并不算大,但里面却堆得满满当当,全是桌椅碗筷等厨房用具。 这一点钱多多方才已经从卖水果的大叔大婶那里打听到了,这牙行不仅向外租赁摊位,还赁炉灶、柴、水以及锅碗瓢盆给商贩,大大地便利了前来摆摊的人。 就是这里的牙侩待人不怎么热情,钱多多姐弟俩进去的时候他正趴在高高的柜台上打盹儿。 其实不用问钱多多也知道,主街上早就没有多余的摊位了,她要租也只能租那些边边角角比较偏僻的地方。 问了牙侩一番,最后钱多多看中了桥尾一块地方。 虽然那地儿有些偏,比不上主街,但好在离牙行近,到时候拉桌椅还桌椅都要比旁人方便些。 正好这个时候牙侩不忙,就带着钱多多去桥尾那边看了看,双方很快就签订了契书,约定从明日起租。 迈出摆摊第一步的钱多多心情大好,她一边往回走一边向钱串串细说自己的想法。 钱串串听了之后顿时对他姐佩服得五体投地:“你是怎么想到的姐,你可真聪明,为什么我的脑袋瓜子就没有你这么灵活呢?” “光有想法没用,最重要的还是食物的味道,东西不好吃的话点子再好也不行。” “那不怕,我姐的手艺多棒啊!” 说话间,姐弟俩已经从桥尾走到了桥上。 因为这是一座石拱桥,所以在桥尾是看不到桥头的;可一上桥,视野就变得开阔了起来。 钱多多一眼就看见桥头站着个姑娘,她连盏灯笼也没打,就这么站在桥头茫茫然地四顾着,一看就知道是迷了路。 姐弟两人继续朝桥头走去,还没走到那姑娘跟前,那姑娘自己就跑了过来。 离的近了钱多多才看清楚这姑娘的真容,她模样生得好看,穿得也鲜艳,被这身亮色的衣裙衬着看起来就更加娇俏了。 钱多多正想问这姑娘是不是迷了路,可否需要帮助,不料那姑娘却是先开口了。 “原来是你们呀,我迷路了,又没打灯笼,可以麻烦你们带我出去吗?” 钱多多愕然,讶异的看向钱串串,小声地问:“你认识这位姑娘?” 可钱串串显然看起来比他姐还要茫然,他摇头:“不认识。”但他也没见过他姐结识过这么一位姑娘啊。 姐弟俩无一人认识这姑娘,姑娘便自己解惑了:“我们不认识,但是进城的路上我见过你们,当时你们俩在街上说话,我就坐在马车里。” 姑娘说着,压低了声音,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我听见你们姐弟俩在谈论摄政王,你还夸赞了摄政王。” “……”这就有点尴尬了,钱多多没想到自己和弟弟在街上妄议摄政王的话竟然被人听了去。 还好当时她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她也在系统的威逼下说了摄政王的好。 “我那说的都是事实。姑娘可是跟家人走散了,姑娘现在要去哪儿呢?” “我想往热闹的地方去,我和我舅舅就是在那里走散的,你们可以带我过去吗?” “可以,我们刚好也要回去了。” “那就多谢了!” 姑娘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盈盈地看着钱多多,弄得钱多多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是我脸上有脏东西吗?”钱多多忍不住问。 “不是不是,你的眼睛真大,黑白分明的很漂亮,所以我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姑娘声甜,说出来的话也好听。 虽然钱多多从小到大没少被人夸过,但听到陌生人说这样的话她还是挺开心的,于是就从布包里拿了个柑橘递给了那姑娘。 姑娘有些受宠若惊:“给我的吗?你人真好。” 平姿喜欢一切漂亮美丽的人和物,先前坐在马车里听见钱多多夸舅舅,她就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娘有好感了。 没想到她迷了方向后又碰到这位姑娘给她带路,而且这姑娘还长的这么漂亮。如此,平姿对钱多多好感就噌噌往上直升。 “我叫平姿,你呢?这是我第一次来逛这里的夜市,这里吃的真多。” “我叫钱多多,这是我弟弟。”钱多多见姑娘主动自报家门,也道出了自己的姓名。 “你的名字好有趣,听着就富实。” “姑娘的姓倒是少见。”家中开饭馆的这些年,钱多多也和不少人打过交道,‘平’这个姓她见得确实不多。 “哈哈是吗?我这姓是祖上传下来的,祖祖辈辈一大家子也不少了。”她没说的是,‘平’是梁国的国姓,她是梁国的三公主。 可谁家的姓不是祖上传下来的呢?眼前这位叫做‘平姿’的姑娘真是烂漫又有趣。虽然两人才刚认识,但钱多多却觉得与她相谈甚欢。 一路上平姿说得最多的是她的舅舅。 “我舅舅现在肯定到处找我,我得赶紧和他汇合,不然跟着我的人就要受罚了。” “我舅舅就没有口福了,他没什么口腹之欲,我刚才吃得那么欢乐他连口水都没咽一下。” “我舅舅平日里很忙的,但是他很疼我,所以我说要来夜市他就带我来了,我娘本来不许的,但我舅舅一出面就都成了。” “在这座京城里,我最喜欢的就是我舅舅了。” 听平姿这样说,钱多多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一个蓄着胡须、和蔼又可亲的中年男人来了。 “你有这样的舅舅真幸福。” “你呢,你的舅舅不好吗?” “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我舅舅,他已经失踪很多年了,但我娘一直很挂念我舅舅,我想如果他在的话,应该也会待我和我弟弟很好的。” “那你舅舅叫什么名字呢?我舅舅在京城混的很好的,我可以让他帮你找啊。唉,我好像看见我舅舅的侍从了。” 平姿说她舅舅可以帮忙找人的话,钱多多并没有当真。 不过她顺着平姿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男人正打着灯笼在焦急地找人。 她不想耽搁平姿和亲人相聚:“你快过去吧,明天你要是还来的话,就去之前你迷路的那个桥尾找我,我会在那里摆摊,到时候请你吃好吃的。” “好,明天我一定会来给你捧场的!” “那再会了,我要走另外一边回家了。” 两人相互道别,等人走了钱串串才敢与钱多多议论:“姐,这姑娘看着稀里糊涂的,但又很有趣。别看她外面一身穿的不怎么样,里面一层裙摆却是上好的绸缎,肯定非富即贵。” “我倒是觉得她天真烂漫,这偌大的京城,富贵人多了去了,像她这么活泼可爱的富家小姐却是少见。” “那倒是,富家小姐多端庄。对了姐,前面有个卖珠花的摊子,你说咱要不要给娘带一个回去啊?” “姐?姐??你怎么又发呆啊。” 钱多多也不想发呆的,可脑子里的系统实在是吵个不停。 ‘滴滴滴——检测到摄政王哥哥正在你方圆二十步之内,请务必要吸引到摄政王哥哥的注意力,成功地让今晚的哥哥记住你哟!’ 这可是人头攒动的夜市,她方圆二十步之内得有多少人,谁知道摄政王是哪个? ‘最好看的那一个啊!一眼就能认出来!’ 钱多多四下扫了一眼,两眼,三眼,抱歉天太黑,何况她上次根本就没看清摄政王的脸,她能一眼认出来那就有鬼了。 ‘快快快,再不行动摄政王哥哥就要走了。’ 钱多多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大晚上的,尊贵的摄政王不好好在他的王府里呆着跑这夜市来作甚? 钱多多急得挠头。 钱串串不解地看着她:“姐,你这是怎么了?” “你刚在和我说什么来着?” “我问你要不要给娘挑个珠花带回去。喏,前面有个卖珠花的摊子。” 钱多多朝着钱串串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眼就看中了珠花摊子隔壁的那个卖面具的小摊。 既然她没有美到人神共愤的地步,那就只能靠扮丑、扮特殊来吸引人了。 她拉着钱串串快步走了过去,迅速地在架子上挑了两个丑得与众不同的面具,一个给她自己戴上,另一个囫囵罩在了他弟的脸上。 “这……我不要这个啊姐。” “别废话了,付钱。” 一会儿她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了。 她要脸,弟弟也要啊,当然也要顺带把弟弟的脸给遮住了。 ☆、008 最后钱多多又厚着脸皮花五文钱租了摊主吆喝生意用的一面小铜锣,把心一横,就这么跳进了人群中。 她把手中的铜锣敲的‘哐哐’响,再加上她带着个鬼脸面具,瞬间就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虽然她不能确定这些人中谁才是摄政王,但她相信他一定会抽空看她一眼的,哪怕是一眼她就算是赢了! 当然她这锣也不是白敲的,她早就想好了该说的话。 当所有人都看向她的时候,她就扯开嗓子吆喝了起来: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哎!明夜此时小摊开摆,卖吃食咯,便宜又美味小食,大家一定要来尝尝啊!就在那边桥尾!来来来,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明晚我们相约在桥尾呀!” 还真有人好奇了:“你卖的什么啊?” “我啊,”反正带着面具可以不要脸,钱多多就扯着嗓子吹,“我卖好吃的,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我做不出来的,明晚您可一定要来啊!认准桥尾,认准我的面具,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对对对,就在桥尾,明天才开始摆摊!”钱串串起初还不知道他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现在他明白了,她姐可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明天晚上才来摆摊她现在就开始拉客人热场子了,用的还是这么新奇的点子,简直鬼才! 他便也跟着一起吆喝了起来。 赵璟只暼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不喜欢这么嘈杂的地方。 可平姿却恋恋不舍地不肯走:“哎呀舅舅!还早呢,再逛一会儿好不好?” 赵璟蹙眉,薄唇微抿:“不好。” “不要嘛舅舅。”平姿是梁王唯一的女儿,在梁王宫中早被他父王和三个哥哥宠的无法无天了,平素里最会撒娇。 这会儿更是拽着赵璟的衣袖不肯松手:“舅舅你就让我再呆一会儿吧,那个戴面具的姑娘是我新交的朋友,舅舅你也见过的。” “哦?”赵璟眉头蹙的更紧了,为了能多留一会儿这丫头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了,“那是哪家的姑娘,我何时见过?” “就是今天在进城的路上,我们听见一个姑娘夸你,那个人就是她,她可景仰你了!刚才我迷路也是她送我回来的,你说这巧不巧?” 原来是那位姑娘。 赵璟淡淡‘嗯’了声,目光再次落在了钱多多身上:“是挺巧的。” “是吧?”平姿有些得寸进尺,“舅舅,您看她明天晚上就要来摆摊了,但是她的摊位很偏,恐怕没多少人会过去,所以她现在才会这么卖力的吆喝。我觉得她戴着面具吆喝的样子好有趣,我想去帮帮她,算是感谢她替我带路了。” 平姿饱含期待地看着赵璟,却被赵璟冷面回绝:“堂堂一国公主,竟然要在夜市吆喝,成何体统。” “舅舅~我又不是逢人就说我是梁国的公主,这里除了你们谁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呀。” “不行。”赵璟的语气不容拒绝,但见外甥女一下子蔫了下去,他就改了口,“不是说明晚还想过来?要来的话现在就跟我回去。” “这……你答应明天还带我来了?”平姿想了想,这样的交换条件也不是不可以,于是便顺了她舅舅的意。 …… 众人本以为这个戴着鬼面壳子姑娘跳出来是有什么新奇杂耍要表演,结果却只是吆喝生意而已,大部分人顿时就没了兴趣。 但此举哪怕只能吸引到三五个食客,那对钱多多来说也是赚了的。 毕竟她这么做只是为了完成系统交代的任务而已。 可系统却因此陷入了自我怀疑中,无疑它的这个宿主是完成了任务的。 因为向来不爱亲近女人的摄政王哥哥竟然一连看了它这宿主两眼! 可细品这宿主干的事儿……怎么它好端端的一个恋爱脑系统就变成了一个事业型辅助系统了呢? 系统别别扭扭,声音都有些卡带:‘恭喜宿主顺利通过三个系统随机任务,完成恋爱脑新手认证。接下来请向一级恋爱脑进发吧,完成主线任务后会有丰富奖励等您解锁哦!’ 钱多多还能说什么,她根本就不想解锁这劳什子丰富奖励好吗? 但系统还是不管不顾的替她开通了一级日常任务,即每日念叨摄政王的好。 钱多多不禁偷笑,这个任务简单呀,等她回到家中把房门一插,就可以对着墙壁念叨啦! 可是回家之后她要忙着明天晚上出来摆摊的事情,根本就顾不上吹摄政王的好,只能在睡前念叨了几句。 结果念着念着,摄政王就入了她的梦。 梦里面的摄政王没有脸,像条狗一样一直追着她,疯狂地往她身上嗅。 夜过三更,摄政王府内。 卧床之上的赵璟忽然睁开了眼,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他没有脸,一直失态地在追着那个夜市里戴着面具的姑娘。 他感到奇怪,一个连真容都没有见到的姑娘,竟然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 第二日,钱多多起了个大早。 饭馆虽被勒令暂停经营,但走后门进去用一下厨房还是可以的,况且昨天没用完的食材还都摆在那里。 如今厨子和店小二不能来上工,便只有钱多多他们一家人自己忙活。 她管今晚即将要售卖的小食叫作食串儿,这个点子是她从弟弟钱串串的一句话中得到的启发。 钱串串觉得夜市里好吃的东西太多,但一个人的胃口有限,不可能把夜市里的每一样小食都尝个遍。 再者说,就算真有人有那样的‘肚量’,那他的钱袋子也吃不消。 所以钱多多就打算把每种食材都做成小串,就像冰糖葫芦那样用竹签子串起来,然后放在高汤锅里煮,荤菜定价五文钱一串,素菜就三文钱一串。 这样一来客人既可以吃到丰富的品类,也不会一下花出去太多钱,像她昨晚买的一份最次的羊蝎子都要五十文,且才有三小块而已。 但五十文在她的摊子上却足足可以买下十串不同种类的荤菜了,要是搭配着素菜一起买的话,量还会更多。 钱串串昨晚听他姐说的时候就觉得此法甚妙,要知道,去夜市逛吃的可不止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到时候他们一出摊,生意肯定会红火得不得了。 钱氏倒是没多大的把握,但凡事总是要试上一试才知道结果的,她喜欢看孩子们努力又愉快地过日子的样子。 ☆、009 钱多多选用了猪排、猪蹄、猪肚、老母鸡以及老鸭,大火转文火,用了整整三个时辰熬制出了一大锅金黄金黄的高汤。 当她揭开锅盖的那一刻,整个厨房顿时就被这股令人垂涎欲滴的浓香味儿充斥满了。 钱氏置身在这股香味中,忽然就对儿女们晚上的开摊充满了信心。 “姐,姐你快给我尝一口。”一旁的钱串串早已迫不及待了。 钱多多麻利地将大铁锅里骨头和肉渣都捞了出来:“来,骨肉分离入口即化的鲜肉,给你吃个够。” “这都肉糜,我要喝汤啊姐。”傻子也能看出来,精华全在这锅汤里了。 “这是高汤,是用来调味的。” “我知道,可高汤又不是不能喝,你馋死我拉倒吧。” 看着弟弟望眼欲穿的样子,钱多多好笑的同时又挺自豪,作为一个厨子,自己熬出来的汤叫人看了直流口水,她能不高兴吗? 她盛了两碗汤,分别端给了钱串串和钱氏。 “怎么样娘,还行吧?”在做菜这条路上,钱氏是领钱多多入门的师父,因此钱多多对钱氏的意见很是看重。 钱氏尝第一口的时候没有说话,但是接下来,她直接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她竟然把这一小碗高汤全部喝完了,一滴也不剩。 “多多这汤吊得一绝,既香又浓,用它做汤底煮出来的菜味道一定鲜美可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熬汤的过程中几人也没闲,洗菜、切菜、串菜忙得一刻也没有停歇。 素菜串有萝卜、青笋、藕片、菠菜、蘑菇、木耳、年糕、老豆腐、油豆泡等当季时蔬; 荤菜串有猪肉、鸡肉、鸡心、鸡肫、鸡肠、鹌鹑蛋、血块、肉丸子、猪肚、猪皮等等食材。 高汤加水加盐煮沸后,直接把这些食串儿带着签子一起放进去煮,素菜熟得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能进嘴了。 新鲜的食材充分地吸收了鲜浓的汤汁,甫一入口,那股鲜香味儿便在口中散开了,美味得叫人恨不能一口咬掉舌头。 “唔,好吃,每一样都好好吃。我吃得太过瘾了姐,这荤菜什么时候能好?” “荤菜不急,我还有一锅红汤,等开了就煮。” “红汤?”钱串串站起来朝另外一口锅的方向瞄了过去,“那就是你昨晚一个人在这里弄的东西?” “嗯,过一会儿就开了。” 钱串串嗅了嗅:“嗯,这回儿我闻到味儿了,好像很辣的样子。” 钱氏走过去接开锅盖瞧了一眼,闻了闻:“有点像水煮肉片的汤汁,又香又辣。” 钱多多立马解释:“但是油更大,用的辛香料也更多一些。” “你昨晚怎么不叫我呢姐,我可以给你帮忙呀。” “你的鼻子不是闻不了这么呛的味儿吗,何苦为难你。” 钱串串乐了:“那倒是,还好我的嘴巴还能吃。” 荤菜诸如鸡杂、猪下水,多少都有些腥味儿,这类菜也用高汤煮的话不一定每个食客都可以接受,但重口味的香辣汤底就能很好的掩盖这类食材的腥味儿了。 况且每个人的口味不同,有人喜欢清淡一点的,就有些就喜欢咸辣一些的,这两种都给客人备上,可不就是顺了客人的意了么? 想要客人心甘情愿掏腰包,自然要投其所好,面面俱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状态不好,短小了,明天再肝! ☆、010 临出发前,钱多多叫了店里的一个伙计过来帮忙。 因为两锅底汤加上食材,足足装了有三个大桶那么多,他们娘仨搬运起来着实有些吃力。 酉时正,一行四人整顿完毕,推着辆板车兴致勃勃地便出发往夜市去了。 他们过去的时候很多摊子都已经在张罗了。 留下钱氏一人在原地照看食材之后,钱多多就带着弟弟和伙计去牙行拉了昨天一早就租好的炉子桌椅并锅碗瓢盆。 东西装车以后钱多多让弟弟带着伙计先回摊位,她则绕了个圈儿去前面主街摊位另买了两个面具来。 这是给钱氏和伙计准备的,因为在她的计划中,戴面具卖东西也是她家小食摊儿上的一个特色。 等把两口大锅架上,煮上食串儿的时候,夜市也差不多热闹了起来。 不过由于他们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僻,一时半会儿还没什么人过来。 周围也有几家小食摊儿,有卖馄饨的、有卖炸素鹅颈的、还有卖血羹的,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美食的味道,但都不如她家那两口大锅里飘出来的味道来的霸道。 几家摊主一开始就被钱多多一行人的装扮给吸引了。 隔壁馄饨摊子的老汉袖着手搭讪:“你们这行头倒是新鲜,就是乍一看怪吓人的。这两大锅汤闻着就香,你们卖的这是什么啊,怎么我从来都没见过?” “大爷,您没见过就对了,这在咱们这儿绝对是独一份,这叫叫食串儿。你瞧,一串串的,种类多,吃着也方便。您要不要来两串尝一尝,素的三文钱一串儿,荤的五文钱一串儿。” 家里开饭馆的时候钱多多就一直在后厨忙活,原本是不太擅长堂前跑腿儿吆喝这种事情的。 但她发现自从戴了面具之后,她的脸皮就厚多了,自卖自夸这种话简直是信口拈来。 老汉摇了摇头,他这还一文钱的进账都没有,怎么能往外送钱呢? 可这两锅汤,是真香啊! 老汉最后又看了眼钱多多面前的两口大锅,悄悄地咽了口口水。 随着汤汁的沸腾,再加上钱串串时不时的翻搅着锅内的串串,食串儿的香气很快就乘着夜风飘到了桥头,甚至是更远的地方。 不一会儿,就有人闻着这味特意找来了。 迎来今天的第一位客人,钱多多感到很兴奋。 仔细一看,眼前这位客人正是昨晚她在主街敲锣打鼓时吆喝到的那一位。 “大哥,是你啊,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我来逛逛,刚走上桥头就闻到了香味,找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你们。你们这身打扮想装看不见都难!这就是你卖的东西?还挺新鲜,怎么卖的?” “对,这是我们家的食串儿,荤素都有,荤的五文钱一串儿,素的三文钱一串儿,您看您喜欢什么口味的?” “我都可以。” “那您这边挑。” 客人堂吃,最后把两碗汤都干了,对钱多多的食串儿是赞不绝口,又要了十来串儿拿手里准备带走。 结账的时候钱多多抹了客人三文钱的零头,客人更高兴了,便好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酒香也怕巷子深,你们这食串儿拿手里也行,我看你们不如像昨天晚上那样再到主街上去吆喝吆喝,那里人多。” “大哥说的是,”钱多多笑道,“我们也正有此意。” 钱串串自告奋勇要出去揽客。 钱多多也在刚刚才发现自己绑头发的发带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弄丢了,现在干起活儿来非常不方便。 所以她打算和弟弟一起去主街招揽生意,顺便再买一条新的发带回来束发。 …… 姐弟俩一人手持一把串儿,兵分两路分别往主街的两个方向去了。 此时,平姿也拖着赵璟来到了夜市。 “舅舅,我们直接去桥尾吧,我新认识的那个姑娘今晚在那里摆摊,我想去看看她到底在卖什么好吃的。昨天晚上我已经答应她了,说来了夜市就一定去找她,做人可不能言而无信。” 赵璟‘嗯’了声,没有反对。 说来也怪,他昨天夜里竟然梦见了那个戴着面具的姑娘了。 赵璟的贴身侍卫周平见主子默许了三公主的请求,便走在前头开路。 平姿很开心,故意落后了赵璟一步在后头慢慢地走着。 她想着一会儿她非得趁着舅舅不注意也买一个面具来戴在脸上,要是那位姑娘肯让她也加入跟着一起吆喝着卖东西就好了,那瞧着实在是有趣的紧。 一行人正慢悠悠地走着,一个男子忽然追了上来。 待他在赵璟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的时候,众人才看清原来来人是周安。 周安也是赵璟贴身护卫之一。 “爷!”周安微微弯腰看向赵璟,面上神情十分严肃。 赵璟蹙眉,停下了脚步:“发生了什么事?” 周安立即上前,低声在赵璟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赵璟听罢,原本清清冷冷的面色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看向平姿:“我要进宫,你跟我回去吗?” 平姿张了张嘴,才刚来就要走?那怎么行! 她撇着嘴:“当然不了,我还没开始逛呢,我要继续逛下去。” “那让周平留下来保护你。” “不用!我不是带了随从了吗?周平是舅舅您的随身护卫,当然得跟在您身边。我也有我的贴身护卫在暗处守着我,我用不着您的人。” 开什么玩笑,舅舅的人她轻易使唤不动,留下来岂不是会妨碍她吃喝玩乐? 赵璟暼了外甥女一眼,没有理会她,转身同周平低声交代了几句这才对她说:“最多一个时辰,你必须回府。否则就让他们绑着你回去。” “哎呀知道了舅舅,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没那么贪玩!您快去忙您的大事去吧。” 目送着赵璟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人群中,平姿头也不回的就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她大步的朝前走着,没多久竟然就叫她碰见了正戴着面具招揽客人的钱串串! 她连忙一路小跑了过去。 而主街的另一头。 钱多多正在一家卖发带头饰的小摊前挑选东西。 其实发带她已经选好了,但她也是个爱俏的姑娘呀,见着好看的珠花就走不动路了。 她一眼就看中了一对儿石榴石的珠花。 这石榴石的质地不是特别好,巧就巧在它的形状和工艺上,泛红发橙的一粒粒小珠子被用金丝绞了起来,坠在几片金色叶子之间,瞧着就像是挂在藤萝上的一串串浆果,俏丽又可爱。 钱多多看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可是一问价格,竟然要五百文一对。 这要是搁以前她家饭馆还没被封的时候,她咬咬牙也就买了,可是现在,她却不敢再乱花钱。 闹市不得纵马,本朝律法是有这条规矩的,但这规矩赵璟破也就破了。 可看在旁人眼里难免就要嘀咕几句,比如此时钱多多面前的摊主:“嚯,这谁啊,竟然敢在夜市里骑马,还跑得这么快。” 这人胆子也太大了,是比常人多长了一颗脑袋吗?钱多多也感到惊奇,不禁回头去看。 可惜那马跑得太快,她望过去只看见了个奔驰的马屁|股。 但是很快地,那一人一马就调了个头。 钱多多越看这一人一马越觉得熟悉,总觉的在哪儿见过似的。 可她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倒是她脑子里的系统开始‘滴滴滴’了:‘检测到摄政王哥哥正在距你、’ 好了不用说了,钱多多已经知道了。 这个敢在夜市里骑马的人必定就是摄政王,这策马的姿势和那天在清泉寺门口她看到的一样。 可她今天是出来做生意的啊,可不是来完成什么任务的。 上次也是,因为摄政王就在距离她二十步以内的地方,所以系统就叫她去吸引摄政王的注意。 可是今晚她实在是不想去干这种蠢事了,她只想赶紧回去卖串儿挣钱。 所以在系统还么把话说完之前,她赶紧珠花还给了摊主,拔腿就跑了。 跑到距离摄政王很远的地方,这无聊的系统就不会叫她去做什么劳什子任务了吧? …… 赵璟回头是因为时隔三天之后,他又一次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虽然那味道淡淡的,但他还是隐隐闻到了。 这夜市里卖吃食的摊贩何其多,可昨夜他的鼻子就没有任何反应,想来是那日曾在清泉寺门口出现过的小结巴也在附近。 他放缓了马速,四下找寻了起来。 可小结巴没找见,倒叫他看见了那个戴着面具的姑娘。 但那姑娘却像阵风一样跑远了,如同他在梦里看见的一样。 赵璟勒停马的时候,刚好停在了钱多多方才停留的摊位前。 他翻身下马,却发现脚下踩了个东西。弯腰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串小巧别致的珠花。 摊主正抱怨,刚才钱多多走得急,还给他的时候一对珠花就只剩下了一支,他还以为那另外一支是被钱多多给顺走了,没想到原是掉在了地上。 “这位公子,”摊主脸上陪着笑,“劳烦您了,东西不小心掉地上了。” 赵璟瞥了眼钱多多消失的方向:“这不是方才那位姑娘掉的吗?” “不是的公子,那姑娘喜欢是喜欢,但嫌贵就没买。” 赵璟没作声,正准备把东西还给摊主。 不料周安却在此时追了过来。 赵璟历时皱眉,手腕一翻,那枚小巧的珠花就被他收进了宽袖之中。 其实周安也有些纳闷,他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会在一个卖女人手势的摊子前驻足,府中也没有姬妾啊:“爷,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的空气中还能闻到淡淡的一丝食物香,赵璟便道:“那小结巴应该就在附近,你立刻派几个人去找。” 周安一怔,原来主子是又短暂地恢复了嗅觉,难怪主子这么在意。他领了命,立刻就去安排了。 只余赵璟一人在原地微微蹙眉。 他既然将人家摊贩的首饰收进了手中,断然没有再扔回去的道理。只丢了快银子给摊主便要转身上马。 摊主想着眼前这位敢在闹市骑马,通身又散发着非比寻常的矜贵气息,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他额外得了银子也不敢多问,但这珠花本就是一对,他想了想,还是讨好地上前去把另外一支也奉了上去。 赵璟犹豫了一瞬,伸手接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哈虽然还没正式见面,但是定情信物先搞起来。 ☆、011 ‘滴滴滴,检测到摄政王哥哥已不在可接触范围内。系统将开启主线任务,任务读取中。’ ‘本次加载需下载主线资源包,系统下载中……’ 钱多多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个系统的声音,这好不容易跑远了,它却说要开启什么主线任务,直把她吓的够呛。 可这系统转瞬又说要下载个什么??说完又没了动静! 不过此时没动静对钱多多来说就是最好的动静了。 她尝试着和这系统沟通,发现它彻底没了反应,一时间她高兴地恨不得在原地转几个圈儿。 等她心情大好地回到桥尾的时候,发现自家摊位前已经聚集了不少客人。 这是生意人最乐意看到的场景之一了,她连忙一路小跑着回到了摊位上。 回到了摊位上她才发现她这儿多了个戴面具的姑娘,不是客人,而是在帮她弟弟打下手。 钱多多心中疑惑,走到钱串串身边轻轻捣了捣他的胳膊:“这是谁啊?” “是我呀,平姿!”戴着面具的姑娘不等钱串串开口,自己就先答了。 “原来是平姑娘。”平姿一开口钱多多就认出了她的声音,“你怎么……” 她把话说了一半又咽回了嘴里,转而问弟弟:“你怎么能让平姑娘干咱们的活儿呢?” 钱串串也不想啊,可是人家平姑娘自己都把面具戴好了,特别热情地说要过来帮忙,钱串串是怎么都劝不住。 平姿不想钱串串犯难,抢着道:“是我央串串答应我的,我觉得在这里摆摊卖吃的很有意思,我也想试一试,多多你就别怪你弟弟了。” 现在正是忙的时候,钱多多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地纠缠:“那你要是累了就歇着,一会儿我请你去吃好吃的。” “好啊,一会儿请我吃你们家的食串儿就好了!” 渐渐地,摊子前围着的客人越来越多,即便是来了个平姿,一共有了五个人,他们也还是忙得团团转。 不过自己开门做生意,越忙钱多多心里就越踏实,就连图新鲜的平姿也是越干越来劲。 很快,今天带来的将近满满两大桶食串儿就全都卖完了,还有很多人没有买到,只能等着明天开市的时候再过来。 几人摘下面具休息的时候,额前的碎发全都汗湿了,但是大家脸上全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钱多多赶紧让钱串串去倒了一杯水过来,自己又找了条凳子擦干净拉着平姿坐了下来: “今晚真的辛苦你了,让你跟着我们忙活了这大半天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一会儿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平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不辛苦啊,我觉得好有趣,看着这么多东西从自己手上卖出去忽然感觉就自己很厉害!可惜的是我只想吃你家的食串儿,但现在全都卖光啦!” “真的吗,你就只想吃这个?” “是啊,明人不说暗话,刚才我给客人递食串儿的时候我自己都在暗暗流口水。” 钱多多觉得眼前的姑娘真是实诚得可爱,她笑着说:“其实我最想请你吃的也是我自己做的东西,所以我悄悄给你留了一些!” “真的假的?”平姿喜出望外,一张莹白的脸上满是期待。 “那还有假!”钱多多起身,变戏法儿似的从一只小桶中捞出了十几根食串儿,荤素都有。 她冲平姿晃了晃手中的串儿,眼中笑意颇有些狡黠:“怎么样,我机灵吧。” 平姿高兴地走了过去:“你可真是太机灵了!我可以两种味儿都要吗?” “当然可以了,”钱多多麻利地把串儿下进了锅里,“说好了你来就请你吃我做的东西,你不仅来了,还帮了我大忙,我当然不能食言了。” 平姿听了,越发觉得自己今晚是来对了。 后来,两人趴在石拱桥上吃串儿,一边吃还一边聊天。 平姿又提起了她舅舅:“可惜了我舅舅临时有事,不然也叫他尝尝你做的这美味。不过我舅舅挺奇怪的,他好像不太爱吃东西。” 吃货平姿表示不能理解:“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对好吃的东西没兴趣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再好吃的美味佳肴吃在我舅舅嘴里看起来都像是在嚼蜡一样。” 钱多多咬了颗香辣的鱼丸,口感好到弹牙,但因为太烫,导致她都有些口齿不清了: “人各有异,或许你舅舅他喜欢的东西咱们就不喜欢呢,他总应该有些其他爱好吧?” 平姿歪头想了想,批奏章算是爱好吗? “也许吧,他平时好像就没什么食欲,每次生病的时候他就更吃不下去东西了。我记得有一年他染了风寒,每日里除了吃药其他食物都没怎么动过,那年我见到他的时候,瘦得都不成样子了,看着好可怜啊。” “那……也许是你舅舅家里的饭菜不合他口味?” “或许吧,其实我觉得那个厨子厨艺还挺好的,但他肯定做不出来你这么好吃的食串儿,趁着我这次还在京城,我想给我舅舅找个做饭一流的厨子!” 钱多多笑着看向平姿:“你真孝顺,人美心善。” 平姿乐了:“你也美!而且言而有信,做的东西也好吃!” 天上半轮明月洒下一地清辉,两个姑娘之间的友谊悄无声息地萌了芽。 …… 此时此刻,同一片夜空之下。 原本应该是静谧一片的丞相府小厨房里却忽然炸起了一声巨响。 正在打着盹儿的赵妈妈忽地被惊醒,扯着一旁的丫鬟问:“怎么了?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丫鬟朝外探了探头,神色有些惶恐:“声音好像是从小厨房里传出来的,小姐好像还在里面。” “坏了!”赵妈妈一拍大|腿,“小姐肯定是出事了,快跟我过去看看。” “可是小姐说过,”丫鬟被罚怕了,“当小姐在厨房里的时候,奴婢们谁都不许进去。” “蠢货!这都什么时候了。”赵妈妈推了丫鬟一把,一路小跑着去了厨房。 说来也怪,这小姐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原先从不下厨的她最近总往厨房跑,而且还不许她们这些婆子丫头跟着。 等赵妈妈跑过去的时候就见孙静姝一手提着锅盖,一手抹眼泪,脸上头上和身上全是鸡蛋碎屑。 赵妈妈连忙掏了帕子过去替自家小姐擦脸:“这……小姐是在煮茶叶蛋吗?这煮鸡蛋是有门道的,水可千万不能干,干了鸡蛋就容易炸开。” 孙静姝恨恨地瞪了赵妈妈一眼:“那我怎么会知道鸡蛋还会炸,我从来也没煮过鸡蛋呀!” “那您想吃鸡蛋叫厨娘们做不就行了,何苦要自己来呢?” “你懂什么!”孙静姝把锅盖往地上一丢,委屈地抹着眼泪走了出去,“给我备水,我要洗澡。” 自从拿到了这个美食系统,她已经吃了不少苦头了。 上次是让她切豆腐丝,可她哪里会! 她一开始也没把这任务当一回事儿,哪知道那个切豆腐的任务也是有时限的,她到期没完成任务,系统就开始扣她的财运。 于是她顶顶喜欢的那支贵妃娘娘赏赐下来的玉簪,好端端放在首饰匣子里也能断成了两截儿,可把她给心疼坏了。 她寻思着既然如此就不接这系统的任务了,可这美食系统和前世那个恋爱脑系统一样,强制每天给她发布任务。 前世那个恋爱脑系统是不做任务就会死,这个美食系统就是不做任务会扣财运。 这辈子她花了这么多心思留在相府不就是为了过上富贵平稳的好日子么,怎么能叫这系统扣她财运,她怎么可能甘心! 偏这美食系统发布的任务还必须要她亲自完成,不许假借他人之手,不然她也不至于煮个鸡蛋还偷偷摸摸地把下人都支开。 孙静姝越想越气,草草沐浴过后便叫来了赵妈妈。 “那个姓钱的一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那日从公堂回去之后,赵妈妈就把盯人的事专门交给了她干儿子去做。 她道:“那姓钱的一家被封店三个月,饭馆开不了她们就去夜市出摊卖小食了。” “还在京城?”孙静姝捏紧了手中正盛着燕窝的白瓷勺子,“我看她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小姐,您小点儿声。”赵妈妈见自家小姐一提起那个姓钱的就一脸咬牙切齿的样子,立刻出言提醒, “您别忘了上次那胖瘦俩兄弟办事不成,反叫他们抓住了我们的把柄,还讹了我们不少银子,这事儿还是不能做的太绝了。” “你当我想!只要她乖乖离开京城,永远不要出现在丞相府任何一个人面前,我自然就不会再动她!” “我已经打听过了,她们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了,否则也不会刚被封店就立马去夜市摆摊,若是能想办法叫她们没了生意赚不到钱,他们自然很难在京城存活下去了。”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孙静姝心中的一股子闷气总算是顺了些,“妈妈可是有什么好点子了?” “暂时还没有,待我明日和我那干儿子商量一番,少不得会商量出几个对策来的。” 孙静姝‘嗯’了声,忽地又扫向赵妈妈:“你那干儿子,他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世吧?” “当然不知道了,”赵妈妈举手发誓,“天知地知,小姐知我知。” 赵妈妈是孙静姝的奶妈子,其实十六年前抱错孩子完全是因为她的疏忽。 但等她发现这个天大错误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为了免受责罚,她愣是将这件事情隐瞒了下来。 这一瞒,就是十六年。 只是前不久的某天晚上,她忽然听见自家小姐在睡梦中道出了这件陈年旧事。 主仆二人都不想这件事情败露,一个是不想接受惩罚,一个是不想回到原本的位置,两人就这样一拍即合,成了一丘之貉,计划着要将真正的相府千金钱多多赶出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加了字数和情节,麻烦看过的仙女们再点一遍了。抱歉~ ☆、012 食串儿吃完之后,钱多多又带着平姿去了隔壁老汉的馄饨摊子。 小馄饨是现包的,老汉在擀面皮儿的时候两个姑娘就坐着闲聊。 当平姿问到钱多多怎么想到要来这里摆摊儿的时候,钱多多忍不住叹了口气。 等两碗热腾腾的小馄饨上来的时候,平姿也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替钱多多鸣不平:“没想到开家小饭馆养家糊口也要这么勾心斗角,你们又不是有王位要抢夺。” 再说了,她有三个哥哥,将来也只有其中一个哥哥能继承父王的王位,可是三个哥哥之间就没这么多龌龊,反而兄友弟恭。 钱多多无奈:“利字当头一把刀,錢字一旁两柄戈,这些刀啊戈的,可不就是杀人之物么。” “太可恶了!”平姿皱眉,义愤填膺,“那两个去你店里投毒的人姓甚名谁,我去帮你查!” “不用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吴捕快在帮我们留意那两个人。”平姿的好意钱多多心领了,但实在是没必要把她扯进自己家的麻烦事里来。 “那个吴捕快很厉害吗,他就一定能查到?” 钱多多有些好笑:“那……难道你就一定能查到?” “八|九不离十吧,”平姿认真地看着钱多多,“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舅舅在京城混得很好的,如果他出面,绝对能查清楚。” “真的不用了,其实厨房的婆子被发现随身携着带砒|霜,被封店一段时间也是合情合理的。好了好了,今天高兴,就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馄饨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才刚认识不久,虽说还挺投缘,但钱多多并不想麻烦平姿甚至是她的舅舅。 但是她弟有句话没说错,眼前这姑娘是真热情。 “那好吧,咱们先吃,不能辜负了美食。”平姿很快就被美味所吸引,低头就去捞碗里的馄饨。 随着她低头的的动作,肩头一缕长发也滑落了下来,差点落进她面前的大汤碗里。 她赶紧把头发拂到了背后,笑着圆场:“其实在家里我娘约束我很紧的,我这是太着急了才会失态的。” “我不觉得失态,这很正常。你看我,因为知道要出来忙,所以一早就把头发束起来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这里还有一根发带,送给你。” “和你的那条一样吗?” “嗯。”钱多多把另外一条没用过的发带拿出来递给了平姿。 平姿伸手接过:“小碎花的看起来倒也别致。”她平常从未用过这类饰品。 “我很喜欢,谢谢你。” 平姿很快就把自己的长发束了起来,然后又快速地从自己手上褪下了一支白玉镯子:“这个送给你,你戴一定好看。” “不不不,我不能收。”钱多多忙拒绝,“我送你发带是因为你需要,况且你这个镯子也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为什么?你送的东西我都收了,我送你的东西你怎么能不要呢?”平姿硬把镯子往钱多多手中塞,“东西有贵贱,可是情谊没有啊。” “我知道,可是你这镯子真的太贵重了。” “那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我所拥有的质地最差的一个镯子呢,你也不肯要吗?” 钱多多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为平姿的表情看起来已经很严肃了。 并且她还在较真:“如果你不肯收,那就是看不起我的这份情谊。如果非要用金钱来衡量的话,那你一晚上才赚几两银子,花这十几文买的发带对你来说应该也挺珍贵吧。” “…………”钱多多愣了一瞬,贫穷使她无法反驳,“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哎!” “这不就对了!”平姿愉快地将手镯套在了钱多多的手腕上,遂又拉起钱多多的手对着灯笼瞅了瞅,赞道,“真的很好看。” 因为钱多多要招待平姿的缘故,所以收拾摊子归还桌椅等杂事钱氏就没让钱多多沾手。 等她带着伙计和钱串串把这些都弄好,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钱多多便和平姿道了别,亲眼见她和家中婆子护卫汇合这才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晚间回到家中,娘仨开始盘算今天的进账。 因为是出摊的第一天,所以她们并不敢备许多食材,一共大约是千把串的样子,荤素平摊下来是四文钱一串,再刨去成本,其实他们也没赚多少银子。 不过他们今天收工早,明天准备充足了再多卖一个时辰,收益应该就能上去了。 怀揣着对明天的美好期待,钱多多心情甚好地躺上了床。 她刚闭眼,脑子里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主线资源包加载完毕,请问宿主是否开始主线任务?’ 钱多多想也没想:“不开始。” ‘那请宿主尽快完成每日日常任务,尽量不要拖拉,否则会有相应惩罚。’ 钱多多没得法子,这世上还有很多银子等她去赚,还有很多好吃的等她去吃,还有很美好的日子在不远的将来向她招手,她可不想死。 于是她开始闭着眼睛夸摄政王,只是希望今夜他不要再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了。 因为梦里的摄政王没有脸,实在是太吓人。 …… 今夜的赵璟却是万分不好过。 他尚在夜市时就被告知小皇帝忽然病倒,于是不得不丢下外甥女纵马赶往皇宫。 他过去小皇帝的寝殿的时候,小皇帝已经转醒,人瞧着没什么大碍,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他见过太医之后方才知道,原来小皇帝是得了一种怵血之症,一见到鲜血便会晕倒。 先前正是因为一个宫女不小心打碎了花瓶割破了手,小皇帝这才晕倒在地。 而进小皇帝寝室时是需要脱鞋的,等赵璟打算穿鞋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靴子里悄悄被人放了一根针。 等他发觉到痛的时候,脚板底就已经被针刺中了。 并且那根针上还淬了毒,竟然是有人想要刺杀他! 此事蹊跷,他找太医用过药之后便着人在宫中暗中调查,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了王府,并未打草惊蛇。 但未抓到行刺之人以前,太医也不好断定毒药成分,只得保守治疗。 这一整晚,赵璟身上都忽冷忽热的,难受得根本无法入眠。 …… 第二天一大早,钱多多就被脑子里的声音给吵醒了。 ‘滴滴滴,检测到宿主在五个时辰内未对本系统主线任务作出回应,本系统将自动为宿主开启主线任务。’ 钱多多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窗外天色还早,原本她还打算再赖一会儿床的,结果就被这该死的系统所说的话给吓醒了。 她都说了不要开始任务了,它竟然还自己开启了! ‘检测到摄政王哥哥的脚(jio)脚(jio)不太舒服,请宿主用一年的积蓄,三十两银子为摄政王哥哥买一双靴子,并亲手交给摄政王哥哥。’ 钱多多:“…………”知道她今年大半年的积蓄只有三十两也就算了,它到底是怎么忍心让她用存了一年的钱,只是去买一双鞋子而已啊? “普通的布鞋不行吗?” ‘抱歉,普通的布鞋并配不上摄政王哥哥的贵脚。你应该庆幸你的全部积蓄只有三十两。’ “合着我要是有一万两,那你是不是准备叫我用这一万两去给你的摄政王哥哥造一双金鞋子呢?” ‘也不是不可以,系统决定采纳宿主的建议,以备选用。’ “别啊,我就是一时嘴快,你不能这么欺负人。” ‘你还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希望你能早点送出爱心之鞋。’ “…………”钱多多忽然觉得生活好像并没有那么美好了。 …… 在家里简单用过早饭之后,钱多多和钱串串姐弟俩便出去采买今夜所需的新鲜食材了。 也许是因为系统让她送靴子的缘故,她忽然就注意到了弟弟脚上的那双鞋子,鞋底已经被磨损的很厉害了。 她想着马上就要花掉全部积蓄给一个陌生人买双价值三十两的鞋子!她心里就不服气! 她提出要给弟弟买双新的,可弟弟却很懂事,说家里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这双鞋也不是不能穿,能省就得省点儿。 钱多多心里不是滋味,回家之后切菜泄愤。 但系统的任务不能拖,正好下午她要出门一趟,就顺便去把鞋给买了。 拿到靴子之后,钱多多便按照系统的意思来到临近摄政王府后门的一条巷子里蹲守。 至于摄政王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要走后巷,钱多多也不敢问。 不过傻子也知道,摄政王府的正门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这样的小鱼小虾驻足徘徊的,在巷子里等就在巷子里等吧。 大约申时一刻,摄政王终于回来了,虽然他的车架还未近前,但钱多多还是早早地戴上了帷帽。 估摸着车架就要行过来的时候,钱多多便抱着靴子站在了巷子中央。 马车停下,骑马行在车架一侧的周平满脸警惕地看向了钱多多:“大胆,何人在此拦路!还不速速让开!” 钱多多刚要回话,却叫周平看见了她怀里抱着的那双靴子。 王爷正是被靴中毒针所伤,周平立刻抽出了鞭子指向钱多多的鼻子:“来人,把她抓起来!” ☆、013 钱多多很快就被另外一名侍卫扣了下来。 现在会落得这个下场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前两次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其实也是侥幸,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 摄政王毕竟是大宣朝手握权柄的摄政王爷,怎么可能容她一介布衣一而再再而在他面前放肆,可她不这么做就会死啊。 抓她的侍卫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她的脸被按在墙上摩擦,火|辣辣地疼。 车内赵璟身上余毒未清,此时仍有些头晕心悸,他轻揉了下太阳穴,沉声发问:“发生了什么事?” 周平立刻下马,钻进车子在赵璟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璟闻言皱眉,周平立刻抬手将马车帘子打了起来。 赵璟的目光越过马车窗,一眼就看见了被压在墙上的女子,以及她脚边散落的一双靴子。 因被困压在墙上,那女子的帷帽早已歪掉,但仍是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穿着倒是朴素,可是被反剪着的一只手腕子上却戴着一只质地上好的羊脂玉手镯,与她寡淡无华的服侍极为不衬,惹人怀疑得很。 况且他今日乃是临时起意才会提前半个时辰回府,走的还是平素不常走的后门,这都能被这女子半路拦截。 赵璟好奇,这女子会是谁的人呢,竟然这般熟知他的动向。 又怎么会这么蠢,这样明目张胆的来堵他? “帷帽摘了。”赵璟察觉到那层薄纱后面的眼睛正盯着他,他也想看看此人的庐山真面目。 几乎是在赵璟话音刚刚落地的时候,钱多多头上的帷帽就被侍卫扯了下来。 侍卫的动作又快又粗鲁,以至于钱多多的发髻都被他扯散。 凌乱长发的掩映下,钱多多的那张瓜子脸愈发显得秀气了,甚至给人一种十分柔弱的感觉。 最终,赵璟的目光停留在了钱多多的眼睛上。 她的眼睛很大,水灵灵的,赵璟望着这双眼睛,脑海中忽然迅速闪过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忽然问钱多多:“去过清泉寺吗?” 今日钱多多总算是见到了摄政王的真容,事实上她还没有看仔细的时候她脑子里的系统就已经把摄政王的容貌吹到了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地步了。 可她早就没有心思去看摄政王的脸了,她观察的是他的表情,她在想一会儿他能不能给她机会说话、能不能放她安然无恙地离开。 但他整张脸都很淡漠,好像既不恼怒,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她完全看不出来他心里可能在想什么。 不像她,现在她脸上的求生欲一定很明显,但却在故做镇定。 摄政王问话,她不敢弄虚作假,何况京城人士,谁会没有去过清泉寺? 她垂下了头:“回王爷,民女去过清泉寺的。” “那你见过本王吗?” 她拿不准他是不是要问当日清泉寺门口用冰糖葫芦弄脏了他华服的‘小哑巴’,她不敢轻易承认。 “见过的,年初祭天大典,民女同家人在大街上远远见过王爷一面。”这些都是真的,那时候她真的远远见过摄政王一面。 “王爷……王爷龙章凤姿、玉树临风,民女见之难忘,故……”她小心翼翼地措着辞,“故民女制靴一双,想赠与王爷。” 一个年约不过十五六、看似柔弱的女子,敢在光天化日下拦截摄政王的车架,说起爱慕人的话来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这叫他如何能信? 赵璟最后扫了一眼地上的靴子,转过了脸:“带回去严审。” 周平立刻将车帘方向,钱多多的视线也随之被隔绝,她有些慌了:“王爷,民女真的只是想送一双靴子给您,绝无亵渎之意啊,求王爷明察!” 周平颇不耐烦:“堵住她的嘴!” “唔……放开……唔……” …… 丞相府的下人房内,孙静姝的奶娘赵妈妈正在与她的干儿子刘三商量对策。 刘三道:“夜市繁华,有专人甚至是衙役巡逻,想在夜市动手怕是不可能的。况且夜市之中往来的达官贵人也不少,若是不小心牵扯到他们,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赵妈妈咬着牙:“不能动人,那就动她的东西,断了她的财路便是!” “干娘说的是,容我带上几个人,埋伏在她去夜市必经的路上,再生些事端将她的吃食全都掀了便是。” “此法可行,你切记不要露出了马脚。” “干娘放心,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 酉时将至,再不出发去夜市怕就要晚了。 可钱多多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钱串串心急,忍不住问身边的人:“王婆,我姐当时到底怎么和你说的,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准备的食材比昨天足足多了两倍,昨天有平姿帮忙几人尚且忙不过来,因此今天他们打算再叫一个人过来打下手。 所以下午的时候钱多多便出门去寻王婆了,但最后回来的却只有王婆一人。 王婆说钱多多还有件别的事情要忙,让她回来跟钱家人打声招呼。 “但她没告诉我她去了什么地方,到底要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我也不知道。” “可天都快要黑了,况且今晚我们还要出摊,我姐不会无缘无故在外面不回来啊,她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钱氏也有些担心,女儿年纪虽小,但却比大多同龄的女孩子甚至男子都要稳重,这个时候还不回家又没任何消息托人带回来确实是反常。 但钱氏并不愿把事情往不好的方向想:“或许你姐姐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那……”王婆忍不住问,“今夜还要不要出摊了?” “出,”钱氏拍板,“我们先去,串串你在这里等你姐姐,若天黑以后她还没回来,你再来夜市寻我们。” “好,”钱串串点头,“但我觉得我还是先去我姐常去的地方找找看为好。” 钱串串说完便要出门,可他才刚跨过门槛就听见外面有人喊门。 “请问钱多多在吗?” 钱串串听这声音有点像是平姿,他立刻跑了出去,病急乱投医地问:“平姑娘,你今天下午见过我姐姐吗?” 平姿有些傻眼:“并没有,我正是来找她的。怎么了,她不在家吗?” “嗯,我姐从下午出去到现在就没回来过。” “那会不会是被什么事耽误了呢?”平姿觉得宣朝京城的治安特别好,而且钱多多给她的感觉就是一副很能干的样子,她觉得人在自己家门口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经她这么一安慰,钱串串心中稍稍安定了些。是啊,就在家门口,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但他还是无法全然放下心来。 平姿见这小小少年愁眉紧锁的样子,心中不忍:“这样吧,我带上我的随从,我们一起去她可能会去的地方找找看吧。”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平姑娘,回头你想吃多少食串儿都有!” “那我可要卖力找了!”平姿笑着拍了拍钱串串的肩头。 回头又见他们院中一辆小小平板车上竟然摆了整整五六个大桶,心中疑惑:“这么小一辆车能装的下这么多东西吗?要不分一点装我马车上吧。” “不用了平姑娘,一辆车可以的,绑紧一点就好了。你的马车是用来坐人的,怎么好放我们的食材。” “是啊平姑娘,”钱氏也不愿意给平姿添麻烦,道,“往常更多货物也装过的。” “那可要小心些才好,这么多东西,万一里面的汤水和食材洒出来可怎么办,就不能吃了。” “平姑娘说的有理,倒是给我提了个醒。”钱氏对伙计说,“今晚我们从正平街走,走鱼肠巷虽然近,但巷子路不平坦怕有颠簸,迎面若再来一辆车也不好让。” “好嘞掌柜的。” 钱氏点点头:“那收拾收拾就准备出发吧。” 说罢她又嘱咐了钱串串一句:“不管你姐找到没找到,都去夜市给娘回个话。” “知道了娘。” 于是一行人便分为两路,各往各的方向去了。 …… 钱多多被迫跪在摄政王府的刑房里,前来审问她的是摄政王身边那个拿鞭子的侍卫。 这是第二次见到这个人了,也许之后钱多多不会记得这个人的脸,可她却绝不会忘记他的鞭子。 她自报了家门,事无巨细地汇报了自己近三天的行踪和所做之事,甚至把祖宗十八代都给供了出来。 最后她终于明白问题似乎是出现在她送来的这双靴子上了,他们觉得这双靴子有问题,但详查之后这双靴子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可即便是鞋子没有问题,她身上还是挨了几鞭子,最后连人带靴子一起被狠狠地丢出了王府,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趴伏在地上,狼狈不堪。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挨这样的打,身上被鞭子抽过的地方,里外三层衣服都破了,几处伤口全都在渗血。 她又疼又委屈,捡起身边那双该死的靴子缓缓爬了起来。 系统却在这个时候冷不丁的冒处来了一句:‘任务没完成,你哭了?’ 她抬手抹了把眼睛,可那眼泪却越抹越多,像是擦不完一样。 是的,她是哭了,但她不是因为没有完成务才哭。 她就是觉得委屈难过,她只是去寺庙里求了一张财运符而已,为什么就要摊上这么一个系统。 她只想好好的过日子,过像从前一样平凡快乐又充实的日子,为什么就要给她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任务强制要求她去完成呢? 她就是一个平头百姓啊,为什么一定要她去招惹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摄政王? 摄政王有多少靴子不够穿,为什么要她冒着生命危险,拿自己全部的积蓄去给他买一双靴子呢? 钱多多抱着这双靴子,她跑得飞快! 她要去把这双靴子退掉,她要拿那来之不易的三十两银子做她该做的事情。 可靴子被扔出来的时候,皮子上有了刮痕,店家不允她退。 她心里明白这事店家占理。 可是一想到拿不回那三十两,一想到弟弟都快把鞋穿烂了却舍不得换新的,她就忍不住又掉下了眼泪。 系统检测到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就给她出主意:‘要不你先把今天的日常任务过一下。日常任务过了之后可以在本任务的时效性过时后刷新一个新的主线任务。’ 她忍着没哭出声,狠狠绞着手中的靴子,声泪俱下,咬牙切齿:“摄政王哥哥玉树兰芝!摄政王哥哥文韬武略!摄政王哥哥厚德载物!摄政王哥哥此人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我,钱多多,爱惨了他!” 负责跟踪钱多多的周平:“…………” 竖着进的王府,差点横着出来了,心中依然如此爱慕王爷,这姑娘还真是个百里挑一的痴情种呢! 就是语气有点狠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 钱多多:“当初你打了我,皮开肉绽的那种。就这你还想追我?” 赵璟:“不,这不可能,我绝对没有!” 周平:现在参军去战场杀敌还来得及吗?杀不死敌人自己就得死的那种。 ☆、014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钱多多愤懑不甘地走在街道上。 她的帷帽也丢了,狼狈的她引来了路上三三两两行人的侧目,但她一点也不在乎。 回到家之后她就把靴子扔到了床底下,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她回来的时候经过了自家饭馆,饭馆里面没人,车和食材也都被推走了。她知道家人是去夜市出摊去了,不会有人忽然返回,所以她就放心大胆地褪掉了身上的衣物。 腿上和胳膊上的伤口她尚且还可以自己处理,但背后的伤就没那么简单了。 擦第一下药酒的时候她疼得忍不住叫出了声,可是后面她就咬紧了牙根,再疼也一声也没吭。 也不知道这些伤会不会留疤,就算她平日里为了生计总抛头露面,可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 想着一会儿去夜市见到家人,还要想方设法的说谎去骗他们,钱多多心里就万分不是滋味。 她不想要过这种被人绑着去做事、还处处解释不清的生活。 “恋爱脑系统,你说你被我绑定了,那你告诉我,要怎样我才能和你解绑?”钱多多一边皱眉处理着伤口,一边问系统。 ‘你这就想要和我解绑了,等你升级可是会有很多丰富奖励等你领取的哦,你都还没尝到甜头。’ 钱多多翻了个白眼:“如果是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争取。” ‘你的眼界不能这么窄,你要知道,我给你的奖励会是你这辈子都没见过、也争取不到的东西。’ 钱多多‘砰’地一声放下了药酒瓶子:“没见过、也争取不到,原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也不想要。请你如实回答我,我要怎样才能和你解绑?” ‘看来你心意已决。但解除绑定需要宿主练到满级,成为十级恋爱脑,才能与系统剥离。可照目前进度来看,你连一级任务都过不了。’ 她过不了还不是因为对方是摄政王,要是换成店里的伙计她会被严刑逼供?? 钱多多都不想翻白眼了,翻多了眼睛疼。 她找了套干净的衣服换了,问系统:“是不是明天就可以来新的任务了。” ‘是,但一级任务的刷新上限只有一次,如果明天任务刷新后你再完成不了的话,就会被判定为无用宿主,本系统将会自动剥离无用宿主,并摧毁无用宿主本体,寻找下一任有用宿主。’ “……可以说人话吗?” ‘你死定了!’ “谢!谢!每个人都会死!”钱多多咬牙,麻利地系好了衣带,心里想着她迟早会摆脱这鬼系统。 备好灯笼,她刚弯腰准备将屋内油灯吹熄,就听见楼下传来了弟弟钱串串的声音。 “姐?姐是你在家吗?” 钱多多有些奇怪,这个时候的钱串串应该在夜市摆摊才对,怎么会突然回家? 钱多多立刻打开窗户,朝下看了过去:“你怎么回来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那是……” 钱多多打着灯笼看了眼钱串串身边站着的那个人:“平姑娘吗?” “是我呀!”平姿仰头笑着问钱多多,“你跑哪里去了,我们都找一圈回来了。” “你们去找我了?”钱多多皱眉,要不是被抓进了摄政王府,她早就回来了,“进来再说吧,我下去给你们开门。” …… “姐,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们大家都以为你出事了,问王婆她也是一问三不知,真急死人了。”至此,钱串串总算是松了口气。 钱多多心虚地笑了笑:“怪我没和她说清楚,我本以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回来的。” “那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就在铁匠铺子那里打了一把菜刀,本来说好今天过去拿的,后来,后来谁知道碰见他们两口子吵架,那铁匠媳妇儿哭的可伤心了,同为女子,我就安慰了几句。这不她拉着我倒豆子么,要不是天黑了她还不放我回来呢。” “怎么可以这样,太不像话了。天都这么黑了,万一你回来的路上出了点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我这不是挺好的吗?走走走,不说了。”钱多多连忙岔开话,“今晚少了我们俩,娘他们肯定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得赶紧过去帮忙了。” “要的,娘也急,叫我不论找不找的到你都要去和她打一声招呼。” 钱多多见弟弟已经被糊弄住了,心下松了口气,这才顾得上平姿。 “你怎么也过来了?” “府中呆着实在无聊的紧,我来找你的时候天还没黑呢,本想和你们一起出发去夜市的,结果就到现在了。” “今晚我们又多叫了个人来帮忙,可不能再劳动你了。” 其实经历过一次之后平姿确实对摆摊不怎么感兴趣了,而且一直站着也挺累的,但她就是想来找新认识的朋友玩。 “放心吧,今晚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这夜市我还没逛完呢,你做你的生意,我逛我的。改天等你有空我们在一起逛吃逛喝。” “我看也别改天了,明天白天你有空吗?”钱多多与平姿投缘,也知道她并非本地人,这次进京是来探亲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回去了。 “有啊!” “那明天白天我带你在京郊一带逛一逛,这里也有几处可以玩乐的地方,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那真是太好了!”平姿欣然应下。 姐弟俩锁了门后,几人就坐着平姿的马车往夜市去了。 如今他们要赶时间,于是就抄了近路,走了那条鱼肠巷。 钱多多、平姿以及一个婆子坐在车内,钱串串则和车夫并排坐在前头。 平姿爱吃,就问钱多多京城里都有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钱多多奇怪:“你不是每年都会来京城探望你外祖母呢,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我外祖母深居内宅啊,我认识的其他一些表姐妹们家里管的很严,也不怎么出门的。能带我出来见世面的就只有我舅舅了,可他很忙很忙。” 钱多多点了点头:“那你舅舅平时那么忙再加上对吃的东西不感兴趣,确实也不会知道这些。不过现在你认识我啦,我可以带你去!” “唉~”提起舅舅,平姿忍不住地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叹起气来?” “还不是我舅舅,他最近被奸人给害了,实在是太可怜了。带着伤还要处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没了我舅舅带着我,我娘都不乐意我出来玩儿了。” “那你可要好好劝劝你舅舅了,受了伤就该多多休息才是。”钱多多如是地说着,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不也一身的伤吗? 但她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每个人大约都有自己的苦衷和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平姿的舅舅应当也不外如是。 正说着,马车陡然停了下来,车内三人俱是猛烈往前一倾,钱多多不慎擦到了肩膀,正好碰到一处鞭伤,疼得龇牙咧嘴。 平姿倒是被随身伺候着的婆子扶住了,那婆子朝前探身,问车夫:“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车了?” 车夫四下望了一圈,这才道:“刚才突然好像有个人影,我怕撞着人就勒马了!” “那人呢?没撞着吧。” “应该没有,或许是我眼花看错了。” “那就走吧。” “慢着,”平姿掀开车帘一角朝外看了眼,吩咐道,“车底车后都仔细查看一番,万一真撞到人就不好了。” 车夫很快查看完毕:“回小姐,刚才并没有撞到人,应当是小人看错了。” 但其实,刚才那条黑影是真实存在的。 此刻他正与另外两条黑影猫在一处屋檐下。 先前那黑影道:“瞧那坐在前头的小子确实是钱家的弟弟,但他们不应该推平板车么,怎么驾着马车来了,差点没给我撞死。” 另一个黑影咬牙:“怎么着三哥,今晚几个时辰咱们哥儿几个都白蹲了?我腿都麻了!” “就你麻?”黑影话音刚落,脑袋上就挨一巴掌,刘三气不打一处来,“我还又冷又饿又想拉屎呢!” 刘三出来半下午,什么事都没干成,憋着一肚子火回了相府。 就在他正愁不知该如何向赵妈妈交代的时候,另外一个盯着钱多多的小厮回来了。 刘三截获了小厮手上的消息,立刻就去找了赵妈妈。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后,孙静姝就知道了钱多多跑到摄政王府后门去献媚然后被无情扔出来的事情了。 她小口的抿着茶,用杯盖巧妙地掩饰了唇边那因报复成功而感到快意的笑容。 摄政王赵璟!那个书中最后起兵造反的大反派,上一世残忍将她砍成几段的狠辣男人! 这辈子,就留给钱多多慢慢享用吧。 她今天跑去给那个男人送靴子,必定是受了那个恋爱脑系统的唆使。 而这一切,都只是开始,以后那个恋爱脑系统还会让她去做更多接近那个男人的事情。 钱多多长得也不赖,况且主动送上门的女人,又有哪个男人会拒绝? 相信不久后,钱多多就会彻底沦为那个男人掌心的一个小小玩物,然后那个男人会造反,接着他会失败。 最后,他就会杀了钱多多泄愤。 等钱多多死了,那她孙静姝,就是相府唯一的千金了。 作者有话要说:掉马小剧场。 赵璟:“还是多多了解本王,头可断血可流,国事却是万万不可荒废的,即便是中了毒,本王也不能休息。” 钱多多:“原来你就是平姿的舅舅啊。看见那个车轮了吗,麻烦你像它一样滚动起来谢谢!” ☆、015 孙静姝只同赵妈妈商议过身份真假之事,至于重生以及系统这种匪夷所思的怪谈,她瞒得很紧,从未透露过一星半点。 因此赵妈妈丝毫没有看出孙静姝此刻的真实情绪。赵妈妈认为,对于钱多多攀龙附凤这件事情,她家小姐肯定很反感。 赵妈妈鄙夷道:“她倒是会挑人,我看她长相也有几分颜色,若真叫她攀上王爷这颗参天大树,怕是于我们不利。依我看,还是得早早将她赶出京城为好。” 最初的孙静姝确实是这样想的,她想将钱多多赶出京城,彻底绝了她同相府相认的机会。 不过那个时候,她好像把那个该死的恋爱脑系统给忘了。 如今有了这个系统以命胁迫,钱多多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京城的,除非她死了。 但若她听了那恋爱脑系统的话,最终的结局只会更惨。 “尽力吧,真赶不走也没关系,不过得给她使些绊子,不能叫她好过了去。还是那句话,千万别露出了马脚给她机会找上相府。……我忽然想吃酒酿小圆子了,着人叫厨房送一碗过来吧。” “是。”赵妈妈见自家小姐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这才说起她干儿子刘三办砸了的那件事。 她粗粗将事说了一遍,讲了讲刘三有多辛苦、多用心,最后又把错全推到了钱多多头上。 “谁知道他们就忽然改道了,他们今夜要是还走那条巷子的话,肯定是出不了摊的。” “既然这条路行不通,换个法子就是了。做生意最怕的是什么,不就是没生意吗?” “可我听说她摆的那摊儿还挺红火。” “哦?”孙静姝柳眉微蹙,难道这辈子没了美食系统,钱多多还能做出那些精美的八珍玉食?她不信。 “不过是个夜市摊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孙静姝不屑,“想必也没什么难度。她的生意若真红火,那就找个人走她的路,叫她再无门路可走便是了。” …… 今日出摊人满为患。 先前钱多多和钱串串姐弟俩个没去帮忙的时候,钱氏带着一个婆子和一个伙计根本就忙不过来。 姐弟俩来了之后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甚至平姿要回家了,钱多多连和她打声招呼的空档都没有。 最后铜钱装了满满一个小箱子,钱串串一个人都抱不动,只把他乐得合不拢嘴,钱氏也是一脸高兴的样子。 钱多多见家人都如此开心满足,忽然就觉得自己下午在摄政王府受到的那些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除了晚上睡觉压到身上的伤口时会疼,钱多多已经不把那顿打当一回事了。 第二天一大早,平姿便依约来了。 今日外出游玩的行程钱多多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在心中拟订好,只等出发前和平姿做最后的商榷。 平姿基本上每年都会来京城一次,但京郊她很少去,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皇宫和各家大臣夫人举行的游园、赏花之类的集会了,这些地方去第一次的时候还有几分新鲜劲儿,去得多了就跟喝水一样寡淡无味了。 因此她对钱多多的安排格外满意,甚至还觉得一天去两个地方还太少。 按照计划,钱多多会先带平姿去划船钓鱼。 今日秋高气爽,太阳也不毒,泛舟钓鱼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平姿只听着便觉得兴奋无比,一路上都在催车夫快行。 马车很快就在钱多多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小村庄。 下了车之后,钱多多径直去找了住在村东头的一户人家,她和这户农家的女主人说明了来意之后,女主人便带着他们一行人到了河边,同她丈夫一起,替钱多多备上了一条筏子。 平姿一看这竹筏就两眼放光:“从前我哥哥带我坐过花船游湖,我也乘船走过水路,但是却从来没有划过这样的竹筏子。走,咱们快上去!” “你慢点儿!”钱多多赶紧拽住了平姿,“这筏子可不如大船稳当,你小心掉河里去。” 一旁平姿带来的婆子也跟着捏了把汗,她担忧地问钱多多:“钱姑娘会划这筏子吗,我瞧着这水也挺深的,这万一要是落水了可怎么办?我看不如另寻一处稳妥的地方垂钓吧?” 平姿不乐意:“嬷嬷瞧不见这河底的石头么,这水最多也就半人高,跌进去也不带不怕的。” “是啊嬷嬷,”钱多多也跟着解释,“这条河不深的,最深的地方也只到人胸口而已。况且这水流速度也不快,再者我筏子划的好,不会出事的。” “那万一钓了条大鱼呢,扯起来的时候用力过猛一头栽进去可怎么办?” “这点也请嬷嬷放心,我准备的鱼线短,这种深度基本是不会有大鱼上钩的。” 平姿早不耐烦了:“走了多多,别跟她讲这么多,快点快点,走远了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在那对农家夫妇的助力下,钱多多很快就把竹筏划了起来。 筏子顺流而下,飘到转弯处便在水面缓缓停了下来,两人这才拿出早就备好的鱼竿,盘着腿坐在筏面上悠哉垂钓了起来。 平姿不会钓鱼,钱多多就耐心细致地教她,平姿学的很认真,运气也不错,才上手就钓起两条手掌长的小银鱼。 过了没多久,先前那对农家夫妇也撑着一条筏子过来了,给她们送来了几尾刚烤好的鲫鱼,还有带皮埋在火堆里烤出来的甜嫩大苞米。 烤鲫鱼外皮焦脆、内里鱼肉微黄泛香,和着面上撒的那层薄薄的辣椒面,吃起来又脆又香又够味儿。 苞米外衣虽然已经被烧得发了黑,可层层剥开后,便立刻露出了藏在里面金黄又饱满的颗粒,偶尔有一两颗被烧焦的,硬硬脆脆得嚼在嘴里别有一番焦香味。 “唔……好吃,看着粗陋没想到味道却这么好。”平姿一连吃了三条鱼还觉得不够。 “你是怎么认识这家人的啊,他们真好客。” “这家的大哥原本是给我家饭馆送鱼的,这不一来二回的就认识了么。” “那你平时肯定很照顾他们,不然他们也不会送这么好吃的东西来。多多你人缘真好。” 钱多多回想起最初和这家人打交道的场景,微微点了点头:“也算是帮过他们一点小忙吧,他们夫妻二人也和善。” “你也和善。唉你怎么不吃啊,你不吃我可吃了啊。” “我不吃,你吃吧,我钓鱼。钓到的这些回头再炸给你吃,这些小鱼用面粉裹着炸了也很好吃的。” 钱多多托着腮,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漂浮在水面上的羽毛。今天她的运气好像不太好,从开始甩杆到现在都没钓上来一条鱼。 更加叫人烦心的是,早上刚出门那会儿系统就刷新了今天的任务,说是它的摄政王哥哥今天食欲不振,让她给送好吃的去。 可她只是送双靴子过去都被打了一顿,更遑论吃的东西,万一他们断定吃的东西里面有毒可怎么办呢? 心中正发愁地想着对策,钱多多竟完全没有注意到水面上的动静。她的鱼漂已经被鱼儿拖进水底了。 直到平姿叫她,她才回过神来,猛地一扯鱼竿,这才钓起今天第一条鱼来。 平姿见她心不在焉,不禁问她:“你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钱多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系统的事情她还没有告诉任何人,毕竟这事儿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诡异得难以叫人相信。 “怎么了你倒是说呀,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上你呢。” 钱多多看着平姿,想了想还是坐直了身体:“我先前听你说你舅舅在京城混得很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你想做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我确实是想做一件事,而且也尝试过,但结果挺惨的。我想问的是,你舅舅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接近摄政王。” “摄政王?有啊!”她舅舅就是摄政王啊! “真的吗?”钱多多见平姿答应的这样干脆,都有些不敢相信,“摄政王可不好见,怎么听你说着好像很简单的样子。” “对我舅舅来说就是很简单啊,我也可以见到摄政王。怎么了?你想对摄政王做什么呀?” 平姿可没忘记第一次见到钱多多时的场景,她一个姑娘家,当时在大街上就对她舅舅大夸特夸呢,那语气,简直不要太仰慕她舅舅! “我……” “你怎么样?” “我觉得我厨艺还不错,想亲手做点东西送给他吃。” “好啊好啊,我也觉得你厨艺很好,说不定你做的东西摄政王就很喜欢吃呢,那你打算做什么给他送去啊?” 钱多多皱了皱眉:“不知道你舅舅愿不愿意帮我把东西送给摄政王?毕竟只是些吃的,我怕他为难。” “不为难!我去找他他肯定会答应我的!不过我听我舅舅说王爷最近好像有些不舒服,没什么食欲,你看你是不是做点什么比较开胃、但又清淡一点的,最好还能果腹的东西?” “清淡又开胃?还要果腹?” 钱多多不禁陷入了沉思…… ☆、016 平姿见钱多多一副答不上来话的样子,自己也反思了一下:“我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自相矛盾了?” “倒也不是,如果说是给生病没什么胃口的人做吃食的话,确实得考虑到这几点。我再想想吧,咱们接着钓鱼。” 平姿点头:“钓鱼太有意思了,没想到我第一次钓鱼就能钓上来这么多,回头我要告诉我舅舅去,等他有空了,我也要带他出来钓鱼。” “对了,”平姿忽然又笑眯眯地问钱多多,“好端端的,你为什么想到要给摄政王送吃的呀?你是不是特别景仰当朝摄政王啊?” 钱多多皱眉,其实她是不想说谎骗人的。可是她更加没办法和人解释脑子里那个系统的事情,她只能选择用谎言去糊弄人。 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还是想尽可能地说真话:“嗯,说是敬仰也没错。我记得先帝在位时,是以农本、重农抑商的,可那时我家中并无田地,我娘就带着我们姐弟俩开饭馆维持生计。 虽然每日里有些进账,可每月缴纳税款的时候却要拿出去大半,那些年我们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但新帝继位、王爷执政后,便逐渐重视起商业经营了,一连减了两次赋税,税款也由每月一收改为每季一收。 不瞒你说,那时候我自己很快就存下了私房钱,私房钱的第一两银子,就是王爷更改商税那一年存下来的。那时候我娘带我去寺庙里求神拜佛的时候,我心里拜的不是神佛,而是摄政王爷,我就盼望着他能再给我们减一点赋税。” “是吗?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平姿常年生活在梁国王宫,鲜少了解民间普通老板姓的生活。 如今认识了钱多多,她觉得钱多多的一切都很有趣,尤其这件还和她舅舅有关,她更觉得有趣了。 “难怪那天你在大街上夸摄政王,原来是他‘帮’你存了私房钱。不过……”平姿忽然乐了起来,“其实那天你弟弟说的也没错呢。” “你那天到底听到了多少去?我弟弟说了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我记性好啊!就他说的摄政王后院一个女人也没有的这件事,这是真的。”想她几个哥哥,比舅舅小那么多,大哥已经娶妻了,二哥三哥也都有好几个侍妾了,可舅舅身边却一个女人也没有。 “既然坊间都这么传,我想肯定也不是空穴来风。”钱多多有些好笑地看着平姿,“怎么你也对这些感兴趣?” “难道你不感兴趣吗?”平姿压低了声音,“你对摄政王的景仰就只在于他减轻了你们的赋税?” 钱多多觉得平姿这话有些不对劲,她紧紧皱起眉头:“我说平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以为我对摄政王有不该有的心思?” “我舅……摄政王乃人中龙凤,你对他有心思也不奇怪啊,哪有什么该不该的?” 钱多多见平姿一副认真得不得了的样子,不禁好笑: “我是该说我们平姑娘天真可爱,还是不谙世事呢。王爷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怎么敢高攀。再说了,我想找的是跟我同龄的人,能把日子过到一处去的人。那样的富贵人家,对我来说不合适。” 平姿点点头:“也是,门当户对嫁过去就是妻,门不当户不对的,那就不一定了。” “对啊,就是这个理。所以到时候送东西过去的时候,可千万不能提到我,我不想节外生枝。” “那万一王爷很喜欢你做的饭菜呢,说不定他会赏你的。” “真要赏的话,那就赠与你舅舅吧,感谢他帮我。只是万一王爷不喜欢,怕是会连累了你舅舅。” “这个你放心!我舅舅和王爷之间关系很好的,王爷绝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生我舅舅的气。” “那就好,我忽然想到要做什么了。” “什么?” …… 一锅高汤熬成的鸡丝粥,味鲜而不腻;一碟梅汁淋木耳,酸爽又开胃;再加上一小碗肉末虾皮咸口嫩豆花,香滑又绵软。吃得平姿都想把单独给她舅舅准备的那一份也塞进肚子里了。 “就这些,王爷要是吃在嘴里要还是和嚼蜡一样那我真得就对他无话可说了。”平姿又深吸了一口气,面前的美味实在是香气扑鼻,“我真的不能把这份也给吃掉吗?” 赶在平姿动手之前,钱多多赶紧盖上了食盒:“你不是说你吃得肚子都疼了吗,可不能再撑了。” “好吧,看来只能便宜摄政王了。”话虽如此,但平姿还是想尽快把这么好吃的东西趁热拿去孝敬她舅舅,“那我走了,明天我再来给你答复,告诉你摄政王对你的饭菜是什么反应。” “好,我送你出去,然后我也要准备去摆摊了。” 平姿赶到摄政王府的时候,粥和豆花都还是热的。 问清楚她舅舅正在处理公务后,她便提着食盒径直往赵璟的书房去了。 她穿过中庭,刚好和几个小厮撞了个正着。 那几个小厮每人手中都端着食物,一看就知道没怎么动过。 平姿不禁皱眉:“王爷又没吃饭吗?” 小厮不敢妄议,垂头道:“每样尝了两口。” 平姿扫了一眼:“这总共也没几样啊,哪里能吃得饱。”她摆了摆手,打发了几个小厮。 可等她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却被周平和周安两兄弟给拦了下来。 平姿举了举手中的食盒:“我是给舅舅送吃食来的,我瞧着他晚膳又没怎么用。” 周平立刻解释:“可是王爷有吩咐,这段时间不许任何人入内,三公主也不例外。如果三公主不介意的话,属下可以替三公主将食盒送进去。” 平姿朝门里看了一眼:“是在处理什么机密大事么?” 周平规规矩矩道:“属下也不清楚。” “那好吧,”平姿把食盒交给了周平,“你是舅舅身边的老人了,舅舅一生病就不爱吃东西的习惯不好,你们得多劝着些。” 周平有些为难,他不是不劝。只是一个没有味觉的人,吃什么都像喝水一样,能有什么食欲? 虽然隔着食盒他都能味道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可是王爷闻不到啊。 但在平姿殷切期盼的目光下,周平还是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 遇刺中毒这件事赵璟已经查出了些眉目,有些线索在他意料之中,有些却叫他始料未及。 周平提着食盒进去的时候,赵璟正站在香炉前燃烧信函。 见周平进来,他这才将炉盖盖了回去:“平姿过来了?” “是,”周平小心答道,“三公主见您没怎么用晚膳,特意送了食物过来,您看要不要多少用一些?这也是三公主的一片心意。” 赵璟暼了眼那食盒,完全没有食欲:“放那里吧。” 周平依言将食盒放下了,可他想了想,斗胆又多说了一句:“王爷,三公主说” “我都听见了,出去吧。” 周平一句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他不敢再妄言,只好退了出去。 想到刚才那封信函,赵璟心中有些烦乱,不由自主地在书房踱了几步。 可他在靠近那食盒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难以置信的打开食盒,竟然叫他闻到了其中食物的香气! “周平!去请三公主过来。” 平姿进入赵璟书房,一进去就看见那个她带过来的三层食盒全都被打开了,一层一层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看上去好像动了,又好像没动。 来的路上她就问过周平了,但周平也不清楚她舅舅为什么要找她,她自己也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舅舅?是我送来的东西不好吃吗?”可只是不好吃的话,用不着特意叫她过来一趟吧? 赵璟看着平姿,语气算不上温和:“这些都是谁做的?” “怎么了?”平姿张了张嘴,“该不会是里面有毒吧。不可能啊,我都已经吃饱了我也没事啊。” “是不是一个和你年纪相仿的结巴少年做的?” “???”平姿摇头,“不是啊,当然不是结巴了。舅舅为什么觉得这些会是一个结巴做的呢?” “因为味道。” “哦,原来是这样,那可能只是味道相似而已。等一下……您说结巴?难道舅舅说的是周平他们曾经满京城张榜要找的那个结巴吗?” “你见过?” “没!但我见过那张悬赏令。可是舅舅为什么要悬赏那个小结巴呢?” “有件事想找他确认一下。” “哦。”平姿斟酌了一下,同一道菜不同的厨子做出来味道都不一样,舅舅说的那个结巴不会就是多多吧? 她又仔细回想了一下,那画上的少年和钱多多还真有七八分相似,那难道是她假扮的? “舅舅和那个小结巴到底要确认什么事呢?能不能跟我说说啊,我好好奇。” 赵璟微微蹙眉,知道他天生没有味觉的人并不多:“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你没必要知道。” “……”话虽如此,但平姿总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她觉得她最好还是先找钱多多通个气。 于是她笑着扯了个谎: “其实我今天出去游玩了,这些都是我回城的时候分别在好几个铺子买回来的吃食,我压根就没见到做这些菜的厨子,恐怕是帮不了舅舅了。舅舅找我来就为了这事吗?要是没其他事的话,我想回去找母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改错字,我老把结巴写成哑巴…… ☆、017 赵璟静静地看着平姿撒谎。 这丫头一离开梁国王宫就像是匹脱了缰的野马,恨不能上天入地摆脱所有束缚。这会儿竟然主动要回去找她母亲? 他不动声色:“天色不早了,稍后我叫人送你回去。” “不用的舅舅!”平姿连忙摆手,她还要去夜市找钱多多呢,“咱们两座府邸相距并不远,完全用不着人送啊。” 赵璟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在这里顽一会儿,可以看看书。待我问过你身边的人,你再回去。” “啊?”那怎么行,她还没和身边下人通气呢,这一去问不就全暴露了? “哎呀我的好舅舅,您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也没什么好看的书呀!我对那些之乎者也、策论兵法可不感兴趣。您想知道什么,我去问就好了,何必劳动舅舅大驾呢?” 赵璟淡淡笑了:“姿儿倒是有孝心,那你去吧,舅舅便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好嘞,”平姿心累,骗人还要假装打包票,“舅舅尽管把事情交给我,我一定给您办好!” “去吧。” 平姿一走,周平便走了进来。 他面带喜色,上次在清泉寺门口捡的糖葫芦脏了,根本不能入口,如今这些食物却是干净的:“王爷尝过了吗,可是吃出了味道?” 赵璟背着手站在桌前,垂眸看着眼前三道小食,语气不咸不淡:“你且尝尝,都是些什么味道,再一一告诉我。” “是!”周平忽然感到无比心酸,他家主子爷啊,竟然连酸甜苦辣咸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味儿,现在好不容易能尝到了,可吃进了嘴里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他急着向自家王爷展示,一时间也没多想,见着食盒里摆着个勺子就拿了。 他舀起一碗鸡丝粥,尝了一口便急急道:“王爷,这粥是咸的,入口还有一股鸡汤的浓香,应该是用鸡汤熬的。” “这豆花也是咸的,因为浇了汤汁,肉末有一点点辣,但豆花本身是甜的。还有这木耳,是酸的,感觉像是放了醋,但又不是醋的那种酸,也不知道那厨子是怎么做的,还挺高明。” 这还是赵璟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闻到这么多种食物的香气,又见周平吃得似乎很香的样子,他一时之间竟然控制不住自己,口中生了津,更是情不自禁地咽下了一口口水。 周平觉得这碗咸味豆花是真绝妙,这要不是王爷的吃食,他三两口就能给吃完了。 此时听到王爷的吞咽声,他忙放下勺子后退了一步。 可他扫了一眼,这食盒里再没第二个小勺了,忙道:“属下再去取一副餐具来。” “不必了。”赵璟执袖,直接拿起了食盒中的一双筷子。 筷子不好夹那已经被熬得烂熟的粥,更夹不起那滑嫩的豆花,可却叫赵璟第一次尝到了酸、甜、香、辣的味道。 ……原来这就是味觉。赵璟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 随后他放下了筷子,转身吩咐周平:“姿儿怕是不会说实话,你派人悄悄跟着她。” 周平立马应了,又问:“那属下再叫个人送勺子来?” 赵璟嗯了声:“去办吧。” 可等下人送来勺子的时候,却发现王爷桌上的三个小碗都已经空了。他伺候王爷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王爷把东西吃得这么干净过。 …… 平姿交代好了自己的下人就又去糊弄了他舅舅一趟,不过她并不敢多说,因为说得多错得多。 所以草草解释了一番之后她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摄政王府。 但她这点小心思根本就瞒不过赵璟,她也没想到自己一出王府大门身后跟了条‘尾巴’ 周平万万没想到王爷有了嗅觉和味觉之后竟然食欲大增,一下就把那三碗全干完了。未免差错,他干脆自己出马悄悄跟上了平姿。 再来这夜市,平姿早已是轻车熟路了。 还走在主街上的时候,她就看见许多行人手中都拿着食串儿在吃。 见到这一幕,平姿不禁为钱多多感到高兴,因为这说明她朋友的生意是越做越红火了! 但平姿觉得现在最要紧的不是生意,而是钱多多到底有没有在她舅舅面前扮过结巴,有没有得罪过她舅舅。 平姿急着去见钱多多,她走得快,并没有注意到主街上有另外一家卖食串儿的摊子。只是等到她走到桥尾,这才发现钱家摊子前的食客比前两天少了很多。 她赶紧跑了过去,招手把钱多多给叫了出来。 今夜摊子的生意不如前两天好,因此钱多多并没有很忙,平姿一叫她就过去了。 钱多多心里想着平姿这应该是给她带好消息来了。因为系统告诉她,摄政王已经把她做的饭菜全部都吃光了,她的任务完成了。 两人站在桥尾,钱多多掀开了脸上的面具,朝平姿笑了笑:“你不是说明天再来找我吗,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多多,”平姿拉过钱多多的手,她一点也笑不出来,“我问你个事,你可不能瞒着我呀。” “怎么了?你问。”钱多多见平姿这般表情,脸上笑容都凝固了起来。 平姿直切要害:“你是不是在我、你是不是在摄政王面前穿男装扮过结巴,那时候你就给他送吃的了是不是?” 钱多多张了张嘴:“你都知道了?确实,我曾假扮结巴给过王爷一串冰糖葫芦。” “那冰糖葫芦里是有毒吗?” “当然没有!” “那他为什么要悬赏抓你呢?” “……大概是因为那天下雨了?我在雨中拦下了他,然后那天他穿了一身白衣服,我把冰糖葫芦糊他衣服上去了?” “……”平姿有些目瞪口呆,“你这……就是献殷勤也得挑时候吧?” 钱多多长叹了一口气:“偶遇不容易,你要明白我也是不得已才会这样做的。” “可就这点小事也不至于悬赏抓你吧,王爷他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 “我也不知道,其实穿男装做很多事情都比穿女装方便,如果不是因为我看到了那张悬赏令,我压根不会穿女装来夜市摆摊,我就是怕被人认出来。” 平姿‘啧’了声,她舅舅也是的,不肯告诉她原因,这叫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啊,好端端要抓人家干什么。 “等一下!”平姿脑中忽地灵光一闪,“谁说悬赏就只能是抓你了,也可能是在找你呢?或许王爷是觉得你做的冰糖葫芦特别好吃,然后这次我舅舅把食物送过去的时候,他一尝就尝出来这是出自你手,所以才问今天的饭菜是不是上次那个小结巴做的。对,一定是这样!” “可是……”钱多多皱眉,“说是在同一道菜里吃出了熟悉的味道我能懂,但冰糖葫芦和粥和豆花的味道有什么相同的地方呢?” “……”平姿又傻眼了!是啊,这怎么可能?她当时怎么就被她舅舅给糊弄了呢? “那王爷到底为什么要找你呢,难道是被你的美色所吸引?” 钱多多本来还挺紧张的,可一听平姿这话,立刻就笑开了:“你看我有那倾国倾城的颜色吗?王爷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再说那天我还摔了一跤,糊了一脸的泥,跟个泥猴子似的,而且那时我穿的男装,当时我没被王爷的侍卫一鞭子抽死算走运的了。” “啊?周平还抽你了啊。” “原来那个侍卫叫周平吗?” “是的,据我所知王爷身边使鞭子的侍卫就只有周平一个了。” 钱多多点了点头,想到背上、胳膊上还没痊愈的鞭伤,轻叹了口气:“是我活该。” 藏身在桥尾大树繁密枝桠中的周平:“…………” 原来公主新认识的朋友就是这个戴面具摆摊的姑娘? 原来这姑娘面具一拿就成了上次堵在王府后巷给王爷送靴子的痴情姑娘?被他严刑逼供打了一顿的姑娘? 然后这姑娘还是当初在清泉寺门口给王爷递冰糖葫芦的小结巴? 最后今晚那顿叫王爷馋得都吞口水了的饭菜也是出自这姑娘之手! 所以从清泉寺的小结巴,到送靴子被打一顿扔出王府还要哭着说爱摄政王哥哥,再到借三公主之手给王爷送吃食的,合着全都眼前这一人? 她这是真痴情啊! 还好他今晚亲自跟着三公主过来了,不然一般人还真没法儿把这些前因后果都串联起来。 这桩桩件件被他凑一起就都能说得通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一腔孤勇啊! 周平如是地想着,一不留神就错过了树底下钱多多和平姿的对话。 她们已经没再聊摄政王和结巴少年的事了,转而谈起了今晚的生意。 “什么?原来主街有人学你摆了个一样的摊子?难怪我来的时候看见主街上很多人手里都拿着食串儿,我以为他们在你这里买的。可是他家的味道能有你做的好吗?我不是没吃过木耳和鸡丝粥,可你做的就是比别人做的好吃,你的食串儿肯定也比那家的香。” “可他家摊子位置好,而且买他家的食串儿他还额外送臭豆腐。” “臭豆腐吗?臭豆腐也很好吃啊!”吃货平姿咽了咽口水,“那他这就是明摆着和你抢生意嘛,太坏了。” “做生意确实是这样,食客喜欢什么店家就会卖什么,大家都想多赚一点。有些挑味道的客人吃了他家的还是会回到我这里来,因为他家的底汤不如我做的好。 但还是有很多人被他无偿赠送的臭豆腐吸引到。如果食串儿能一直被大多数人所喜爱的话,往后卖这个的就会越来越多。只是我没想到第二家会来的这么快,有点出乎我意料了。” 而此时,主街原本卖臭豆腐、今夜却忽然改卖食串儿的张大郎正收钱收到手软。 原本他也没想过卖食串儿的,可是昨夜他一个远方亲戚过来逛夜市时找到了他,跟他说了这食串儿生意好做的事情,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要说他这亲戚刘三,那是真有出息,人在相府当差,颇得主人家信任呢。瞧着就比他们这些市井小民光鲜,给他指的这条路子也足够赚钱! 作者有话要说:前文中提到的女主在清泉寺装的是结巴,不是哑巴。我经常顺口就写成了小哑巴T-T感谢在2020-11-30 23:52:46~2020-12-01 22:1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18 “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抢你们的生意吗?”平姿都替钱多多感到着急。 钱多多也没办法:“别人要卖什么东西我们也阻拦不了。不过酒香不怕巷子深,两家都买过的客人肯定知道哪一家的味道更好。” “可你现在的位置太偏了,要不然想办法在主街上弄一个摊位吧,最好就摆在那人隔壁,一下就把他给比下去,气死他才好。” “可是主街的摊位并不好弄,大家都在那里摆了好几年摊子了,轻易是不会有什么变动的,很少会有空出来的位置。再说过两个月我家的小饭馆就可以重新开张了,那时候天也更冷了,夜里我们就不打算出来了。” 话虽如此,但平姿心中仍是不平:“可那食串儿是你先想出来的,最后你却不卖了,岂不是白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确实是这样,所以说每个厨子手里都把着自己的秘方,轻易不会外传的,我对我的汤底有信心。 她用的可是名菜佛跳墙的汤底。 去年她花了重金,提前整整一个月才在京城第一酒楼订到一张桌子,尝了一回那佛跳墙的味道。 回去之后她一有空就在自家厨房捯饬,期间尝试了许多次,也废了不少食材,最后用了差不多快一年的时间这才琢磨出味道相似的汤底来。 只是这道菜还没出现在饭馆的菜牌上,就先被她用来煮食串儿了。 平姿被钱多多那双因自信而显得愈发明亮的眼睛看着,忽然间就觉得这些都不算事儿了。 她点头:“嗯,识货的人肯定都会回来找你们的,到时候那家生意不好了自然就再干不下去。” 她说着,目光忽然被一道跑得飞快的熟悉身影给吸引住:“唉?那不是你弟弟?他怎么跑得这么急。” 钱多多顺着平姿的目光望了过去,果然看见钱串串正往自家摊子上跑,她微皱了眉:“我过去看看,他刚去主街那家摊子了。” 平姿连忙跟了上去:“我也去。” 两人到达摊子前的时候钱串串已经在骂人了:“娘,那家实在是太可恶了!我看他就是故意针对我们。他学我们卖一样的东西也就算了,竟然还乱传谣言抹黑我们。” “他传了我们什么谣言?”钱多多走过去问。 钱串串气得脸红,刚好这个时候摊子上也没客人光顾,便怒道: “别人说他家味道没我们家的好,那家不肯承认也就算了,竟然说我们开饭馆的时候曾经往饭菜里下过砒|霜,差点毒死人。好家伙,我看他这是有备而来,非要搞死我们不可。 他又不是咱们那一块的人,这夜市里的人谁会知道那件事,说得一批不知道事情真相的客人都胆战心惊了。这样搞下去以后谁还敢来我们这里吃东西?他这生意抢的也太不厚道了。” 钱氏闻言皱眉:“看来那家是刻意要针对我们了。这样下去不行,咱们不能由着他们这样抹黑。” “就是!怕他们做什么!”一旁正添柴烧火的刘妈道,“公堂上咱们都辨得了清白,现在还怕与他们对质不成?再敢胡说,我啐他一脸。” “刘妈说得对,”钱多多看向钱氏,“娘,这事咱们必须面对面与他们对质说清楚了,否则一传十十传百只怕对我们饭馆的名声也有不利。” “嗯。”钱氏点了点头,“多多和串串留下来看摊子,我带着刘妈和伙计过去。” “我也要去!”钱串串生怕自家人去少了吃亏,更担心他娘受委屈,“刚才我一个人势单力薄,现在我们一起过去,我要骂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一起去吧娘,人多力量大。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生意。”钱多多也打算跟家人一起出去‘战斗’ 平姿见状立刻道:“可以让我的人临时给你们看着摊子。” 一行人这便摩拳擦掌,雄赳赳往主街去了。 他们过去的时候都戴着平时做生意时戴的面具,一过去就叫那张大郎给认了出来。 刚才钱串串其实已经与那张大郎理论了一番,张大郎见这钱家只来了个毛头小子就没当回事,没想到这一下就来了五六个人。 再加上平姿带来的下人,那阵仗一下就把张大郎给唬住了。 刘妈嗓门大,率先开口与张大郎理论:“是你说我们饭馆给客人下砒|霜的?我就想问问你,你是哪只眼睛看到的。你闲得慌可以琢磨琢磨怎么把你这臭豆腐炸的更好吃,别在这里乱嚼舌根!” “我是不是嚼舌根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你们几天前难道没被抓进过衙门?别戴着面具在这糊弄人,装神弄鬼的有什么意思,是心虚吗?” 张大郎话音还未落下,钱多多就掀开了脸上的面具壳子,她直直看向张大郎,带着怒意拔高了声音: “我们没什么好装神弄鬼的,也没什么好心虚的,只是想叫大家都知道,我们就是桥尾那个戴着面具卖食串儿的摊子而已。 我家确实上过公堂,但我们是去自证清白的,衙门都判了是那个食客误食砒|霜,与我家无关。 如果你非要谣传是我家下毒,那就是故意坏我家名声,藐视公堂、折损府衙大人清誉了。假如今后还叫我听到你污蔑我们,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你告上公堂。” 张大郎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什么叫他折损了府衙大人的清誉?这屎盆子扣的,丫头片子的嘴还挺利索。 “你个小女子,少在这里糊弄我,我可不是被吓大的!”张大郎已经有些心虚了,其实这事是刘三透露给他的,他也没真去衙门打听过,“走走走,别在这妨碍我做生意。” “怎么?我看你这才是心虚吧!污蔑了人不敢认也不道歉,就知道缩在摊子后面当乌龟!”钱串串瞪着张大郎,“黑良心!” “唉你这个臭小子,你骂谁是乌龟?”张大郎作势要挽袖子。 钱家伙计也卷起袖子露出了壮实的胳膊:“说的就是你!你赶紧道歉。” 张大郎到底是在这也是混了好几年的,他也不怵,伸长了脖子道:“怎么着,要砸我摊子不成?来来来,你砸,砸了我好叫你赔!你们要再拦着我做生意,我可就要去找巡逻官差做主了。” 钱串串斜了张大郎一眼:“找就找,怕你不成!你还有理了!” 钱氏赶紧将钱串串拦下,她见周围已经围满看热闹的人,也不再与张大郎理论,反而同众人解释起来。 钱氏为人处事温和镇定不激进,一番解释说下来有理有据,和张大郎的畏畏缩缩形成了鲜明对比。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是有人为了抢生意耍了些小手段而已。 再加上钱氏最后决定今晚的食串儿买一送一,一大波客人看完热闹之后就直接跟着钱家人走了。 平姿觉着这一架干的着实漂亮,挽着钱多多的胳膊夸赞:“你刚才说的那番话真是滴水不漏,又不乏气势,看把那人吓的都成了缩头乌龟。你娘更绝,最后直接就把人都带走了,你没看到,最后那人气的脸都紫了。可以啊你们。” “我娘是很厉害,以后我还有得跟我娘学。只是今晚要血亏了,唉,白忙了!” 一直在跟踪钱多多和平姿的周平:“…………” 这姑娘家好像一直都在白忙活?先是吃了官司赔了几百两银子,然后今晚还白送。 不过这明显是有人在故意整她家,难道她竟一点也没察觉到吗? 周平一直盯着钱多多收摊回家这才返回了王府。 当然他没忘趁着钱家人忙的时候摸进去买了一把串串。 …… 赵璟仍在书房处理今日的公务,他体内余毒未清,还是时不时会感到头疼,且极易困倦。 抿了口浓茶,他却丝毫尝不出这贡品新茶的味儿来。 听说浓茶味苦,也不知道这‘苦’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味道。 正要翻开一本新的奏折,赵璟忽见窗外一道人影正在移动,他估摸着是周平盯人回来了,因此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 可下一瞬,他忽然就没了继续看奏折的心思,因为他又闻到了一缕食物的香气。 等周平一进来,那股食物的香气就更浓了。 赵璟的目光精准的落在了周平手中的油纸包上:“找到那个小结巴了?” “是的,找到了,而且还买回来她做的食物了,只可惜已经有些冷了。” “无妨,放下吧。” “王爷是又闻着味儿了?看来只有她做的东西才能叫王爷尝出味道来。” “嗯,目前来看确实如此,我需要见他一面,你尽快安排。” “是,”周平将油纸包小心放下了,“那属下明日就去安排,相信那位钱姑娘一定很乐意见到王爷。” “嗯?”赵璟微微蹙眉,“姑娘?” “是的王爷,那小结巴其实是个姑娘,而且并不结巴,说话可利索了,伶牙俐齿的……” 周平说着,便将自己的发现说给了自家主子听。 末了又喜道:“爷,那姑娘是真痴情,原来那日她给您送靴子时所说不假,她是真心倾慕于您,这又送吃食又送鞋的,心里念的全都是您。属下这要向王爷道喜了,若是这姑娘进了王府,日日伺候您用饭,那您餐餐就都能吃出味儿来了。” 鼻端萦绕着食物的香气,赵璟忽地想起了前不久他做的那个梦:“你是说,她就是夜市里那个戴面具的姑娘?” ☆、019 “正是。”周平答道,“那姑娘这样做似乎是为了招揽生意,毕竟夜市摊子众多,若是没有些新奇的点子还真难脱颖而出。” 赵璟淡淡嗯了声,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硬质奏章之上。 这倒是个有主意的女子,不论是清泉寺门口装结巴摔倒,还是在王府后巷蹲守送靴,她都足够胆大。 某一瞬他也曾想过梦中那个戴着面具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却原来昨日就已经见过了。 虽非倾城之姿,但也叫人眼前一亮,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神采奕奕、黑白分明。当时即便是隔了帷帽上的一层薄纱,都叫人无法忽视。 只是后来……赵璟‘啪’地一下合上了手中折子,看向周平:“昨日|你对那姑娘用刑了?” 周平瞠目:“这……初时她嘴硬,就打了她几鞭子,后来便发现她说的大约都是实话,就把人给扔了出去。不过都只是些皮外伤,也没伤着脸,今夜瞧着也是没有大碍的。” 周平哪知道钱多多就是那个能让王爷恢复嗅觉和味觉的天选之女啊,他要是一早就知道的话,他肯定是不会拿鞭子抽她的。 “那要不属下明日备些上好的伤药去给那姑娘赔罪?” “不必。”赵璟略微沉吟,“可查过她了?” “已经查过了,是个身家清白的姑娘,家中还有一位寡母和胞弟,在外城开了家小饭馆。不过前些日子惹上了个官司,想必是被人盯上了,被封店两个月,如今便在夜市里摆摊卖吃食。另外这姑娘好似颇得三公主青眼,三公主今天一整天都和这姑娘玩在一起。” 想到今晚的吃食便是平姿送过来的,赵璟不禁蹙眉:“再查,看她接近三公主到底是何目的。” “可那姑娘似乎并不知道三公主的真实身份。” “你不是断定今晚的粥菜是她借平姿之手送过来的,如果她不知道平姿的身份,又怎能确保这些粥菜一定会送到我手中?” “这……好像是因为三公主说自己的舅舅和王爷很熟,而那姑娘又仰慕您,这不刚好就搭上了线。” “……”赵璟无奈,平姿这丫头! 他继续道:“你先去办,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叫平姿知道。” …… 夜里赵璟又毒发了,他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把被子都汗湿了两床。 府中三名大夫忙活了整整大半宿才叫他身上的症状好转了一些。 而今夜的钱多多又做噩梦了,她又梦见了摄政王,而且又是没有脸的摄政王。 梦里的摄政王穿戴整齐地站在一个冒着热气的水池子里,池水没过了他的胸膛,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虽然他没有脸也没有眼睛,但钱多多就是能感觉到,感觉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梦里那种感觉过于真实,叫她感到毛骨悚然,于是她拼了命地想要逃。 可是不管她怎么跑,就跟撞上了鬼打墙一样,不管她跑了有多久多累,最终还是会回到那个地方,回到那个水池子边。 没有脸的摄政王就那么一直盯着她看! 最后‘砰’的一声响,她家猫撞翻了她桌上的烛台发出声响,她这才从噩梦中惊醒。 这个时候,天已经蒙蒙亮,新的一天又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收工后困得不行,状态不好,所以短小了。 明天日三。许愿早日配上我的笔名!!!日万 ☆、020 一家人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中准备食材,钱串串干得尤其没劲。 钱多多问他是不是没睡好,说没睡饱就再回去睡一觉。 钱串串唉声叹气地刨着青笋皮,道:“不困,就是想到昨天晚上血亏就浑身没劲儿。” 钱多多笑他:“昨晚你不还一副干赢了仗的兴奋样子吗?”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就是心疼钱,今早出去买菜又花出去那许多,跟割肉一样。” 钱氏接过他手中刨好的青笋拿去洗,笑道:“做生意有盈也有亏,这都是正常的,不必耿耿于怀。” 钱串串叹气:“那我们今晚怎么办,以后又怎么办呢?总不能天天买一送一吧。” “买一送一,我看也不是不行,只要送的东西不亏本就好。”钱多多想了一晚上,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对策。 钱串串撇嘴:“哪儿有那么好的事,白送还能不亏?除非送的东西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风刮来的、大水漂来的。” 钱多多好笑:“你想什么呢?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那你说送什么能不亏?” “你想啊,咱们开店的时候,客人等菜的时候咱们上的茶水,那不就是不收钱的吗?” “那个是没明着收钱,可是咱们把那茶水钱都算进饭菜里了啊,最后结账的时候是不亏的。可是在那夜市,买水要钱,买柴也要钱,食串儿又卖的那么便宜,能不亏?再说在那夜市上,一般茶水也没人稀罕啊,喝多了还尿急。” “所以我想煮一锅有味道的汤水,比如酸梅汤。有的客人不是嫌红汤辣、白汤浓么,刚好来碗酸的解渴。先煮浓一些,后面就可以直接兑水了。” 钱氏闻言点了点头:“我看可以。”有个给饭馆供山货的农夫每年都会给他们送自家腌渍的酸梅,家里还有很多。 “那今晚我们就先试试,行就继续,不行就算了。” “什么算了?”钱多多的话音才落,平姿的声音就从厨房门口传了进来。 钱多多朝平姿看了过去,微微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怎么?难道你不欢迎我来吗?”平姿手里拿着个方方正正的小布包,脚步轻快地朝钱多多走了过来。 “当然欢迎你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中午就留下来在我家吃午饭吧。” “我正有这个打算呢,我今天就是来蹭饭的。不过我没打算白蹭,我有东西要送给你,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钱多多又想到了平姿送给她的那个玉镯子,开口便问:“是很贵重的东西吗?如果很贵重的话那我” “不贵重!”平姿知道钱多多要说什么,连忙打断了她,“就几本书而已,值不了几个钱的。” “书?”钱多多意外,“你怎么会想到要送我书呢?” “怎么了?”平姿压低了声音,忽然有些尴尬,“你、你该不会不认识字吧?” “那倒不是,常用的字我还是认得的。” “那就好!”平姿笑眯眯地将手中的布包递了过去,“你打开看看。” “嗯,那我去外面看,厨房都没空地了。”钱多多说着,捧起那那小布包便朝院子里走了过去。 两人在一张石桌前坐了下来,钱多多在平姿期待的目光下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布包。 布包里一共有三本书,《八珍食谱》、《汤食录》和《杨斐游记》。 前两本一看就知道是食谱,第三本《杨斐游记》虽然瞧着与美食无关,但钱多多却是久闻杨斐老前辈大名的。 这位老前辈是本朝数一数二的名厨,擅做百家之菜,先帝尤其钟爱这位老前辈的菜肴,一度下旨召他进宫。 老前辈入御膳房一月,呈到御前的菜品无一重样,一跃成为御厨之首,先帝御赐‘天下第一厨’称号。 能留在皇宫御膳房做御厨是多少厨子求之不得的荣光,但杨斐老前辈却毅然决然离开了御膳房,选择继续游历天下,誓要尝遍天下美食。 所以杨斐老前辈的游记中记录的并非湖光山色、天下绝景,而是全国各地、甚至四邻各国的美食,十分难得。 “这……”钱多多珍惜地翻了几页游记,抬头看向平姿,“你知道这本书千金难求吗?市面上所售的食谱很少很少,大多都是传家之宝,外人轻易窥探不到的。尤其这本游记,实在难得。” “是吗?”平姿不以为然,“我翻到这本游记的时候书封都蒙尘了,竟然还千金难求?” “天呐,”钱多多赶紧把几本书包好了,“我一直没有问过你的家世,你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家里怕不是有座宝库吧。” “平家的啊。”平姿笑盈盈地说。其实交友贵在交心的道理她懂,可是她怕钱多多知道自己是公主之后就不敢像待平常人一样待她了,她总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年少时她曾假扮宫女在宫中找小宫娥玩儿,刚开始那小宫娥还敢从背后捂她的眼睛玩闹,会和她抱怨大宫女们欺负人,可后来知道她的身份之后,那小宫娥甚至都不敢再抬眼看她了,为此她伤心了好一阵。 她不想钱多多最后也和那个小宫娥一样。 “你连收我一个镯子都不安心,假如我告诉你我是高门贵女,你是不是就不跟我好了?所以我们就不聊家世了行不行?” 钱多多本来还想着这本游记珍贵,打算自己抄一遍再将书归还给平姿的,可是听了平姿这么说,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不嫌我家贫粗鄙就好,我喜欢你善良纯真可爱。那这几本书我就收下了,我会妥善珍藏的。中午想吃什么你告诉我,我做给你吃。” 平姿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你们本来打算吃什么我跟着一起吃就好了,我觉得你做的每一样菜都很好吃。” “那就做个鱼头豆腐汤,水煮鱼片,茭白肉丝,肉末蛋羹和干笋腊肉吧。” “好啊,我喜欢吃笋。”光是听菜名儿,平姿口中就开始泛津了。 她反正闲着没事儿,又觉得洗菜摘菜挺有趣,就跟在钱多多后面打下手。 鱼头豆腐汤炖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忍不住开始吞咽口水了,可谁知道她还来不及尝上一口她母亲就派人寻了过来。 钱多多听说她连午饭都不吃就要走了,连忙摘下围裙要送她出去,又问她:“真的不带着在路上吃吗?汤用小罐装着不会洒的。” 其实平姿上次和钱多多一起出去钓鱼的时候在马车里吃东西吃得可欢了,但这回要和她娘乘坐同一辆马车,她不敢再这么放肆。 “不带了,你们自己吃。我娘都找到这里来了肯定是有急事,我得赶紧走了,等我回来再来找你玩啊。对了,如果夜市那家摆摊的人再欺负你,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呀。” “嗯,但愿今晚一切顺利。” 钱多多的愿望成了真,她今晚出摊一切顺利,无偿赠送的酸梅汤也广受食客们喜爱,就连那个系统也没再给她发布什么乱七八糟的任务。 回到家后她一觉睡到大天亮,也没再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梦。 不过第二天的时候平姿又过来了,并且是有求于她。 “是什么事?你说来听听,如果我能帮上忙那是最好不过了。” “你肯定能帮上忙,而且对你来说应该也不难。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舅舅吃什么都不香么,尤其是生病之后,他就更加没有食欲了,可是病人不吃东西怎么能行呢? 但是上次你让我带回去的鸡丝粥和咸豆花他也尝了一点,就很合他胃口。现在他病着,什么都吃不下,我娘看着都干着急,所以我想请你下厨给我舅舅做几顿吃的,你看行吗?” “原来昨天你娘匆忙把你找回去是看望你舅舅去了?” “嗯,”平姿点头,“之前他就有些不舒服,前天晚上忽然就变得严重了。” 其实这不光是她自己的想法,周平也来找过她。 原来周平已经知道那天的食物是钱多多所做,也认出了钱多多就是她舅舅要找的那个结巴。并告诉她悬赏找小结巴是因为她做的东西味道好,所以想请回来给她舅舅做菜。 确认舅舅对朋友不会不利之后,平姿就动了请钱多多下厨的心思,索性就来找她了。 钱多多觉得这个忙自己完全可以帮上:“那我这就去跟我娘打一声招呼,然后就跟你一起过去。” 平姿一喜:“你答应了,太好了,我替我舅舅感谢你。” “不用,”钱多多笑说,“做饭对我来说太简单了,这就是举手之劳。” “那我跟你一起去找你娘,别叫钱姨以为我是把你拉出去卖了。” 钱氏在开小饭馆之前也给大户人家做过厨娘,钱多多从前也临时接过一两回这样的差事,所以钱氏听说了钱多多的这个打算并没有反对。 不过她还是仔细的问了平姿她们即将要去的地方,并让钱串串一并跟着去了。 几人很快出发,赶着时间过去还能给平姿的舅舅做一顿午饭。 作者有话要说:PS.上文三公主送女主三本书的名字是瞎编的,如果不小心和哪本古书撞了,那就是作者太孤陋寡闻。 ☆、021 平姿要带钱多多去的是赵璟在京郊的一处庄园。 赵璟前夜毒发之后,府中几个大夫彻夜未眠地琢磨出了一个新法子,那便是让赵璟去泡温泉。 刚好那出庄园中就有一处天然温泉。 去庄园的路上,依旧是两个姑娘坐车内,钱串串和前头车夫并排坐。 这次平姿身边没带丫鬟婆子,说话都无拘无束了许多。 “对了多多,我后来又托我舅舅去打听了,原来摄政王先前重金悬赏你并非坏事,他就是觉得你做的那个冰糖葫芦味道极好,他尝了一口之后就再忘不掉,所以才想找到你的。” 钱多多皱眉,疑惑:“可是我做的那个冰糖葫芦很一般啊,大街上能拿出来卖的冰糖葫芦差不多都是那个味道。若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一些的,应该就是那次的果子比较新鲜,个头大一点而已。” “那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呢,因为果子大所以更甜,因为新鲜所以味道尝起来特别好。” “可是……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王爷根本就没接那串冰糖葫芦,而是直接扔到了我脚边,……而我脚边是个泥坑。” 钱多多不太相信事后摄政王还会把那串冰糖葫芦给捡起来吃。 “……”平姿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就算是像她这么好吃的人,东西掉泥坑了她也不会捡起来吃的,何况是她舅舅? 可是周平没必要说谎骗她吧。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呢?” “应该不会吧。” “或许是那个时候你太紧张了,不然好端端地,摄政王悬赏你干什么呀?” “那……也许是我记错了?”被平姿这么一问,钱多多自己也有些不太确定了。 “对!说不定就是你记错了。其实我就是想告诉你,你景仰的摄政王是个好王爷,他不会无缘无故就抓你,你托我舅舅送给他的饭菜没白送,而且他还很喜欢。” “那就好。”但钱多多并不想多谈与摄政王有关的事,她很快就转移了话头,“我们还是先不要管这些了吧,你跟我说说,你舅舅平时用餐有什么喜好没有?我得想想一会儿做什么才好。” 平姿蹙着眉:“他好像什么都不喜欢,向来是眼前有什么就吃什么。好吃的东西他并不会多吃,难吃的东西他竟然也能吃得下去,有时候我真觉得匪夷所思!反正等一会儿到了地方,我还是先带你去见见大夫吧,听听看大夫怎么说再做决定。” 钱多多点头:“也好,先问问大夫,看你舅舅是否有什么需要忌口的。对了,我该如何称呼你家舅舅?” “嗯……”平姿暂时还没打算把自己和舅舅的真实身份告诉钱多多,便只道了一句,“我舅舅他姓赵。” “哦,赵老爷。” “嗯……赵老爷。” 平姿忽然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好笑,哈哈哈,她舅舅这就从王爷变老爷了,有种凤凰忽然变成了野鸡的感觉。 …… 进入庄园之后,平姿先带钱多多去见了这次随行的大夫。 大夫所说的所有禁|忌,钱多多全都用心记了下来。 因为已经接近午饭时间,所以钱多多选择了用更易熟烂的小米熬粥。 熬小米粥有一个小诀窍,等水沸腾之后再下小米,粥会熟得更快,而且还不容易糊锅底,待到金黄色的米粒在小砂锅中翻滚沸腾之后就可以转小火慢熬了。 佐粥的小菜钱多多选了一块极嫩的水豆腐,准备做一道咸香的蟹黄豆腐。这道菜的精华本在蟹黄,但厨房此刻没有鲜蟹,所以钱多多就取了咸蛋黄来替代。 豆腐切丁备用,青豆入水焯至六成熟,咸蛋黄蒸熟碾碎后下油锅煸炒,直至炒出香味成糊状,再放入豆腐和青豆,加撇去了油沫的鸡汤煮沸,小火焖熟后加生粉勾芡,最后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蟹黄豆腐就可以上桌了。 最后一碗银芽肉丸汤看起来没什么门道,汤用的是厨房里现成的去了油的鸡汤,猪肉圆子也是焖豆腐的时候顺手搓的。 但钱多多在肉末里面加了姜末和香菇,极大地提了鲜,等肉丸子煮到八成熟、开始在汤锅里沸腾时候,肉丸和鸡汤结合而产生的那股子浓郁鲜美味儿便蒸腾到了顶点。 平姿甚至等不及钱多多洒下最后的黄豆芽和青菜叶子做点缀,就嗅着鼻子蹭了过去:“好香啊,先让我盛一碗来尝尝。” 而这一汤一菜做好的同时,小砂锅里的小米粥刚好也熬至浓稠。钱多多把这一切做好,左右不过花了两刻的时间而已;厨房掌事的娘子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步履匆匆便前往主院而去了。 …… 看着眼前的一粥一菜一汤,尽管早已经闻到这些食物散发出来的勾人香气,但赵璟还是隐忍地压制住了自己那陡然升起的强烈食欲。 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问眼前那厨房的掌事娘子:“果真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吗?” “回爷的话,那姑娘手艺娴熟,看得出来是在厨房磨练了许久的。且所用食材皆出自府中厨房,并未私带任何佐料,期间也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奴婢瞧着再正常不过了。” 赵璟捏了捏眉心,摆摆手叫人下去了。 看来问题的关键并不在那女子所用食材,而在那女子本身。 他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蟹黄豆腐,忍不住拿起小勺咬了一口。 被金黄的汁液包裹着的豆腐滑嫩无比,入口即化,味道又香又鲜。 若不是周平一直在旁边守着,他应该会一勺接着一勺地往口中送。 但因为有人在,他便克制着。 “爷,怎么样?您这回吃出味道来了吗,可还好?” 一旁的周平见此刻自家王爷吃饭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不禁担忧了起来。 “味道不错,豆腐和汤是咸的,粥没什么味道,晚上可以不用再上粥了。” 周平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喜。王爷这是果真尝到了味道。 不过王爷不要粥,这是开始挑食了? “那属下这就去找那钱姑娘把话挑明了?昨日匆匆赶来别院,属下便没有安排钱姑娘的事,今日这钱姑娘过来,还是三公主去请的她。” 赵璟嗯了声,他确实觉得周平此刻有些碍眼了,妨碍了他进食。 周平刚出去,就被刚好过来这边的平姿给拦了下来。 “怎么样,舅舅胃口如何?可吃了厨房刚刚送过来的东西?” 周平如实答道:“吃了,属下正要去厨房找那钱姑娘。” “哦,你找她做什么?” “回三公主的话,王爷对那位钱姑娘的厨艺很是满意,故属下想请那姑娘留在王府伺候王爷一日三餐。” “等等,”平姿连忙阻止了周平,“她还不知道我舅舅就是当朝摄政王呢,你这样直接去找她我怕吓到她,你等我找个机会亲自与她说。这件事你暂时就别管了,我会给你答复的。” 周平想了想,应了下来:“那属下便等三公主的指示了。” “嗯,等着吧,我进去看看舅舅。” 于是平姿进去的时候,便看见她舅舅正慢条斯理的用着饭。 只是菜和汤吃得差不多了,一碗粥却没怎么动。 …… 因得了平姿的吩咐,钱多多和钱串串姐弟俩被当做贵客招待。 偌大的一间花厅里,就只有她们姐弟二人用饭。 原本还有丫鬟布菜的,但钱多多不习惯,就请人下去了。 姐弟两人面前摆着足足六道菜,荷叶包鸡,八宝鸭,松鼠桂鱼,佛手金卷,绣球干贝,以及人参鹿汤。 食材不可谓不名贵,菜品不可谓不精致。看得钱多多不禁怀疑起自己来,这赵老爷有这等厨子,怎么会瞧上她做的家常菜? 钱串串就没想那么多了,他吃得正欢。 一边吃一边小声道:“姐,这家的赵老爷还挺神秘,刚才你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我就试图打听。但是这里的人嘴巴都好严,轻易不肯透露给我任何消息。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这赵老爷的来头呢。” “那你就别再打听了,免得招人嫌。不知道也罢,咱们只要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就可以了。” “唔,”钱串串只顾着吃,“这八宝鸭不错的,就是表皮味道不太均匀,又甜又咸的。” 钱多多也扒了一块尝了:“应该是抹白糖了,其实可以薄刷一层蜂蜜,这样就很均匀了。” 钱串串忍不住抬头朝钱多多竖起了大拇指:“姐你真厉害,这道菜也会!” 钱多多摇了摇头,她才没多厉害,她现在吃到的、会做的还是太少,今日这桌少不得叫她又长了些见识。 用过餐之后,钱多多和钱串串就被人分别带下去午休。 钱多多在客房里呆了没多久平姿就过来了。 平姿刚陪她娘用过饭,肚子还饱着,便打算带钱多多在这园子里逛逛趟儿,顺便消消食。 平姿说这里还有一片大果园,她打算带钱多多摘果子去。 可这园子是真大,逛了没一会儿两人就都累了。更离谱的是,平姿居然迷路了! ☆、022 偏平姿出来的时候还没带人,这会儿两人完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平姿茫茫然地四顾着,讪讪问钱多多:“我是不是很蠢?” “不是!”钱多多哭笑不得,“我也记不得回去的路了,我觉得园子太大了迷路是人之常情,再说我们本来也不是常住在这里的,不熟悉这里很正常。” 平姿有被安慰道:“那咱们就坐这歇会儿吧,一会儿她们不见了我肯定是要出来找我的。那边有块大石头,咱们就去那里好了。” 两人很快就到大石边坐下了。钱多多四下里张望了一圈,忽然指着前面说:“那应该就是你说的果园吧,我好像看到柿子树了。” 平姿眯了眯眼:“那就是柿子树吗?可我只吃过柿子没见过柿子树。” “那我看看去。”钱多多说着,起身朝前走了几步,“对,我确定这就是柿子树。很大一片,有好多柿子。” “是吗?”平姿乐得站了起来,“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为了找它们我都迷路了。今天我非摘个百十个回去不可。” 钱多多知道平姿这是在说气话,笑道:“我们也没带篮子来啊,摘两个吃了算了。” “那不行,咱们走了那么远的路,来都来了!才摘两个岂不是白费力气!”平姿说着,挽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里的柿子树有些年头了,树干高大、树枝繁密,人站在地上很难够到果子,必须要爬上树才行。 想到要爬树,平姿就更兴奋了。钱多多阻止不了平姿,只能站在树下小心地扶着她。 好在平姿没出什么问题,也摘了不少大柿子下来。可是上树容易下树难,平姿从树干上滑下来的时候不仅擦伤了手,甚至还扭到了脚。 钱多多也顾不上柿子了,立刻就去扶平姿。 平姿却心疼她摘的柿子:“哎呀我的柿子滚走了,多多你小心脚下,别踩着我的柿子了。” 钱多多只好把柿子都捡起来放稳妥了:“到底是柿子重要还是你的脚重要啊。” 平姿坐在地上揉着脚:“那还是我的脚比较重要的。好疼啊,一动就疼怎么办?” “这么严重吗?我看看。” 钱多多连忙蹲下来查看平姿的伤势,可她才刚褪下平姿的袜子,还一句话都没说平姿就嗷嗷叫了起来。 “我还没碰呢。”钱多多说。 平姿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怕疼。” 钱多多扒下她袜子一看:“你这都肿了,怕不是伤到骨头了吧。” “不是吧?”平姿有些急了,“那怎么办?我脚会不会断?我会不会变成瘸子啊??我可不要变成瘸子!” “刚刚你跳下来的地方也不是很高,应该不会这么严重吧。要不你忍着点,我来摸摸看。” “你能摸得出来吗?” “应该可以吧,”钱多多顿了顿,“毕竟那些鸡鸭鹅的脚啊翅膀的,如果断掉的话很容易就摸出来了,我都摸了十来年了。” “……”鸡鸭鹅……平姿犹豫了会儿,“我还是很怕疼,要不你别摸了吧。我刚爬树上看见那边有条小路,我想顺着路走一定能走回去,你帮我叫人来好吗?我在这里等你。” “也好,那你就在这里等我,别乱动你的脚。你说的那条路在哪儿,我现在就出去。” 平姿给钱多多指了个方向:“就那边。” “好,那我去了,你等着我。” “等一下!你拿个柿子给我吃吧,我边吃边等你。” 钱多多:“…………” …… 单独走出去的结果就是,钱多多又迷路了。 这怕不是条假路,走着走着就被杂草覆盖淹没了。 等她调头往回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哪儿是哪儿了,周遭的树和景色似乎都一样。 这下钱多多开始着急了,大喊了几声平姿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过走着走着,她忽然听到了水声。 不知怎的,听到这水声,她忽然就想起了前几天晚上做的那个噩梦。 在那个噩梦里,她也是像现在一样,鬼打墙似的被困在某个地方出不去,并且还一直被泡在水池里那个没有脸的摄政王盯着看。 不过现在听到水声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她和平姿过来的时候有经过一个莲花池,那是个活水池。 她在想说不定附近这活水就是那池水的源头,于是她便循着水声找了过去。 拨开层层叠叠的树枝,她骤然发现这片树林外竟别有洞天,那竟然是一处天然的温泉。 水面上不断升腾的白色雾气遮挡了她的视线,她一时不察,竟然没看清脚下的路,一不小心就踩上了一块湿滑的石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滑了下去。 掉下去的那一瞬间钱多多吓的不轻,等她尖叫完了后才发现原来这温泉水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深。现在她的脚已经落地了,水也只是刚刚到达她的腰部而已。 她松了一口气,在水中摸索着慢慢朝岸边走去。 池底崎岖不平,分布着不少凸起的大石块,钱多多走的极慢极小心。 可就在这个时候,恋爱脑系统忽然发出了一个任务。 ‘根据当前情境变化状况,现为宿主量身定制一则任务,给摄政王哥哥发福利。请宿主在一日之内完成任务,否则将接受惩罚。’ 钱多多什么也没想到系统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更要命的是,她好像根本就听不懂系统在说什么。 什么叫做福利?她不懂。 但她现在没工夫搭理这系统,她得赶紧上岸去找出路,平姿扭伤了脚还在等她去找人呢。 还好这温泉池子并不大,走了十来多步之后,钱多多就顺利地爬上了岸。 可她身上的裙子和裤子全都湿了,上岸之后就不停地往下滴着水,严重影响到了她走路。 她四顾看了一下,心想反正这里也没有人来,干脆就退到一边去将裙子和长裤都褪了下来,只着底|裤。 正费力拧着裙子的时候,前方却忽然传出了一道低沉的命令:“都转过去。” 忽然听到男人声音,钱多多一惊,下意识抖开裙子遮住了自己的身体,也不顾一旁的树枝扎人就藏进了几棵大树后面。 背靠着树干,钱多多心跳不止。 刚才虽然只是短暂地看了一眼,但如果没看错的话,来人应该就是摄政王和他身边的侍卫了。 与此同时,她脑子的系统音又响了起来:‘恭喜宿主完成了发福利任务,成功晋升为一级恋爱脑,接下来请向二级恋爱脑进发吧!’ 如果说刚才钱多多还有些不确定的话,那么现在她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 她在心中暗骂自己大意,刚才这系统忽然发布任务,那肯定就是摄政王出现在附近了,她刚才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要早知道摄政王会过来,她怎么可能会把自己[月兑]成那样?! 刚才摄政王让人转过去,那么他的侍卫应该没看到,但他肯定是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了吧? 钱多多脑子里的血全在脸上炸开了,整张脸顿时烧的通红,她也顾不上裙子还在滴水了,就这么囫囵地套在了身上,然后才回身快速捞起了自己搭在石头上的长裤。 迅速穿戴好,确定除了衣服尚在滴水之外自己再没其他失态的地方之后,钱多多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赵璟和周平已经退到了出口处。 钱多多迅速朝赵璟的方向扫了一眼,见他身后还跟着两人,手中捧着的像是衣物,便料定他应该是来这里泡温泉的。 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低着头道:“民女惶恐,不知王爷要来此处,刚才是一不小心失足落水,惊扰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赵璟微微蹙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钱多多也很想问他这个问题。他怎么也在这里?这里明明是平姿舅舅赵老爷的庄园。 但她到底是不敢问的,只规规矩矩地解释:“民女本是和平姑娘出来逛园子的,没想到在果园那边迷路了,平姑娘不慎扭伤了脚,所以民女便出来找人,不料却误入了这里。” 赵璟看着眼前的女子,却只能见到她的头顶。 她已不像上次那般敢与他对视了:“你说平姑娘伤了脚,可严重?” “回王爷的话,民女也不能确定。” “那高大夫便跟着去瞧一瞧平姑娘,周平你回去叫几个丫鬟婆子来。”赵璟本是来泡药浴的,随行刚好有一名大夫。 钱多多巴不得立刻离开这里,忙道:“多谢王爷相助,那民女便告退了。” 此时周平已经按赵璟的吩咐去办事了,剩下几个人站的离赵璟有有些距离。 钱多多刚要从赵璟身边经过,就听他忽然问:“身上的伤,是那次在王府受的吗?” 初时钱多多还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摄政王说的是她大|腿上的鞭伤! 他果然还是看到了,可她那处鞭伤的位置是比较靠近腰臀的位置啊! 钱多多交握在身前的双手紧了又紧,她懊恼不已,刚才真是该死,实在是是她大意了。 她不想回答有关鞭伤的问题,便把头垂的更低了:“平姑娘还在等着民女,民女告退了。” 她说完没再停留,立刻大步朝外走了过去。 这边有条路,刚好可以看见柿子林,她立即加快脚步,领着大夫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小剧场 赵璟(阴沉脸):刚才你看到了? 周平:没……没有! 赵璟(红着脸):感动吗? 钱多多:…………不敢动。 平姿:我真笨,在自己舅舅家都能迷路,嘤嘤嘤我给舅舅丢脸了。 赵璟(摸头):不,姿儿很孝顺,舅舅甚感欣慰。 ☆、023 进入柿子林之后,接下来的一切就都顺利了起来。 钱多多很快就带着高大夫找到了平姿。 他们过去的时候,平姿还在吃柿子。 她见钱多多带了个她舅舅府上的大夫过来,立刻就把手里吃到一半的柿子给扔了,又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 高大夫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钱多多则快步走了过去,低声道:“这是高大夫。” 平姿的声音压得更低:“你身上怎么了,怎么裙子全湿了?还有你怎么这么快?还直接给我找来个大夫?” “机缘巧合,一会儿我再和你细说。” “那你冷不冷?你这裙子还在滴水呢。” “我不冷,还是先让大夫给你看看脚吧。” 平姿点点头,看向那高大夫:“那就劳烦大夫给我看看脚伤了,我担心我的骨头断掉了!” 高大夫快步走了过来,他原本应该是想行礼的,但却被平姿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他便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抽出一方白帕,覆在了平姿的伤处,仔细地查看了起来。 “姑娘不必忧心,您的骨头并未断裂,只是关节受损,也未有错位。您现在需要冷敷并卧床休息,暂时不得移动,方可缓解肿胀之症状。稍后我为为您开几贴膏药。” 听大夫说骨头没断,平姿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可是不能动,那我怎么回去?” 钱多多立即解释:“另有人去寻你的丫鬟和婆子了,我们在这里再等一下就好了。” 高大夫观钱多多和三公主说话的样子,心中断定钱多多必是还不知道三公主的尊贵身份。 但他却是知情的,因此并不敢怠慢,坚持要等到平姿的丫鬟和婆子过来,他怕丫鬟婆子粗手粗脚的反而加重了三公主的脚伤。 而钱多多因为高大夫在场的缘故,也不好跟平姿诉说刚才发生的事情。 好在周平叫的人很快就赶了过来,直接一顶软轿就把平姿给抬走了。 平姿抱怨身边的婆子:“怎么这么大阵仗,这事没叫我娘知道吧?你们谁都不许说跟我娘说听见没?不然扣你们月钱。” 可她贵为梁国三公主,游玩时迷路扭伤了脚这事说小也不小,又怎么可能瞒过她的母亲? 丫鬟按照高大夫的吩咐拿了凉手巾给平姿敷脚,平姿直接就打发了屋子里的下人去找大夫取膏药,又叫人去拿干净的衣裙给钱多多换下。 然后她就就把钱多多拉到床边坐了下来。 钱多多身上还湿着,就没坐床,而是搬了个凳子过来坐了。 平姿皱着眉头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湿了大半身?还有那轿子来接我的时候,我怎么好像看到周平了?” 难道说多多已经知道她舅舅就是摄政王了,可看她的样子好像并不知情啊。 想起在温泉处发生的那件事,钱多多仍然懊恼不已,她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原来摄政王竟然也在此处。” “这…………”平姿该怎么说?她早就知道了呀,“是啊,我舅舅和摄政王的关系好嘛,他在好像也不奇怪。” 钱多多嗯了声:“你舅舅不舒服,想必王爷是来探望你舅舅的。”顺便再泡个温泉? 平姿现在不太想谈论摄政王和她舅舅的事,毕竟撒谎的人是会心虚的。 她忙岔开了话头:“哎呀,你这裙子还在滴水,怎么叫人去拿套衣服还要这么久?一个个的都在偷懒。” 伺候平姿的丫鬟自然是不敢偷懒的,只是在外面被人拦住了而已。 拦住那丫鬟的便是平姿的母亲、梁国的王后、大宣朝的安阳长公主。 那丫鬟被安阳长公主拦下了,哪里还敢再进去。 平姿这几日一直和个出身市井的姑娘厮混在一起,作为母亲,安阳长公主早就叫人把钱多多的身份来历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且她也是为数不多的知道赵璟天生没有嗅觉和味觉的人之一,也知晓这姑娘所做的饭菜对弟弟赵璟来说竟然是有味道的。 因此听那丫鬟说手中衣物是为钱姑娘所备,且又听到两人提起了‘摄政王’,安阳长公主干脆就悄无声息地拐进了一旁的耳房中,听起了两个姑娘的谈话。 …… “什么?!”听了钱多多所说,平姿下巴都要惊掉了,“你说我、王爷他看见你的身体了?” “嘘!”钱多多的心一惊,“你小点声,我怕外面有人听见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王爷会去那边泡温泉,我是迷路了然后不小心才掉进水里的,我也没想到那里会有人出现,我只是想把衣服拧干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换做我是你我也会那样做的。哎呀……”姑娘家的身体被男人看见了,这,这也太、太羞耻、太令人生气了。 关键其实平姿一早就知道她舅舅来这庄园就是奔着这温泉来的,她早就知道了啊,可是却一直瞒着好朋友,害得好朋友她…… “啊啊啊……都是我不好多多,我就不该带你出去瞎逛的,你说我又不认识路我带你瞎逛什么呀。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羞愤特别难过啊?” “羞愤……当时是有一点。”其实她更多的是懊悔,懊悔自己后知后觉,其实在系统发布任务的时候,她就应该要猜到摄政王就在附近的。 不过她没想到平姿竟然会这么自责:“但是我不难过。而且这一点也不怪你啊,要怪就怪我不小心。” “可是现在怎么办?你的名声怎么办?” 钱多多见平姿比自己还着急,不禁安慰起她来了:“不要紧的,又算不得大庭广众,这事我肯定不会四处宣扬,王爷就更加不会了,不会有多少人知道的。我想王爷身边的人应该也不会大嘴巴,他们应该什么都没看到就被勒令转过身了。说到这里,其实我还要感谢王爷给我这份体面。”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平姿握住了钱多多的手,“你不会一转身就背着我抹眼泪吧。” “怎么可能?我从小就跟着我娘开店抛头露面的,才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哭鼻子呢。” 看着钱多多笑着安慰自己,平姿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这要是她被人看了,她肯定气得要死,非要狠狠打那个看了她的人一顿才能解气。 可是她舅舅可不是能随便打的人,平姿现在特别想补偿钱多多。 “我还是觉得我也有错,如果我没有非要爬上树就不会扭伤脚,你就不用一个人去替我找出路了。多多,你太辛苦了,我看不如你也不要去夜市摆摊了吧,我有钱,我有很多私房钱,我可以把我的钱送给你呀。” 钱多多愣了一下,笑了笑说:“不用啊,你做什么给我钱?我自己能挣钱的,你看到了啊,我家摊子生意很好的。” “可是那很累啊。” “挣钱哪儿有不累的,可是那样挣来的钱我们花着踏实,如果是不劳而获的钱财,我们用起来都会感到心虚的。” “那……我不白给你,我喜欢吃你做的菜,你来给我做饭吧,我给你工钱总可以吧?” “那你要给我多少?” “你想要多少,一百两,一千两够不够?” “我的平姑娘,你在想什么?哪儿有那么贵的厨子?” “送你你不要,给你工钱你又嫌多。你要好好想一想啊,如果你拿了我的工钱,那你全家都不用那么辛苦了。” 钱多多摇头:“不会的。我娘和我弟弟不会因为我一个人挣了钱就整天在家睡大觉,他们还是会让自己忙碌起来的,去做他们该做的事,我们家还是会把我们的小饭馆继续开下去的。而且你只是出于私心想给我钱,我受之有愧,也不能接受。” “那……如果我舅舅是真心想聘你做厨娘呢,你愿意吗?他会给你正常厨娘的工钱。” 钱多多想了下:“太远了,我来回很不方便。而且我家饭馆很快就要重新开张了,我得把心思放在自家的营生上。” “那……如果是摄政王呢?你愿意给他做饭么?而且摄政王府也没有这里远。” 钱多多又想起了身上的鞭伤,摇了摇头:“我还是得紧着自己家的饭馆。王府哪有那么好混,比起赚更多的钱,我还是想自在一点,给谁做厨娘都不如给自己家干活儿自由,你说呢?” 平姿点了点头:“对,你应该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她想着一会儿得回绝了周平。 耳房内。 安阳长公主摆摆手让丫鬟把衣裙给钱多多送了进去。 她自己并未露面,而是朝赵璟的院子去了。 安阳长公主在主院花厅等了没多久,赵璟便过来了。 “长姐。”赵璟欲向安阳长公主见礼。 安阳长公主见状按了按手:“璟弟快坐。” 赵璟在安阳长公主对面坐了下来,淡笑道:“不知长姐有何教诲?” 自从先帝驾崩,年幼的新皇即位,他为摄政王之后,安阳长公主就很少在弟弟的脸上看到这般笑容了。 “怎么样?也泡了两天了,这温泉药浴可见效了?” 赵璟点头:“感觉好多了。” 安阳长公主又问:“那姑娘做的饭菜可还合你胃口?” 赵璟仍是点头:“酸甜咸辣香,我已经知道它们的滋味了。” “甚好,那璟弟可见过那姑娘,觉得她如何?我可是听到了不少有趣的事儿。” “长姐都听到了些什么?” “听闻那姑娘甚是仰慕我璟弟,还听说……”安阳长公主抿了口茶,悄悄打量赵璟,“今天璟弟在温泉处和那姑娘偶遇了,她回来时衣裙都湿了。” 赵璟眉头微蹙,这事乍然被长姐提起,他耳根不由微微发热:“不错。” 安阳长公主见他这般,试探问道:“那璟弟对那钱姑娘可还中意?” “长姐的意思是?” “为了新皇,你一把年纪却连一个子嗣也无,身边连一个知冷暖的女人也没有。我看那姑娘不错,方才听她和姿儿说了几句话,是个踏实本分的好孩子,家世我也早派人查过了,也算是个清白的人家。不如,纳了做妾吧。” 赵璟又想起了不久前看到的那双|腿,白生生地在自己眼前晃荡。 也罢,瞧了人家姑娘,合该为人负责。 “可以。” “那好,”安阳长公主笑了笑,“那姐姐便替你去办。” “嗯,”赵璟又看向自己长姐,“虽是纳妾,但也不能委屈了人姑娘。” “好。”安阳长公主应了下来,那毕竟是她弟弟的第一个女人。 ☆、024 …… 钱多多有些诧异,等她从平姿那里出来回到厨房的时候,竟被人告知不用再做晚饭了。 她以为是赵老爷对她的饭菜不满意,可问了才知道原来是赵老爷觉得天晚之后夜路难行,所以就叫人备了车,准备送他们姐弟二人回去。 她心中感念赵老爷的妥帖,又去向平姿辞行。 平姿听说了这件事后也有些意外。什么时候她舅舅开始亲自过问这种小事了? 不过这样的安排也好,现在她的脚不能动弹,不能亲自去送钱多多姐弟俩,送他们早点回去最好不过。 “那我就先把你的裙子穿回去了,等洗干净了再还给你。”钱多多对平姿说。 “不用的,这身衣服你穿着好看,而且我一次也没穿过,你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你不要和我推辞,要知道你今天来替我舅舅做饭我还没给你报酬呢,如果你要拒绝的话,那就把这身衣裳当做是报酬吧。” 钱多多有些无奈,这家伙每次送自己东西的时候都有各种叫她推辞不过的理由,有钱果真任性啊。 “那我就愉快地收下了,下次做好吃的回报你。”钱多多想了想又说,“不过其实你舅舅有叫人赏我来着,但是我没收。我想着我是随你来的,就没要你舅舅的东西。” “啊?”平姿更加意外了,她舅舅是不是对自己的朋友有点过于上心了?难道是在温泉那里就看上了人家? 可多多是自己的朋友唉,跟自己平辈,这要是放在普通人家,跟着叫他一声舅舅都不为过。 “那我舅舅赏你什么了呀?是谁来赏你的呢?” “银子,厨房掌事的娘子来找我说的。” “哦,原来只是银子啊。”平姿松了口气,“可能是我舅舅太喜欢你做的饭菜了,只可惜他请不动你为他下厨。” “快别这样说,如果日后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去我家的饭馆吃饭啊,我不收你们的钱。” “要的!你不能做亏本生意啊,”平姿打趣,“你照收我舅舅的钱不误,我的就算了。” “行啊,到时候你舅舅问为什么只收他的饭钱却不收你的,我就说是你教唆的。” 两人你来我往地又说笑了几句,钱多多便起身准备离去了。 “你好好养伤。” “我会的,早点能动我好早点去找你玩。” 钱多多走了没多久之后,平姿就叫人去把周平给叫了过去。 她很严肃地告诉周平:“我替你问过我的朋友了,她一心只想经营自己家的小饭馆,无心给旁人做厨子。舅舅要实在喜欢她做的饭菜,以后你就去她家的饭馆替舅舅买回去就是了。她可是我的朋友,你可别仗势欺人,强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就是我舅舅也不行,你替我把这些话转告给我舅舅。” 周平嘴上应了下来,心中却想,等那姑娘进了王府当了王爷的妾,保准不会再想着去伺候厨房的那些锅碗瓢盆了。 以那姑娘的出身,能做王爷的女人,那是何等的荣宠! …… 回得早,还能赶上家里出摊。 钱多多和钱串串姐弟俩马不停蹄地就跟着钱氏他们一起忙活了起来。 钱氏一眼就看见了女儿身上的新裙子,她觉得奇怪,就把钱多多拉到一旁去问话。 钱多多不想再提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更不想娘亲为自己担心。于是就扯了个慌,说是在做菜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一个汤锅、把油水全都弄到自己身上去了,这才将钱氏给糊弄了过去。 钱氏听了女儿这话,信了。钱多多见她娘不再怀疑,自然也就没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可谁知道,第二天这事就变大发了! 有个林嬷嬷,她人自称是安阳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人,竟带着金银珠宝和布帛上了门,要替当今摄政王说合纳妾。 钱氏当时就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实在是想不通,这好端端地摄政王怎么会想要纳她的女儿为妾? 钱氏不敢怠慢这林嬷嬷,好茶好水地招待着,想要从那林嬷嬷的口中探听只言片语,无奈林嬷嬷口风紧,半点也不肯透露。 但不论是安阳长公主还是摄政王,他们钱家都得罪不起,钱氏更加不敢贸然签了那林嬷嬷带来的纳妾文书。 而此时钱多多并不在家中,她像往常一样,和弟弟去集市上采买新鲜食材去了。 钱氏估摸着这个时候儿子和女儿也该回来了,便对那林嬷嬷说:“小女外出采买,马上就要回来了,还请嬷嬷稍坐,我带她梳洗一番再来见过嬷嬷。” 林嬷嬷见钱氏颇懂规矩,心下觉得还不错,她想着这户人家虽然穷困了些,但一家子都是良民,女儿给王爷做妾也不算污了王爷。 钱氏出了家门,特意朝前多走了一段路,焦急地等待着。 没一会儿,钱多多和钱串串姐弟俩果然就回来了。 钱串串大老远的见到钱氏就喊娘。 钱氏生怕这动静被等在屋子里的林嬷嬷听见,一路小跑着迎了过去。 钱氏很少有这样着急忙慌的时候。钱多多见娘亲这般,心中忽然就生出了一股不好的感觉。 “娘,这是怎么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钱氏的脸色有些发白,她迅速回头看了一眼,见家门口并没有人监视着,便拉着一双儿女躲在了一处隐蔽的屋檐下。 “娘,到底出了什么事啊?”钱串串也着急了起来。 钱氏立刻吩咐钱串串:“你去前头望风,我们家里要是有人出来你立刻告诉我。” “我们家里会有什么人呢?” “一会儿再跟你细说,你要听娘的话。” 钱串串点头,虽然满肚子的疑惑,但听话地走到前头去了。 “娘,我们家里来什么人了?” 钱氏板着脸,严肃地盯着女儿:“多多,你老实告诉我,昨天你在平姿舅舅的庄园里到底见过谁,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回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裙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钱多多目光闪了闪:“这个昨天不是和您解释过了吗,娘为什么还要再问?” “因为你在撒谎!”钱氏压低了声音,着急的声音都跑了调,“长公主身边的人都来替摄政王爷纳妾了,他要纳的就是你!” “什么?!”钱多多瞬间陷入了迷茫,“这怎么会?” “你还是不肯跟娘说实话吗?你是不是被摄政王!!” “娘,您想到哪儿去了…………”钱多多没有办法,只好把昨天在温泉发生的那一幕说了出来。 钱氏一听,浑身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大半,低喃道:“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就…………唉!” “我也不想啊,真的就只是巧合而已。况且当时王爷也没说什么,谁知道今天就派人过来了。”钱多多皱眉,拉着钱氏的手,把心一横,道,“娘,我不要给摄政王做妾。看了就看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小时候不小心伤了腿脚,不都是找男大夫看的么,也没见他们怎么着。” “可他是堂堂摄政王,来说合的又是他的长姐安阳长公主身边的老人,岂是我们说拒绝就能拒绝的。” 钱多多坚持:“不管怎样,我都是要拒绝的。再者也没听说过摄政王强抢过民女的荒唐事,若我们不从,难道他还要硬抢不成?” 摄政王府自然是个好去处,可是给人做妾,将来就是当家主母手底下的一个奴婢而已,钱氏不愿女儿去受这样的苦。 “好,既然如此,那娘就去回了那人。” “嗯,咱们找个像样的理由。” …… “什么,你说你家姑娘早有婚约在身?”林嬷嬷怀疑地打量这钱氏,“这么重要的事你方才为什么没说?” 钱氏深深垂下了头:“方才……是民妇迷了心窍。民妇想着小女能得王爷垂怜,实在是天大的荣幸,可民妇错就错在起了这样虚荣的念头。小女身有婚约,如果民妇背弃了这门婚约实在是不诚不义,好在小女及时劝诫,民妇这才得以悬崖勒马,保住了自家的名声,也未玷污王爷贤名,否则世人怕是要诟病王爷以权势压人、夺平民之妻了。” “放肆!你竟敢说出这样的话!你们不过一介商户,怎敢如此玷污王爷,你们也配!” “民妇不敢,民妇不配,若民妇方才签了那纳妾文书,才是对王爷的玷污,好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是小女不配做王爷的妾,请嬷嬷息怒。” 林嬷嬷冷哼了声,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小户,不识好歹! 她怒拍桌子起了身:“走。” 林嬷嬷带着人和礼走得远了,钱氏这才跌坐在了椅子上。 钱多多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给钱氏,她眉间仍蓄着愁绪:“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但愿王爷不要把我们放在心上,也别去深究,否则去哪儿给你找个未婚夫来。总不能为了不做这个妾,随随便便就嫁了人吧。” 温泉一事,钱多多至今懊恼不已:“是我大意了。” “本也怪不得你,你不要自责。娘现在就去给菩萨烧香,祈求菩萨保我们母子三人无灾无难。” “我陪您一起。”钱多多扶钱氏起身,可一转身,竟然看见摄政王的侍卫周平在她家门口勒停了马。 钱多多立时眉头紧皱,钱氏觉出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外头是谁?” “路人吧,娘您先进去,我去把门给关了。”钱多多看着钱氏进了内室,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周平已经下了马,手里拿着个小匣子。 他见钱多多出来,家里又不像是来了人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那林嬷嬷是还没到吗还是已经走了? 他与钱多多保持着距离,客气道:“钱姑娘。” 钱多多心中警觉:“不知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个小时间点,周平过来的时候林嬷嬷已经走挺久了,走的一条街的两个不同方向,所以两人没有碰上。 ☆、025 周平的目光越过钱多多的肩膀,径直朝她家中看了过去。 他见厅内并无箱笼,且钱多多脸上也无喜色,便料定是那林嬷嬷人还没到。 可这就叫他有些犯难了,林嬷嬷还没来报喜,他要怎样把手中这小匣子交出去呢? 长公主殿下的安排自是极为妥帖的,给这钱家姑娘备下的礼委实不轻。但他家王爷看过礼单后,却特意嘱咐他将这小匣子送过来。 于是他便绕道回了一趟王府去取这小玩意儿,可谁知道还是叫他来早了。 这说合的人还没上门,叫他如何开口提纳妾之事?还是说他得等着林嬷嬷一起? 周平顿时犹豫不决了起来。 “大人?”钱多多见周平不说话,再次开口,“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周平张了张嘴:“……我等人。” 王府侍卫在她家门口等人?钱多多不得不将周平此刻的行为与刚才那件事情联系起来。 她看向周平,脸上没什么表情:“敢问大人是否在等一位林嬷嬷?” “姑娘是怎么知道的?”周平疑惑,“难道林嬷嬷已经来过了?” “正是。”钱多多微微垂头,不再看周平,“实不相瞒,小女子已有婚约,已劳烦林嬷嬷白走了一趟。如果大人此行也是为了方才那件事,那真是浪费大人的宝贵时间了。” “你有婚约了?是同哪家定下的?”他之前怎么没有查到! “是我一个远房表哥,打小便定下的亲事。大人如果没有其他吩咐,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周平叫住了钱多多,他皱着眉看了眼手中的小匣子,可想了想还是作了罢,“没事了,姑娘请回吧。” 钱多多刚转身,街道上就驶过了一辆牛车,牛车惊到了周平的马,周平忙去牵马,一时不察竟叫手中小匣子滚落在地。 钱多多正要抬脚进门,脚边却突然冒出来个东西。 她定睛一看,竟然是朵珠花。 金色的叶片之下,串着泛红发橙的石榴石珠子,像极了挂在藤萝上的浆果,俏丽又可爱。 这不正是她上次在夜市小摊子上见到的同一样式的珠花么? 再一次见到这珠花,钱多多还是会心生喜欢。她不忍见这么漂亮的东西散落在地上,便弯腰去把东西捡了起来。 珠花旁是个被摔开的小匣子,小匣子里还有另外一支珠花,和她手中的正是一对。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珠花放进了匣子,忽然发现盒子里的那一支有瑕疵,竟和那天晚上她在夜市摊子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也太过巧合了,她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把匣子给合上了。 此时的周平也已经将自己的坐骑安抚好,他看着钱多多手里的匣子,随口道:“原本是王爷让我拿来送给你的。” 其实这珠花瞧着就不名贵,周平也不明白他家爷怎么能把这玩意儿拿出手的,大抵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钱多多听了周平这话,微微蹙起了眉头。 那天她嫌这珠花贵没舍得买,正在摊子上犹豫的时候就听系统说摄政王朝她这边来了,那时她简直是落荒而逃,慌乱之下不小心把手中珠花落在了地上,怎么最后竟到了摄政王的手中? 她虽心有疑惑,却也没有多想多问。她将那匣子归还给周平之后就转身回了家,顺手又插上了门。 …… 那个普通的小匣子很快就被周平揣在身上带回了京郊庄园。 但还未进书房,周平便看见安阳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守在门口,一看便知是安阳长公主正在书房与王爷说话。 周平便近了前去,只等着安阳长公主出来再进去回话。 他守在门边,屋内的声音听得倒也清楚。 林嬷嬷的语气不大好:“净是些不是好歹的东西,我看给王爷做妾都是不配的。” 安阳长公主的声音不急不缓,却也能听出来她对此事甚是不满:“住口,王爷的事,何时轮到你来非议?” 她又道:“璟弟尽管安心休养,姐姐必然会再替你物色几房贴心的人来。” “不必了长姐。” “莫非璟弟是对那钱姑娘念念不忘?” “谈不上,强扭的瓜不甜,此事不必强求。长姐也无需再费心另觅他人。” “那便聘了她做府上的厨娘。” “知道了长姐,弟弟心中已经有数了。” “也罢,那你先忙,我还要去看看平姿那丫头。” 安阳长公主出来,周平进去。 赵璟正在批折子,眼角余光瞥见了周平手中的小匣子,他头也没抬,淡淡道:“放下吧。” 周平轻手轻脚上前,悄无声息地将那匣子放在了桌子角落,退至了一旁。 赵璟写完了几本折子的批注,提笔蘸墨的时候忽然发现周平还在,便搁了笔。 “还有什么事?” “是关于钱姑娘的。”周平想到刚才王爷与长公主的对话,说道,“昨日三公主已经问过了,说钱姑娘不愿给人做厨子,一心只想经营自家的饭馆。还说……王爷若是想吃钱姑娘做的饭菜了,就让属下去买。字里行间,都是对那钱姑娘的庇护。” 赵璟微微蹙眉:“做厨娘也不愿?”那可是昨日就提了出来的。 “三公主确实是这么说的。说来也奇怪,那钱姑娘说自己已有婚约,但前些日子属下调查她的时候却不曾发现此事。” “哦?”赵璟轻轻皱了下眉,“那日她送靴子的时候不是说倾慕本王已久?” “是啊,属下也听见了,不知那姑娘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属下仔细想来,三公主说的那番话好似也别有深意。” 周平回忆道:“三公主特意让属下转告王爷,说不得仗势欺人,强迫钱姑娘做她不喜欢的事。” 所以连厨娘也做不得?赵璟又想到了今天那顿无滋无味的午膳,心道他这外甥女倒是会护着朋友,却是不知道心疼舅舅。 说平姿平姿就到,周平出去没多久,她便‘瘸’着个脚,一蹦一跳的挪进了赵璟的书房。 刚好赵璟已经处理完手头上的折子,便亲自搀了平姿在凳子上坐下。 “你不好好躺着休息,来我这里做什么?” 平姿撇了撇嘴,不大高兴:“舅舅是不是想纳我的朋友钱多多为妾?舅舅问过人家了吗?你们情意是否相通?怎么能够这样草率呢?” 赵璟看了平姿一眼,淡淡道:“没大没小。” 平姿往后缩了缩:“那是因为她是我的朋友呀,要是别人我才不管呢,我才不会为个不相干的人忤逆亲舅舅。” “是吗?我记得你曾说过,你这个朋友很是景仰我,如今我看上了她、要纳她为妾,怎么就算不上是情意相通了?” “那也只是敬仰啊,我问过她了,她是把舅舅您当菩萨一样敬仰的。舅舅的新税法给她家带去了稳定的收入和安康的生活,她就连拜佛的时候心里念的也都是舅舅您呢,并非那种男女之情。况且她是个好人家的姑娘,正经人家的姑娘谁不想做人正头娘子,又不是那卖了身的奴婢,往床上一拽就能为所欲为了。” “住口!”赵璟皱眉,“是谁教你说这种话的?” 平姿讪讪的:“那……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没人教我,看也看透了!很多人的小妾通房不就是这么来的么?况且舅舅又比多多年长那么许多,也并不相配呀。” 赵璟本在收拾奏折,听平姿这么说,他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些都是那姑娘与你说的?” “是啊,她跟我说过,她要嫁就嫁个与她年纪相仿、一心一意的有情郎,是要给人家做正妻的!想必舅舅也得到消息了吧,人家已经有未婚夫婿了,舅舅可不能做那强抢良家女子的事情。” 其实平姿知道,钱多多根本就没有婚约在身,这样的说辞不过就是个借口,她是真的不想给她舅舅做妾呢! “舅舅快答应我啊!” “自然,你舅舅还不屑夺他人之妻。” 平姿开心地笑了:“那你就还是这个天底下最好的舅舅!” 赵璟颇为无奈地看着平姿:“你才认识那姑娘几天,便为她操心至此?” 平姿哼了声:“舅舅才见过人家几面,还不如我多呢,就想纳人家做妾了!!” 赵璟神思略有恍惚,或许是食物的香气,又或许是他曾做过的那个梦,让那个叫钱多多的女子变得特殊了起来。 但也不过是个荒诞的梦而已。 他已经在这庄园呆了好几日,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 钱多多今天一整个白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煮的酸梅汁味道也差了些。 夜里摆摊的时候有客人就说了,说她们家今晚的酸梅汁不如主街那家赠的味道好。 钱多多这才发现主街的张大郎又开始学她们了,之前她们卖食串儿,那张大郎就跟着卖食串儿;现在她开始无偿赠送酸梅汁,那张大郎家竟然也开始送酸梅汁了,实在是讨人厌。 钱串串都要气死了:“他是神仙吗?怎么什么都能学得会?咱们酸梅汁一出来他就能做了。他有这等好本事早开酒楼发大财了,还用在这夜市摆摊炸臭豆腐?” ☆、026 钱氏皱了眉,这种事情是禁止不了的。 别人只要没去你家厨房偷着学,你也不能拿别人怎么样。 在方子不外泄的前提下,别人能琢磨出和你家一样的味儿,甚至更美味的口感,那便是别人真本事。 她看了眼儿子,耐心教导:“你到底年纪小,沉不住气,往后这种话就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咱们今天的生意还不错,好歹东西能全卖完。” “就是,”钱多多看自家弟弟脸都气红了,笑着安慰,“他家的味道不好,就算白送了酸梅汁也不一定能卖完。他头天晚上的卖不完第二天又接着卖,食材都不新鲜了,这样下去他的口碑迟早会垮掉的。” 说什么来什么。钱多多话音才落,就有个来买豆腐和炸豆腐果儿的客人抱怨起来了,说主街那家的豆腐不新鲜,吃进嘴里一股酸味儿。 钱串串一听这话,立刻道:“昨晚他那摊子上的东西就没卖完,肯定是昨天剩下来的!” 那客人也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去与他理论,他却告诉我说那是酸梅汁的酸味。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连坏豆腐的酸味都分辨不出来。以后我再不去他家买了。” “那您就来我们家,我们家的食材保证新鲜。” “你们家的味道是更好一些,就是有些远了。” “那您一次就吃个够。”钱多多乐呵呵地招呼着客人,又是舀汤又是盛酸梅汁的,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夜市摊子,却也叫人感到宾至如归。 看着这样努力的弟弟,钱多多彻底将白天的烦心事放下了,热情地吆喝了起来。 最后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把所有的食材卖了个精光。 而主街张大郎的摊子,直到夜市散去了他东西都还没卖完。 …… 钱家没主动想过要往那张大郎头上踩,想着他最后讨不到好了自然就会回去卖他的臭豆腐。 可他们谁也没想到这张大郎竟然丧心病狂了,半点道义也不讲!他连食串儿也不卖了,直接改卖煮食串儿的的高汤底料。 汤底油重,放凉一|夜即可凝固成块。那张大郎竟然直接把成块的底料拿了出来,喊着与人方便、家家户户皆可做食串儿的口号兜售起汤底料来了。 张大郎的这一举动当天晚上对钱家还没什么影响,可到了第二天晚上,夜市竟然一下子多出来了三家卖食串儿的小摊,并且还都摆在了主街上。 如此一来,位于偏远桥尾的钱家摊子生意便一落千丈。 这都到了往常该收摊的时候,他们的食串儿却连一半都没卖出去。 钱多多让伙计去那几个摊子各买了一些串儿回来尝了尝,几家因为用了同一种锅底的缘故,味道都差不多,几乎没什么区别。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几家的味道无一例外,都比她做的好! 白汤更加香浓,红汤除了香辣之外还带有一点麻。这些味道都是她汤里没有的! 钱串串却不服气,不愿意承认别人家做的比自家姐姐做的好吃:“这味道也不怎么样啊,他们不过是摊子的位置比我们家好罢了。” 钱多多忽然有些沮丧,她知道是自己技不如人:“你还真别不服气,他这味道就是比我们的香。他到底加了什么呢,为什么会这么香?你们能尝出来吗?” 钱氏摇头。 钱串串就是不服气:“不好吃,我吃着一点也不香,倒贴钱送我我都不要!” 钱多多没理会弟弟的倔强,但是她感到奇怪:“前两天那张大郎自己卖食串儿的时候,我们不是也买来尝了吗?那时候他的味道明明没有这么好,还不如我们家的。怎么他改卖了底料之后味道就变了呢?” 钱氏想了想道:“可能是有人买了他的底料回去自己加了料,从而改变了整个汤底的味道。” “可现在一共有三家,就算这三家都按照自己的喜好加了料,怎么可能最终吃到嘴里的味道都一样呢?我认为这就是张大郎所卖底料的味道,可他既然有这本事把汤底调配的这么美味,怎么还会拿出来卖呢?这么好的东西难道不是应该私藏着一代又一代传下去吗?” “这还不好猜吗!”钱串串怒道,“他就是故意和我们对着干呗。咱们卖什么他就卖什么,卖的不如咱们好了,就走绝路,反正就是要把咱们往死里整就对了。” “可我们和他之间并无血海深仇,再说大家出来摆摊做生意都是为了赚钱,他何苦和钱过不去把这么好的东西卖给所有人。” “也许他就是脑袋被门夹了,喜欢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呢!” “肯定不是这样的。”钱多多陷入了沉思。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先是有人不惜拿命去陷害他们家饭馆投毒,累得她家饭馆被封;紧接着就有这张大郎不计一切后果地抢他们家生意。 她不得不怀疑这两件事情之间是有着某种联系的。 但她就是想不通,他们家到底得罪了谁?一定要叫他们家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才满意? 那人会是谁?是个厨艺了得的同行吗?否则怎么能调配出这么独特的汤底来? “我们也去买一份张大郎家的汤底吧,”钱多多想了想说,“我想尝尝里面到底都加了什么料。” “买不到!”伙计却道,“那人认识我们,掌柜的原本是嘱咐了我去买一份回来的,但人家一眼就认出了我,说什么都不肯卖给我。” “什么?”钱串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心虚的乌龟老王八,简直岂有此理!” “那就托旁人帮我们买一点好了,”钱氏看着钱串串,语气中略带了些告诫的意味,“我们家的人就别过去凑热闹了。” “那我去找隔壁摊子的大爷帮忙买一点吧,听说昨天这汤底油卖的很俏,去晚了恐怕就买不到了。”钱多多一边说一边从匣子里取钱,这就要往隔壁摊子去了。 隔壁摊子的大爷人很和善,乐意帮这个忙。 钱多多便和大爷一前一后的往主街去了。 路上大爷说起了他自己的事。说他前几年在这也是摆摊卖馄饨的时候生意很好,因为他的馄饨皮擀的特别薄,煮出来的馄饨晶莹透亮,一开始其他两家卖馄饨的都比不过他。 可后来另外两家渐渐就琢磨出了门道,做出来的面皮也和他一样了,加上那时他又生了一病,连着好几个月没来摆摊,等他再来的时候好摊位早没了,无奈只能龟缩在这桥尾。 “所以说这花无百日红呢。你做的好,别人就跟着学,别人起来了,你就跌下去了。像我卖的馄饨、你卖的那食串儿,别人仿起来也不费劲。可你看那烤全羊的摊子……” 大爷抬手往一边指了指:“我来摆摊的时候这家店就在了,效仿他家卖烤羊的却是不多。一方面是他们家用的香料别人琢磨不透,另一方面是整头羊的价值高,一般人花不起这么大的代价。” 烤全羊和他们家独特的调料吗? 钱多多看着那架被烤得金灿灿正不断冒油的全羊,脑袋里忽然冒出来个念头。 回到家之后,钱多多立刻把平姿送给她的那本《杨斐游记》给拿了出来。 钱串串见她一回来就开始翻书,不禁感到奇怪:“姐,你不是急着要去琢磨从张大乌龟那里买来的汤底油吗,怎么还翻起书来了?” “你先别吵我,我一会儿再跟你说。” 钱多多越这样说,钱串串就越好奇。 他三两步走到钱多多身边,伸长了脑袋看了过去:“你到底在找什么啊姐?” 钱多多又往回翻了几页,指着游记上的记载给钱串串瞧:“你看,杨斐老前辈在游历大草原的时候写到了那里的人喜欢围着篝火吃烤肉,烤熟的肉没什么特别的,可是撒上他们特制的香料之后味道就别具风味了。我来找找看有没有关于这香料的记载。” “搞半天你在找这个啊?你找这个干什么?张大乌龟家的汤底用到这些香料了?这一个是烤肉一个是汤底,差得也太多了吧。” “不是,暂时先不管汤底了,就算明天我们用了他的汤底煮食串儿,生意还是没办法恢复到从前。” “那是当然,都新冒出来三家了,而且客人也可以自己在家做,再说我们摊子位置还那么偏,生意肯定大不如从前。可咱们店里的封条还要一个多月才能拆,难道这个冬天我们要喝西北风了吗?” “事在人为,一定不会的!” 于是第二天,钱多多就把原先的汤煮食串儿变成了炭烤食串儿。 串儿还是那个串儿,但却多了种吃法。 炭火上支铁架,刷油开烤,荤素不忌。 煮串儿的秘诀在汤底,烤串儿的秘诀就在酱料和香料。 酱料取的是饭馆里现有的,甜的、辣的都有;香料叫作十全香,是钱多多根据那本《杨斐游记》中的记载调配出来的。 大家吃了这烤串儿之后都赞不绝口,尤其钱串串,对即将到来的夜晚充满了期待。 他握着拳,咬牙切齿:“今晚非把他们一个两个的全都干趴下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PS. 弱弱地请求一下:小可爱们看下我专栏的预收文? ☆、027 对于新鲜的吃食,人们总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如果这种食物恰巧好吃又不贵的话,在这热闹的夜市很容易就能吸引来大批的食客,毕竟民以食为天嘛,腰包里有闲钱的总想一饱口腹之欲。 钱家新摆出来的烤串儿刚好味美价廉,成功地拴住了一部分老食客的胃;老食客拿着香喷喷的烤串儿从桥尾走到主街,自然又吸引了一批新的食客。 看着摊子前排起的长队,钱家人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钱多多那颗悬着的心总算也落了下来。 他们早早收摊以后,隔壁卖馄饨的大爷瞅着空便过来请他们一家吃馄饨。 因为今晚他们刚过来就请隔壁大爷和他的家人吃过烤串儿了,大爷这是投桃报李呢。 把最后一碗给钱多多的馄饨端上桌之后,大爷便站在一旁和她聊了起来。 “昨天你让我帮你们买汤底料,我还以为你们今天要换汤底,你们还没来的时候我就听说主街又多了一家卖串儿的,我还替你们捏了一把汗。没想到你又想出了新吃法儿,你们年轻人的脑瓜子到底是灵活啊。我瞧着今晚你们的生意比前几天都要好,连带着也给我带来了不少生意。” “这还是托了您的福呢大爷,”钱多多笑道,“昨晚您不是和我聊了那烤全羊么,那时候我心中就有了这个烤串儿的想法。” “原来是这样。可是这串儿准备起来到底简单,你们今晚的生意这么好,只怕那些人又要跟风效仿了。” 钱多多确实也有这方面的顾虑:“不过我这次准备的香料不一般,在咱们这一带少见,我想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被人参透。” “是啊大爷,别说那香料了,就说这铁架子吧,若非我家本来就是开饭馆的,一时之间还真打不出来。这铁是好铁,价钱也不便宜呢,谁要是想东施效颦那得先去铁匠铺子里花上一大笔钱,花钱是一回事,要等多久才能打出来也说不定呢!” 钱串串知道大爷是好意,但他实在听不得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 “那就好,那些人扎堆卖食串儿图的就是个方便,汤底料往锅里一扔、东西直接丢进去煮就能行。现在这吃法儿要花的代价大了,那些人自然就会知难而退了。那我就祝你们生意兴隆,你们吃着,我去前头忙了。” “您忙着吧,不用招呼我们了。” 然而,他们到底还是低估了张大郎! 钱家在夜市摆摊卖烤串儿的第二天,张大郎就烧起了炭火、搬出了烤架。他竟然也开始卖烤串儿了! 钱氏向来是个好脾气的,钱多多也随了钱氏的性子,鲜少像弟弟那样气急败坏,可这次她却在某一瞬却爆发了想要去把对方摊子掀掉的冲动。 别人说张大郎家的烤串儿味道更加独特,伙计把那食串儿都买了回来,但她却丝毫没有去品尝的心情。 最后烤串都放凉了她才勉强去吃了两串,这一尝,她就泄了气。 别说,人家烤串儿上所洒的香料风味就是比她根据《杨斐游记》调配出来的十全香独特!那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没尝过的独特味道!! 她觉得自己被击倒了…… ☆、028 钱串串太了解他姐了,他见他姐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是被打击到了。 张大乌龟那孙子做的事他虽然也非常生气,但最气愤的应该还是他姐,这毕竟是她姐挖空了心思才想出来的新鲜吃食啊。 钱串串气急了,他见桌上还放着几根烤串没动,冲上前去就要夺:“什么玩意儿!不吃也罢!脏了我姐姐的嘴!看我扔它喂狗!” “你放下!”钱多多本来心情不怎么好的,可一见弟弟那副一本正经又义愤填膺模样就觉得好笑,“扔了不可惜吗?都是花钱买来的。这还不够呢,再去给我买些回来吧,得让他们多加点香料。” “还买?干嘛给他家送钱?!” 钱多多又活过来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本来我只想安安生生地做生意,可是现在我想赢了。之前忙着弄这烤串儿的事,都没顾上研究他的汤底料,明天白天什么也不干了,就好好在家琢磨他用的香料好了。” 后来。 经过一一尝试排除,总算叫钱多多在张大郎的汤底料和烤串粉料中发现了三样本地不常用、甚至从未见过,也叫不出名字来的香料。 其中一种圆圆的小颗粒钱多多见过,那叫花椒,她曾经有过牙疼的时候,去医馆就诊的时候大夫给开的药方里就有过这么一味药。 这种叫做花椒的药材入口很麻,在她牙疼的时候确实很好地缓解过她的疼痛。但她却不知道这种药材也可以拿来当调味料,而且混在红辣汤中之后,味道竟意外得独特! 在她们当地,除了张大郎,应该还从来没有人拿花椒做过调味料! 另外一种香料钱多多就从未见过了,其外形细长如米粒,但却不如米粒光滑,背面有纵棱。味道尝起来像大茴香,但香气却比大茴香更加奇异。 而钱多多发现的第三种陌生调料,只是几片薄薄的、不成形状的残渣,像是风干的花托和花萼,除了尝起来微苦之外再无其他明显特征,但她确定这绝不是市面上常见的任何一种香料。 可张大郎又是怎么弄到这些香料的呢? 还是味不在这些香料,是他在味觉上有超出常人的天赋,自己调配出来的? 可这张大郎若真有这等调配香料的本事,又怎么甘愿龟缩在夜市这么多年?钱多多越发觉得此人可疑了,料想他背后必定是有高人指点。 但那不知名的两种香料又到底是什么呢?她的藏书中会不会有记载? 钱多多想要一探究竟,于是就将自己珍藏的那几本食谱全都翻了出来。 平姿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钱多多正坐在桌前全神贯注地翻书,除了她手上的那本书以外,桌上还铺了四五本。书本前头则摆满了瓶瓶罐罐,全是厨房里调味佐料。 “多多,你干什么呢?”平姿朝钱多多走了过去,好奇地问她。 钱多多听到平姿的声音,立刻将目光从书本上收了回来,转而看向她的脚:“你的伤好全了?可以下地走路了?” “是啊,全好啦!”平姿乐呵呵地说,“一点也不疼了!” 钱多多站了起来:“那你走两步来看看。” 平姿依言走了两步,甚至还在原地转了个圈儿:“怎么样,我不跛了吧?” “嗯,你现在看起来很好。”钱多多朝平姿伸出了手,“来,快过来坐下吧。” 平姿扫了眼桌面:“你这是在做什么呀,找东西吗?” “嗯,我在找两种香料。” “这是还没找到吗?” “对,这香料在我们这很罕见,我手头上的书也都没有记载。” “刚我进来的时候就听你弟弟说你为了这事忙活了很久,他还托我拉你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呢。到底什么香料把你难倒了?你给我看看,说不定我见过呢。” 钱多多不认为平姿能认出这两种香料,不过她还是把东西给拿了过来。 那几种调料被她小心地包在一块洁白的粗纱布上,瞧得分外清楚,平姿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指着米粒般长短的那个小颗粒道:“这不是小茴香吗?原来你们这里也有啊。” “小茴香?”钱多多又惊又喜,“你竟然认识这味香料?” “嗯!”平姿点了点头,“味道和大茴香相似,但是个头小太多,所以他们就把它叫小茴香,烤牛羊肉的时候撒些上去说是能祛膻腥味儿。可是寻常人家很少做烤肉吃,农耕之国也是不吃牛肉的,所以这东西只有西域番邦才有,少见流通。梁国尚且没有,怎么会流传到宣国京城来?” 梁国是宣国的附属国,也是宣国和西域各国互市的重要关卡,西域很多商品要进入宣国,必须得走梁国过。 ……这些钱多多都是有所耳闻的,毕竟她家的饭馆在这里开了十多年,南来北往的客人也接待了不少,不出门也可以听到很多消息。 可是这些平姿又是怎么知道的呢,甚至还精细到小小一味香料。 钱多多好奇:“你怎么这么清楚,连梁国有没有这东西都知道,还能叫上名字。” 平姿讪讪一笑:“你好像从来没有问过我到底来自哪里呢。” “你说过你是从西边来的,来京城探亲,其他的我确实没有细问。怎么?”钱多多惊讶,“难道你是梁国人?” “对,我就是个梁国人。我以前没告诉过你这些,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我也没告诉你我祖上不是京城的啊。”所谓英雄不问出处,钱多多对这些并不十分在意,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那种叫作小茴香的香料。 “不瞒你说,我已经跑过几家调料铺子了,他们掌柜的都没见过这种香料,现在依你所说,宣国境内应该也没有这种香料。那我手里这些他是从哪儿得来的呢?” “那你这小茴香是从哪儿得来的呢?”平姿问。 “是这样的……”钱多多将夜市那张大郎与自己‘打擂台’的事情说给了平姿听。 “不会吧!”平姿睁大了眼,“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我看那人就是故意的吧。” 平姿一下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你说这会不会和你家饭馆被封之事也有关?这个抢你生意的人明显是背后有人,他就是那幕后主使人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我也觉得他身后有高人指点,但我不知道是谁。”钱多多看向平姿,想了想说,“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求你帮我办件事。” “你尽管说,能帮到你的我肯定帮,不能帮的我也给你想办法。” “那倒不必,如果帮不到的话就算了。我还是先和你说说我的想法吧。” “你说。” “你舅舅人脉不是很广么,我想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查一查这个张大郎和他背后的人。我对这个人实在是太好奇了。我做一样东西,他第二天不仅能做出一样的来,甚至还要胜我一筹。我也不知道我们家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他这样一直藏于暗处不禁叫我感到担忧。” “换我我也心中不安,”平姿拍胸脯保证,“你放心,这点小事对我舅舅来说是小菜一碟,你就在家里等我的消息吧。” 钱多多点了点头:“我也是势单力薄没有办法才会麻烦你们的。上次你不是说你舅舅喜欢吃我做的饭菜吗,平白无故劳动他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反正最近一个多月我白天也不用出摊,那我就去替你舅舅做饭吧。” “啊?”平姿有些犹豫,虽然周平说她舅舅确实是对多多的饭菜情有独钟,但毕竟她舅舅动过想纳多多为妾的念头。 关键是她还拒绝了,这再叫她去给她舅舅做厨娘应该不大合适吧? 可她舅舅确实对除了多多以外其他厨子做的饭菜不感兴趣。 “我看还是不用了吧,我觉得你之前说的很有道理,我舅舅家离你家太远了,实在不方便啊!再说这还什么都没查出来呢,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之后你再来答谢我舅舅也不迟。” “也好。”钱多多想了想说,“如果你舅舅什么时候想吃我做的饭菜了,尽管来叫我。” “嗯嗯。”平姿随便嗯了两声应付过去,“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平姿笑了笑:“听说你已经有未婚夫了?” “我没有啊!”钱多多几乎是脱口而出,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摄政王想要纳我为妾的事情了?” 平姿点头:“对不起啊,如果那天不是因为我扭伤了脚,你就不会掉进温泉弄湿裙子了。” “都说了跟你没关系,你怎么还在自责?” “其实我知道你没有婚约,那只是你打发王府的一个借口罢了。我也知道你不想给人做妾,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嘛。” “你且放宽心,我并没有生气。其实本来拒绝之后我还是有些担心的,但王爷也并没有把我们家怎么样,我的心也就落回肚子里了。” “你放心吧,王爷肯定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平姿一心维护舅舅,“说句公道话,他之所以想要纳你为妾,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看了你打算对你负责。王爷洁身自好,并不是那贪图女色之人。 但既然你不同意,他便不会再强求。这是我听说这事以后特意托人去打听的,绝对靠谱,所以你完全可以放一百个心,他堂堂摄政王是不会强抢民女的。” 平姿走后,钱多多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钱氏,钱氏心中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 她念了句‘阿弥陀佛’,便打算带着钱多多去寺庙还愿。 ☆、029 因为第二天要早些出发去清泉寺还愿,所以钱家人这天晚上很早就收摊了。当然收摊早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生意不如往常好。 这天夜里,钱多多躺在床上睡不着,因为她又在琢磨香料的事了。 可这种事情不是光用心琢磨就能得出结果的,后来还是系统提示她完成日常赞美摄政王哥哥的任务,她才把心思从香料上收回来。 说来也奇怪,这系统已经好几天没给她发布主线任务了,连着好几天只是让她做做日常任务而已,也没有其他任何交流。 上次她达成恋爱脑一级成就的时候,系统甚至还给她发了一份奖励,但那时候她满脑子都装着别的事情,根本就无暇顾及这系统。 哪怕是现在,她也对那份所谓的奖励也提不起任何兴趣,谁知道那会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她并不想节外生枝。 现在系统不给她任务,她也不敢去问,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免得给自己添麻烦。 可就在这个时候,脑海中忽然突兀地响起了一阵尖锐的‘滴滴’声,就好像这个系统第一次出现在她身体中一样。 就在钱多多感觉耳朵快要聋掉的时候,系统正常的声音响了起来:‘重启成功,欢迎进入本恋爱脑系统。正在加载宿主体验进度,加载完毕。’ ‘我可爱的一级恋爱脑宿主,这么多天没有见到摄政王哥哥你是不是已经思之如狂了?现在就为您开启……’ “等一下!”钱多多试图阻止系统发布任务,“你这几天怎么都没动静?不会是坏掉了吧。” ‘答对了!五天前,系统检测到有其他系统正在对宿主所参与的事件进行扩张性干扰,本系统便以宿主为中心对附近方圆百里展开了全面扫描。但由于对方系统等级高于本系统,故本系统入侵失败,并遭到部分结构性破坏。不过请宿主放心,本系统现已完成自我修复,并检测到宿主个人数据保存完好。’ 虽然系统的有些用词钱多多听不懂,但它的大致意思她还是明白了。 “你是说这世上除了我,还有别人也像我一样拥有着和你一样的系统?并且拥有那个系统的人还在干扰我?又或者说,其实是那个系统在干扰你?” 这难道就是她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被人针对的原因吗?因为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家到底得罪过什么人。 ‘抱歉,系统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系统努力过,但失败了,无法收集到有关对方系统的任何信息。’ “那如果下次你碰到那个系统,你会感应到吗?” ‘不确定,在对方系统选择隐蔽的情况下,本系统将无法探知到高于本系统的存在。现在请宿主接受二级主线任务。’ 钱多多的内心不情不愿…… ‘经过第一阶段的‘付出’试炼后,现将进入‘回馈’环节,需要宿主获得摄政王哥哥的回应。’ “回应?”钱多多叹了口气,“抽我一顿鞭子算吗?” ‘不算哦,我们需要的是良性回应,终极目标是爱的回应。第一个任务,请宿主努力去获得摄政王哥哥的语言赞美,时限两天。’ …… “两天,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她前不久才以已有婚约为由拒绝了做摄政王的妾,现在就要想方设法地去取得他的赞美……这是正常人会干的事儿吗? “什么两天啊姐?你自言自语说什么呢?”钱串嘴里叼着个炸春卷走进了厨房,“外面春卷已经够吃了,你就别忙活了,赶紧出去趁热吃吧!” “快了,你先去吧,我马上就出来,最后一个鸡蛋饼马上就摊好了。” 一会儿他们就要出发去清泉寺了,今天是初一,去寺庙烧香拜佛的香客会有很多。 考虑到恐怕不能在午饭前赶回家来,所以钱多多就多准备了些早点。早上吃饱了,中午也就不至于会饿肚子。 只是钱多多才刚端着盛着鸡蛋饼的盘子出去,就看见车把式刘大爷走了进来。 今天他们雇了刘大爷的马车去清泉寺,可他此刻来得着实是有些早了呀! 钱氏也觉得奇怪,便问那刘大爷原因。 那刘大爷便道:“今日西城门有一大批犯人流放,你们不是要去寺庙还愿吗,我是怕这些罪人和你们犯冲。所以就来问问你们,要不要迟些时候再去,也好避开他们。” 今晚他们还是要出摊的,光去清泉寺就已经要耽误一个上午的时间了,钱氏不想再拖延。 便道:“不打紧的,我们走我们的,不与他们冲撞就是。” “那好,你们吃着,我回去套车,一会儿就过来接你们。” 钱氏点头:“有劳了。” 她说完,又示意儿子给那刘大爷送块鸡蛋饼去。 钱串串得了吩咐,连忙抓着饼追了出去。 他爱听热闹,就问那刘大爷:“最近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流放一般不都是在冬天,怎么这个时候就有犯人被送走?” “你不知道吗?”刘大爷压低了声音,“听说前段时间摄政王在皇宫被人刺杀,这几天陆续凌迟了好几人,有好几个当官的都牵扯在其中。今日流放的便是那几个官宦人家的家眷。” “凌迟?此刑罚过于残忍,新帝即为后摄政王不是废除了这项刑罚,怎么又……” “是废除这刑罚还是重启这刑罚还不是摄政王一句话,有人要杀他,他便剐了那些刺客呗。好了好了,你们还要去寺庙,就不说这些造孽的了。” 朝廷上的事,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不便多谈,刘大爷接过鸡蛋饼谢了又谢,这才离去。 钱串串也转身进了家门:“娘,姐,你们听见了吧,这几天京城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唉,自从咱们家饭馆关张了,我竟连消息都不灵通了。” 钱多多皱眉。摄政王被人刺杀,他的心情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那她想要完成任务岂不是难上加难? 心思沉重地吃完了这顿早饭,钱多多很快就坐上了去清泉寺的马车。 也许是因为流放罪犯的缘故,今日城门那边的盘查相比较往日来说更加严厉,导致车马堵了一路,好半天也挪不动一截。 钱氏坐在车里叹了口气:“早知道就该听刘大爷的,晚些时候再出来。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然而钱氏话音才落,前头车马就畅行了起来。 钱多多便笑着宽慰钱氏:“娘你看,车到山前必有路。” 可是好景不长,马车才驶出城门没多久就碰上了那一行流放的罪人,并且车轱辘也好死不死地在那个时候坏掉了。 刘大爷只好勉强把车停到了一边,下车开始修车轱辘。 他们这一停下,很快就吸引来了押送罪犯的官差。 官差们凶神恶煞,把钱多多他们都赶下了车,粗声粗气地进行了一番盘问。毕竟这个时候停下马车,很容易会被误认为是来劫持囚犯的。 但他们一车老弱妇孺,跟劫持囚犯这四个字完全沾不上边,加上车轱辘又是真坏了,官差这才放过他们。 刘大爷修车轱辘的时候,钱多多他们也无事可做,只能站在原地等待。 这条路上除了偶尔往来车马之外,就只有眼前那一行五六十人的囚犯队伍了。 十月的天气已经渐渐冷起来了,可是这些囚犯,不论男女老少,全身上下都只穿着一层单薄的囚衣,好多人都一边走路一边在发抖。 忽然,钱多多在囚犯队伍里看到了一个略有些熟悉的面孔。 她轻轻扯了扯钱氏的衣袖,小声地问:“娘,你看那个是不是姚大人和他的夫人?” “哪个?”钱氏顺着钱多多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瞬间皱了眉头,“还真是,怎么会是他们一家呢?” “是啊。”母女俩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交谈着,“姚大人清正廉明、乐善好施,怎么会行刺杀之事?你看姚夫人,她的脸色这么难看,身体肯定吃不消。” 多年前,钱氏带着钱多多和钱串串姐弟俩在这偌大京城讨生活,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靠这位姚大人开门施粥撑过来的。 而那个时候,钱多多早已记事了。 她记得那位人美心善的姚夫人还递给她和弟弟一人一块桂花糕。 那是当时排队领粥队伍里其他人都没有的特例,只有他和弟弟才有。 那个时候的姚大人和姚夫人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上的神仙和仙女。 钱多多不太敢相信姚大人竟然会去参与刺杀当朝摄政王。 就算他因为某种政治原因参与了其中,可他的家人却是无辜的啊。 钱多多顿起可怜之心:“他们当中还有小孩子。冬天马上就要到了,穿这么少肯定是会生病的。娘,我想把外衣送给她们,也算是还他们当年对我们家的施粥之恩。我们给官差们些银两,他们应该可以通融通融吧?” “我去试试,”钱氏道,“你和串串就待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 母女俩正说着,就见囚犯队伍中有个十多岁的孩子忽然晕倒在大人身上。 那姚大人便立刻去请求押送的官差施舍一件御寒的衣服和水,不料却遭到了官差无情地鞭笞。 “死不了,快点走!别在路上耽搁!” 钱多多和钱氏见状,立刻去马车里脱下了自己外衣包好。 钱氏随后又取了她们的水壶,打算一并给那姚大人送过去。 母女俩刚跳下车,便见官差挥鞭催那孩子继续赶路。 就在鞭子即将落在那孩子身上的时候,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挺身而出,默不作声便替那孩子挡下了一鞭。 少年的脊背虽因疼痛而发颤,却依旧挺得笔直。像是一堵危墙,却替那孩子遮挡了无边风雨。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是14号的更新。感谢在2020-12-13 23:42:46~2020-12-14 23:5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30 钱多多身上也吃过鞭子,知道鞭子落在身上到底有多痛。 但那少年却是个极能忍的,他仿佛没事人一般,面色丝毫不变,转身便向那执鞭的官差弯下了脊背,小心又恭敬地与那官差说着话。 少年的音量不高,钱多多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看见他从自己的包袱中拿出了路引,以及一把碎银,一同塞给了那官差。 那官差大声斥责了几句后就转身去和同僚说话了,一副睁只眼闭只眼的样子。 少年不多耽搁,立刻便将包袱中的干净衣裳拿出来给那孩子披了,又将随身携带的水袋和干粮递给了孩子身边的大人。 一旁的姚大人为此红了眼眶,纵使如今他遍身的狼狈,却也不失曾经的儒雅风度,他弯腰朝那少年深深作了一揖;少年回行一礼,腰弯得比姚大人更低。 就连正修车的刘大爷也被这一幕吸引了视线,他低低叹了声:“想来那后生也是个读书人。这姚大人呐,我还记得当年他考中状元游街时的无限风光,真真是羡煞旁人,不想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钱多多听着刘大爷的感慨,将目光从那少年身上收了回来,低声对钱氏道:“娘,看来银钱还是能够行通的。” 钱氏点头:“我这就过去。”再不追上去他们恐怕就要走远了。 当年钱氏和钱多多接受姚大人救济的时候钱串串还小,因此他并不记得姚大人对他们一家的恩情。 这会儿他正好奇地向钱多多问询小时候的事情。 钱多多便打算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弟弟;可她正说着,系统忽然发出了声音。 ‘快,摄政王哥哥来了,快去获得他的言语赞美!’ “…………”钱多多感到不满,‘我正在和我弟弟说话,能不能不要突然打断我!’ ‘你弟弟怎么会比摄政王哥哥的赞美还重要呢,快啊,上啊,得到摄政王哥哥的赞美!’ “姐……姐?”钱串串见他姐忽然皱着眉头沉默了下来,不禁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没事!”钱多多回神,“我能记得的就是这些了。” “哦,这么说来,这姚大人于我们家确实有恩。” 钱多多嗯了声,开始四下搜寻摄政王的的身影。 她还没见到人,就先听到了姚大人愤怒的暴喝声。 “赵璟!你狼子野心、把持朝政,诛杀恩师与同门,实乃不忠不义之徒。此番我虽不能替恩师报仇,但我会在下面等着你!终有一天,你会遭到天打雷劈的报应!” 如果说方才钱多多还觉得这姚大人有可能是被人冤枉了,那么现在她便没有这方面的疑虑了,毕竟连他自己都承认了。 她顺着姚大人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清冷的晨光之下,摄政王赵璟一身黑袍肃杀,正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远远地看着姚大人的方向。 似乎是察觉到了钱多多的目光,赵璟忽然朝她看了过去。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的瞬间钱多多有想过躲避和退缩,但她最终还是镇定了下来,只是垂眸远远向赵璟行了个礼。 赵璟无动于衷,很快收回了目光,侧头同随行的周平交代了几句话。不多时,负责羁押犯人的官差之首便小跑着去到了他跟前。 官差对姚大人的鞭笞也暂时停了下来,姚大人还想再骂,却被一旁姚夫人的眼泪制止了。 钱多多不知道姚大人和摄政王之前有过什么恩怨,但她清楚地听到了‘诛杀恩师与同门’这句话。 如今摄政王忽然出现,姚大人还对他说出了这样大不敬的话来……她知道此刻并非去给姚大人送东西的好时机,便想去将钱氏叫回来。 她看向钱氏的方向,匆匆走了过去。 不经意间她的目光却瞥见了方才那个清瘦少年。 少年盯着摄政王,面上神色难辨,又在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之后匆匆转身离开。 ☆、031 031 少年仓促走开,钱多多亦匆匆前行。 她步子虽然迈得小,但走得快,不一会儿就追上了钱氏。 钱氏见女儿追来,停下脚步看她,她到底还是不想女儿在这种情况下抛头露面的。 她低声道:“不是叫你和你弟弟呆一起么,怎么跑过来了?” 钱多多轻轻拉着钱氏的胳膊,低声道:“娘,摄政王来了,咱们还是先退回去吧。” 钱氏皱眉,难怪刚才姚大人大骂摄政王,原来是见到摄政王过来了;方才姚大人因此被鞭笞,她就已经在担心东西不好送过去了。 不曾想如今摄政王也过来了,偏这姚大人所犯之事正是刺杀摄政王,如果她此时还要过去给姚大人一家送衣服和食物的话,只怕是会惹祸上身累及家人。 好在女儿认出了摄政王! 钱氏便没再多说,一言不发地拉着女儿回到了马车旁。 车还在修、人不能上去,钱氏就让钱多多站在马车后面,把她遮得严严实实。毕竟不远处的那位曾经动过想要纳她女儿为妾的心思。 但钱多多并不认为堂堂摄政王特意会为她而来,不过她还是听话地躲在了马车后面。 可最后,赵璟竟然真的打马朝她的方向慢行而来了。 他这一上前来,钱氏心中便慌乱了起来,她拉着尚还毫不知情的钱串串就要向赵璟行礼。 赵璟不想太过张扬,免了他们的礼。 他坐在马背上,看了眼钱多多手中的包袱,猜想里面应该装有食物,因为他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随后他又将目光移向钱多多。但这姑娘低着头,他就只能看到一个漆黑的发顶。 “有吃的吗?” 他这一问,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就连他自己的侍卫周平也不例外。 其实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向她乞食的,他只是闻着味道而来,不料最后竟将这话脱口而出。 钱多多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忽然觉得她机会来了。 包袱里装着香酱鸡蛋饼,那是她和娘亲打算送给姚大人一家充饥的,自然不能给了摄政王。 可她的荷包里还装着小零嘴啊。 “有。”钱多多低头回道,“有自己家做的冬瓜糖,王爷要尝一尝吗?” “冬瓜糖?”赵璟知道自己曾经是吃过冬瓜的,但他却不知道冬瓜是什么味道。 就连糖的甜味也是吃了她做的豆花才第一次品尝到,食物的味道于他而言,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忽然就很想尝尝这冬瓜糖的味道了:“要。” 钱多多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立刻将包着冬瓜糖的纸包从荷包里取了出来,递给了马上的赵璟:“王爷请用。” 赵璟伸手接过那纸包。他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以前从未见过这种糖。 冬瓜被切成了拇指粗细的条状,呈现出淡淡的青绿之色,表面被一层细细的白霜包裹着,瞧着倒是比一般的饴糖要看看许多,叫他感觉这东西有些像柿饼。 但他尝了一口,却发现这冬瓜糖的口感和柿饼之类的果脯蜜饯全然不同,它的口感有些脆,芯子却绵软,入口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猜测那应该是冬瓜原本的味道,毕竟他已经尝过了甜味,知道那股清香绝不可能出自糖霜。 他喜欢有味道的食物。 他合上手掌:“那么,本王便收下了。” 但不是白收,他看向身后跟着的周平,给他使了个眼色, 周平会意,立刻翻身下马,从身上掏出一粒碎银给钱多多递了过去:“钱姑娘,这些应该够了吧?” 钱多多压根没抬眼去看,总归王府的人不会摸出两枚铜板来打发她,何况她把这糖拿出来也不是为了换钱。 “王爷,民女不要钱。民女家中是开店卖吃食的,若是民女的手艺能得王爷美言一句,那便是民女和小店的无上光耀了。故民女斗胆,想求王爷一句夸赞,敢问王爷觉得这冬瓜糖味道如何,可是好吃?” 周平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王爷夸一句她就觉得脸上有光了,那王爷还要纳她做妾呢,她怎么就不觉得是光耀门楣呢? 这姑娘是真拎不清啊,她家里的一个小破店岂能与王爷女人的身份相比?她要是把王爷伺候得舒服了,王爷随便赏赐点什么下来不够他们一家过一辈子的? 周平料想他家王爷听了这话也会觉得是这姑娘不知好歹。 可他家王爷好像丝毫不在乎的样子:“你做的冬瓜糖很好吃,是甜的。” 糖当然是甜的,但钱多多并没有理会赵璟话中的怪异。她完成了系统交代的任务,她现在很高兴:“谢王爷!” 赵璟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有些淡漠,但他听出了眼前女子声音中的雀跃之情,不禁问她: “是打算借本王的名卖这冬瓜糖吗?” “不敢借王爷的名,”钱多多琢磨不透赵璟的意思,“只能说王爷赞过。但这个时节的冬瓜已经罢园了,因此不会再做。” “哦?那这是怎么来的?” “一个月前做的,有糖渍着并不会变坏。” “家中可还有吗?” “……有。” “若你真打算卖,不如卖与本王。”赵璟看了眼手中的糖,这一小包一天一个,不可贪多,“每半月送王府一次,价钱你定。” 因为是摄政王,所以钱多多下意识的想说不要钱,可她想了想还是作罢,垂头应了下来:“是。” 赵璟嗯了声,没再说话,随即勒紧缰绳,调转马头离去。 等他走远了,钱串串这才凑到钱多多身边问:“姐,这就是摄政王吗?真真年轻俊朗,年纪一点也不大。” “乱说什么?不要妄议!”钱氏斥责了儿子,转身又问女儿,“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让你送这么个零嘴到王府里去?” 钱氏显然是觉得摄政王此举别有深意。 但钱多多不这么想,刚才一番对话下来,她感觉周平看自己都比摄政王看得多。 摄政王他……好像真的只是为了糖。 “只要东西送去就行了吧,我想我不去也是可以的。” 钱氏皱眉:“也罢,半个月后这糖就由娘送过去。你们在这呆着,我再去看看能不能把东西给姚大人他们送过去。” 钱氏一走,钱多多便与系统交谈了起来。 ‘你说有别的系统存在,会不会那个系统就在摄政王身上?他可是摄政王,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却要买我的糖?会不会是他的系统在逼他吃我做的东西?’ ☆、032 ‘无法断定,不排除对方系统此刻已经选择对外隐蔽。’ ‘那之前呢?我是说在你这次修复之前、在惊扰到对方系统之前,有没有在摄政王身上感应到什么?’ ‘从来没有!……恭喜宿主完成当前任务,下一个主线任务将在两天之后刷新,在此期间祝宿主生活愉快哦!’ 系统不再赘述,钱多多也将神思转向了她娘。 而这时的钱氏已经打点好了押送的官差,顺利将包裹送到了姚夫人的手中。她很快就返了回来,一家人等了没多久之后车子也终于被修好,他们可以继续往清泉寺去了。 马车往前走了不到一里路,赶车的刘大爷就看见了先前替姚家小孩子挡鞭子的那个少年,他便与车内的钱氏说起了这事。 钱氏听了,立刻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一眼,道:“果真是那少年。” 钱多多也跟着瞧了一眼:“他往这个这个方向走,看来他也是要去清泉寺啊。可是还有这么远的一段路,他要走过去的话要花不少时间呢。” 钱串串听见了车内娘亲和姐姐的对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娘,如果那个哥哥正好也要去清泉寺的话,那我们刚好可以载他一路啊。到时候叫他坐在我的位置上,我进去和你们一起挤一挤。” “我觉得串串这个主意不错。娘你说呢?”钱多多看向钱氏,征求她的同意。 少年刚才为恩人家的小孩挡了鞭子,钱氏为之动容,她便点头同意了。 “刘大爷,一会儿在那少年跟前停车吧,问问他是不是也去清泉寺,要是同路的话我们就邀他上来。” “好嘞!”刘大爷勒了勒手中的缰绳,放缓了车速。马车行到那少年身边的时候刚刚好停下来。 “这位公子,请问您这是要去清泉寺吗?”刘大爷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少年反应过来这位赶车的老伯是在同自己说话,便停下了脚步:“是的,不知老伯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我们刚好也要去清泉寺,公子可以坐我们的车同去。” “多谢老伯美意,不过今日我身上没有多余的盘缠,就不打扰您了。” “这位哥哥你误会了!”钱串串笑道,“我们不是在拉生意,是诚邀您和我们同乘,你不嫌弃的话就坐我这个位置,我去里面和我娘一起。” 他说着,起身就往马车厢里钻。 钱多多也在弟弟起身钻进来的那一刻看清了外面少年的脸。 刚才听他声音有些阴郁,还以为他会是个老沉阴柔的面相,没想到他长得竟然十分俊美端方。 钱氏知道少年的钱都用来打点刚才的官差了,也开了口:“公子不嫌弃的话就请上车吧。实不相瞒,刚才看见了公子的善举,心中动容。公子也认识姚大人吗?” 少年对这辆马车有些印象,先前他给姚家孩子喂水的时候这辆车就停在不远处。 “夫人所说的姚大人是刚才被官差押送的犯人吗?我并不认识。” ☆、033 “哇,这位哥哥,不认识你都敢、”“串串!” 钱串串话才说一半就被钱氏打断了,但钱多多明白弟弟心中所想。 她听了这话以后也是十分佩服车外那位公子的,他与姚家并不相识,却敢替姚家那孩子挡下官差手中的鞭子。 关于这一点,钱多多不得不承认,她是不敢的。哪怕她心里清楚姚大人一家与她有恩,她也不敢贸然冲上前去与那些官差对着干。 她们一家只敢默默上前去偷偷打点。车外这位公子,不仅善良,并且无惧。 钱氏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实不相瞒,刚才那位姚大人是我家的恩人。公子既然救下了恩人家的孩子,那么务必请让我们载上你一程,也算是替恩人谢过公子了。” 少年作了一揖:“多谢夫人美意。孩童本来无罪,我做这些都是出于本能,不求回报。” 他这样说,就是婉拒的意思了。钱多多便扯了扯钱串串,不着痕迹地指了指少年脚下。 钱串串先是惊了一惊,随即会意,立马自车中探出脑袋道:“这位哥哥你就上来吧,到清泉寺还有好长一段路呢。等你走到了,鞋也该坏了,这样到佛祖面前去多不体面啊。” 少年的鞋因为长途跋涉,底子几乎已被磨穿,再走下去只怕连脚趾都会露出来,确实不大体面。 再加上钱串串的热情,少年终究还是上了车。 少年与刘大爷并排坐,为了活络气氛,刘大爷便一直与少年搭话。 通过两人之间的问答,钱家人知道了这位公子姓李名赫,宁州人氏,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已经高中举人。这次便是提前进京投奔亲戚,为来年三月的春闱考试做准备。 此番前往清泉寺,则是为了等人。 …… “好了公子,这就到了。前面不远处便是清泉寺正门,公子走那里进去便是,若有不熟悉的地方尽可以问里头的小沙弥。” 考虑到这位李公子是头次来清泉寺,刘大爷便热心地叮嘱了几句。 李赫闻言道了谢,却也不着急离去,而是静候在一旁等着钱家人下车。 钱串串是第一个往下跳的,他只顾着看李赫,压根就没注意脚下,一不小心就蹦在了块石头上,要不是一旁的李赫手快扶住了他,他只怕是要跌个狗啃泥了。 “哎呀差点摔倒了,”钱串串回头喊道,“娘、姐,你们下车的时候可要小心些了。” 他说完便转身去扶正要下车的钱氏。 钱氏皱眉盯了儿子一眼,叹了口气:“你太毛躁了,下个车都不安生。” 钱串串讨好地笑了笑,紧接着又要去扶他姐。 钱多多没让他扶:“我自己可以,你快把你衣服整整,也不看看都皱成什么样子了。” 钱多多说着,眼角余光却瞥见李赫正用脚在踢地上的石头。他应该是不想这石头再绊了其他人吧。 可他那双鞋,鞋面和鞋底子都快要分离了,甚至隐隐可见里头的白袜子。 钱多多发誓她原本是无意多看的,可她看着看着,就忘记要了收回目光。 直到那只脚猛地缩了回去,她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的脚看被人家发现了。 她甚至想去解释,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的,可一抬头,却见人家少年已经红了脸! 她想这大概是羞窘所致的。 她自己本来没觉得这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千里迢迢赶路嘛,走破一双鞋子算什么。 可一看少年那张白里透红的脸,她浑身的血液一下就全冲到脸上去了。她赶紧下车,站在了钱氏身后,主动隐蔽了自己身形。 短暂一瞥过后,李赫也迅速收回了视线。他目不斜视地向钱氏见了一礼,感谢钱氏的捎带之恩。 钱氏见这少年是个心善且知礼的,又见他连脚上的鞋子都走破了,就想助他一二,便转身叫女儿拿些银钱出来。 其实她们的银子刚才大部分都拿出去打点官差了,剩下的这些是留作添香油的。 钱多多正思虑着要拿多少出来的时候,李赫却开口拒绝了。 他坚决不肯收钱氏的银子,钱氏也不再强求,便给他留了个地址。 “外城正平街,钱氏私房菜。公子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可尽管去那里找我。” 再次道谢过后,李赫转身离去。钱多多这才光明正大地看了眼他的背影。 少年的背影消瘦颀长,钱多多不禁在想,他们读书人都这么清瘦的吗? …… 少年渐行渐远,少女驻足‘凝视’…………这样的一幕,被后头马车里的孙静姝尽收眼底。 孙静姝的嫂子、也就是相府的长媳,在连生两个女儿之后,终于为相府添下了一名长孙。孙静姝这次便是陪丞相夫人来清泉寺还愿的。 不曾想,却再一次在这里碰见了钱多多!不仅如此,她甚至还看到了李赫!!和钱多多同乘一车的李赫!!! 孙静姝摔下了车帘,心中又惊又愤怒。 她所在的这本书中,自己不过是个配角。主角一男一女,分别是李赫和那钱多多。 但她记得很清楚,这钱多多和那李赫第一次相遇明明就是在相府。 可是这辈子钱多多回相府的机会早就已经被她给毁掉了,她原本是打算代替上辈子的钱多多去接近讨好李赫的。 别看李赫现在还是个穷书生,但他很快就会被丞相以养子的身份接回相府,将来更是要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钱多多沾上了关系?!难道,他们是老天爷命定的一对吗? 可如果是那样,老天爷为什么还要给她重活一次的机遇,难道不就是给她机会叫她改变上辈子的一切吗? 她偏就不信那个什么命中注定的邪,她已经提前知晓了一切,并已经顺利拿走了原本属于书中主角的美食系统! 她已经占尽了先机!她就不信她拿不下李赫!也许今天只是个巧合而已,等李赫进了相府,她的机会就来了! 这辈子的李赫,只能是她孙静姝的夫!将来那一品诰命夫人的殊荣也有她孙静姝配拥有,而非钱多多。 因为钱多多必需要代替上辈子的自己,被摄政王赵璟乱刀砍死。 …… 钱多多觉得如芒在背,好似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看。 她猛然回头,便瞥见了身后华贵马车中一张明媚艳丽的脸庞,以及一双充满了敌意的眼睛。 可她从未见过那位小姐,她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呢? 钱多多不解,想要一探究竟,可那位小姐几乎是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就放下了车帘,阻断了她探寻的视线。 华贵的马车继续前行,竟然直接走寺庙的侧门进了。 钱串串见了,不由惊呼了一声:“哎?怎么马车也能进去?清泉寺不是不给车马进去的么?” 刘大爷见多识广,解释道:“那是丞相府的马车。看到马车上的‘孙’字了吗,当朝丞相便是姓孙。” 钱串串哦了声:“那就难怪了,咱们可比不了丞相府,还是乖乖用脚走进去吧。不过咱们走路去拜菩萨,肯定是比那坐马车去的更虔诚,菩萨一定会先感受到我们家的诚心,嘿嘿!” “就你机灵。”钱多多笑自家弟弟,不过她还是想不通,她并没有得罪过丞相府的女眷啊,为什么刚才那位小姐要用那种带着敌意的眼神看自己呢? 钱家人随着众多善男信女一同进入清泉寺,排队添香油钱领香、排队去佛殿。 他们还在队伍末的时候,丞相府的女眷便拜好佛出来了。 相府女眷衣着华贵,在众多香客中十分显眼,钱多多一眼就看到了方才马车中的那位小姐。 不过她并没有多看,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随后便和弟弟说话聊天去了。 直到身后的香客提醒他们往前挪一挪,钱多多这才发现站在她身后的钱氏正楞在原地一动不动。 “娘,娘?您看什么这么出神呢?咱们往前上一点吧。” 钱氏听见女儿叫‘娘’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哦,没什么。刚才看见一个人,和你长的特别像,所以多看了两眼。” “哪个啊?”钱多多顺着钱氏刚才发呆的方向看了过去,“我怎么没看到。” “人已经走远了。” “哦,”钱多多讨巧,“和我长得很像吗,会不会是我流落在外的双胞胎妹妹呀?” “净会胡说八道!”钱氏笑道,“娘说的是位夫人,是和娘差不多年岁的夫人。” 她没说出口的是,她还在那位夫人身边看到一位小姐,长得和她年轻的时候竟有七八分相似。 而钱氏口中的那位夫人,即丞相夫人,此刻也正频频回头。 孙静姝对此感到奇怪:“母亲,您在看什么呢?” 孙夫人轻轻蹙眉:“姝儿,娘心头不舒服,总感觉与什么重要的东西失之交臂了一样。” 孙静姝看着孙夫人回头的方向,可不正是钱多多所在的地方么! 她捏紧了十指:“母亲可是身体不适了?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吧。那我们还是赶快回府去请大夫来瞧一瞧吧。” 决不能让他们母女相见! 她能阻止的了一次,自然也能阻止第二次、第三次…… ☆、034 从清泉寺回来之后,钱家人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为晚上的出摊做准备了。 不过上午他们没在家的时候店里的刘妈和伙计也没闲着,他们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所以整个下午钱家人并不是很忙。 钱氏甚至抽空做起了针线活儿,钱串串也去了柜台誊账本;钱多多闲着没事就出去逛了逛。 这个时候街上有些京郊来的商贩急着回家,摊子上的蔬菜瓜果会便宜些卖;往常钱多多要是有空,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去捡漏。 但她这次带回来的并不是什么蔬菜瓜果,而是平姿。 平姿是个快乐的姑娘,每次来钱家脸上都是笑盈盈的。 她笑着和钱串串打了招呼,然后就和钱多多一起坐在钱氏对面看钱氏绣花。 她今天过来是因为之前钱多多托她查的事情有了眉目,所以她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过来钱家了。 钱多多便问她:“那张大郎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呢?我就奇了怪了。” “确实奇怪!”平姿道,“我让人盯着那张大郎,发现他有猫腻。你看你们出个摊儿多忙,尤其是你备的那些汤底和调料,哪一样不得你亲自调配、花费上许多时间的。可那张大郎就没这烦恼,他直接就去找了一个叫做刘三的人。” “刘三?”钱氏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疑惑地问,“这刘三又是谁?我怎么完全没有听说过,是哪个名厨吗?” “不是的!那个刘三才不是什么名厨。据我所知,他只是丞相府中的一个下人而已。我本来以为他既然能帮张大郎想出那些主意、还能弄到你们都没见过的香料,肯定是丞相府里的大厨,谁知道他在丞相府里竟然只是个跑腿打杂的。” “那这么说来的话,”钱多多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们背后应该还有人,而且是处处针对我们。可我们并没有得罪过丞相府的人啊。” “那会不会是上一辈的恩怨呢?”平姿问钱氏,“钱姨,你以前有没有得罪过丞相府的人啊。” “没有。”钱氏肯定道,“我过去几十年里从来都没有和丞相府的人打过交道,肯定不会和他们结仇。” “是吗?那这就奇怪了!”平姿叹了口气,“那我让人再接着查好了。” “等等!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钱多多突然拍了下桌子。 “什么事?”平姿和钱氏异口同声。 “就是今天我们去清泉寺。”钱多多看向钱氏,“娘,你还记得当时刘大爷在寺外停车的时候,有一辆华贵的马车直接越过我们行驶了进去吗?刘大爷说那是丞相府的车驾。” “是,我记得。可那与刘三和张大郎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我还不能确定。但我知道当时那辆马车里坐着一位小姐,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平姿好奇。 “就……带着敌意的那种眼神,好像我得罪了她似的。但我确定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 “那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钱多多摇头:“不会。她当时应该从后面盯着我看了很久,你知道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吗?” “嗯!”平姿点头,“知道。如果是黑夜中有人盯着我看,我也能很精准的感觉到,我相信你的感觉。说不定你以前得罪过她,但是压根就没注意到。” “也许吧,但我一时半会儿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让人再接着往下查就是了。”平姿安慰钱多多。 钱多多嗯了声,却忽然发现她娘愣在原地发起了呆,一脸失神的样子。 “娘,你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了吗?” “娘?” “娘?!” “啊?”钱多多一连叫了三声,钱氏才回过神来。她看了眼钱多多,又想起了上午在清泉寺看到的那对衣着华丽的母女,“没有,我什么都没想到。” “那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上午你在寺庙的时候就有些神思恍惚,要不今晚你在家休息,就别去出摊了吧。” 钱氏摇头:“不用,我好得很,并没有哪里不舒服。” 夜里的摊子还是照常出,钱氏也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和平时一样。 不过收摊回来之后的钱氏却有些反常,她竟然在钱多多正洗澡的时候找了过去。 此刻的钱多多正坐在热气氤氲的浴桶里,她听着净房外她娘敲门的声音,感到有些奇怪。 小时候都是和娘亲一起洗澡的,可自从她长大了之后,一直都是一个人洗的。她娘就算是有什么事找她,也会等她洗完澡再说,从来不会在她正洗澡的时候来敲门呀。 “多多,娘可以进来吗?” “啊?可是娘,我还没洗好呢。您有什么事吗?”不是她不愿意让自己娘进来,而是她背上的鞭伤还没有好。 这要是给她娘看见了,她该怎么解释才好?说自己主动抱着靴子去蹲摄政王、言语冒犯了人家,然后又被人家的侍卫鞭笞了一顿吗? 不,这种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没什么事,前两天给你新做了一套贴身的里衣,拿来给你试试。” “新的啊,那下回再穿吧,我已经拿了干净衣服过来。”她虽然字里行间都表达着不想叫她娘进来的意愿,但钱氏还是把门推开一条缝钻了进来。 钱多多没办法,只好往后靠了靠,将背部紧紧贴在了浴桶之上,此刻她无比庆幸当初摄政王按侍卫没往她前胸的部位挥鞭子。 “娘,我不是说了不用了吗,您怎么还是拿进来了啊。” 钱氏笑着将衣服搭在了屏风上:“顺便来帮你擦擦背,自从你长大了,娘都没有给你擦过背了。” “不用了娘,我都快洗好了。”她背上还有伤,哪里敢叫她娘看见。 可钱氏还是自顾地挽起袖子走了过去:“那娘就帮你洗洗头发吧。” “不用的娘,我昨天才洗的,还很干净呢,今天就不洗了。”钱多多觉得她娘今晚有些不对劲,奇奇怪怪的。 “那好吧。”话虽如此,但钱氏还是站在原地没走。 钱多多颇有些不自在:“娘,您是还有什么其他事要和我说吗?” 钱氏并没有正面回答钱多多的问题,而是一惊:“你前胸怎么也有一块红色印记?我记得你的红胎记是在左胸上,而也没这么大吧。” “哦,这个啊,这个不是胎记,是我有一次不小心烫伤留下的疤。”钱多多说完,下意识地往水里钻了钻,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这哪是什么烫伤留下的疤,这是那道该死的财运符!是那个恋爱脑系统! “怎么烫到这里来了,你以后下厨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我知道了娘,我以后会很小心的。” 钱氏嗯了声,也没说要走,就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你刚出世那会儿我实在是没什么力气,都没怎么好好看过你。替我接生的庵堂师父说你和其他孩子不一样。说你通体雪白的,身上连一点瑕疵也没有。可过了几天我给你洗澡的时候就发现你左胸多了块红胎记,指甲盖那么大。那时候我就庆幸,还好这胎记没长在你脸上。你说这胎记不是该生下来就有吗,怎么会过几天才长出来?” 钱多多不太明白为什么她娘忽然就跟她说起了这些,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她娘主动提起她身上的这块胎记。 “也许是当时庵堂的那位师父看错了呢。听说刚生下来的小孩都是皱巴巴的,怎么可能会有通体雪白的小孩?那师父说不定是为了叫娘您高兴才故意这么说的。” 钱氏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也许吧。” 但当时她虽然没什么力气抱孩子,看得却是很仔细。因为当时她生产的崩血了,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张床上了,她是抱着见最后一面的心态看自己孩子的。 当时那孩子身上确实是没有胎记的,可几天过后她给孩子洗澡的时候突然就发现了那块红印记。 那时候她也没把这么小小的一块胎记当一回事,过去的十六年她也不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 直到今天她在清泉寺看见那对母女,她的心里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并且脑海中某些关于十六年前的模糊记忆忽然就清晰了起来。 十六年前她带着身孕离开了那个一喝醉酒就把她往死里打的男人,借住在一座尼姑庵中。 半年之后,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足月了。可就在她生产的那天下午,庵堂里忽然住进了另外一个孕妇。 庵堂里的师父说那位夫人是早产,和她一样生下了一个女儿。两个婴儿甚至是在同一个净房擦洗的身体。 那位夫人在寺庙住了不到两天就被人接走了,听庵堂里的师父们说,光是来伺候孩子的丫鬟婆子就有四五个人,可见那位夫人必定是出自某个极富贵的人家。 贵夫人,面容与多多竟有九分相似! 今日清泉寺匆匆一暼,钱氏不得不怀疑十六年前的那个傍晚,她的孩子是不是和别人家的孩子抱错了…… ☆、035 “娘?您怎么又发起呆了?”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钱多多不禁替她娘担忧了起来,“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钱氏断然否定,“我就是觉得往事历历在目,又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而已,这一转眼你和你弟弟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是啊,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我和串串又要大一岁了。” 提起钱串串,又想到自己可能抱错了亲生的孩子,钱氏心里顿时就泛起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滋味儿。 “多多啊,你说……如果哪一天串串的亲生爹娘找上门来了,到时候该怎么办才好呢?” 钱串串并非钱氏亲生。这件事钱多多也是前两年才知道的,但是她们母女俩一直都瞒着钱串串。 “找上来又怎样!串串是您一手养大的,他就是我的亲弟弟。他的爹娘当初遗弃了他,现在他大了,懂事了、能干了就想把他认回去那是不可能的!我了解串串,他就算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绝不会去认那样的父母。他会留在您身边,一辈子孝敬您的。” 钱氏点了点头:“娘知道,串串是个好孩子。”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娘当年把你和别人家的孩子抱错了,那该怎么办呢?”钱氏还是试探着问出了口。 “抱错了?哪儿有人会把自己的孩子抱错的。”钱多多笑着说,“就算是抱错了那我也不管,反正你就是我娘,谁也别想跟我抢。” “那……如果对方是个大富大贵的人家呢,那你想不想回去?” “不想!我又不认识他们,但是如果他们一定要补偿我的话,我希望他们能送我一大匣子银票,然后我就带着您和串串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然后雇好多人,去帮我把舅舅给找回来。” 钱氏被女儿的话逗笑了,她看向女儿的一双眼睛温柔似水,又夹带了些笑意:“你找到亲生爹娘就只想找他们要银票啊?” “是啊,您不是假设对方是个大富大贵的人家么!再说谁让我叫钱多多呢。”钱多多开着玩笑,“钱嘛,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你还想着找你舅舅。” “是啊,舅舅是娘在这个世上除了我和串串之外唯一的亲人了,我当然想把舅舅找回来。” 钱氏看着这样贴心的女儿,忍不住抬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家多多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那当然。不过娘,我也想问你呢。如果我真是抱错的,那你要拿我和那个亲生的女儿怎么办?您还要我吗?还喜欢我吗?” “当然要!当然喜欢!你是我的女儿。”自己养的孩子当然想把她留在身边,“不过如果你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我也不会拦着你去过好日子的。” “可我们现在日子就过得挺好的呀!好了娘,我得起来穿衣服了,您要不还是先出去吧。” “好,那娘就先出去了。” 如果真是和大户人家的女儿抱错,那她不能这样自私地瞒着女儿;如果真是抱错,她也想知道亲生的女儿这些年过得到底如何。她也不能叫自己的亲生的女儿生生抢了多多的好生活啊。 当然最好这一切都是她的多虑,可这事现在已经对她产生了影响。钱氏觉得,她必须得找个时间再回那座庵堂去问问清楚。 …… 钱氏夜里做了个梦。 梦见她当年果然是把孩子给抱错了。 她的多多其实是富贵人家的女儿,而她自己的亲生女儿却霸占了原本属于多多的富家小姐的身份,并且在真相大白后不肯归还千金大小姐的身份。 不仅如此,她的亲生女儿甚至还想法设法地想要害死多多,并且拒绝认她这个亲生母亲;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那高门大户里富贵荣华的生活。 钱氏半夜被这个噩梦惊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天还没亮的时候她就起了床,出门去雇了刘大爷家的马车。 等到钱多多和钱串串姐弟俩起来之后,她这才告诉姐弟俩,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 姐弟俩觉得钱氏这个决定太过突然,自然是要问个明白的。 钱氏这才说自己是要去那静水庵。那静水庵便是当年钱多多出生的那个尼姑庵。 “可是娘,您都多少年没去过那里了,怎么今天忽然想到要过去?” 钱氏早就想好了说辞:“静水庵的静慈师太于娘有恩。昨夜娘忽然做了一个噩梦,梦见静慈师太身体不大好了。那梦太过逼真,所以娘一定要亲自去见一见静慈师太才能够放心。” 钱多多和钱串串姐弟俩都知道自己娘亲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因此他们对钱氏的说辞并不感到怀疑。 但他们会为钱氏感到担心:“娘,那要不我们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娘这是去办急事,又不是出去踏青游玩,你们不必跟着我,好好在家呆着就是了。我雇了刘大爷的马车,这一路上他也会照应我的。” “那好吧,娘您要快去快回。”钱串串道,“我和姐姐会在家里好好做生意的,我也会护好姐姐!” 钱多多好笑:“谁护谁呢你?个头有我高吗你?” “我就算没你高也可以护着你呀!” “怎么护?” “好了,你们两个别拌嘴了。”钱氏不放心姐弟俩单独出摊,“左右也没几天。娘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就别出摊了,赚钱也不在这几天的。” “不怕,我们带着刘妈和店里的伙计呢。” “不行!”钱氏严肃道,“就算是带着他们也不行,你们听话,这几天夜里就别出摊了。” 姐弟俩不敢不听娘亲的话,更加不想叫出远门的娘亲时刻担忧着自己,便点头答应了。 钱氏见两个孩子都听话,欣慰地点了点头,转身坐上了马车。 …… 不用出摊了,日子一下子就变得清闲了起来。 钱串串无聊地在家里直转圈:“晚上不出摊,白天就没事做。姐,我好无聊啊,你呢?觉不觉得无聊?” “你转得我头都晕了。这好不容易歇一天,你应该感到轻松快活才对啊。你要是实在觉得无聊的话就睡觉去。” “这大好的时光,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唉姐,不如咱俩出去玩儿吧?” “玩什么?” “进城啊,去东西两市逛逛。看看杂耍、听听说书什么的。” “杂耍有什么好看的?耍来耍去就那几样,看了这么多年你还没看够吗。不过……看书倒是可以。我想去找找看食谱食录之类的书籍,说不定能叫我找到一两本呢。” “啊?”钱串串垮了脸,“我的好姐姐!我说的是听说书,不是去买书、看书啊!” “不都差不多!”钱多多来了兴致,“你准备准备,咱们这就出门去。” “好吧。”虽然钱串串并不想看书,但他更不想窝在家里发霉。 然而姐弟俩把东市的所有书肆都逛了个遍,却连一本和美食相关的书籍都没有找到。 钱串串累得都想回家了,但钱多多还没有放弃。 “好不容易得了一天的闲,而且咱们出来都出来了,就顺便把西市的书肆也翻上一遍呗。” “啊?整个西市都翻遍?不要了吧。” “你陪我去,我就给你买最新出的那本《鬼怪经》!” 钱多多知道自家弟弟对这些精灵鬼怪之类的故事最感兴趣,便打算用这本最近大火的书来诱|惑他! 钱串串一听到《鬼怪经》这三个字,眼睛立马就亮了:“行!不管找到找不到食谱相关的书,你必须得给我买《鬼怪经》!” “成交!” 于是姐弟俩连家也没回,就近随便找了个面馆凑活了一顿中午饭,就直奔西市而去了。 西市也有不少书肆,但都没有钱多多想要的书。 找到最后一家的时候,钱串串也快瘫了,他扶着一个书架对钱多多说:“姐,这是最后一家了,全京城最后一家了!不管怎么样,我那本《鬼怪经》你是买定了。” “知道,我本来也没打算赖账。你去把书找来,我再四处翻翻,说不定我也能找到我想要的呢。” “行,你找你的,我找我的。” 姐弟这便俩分头行动。 钱多多也没费劲,直接去问了店里的伙计。伙计听说她想买的是美食相关的书,直接摇头说店里没有。 这下钱多多死心了,正准备去找弟弟,却忽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是昨天在去清泉寺路上碰见的那个少年,李赫。 见到进来的人是他,钱多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下意识就朝他的脚上看了过去。她想看看他有没有换新鞋穿。 李赫也看到了钱多多,他微微感到惊讶,不过在察觉到钱多多目光的时候,他轻笑了下。 偷看别人的脚被人家发现,并且人家还轻笑了一声,钱多多感到无比窘迫。她正要转身离去,李赫却主动上了前与她打了招呼。 “钱姑娘。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 钱多多讪讪笑了笑:“是啊,真巧呢。李公子也来买书吗?” “我不是来买书的。”李赫略抬了抬手中的书箱,“我给这间书肆抄书,好换点银钱。” ☆、036 “原来是这样。”钱多多见人家说话大方得体,倒显得自己太过扭捏。 她笑了笑,收起了那几分窘迫的心态,赞道:“那公子的字一定写得很好。像我这样的鬼画符,就只能写给自己看了。” 这位姑娘笑起来时,眼中仿佛有星星;李赫情不自禁多看了眼,随后也跟着弯起了嘴角:“我想姑娘是过于谦虚了。” 钱多多笑了笑没说话;眼角余光瞥见弟弟正往这边走来,这才道:“那我就不打扰公子了,我去找我弟弟。” “姑娘请便。”目送钱多多转身,李赫这才跟着伙计进了内堂。 钱串串快步朝钱多多走了过来,朝书肆内堂的方向微微探了探脑袋:“姐,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呢?” “是李公子。”钱多多解释道,“就是昨天我们在去清泉寺路上遇见的那个少年举人。” “是他啊,这也太巧了吧。昨天才碰见,今天就又遇到了。他也是来买书的吗?” 钱多多摇了摇头:“不是,他说他在给这家书肆抄书,换钱用呢。” “哦。”钱串串点了点头,放低了声音说,“看得出来这位公子家境一般,不过他才十七岁就能高中举人,应该不会这么缺钱吧。哪怕是在家乡开设学堂做个夫子,一年也能赚不少束脩呢。” “天呐串串,你也太市侩了吧。”钱多多好笑,“你自己不爱读书考功名,但其他读书人想啊,有那教学生赚银子的功夫还不如埋头苦读。唯有科考和朝堂才能给这些读书人一展满腔才华的机会呀。” “好吧,是我鼠目寸光了。”钱串串无端地猜测着,“他之前不是说他是来京城投奔亲戚的吗,也许他家亲戚比我还井底之蛙,不肯好好照顾他,所以他就不得不出来赚钱。” “你又知道了?” “那当然,‘寄人篱下’这四个字从来就和开心快乐、无忧无虑沾不上边儿。” “你真是越扯越远了,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你要的书呢,找到了吗?” “诺,在我手上呢!”钱串串说着,拿起那本心心念念的《鬼怪经》在钱多多眼前晃了晃,“这本书太好卖了,是这家店的最后一本,现在到我手里了!” “是吗?那你快别得瑟了,晃得我眼都花了!”钱多多一把将书从钱串串手中夺了下来,拿着就往柜台去。 她把书放在了柜台上,正要拿荷包出来结账,身后忽然就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王先生,这本书我要了。我要送人,你最好是找个匣子给我装起来,价钱可以另算。” 那被叫做王先生的账房看了看钱多多,又看了眼钱多多身后的男子,颇有些为难: “二公子,这……恐怕还是得先问问您眼前这位姑娘是否肯割爱了?姑娘是先来的。” “哦?竟然还有姑娘也爱看这类书?”男子看着钱多多的背影,语气算不得尊重。 钱多多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对这人实在没有好感;她转身,语气冷淡道:“是啊,我就爱看这类书。” 男子目光轻佻,他迅速将钱多多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一见钱多多的穿着打扮便知道她兜里没几两银子,顿时起了轻视之心。 轻蔑道:“妇道人家,不去读《女诫》《女训》、多学学三从四德,倒是看起这类鬼怪奇谈了。姑娘,恕我直言,这本书不适合你,你还是换本别的看吧。王先生,还不把书给我包起来,误了我的事,你担得起吗?” “我说这位!”钱多多一巴掌拍在那本书上,“听你说话这语气,倒像是熟读过《女训》和《女诫》的,那你怎么会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 “你说我读《女训》和《女诫》?”男子感到自己被羞辱,“你这小女子,未免也太猖狂了吧。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这家书肆是谁开的?” “怎么着,开这家书肆的东家是不卖书给女顾客吗?” 男子显然是从未见过如此伶牙俐齿的姑娘,一时间遇上了对手:“对了,还就不卖给你!” “哦?看来在这里是你说了算了?”钱多多不想再理会这人,转头便看向了柜台后的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也很为难,这二公子是他东家的亲外甥,他实在是得罪不起啊。 他只得好言劝钱多多:“这位姑娘,您看要不这样吧。您再去看看有没有其他中意的书,我可以找掌柜的可以给您折扣。这《鬼怪经》确实是最后一本了,这位公子有急用,您就把这书让出来可好?《鬼怪经》卖得好,想必其他书店也有得卖。” 账房先生面上赔着笑,说话时字里行间皆是小心翼翼;同是开店做生意的人,钱多多懂这账房先生的辛酸。 她便转身与钱串串低声耳语了几句;钱串串是个人精,惹火上身的事情他从来都不做,两人商量好了便决定不与人抢这一本书了。 不对,是不打算和一条癞皮狗抢书。 “先生,按道理来讲,不管这本书是不是最后一本,那也应该是先到先得;后来者想要居上,那也得好好和前面的人商量。我看这位公子不大会说话,我们姐弟肯让出这本书也是看在先生您的面子上。” “唉,好的好的,那就多谢姑娘成全了。”账房先生见钱多多不再纠缠,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姑娘您请慢走。伙计,还不快来送客。” 钱多多一看这账房先生的做派就知道这要抢书的赖皮狗不好惹,不然这账房先生也不必急着送她出去;她也不想自找麻烦,扯了钱多多就往外走。 可那赖皮狗果然还是赖上了:“站住!你说走就走了,问过本公子了吗?刚才你羞辱了我,必须道歉才行。” “谁羞辱你了?你是不是一心想着羞辱别人,所以看谁都像是在羞辱你。这位公子,你要真是这样想的话,那就恕不奉陪了。” 像这样的无赖最是难缠了,钱多多立刻加快了脚上的步伐,打算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那赖皮狗不依不饶,竟然抬脚追了上来。 钱多多心中正恼着,就听那赖皮狗忽然‘啊’的叫了一声,紧接着就脚下一滑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 他倒地前的那个样子,活像一只踩在冰上的大肥鹅,左摇右晃地站不稳、最后狼狈倒地,着实滑稽可笑。 钱串串更是憋笑着小声嘀咕:“连路都不会走,难怪不会做人。” 钱多多也正好笑,就见那赖皮狗手中捏着个大核桃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吼身边的人。 “谁!是谁往地上乱扔核桃害我摔倒!快给我站出来!” 钱多多也有些好奇,她四处瞄了一眼,刚好看见李赫从书肆的内堂走了出来。她观察细致,发现李赫的书箱还开着一条缝。 走在李赫前头的是这间书肆的掌柜,他刚才在内室的时候就隐隐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这会儿他忙上前去扶了那癞皮狗一把,宽慰道: “二公子没事吧,肯定之前是哪位客人不小心落下来的。二公子快随我进去喝杯茶消消火吧。” 那癞皮狗刚刚丢了丑,确实不愿在大堂多呆,恨恨摔了手中核桃便往内室去了。 账房先生见状,便快步上前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都与那掌柜的说了;掌柜的忙上前向钱多多致歉。 掌柜的和账房先生的态度都很好,钱多多姐弟俩并不生他们的气,客套了几句便告了辞。 不过钱多多在和掌柜的说话时,总觉得有道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她便朝那掌柜的身后望了过去,刚好捕捉到了李赫一双微微带着笑意的眼睛。 一直那样被他看着,对方还笑得这样温柔好看,钱多多的脸忽然就红了。她一时觉得有些无措,但很快她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羞窘的,她又没做错事、又没害人。 她便回以一笑,大大方方地冲李赫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姐弟俩出了书肆,钱多多扯着钱串串就要往另一个方向去。 钱串串纳闷:“你走错方向了吧,姐。” “没有啊,咱们换家书店给你买书。” “算了吧?最近的一家书店离这里好远呢。我现在最好奇的是,你说刚刚那个核桃到底是谁丢的?”钱串串双手击掌,“这也太解气了!你看那家伙刚才摔倒的样子像不像一只呆头鹅?哈哈哈。” “你也觉得是有人故意丢的吗?” “那当然了,那么大一颗核桃,要是早在地上的话那我们进去的时候就会看见了。可我们进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呀!肯定是有人看不过去,想要教训教训那个家伙。” “那我觉得……”钱多多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书肆,“会不会是那位李公子,刚好他一出来那人就跌倒了。” “不会吧?他不是很穷吗,还随身带着核桃来吃?”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随便猜猜而已。走,姐带你买书去!” 姐弟俩又走了两条街,这才到达另外一家书肆。 钱串串累得一头汗:“怎么样姐?我说你刚才走错了吧,你还不信,我们这是白白绕了小半圈的路啊。” “嘿嘿,”请多多讪讪笑道,“下次出门我一定听你的,不得不承认你认路的本领确实比我强。” 两人在书肆门口停了一会儿,等喘匀了气这才走了进去。 这回姐弟俩也没费时间去找,直接让书肆里的伙计去拿。 伙计一听说他们要找的是《鬼怪经》,面上立刻露出了些许歉意来:“真是不凑巧了两位客官,最后一本已经被另一位公子拿到了。那位公子比你们先来,二位要不还是等下一批到货了再过来买?” “啊?”钱串串感觉自己的腿都要断了,“又白跑了一趟?咱们还是回家去吧姐。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是咱们来晚了也怨不得别人,我忽然觉得我也不是很想看这本书了。” “真的不想要了?要不我们再去别家看看吧。” 钱串串一听这话,连忙摆手:“不要了、不要了,我想留着腿回家。” “那好吧,咱们回家。”钱多多打算等哪天有空了单独再去把这本书给弟弟买回来。 姐弟俩正要离开,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钱姑娘,钱公子,请留步!” 姐弟俩回头一看,正是李赫,他正朝他们走来。 一天之中竟然巧遇了两次,钱多多惊讶不已:“李公子,你也在这里?” 她又看了眼李赫手中的《鬼怪经》,笑着问:“这么巧你也要买这本书?” “不是。” “那你是也在给这家书肆抄书??” “也不是。”李赫解释,“我刚好从这里路过,顺便进来找一本诗集。想到你们刚才正是要买这本书,就随手翻了翻。” 他说着,便将手中的书递给了钱串串:“拿去吧钱公子。” 忽然被人叫作钱公子,并且还是位仪表堂堂的年轻举人,钱串串顿时就不好意思了起来。 “那个……李公子,”钱串串挠了挠头,“你看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钱小弟或者我名字吧。平时大家都叫我名字,你忽然叫我公子,怪难为情的。我们大家也算是老相识了,对吧?” “既然如此,那么你也别叫我公子了钱小弟,还像初次见面那样唤我一声哥哥吧。” “好啊李大哥,谢谢你把这本书让给我。”钱串串说着,伸手就要去取李赫手中的书,可那只修长的大手却在瞬间收了回去。 “这……”钱串串快人快语,“李大哥你这是反悔了吗?” “不算,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那大哥便送你一份礼。” “使不得!”钱串串赶忙摆手拒绝,“我想要的话会自己买,况且我姐姐已经答应给我买一本了啊。” “是啊李公子,”钱多多断然也不会叫李赫帮他们姐弟买书,“这是我和弟弟之间的约定。怎好劳你破费?” 李赫轻抿薄唇:“那便算是答谢昨日|你们好心载我去清泉寺吧。” “李公子,我们载你是顺路,而且你还帮助了我家的恩人,于情于理我们都该那样做。我们载你那一程是不求任何回报的。” “姑娘所言甚是,所以姑娘应当明白,当时我救下那孩子也是不求回报的。” “……”好像是这个道理,钱多多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但不管怎样,她都是不会叫他出钱来买这本书的,他自己都还要靠抄书来换钱呢。 她就差上手去抢那本书了:“李公子,书还是给我吧。” 她看向李赫的目光又急又真诚:“好不好?” 眼前这位姑娘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在清泉寺第一眼见到这位姑娘的时候,李赫就知道了;那个时候她在看自己脚上的破鞋,在被发现的时候,她竟然表现的比他还要窘迫。 现在她这样看着自己问好不好。除了说好,他不认为自己还有别的选择。 他将书递了过去,眼中始终带着浅浅笑意。 像是怕他反悔一样,钱多多迅速从他手中书抽走了书,以最快的速度掏出银子把钱给付了。 买完书之后,三人同行。 一路上钱串串都在和李赫谈论《鬼怪经》的内容,直到走到十字路口,李赫才停下了脚步。 “前面我就要往东走了。”李赫停在姐弟俩面前,看了钱多多一眼。 钱多多哦了声:“我们直行往前去。” 钱串串也热情地同李赫道别:“李大哥哪天若是读书读得闷了就来寻我,我可以带你在京城四处逛逛。” “会的。”李赫想了想,忽然又问,“你们要不要吃核桃?” “啊?” “核桃。”李赫打开了自己的书箱,“出来的路上看见一位老婆婆在卖核桃,我见没剩多少就都买回来了。我不爱吃,你们帮我吃了吧。” 钱多多惊了惊:“刚才在第一家书店里,那核桃果真是你丢的吗?” 李赫没有否认,只是微微蹙眉:“那人实在是不讲理。” 钱串串哈哈笑了两声:“没想到啊李大哥,你看起来君子端方,没想到也会做这种嫉恶如仇的事情啊。干得好、干得漂亮啊!” 李赫轻笑:“你们不觉得委屈就好。” “不委屈!简直大快人心!” “是啊,多谢李公子为我们出气了。” 李赫又看了钱多多一眼,她的笑容纯粹干净,叫他如沐春风。 他将书箱里的核桃全都取了出来,麻利地用帕子包好递给了钱串串:“卖核桃的婆婆说新鲜核桃仁很甜,你们尝尝。” “谢谢李大哥。”知道刚才那赖皮狗是被李赫扔的核桃绊到的以后,钱串串对李赫就更加不见外了。 钱多多见弟弟和人家投缘,且人家送的又只是些吃的就没反对,也跟着一起道了声谢。 李赫合上书箱:“不必言谢,后会有期。” 钱串串乐呵呵地招手:“李大哥再会!” “再会!” “好了~人都走远了,还挥手呢。”钱多多最后看了眼前方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捣了捣弟弟的胳膊。 “啧啧,”钱串串连连称赞,“你说他也就比我大个三四岁而已,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关键是人还特别仗义!真不枉我叫他一声大哥啊。” 巷尾,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终于跟上了李赫,急道:“李公子,您真是叫小人好找啊,要买什么书嘱咐小人一声不就是了,何苦自己跑这一趟呢。” 尽管小厮掩饰的很好,但李赫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那一丝不耐烦。 此刻他面上已不见了方才和钱家姐弟相处时的轻松随意;对上那小厮的,分明是一张阴郁冷峻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啊,掉了几个收之后又来一个宝贵的收藏。仿佛被打了鸡血!爱你们呀。 ☆、037 趁着晚上不用摆摊、天也不是特别冷的好时候,钱多多特意邀了平姿今夜出来乘船游河。 小姐妹俩一起出去玩儿,钱多多本来是不打算带旁人的;奈何钱串串一定要充当护花使者,钱多多只好答应了他的强烈请求,并拉着他一起在家里糊花灯。 最后姐弟俩糊了一个时辰总共也就只做出三盏来,并且其中一盏还丑得令人无法直视。 钱串串建议他姐最好还是不要带着这样的花灯出去丢人现眼,可钱多多舍不得浪费自己的心血,到底还是把三盏花灯都带了过去。 随后他们便到达了和平姿约定好的地点,姐弟俩在看到平姿带来的几盏花灯之后瞬间就不觉得自己的花灯有什么问题了。 因为…… “天呐平姿,这该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是啊,我寻思着游船怎么能不放花灯呢?而且我又特别想让你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我就自己动手了。你那些应该也是特意为我做的吧?感觉和我做的一样丑,哈哈哈,但是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 “哈哈,确实是特意做了送你玩的。但我觉得你做的或许会更丑一些。” “你说的是实话没错,但是未免也太伤人了吧,你就不能骗骗我吗?” 虽然两人不约而同都带来了很丑的花灯,但是今夜的快乐却是双份的。 她们包了一条乌篷船,钱串串和平姿带来的婆子就在船头喝茶吃点心,小姐妹俩便在船尾谈心放花灯。 河两岸处处挂着大红灯笼,小船前头还有灯火通明的大画舫开路,整条河仿佛都被映成了温暖的橘色。流金的水面上,几盏造型颇丑的花灯正随波逐流。 平姿玩得很开心:“我以前也游过湖,坐过前面那样的大画舫,但是都不如这小船带劲儿;站在大画舫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在我脚下流,可是和你一起玩就很不一样,还可以摸到水,可以亲自放花灯。多多,我真是太喜欢你了,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认识你呢?” “我也喜欢你啊,虽然我们现在才认识,但我觉得并不晚。” “啊……怎么办,这样我都不舍得回梁国去了。” “怎么你要回去了吗?” “年前肯定是要赶回去与我爹爹和哥哥们团聚的。光是在路上就要花上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呢,也就是说,我得赶在过年前提前一个月出发。” 钱多多掐指算了一算:“那你还能在京城再待一个月。” “是啊,一个月很快就会过去了。唉,你叫我帮你查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可转眼我就要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呀?” “还早着呢,查不到就不查了,反正再过一个月我家的饭馆就可以重新开张了。” “嗯!今天开心,我们就不聊那些还没有定数的事情了。话说你白天在家都干了些什么?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 “我白天没在家,新鲜事……算有一件吧。” “是什么?快说来给我听听。我在府里待的快要发霉长毛了。” “嗯!” 钱多多这便把白天以及前一天去清泉寺路上发生的事情和平姿说了,小姐妹之间分享的小秘密,总是会被讲得事无巨细。 平姿听到特别好奇和感兴趣的地方甚至还会追着钱多多询问细节。 比如她亲舅舅主动策马过去找她朋友要东西吃的那一幕,她是真的难以置信。 “难道说摄政王是对你还没死心吗,他还想让你给他做妾?堂堂摄政王,跑去找你要吃的这也太……太那什么了吧,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钱多多摊手:“我当时也和你一样,心里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是他连个正眼都没怎么给我,还不如他侍卫看我看得多,我想他或许是真的饿了在找东西吃?” “……也许吧。”平姿皱着眉点头,她这话说的连自己都不信。她舅舅在吃的这方面,明明是没有任何偏好和欲|望的呀。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好好问问她舅舅了。 当然除了自己舅舅,平姿还对好朋友口中那个善良隐忍又不迂腐的少年举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你们竟然在两天之内平白无故巧遇了三次,这人与你比我和你还有缘啊!他长的俊吗?为什么要帮你?会不会他也和我一样,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对你产生了喜欢之情吧?” 钱多多被平姿的话惊到了:“这不太可能吧。”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觉得哪里不可能?是觉得才见第一面就喜欢上不可能吗?不会啊,你知道的,这已经发生在我们两个身上了。难道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对我没有好感吗?你如果你对我没有好感的话,又怎么会愿意和我做朋友呢?” “这……当然有了。因为有好感所以才会继续相处下去,然后又在相处的过程中更加喜欢。” “最后就认定了我这个朋友对吧!” “嗯,你说的很对。”钱多多点头。 “这就对了呀!你人这么好,长得又好看,见你一面就对你产生好感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看他不仅帮你出气,还送你核桃吃呢。从你所说的来看,这个少年真挺不错的,只是可惜了不是京城人氏。不过他科考这么厉害,将来殿试的时候要是能得前三甲,那就可以留在京城做官儿了,到时候也就算是大半个京城人了。” “你想的也太远了吧。” 平姿笑了笑:“瞎聊天呗。话说你就从来没有喜欢的少年郎吗?就是一见到那个人就会心跳变快的那种。” 钱多多有些懵懂地摇了摇头:“没有。”之前第一次在清泉寺蹲守摄政王的时候她的心跳倒是加速了,但她知道自己那是紧张的,并非平姿所说的遇见心上人的反应。 “啊?怎么会这样呢?长这么大都没有过吗?” 钱多多仍是摇头。 “那一定是从小到大你身边的男子都不够惊艳。悄悄告诉你,我有偷偷喜欢一个人。他是我大哥的朋友,第一次见他是在马场,那天他骑着一匹高的大白马,穿着一身张扬的紫袍,那鲜衣怒马的样子,一下子就把我三个哥哥都比了下去!那一刻,我的心狂跳不止,我觉得他就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他仿佛在发光,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那种感觉真的是太奇妙了,你怎么都没有感受到过呢?” “我应该要感受到吗?我只想把我家的饭馆开好,并且希望我全家人都能过上平安喜乐又富足的日子。” 钱多多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抚着冰凉的河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那天李赫为姚家孩子挡下鞭子的那一幕;他的身形明明是那样清瘦,可那一刻他的肩背却仿佛比天还要宽阔。他似乎……在发光? “当然要了!堂堂摄政王要纳你做妾都被你拒绝了呢。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你心中对丈夫的人选有念想啊。你要找一个与你年纪相仿、门当户对、喜欢你、又敬重你的人。找那样的一个人,不应当只是为了配对成家那么简单,还要你心中喜欢不是吗?” “是吗?”钱多多不自觉笑了下,“我刚刚忽然就想起了那位李公子,而且有那么一点点你说的那种感觉了。” “真的吗!”平姿表现的比钱多多还要雀跃,“那你现在是不是感到很兴奋,一想到那个人发光的那一幕就觉得心里有种感情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钱多多还是第一次对一个男子有这种感觉,她感到有些不自在,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本来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可经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变得和你一样激动起来了!” “哈哈,那就对了!美好愉悦的心情是会相互感染的!啊啊啊,我现在也好兴奋啊。他住在哪里,要不要我帮你去查一下他?” “不要!”钱多多立马拒绝,“这不合适,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他是来投奔他亲戚的。” “啊?”平姿先是觉得遗憾,不过她很快就改变了想法,“真正有缘的人就算互相不知道住址,也是一定能够再次相遇的。多多,你信不信我的感觉?” “什么感觉?” “你们已经遇见过两次了,但我相信你们一定还会有缘再见第三次,这就是你们之间的缘分。” “哪儿有那么随意,京城很大的好吗?” “有缘千里来相会呀,你的红鸾星在天上看着你呢。” “红鸾?还天喜星呢。别老说我啊,说说你的那个意中人呗。” “他呀,”平姿哼了声,“我心动过后才知道他原来早就成家了,长子都三岁了。哦对了,那个李公子,他还未婚娶吧?” “我不知道啊,那怎么好意思问?” “要是短时间内你们有缘第三次再碰见,那你就问他。毕竟能遇到一个叫你心动的人不简单,你看我,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结果人家早就成婚生子了。” 钱多多被平姿脸上极其懊恼可惜的表情逗笑,她不禁感慨道:“你是我见过最敢于说明自己心意,既豁达又可爱的女子。” “那是,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几个人敢对我有意见。现在你是我的好朋友,你也可以这样,我会护着你的。” ☆、038 “谢谢你平姿,不过我们的身份地位不同,我想我是不大可能和你活得一模一样了,但我有你这个朋友就够了。我会努力地好好过生活,尽量不叫你出手。” “啊,多多……”平姿凑过来抱住了钱多多的胳膊,“你好贴心啊,和你做朋友我心里头感觉好自在,我很开心!” “我也是!”两人头靠着头,想到刚才还和平姿一起讨论会令自己脸红心跳的男子,钱多多就觉得…………还蛮过瘾的。 沿河的夜景很美,小船划到下一个停靠点的时候几人便上了岸。 平姿家的马车早就在那里等着了,她甚至还提前为钱多多姐弟俩也安排了一辆车。 “别推辞,”平姿赶在钱多多开口之前开了口,“天色不早了,不是我家的车送你们回去我不放心。” 钱多多笑着说:“不推辞,没想着推辞,刚才我是想说谢谢。” 其实小船如果顺着水流再往下的话会经过一座桥,那就是她在夜市摆摊的地方。 今晚他们家没有出摊,她原本是打算过去夜市瞧一瞧的,不过现在平姿连车马都备好了就只等着送她们姐弟回家,她就没再打算麻烦人家车夫调头往反方向去了。 不料马车经过一处的时候,她脑子里的系统忽然突兀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啊啊,摄政王哥哥,擦肩而过了’ 钱多多听了,心中一惊,不会又叫她去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天都已经黑了。 她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声音里却透露出一丝焦急之意,只见她掀开了车帘,对外头的车夫说:“大叔,可不可以麻烦你快一点。” 车夫只当是这姐弟俩着急回家,利落地应了声好。 过了没一会儿,钱多多明显感觉到马车跑得比刚才快了许多。 马车跑得越快越远,她的心里就越安稳,而那系统也没再发出任何声音来。 …… 平姿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到她舅舅的车辆。 她感到好奇,一时之间也不想回府了,就叫车夫不远不近地跟上了她舅舅的车辆。 等到前头的马车在夜市入口停下的时候,平姿的好奇心瞬间便到达了顶峰。 那可是她舅舅唉!他怎么会自己独自一人来逛夜市? 平姿简直好奇死了,全然不顾身边嬷嬷的反对,立马就跳下马车远远地跟上了她舅舅。 她身边的嬷嬷苦口婆心地劝说:“公主,说不定王爷来这里是有正事要办的,您还是不要跟了吧,万一叫王爷发现或者是耽误了王爷的正事……” “好了,你还没完没了了,你仔细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像是那会坏事不靠谱的人吗?” 这……这小祖宗是主子,嬷嬷却只是个仆人,她还能怎么说,只能垂着头跟得更紧了:“公主当然不是那样的人了。” 平姿为了彻底堵住嬷嬷的嘴,干脆又买了个面具戴在了脸上,这下就算她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舅舅面前,她舅舅也不一定会认出她来吧。 她跟着她舅舅继续往前走,却发现她舅舅越走越偏,直到她舅舅走上了那座桥,然后便驻足不动了。 他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看着什么。 可他到底在看什么呢? 平姿踮了踮脚,顺着她舅舅站的那个方向望了过去,那可不就是多多平时摆摊的地方吗? 所以她舅舅这是……?!? 然而她还来不及多想,她舅舅就转过了身。 她怕被发现,情急之下就想找个地方藏身。 可她刚猫下腰这才想起来她脸上是戴了面具的,她舅是不可能认出她来的,于是就又挺直脊背站了起来,大摇大摆地调头往回走。 只是她走了没两步就被她舅给叫住了。 赵璟在面对自己这个外甥女的时候从不像对待别人那样冰冷,但声音仍是低沉的:“站住。” 平姿心存侥幸之心,只想假装没有听到。 赵璟索性喊了她的名字:“平姿。” 这下平姿认了命了,只得转身乖乖地朝赵璟走了过去。 她一把掀开了脸上的面具,颇有些不满意:“舅舅怎么知道是我,这样还能认出来吗?” “你还坐在车里跟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瞎逛什么?” “我没有瞎逛!”平姿嘟囔着,“我是和我朋友一起出来的,逛完就准备回家的。” 赵璟一听到平姿口中的‘朋友’二字,便就微微蹙起了眉头:“钱多多?这就是她今夜不来摆摊的原因?” 他刚从一场勾心斗角的晚宴中脱身,期间喝了几杯酒,咀嚼了一些食物,他吃不出来味儿,可那些人却吃得挺香。 他们说摆在他面前的那道菜足足用了七七四十九道工序才烹饪完成,从最开始的腌制风干到最后的装盘足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只为最后呈送到他面前。 他尝了一口,一如既往得淡而无味。 回来的时候他看见了夕阳下的袅袅炊烟和那渐渐连成了片的万家灯火,他忽然就再想尝一尝这人世间的味道了。 于是他来夜市寻钱多多的摊子,却扑了个空。 他虽是为了口腹之欲,但平姿听了他的话之后却不是这样想的。 她可没忘记她舅舅想纳自己好朋友做妾一事,这大晚上的都找到了好朋友摆摊的地方,这意图未免也太明显了吧。 “舅舅!”平姿不大高兴地喊了赵璟一声,又瞪了眼身边的嬷嬷和赵璟身边的周平。被瞪的两人会意,立马识相的远离了几步。 平姿是真心疼自己的好朋友,她才刚刚遇到那个叫她心动的少年呀。 “舅舅,”平姿压低了声音对赵璟说,“多多是有婚约的,这你也知道的,你也答应过断了纳她做妾的念头,你堂堂大宣朝摄政王怎能说话不算话骗我一个小女孩呢。” 赵璟看着平姿的眼神从微微讶异转为无奈,最后他轻笑了一声,语气平淡地说:“姿儿,你的舅舅我,天生没有味觉。” 平姿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再来更新,时间不定。 ☆、039 直到上了车,平姿还是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那番话,哪怕那些话是她舅舅亲口所说。 “真就……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回忆起从前种种,平姿也觉得‘没有味觉’是唯一一个可以解释为什么她舅舅吃什么都像是在嚼蜡的原因了。 可她还是无法相信啊:“我车上有糕点,很香的,我让嬷嬷拿来给您试试。” “姿儿,”赵璟阻止了平姿的动作,“你觉得我像是在说笑吗?” 平姿收回了正要掀车窗帘的手,有些木讷地摇了摇头:“不像。我的舅舅从来都不会在人前说笑。” “可是……真的就只有多多做出来的食物才有味道吗?” “你还是觉得我非要纳她为妾不可,认为这是我找的借口?” “不是的舅舅,我就是觉得……觉得难以接受、觉得不可思议!您怎么会?那这些年来您、” “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我娘知道这件事吗?外祖母呢?” “她们都知道。” “舅舅!”平姿再看赵璟的时候,眼里便多了丝惋惜难过。 难怪之前舅舅仅凭一串糖葫芦就闻出了是多多的手艺,难怪周平想要多多去王府当厨娘。原来舅舅想纳多多作妾也并非为了男女之间那点事。 平姿叹了口气,感慨的同时忽然想起了好朋友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对了舅舅,其实我最近一直在帮多多查一件事。我没告诉她我的身份,但我跟她说过我会借我舅舅的势,所以她对舅舅你是心存感激的,事成之后想要报答你呢。她说她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就唯有一身厨艺了。 不过难为情的是,她都开口求到我头上了,我却没能把那事给她办妥当,这都好些天了却仍然没有眉目。而且我马上就要回梁国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离开前给她一个交代。” “哦?”赵璟微微勾唇,“你既已经借了我的势,竟还有办不成的事?” “是啊,是姿儿的手不够长了,所以舅舅你帮帮我吧,回头也好名正言顺叫多多给你做好吃的。” “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就是查到了孙丞相家,然后就没办法再深入了。” “孙相?”赵璟摩挲着手指,“可以。” 那个孩子进了京,已经被接入了相府,现在相府所有人的动向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帮外甥女查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那我就先谢过舅舅啦!” …… 从前出摊的时候钱多多就盼着有一天能够早早上|床歇息。 可真到了这一日,她又觉得窝在房间里实在是无聊得紧。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是心系着出门在外的娘亲,二是忧愁脑子里的那个系统。 按照那个系统给的时间来算,明天她大概一睁眼就会接到它发布的新任务。 她研究过的,那系统发布的任务是一次比一次过分。 刚开始只是叫她说几句好听的话、送些东西过去,那些事情她只要好好想想法子还是可以完成的。 可是现在那系统却开始要求她得到摄政王的回应了,往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此刻新的任务虽然还没出现,但她已经绞尽脑汁的在琢磨着明日要如何才能够名正言顺接近摄政王了。 好在那日他收下了自己的冬瓜糖。 想到这里,钱多多立刻起身去翻出了家中剩下的冬瓜糖,又小心地把它们用干净的油纸包了放入了一个看起来不算差的小匣子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稍稍有了些许睡意。她这才又躺上了床,睁着眼睛开始想说辞;毕竟摄政王说过了,这糖半个月送一次就好,可她这前后不过才过了两日而已。 次日清晨。 钱多多才一睁眼,系统的声音果然就响了起来。 这次的任务竟然是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索取摄政王的贴身物件! 钱多多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摄政王是什么身份?她又算是哪颗葱?更何况前不久她才拒绝了做人家的妾,现在叫她当众去索取人家的贴身物件? 要不是她惜命、实在不想这样莫名其妙就死去,她是真不会搭理这什么狗屁系统! ‘宿主,你这样骂我不太好吧?你这个样子,我可是要略施惩戒的哟!现在道歉,我就可以撤消对你的惩罚哦。’ “…………”这系统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哟’和‘哦’这种语气词! 钱多多想着她也不过是抱怨了这系统两句而已,也并没有说要拒绝任务之类的话,所以她压根就没拿系统的威胁当回事。 她想它应该只是说着玩儿的。 可等她去厨房煮面,最后想切一把葱花撒上去的时候……谁能想到她一个握了十多年菜刀的‘老’厨娘竟然还能切到手。 锋利的刀刃嵌入了她左手中指的指甲盖,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半块指甲被卷起,鲜血瞬时染红整个手指头,如果不是指甲盖挡了那么一下,她怀疑她小半截手指头都要没了。 她切葱的时候速度不快,也并没有分心,这分明是系统给她的惩罚,这系统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儿! 系统的小惩罚令钱多多的心情变坏,但同是也激起了她的斗志。 在家吃饱喝足之后,她立刻就带着冬瓜糖往摄政王府而去了。 系统已经帮她算好了,今天是摄政王休沐的日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天一整天都会呆在自己的王府里。 钱多多这次走的是正门,只说是钱氏饭馆来送东西,求见周平大人一面。 她在门外等了大约有一刻的时间,周平总算是出来了。 周平见到她是有些诧异的:“不是说每半个月送一次,这么怎么早就来了?” 关于这一点,钱多多昨晚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最近家中有事,过段时间我们一家可能都要出远门,所以就提前把东西送过来了。” “原来如此,”左右都是要先拿去试毒的,周平也没什么好顾忌,便朝钱多多伸出了手,“那给我吧。” 钱多多却没有动作:“之前王爷说过,价钱由民女自己定,不知道这话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你要收多少钱?”旁人的东西若能被王爷看上,恐怕都要去寺里烧高香了,这姑娘,还真想收钱呐。 钱多多却是把头垂得更低了:“我想见王爷一面。” ☆、040 周平差点就要怼她一句‘王爷岂是你说想见就能见得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世上也只有她做的食物才能叫王爷吃出味道来,便就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你且跟我进来,但王爷肯不肯见你还是要待我通报过后才能知晓。” “多谢大人。” 这是钱多多第二次进摄政王府,第一次她是被眼前这个男人强抓了进去的,在被他鞭打了一顿之后又丢出了王府。 如今再来,她踩在那一尘不染青石板上的脚步仍是有些虚浮。 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她没什么好怕的,最多就是再被打一顿罢了。 说服了自己之后,她走路的时候便没再低头。 而她扬起脸的那一刻,刚好就被另一条路上的平姿给瞧见了。 平姿昨晚直接就在她舅舅这里住下了,早上她还特意亲自去厨房盯着厨子给她舅舅做了早膳。 原本尝着鲜美无比的春卷馅料里,她特意多加了两大勺盐,她这一怪异举动看得整个厨房的下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自己也尝了一下,被她处理过的馅料简直是咸得不能进嘴,可她舅舅却在她的殷切期盼下一连吃了两个,并且脸上一点异样的表情都没有。 她这才信了,她舅舅是真的没有味觉。 这不她又去厨房搜刮了些味道奇特的调料,想着再拿来给她舅舅试上一试。可没想到半路上竟然碰见周平领着个府外的女子往她舅舅所在的正厅去了,这一细看,那女子竟然是她的朋友钱多多。 可是多多怎么会出现在摄政王府呢? 平姿走在另外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弯曲小路上,不禁加快了脚步。 …… 周平把钱多多带到花厅后就去见了赵璟。 不多时,赵璟便从花厅的另一侧走了过来。 他人还没靠近,钱多多就已经从系统那里得知了他的行踪。 于是赵璟前脚才踏进花厅,钱多多便就开始向他行礼。 赵璟在厅中坐了,垂眸看了钱多多一眼:“想要什么?金银还是珠宝?” 钱多多早想好了,她在赵璟面前跪了下来:“王爷,民女不要钱财,却有一事相求。” “说来听听。” 钱多多不疾不徐道:“家中小店前段时间吃了场官司,被封了两个月,但小店是被人故意找茬的。所以民女斗胆,想求王爷帮民女一把。” 仅凭一盒冬瓜糖就想要换取摄政王的庇护,钱多多自己也觉得这个要求可笑得很;所以就算是被拒绝她也觉得那是理所应当,反正她的任务原本也不是叫自己家饭馆提前解封。 她家的那点破事,之前周平查她的时候报给过他一次,随后平姿又添油加醋同他说了一次,他就是想不知道都难。 不过若她家的饭馆能早些时候开张的话,那他就能随时吃到有味道的饭菜了。 思及此,赵璟便轻嗯了声,又抬眼看向了周平:“叫人去办。” ??? 钱多多一时惊讶不已。这就答应了?事情怎么会这样顺利呢? 她不禁抬头,诧异地看了赵璟一眼。 尽管她那一眼很快就收了回去,但还是叫赵璟抓了个正着。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有事吗?” 钱多多张了张嘴,一狠心便用左手的大拇指狠狠地按在了中指的指腹上。 早上她被系统惩罚,几乎切掉了左手中指半块指甲,她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去找郎中上药,只是自己在家用布条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现在她这么一用力,指尖很快就渗出鲜血来,几息之间便已经将缠在外头的白色纱布染红。 人常说十指连心,虽然伤口不大,但会疼也是真的。 她‘嘶’了声,虽没叫痛,但眼尖的赵璟还是发现了她正在滴血的手。 “你受伤了?” “嗯,菜刀不小心切到的。求王爷赏条帕子可好,民女不想弄脏了王爷的地方。” 赵璟蹙眉,再看向钱多多的时候似乎是轻笑了声。 他的那声轻笑里,似乎夹杂着一丝轻蔑之意:“钱姑娘在向本王要帕子?钱姑娘可还记得你自己尚有婚约在身?” “民女记得!”钱多多无奈磕了个头,有些孤注一掷地重复着刚才的话,“求王爷赏条帕子,民女不想弄脏了王爷的地方。” 一模一样的话说第二遍,甚至连语气都没有变化,没有一丝一毫的讨好、轻浮、挑|逗的意思,好像她是真的只是想要他一条帕子而已。 她到底是在做什么?赵璟发现他完全摸不透这女子的心思。 而她的指尖,还在往外渗血,马上就要弄脏他的地方。 他拂袖,一条雪白的丝帕便飘落在钱多多的脚下。 钱多多立刻伸手将帕子捡了起来,像是怕帕子的主人后悔一般,她飞快地将帕子包在了自己的手指上,染上了自己的血。 “多谢王爷善举!民女就先告退了!” 钱多多爬起来退了几步,伴随着系统那‘恭喜宿主完成任务’的声音,低着头飞快地顺着原路返回了。 赵璟盯着钱多多的背影看了两眼,这才起身折返。 他在走廊拐角处撞到了平姿。 平姿这才将视线从好朋友匆匆离去的背影上收回,叫了声‘舅舅’。 赵璟淡淡应了声,问她:“都看到了?” “嗯,多多她……今天是来干嘛的呀?” “送糖。” “冬瓜糖?” “嗯。” “那……”其实平姿觉得很奇怪,“舅舅做什么把自己的帕子丢给多多?” 赵璟看了平姿一眼:“明知故问。你没听见吗?是她求我赏给她的。” “可是……”帕子这样贴身的私密之物,多多明明是不想给舅舅做妾的啊,怎么还。 “这个,你就得去问她了,我也不清楚。” “问肯定是要问的,但不是现在。”平姿看了眼身后侍女手中端着的调味料,又想到多多刚刚送来的冬瓜糖,她觉得她这个时候还是应该以舅舅的味觉为重。 …… 系统说再完成一个二级任务就可以升三|级了,可下一个任务还要等到两天后。 钱多多心里有数,她想要见摄政王一面并不容易,刚才在王府花厅里的时候其实她就已经询问过系统了。 她想让系统立刻发布下一个任务以加快她的升级速度,但却遭到了系统的无情拒绝。 此时她心中有些郁结,一时之间还不想回家,便在这附近晃悠了起来。 这里是达官显贵宗氏王族居住的地方,她从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熟人,可她走着走着忽然就听见有人在叫‘钱姑娘’ 她回头去看,竟然十几步开外的地方瞧见了李赫。 他还是昨天见面时的那身装束,长身玉立的,但里衣好像换了,衣领的颜色和昨日不同。 而李赫,在见前头驻足的人果真是钱多多时,面上立刻便现出个淡淡的笑容来。 钱多多看着这样的李赫,脑海里忽然就蹦出了昨夜平姿说的那些话。 她说这偌大的京城,如果还能再巧遇第三次,那么便是天注定的缘分。 想到这里,钱多多的心跳忽然就变快了起来。这就是她第三次碰见李赫呀,连续三天,而且每次都是在不同的地方,这应该就是缘分吧? “李公子。” “钱姑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巧了。” 李赫朝钱多多的方向走了过来,距离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钱多多伤了的那只手。 “你受伤了?” “哦,一点小伤。”钱多多下意识的缩了缩自己的手。 “可是你流了很多血。”李赫皱眉,他分明看见了,她那包在外头的帕子都红了一大半,“这看起来可不像是小伤。” “我真的没事。”只是富贵人家的绢帕质地不能够好好地吸水、一滴血也能晕开一大片痕迹而已。 “那也不能大意,”李赫微微抿了抿薄唇,“钱姑娘如果信得过我,就跟我走一趟吧。” “啊,去哪里?” “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一家医馆。” “医馆?”钱多多立刻就明白了李赫的意思,“不用了,真的不用,不信你看,我手真没那么严重。” 她说着,就把手上的帕子掀了,露出手指来给李赫看。 可她那根手指早就血糊糊一片,压根看不清伤口了。 “钱姑娘,”李赫双眉顿时皱得更紧了,“这还算不得严重吗?” “真的……”哎,钱多多暗暗叹息,总不能叫她把伤口再扒开来给他看吧,就真的只是被血糊住了而已。 “钱姑娘。”李赫见钱多多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便后退一步弯腰作了一揖,“姑娘就当是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吧。” “说什么报答?昨天不是已经收了你给的核桃吗?” “那个不算。钱姑娘还是随我来吧,可好?” 看他弯腰作揖的样子,好似她不同意他就要杵在这里沉默着不肯走了。钱多多一时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总归是不好叫他一直这样的。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天他为姚家孩子挡下一鞭后,忍痛沉默着一言不发的样子。 她忽然就很想问问他身上那鞭伤可还疼,但她到底还是没能问出口。 只微微垂下了眼眸:“好,哪边走?” …… 医馆内,大夫替钱多多包扎好了伤口,并嘱咐她这几日都不要碰水。 “过五日|你再来,过些时候你这半片指甲可能会脱落,如果不好好包扎的话可能会留下疤痕,到时候你这手指可就不好看了。” “不会吧,我以前也切到过手,也没怎么留疤呀。” “大夫还会骗你不成?你手上要是再多下点力道,这半截指头就别想要了。” “……好吧。”那系统是真狠;钱多多讪讪地没再说话,起身道谢后便让后面一位病人进来了。 她跟着老大夫身边的学徒去前面柜台结账,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李赫早已经替她付清了钱。 她心里觉得这不太合适,但也不好跟李赫在医馆里拉扯,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刚出门,两人的声音便同时响了起来。 “李公子,”“钱姑娘。” “你说。”“你先说。”又是一句异口同声。 “姑娘说是小伤,可大夫却不是那么认为的。所以,钱姑娘还是遵从医嘱为妙,少碰水,少用力。” “嗯。”钱多多点了点头,当时她把手切伤鲜血直流的时候,她亲弟弟都没这么关心她。现在她心里热热的,面皮也跟着微微发烫。 “谢谢你李公子。对了,刚才你付了多少钱啊,我还给你。” “并没有多少,姑娘就不必还我了。” “那怎么行,你替人抄书也不容易,况且借住在亲戚家也是需要用度的,还是多点银钱傍身才好。” 李赫闻言,轻轻笑了笑:“钱姑娘还记得以前我说过的话。” 钱多多耳尖一烫:“是啊,我记性好,短时间内听过的事情不会忘记。” “那想必姑娘应该也还记得我那日到清泉寺是去寻人的吧,多年前我祖父曾在清泉寺一位师父那里为我留下一笔钱,那日我便是取钱去的。况且我抄书也不辛苦,只当是在练字,所以请姑娘别再提还钱的事了。” “那不行的,如果你不肯告诉我刚才花了多少钱,那我就自己回医馆去问。” “别。钱姑娘,”李赫正色道,“我知道钱姑娘家是开饭馆的,如果钱姑娘一定要还钱给我的话,那么下次我去你店里吃饭就请免我个饭钱吧。” 他在说下次?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不过因为一些意外,我家饭馆要关上一段时间,下个月才能重新开张,你可以晚点再过去。” “好的,我记下了。” “嗯。”钱多多干巴巴地应了声,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嘴这么笨过,说什么好像都很奇怪。 她有些懊恼地加快了脚步,在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又不禁放慢了步伐:“我这就要回家去了,李公子呢?” 李赫停下脚步,他看了钱多多一眼,呼吸略沉了些,似乎是暗暗下定了某个决心。 “不如我送……” “多多!这里,我在这!”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里,平姿探出了半个脑袋,正在向钱多多招手。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年到来了,祝大家身体安康,诸事顺遂。 ☆、041 平姿突然而至的声音打断了李赫要说的话。 钱多多也朝平姿那边望了过去,随即又向李赫解释:“是我的朋友在叫我。” 李赫对钱多多浅浅笑了笑:“那么钱姑娘请便,我就不打扰了。” 钱多多点点头,都朝前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她转身,一双眼睛紧盯着李赫:“对了,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黑白分明的格外灵动。李赫不知道自己是否看错,他总觉得她的眼睛里含着丝期盼,不管这期盼是虚是实,他心中已然微动。 “没什么,钱姑娘千万不要忘了下次要免我饭钱。” “当然不会忘了!只要你去。” “再会。” “再会!” 钱多多快步走到了平姿的马车旁,一旁早有人打开了车门,平姿也亲自掀了帘子迎她上去。 能随随便便在大街上偶遇到平姿,钱多多是高兴的。 她笑盈盈地问平姿:“你是要出门去吗?” 平姿看着钱多多的眼神里透着些不解:“多多,我是去找你的。倒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平姿是真的觉得奇怪,明明她说了不想给她舅舅做妾,却又求了她舅舅贴身的帕子;然后出了王府又和别的男子亲近了起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平姿见钱多多没有立刻回答自己的问题,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来这边做什么呀?” “我……”想到系统的任务和她刚才在摄政王面前做的那些事,钱多多心中方才那点因李赫而产生的喜悦之情顷刻间荡然无存。 她垂了垂眼,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可她真的不想再因为这个系统一直不停地撒谎了。她骗来骗去,骗的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啊。 钱多多肚子里揣着真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平姿却比她还要着急。 她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情趣相投的好朋友,她一遍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多多,你不要骗我,千万不要骗我’ “平姿,其实我去了王府。” “哦。”平姿松了口气,“你去王府干什么呀?” “我去给摄政王送糖。” “这个我知道,你之前和我说过,但你不是说半月才送一次吗,这才几天啊,是不是太早了点。” 钱多多点点头:“是早了。” “……”平姿没再说话,只等着钱多多的下文。 钱多多犹豫着,却是一把握住了平姿的手。 平姿感到有些突然:“怎么了多多?” 钱多多张了张嘴,却是难以启齿。 “到底怎么了多多?”平姿皱眉,“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以的苦衷?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但你千万不要去做奇怪的事情。” “唉,”钱多多叹了口气,眼圈忽然就红了,“不久前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诡异。但是平姿,这是真的,我没有中邪,接下来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到底怎么了呀多多?” “我……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东西……”钱多多一五一十,把系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平姿。 平姿不敢相信,她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讲瞎话?可是我真的没有。你想想看,我一个市井平民,要不是因为那个系统的缘故,我怎么敢那样接近摄政王,我怎么敢那样去冒犯他,我真的是不得已才会这样做的。” 这系统都已经在自己身上呆了那么久,钱多多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可是终于能把这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向朋友吐露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好委屈。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干过坏事啊,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呢?我只是去求了一道财运符而已,难道是我太贪心了吗?”钱多多本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此刻的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多多你别哭。”先前平姿心中存有疑问,都不曾注意过钱多多手上的伤口,如今她握了钱多多的手,看着钱多多拿出来的那方原本属于她舅舅的帕子、看着上头那一大片鲜红的血迹,她的鼻子忽然就酸了,“你的手就是那个狗东西干的吗?” 钱多多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想哭又想笑:“你信我?” “信!我相信你多多!你说的这些我全都信!” 因为这天底下奇怪的事情不是一桩两桩! 先前舅舅告诉她说他天生没有味觉、却只有她好朋友做出来的东西才能叫他吃出味道来,她是不信的;可事实证明,她舅舅并没有说笑。 因此现在她的好朋友说她身体里有个叫系统的奇怪玩意儿、说不对她舅舅做某些事就会死,她也不觉得奇怪了。 她反而在想,这或许就是两人命定的羁绊。就好像有些动物天生为敌、一旦遇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就好像她和多多,虽然跨越了两个国家但却注定会一见交心、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一样。 只是…… 平姿干咳了声:“那你以后还是要继续接近摄政王的吧?因为它给你的任务还远远没有结束对吗。” “对。”钱多多点了点头,“往后走一步看一步就好了,实在不行死了拉倒,反正人总是要死的。” “别啊!我可以帮你的!” “可你总是要回梁国的,再说谁知道以后它还会叫我做什么,对方可是摄政王啊,总不能叫你也赌上身家性命。” “我……”平姿有些羞愧。刚才她担心好友骗自己,心里那种忐忑难过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现在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她又何尝不是在欺骗好朋友呢?她再也不想继续瞒下去了。 “多多,其实我也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钱多多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你该不会也、” “不不不,不是的!”平姿立马打断了钱多多,“我身上没有那种东西,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其实我一直瞒着你一件事,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坦诚,所以我想先求得你的原谅,等你听完之后千万不要怪我好不好?” 钱多多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值得平姿花心思去骗的,她点了点头:“嗯,我不怪你,你说吧。” “其实,呵呵,”平姿讨好地冲钱多多笑了两声,“我舅舅就是摄政王。” ☆、042 钱多多张了张嘴,一时间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看着平姿,目光有些发愣。 “多多?”平姿见钱多多没有反应,立刻轻轻晃了晃她的胳膊,“你是惊呆了吗?你别吓我呀。我舅舅只是摄政王而已,完全没有你刚才说的那个秘密诡秘离奇啊,你给我点反应好不好?” “你……”其实一看平姿的表情和她说的语气就知道了,她绝对不是在和自己玩笑。 但钱多多还是想再确认一遍:“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如假包换!”平姿甚至举起了三根手指,“我发誓,如果我说谎我就天打五雷劈!” “不用,”钱多多把平姿的胳膊顺了下来,“我信。所以你那次带我去你舅舅的庄园,其实就是摄政王的庄园;那本来就是他的地方,所以我才会在温泉那里碰见他是吗?” “是,那段时间我舅舅、也就是摄政王,他生病了,吃什么都没胃口,所以我才想请你去帮他做点好吃的。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我舅舅他吃什么都不香,我还想帮他找厨子呢。 但是多多你相信我,我带你去逛园子的时候我是的真迷路了,而且我真不知道我舅舅他会去泡温泉,我也不可能提前料到你会掉进温泉里。包括后来我舅舅说想纳你为妾的事情,我发誓,我比你还要晚知道,真的! 如果我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叫那件事情发生的,多多你相信我。我之所瞒着你,是因为我怕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就不和我来往了。毕竟……毕竟你我之间的身份还是有很大差距的。我是无所谓的,我就是怕你有所顾忌。” 平姿说着说着就激动了起来,她是真的不想失去这样一个好朋友。 “我瞒你是我不对,这一点我承认是我做错。可是你已经答应了不会怪我。” 平姿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小表情都写满了懊悔,她看着钱多多的样子,好似在等待判刑一样焦灼。 她是那样的真诚,钱多多根本就不忍心叫她失望。 “所以,”钱多多笑了声,“你是梁国的公主咯!” 平姿见好朋友竟然笑了,她瞬间就不愁了:“你不怪我的对不对?公主就是个名号,我还是我呀,那你以后会怕我,还敢带我出去玩吗?” “有何不敢?”钱多多扬了扬下巴,“我的闺中密友是梁国公主,这是多么有面子的一件事情!我骄傲还来不及呢!” “真的吗?” “当然了,你会嫌弃我出身低微吗?” “自然不嫌弃了。出身高贵的人多了去了,可在我心里,他们全都不敌你。所以现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就再没秘密了对不对?” “对。从现在开始,我们亲密无间了。” “那好,以后谁也别想伤害你,那个系统也不行。因为我舅舅那里我会帮你,你快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还要再等两天呢。” “啊?我还想见识一下它能耍出什么样的花招呢,竟然还要再等两天。” 钱多多叹了一声:“没办法呀,谁让它才是大爷。” “那就不管它了,两天后再说。对了……”平姿好奇,“刚才你在高墙下面和谁说话呢?我瞧着倒是个英俊的少年郎。” 不过刚才她心里有事,因此并没有细看。但第一眼瞧过去,不得不说,那少年郎的面庞着实是有些叫人惊艳的。 此时的钱多多心中已然没了负担,再提起刚才的事情时,她的语气也轻快了不少。 “那个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李赫李公子。” “啊?就是他呀,是被我说中了吗?”平姿有些兴奋,“我果然说中了,你们又偶遇了?” “对,叫你说中了。” “天呐,天底下怎么就有这么巧合,又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呢?我这一天我过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啊……要不是她舅舅说了他没有味觉的那个秘密不能叫旁人知道,她恨不得也一起分享给好朋友得了。 “对了,那你有没有问他那件事?” “什么事?” “就是问他有没有婚配、可曾娶妻呀?” “没有,我不好意思问。而且也没什么机会单独说太多,碰到他之后他就带我去看手上的伤了。” “那出医馆之后你们都聊什么了?你快点全都告诉我。” “也没说什么,就是……” 平姿听完,一下子就看出了门道:“他还挺细心的,而且也有些小聪明,并不是那种迂腐刻板的书呆子。他还故意不要你还钱,好为下一次见面找机会。对了多多,那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轻薄的举动呢?” “没有,走路都隔着好几步远呢。” “这还差不多。等下次他去你那里吃饭,如果我还在京城的话,我一定帮你好好考验考验他。但从外貌上来讲,他是够格配你的。” “怎么听你这样一说,我好像是天下第一美的感觉?” “你就是美呀!” “好平姿,你夸得我好开心。我也想变个戏法哄你开心了。” 平姿又惊又喜:“你还会变戏法儿吗?” 钱多多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败他所赐。你现在看我这只手,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是的,什么都没有。” “那你看好了,可千万不要眨眼睛啊。” “不眨,你倒是快变呀。” “好,我数三二一。” “故弄玄虚,我来帮你数!一,二,” ‘三’字还没说出口,钱多多手上忽然就多出两个手掌一般长的瓷瓶。 平姿都看呆了,她忙去掀钱多多的袖子:“你这,怎么弄的呀?藏哪儿了?你手怎么这么快?” “没藏,和手快手慢也没关系,它就是凭空出现的,是系统给我升级的奖励。老早就给我了,但我一直没有兑换。它说这是美颜祛疤的良药,正好有两瓶,我们一人一瓶吧。” “真的假的?这不会有毒吧。” “应该不会,试试看就知道了。” 钱多多把腿伸直了,又将裤子卷到膝盖以上,露出了小腿上一道鞭痕来。 她的肌肤莹白如雪,已经掉痂发黑的伤疤印在她腿上特别触目惊心。 平姿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这就是周平打的?” “嗯。” “岂有此理,下手也太狠了吧,难怪他到现在都还没成婚。他这样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怎么可能会有女子愿意嫁给他?” “咱们不管他。”钱多多打开瓷瓶,倒出了瓶中流质的液体,仔细地抹在了腿上的伤疤上。 一开始她只觉得冰冰凉凉,可过了没一会儿之后,涂抹过药汁的地方就开始发热;然而等那股灼人的热意过后,她腿上的疤痕竟然在瞬间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个人都惊呆了,不约而同开始揉眼睛,然后再一次四目相对。 平姿咽了咽嗓子:“多多,这个系统的事情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钱多多摇头:“这世上除了我就只有你知道了。” “那你可千万不能再告诉别人了,最好连你家人也别说,这事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 钱多多点头:“我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那这一瓶你还要吗?” “要,万一以后我身上不小心落个疤可就全指望它了,这可是个难得的好东西呀!” “给!”钱多多把手中的瓶子给平姿递了过去,“你喜欢就好。” “这种好东西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呢?”平姿接过东西,仔细地收了起来。 “对了。”平姿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来,“就之前你让我帮你查的那个张大郎你还记得吗?我不是查到丞相府就查不下去了么,后来我干脆就直接去找我舅舅帮忙了,他已经应下这件事了。” 从前平姿提她舅舅,钱多多脑海中浮现的总是一个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形象,现在她虽然知道平姿的舅舅的真实身份了,但还是没办法把这两者联想到一起去。 钱多多哽了哽,一时有些无言。 平姿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宽慰她道:“你不要想太多,我舅舅对你真没什么其他意思,我问过他了,他纯粹就是喜欢吃你做的东西,他之前说想要请你做厨娘也是诚心诚意的。上次你不是说如果我舅舅能帮你查清楚张大郎背后的人你就愿意给我舅舅当厨子么,此事还作数吗?” “自然是作数的,难得我做的东西能入你舅舅的眼。更何况……”钱多多也没藏着掖着,“过几个月你就要回梁国去了,如果到时候我能顺利留在王府给王爷做饭的话,我想这对我完成任务也是有很大帮助的。” “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还在京城的时候自然可以肆无忌惮的帮你,怕就怕我走了之后你一个人孤立无援。既然你也没有异议,那在我离京之前会把这一切都安排好的。” “谢谢你平姿,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要吃很多苦头。你救了我的命。” ☆、043 “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呢?”平姿乐呵呵地问钱多多。 钱多多假装有些为难的样子:“那就请你吃一顿好吃的,一顿不够就两顿?” 平姿咽了口口水:“你不说我还没发觉,现在都快中午了,我已经饿了。你说吧,你打算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 “那你是想吃米饭面条还是粉丝?” “那就面条吧,我感觉很久都没吃过面条了。” 而此刻,某间面馆内,李赫也在吃面。 他原本是不喜欢面食的,但他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便就拐进了这家面馆。 今天他是奔着摄政王府去的,他要去看看那个为了权柄颠倒黑白、诛杀自己恩师全家一百零七口的人如今将府牙建在哪里;因为终有一日,他会亲手杀回去。 如今的摄政王赵璟,曾是他祖父最为得意的学生、曾是他父亲最为交心的挚友;也是他,亲手将祖父逼死在狱中,亲自下令斩杀了他门沈家一百多口人。 五年前,若不是祖父的学生姚侍郎用自己的小儿子顶替了他的身份,他也不可能从当年的死囚沈知变成今天尚且还活在人世的寒门举人李赫。 而如今的姚侍郎,已经被赵璟流放。五年过去了,姚大人还是那般初心不改;赵璟呢,好似也没有变,姚家不论男女老少,他终究是一个也没有放过。 是赵璟发现自己了吗?否则为何他才去王府四周转了圈就被人盯上了?可如今的他明明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现在是李赫啊。 他像周围所有食客一样吃完一整碗面后才结账离开,然后他又去了闹市,甩开了身后的‘尾巴’,随后才返回了丞相府。 摄政王府。 周平向赵璟报备了李赫的行踪:“这小子瞧着年轻但却敏锐得很,他似乎已经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带着属下的人绕了个圈儿后一头就扎进了闹市,然后买了些笔墨纸砚之后就回了孙相府。” 赵璟闻言,淡淡扯了扯唇角:“他从小就是老师最中意的孙儿。相府那边呢,待他如何?” “目前看来孙相夫妇待他还是不错的,只是府中个把下人未免有些狗眼看人低了。可是王爷……”周平欲言又止。 “你说。” “他如今叫作李赫,早不姓沈了,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如今他来科考为得是入朝为官,还与孙相亲近,将来他若是在朝中站稳脚跟、羽翼丰满了,只怕是会对您不利。明年春闱,还叫他考吗?不如……” “没有不如。就算如今他叫李赫,他身上流的也是沈家的血,只要他还活着,那他就是沈家的血脉。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许背着本王做小动作。” “可是爷、”“够了。” 老师的案子总是要有人平反的,但那个人,却不能是他。 可这世上除了沈家血脉,还有谁愿意抛却身家性命这样做呢? 哦,还有个姚侍郎,他的同门师弟。 可惜他终究是上错了船、挑错了合伙的人,最终没人愿意保他,也没人能保他。 ☆、044 而那姚侍郎背后的人……赵璟有些不愿相信。 他皱起了眉头,总觉得生活可能还是需要一点甜的。 他手边放着个小匣子,里面装是甜甜的冬瓜糖。 平姿也吃了一块,她说甜得发腻,但他却觉得刚刚好。 他打开了那个小匣子,修长手指拈起了一块。 周平乍一看这冬瓜糖,忽然就想到了做这些糖的人,不禁又开了口:“王爷,属下还有一事要禀告。” 赵璟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周平得了自家主子首肯这才道:“那钱姑娘出了王府没多就之后就和李赫碰见了,两人似乎早就认识,李赫还带着钱姑娘去医馆处理了手上的伤,两人瞧着像是交谈甚欢的样子。” “交谈甚欢?”赵璟又想到了方才钱多多跪在地上求自己赏她帕子的场景。 他将手中的糖放了下去:“去仔细查查那个钱多多,看她是否真有婚约在身。” 她到底是谁,接近自己是为了什么,接近李赫又是为了什么? “是!王爷,还有一件事。三公主叫属下跟的人,也有了线索。” “说。” “我们顺藤摸瓜,查到了丞相府一个叫刘三的下人,这人乃是相府千金奶娘的义子。他们对钱姑娘所做的事情,恐怕与相府千金脱不了干系。” “哦,她还和相府千金还有恩怨?周平,”赵璟的声音一点一点冷了下去,“看来之前你是没用心办事。” “属下不敢!”周平惶恐,“之前确实没有查到那钱多多还与相府有牵连,属下现在就叫人去跟进。” …… 吃过晚饭以后,钱多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给自己上药。 系统给的药是真灵,她打算把身上的鞭伤全给祛了;正对着镜子抹后背上的疤痕时,钱串串忽然来敲门了。 “姐,你干嘛呢,还没睡吧。你快给我开门,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怎么了?”钱多多忙把衣服穿上,“难道是娘回来了吗?” “不是,娘哪儿会那么快回来,你快点给我开门呀!” “急什么,我在床上呢,不得穿衣服穿鞋么。”钱多多说这话的同时,已经把药瓶子给收好了。 拢好衣服后她便去开了门,再一看站在门口的弟弟笑得像个二傻子,她不禁也乐了。 “什么好事儿啊,看把你高兴的!” “哈哈哈,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那个总抢咱们生意的张大郎啊,他完蛋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完蛋?” “哈哈姐,我们之前猜的完全正确。那个张大郎啊,他之前卖的那些东西全都不是他自己做的,这不咱们几天没去摆摊,他背后的那个高人就觉得咱们认输了。 因此呢,那个高人就不肯再帮张大郎和咱们打擂台了,张大郎现在什么也拿不出手了,他没东西可卖了!什么汤底、什么特殊调料,一样都拿不出来了!可没了那些东西,还有谁会去他摊子上。 听说之前好几个卖食串儿的都和他定了汤底,还定了不少呢。定钱都付了,但是现在张大郎他拿不出来了!被人满大街追着要债呢!!” ☆、045 “真的假的?”钱多多表示怀疑,“这两天你都跟我一起待在家里,也没怎么见你出门,你从哪儿打听到的这些消息?” “刘妈和五哥跟我说的啊。”刘妈和五哥就是他们家出摊时雇来的帮手,钱串串继续道,“他们这两天都在夜市里盯着呢。刘妈特意来问我明晚出摊不出摊。” “是吗,那你怎么说的?” “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说出了,我叫她和五哥明天照常过来干活了。” “啊?可我们不是答应娘了,在她没回来的这段时间晚上不出去了吗。” “那不是因为娘觉得反正生意也不好么。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咱们在夜市再没竞争对手了,生意肯定会好啊。再说那摊位租着不用也是浪费啊。” 钱串串唉声叹气的:“这几天什么事也没得做,我闲得慌!再说了,我话都放出去了,难道还要收回来吗,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钱多多被她弟弟给整笑了:“你才多大点,这就好上面子了?” “姐,我十三岁了,不小了!我很快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钱多多拿弟弟没办法:“那好吧,明天我去找平姿问问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在暗中相助。我已经找她舅舅帮忙了,说不定我们家的饭馆很快就能重新开张了。” “真的吗?那这是好事啊!但不妨碍我们明晚出摊。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的,你继续睡吧,我也要去休息了。” 钱串串留下这几句话便飞一般跑开了,好似生怕他姐会反对他一样。 钱多多笑着上前去把门栓了,又重新开始了她的祛疤‘大业’ 第二天。 钱多多主动去找了平姿,把有关于张大郎的疑问都告诉了平姿。 她原本以为张大郎落得现今这个地步,平姿多少也在里面推波助澜了一把,但平姿却说她完全没有插手。 与此同时,平姿也将周平在丞相府查到的结果都告诉了钱多多。 钱多多听完,深深皱起了眉头:“可我连相府千金的面都没见过,她为什么要这样针对我呢?我实在是想不通。看来今晚并不适合出摊了。” “别啊!”平姿道,“就出!就许她害你,还不许你踩她一脚了?这个女人想对付你们还不敢亲自出面,只会借刀杀人。她那么喜欢拿刀挡在前面,那我们就把她的刀全给折了,看她还能怎样!你放心,今晚你们照常去夜市,我找几个身手好的护卫隐在人群里,谁要是敢来砸你的场子,我直接叫他们去投胎!” “直接去投胎这也太狠了吧。” “那就抓了见官去,就算她爹是丞相又怎样,还能大过了宣国的律法去?再说我爹还是梁国的王呢,我娘是宣国大长公主、梁国王后,我舅舅是宣国摄政王,我外祖母是宣国的太皇太后,我表弟是宣国当朝皇帝!她敢惹我,我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听听这一长串嚣张的言辞!钱多多忍不住笑了。 平姿一本正经地拧着眉:“你笑什么呀?” “哈哈,”钱多多抿着嘴,“替你高兴啊,你投了个好胎。” ☆、046 “是啊我就是投了个好胎。怎么样,现在有我给你当靠山你应该天不怕地不怕了吧!” “不怕不怕,”钱多多配合地直摆手,“现在有你在我跟前,我就谁都不怕了。” “这才对嘛!”平姿拍了拍钱多多的肩膀,低着头两人便开始说悄悄话了。 然而就在钱多多笑得无忧无虑的时候,有人却在挨着毒打。 张大郎在夜市连着压了钱家好些天,他本来还想指着手头上这两桩生意发大财的,可没想到他那亲戚刘三忽然就不给他供货了。 明明原先说得好好的,说他一点神也不用烦,只管和姓钱的那一家对着干就行了。可等他把姓钱的一家逼得不敢再来夜市后,那刘三就翻脸不认人了。 关键是前段时间有不少人和他定食串儿的汤底,他连定钱都收了,而且也都花掉了,现在他既拿不出东西来抵,又掏不出钱去还给人家,那些人都追打着要去他家搬东西了! 张大郎急于摆脱眼下这困境,于是他把心一横,就找到了丞相府去。 刘三把这事和他干娘赵妈妈说了,赵妈妈直接就吩咐刘三,叫把人给打出去。 那些食材可都是大小姐亲自拿出来的,而且一分钱也没收刘三的,现在钱家已经被逼得退出了夜市,大小姐怎么可能还会亲自下厨给这刘三做东西,他怕不是在痴人说梦! 刘三也觉得张大郎此人贪得无厌,且不识抬举!这些天他摆摊应该是挣了不少钱的。可这孙子竟然只请他磋了一顿饭而已,硬菜都没几个,更别说孝敬他银子了! 刘三是一想到这些就来气,于是就带人把张大郎狠狠打了一顿丢出了府外。 …… 李赫是以养子的身份被接入相府的,孙夫人给他安排一间跨院,进出府单独有一扇院门,离相府后门不算远。 今日孙相休沐,特意带了他去拜访当朝一位大儒;回丞相府的路上孙相被一位友人半路拦了去下棋,李赫便独自一人先回来了。 经过相府后门的时候他看见一个人鼻青脸肿地被从里面丢了出来。 原本他是不想多管闲事的,但却叫他听见了钱多多的名字,于是他便留了个心。 张大郎没想到那刘三竟然这样狠心,怎么说两人还是出五服的表亲呢,没想到他竟真下的了这狠手。 他的妻子一直在相府外头候着,这会儿见他被打成猪头脸丢了出来,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张大郎觉得丧气:“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屁用也不顶,就知道哭哭唧唧。还有那个狗日的刘三,妈了个巴子的,当初说得好好的、” “好大郎,你快别说了。”女人急得去捂张大郎的嘴,“这是在他的地盘,我们惹不起的,我也不想你再挨打了。” “干什么,你也觉得老子没用是吧。要不是那个叫什么钱多多的一家人老子用得着这样?你等着,你看我怎么收拾那个死丫头!只要她今晚敢出现在夜市,我保准叫她有来无回!” “好了大郎,算我求你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别在这里说了!”女人搀着张大郎,半拖半拽地将人给拉走了。 李赫紧紧盯着张大郎的背影,眉头深锁。 他刚才说,夜市? …… 夜市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 隔壁卖馄饨的大爷见钱家又出摊了,便笑着过来和他们打招呼。 大爷说话还挺直:“我们还以为你们被逼得干不下去了呢。这做生意啊也要讲究个持之以恒,三天打鱼两天上网的肯定不行。这不,主街上那个摊子就干不下去了吗。” “哈哈哈,”只要一想到张大郎被人追着要债钱串串就高兴得不得了,“那是他活该,恶有恶报!他若是老老实实地卖他的臭豆腐那就一点事儿也没有。” 大爷知道钱家是恨毒了那张大郎,但他也不好跟着一起骂啊:“是啊,你们回来就好了,今天晚上你们的生意一定会很好。” “那就借您吉言了!” 说话间,果然过来了七八个人,钱串串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 今日钱氏不在,收钱的活儿就落在了钱多多的头上。 她一边收钱一边看着对面卖血羹的摊子。 对面摊子有一张桌子旁围坐了三个男人,从她开摊一直坐到现在,那是平姿特意派来‘保护’她的人。 钱串串抽空看了他姐一眼:“那张大郎今日压根就没来,要我说今天肯定不会出什么乱子的,姐你和平姑娘就是太小心了。对面那几个大哥来也是白来,一会儿结束了咱们还得招待人家。” “没事当然最好了,这也是平姿的一片心啊。” “哎,知道了!姐你回头可要好好谢谢平姑娘啊。” “这还用你说。” “对了姐,平姑娘今晚怎么没有过来?她不是最爱热闹吗?” “她说了要来的,可能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吧。” …… 平姿确实是有事儿耽搁了,因为她想拉她舅舅一起过来。 毕竟上次他舅舅还特意跑了趟夜市,只为吃一口多多亲手做的美食,不料那天却叫他扑了个空。 但是今天多多又出摊了呀,所以平姿就想邀请她舅舅一起过去。 她也算是软磨硬泡了一通,可人家就回应了决绝的两个字‘不去’ 平姿当然拿她舅舅没辙了,只好自己一个人去了。 夜市还是那个老规矩,车马不得入内。 下了车之后平姿就开始步行,走着走着她就盯上了一个人。 因为那个人好像是李赫呢。她心里这样想着,脚上不自觉地就跟了过去。 从在相府后门碰见张大郎后,李赫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张大郎。 张大郎先是在他妻子的搀扶下回了家,在家呆了没多久之后他就独自一人出门去喝了场闷酒。 他喝完酒去柜台结账掏钱的时候,一把剪刀忽然从他身上掉了下来。寻常人出门是不会在身上放把剪刀的,又想到他在相府后门说的那些话,李赫便一路尾随张大郎至此。 而此时的张大郎喝得醉醺醺的,嘴里骂骂咧咧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径直就往桥尾钱家的摊子去了。 钱家摊子生意红火,既卖煮串儿又卖烤串儿,一时之间四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 前排的位置已经被等烤串儿的人站满了,后面还没排上号的人就不停地往里面挤。 钱串串见烤串儿那边比较忙就过去帮忙了,钱多多一边要顾着收钱一边还要顾着两口大锅里面的煮串儿。 她正忙着,一个男人忽然就从人少的侧面冲了过来。 她还没看清那人面孔的时候,那人一把就掀翻了她面前的清汤锅。锅口径直朝她面前翻,眼看着那一整锅沸腾的汤汁都要泼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肩膀忽然被一双手给握住了。 紧接着她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撞进了一堵温热的怀抱里,她被人带着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她们出摊的时候本来就戴着个面具,现在她的脸被压住,就更加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钱多多心里有数,是有人忽然冲过来护住了她。可泼过来的不是普通的水,而是一锅正在沸腾的汤啊。 她连忙挣脱了眼前的这个怀抱,压根也顾不上去看眼前这个人的脸,只急切地掀开自己的面具绕到了他背后一寸一寸地查看了起来。 “你怎么样,没被烫伤吧?”面前的人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袍,被汤汁溅到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深蓝色,格外明显。 但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并没有被沸腾的汤汁大面积泼洒到。 意识到这一点,钱多多不禁松了口气,但她仍然捋直了袖子在帮他擦拭背上的污渍:“还好没有烫到。” “嗯,”即便是这样的碰触,李赫似乎还是能感受到来自她手心的温暖;他转身,垂眸看她,“我没事。你呢?” ☆、047 听到是李赫的声音,钱多多猛然抬头。 看着面前这张脸,她的眼睛里有太多的惊讶和疑惑。 李赫知道她想问什么,他守礼,向后退了一步,看着前头已被制住的张大郎道:“这个人图谋不轨,钱姑娘与他是结过仇吗?” 钱多多听李赫这样问,立刻压下了心中所有的疑惑朝前看了过去。 瞧着眼前这个鼻青脸肿的男人,钱多多一时还没认出来,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方才问出口来。 “你,是张大郎?” 张大郎跑过来的时候对面平姿派来的人还只当他是普通食客,直到他掀翻了钱多多面前的一口汤锅,那三人才冲过来将张大郎给制服了。 现在的张大郎已经被其中两人按在了地上。 他的面颊被已经龇破了皮,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但也加剧了他对钱多多的仇恨。 “狗|娘养的,老子歇一天你们就出来了是吧!抢老子生意是吧?老子掀了你的锅看你还怎么做生意!这么喜欢抛头露面你怎么不出去卖,你可比那些个烟花女子水、” 张大郎越说越离谱,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平姿派来的护卫狠狠一脚踩在了脸上、按进了泥地里,他瞬时疼地只能哼哼叫唤了。 钱多多被张大郎用这样的言语羞辱,一开始气得直发抖,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我家开门做生意,行得正坐得端,并不会像你那样龌龊。你的心思是肮脏的,所以看什么都肮脏,这一点我无话可说。但你砸人摊子、故意伤人、扰乱了夜市的规矩,那我就要拉你去见官。” 夜市归官家管理,有专管治安的差役。在这件事上,即便是平姿派了人来帮她,她个人也不好处理,唯有带这张大郎去见官才是一劳永逸。 “几位大哥,”钱多多看向平姿派来的几个护卫,“麻烦你们先把人带到一边去,我去去就来。” 说完她又吩咐钱串串:“地上这些先别收拾,等我把官差带来了再说。刚才要了清汤食串儿的给客人退钱,或者他们愿意的话就给换另一种口味的。也别叫人散了,一会儿好留下当人证。” “姐,这一点你就放心吧,散是不可能散的。”钱串串放低了声音,“你看他们这一个个的眼睛都放着光,就等着瞧热闹呢。倒是你,你怎么样,刚刚有没有被烫到?” “我没有,”钱多多下意识地又看了李赫一眼,“刚才李公子把我推过去了。” 这一幕钱串串自然也是瞧见了的,其实他也很惊讶李赫竟然会从天而降忽然出现在这里,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该纠缠这些的时候。 “那我和你一起去见官吧姐,这里就让五哥和刘妈他们看着。” “钱姑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陪你走一趟吧。”李赫见钱多多把一切都安排的有条不紊,忽然之间就想为她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也好。 李赫刚从暗处走出来,从钱多多的角度看过去,他白皙俊秀的脸庞被灯笼映照地微微发了红。 钱多多没由来地又想起了方才撞进他怀里的那一瞬,心跳不由加快了起来;她在想,她刚才甚至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谢。 “串串,”钱多多想了想,对弟弟说,“要不你还是留在这里吧,这里需要你照应。我和李公子跑一趟就好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钱串串看了看摊子前手忙脚乱的刘妈,又看了看一旁君子端方的李赫,最后点了点头:“那李大哥,你可要护着点儿我姐啊。” “钱小弟请放心,”李赫坦荡一笑,“我会尽我所能。” 因为急着去找官差,所以两人走得很快,但钱多多还是找了个时机向李赫道了谢。 “李公子,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可就要受罪了,说不定脸都给毁了。” “姑娘人没事就好。但你到底是怎么得罪的那个人?” “此事说来话长,无非就是生意上的那点子事,但我觉得他为人实在是有些狭隘了,当时要不是李公子你动作快,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对了,李公子怎么会在这里,又刚好在那个时间出现呢?” “我吗?”李赫略微放慢了步伐。 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光下他见眼前的姑娘面如皎月,又情不自禁想起方才她情急之下用手在他背上一寸寸查看伤处时的温热触感,心头不禁微动。 “我,”他顿了顿,缓缓道,“中午路过丞相府后门的时候偶然遇见了此人,无意间听他提起了你的名字,言语间似乎是说想要报复你,所以我就跟了他一路。没想到他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还好我跟得紧,否则恐怕真会如你所说,后果不堪设想。” 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吗?钱多多听得有些呆了,甚至停下了脚步。 李赫高她一头,她想与他对视就得仰着头:“你是说,你从中午就开始跟着那张大郎,一直跟到了现在吗?” 李赫也跟着钱多多一起停下了脚步,他见她看向自己,便微微低下了头。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再一次被她晶亮的眼眸攫住。 “嗯。”某一瞬,他听见自己从喉头滚了这么一声出来。 明明是那么简短轻飘的一个音节,落在钱多多的耳朵里、脑海中,却像是一块石头,一时惊起了她心湖中千层波浪。 “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种感觉促使她这样问下去,“你事先也不知道事情的真假,也不知道那张大郎所说之人是否重名,你为什么愿意跟他大半天,一直跟他来到夜市,来到我摊子前?那么滚烫的汤汁,你就不怕伤到自己吗?” 其实问完这一长串之后钱多多就有些泄气了。她好像……问得太深了,或许别人当时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李赫一直看着钱多多,他听她说那些话,看着她的眼睛一点点变亮,到最后的眼神闪躲。 可他却不想她闪躲,他微微蹙了眉,语气笃定:“是因为不想姑娘受到伤害。” ☆、048 钱多多看着李赫,有那么一瞬,她感到自己眼前除了这个人就再无其他一物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 李赫也无法解释自己此刻的心境,他仿佛陷在了眼前姑娘那流转的眼波里,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出路。 可是明明他们才认识几天而已,但却好似如同命中注定一般。 鬼使神差地,李赫忽然听见自己问:“不知道姑娘是否婚配?” 是否婚配?钱多多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 之前平姿就让她问他是否婚配,但她一直没好意思,总觉得这不是姑娘家该主动问出去的话,这合该是由男方来问的。 现在他果真开了这个口,她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她忙低下头去掩饰,顺便给出了答案:“没有。” 虽然她的声音有点小,但李赫还是听见了。 他也是第一次这么唐突地问一个姑娘这样的话,瞬时连耳朵尖都泛起了红。但她没有婚配,这样很好。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钱多多不禁加快了步伐:“我们还是快点吧,我弟弟他们还等着呢。” 两人都迈大了步子,走着走着,迎面便过来了一个挑着担子的人。他应该是来街上收潲水的,人都还没靠近桶里的潲水酸味儿就先飘了过来。 李赫见状,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绕到了外侧,将钱多多护在了里侧。 钱多多见他忽然和自己换了个位置,又见前头挑潲水的人,顿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十月的夜风刮在脸上已经有些冷了,但是此刻她的心中很暖。 两人并排朝前走着,背影渐渐变成了黑色的两个点。 平姿见两人走得实在是有些远了,就打消了追上去的念头。 她刚才一直跟着李赫,因为怕被他发现,所以故意落了一截,以至于她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张大郎发疯掀锅,这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切在自己眼前发生。 不过好在那个李赫身手足够快,这才带了多多脱离险境。别说,他那一下还真挺气概。 “狗东西!”平姿三两步绕到了张大郎跟前,狠狠在他腿上踹了一脚,“真是不要脸到家了,竟敢上门找茬。” 平姿冷着眼,指了指身边三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开始对张大郎放狠话:“看见没,这样的护卫我有一百个一千个,你再敢伤害钱家人一分一毫,我就叫你在床上瘫一辈子,每天用药吊着你也不叫你死,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张大郎这会儿已经酒醒了,也知道求饶了:“姑奶奶,我再也不敢了真的,求姑奶奶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会和钱家对着干了。” “姑奶奶?凭你也配!平白玷污了我的身份!来个人,把他的嘴给我堵起来。” 张大郎很快就被堵住了嘴,平姿也懒得再多看他一眼,转头就和钱串串说话去了。 才说了没两句,平姿就听见有人在唤‘三小姐’,她回头一看,竟然是周平。 平姿惊讶极了:“你怎么在这?来找我的,还是给我舅舅买吃的?” 平姿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周平是她舅舅的贴身护卫、贴身的!如果他在这里的话,那就说明她舅舅现在也离这里不远了。 ☆、049 “舅舅之前不是说不来的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这……”周平答道,“爷是听说您调了几个侍卫出去,担心您在外边儿受委屈所以才过来的。” “哦,那你现在看到了,我怎么可能让自己受委屈?从来也就只有我叫别人受委屈的份。” “您说的是,爷有请,还请您跟属下过去一趟吧。” “嗯,那你先等我一下。” 平姿转身,跟钱串串打了声招呼这才随周平去了。 赵璟负手站在桥上看夜景,他还记得十年前第一次站在这里时的光景,小桥流水人家,远不及现在繁华。 曾经父皇与皇兄在世的时候,皆重农抑商,如轮到他掌权了,农与商才渐渐平衡起来。 眼下这繁华,是大宣朝的繁华,也是他的繁华。 “舅舅,你找我啊!” 平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赵璟回过了头,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见她并没有吃亏的样子,他这才开口。 “怎么惹起是非来了?” “什么呀,我没有惹是非,是别人先动手的。”平姿不服气,“舅舅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也不问问清楚就给我乱扣帽子。” “哦?那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舅舅还好意思问我,我请您帮我盯着人,结果你们就是这样盯人的,放条疯狗出来乱咬人。” 平姿说着,又一五一十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还好有位好心的公子冲了出来,不然我朋友就要毁容了。容貌对一个姑娘来说有多重要这一点不用我强调吧,实在是太可恶了。” “一位公子,你说的是那位吗?”赵璟站在桥上,视野是极好的,他刚好看见李赫和钱多多两人带着官差一前一后的走了回来。 平姿听见她舅舅发问,便顺着她舅舅的目光往钱家摊子那边看了过去。 “对,就是他,李公子,他们很有缘分的。” “缘分?”赵璟淡淡笑了下,“你这个好朋友不是已经有婚约了吗,还和旁的男子讲缘分?” “…………”平姿张嘴结舌,她该怎么说,说她好朋友其实并没有婚约,只是在骗她舅舅而已? “哈哈,瞧我这话说的,总是口无遮拦。”平姿心虚地转换了话头,“舅舅果真是来找我的吗?刚才我求你来你又不来,现在又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 “自从认识了这个钱多多,你的心就野了,你娘想见你还得先打听打听你的去处。” “我娘在找我?就是刚才吗?那坏了,我得赶紧回去才行啊。” “你知道就好。” “那我还是先去跟多多打声招呼。”可她见钱多多正忙碌着,且身边还有个李公子,顿时又不想过去打扰了,“算了还是不去了。” 回去晚了她娘可是要生气的:“我们走吧舅舅。” 赵璟嗯了声,最后又朝大树下看了眼。 这些年来,沈知隐去身份寒窗苦读成为了现在的李赫。在宁州的那些年,他两耳不闻窗外事,更是从不近女色,一心只想着复仇,如今倒是破了例了。 两人间或还会相视一笑,倒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 只是不惜撒谎也要拒绝做他的妾,他竟然比个什么都还不是的少年郎都不如? …… 李赫打算送钱多多回去,但她本就是四个人一起来的,再一起回去也没什么好怕的。 何况李赫与他们根本就不同路,再说钱多多也担心他太晚回去不安全,便就拒绝了。 回去的路上几人讨论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尤其刘妈,声音最大。她一会儿骂那张大郎,一会儿又夸李赫。 “他们这些读书人啊,看着文弱可嘴皮子就是比一般人厉害。你们瞧那李公子,在官差面前也是很有气势的,几句话就把那张大郎辨得无话可说了,还是多读书好啊,骂人都能不带脏字。” “人长得还俊,年纪轻轻的瞧着就贵气,一看就知道将来必成大器,绝对不是一般人。哎?多多啊,刚听你说你们之前就认识,那这个李公子家住哪里?可曾婚配啊?孩儿他大伯家还有两个待嫁的姑娘呢。” “荷花姐吗?她不是在和街头铁匠铺子的许二哥在议亲么?” “嗨,打铁的媳妇心气儿高着呢,还想找个门第更好的姑娘。再说这不是还有杏花儿吗?” “杏花?”钱多多惊了惊,“可她才十二岁吧。” “十二岁说亲也不早了,先定下来,等长到十五六再成亲就是了,一般姑娘家都这样的。你啊,是你娘舍不得你,不然说媒的早踏破你家门槛了。” 钱多多也不是非要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其实前年的时候有人上门来说过一回亲。 但人家见她们一家孤儿寡母的没个成年男人当家的就欺负人,表面上瞧着像是来说媒,讲出来的那些条件却像是在做买卖,甚至还想打她家小饭馆的主意,那副嘴脸她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恶心。 所以自那以后钱多多就对说媒这件事情很是抵触,也不太爱和人谈论这事。 “好好的怎么就说到我身上来了,那位李公子住在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是宁州人氏,进京是为了参加明年的春闱考试。”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可惜了。”刘妈察觉到了钱多多的冷淡,顿时就没再提了。 等回到家中,就只有钱多多和钱串串姐弟俩的时候,钱串串忽然就问: “姐,我瞧着今天晚上……,你是不是和李大哥互相看对眼儿了啊?” 钱多多一惊:“你哪儿学来的混账话。” “什么混账话?”钱串串一本正经,“这算哪门子的混账话,我觉得李大哥人就挺好的,明年要是高中了就更好了。不过姐,我说真的,今晚你们走的也太近了,娘不在你们也不避着点,这样不好!” “说什么呢你!”钱多多不肯理会弟弟了,但心里知道他说的那最后一句话是有道理的。 夜里钱多多做了个梦,梦见张大郎把整个丞相府搬来对付她,她正受苦的时候李赫忽然挺身而出,为她挡去了所有劫难,事后他又带着他的父母上门来提亲。 正梦到这紧要时候,她忽然就被系统的声音给吵醒了。 原来又有了新的任务,这次那系统竟然要她去牵摄政王的手! ☆、050 接到这个新任务,钱多多的内心是抗拒的,她怎么可能去牵摄政王的手?! 好在她现在有了平姿,不然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平姿早也想见识见识这系统的厉害了,并且她也记得今天是系统新发布任务的日子,所以不用等钱多多去找她,她自己主动就过来了。 小姐妹两一碰头,就找了个角落开始说悄悄话。 “怎么样怎么样?今天那个系统叫你干什么了?这次需要我舅舅的什么东西?” “手,”钱多多压低了声音,“让我牵你舅舅的手。” 平姿长出了一口气:“你话再说慢一点我就要被你吓死了,我以为你这系统想要我舅舅的一只手,要是那样的话,我肯定就不能帮你了。” “唉,”钱多多轻叹了一声,“你多虑了,据我所知,这个系统也就只会伤害我一个而已。” 平姿替好朋友感到不平:“你这是太倒霉了,怎么就遇见了这么个玩意儿?不过……” 她话锋一转:“它让你去牵我舅舅的手,这感觉好刺激啊。你要知道,我舅舅的王府里可是连一个姬妾都没有,我就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近过他的身。不过还好你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现在有我帮忙事情就简单多啦!” “那就好,”钱多多大大地松了口气,“多亏了有你在。” “那你这个任务有时间限制吗?需要你在什么时候完成呢?” “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吧。” “行,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嗯,你先想着。为了犒劳你,我给你准备了好吃的,我现在就去给你拿过来。” “是什么啊?”一听说有好吃的,平姿立刻来了劲儿。 “炸小鱼,就是上次我们一起去钓鱼的时候你念叨的那个。” “啊,那太好了,我喜欢吃那个,你给我撒点你的烤串儿料!那个香。你赶快去吧,我都等不及了!” “刚出锅的才香脆呢,你在这等一会儿,我马上就能做好。” 等钱多多把炸得金黄喷香的一碟小鱼端过来的时候,平姿差不多也想好对策了。 “你那个系统让你牵手的时候,不需要我舅舅是醒着的吧?”平姿一边吃炸小鱼一边问。 钱多多果断摇头:“没有,只要牵上手就可以,最好别是醒着的,我惶恐。” “哈哈哈,别怕多多,一切有我呢。就算牵手牵到一半我舅舅他醒了你也不用怕的!我跟你说啊,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平姿说完,满是期待地看着钱多多:“怎么样,我这个计谋完美吧?” 钱多多点头:“我全听你的。” …… 赵璟每日都会午休,平姿早已摸清了他的这个习惯。 这日午后,她特意瞅准了时机,抱了只白毛碧眼的肥猫便过来了。 但由于赵璟已经歇下,所以守在门口的周平和周安兄弟俩便不让她进去。 但如果有需要的话,平姿也是很会胡搅蛮缠的,可她也怕把她舅舅吵醒,因此把声音压到了最低: “放肆,本公主也是你们能拦的吗!我说了,我只是得了一只小可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和我舅舅一起分享这份喜悦而已,你们竟敢阻拦我?不知道我舅舅最喜欢猫了吗?” “这……三公主,”周平压低了声音,“可是王爷已经歇下了,您想要同王爷一起分享这份喜悦的心情属下能够明白,要不等王爷醒来了,属下再去请您……和您的小可爱过来?” “本公主偏不要!你懂什么叫惊喜吗?等我舅舅醒了你再来请我那还有什么意思?我就要去我舅舅屋里守着,等他一睁眼我就要他看见我的这只小可爱。” “可是公主……” “够了!你们两个最好给我让开,现在我还有所顾忌,你们要是把我惹毛了我可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到时候把我舅舅吵醒了,你们还不是得乖乖让我进去!这又何必呢?识相点赶紧给我让开!” 自家主子对这位三公主确实是宠爱有加,再加上她现在已然是一副要强闯进去的样子,周氏兄弟俩自然也是不敢硬来的,怕只怕伤了这位尊贵的公主。 平姿察觉到周氏兄弟俩的态度松动了下来,便见缝插针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钱多多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扮演着平姿的丫鬟,她来的时候特意装扮了一下,而且全程都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不过就在她跟在平姿身后准备踏进赵璟寝房的时候,周安忽然伸手拦住了她。 这下钱多多把头低得更狠了,这个周安她之前没见过,也没和他打过交道,但周平却是认识她的,她瞬间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被周平发现。 平姿见钱多多被拦住,二话没说,直接上前去一把打掉了周安的手:“做什么呢,不知道这是我的贴身丫鬟吗?行了行了,你们二人赶紧退下,简直没完没了了。” 等进了屋关上门之后,平姿这才松了口气,其实刚才她也是捏了一把汗的。因为自从她长大懂事以后,就很少再做这样无理取闹的事情了,一时之间她还有些不习惯。 钱多多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现在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小如蚊呐:“你舅舅的房间好大啊,他睡在哪里?我们的脚步声会不会太大?” “你也太紧张了吧,”平姿的声音也很小,“你看看你脚底下,铺的都是地毯,咱们动作只要稍微轻一点,就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来的。” 钱多多直点头,是的,她确实是太紧张了,因为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贼一样,除了没拿到什么可以用眼睛看见东西以外,和偷鸡摸狗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这种认知像个钉子一样,一下就把她钉在了原地,丝毫也动弹不得。 平姿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忙上手轻轻推了推她:“你怎么了呀多多?发什么呆?” “平姿,”钱多多皱眉,“我觉得自己像是个贼。” “……”平姿愣了下,好一会儿想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安慰钱多多,“别这样想,你又不是始作俑者,你这也是被逼无奈啊。” “嗯,”钱多多重重一点头,“早死早超生!” “你跟着我,往这便走。” 鞋底和地毯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躺在床上的赵璟倏地闭上了眼睛。 ☆、051 赵璟闭上了眼,呼吸平稳而绵长,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而距离他越近,钱多多和平姿就越发蹑手蹑脚了起来。 甚至在距离赵璟床榻还有两步远的时候,钱多多干脆就停了下来。 平姿见了,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朽木不可雕的心情来:“你离那么远怎么能够得到手?再往前面去一点。” 钱多多迅速扫了一眼床上的男人,她见他眉头舒展、双目紧闭,完全一副熟睡了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真正棘手的事情却还在后面——赵璟的手是放在被子里面的! 一开始钱多多和平姿试图想先把被子给掀开,并且她们的动作已经很小心了,可即便如此,她们还是惊动了赵璟。 不过好在赵璟并没有因此醒来,只是翻了个身侧了过去睡而已。 可这么一来,他的两只手就都放在了床里侧,那么站在钱多多现在这个位置,就算她大胆地把手伸进被窝那也不一定就能摸到赵璟的手。 钱多多没办法,侧头看向平姿。 平姿还抱着猫,想了想,干脆朝床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她这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让钱多多爬到床上去。 钱多多面露难色,但她心里也很清楚,她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于是她便脱了鞋,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 跪在床里侧,她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赵璟给惊醒了。 最后在平姿热烈的眼神鼓励下,她终于还是把手伸进了被窝。 右手伸进去的那一刻,她连指尖都在颤抖,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只知道赵璟的被窝很热很热。 第一次尝试着去触碰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摸到了什么,反正看在平姿的眼里,她的整张脸都爆红了。 她太尴尬了,恨不得马上冲出去。 其实光看现在这场景,平姿也觉得挺尴尬,但是没办法,她们现在是骑虎难下。 ‘快点,别怂啊,上!’平姿无声地用口型向好朋友传达着自己的意思。 可她转念一想,这躺在被子里的可是她亲舅舅啊,她忍不住又多加了一句。 ‘别乱摸~’ 钱多多看懂了平姿的嘴型,双颊顿时更红了,她也不想这样的啊。 最后她把心一横、眼一闭,再次摸了上去。 这一下她并没有落空,而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摸到了一只手,并且…… 钱多多倏地睁开了眼睛,惊恐又不可思议地瞪向了平姿。 ‘怎么了?’平姿狠狠皱眉。 钱多多咽了咽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在握住摄政王手掌的时候,脑子里立刻就蹦出了系统提示任务完成的声音,但也是在那一刻,她的手被狠狠地回握住了。 她只是轻轻的触碰了他,但他却死死的捏住了她的手,那个力道,仿佛要将她的指骨捏碎一样。 “我……”钱多多疼得眉头紧皱。 ‘你怎么了?’赵璟背对着站在床边的平姿,因此平姿此刻完全看不到他的脸,她不知道她舅舅已经醒了,还在无声地和钱多多交流着。 钱多多那只藏在被子里的手只动了一下就彻底放弃了挣扎,因为他的力气很大。 “王爷,我、民女……民女……”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平姿一听这话,一双眼睛顿时瞪得比钱多多的还要大。她伸出一根手指往下戳了戳,明显是在问她舅舅的现状。 钱多多没有说话,但是她脸上的表情早已说明了一切。 平姿也一下就看明白了,她心里很虚:“舅舅,你、你醒啦?睡得还好吗?” “你说呢?”被子里,赵璟终于放开了钱多多的手。 被放开的那一刻,钱多多如临大赦,她连忙爬下了床去;她连鞋子都还没来得及穿就被平姿用手拦着护在了身后。 “对不起啊舅舅,我不是故意的。”平姿打算把所有的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今天新得了一只猫,特别好看,所以就迫不及待地想抱过来给您也看一下。这不这猫太过顽皮跳到了您的床上,所以我就让多多上去帮我抓了。哦对了,她今天之所以会扮成我的丫鬟,是因为她打赌输给了我。” 平姿说着,又想把猫递给她舅舅看。 可那猫儿早在她伸手去护钱多多的时候就已经从她怀中跳了下去,现在早不知道蹿哪儿去了。 不过平姿反应快,立刻就喊了起来:“哎?我猫呢,不是吧,花了大价钱得来的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多多,你快去外面帮我找找,千万不能让它跑掉了,我这连一天的时间都还没养到呢。” 从被平姿护到身后起,钱多多就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因为她知道现在不论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如今平姿给她制造了机会,她便立刻就应了下来,转身头也不回地就往外间走了出去。 可这些小把戏,赵璟甚至都没眼看。 他瞥了眼外甥女,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站住!本王就这么好糊弄吗?” 钱多多顿了顿,想继续朝外走,但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平姿扭头看了她一眼,一个劲儿的朝她摆手做口型:‘走啊,别管,直接走!’ “平姿!” 这下平姿也定在了原地,她舅舅都连名带姓的叫她了,他生气了! “舅”“出去!” “那……是我们都可以出去了吗?”平姿小心翼翼地问。 赵璟看了她一眼,随后目光便落在了钱多多的身上:“你一个人。” ?! “可是舅舅、”“需要我让人来请你出去吗?” “平姿。”钱多多朝前看了眼,又快步走回了平姿身旁,小声道,“你还是听你舅舅的话先出去吧。” “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那如果我说,”赵璟看向平姿,目光变得凌厉了起来,“你留下来她会受更多的苦呢?” “舅舅,你不能这样,这真的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是不是你的主意你一个人说了不算。我再说最后一遍,平姿,出去。” ☆、052 钱多多也不想平姿因为自己伤了和她舅舅之间的和气,便伸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她把声音压到了最低:“你快出去吧,大不了我就实话实说了,如果王爷真要重罚我,到时你再来替我求情也不迟,你一味帮我反而会触怒了王爷,你说呢?” 平姿想了想,忽然觉得好友所说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万一她越帮舅舅就越生气那不就适得其反了吗?她出去以后就是躲在外面偷听也是一样的呀。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她便点了点头,低声对钱多多说:“那我就在外面,有危险你就大叫。” 钱多多朝她轻轻点头:“你快走吧。” 平姿无奈转身,等走到外间时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多多没有直接冲出去了。 好家伙,原来周平和周安两兄弟已经拔了刀守在门口了,有这两把明晃晃的大刀横在眼前,谁还敢硬闯! …… “王爷……”平姿走后,钱多多垂着头等待赵璟的判决。 赵璟看了她一眼,他发现每次看到她的时候她都是低着头的。她瞧着像是一副很胆小的样子,但实际上,她的胆子比可梁国公主的胆子还要大! “钱多多?”赵璟玩味地叫起了这个名字。 虽然脑子里的系统一直在夸摄政王哥哥的嗓音犹如天籁,但这一声落在钱多多的耳朵里却叫她止不住打了个寒颤:“民女在。” “本王问你,刚才平姿说的都是真的吗?” 钱多多紧张地绞了绞手指,一时间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但只片刻的时间,赵璟似乎就已经失了耐心。 钱多多没敢抬头与他对视,但却清楚地听到了他掀开被子下床的声音。 “不说是吗,那好,过来替本王穿衣。” 钱多多闻言,顿时把头垂得更低了:“民女不敢。” 赵璟冷笑了声:“刚才你把手伸进来乱摸的时候怎么就敢了?” “……”钱多多那张原本因惊惧而发白的面孔又渐渐红了起来,她为刚才的事情感到羞耻。那确实是她的错,她本不该去摸的。 但她也不是来伺候眼前这个男人的。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刚才一定要平姿离开这里了,其实如果只是要问刚才那件事的话,平姿走与不走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可他现在是衣衫不整的,他与平姿是舅甥,男女有别,他不可能在自己的外甥女面前穿成这样。 但自己就不同了,自己只是一个不择手段摸到他床上的……胆大而又不知羞耻、无足轻重的女人。 想到自己从前曾当面送他靴子、曾不小心在他面前露过腿、曾拒绝过他的纳妾,又主动索取他的贴身帕子,再加上刚才她……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哪怕是长了一身的嘴恐怕也编不出个能够叫人信服的谎言来了,除非…… 她‘噗通’一声,朝着赵璟的方向跪了下去。 赵璟不动声色地睨了她一眼,声音又沉又冷:“这是做什么?叫你伺候本王穿衣,就有这么难吗?” “王爷,”钱多多以额触地,整个人都趴在了地毯上,“是民女大不敬冒犯了您,但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民女所做种种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王爷明鉴。” 赵璟冷笑了声,也不回应,只是自己从屏风上取了衣裳和外袍来穿。 等他穿好衣物在桌前坐下了,这才不紧不慢地问:“是什么苦衷?你且说来听听。你若说得不好,那可就免不了罚了,平姿也救不了你。” 真相只有一个,钱多多再没有其他选择了:“民女不知道自己说得算不算得好,但是民女敢以性命起誓,民女接下来所说句句属实,民女对王爷绝无痴想妄想之意,民女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动了冒犯王爷的心思。” 赵璟倒茶的动作顿了顿,因为他在钱多多的声音里听到了哭腔。听她这意思,好似真是被人胁迫了。 是谁呢?竟教给她这样拙劣又愚钝的手段? “接着说。” “是民女身上有一个奇怪的东西…………” 钱多多说了很多,她把系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赵璟。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把系统的事情说给旁人听了,上一次她是对平姿说得。平姿在听这些的时候满脸的不可思议,她觉得这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但是钱多多在赵璟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异样的表情,他的表情很冷漠,仿佛根本不为所动。 “王爷,我没有撒谎。” “是吗,那你如何证明?” “就在刚刚,我完成了它交代给我的第三个任务,顺利晋升到了下一级,它给了我奖励。” “所以呢?” “所以,”钱多多挺直了脊背,“民女会证明给王爷看。” 说完这一句,她便动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赵璟见状,不禁好笑:“说到头来,钱姑娘竟还是打算以□□人?” 钱多多皱眉,她没有,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王爷何不再多给民女一点耐心?” 赵璟轻抿了口茶:“那么,本王就拭目以待。” 看着她主动褪衣的样子,他忽然就想到了那日在别庄温泉暼见她身下的那片春|色,这女子,属实是白,倒也当的上一句‘肌肤赛雪’。 不过他不屑。他垂眸,只是盯着白瓷茶杯中的碧色浮沫。 赵璟的目不转睛叫钱多多松了口气,她现在脱衣服不是在勾|引他,她只是想向他证明她接下来没有做任何手脚。 她身上穿的是平姿给她找来的丫鬟衣服,虽说是给丫鬟穿的,但也比她自己平日里穿的要繁复许多,若真有心动手脚的也很容易。 所以她把外头两层衣服都褪了,只留了贴身的一套里衣,然后将袖管高高卷起,露出了雪白的两截手腕。 做完这一切,她站了起来,将单薄的自己完全暴露在赵璟的视线之下。 最后她朝赵璟伸出了双手,光裸的掌心向上:“王爷请看,此刻民女手中空无一物。” 赵璟迅速打量了她一眼,微微蹙起了眉头:“确实。”可他仍旧猜不透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但是那个系统刚才给了我奖励,王爷请再看。” 赵璟又暼了眼钱多多的手。 竟眼睁睁地看见她光洁的掌心凭空多出了一个半尺长的匣子来,且那匣子并非是瞬间出现,而是一寸一寸从她掌心长出来的。 可她已经脱成这样,绝不可能是事先将这样大的东西藏在了身上。 赵璟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地严峻了起来。 但很快地,他就恢复了起初那副淡漠的模样:“打开。” 钱多多没有任何迟疑,当着赵璟的面把匣子给开了。 赵璟看了一眼,发现那匣子里装着个瓶子。瓶子的质地是半透明的琉璃,这倒也没什么稀奇,但是里面盛着的液体却诡异得很,仿佛云雾一般缭绕。 “这是什么?”他抬眼看向钱多多,冷声问道。 “它告诉我说这是止血神药,若是有伤口见了血,滴上几滴便能止血痊愈。” 赵璟上下打量着钱多多:“空口无凭,不是吗?” “王爷所言甚是,不知王爷可否借宝剑一用?”钱多多的目光越过了赵璟,直直地落在了他身后悬在墙上的一柄短剑上。 赵璟面不改色地转身去取了短剑。其实他刚才早已观察过钱多多的双手,她右手掌上虽略有薄茧,但绝不是舞刀弄剑所致。 他将带着鞘的短剑扔给了钱多多:“会拔剑吗?” 钱多多没有应答,但她尝试着拔了一下,奈何这剑鞘太紧,纵然她已经使了不小的力气,但还是没能一举将剑拔出。 赵璟见她这副样子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便伸手截过了短剑。他单手握着剑身,拇指用力一弹,短剑便应声而出。 寒铁泛着雪芒,下一瞬,那锋利的剑刃便贴在了钱多多颈侧的肌肤之上。 “如果是伤在这里、血流不止,你那神药也能救得了你吗?” 钱多多一动也不敢动,因为短剑架在她脖子上的那一瞬,她的肌肤就已经在往外渗血了。 她的手有些颤抖,但她还是徒手一把握住了锋利的剑身。 她是用了些力气的,虽然很疼,但她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她懂摄政王的意思,试药嘛,她可以的。 宝剑锋利,她的手一握上去就被割破,血水蜿蜒着往下低落。 外头的平姿在听到好朋友说出系统那个秘密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想要冲进去了,但却苦于一直被周平和周安两兄弟拦着。 现在她都已经听到了拔剑的声音,一时之间便什么也顾不上了,她逮着周平的胳膊咬了一口,又踹了周安一脚就推开房门冲了进来。 哪知她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她的舅舅衣冠楚楚,她的朋友衣衫不整,他的舅舅拿剑架在她朋友脖子上,她朋友脖子和手都在流血。 “舅舅!”平姿有些生气了,“您这是在做什么?多多她说的都是真的,我已经见识过了。你又何必用这种方法试探真假。这要是别人不信还情有可原!但您怎么能不信呢?” 平姿觉得为了朋友有些话她必须得说出来了:“您忘了您只有吃多多做的饭菜才能尝出味道来吗,可您本来是没有味觉的呀。在您身上都能发生这么诡异的事了,怎么在多多身上就不能了呢?” ☆、053 钱多多没想到平姿会在这个时候闯进来。 但让更加令钱多多感到意外的是平姿所说的话! 她说摄政王本来没有味觉,只在吃了自己做的菜的时候才能尝到味道。如果平姿没有说笑的话,那么很多对自己来说难以理解的事情现在就都能说得通了。 为什么摄政王庄子里有那么多好手艺的厨子却还要聘她做厨娘? 为什么那日在城门口摄政王特意骑马过来找她要吃的? 为什么摄政王会因为区区一包冬瓜糖就答应替她家的小饭馆解封? 如果平姿所说是真,那么这所有的疑问就都有答案了。 “王爷,”钱多多将惊诧万分的目光中平姿身上收了回来,转而看向赵璟,“我的系统曾经检测到有它的同类存在,所以您身上也有一个是吗?” 赵璟没想到平姿竟然就这样把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对此他颇有些不满,他暼了眼外甥女,眉头不禁微微蹙起。 但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叫做‘系统’这样诡异的东西。 “放手。”他看着钱多多,淡漠地吐出了两个字。 “多多你快松手!”平姿立刻捡起地上的衣服替钱多多披在了肩头,“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要试药也不用这么拼吧,快过来坐下,我叫人送水进来。周平,周平!” 钱多多见平姿叫了人进来,也顾不上手还在流血就把披在肩头的衣服给穿好了。 平姿见了都替她疼:“你就别乱动了,转过去就好。” 钱多多低头系腰带,眼眶有点红:“不要紧的,反正一会儿就能痊愈。” 赵璟闻言,又瞥了眼她血淋淋的手:“你倒是自信。” 钱多多抿着唇,倔强地将腰带系了好。她伤在左手,右手倒也方便给自己上药:“王爷请看好,从始至终,民女绝没有说过半句假话!” 血红色的药汁滴落在钱多多的伤口处,已经卷了边儿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合痊愈。 “还真是……”一旁的平姿不禁感慨道,“化腐朽为神奇。我这两天是真开眼了。” 虽然已经见识过一次祛疤药的神奇,但再看见这种愈合伤口的神药时,钱多多的内心仍是激荡的,不过她把自己的所有情绪都隐藏的很好。 周平很快就端来了一盆清水。 钱多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伤手放进去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血水被洗干净后,她再次向着赵璟摊开了手掌。 方才还在血流不止的掌心如今已恢复得光洁如初。看着这只小而白皙的手掌,赵璟有些恍惚。 他抬起手,两根手指的指腹按压着在钱多多的掌心游移着,那么光滑的触感,压根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疤痕。 确实是神药。 “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除了王爷您,就是公主和民女了。” “那这样的药你还有多少?本王全要了。” “只此一瓶,仅献与王爷。”钱多多忙将琉璃瓶子双手奉上。 她懂摄政王的意思,这样的神药他必然是想要独占的,从古至今,多少帝王妄图长生不老,想必他也不能例外,而她亦有自己的考量。 “或许以后还会有,但需要我完成它交代的任务,可它交代的每一个任务都与王爷有关,所以民女想求王爷行个方便配合民女完成任务。民女日后所得,必将悉数奉上。” ☆、054 “舅舅,”平姿见她舅舅没有立刻作出回应,便尝试着帮钱多多说话,“您就答应了多多吧,您看您要是帮了她,她不仅能给你提供这么神奇的药,而且还能给你做好吃的,这对您来说可是件一举两得的好事情啊!” 她自己很快就要启程回梁国去了,日后怕是没办法再帮多多,况且今天这事她办得并不漂亮。 虽说好朋友的手现在已经很神奇地恢复如初了,但受伤的那一刻她肯定很疼,何况她还当着舅舅的面脱了衣服,当时她心里肯定委屈死了。 赵璟并没有沉默太久,他很快就伸手接过了钱多多奉上的琉璃瓶子,淡淡道:“东西本王就收下了。” “太好了多多,”平姿立刻挽住了钱多多的胳膊,“我舅舅这话的意思就是答应你了,你以后就不用再为任务的事情绞尽脑汁提心吊胆了。” 钱多多轻轻点了点头,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突然之间又想起了件事,待到她正要开口的时候却忽见赵璟扔了个东西过来。 她也没有多想,伸手就把那东西接了。等她摊开掌心去看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块花纹繁复精美的玉佩。 此前她虽然没有见过什么好货,但这一眼仍是能看出这枚玉佩价值不菲。她不明白赵璟的意思,疑惑地抬眼看他。 “拿着。有了这个信物,日后你便可以自由出入摄政王府。” 原来如此,其实这也正是她刚才想问的。 “多谢王爷,民女一定会好好保存这枚玉佩,等完成所有任务之后再将此物归还王爷。如果王爷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民女就先告退了。” 赵璟蹙眉,他扫了眼钱多多和平姿:“以后别再打扰我午休。” 平姿嘻嘻一笑:“再也用不着了呀舅舅,我们保证!”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钱多多往后退。 钱多多也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可是被平姿拽着走了两步后她却忽然停了下来。 平姿愣了下,小声问她:“怎么了?” “是它,”钱多多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日常任务换了,让每天赠送亲手所做的东西给王爷。” “那……”平姿脑子转得飞快,“正好你可以给我舅舅做吃的呀,这样你们也算是互相满足了吧!” 钱多多想要速战速决,虽然现在还没到做晚饭的时候,但她一刻也不想多等了。 “可否借王爷厨房一用?”她提出了要求。 “可以。” “那王爷想吃点什么呢?” “…………”这可把赵璟难倒了,他也不知道他想吃什么,他真正尝过味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还是平姿给出了主意:“要不就做炸小鱼吧,今天在你家我还没吃够呢。那个东西好,可以当小零嘴吃,不用等到晚膳时间那么久。又香又酥又脆的,舅舅你说可好?” 又香又酥又脆,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味道呢? 赵璟嗯了声,吩咐周平:“你去安排。” …… “对不起啊多多,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刚才叫你受苦了。”出了王府正院后,平姿便自责了起来。 钱多多动容:“好平姿,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根本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而且现在这个结局也是最好的你不觉得吗?” 平姿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好了,你放心吧,只要我还在京城,只要你来王府,我就都会过来陪着你的。” “你真好!”此刻的钱多多感到无比轻松,“一会儿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好东西,专门给你做。” “好啊,那我舅舅还能跟着我沾光呢。”平姿说着,回头看了眼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周平,又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对了,我舅舅的事情要保密啊,这世上总共也没多少人知道。” “嗯!你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乱说的。” 两人在周平的指引下,没多久就到了王府的膳房。 当看到眼前这个院子的时候,钱多多不得不承认,这是她目前为止见到过的最大的一个厨房了。 他们才踏进这个院子没多久,膳房的管事妈妈就迎了出来。 听说了平姿身份之后,整个膳房的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跪了一地。 平姿原本并不想显摆自己的身份,但她这都是为了给自己的好朋友立威铺路,毕竟她以后可能还会用到王府的厨房。 在她和周平的交代下,就连管事的秦妈妈也不敢把钱多多小瞧了去,只一个劲儿的回道: “三公主请放心,奴婢等一定会给这位钱姑娘打好下手,绝不拖钱姑娘的后腿。” 平姿嗯了声:“那就这样,你们都起来吧。” “谢三公主。”那秦妈妈起身,下意识地便朝钱多多看了过去。 然而只一眼,就叫她楞在了原地。 “这……”秦妈妈张着嘴,惊讶极了。 “怎么了?”钱多多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位秦妈妈会在见到自己的时候露出这样一幅表情来,“是我有什么不妥吗?” 平姿也瞧见了秦妈妈的异样,顿时皱了眉:“‘这’什么?你想说什么?把话说清楚。” “没有!”秦妈妈总算是回过了神,她连忙垂头告罪,“奴婢只是觉得这位前姑娘和一位旧人长得十分相似,故而有些惊讶,如果冒犯了钱姑娘,还请钱姑娘莫要怪罪。” “原来是这样,无妨的。那我现在可以进去厨房看看吗?” “当然,姑娘这边请。” “秦妈妈,”那秦妈妈正要带路,却被周平给叫了住,“稍后我还有些事情想问你,你忙完之后过来。” “是。”秦妈妈应了一声,等把钱多多和平姿带进厨房,又交代了一番后这才出来寻了周平。 “怎么回事?是那位姑娘有什么问题吗?”钱多多现在已经成了王爷着重点要盯的人之一了,有关于她的任何事情他都不能放过。 “到底是多像一个人才能让你露出方才那样的表情来?” 秦妈妈眉头紧皱:“大人可还记得我从哪里来?” 周平点头:“孙相府,怎么了?” 回忆起往事,秦妈妈有些恍惚:“这位姑娘,我瞧着像是和年轻时候的丞相夫人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简直是太像了!” ☆、055 周平皱眉:“那又怎么样?”像就像呗,这天底下长得相像的人多了去了。 秦妈妈能在离开丞相府之后进入摄政王府,并成为王府厨房的管事,那可是人精中的人精,她一下就听出了周平语气中的那点子不耐烦。 立刻便赔笑道:“是我疑神疑鬼了,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大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把人给我看好了,”周平严肃道,“若她做出来的饭菜出了什么问题,你也脱不了干系!” “是,请大人放心。” 秦妈妈心知周平对那位钱姑娘有所防备,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有所隐瞒呢? 因为有些事情她还没有确定,所以她并不敢乱说。 但十六年前的那件事,她心中一直存疑。她一直怀疑姓赵的那个贱婢把夫人的亲生女儿给抱错了,可是当年的她斗不过姓赵的那个贱婢啊,甚至最后被那个贱婢陷害、被夫人赶出了相府。 她被赶出去之后姓赵的那个贱婢倒是风光地做起了相府千金的奶妈子,而她,若不是走运嫁给了现在的男人,恐怕此时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受苦受难。 只要一想到十六年前在那赵贱婢手中所受的屈辱,秦妈妈就恨得牙痒痒。 但如果刚才那个钱姑娘……,那么姓赵的那个贱婢就死定了! 秦妈妈站在原地调整了一下心情,这才面上带笑地重新走进了厨房。 钱多多正在搅鸡蛋面糊,平姿就站在一边看着。 “讨厌,那个厨房管事的怎么一直盯着你看?” 钱多多微微朝秦妈妈所站的那个方向偏了偏头,手上的动作却一刻没停:“应该只是奉命行事吧,毕竟这些东西是要送去给王爷吃的,马虎不得。” 平姿皱眉:“我不喜欢她那个眼神,总感觉有所图谋。” “不管她,她爱看就让她看个够。”其实钱多多也觉得这个秦妈妈不太对劲,总感觉她好像有话要说一样,但是顾忌有平姿这个公主在场所以才远远站着不敢上前的。 炸小鱼做好之后钱多多并没有跟着平姿一起进去,她就一直站在门外守着,一直等到平姿带着空盘出来两人这才一起离开了摄政王府。 平姿要回自己家,便打算让钱多多坐自己家的马车回去,她自己随便用一辆王府的车就好。 哪知周平早给钱多多安排好了马车。 “钱姑娘,鉴于你往后每日都要过来一趟,府上特意给你备了一辆车,专门负责接送你。” 钱多多微微皱眉,那这个意思就是要她随传随到了?她自己还不能把控自己的时间了? “我看就不必了吧,何必劳烦。” “不麻烦,这也是王爷的一片美意,还请姑娘笑纳。” 钱多多也不好再拒绝,况且她现在也想快点回家,免得弟弟一个人在家等得心焦。 马车很快就载着钱多多回到了家中。 可钱多多下车之后却发现家中大门上了锁,弟弟竟然外出了。 她正纳闷,邻居大娘便笑呵呵的上前来道:“多多回来了啊?” “是啊,大娘,你知道串串去哪儿了吗?怎么门也锁了啊。” “你还不知道吗?今天有喜鹊在你们家门口叫,你们家有好事啦!” ☆、056 “是什么好事?”钱多多又惊又奇,“我刚从外面回来什么都不知道。” “那难怪了。”邻居大娘笑道,“你回来的时候没走你们家店经过吗?你们家的饭馆啊,今天解封了。衙门来了人,亲自来给你们饭馆门窗揭的封条。” “真的吗?”钱多多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也赶紧过去看看,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大娘。” “不用谢我,你赶紧看看去吧,你弟弟一个人怕是招待不过来衙门的那些官爷呢!” “好嘞。”钱多多兴奋不已,提起裙子就在街上跑了起来。 她赶过去的时候衙门的人已经走了,只有钱串串一个人拿着抹布在擦门板。 钱串串干活儿干得可有劲儿了,一边擦还一边哼着曲儿,就连他姐走到他身后了他都没有察觉。 直到钱多多多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他才意识到身后有人。 他了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呀姐?吓死我了!” 不过他很快就笑开了:“你怎么才回来?你看到没,咱们家店解封了,可以重新开张了,你不知道封条被揭开的那一刻我心里有多爽快,咱们总算是不用去夜市吃冷风了。” 钱多多也高兴:“是啊,这真是太好了,只可惜娘今天不在。” “不在也没关系啊,等娘回来看到咱家饭馆重新开张了,正好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嗯!我也去找块抹布来!” 姐弟俩心情极好地干起了活儿,并决定后天就重新开张。虽然不是新店了,但姐弟还是决定要买一挂鞭炮来放一放,冲冲霉气。 商量完一些重新开张的细节后,钱串串忍不住就感慨起来了:“这平姑娘和她舅舅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我记得你是前两天才去找他们帮忙的吧,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就给摆平了!以后他要是能庇护着咱们,那咱们就、” “串串,”钱多多打断了弟弟,“平姿的舅舅是很厉害,但那也是她舅舅,不是我们的舅舅,咱们不能乱攀关系,何况也高攀不起。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我知道的姐,我也没说要攀关系啊,只是人家帮了咱们家,咱们总要好好感谢感谢人家吧,不然人家岂不是要怪罪咱们不懂规矩。” “那倒也是,等我备些礼,就去感谢平姿和她舅舅,这你就不用管了。” “我才不管,娘不在家,店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因为今天的食材上午早就已经准备好,所以晚上他们还是去了夜市。而且他们租的摊位也还没到期,不能白费了那押一付一的摊位费;所以他们还是决定继续出摊,大不了每天少备些串儿早点收工,后面若实在忙不过来了再另做打算。 两天后,钱家的小饭馆终于重新开张了。 姐弟俩也在菜牌中加上了食串儿和烤串儿两种新菜,重新开业当天每桌都送十串,一时间吸引来了不少顾客。 而其中有两位新客,似乎只是奔着钱多多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夏”灌溉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哒。 ☆、057 “姐,”热气缭绕的厨房里,钱串串灵活地挤到了钱多多身边,“外面有一桌客人要见你,你炒完这道菜就把活儿交给大厨吧。” 菜入油锅时发出噼里啪啦一阵响,钱多多没有听清楚弟弟的话,她提高了嗓门:“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我说——外面有桌客人”“行了串串,我知道了。” 钱串串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后厨的大厨给打断了:“厨房就交给我了,你们姐弟俩顾好外面就成。” 大厨说着,走到了钱多多身边,直接从她手中接过了锅铲:“姑娘去外边儿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钱多多虽然没有听清楚钱串串的话,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她弟弟这个时候来找她肯定有事。 于是她一边摘着围裙一边跟着钱串串往外走,等走出了厨房,她也就把事情给搞清楚了。 “男客还是女客,是头一次来咱们店里吃饭吗?” “是两位夫人,瞧着很是眼生,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们,这肯定她们是头一次来我们这里吃饭。两个人点了不少菜,还要了一壶好酒,可以说是今天的贵客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让我姐出去见她们呀。” 听说她们点了不少菜钱多多也高兴,她笑着打趣了弟弟一句:“就你机灵。你快看看我的样子,头发乱不乱,脸上脏不脏?我可不能脏兮兮的就出去见客。” “不乱不乱,我姐好看着呢,往那一站就是一道浑然天成的美景。” “你的嘴巴是抹了蜜了吗?” 姐弟俩说笑着,一同来到了那两位客人面前。 钱串串还没来得及介绍,钱多多就认出了眼前的人。 “秦妈妈?”是摄政王府厨房的管事,她怎么会来这里? “哟,”秦妈妈立刻站了起来,“还真是钱姑娘啊。我进来之前就听说这家饭馆的厨娘是个年轻的姑娘,又是姓钱的,我还在想怎么厨艺好的姑娘都姓钱,原来正是姑娘你啊。” “是我,但是您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钱多多赔笑,“秦妈妈怎么回来这么远的地方用饭呢?” “哦,这不是告了天假,来找我的老姐妹叙旧来了,她就住在你们这一片,我这是沾了我这姐姐的光这才能找到钱姑娘的店啊。伍姐姐你说是不是?” 秦妈妈说着,轻轻地拍了拍身边那个被她叫做伍姐姐的女人。 伍娘子猛然被秦妈妈拍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她迅速将目光从钱多多脸上收了回来:“是啊,这家菜的味道很好,我没说错吧。” “伍姐姐说的自然没错,这里的菜很合我的胃口。”“那就好。”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起了话,钱多多却狠狠皱起了眉头。 因为秦妈妈身边这个女人看自己的眼神,和那日秦妈妈看自己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种强烈的想要把她当众扒开的目光令她感到十分不适,她甚至觉得这秦妈妈今天会来这里并不像她说的那样只是个巧合而已。 “姐,”钱串串半天没插上话,这会儿寻了个空儿便小声问钱多多,“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 钱多多微微皱眉,点了点头,其实她也只认识一个秦妈妈而已。她压低了声音对弟弟说:“嗯,是平姿舅舅家的管事,我见过一次。”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聊,我去别处忙去了。” 钱多多嗯了声:“你去吧。” 钱串串一走,秦妈妈便立刻道:“钱姑娘请坐吧。” 钱多多婉言谢绝:“还是不了秦妈妈,怎么好耽误你们用饭,太冷了就不好吃了。” “不耽误的,”秦妈妈笑着劝说,“钱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坐下来和我们说两句话可好?” 来店里吃饭的都是客人,何况这秦妈妈还是王府的人,钱多多也不好直接拒绝,却也没坐下:“秦妈妈想问什么,我站着回话就好了。” “姑娘!”秦妈妈身边的伍娘子却是直接伸手拉住了钱多多,“姑娘还是坐下说吧。姑娘真是能干,小小年纪就能照看一家店了。” 那伍娘子开始打探:“刚才那个少年是姑娘的亲弟弟么?” “是。但我也没有夫人夸的那么能干,我们家的店在这里开了十几年了,全是我娘一手打理的。” “哦?那你娘呢,是在后厨吗?怎么今天你们店里这么忙都没有看到你娘?”秦妈妈问。她是怀疑钱多多的身份,但是有些事情就算是问钱多多她也不一定知道,毕竟十六年前她还是个小婴儿,这事还得问她娘才是, “哦,我娘前几天出了趟远门,这几日都不在家,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那你们姐弟辛苦了,真是不容易。” 钱多多浅浅笑了笑:“苦中作乐呗。那二位夫人吃好喝好,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好,那我们就不打扰钱姑娘了。”秦妈妈笑着,和钱多多一同起了身,十分地客气。 一旁的伍娘子见秦妈妈什么都没问出来,不禁有些着急了,拉着钱多多就问了句。 “姑娘,敢问姑娘身上可否有一块梅花形状的红色胎记?”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在胸口的位置。” 钱多多没想到那伍娘子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她这么私密的问题,不少男客也朝她胸前投来了目光,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秦妈妈也怪伍娘子太过贸然行事。不过既然已经问出口,打了草惊了蛇,她也就顺着这话说了下去。 “姑娘莫怪,我这姐姐是太激动了才会口不择言,我们丝毫没有冒犯姑娘的意思。只是我们家族曾经丢失过一名女婴,我们瞧着姑娘的容貌,觉得、” “觉得什么?”钱多多仍是有些生气,在这么多人面前问她胸口有没有胎记,现在还要说她是别人家的女儿吗,她们根本不是成心来吃饭的,她本来是应该在厨房好好做她的菜的。 “我只觉得二位夫人恐怕是要失望了,我是我娘亲生的女儿,不管我身上有没有你们说的那块胎记,我都不可能是你们家族丢失的女婴。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 ☆、058 “钱姑娘!”伍娘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上前去道歉,“钱姑娘你别走,我向你道歉。刚才是我不好,是我一时情急了,还请你不要见怪。” 钱多多见这伍娘子态度还算诚恳,态度便比方才要好上了几分:“我要说的话刚才已经说清楚了,夫人情急之下认错了人也是情有可原的。请夫人慢用,我就不再叨扰了。” 钱多多不想再与此二人纠缠,说完这些话后她便打算离去。 哪知那伍娘子却是个不依不饶的,她仍是挡在钱多多的面前,轻易不肯叫钱多多越过了她去。 “可是钱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身上到底有没有那样的胎记。” 还问?钱多多胸中刚刚灭下去的那点子怒火瞬间又燃烧了起来。 这样下去的话她就只能让伙计请她们两位出去了,管她们是不是王府管事的妈妈。 正在她开口打算最后一次表明自己态度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钱姑娘,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钱多多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见面前的那伍娘子往后退了两步,语气颇为恭敬地朝她身后唤了声‘公子’。 她早已听出那是李赫的声音了,她虽然对他的到来感到惊讶,但更叫她感到惊讶的是竟然连这伍娘子也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公子? “公子怎么会来这里呢?”伍娘子惊惶问道。 李赫轻轻扯了扯嘴角,上前一步挡在了钱多多身前:“我也正要问你这个问题呢。” 伍娘子忙答:“奴婢今日不当差,正与姐妹叙旧呢。” “巧了,我也是来与钱家小弟叙旧的,我进京时,他们一家于我有恩。今日得空,便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 “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见你们像是在争执?” “没有的事!”伍娘子连忙矢口否认,“只是奴婢认错了人而已,倒是冒犯钱姑娘了。” “没起争执就好,钱姑娘一家都是我恩人,劳烦伍娘子待人敬重些。” “自是应当的。” “那就好。”李赫没再看伍娘子,转而问钱多多,“钱小弟呢?看来我今日来的不是时候,你们好像很忙的样子。” 钱多多见大厅已经满客,便打算带李赫上二楼:“李公子请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上了楼梯。 秦妈妈望着李赫的背影微微出神:“伍姐姐,他就是你说的那个相爷收下的义子?” 见李赫走远了,伍娘子这才松下一口气来:“可不正是他,夫人派我去打理他的院子,他现在可是我的正头主子呢。” “你说他是从乡下来的?我瞧他这通身气度一点也不像是那些个寒门学子啊,举止投足间倒是有几分王孙贵族的矜贵气。” “那肯定的,若只是个泥腿子,相爷何必收为义子,还在府中为他单独划了个院子。妹妹你是有所不知啊,这位的学问好着呢,少年举人,两首诗一篇文章就把大公子彻底给比了下去,相爷都说大公子比这位差了好一大截!明面上说是义子,但我寻思着相爷应该是另有打算。” “是吗,什么打算?”秦妈妈好奇。 伍娘子轻轻笑了笑,面上全然没了方才面对李赫时的那股子恭敬神态:“择做东床快婿呗,明年开春的科举考试这位若是能高中前三,不消是状元郎还是探花郎,相爷应该都会把他和大小姐做配的。” “嗤,”提起丞相府里的那个大小姐,秦妈妈却是不屑的,“还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山鸡呢,谁说她就是大小姐了?你瞧着她与丞相夫人有几分相似,这钱姑娘和丞相夫人又有几分不相似呢?姓赵的那个贱婢,当年在那尼姑庵就是抱错了孩子!她捅了娄子不敢上报又怕我揭穿她,所以才会害我,这个贱婢,早晚会落在我的手里。” “可是这姑娘态度强硬的很,刚才你也看见了,她对我们所说抵触得很。” “唉,我说伍姐姐,”秦妈妈叹了口气,“刚才你实在是太过心急了,她人和店都在这里,反正也跑不掉,等她娘回来了我再来打听反而稳妥。” “我那不是一时情急么,她和夫人长得太像了。姓赵的在府上处处压我一头,我也想早点翻身把她给拽下来呀!好妹妹,你说眼下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且等她娘回来再说吧,这天地下有哪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亲生骨肉,若果真是抱错了,她这养母肯定也急着想知道自己亲生女儿的下落,自然就不会对我们藏着掖着了。” “唉,怪我鲁莽了。” “伍姐姐莫要自责,我一个人实在是拿不定主意,这才叫了你来同瞧,既然你和我的想法一致,那我也就不必再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 二楼。 钱多多进屋之后便推开了临街的一扇窗:“这里位置不错的,傍晚喝着小酒、看着天边的火烧云最好不过了。” 李赫打量了一眼这个房间,最后顺着钱多多的视线朝外看了过去:“我就一个人,给我单独一个房间实在是浪费。” “外面都坐满了,李公子你特意来我店里吃饭我怎么能让你久等呢。对了李公子,刚才在楼下我听那个伍娘子叫你公子,你认识她?” 李赫无声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后这才开口问起了钱多多:“你呢,也认识她吗?怎么会和丞相府的人起争执?” ?“丞相府?”那伍娘子是和秦妈妈一起来的,钱多多一开始还以为她也是摄政王府的人,没想到她竟然是丞相府的人。 “那……”钱多多皱着眉看着李赫,“你说进京投奔亲戚,这亲戚就是当今丞相吗?” 李赫再次点头,但这次多了解释:“其实也算不上是亲戚,是我祖父于他们家有恩,所以他们才会接济我。” “嗯,”钱多多点了点头,“我记得你说过这事。” “你的记性真的很好。”李赫唇边不禁露出个笑容来,但这笑容很快就消退了下去,“上次在夜市找你麻烦的那个张大郎,当日我便是看见他从丞相府后门出来的,今日又来了这个伍娘子,你与丞相府的人是结了仇吗?” ☆、059 最近发生了这许多事,最终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丞相府,可钱多多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丞相府里头住着的那些贵人。 明明,就从来没有接触过他们啊。 钱多多的眉头愈发紧皱了。 李赫见她满面愁容,不禁也微微蹙起了眉头:“如果你不方便说的话那就当我刚才没有问过。只是,对方毕竟和丞相府有关系,我只怕对你、” “李公子,”一直沉默着的钱多多终于开口,她打断了李赫的话,“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李赫稍顿:“你想问什么?” “你住在相府,那你知道相府的大小姐吗?她为人怎么样?记仇吗?” “你得罪的是相府大小姐?”李赫下意识地想。 “不是不是,”钱多多忙否认,“在我印象中肯定是没有的。只是据我所知,那个张大郎手里面有几样市面上并不常见的香料,好像就是从相府千金那里得到的。” 李赫微微皱眉:“香料吗?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只不过……”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就停了下来。 “不过什么?”钱多多追问。 “没什么,”李赫淡淡笑了笑,“不过是远远见过两次,并不知道她为人如何。” 其实他没说出来的是,那孙大小姐曾不止一次主动向他示好,给他送过吃食和笔墨纸砚,但是他一次都没收;他全然不想与那孙大小姐产生任何瓜葛,他也不喜那女子看向自己时眼中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势在必得。 并且,他也不想叫眼前的姑娘知晓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想也是。是我太过冒昧了,竟然向你打听这样的事情。”钱多多立刻结束了这个问题,“今天想吃些什么?菜牌都在那边墙上挂着,你可以看一下。” 李赫顺着钱多多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就做出了选择:“那就来一碗鸡丝拌面吧。” “啊?”钱多多失笑,“就吃这个吗?” “那……”李赫的语气里带着些商量的意味,“不如再给我上一碗面汤?” “那怎么行,我们之前不就说好了吗,这顿是我请,怎么能只叫你吃碗面呢?你该不会是想替我省钱吧?” 李赫微微抿了抿唇,算是默认了:“不该在这天来的,你们好像很忙的样子,实在是不想麻烦你。” “一点都不麻烦啊,说句不好听的,多你一个不多。” “可我就一个人,吃不了许多的。” “没事,我们午饭忙过这一茬就会闲下来,一会儿我让串串过来陪你一起吃,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了。” “那好,你再重新看看你想吃什么。” “好多菜牌,看得我都眼花缭乱了,要不你来定?”李赫求助般看向了钱多多。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自然流露出一股迷茫神情,钱多多看了,只觉得有些好笑,继而连自己的心情也会莫名跟着好起来。 “那好,我来定,你先坐着歇会儿。” “嗯。” 钱多多指了指门外:“那我就先下去了啊,一会儿叫伙计给你送茶水来。” “等一下!”钱多多刚要转身就被李赫给叫停了。 “怎么了?”她回头。 李赫的目光迅速地落在了钱多多的头上:“你的发髻上,有一片……” 他又仔细辨别了一下:“一片蒜皮。” “啊?不会吧!这多丢人啊,我竟然头顶着蒜皮和人在大堂说了那么久的话,这太失礼了。” “没有,”李赫见钱多多局促不安了起来,立刻出言安慰,“不过小小的一片而已,不仔细看的话是不会发现的。” “是吗?”钱多多立刻伸手在头上摸了起来,但那蒜皮又薄又轻,她手边又没有镜子可以用来照,一时间压根什么都摸不到,反而还把头发给弄乱了。 她四下里环顾着想要找盆水来当镜子用,却陡然发现这是在二楼房间,而不是厨房。 李赫见她此刻手忙脚乱,心中想要帮她解围,下意识便伸出了手,准确无误地将那片才有指甲盖大小的蒜皮从她发丝间给摘了出来。 “就是这个。”李赫的心跳有些乱了。因为刚才她乱动,所以这蒜皮从她的头顶滑落到了鬓边,因此他收手的时候就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耳朵,但他不是故意的。 他颇有些不自在,瞬间将蒜皮捏进了掌心,转身朝窗边的桌子走了过去:“我就坐在这里。” 他说罢,便就侧过头开始看窗外的街景。从钱多多所站的这个位置可以看见,他的半边脸颊微微泛着红。 起初钱多多还感到纳闷,他为何会有这些突如其来的行为与动作?但是很快她就回过了味来,刚才……他的手摸到她的耳朵了! 先前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等反应过来这一茬后她的脸立刻就红了,就连双耳也不能幸免,尤其是刚才被他不小心碰到的地方。 “那……我也下去了。”钱多多飞快的离开了房间,连门都忘了关。 她径直去楼下找了钱串串,并向他说明了午饭的安排,钱串串不假思索地便应了下来。 末了,他又随口问他姐:“你脸怎么这么红?” 钱多多下意识用手背蹭了一下脸颊,确实还烫得厉害。 她皱了眉,故意说道:“你还说,刚才我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是不是问过你我的样子看起来可还行,那时我手边没镜子,就只能相信你的眼睛了。结果呢,你却叫我顶着一头的蒜皮招待客人。” “啊,有吗?我怎么没有看见?” “现在当然没有了,我已经摘下来了。” “那好吧,”钱串串挠了挠头,“是我不够仔细,不过你放心,下一次我肯定不这样了。” “行了,忙去吧。”钱多多说完,情不自禁扬起了嘴角。他……确实是一个很细心的人。 …… 钱串串陪李赫吃饭,便算是主人家待客了。 他们桌上的四菜一汤全都出自钱多多之手。 李赫这是第一次来他们这里吃饭,但钱串串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几个菜做得比平时给客人上的那些要精致许多。 加上李赫字里行间似乎都隐隐透露出对他姐的欢喜之意,钱串串顿时觉得除了郎才女貌以外再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他姐和这位李大哥了。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钱串串便多留了个心眼,总在不经意间打探李赫家中的境况。 李赫如何猜不出钱串串的用意,除了有些实在是无法说出口的,他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钱串串。 一番打探下来,钱串串觉得如果真要面前这位李大哥给自己当姐夫的话也挺不错的。 他上头两个姐姐都已经嫁人生子,家中也没有弟弟妹妹需要帮扶,家境较之他们钱家虽然是差了一点,但若明年他金榜题名了,如此这般的青年才俊,可不是就要成为人人争抢的香饽饽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为人品性好啊! 钱串串非常满意,十分热情地招待着李赫。 最后吃完饭,李赫还送了他一本书做礼物,不单是如此,他还替他姐也备了一份,托他转赠。 钱多多收到礼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她也不好在弟弟面前表现的太过明显。 “这顿饭本来就该是我请他的,这还收了他的礼,怪不好意思的。”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钱串串好似没把李赫当外人似的,“人情往来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啊,当时我要是不收李大哥的礼,李大哥就一定要给我饭钱呢,那我当然不能收他的饭菜钱了!反正现在都手下了,你快打开来看喜不喜欢。李大哥送我的是我最喜欢的鬼怪异志,一会儿不忙了我就去看,我已经迫不及待啦!” 钱多多在弟弟的催促下拆开了包着书的油皮纸,打开一看竟然是本食谱。 她不禁轻笑出声:“他怎么知道我喜欢翻食谱?” 钱串串嘿嘿一笑:“这说明李大哥心细,并且对姐姐你很上心啊。那天我们在书铺偶遇的时候你可不就是在找食谱么?他听到之后就记下了。” 钱多多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岔开了话:“他怎么这么急就走了,还没来得及给你们泡一壶好茶送过去。” “说是有急事,而且……”钱串串调皮地挑了挑眉,“这礼李大哥也不好意思直接拿给你啊,万一你不收,拉扯起来……当然是让我来跑腿了。” “你别乱说话。” “我没乱说。” “先前你让我去见的那两位夫人呢?走了吗?” “啊?”钱多多话头转换得太快,钱串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夫人。” “就是你之前、”“噢,我想起来了,走了,他们已经走了。因为是和李大哥前后脚走的,所以我有点印象。” 钱多多哦了一声,再没了下文。 “怎么了姐,之前你们说了什么,我感觉你们好像还闹得挺不愉快的样子。” “没什么,她们忽然问我身上有没有胎记,简直莫名其妙。只是我以为她们在这里呆不了多久的,怎么竟然是和李公子前后脚离开的?” 其实李赫本想亲手将食谱交给钱多多当面向她辞行的,但见伍娘子离开,他这才起身向钱串串告辞的。 …… 原本在钱多多生气那会儿伍娘子就想离开的,但秦妈妈却劝她好好把一顿饭用完,叫她别把‘别有目的’这几个字写在脸上,她这才在钱家的那小饭馆耽搁了许久的。 如今和秦妈妈分道扬镳了她这才加快了脚上的步伐,打算早些回去当差。 然而她正赶着路,身边却忽然停下一辆马车来。 那车挡住了她的去路,瞧着倒像是有意为之的。 她感到诧异,刚要开口询问那车夫便见车窗帘子被人从里面给掀开了。 她目光所及之处,首先露出来的是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然后才是一张冷清的俊脸。 “公子?您这是要回府了吗?”伍娘子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能在这里再次遇见李赫。 李赫没有回答伍娘子的问话,只面无表情道:“上来。” 伍娘子以为他是好心要载她回相府,应了声后便坐在了外头车夫旁边。 可她才刚坐稳,李赫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进来。” 伍娘子惶恐:“这……公子,奴婢还是坐在这外头吧。” “身上带针线了吗?” “带了。”为人奴婢的,且她从前又是绣娘出身,随身的小荷包里确实是常备着针线的。 “进来帮我缝一下衣物。” 伍娘子这下再不能顾忌礼数了,只得弯腰钻了进去。 她进去的时候李赫正在整理左手袖子,她一眼就看到了他袖子上的一条口子。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划的,那口子着实是有些大,穿成这样出去确实是不好见人。 李赫也没和伍娘子废话,直接问:“还能补吗?我要去办点事。” “能的,并不难,只是在车上可能会有些颠簸,缝起来会比平时要慢一些,公子着急吗?” “倒也不是很急,转过去。” 伍娘子知道他这是要脱衣服了,只是她没想到他身上主子爷的气势竟然这样足,明明他就只是个出身寒门的穷书生啊。 一阵窸窣声过后,再容不得伍娘子多想,李赫就将衣服给递了过来。 因为李赫说要去见人办事,所以伍娘子不敢马虎,用上了自己最精细的针法,再加上此刻她身处正在移动的马车中,动作不由便比平时慢了许多。 甚至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都没能把那条口子缝好:“公子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吗?” 李赫淡淡嗯了声。 伍娘子这便着急起来了:“请公子再稍等片刻,马上就能收针了。” 她有一双巧手,被她缝合的地方几乎看不出来用过针的痕迹,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花费了这许多的时间。 李赫却不在意这衣服是否能补好:“不必了,有些话想问你,照实说就好。” 伍娘子飞针的动作仍在继续:“公子请问。” “是你们大小姐派你去找钱姑娘的茬吗?为了什么?” 伍娘子愣了下,怎么忽然就提到了钱姑娘。他不是要……等等,这四周是不是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她悄悄掀开车窗帘一看,外头竟是一片荒郊野地! ☆、060 “公子,”伍娘子心中兀地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您不是说要办事吗?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有些事情就是要在这种地方办。”李赫说着,唇边渐渐勾起一抹浅浅弧度。 他虽笑着,但眼神却是冰冷的,伍娘子只瞧了一眼便觉得瘆得慌。她一时不敢再与李赫对视,只低头飞快地飞针走线。 嘴里还念叨着:“那奴婢再快一些。” “说了不必了,”李赫忽地握住了衣服一角,“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伍娘子飞快地回想了一下他刚才所问的问题,慌乱答道:“没有,奴婢从没想过要去找那钱姑娘的茬,奴婢这次出来也与大小姐无关。” “是吗?”李赫缓缓朝伍娘子逼近,并将手中的衣袖抬起往伍娘子的脖子上饶了一圈。 “那你因何当众问她胎记,你觉得她长的像谁,你与另外一人到底在谋划什么,最好一五一十全都告诉我。” 伍娘子楞在原地不知所措,这样的李赫和她平时远远见到的、以及听说到的完全不同,所以当他把衣袖覆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她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直到他将缠在她脖子上的衣袖勒紧,她这才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临。 “公子!”伍娘子下意识地去扯脖子上的衣物,但挣扎的后果却是脖子被缠得更紧。 “实话实说,”李赫面上带着笑,手下却是丝毫不留情,“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带你来这个地方?杀了你,扒了你的衣裳拿走你身上的银钱首饰,你觉得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吗?” 伍娘子已经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来气了,她开始在车中胡乱地拍打,试图发出呼救的声音,并抓着门框想要爬出去。 李赫看起来瘦弱,但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力量,这也是他这些年来日复一日、从不间断地坚持操练自己的成果。 伍娘子想要逃,他就用膝盖压住了伍娘子的腿弯:“别蠢了,谁会救你,看不出来车夫是我的人吗?” 伍娘子活了这几十年还从未与死亡这般接近过,她怕了,怕就这样死在李赫手上,她流着泪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了一串破碎的话语。 “说、我说、我全说。” 李赫冷冷笑了一声:“早说就不必受这样的苦了。” 他松开了手,一下就把伍娘子拽回了车中。 伍娘子的头撞在了车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她只想大口吸气。 等她气顺了才觉出头疼来,就连耳朵里响起了阵阵嗡鸣,要不是听到了李赫说话的声音,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聋了。 再面对李赫,伍娘子的眼神和所有肢体动作里都充斥着闪躲,她浑身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奴婢是怀疑那钱姑娘才是相府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在李赫阴冷目光的注视下,伍娘子不敢说谎。她将自己和秦妈妈的发现全部都和李赫说了。 李赫也见过丞相夫人,在伍娘子对他和盘托出之前,他也觉得两人长相相似,但他从未想过钱多多会与丞相夫人之间有血缘关系。 伍娘子能把十六年前的旧事说得那样清晰,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假话,况且她现在应该也不敢。 “如今知情的除了我们三个以外,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伍娘子连忙摇头,“在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之前,奴婢不敢贸然去惊扰夫人。奴婢瞧得出公子您对那位钱姑娘不一般,即便那钱姑娘与相府没有任何干系,奴婢也是断然不敢去找那位姑娘的茬的。” “你不敢最好。然后呢,你们打算怎么做?” “找证据。其实钱姑娘的外貌便是最好的证据了,但若能证实钱姑娘胸前确实有胎记那就最好不过了。” “没见她对此很是排斥吗?除此之外呢,可还有人证?” “那便是姓赵的那个贱婢了,但此事关系到她全部的身家性命,她必然是不会松口承认的。” “那十六年前两个孩子出生的地方呢,可有人证物证?” “这……倒也是。”先前她和秦妈妈只想着从胎记以及钱多多的养母钱氏那边着手,竟然把当年丞相夫人生产的那个尼姑庵给忽略了。 “公子说的极是,当年的尼姑庵或许仍有人证。” “那便去探访。另外,府中大小姐知道这件事吗?”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那大小姐身边的赵妈妈呢,也就是你说的那个姓赵的贱婢,你对她应该很了解吧。最近她手下可有人和府外的小商贩频繁接触?送些香料等物?” “这……”伍娘子想了想,“是否是送香料奴婢不知道,但姓赵的那个、赵妈妈的干儿子刘三确实常往府外跑,前几天府外有个人找上门来还被那刘三给打了出去!府上的下人大都知道这件事。” 李赫冷冷哼笑了声,看来那张大郎和在夜市处处与钱家作对果真是孙静姝在背后搞的鬼,想必她应该已经得知了自己身份是假的事情。 妄想鸠占鹊巢,不惜背后下黑手,想来钱家店铺因砒|霜一案被查封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假货就是假货,净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好像他蛰伏在‘李赫’的驱壳之下一样,眼下就只能把人带到荒郊野外卑劣地用死亡来威胁人说真话。 想他们沈家,到了他这一代,竟然沦落至此。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李赫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手好脏。 虽然他的双手一尘不染,但他还是很用力地在衣服上擦了又擦。 “我刚才狰狞吗?”他正低头认真地擦手,却又忽然问伍娘子。 心情才刚刚全然平息下来的伍娘子再次颤栗了起来:“不……没、没看清。” “是吗?”李赫微笑着将衣服扔在了伍娘子身上,他再抬头的时候,眼里早已没了刚才那股子狠劲儿,反而清澈的如同他第一次出现在丞相府众人面前一样。 然而见到这样的李赫,伍娘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你回去之后如果有人问你脖子上的红痕,你该怎么答?” 惧意再次袭上心头,伍娘子颤抖着双唇道:“是……是奴婢这件衣服的衣领没洗干净,犯了痒,这脖子是叫奴婢自己给挠得又红又肿的,跟旁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很好,那你下去,找个地儿把这件衣服烧了。” 这件衣服的衣袖上有她留下的针脚痕迹,烧了这衣服的话,就算她哭到丞相夫人跟前告状说李赫想要杀了她!她也拿不出任何曾经和他同处过的证据。 衣服和枯草一同燃烧起来,最终在通红的火焰中化成了飞灰。 …… 浓烟呛得钱多多咳嗽了起来,她此刻正在烧火。 “刘妈,你下次买柴的时候注意些,这柴不够干,烧起来好多烟,太呛人了。” 刘妈应了声,赶紧走到灶膛后面接下了钱多多手里的活儿:“你快歇息着,这里我来。” 午饭过后的这段时间店里不忙,钱多多和钱串串便就各自占据了桌子的一方,翻看着李赫送给他们的书。 钱串串看鬼故事看得津津有味,钱多多喊他他都敷衍着不乐意搭理。 钱多多自讨了个没趣,便就专心翻看起手中的这本食谱了。 食谱和话本不同,并不是连贯的。钱多多看食谱的时候习惯先把整本都过一遍,遇到新奇的或者足够勾起她食欲的菜式她才会反复细看并上手去做。 翻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在书中发现了一页纸。 这纸张显然是被精细裁剪过的,恰恰只比书页小一圈而已,夹在里面刚刚好。 而这张纸上画着一位姑娘,看画中人的衣物发式和眉眼,显然就是她自己! 钱多多不敢相信,这肯定是李赫画了夹在其中的,好像旁边还提了字。 但她在发现画中自己的那一刻就已经激动地把书本给合上了。 还好一旁的弟弟看鬼故事看得入神,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奇怪举动,就连她抱着书起身离开钱串串也没有发觉。 钱多多抱着书上了二楼,那里没人,她一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来到了李赫先前呆过的房间,坐在了他之前坐过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张画。 他画工了得,用极简的笔墨勾尽了人物的神态,叫她一眼就认了出来。画旁的留白用端方的小楷提了字。 钱多多记得,那是《诗经》中的句子。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一字一句地读下来,钱多多的心狂跳不止。 他说‘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这就是一见倾心的意思啊。 是不是他在看到自己的时候也像平姿说得那样觉得自己在发光? 钱多多激动地红了脸,她轻抚着画像旁的小字止不住地嘴角上扬,她觉得自己此刻好开心。 她甚至迫切地也想叫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他都送她这样的诗句了,她应该也要回应些什么的吧?可是她该怎样做才好呢?她一时陷入了这甜蜜的困局。 …… “这还不简单,你也画一幅画题两句诗给他回赠过去啊。” 今天又是任务日,平姿又来接钱多多去王府了。 还在路上的时候钱多多就毫无保留地把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分享给了平姿,平姿便就事论事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钱多多一听这话,立刻就苦了脸:“我写的字也只能说是端正而已,画画这么难的技艺我根本就不会,而且我这脑子里装的最多的也是菜谱,你让我题诗词那我还得回去翻书。” 平姿瞬间找到了知音:“一样一样!我的字也不好看!我也不会画画!小的时候就有先生教我,但我是真不会!我这不是寻思着他是个读书人么,可能会比较喜欢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可是既然这个你做不到的话,那不如给他绣个荷包?这个意思够明显了吧。” 平姿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大不了你也在荷包里塞一个小纸条。” “塞纸条就不必了吧,”钱多多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亲手绣的荷包应该足以说明了。” “那行,那就这样。今天的任务是什么,难不难?有没有好戏看?” “没有!”钱多多轻轻拍了平姿一下,“合着你就是来看戏的呀。” 平姿憨憨笑了笑:“不是看你的戏,是看我舅舅的戏。这样的事情可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呀。今天到底要你做什么,很简单吗?” “这事要是放在以前的话,那对我来说简直是比登天还要难,但是现在都说开了,自然就变得简单了。系统说是要完成一次摸头杀。” “啊?什么杀?杀谁?谁杀?这什么意思啊?” “你别紧张,并不是字面上的那个意思,我来解释给你听……” 后来,任务果然轻而易举就被完成。 钱多多满身轻松、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赵璟的视线。 赵璟却望着方才摸过她脑袋的那只手掌,陷入了短暂地沉思。 他看着窗外钱多多那逐渐消失的背影,忽然又想起了他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梦中戴着面具的女子渐渐与她纤细的身影重合。 她做的食物摆在案头,正散发的诱人的香气,每每闻道这些气味,他总会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去。 他甚至还觉得自己产生了某种错觉,在她靠近的时候,他似乎闻到了她身上一股不同于食物的淡淡馨香气息。 一晃两天的时间过去了,钱多多打算回赠给李赫的荷包也绣好了。 她选了一小块墨绿的缎子做底布,正面绣了两支修竹,反面是个平安的‘安’字。 她才刚结完流苏、系好抽绳,就到了出发去夜市摆摊的时间了,照理说她这才做好的绣品应该稳妥放在家中才是。 但她头脑一热,忽然就想去夜市小摊上选购些能够提神醒脑的香料塞进去,于是她便将这荷包随身带上了。 可巧,她今晚便在这夜市遇见了李赫。 作者有话要说:来,复习一下 《诗经·国风·郑风·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061 李赫还在桥上的时候钱多多就看见了他。 那时她就在想,这荷包应该今晚就能送出去了。 虽然她还没来得及去买香料,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它送出去了,因为它很烫,揣在怀里会叫她心头一阵一阵地发热。 李赫很快就来到了摊子前,他像寻常食客一样点了几样菜。 钱串串手脚麻利地拿了,随口就问:“一共十文钱,客官您是坐后面吃还是带走?” 李赫淡淡笑着:“就在这里吃。” “好嘞!您后面、”钱串串终于觉出了不对,这食客的声音熟悉得狠呀。 他抬头一看,见面前站着的果真是李赫,便立即将脸上的面具给掀了,笑着问道:“李大哥怎么过来了?” “读书读得犯困,就出来逛逛。” “那倒也是,读书可费脑子了,累了是得出来活泛活泛。”钱串串说着,又冲李赫眨了眨眼,“去我姐那边付钱呗。” 读书累了出来醒神去哪儿不可以,可这一逛就逛到了夜市,这可不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李赫从善如流,挪到一旁去付钱。 钱串串已经顺手把手里的汤串儿递给了钱多多:“姐,这位客人堂吃,你给他加点汤呗。” 钱多多收了钱,又往碗里添了汤,这才端着往摊位后面走。 李赫跟上了她的脚步:“我来端吧。” “不用。”请多多加快了脚步,在大树后面很不显眼的地方找了一张桌子,“李公子你就坐这里吧。” “好。”李赫应声在钱多多面前坐了下来,他担心钱多多立刻要走,便出言问道,“我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 “当然可以。” “那你也坐下来好吗?” 钱多多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她有些紧张,她甚至感觉怀里揣着的那个荷包好似比之前更烫了。 现在不是在做生意,她知道戴着面具和人说话很没有礼数,但她此刻实在是太过紧张了,她没有办法掀开面具去直面李赫。 李赫观察细致,他见她动作有些僵硬、不似往常灵动,便猜测她已经看到他留在食谱里的那张画了。 她既然已经看到了那幅画,自然应该也看到了他在画像旁写上的那两句诗,她没有走开,那是不是说明……? “钱姑娘,”李赫温柔又小心地看着钱多多的眼睛,“我托钱小弟送你的食谱你看了吗?可还喜欢?” 面具下钱多多的脸一下就烧红了。 他在问什么? 喜欢什么? 食谱吗,还是他画的那幅画? 还好她戴着面具,不然她这大红脸岂不是要闹笑话。 “我看了,”钱多多的嗓音有些发颤,“画,很好。然后……” 钱多多停顿了下。 李赫便等着她。 等了片刻,李赫失了耐心:“如何?” “你、”钱多多深吸了一口气,“你闭上眼睛,不许偷看,我叫你睁开的时候你再睁开。” 李赫轻笑,她好可爱,娇憨又灵动。 “好,我听你的。”他依言闭上了眼睛。 钱多多确定他没偷偷睁眼之后便快速地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荷包。 “伸手。”她又说。 李赫依言照做了,随后他便感觉掌心多了份丝滑温热的触感,以及一份轻轻的重量。 他太想知道那是什么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要睁开眼睛。 但钱多多一直在观察他,及时地制止了他:“还不行,不许睁开眼睛。” “好。”李赫又轻笑着阖上了眼睛。 一阵轻响过后,他终于被赦免。 “好了,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可他一睁眼,就见钱多多已经把食串儿都从碗里拿起来了。 “这是做什么?”他不解。 “你拿回去吃吧,还有我送你的这个东西,你看一下你要收吗?” 李赫茫然又顺从地从钱多多手中接过了食串儿,然后才低头去看右手掌心的东西。 竟然是个荷包,他漆黑的双眸顿时更亮了起来:“是你亲手所绣吗?” “嗯,我女红不如我的厨艺好,你若是嫌弃的话” “我很喜欢。”李赫打断了钱多多的话,他的声音轻快欢愉,“很好看,我非常喜欢。” 钱多多心跳如擂,这人怎么能把喜欢挂在嘴边翻来覆去的说呢。 “那你快走吧,”钱多多猛地站了起来,揭开了脸上的面具,红着脸对李赫说,“你记着,一定要等你回家了再拆开来看,我去忙了。” 钱多多说罢,迅速转身离去,李赫起身下意识追了两步,但最终还是听话地离开了小摊。 她到底在荷包里放了什么,他想看。 快步往回走着,可他脑海里全是她刚才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她的面颊红得醉人,一双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他看着那样的她,心头就不由自主地发热,那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他已经等不到回家去看了,丢掉手中的食串儿他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墨绿色的荷包。 里面有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了八个字。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是《郑风·野有蔓草》的后半句,与他赠与她的上半句相呼应。 也是她的回应。 她愿与他携手同行。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想要,他就会去筹谋、去争取。 现今他认识了一位姑娘,他愿待以真心,也想得到她的真心。 李赫心中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他将纸条重新塞回荷包,妥帖地收进了怀中,转身大步朝石桥那边走去。 李赫去而复返,钱多多惊讶不已,又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她便知道他已经拆开那荷包了。 她有些恼他不遵守约定,但又高兴见他这般反应。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很高兴! “不是说了回家再看吗?你怎么又回来了。”钱多多压低了声音。 李赫看着她的眼睛:“你在这里,我还像再看你一眼,确认真假。” “什么真假,这还有假?”钱多多掀开了面具,“你快回去吧,你走了又回来,别人瞧着会很奇怪的。” 李赫的视线即便是被收敛过,也依旧灼热:“如果他们是我,也会这样做。” 钱多多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串串和刘妈都看着我们。” “明年,等我高中,我便让父母上门来提亲。” “!”钱多多一时惊得不知所措,但这种茫然的心悸很快就被兴奋和喜悦替代,“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你应了?” “不然呢?你快走吧。”钱多多一把将面具重新扣在了脸上,随即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你等我。” “嗯!” 李赫终于走了,钱多多感觉自己出了一背心的汗。 他刚才也太不稳重了,像个傻小子一样。还好刚才她弟弟去了后面擦桌子,不然就要被他听到了。 可她不知道,面具下的她自己,此时也笑得像个小傻瓜一样! …… 夜里钱多多连做的梦都是香甜无比的,只可惜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她就被系统发布新任务的声音给吵醒了。 这次的任务是‘壁咚摸耳朵’ 虽然她不明白什么是壁咚,但她知道什么是摸耳朵。 需要摄政王来摸她的耳朵,这样亲密的动作!可她昨晚才和李赫表明了心意啊!! 今天的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抵触系统发布的任务,可她又不想为此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磨磨蹭蹭到了摄政王府,平姿已经等了她快有半个时辰了。 “我等你等得黄花菜都快凉了,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呀,是店里特别忙吗?” “其实也没有,”钱多多勉强笑了笑,“是我出门之前磨蹭了一下。不过我不知道你特意在等我。”因为她们之前也没有特意约定过时间。 平姿见好朋友兴致不高的样子,便皱起了眉:“怎么了,你不开心?是我说等你给你增加负担了吗。但是我绝对没有抱怨你的意思,只是前几次你都是同一时刻来,所以我就习惯了。” “不是!”钱多多见好朋友误会了,连忙解释,“我没有因为这个不高兴。” “那就好,不过……”平姿压低了声音,“我舅舅恐怕跟我想的差不多。他知道今天你要过来,所以下午就没出门。其实我等你多久都没关系的,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可是我舅舅他日理万机,我也怕他生气呀。” “啊?”钱多多懊恼地叹气,“怪我自己,早知道我就不磨蹭了。” 本来钱多多还想把她和李赫定情的事情说给平姿听的,但是现在是一刻的功夫也不能耽搁了,她得赶紧去见摄政王! 前几次不管是过来送东西还是来完成任务,一般都不需要钱多多在会客厅等多久。 但是今天,她却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 中途平姿等得有些不耐烦,就主动过去催了一次,可她连她舅舅的面都没见上,只得了个周平的回复。 周平说王爷正在处理要事,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完成,无关紧要的事情最好不要贸然前去打扰。 钱多多很有自知之明,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事情对摄政王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了。 但平姿和钱多多想的不一样,她认为她舅舅这是在生气。 毕竟在这之前还从来没人叫他等过这么长时间,就是从前的皇舅舅也没有过。 非要较真的话,那也就只有她的外祖母、她舅舅的亲娘了这样做过了! ☆、062 赵璟来得很迟,他面容清冷、行色匆匆,看起来的确是一副很忙的样子。 “舅舅,你”“你先出去。” 平姿连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发了走,她也不想惹怒了舅舅平白给多多招祸,便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不过临走时她给钱多多使了眼色,示意她会一直在外面等着。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找摄政王配合着完成任务了,但钱多多还是会感到紧张,不过平姿的陪伴让她放松了不少。 赵璟不打算在此事上多做耽搁,他甚至都没落座,就站着问钱多多:“这次是要做什么?” 钱多多低着头,她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而羞耻地红了脸:“堵、堵在墙壁上……” “仅此而已?” “还要摸耳朵。” “谁摸?摸谁?” 钱多多把眼一闭,内心羞耻到无以复加:“您摸我的。” “如此?”赵璟似是轻蔑地笑了声,随后便一步步朝钱多多逼近。 钱多多下意识往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墙壁,再无路可退。 而下一瞬,她已经被赵璟圈在手臂和墙壁之间了。 “是像这样吗?”赵璟垂眸,看向钱多多的双眸漆黑深沉。 太近了,钱多多心生抵触,她垂头闭着眼睛:“是的。” 赵璟嗯了声,抬起另外一只手就要去摸钱多多的耳朵。 可就在他要碰上的时候,钱多多忽然伸出手拦下了他的胳膊。 因为刚才她一直在想李赫同她说过的话,他说等到明年他高中过后就来提亲,他说让自己等他,而她心悦地应下了。 她已经应下了,又怎么能……? 赵璟何其敏锐,早察觉到了她言语与肢体中流露出的抗拒,可他竟然又闻到了她脖颈间的那股馨香气息。 “怎么了?”他皱眉,沉着声问,“你不想速战速决吗?” 想!她当然想了!恨不得能一下到十级,然后和那个系统老死不相往来! “还请王爷继续,刚才是民女举止无状了。” 赵璟没再说话,迅速地抬起了手在她小巧耳朵上滑了一下。 是很柔软的触感,因红而微微发烫。 “好了。”他转身离开,其实他已经知道了她和李赫相互赠礼的事情,这般年少旖旎,必定是定情无疑了。 正是因为有了心上人,所以才会这般抗拒羞愤吧,先前并没见过她这样。 …… 今天钱多多送来的糕点是绿豆糕,是很精致的树叶形状,呈现出淡淡的鹅黄色。 糕点微甜,是他偏爱的口味。但因松软,他吃的时候不小心洒下了些碎屑。 碎屑落在了他腰间佩戴的玉佩上,他也不知是怎么了,忽然就想到周平说钱多多赠给李赫礼物的是一个荷包。 他忽然想到,他长到这么大,一直佩戴的都是玉佩,竟从来没人给他备过香囊荷包之类。 “王爷。” “进来。”李赫的一举一动每日都有人记录在册并汇报到他这里来,每日处理完事务后他都会抽空扫上一眼,今天也不例外。 他接过周平呈上来的册子,挑了些重点来看。 孙相意欲将膝下唯一的千金许配给李赫,但竟然被李赫拒绝了? “有意思,”赵璟‘啪’一声合上了册子,“他尚且还没有金榜题名,孙相就急着想把女儿嫁给他了,这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荫庇保护,他竟然拒绝了?” 册子周平已经看过,他道:“李赫毕竟年少无知,又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才刚与那钱姑娘私定终身,应该是一时没想通才拒绝了孙相的提议,等他回过味来必然是会后悔这个决定的。” “年少无知?”赵璟轻笑了声,“那几年他在乡下忍辱负重的样子,你觉得像是一个年少无知的孩子能做出来的事吗?” “不像!”周平断然道,“他有时候的为人处世反倒像是头孤狼崽子。不过若他真是匹狼,那倒也能说得通了,狼那种牲畜,一旦认定了配偶就会不离不弃。其实那钱姑娘,倒也是个好姑娘。” “是吗?”赵璟站了起来,“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竟然放弃了,男女之情,竟真的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一个人吗?” …… “狗男女已经勾搭上了是吗?”相府内,孙静姝得知李赫拒绝了与她的婚事,气得在房间里摔杯子。 上辈子他就是个冷淡的人,所以这辈子他对自己的主动示好表现得不怎么热络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的冷淡并非天生,只是因人而异罢了。 她早先便在李赫那院子里安插了人手,今天她把人叫来一问这才知道这几天他没少往外头跑,张大郎跑去钱多多摊子上闹事的那天他竟然还出手相助了! 他对那钱多多可不一般!分明是和前世一样,又被她给迷惑住了。 看来他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啊!即便她抢占了所有的先机也不能阻止他们成双成对了是吗? “狗男女!”孙静姝又摔了一个花瓶,“一世又一世,没完没了了!” “小姐您消消气。”赵妈妈见地上一地的碎瓷片,忙上前去劝,“是那个穷小子有眼无珠,他不肯才是好事呢。京中这么多青年才俊,若不是相爷莫名看中了他,这是怎么也轮不到他与小姐谈婚论嫁的。您快别气了,仔细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不值当的。” “你懂什么?他可不是一般人!不过……”孙静姝表情阴郁,“如今看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站在我这边的了,他会成为你我的敌人。” 赵璟那边,她也不想等了。 “赵妈妈,”孙静姝坐了下来,“你给我出个主意吧,我想叫这个钱多多消失了。李赫因为钱多多拒绝了与我的婚事,那么我爹迟早也会查到她头上的,因为她要和李赫婚配,所以我爹一定会把她祖上三代都查一遍。 这一查,我和你就都会被打回原形,但我好歹也叫了他们十几年爹娘,如果我表现好的话,也许他们会给我择一门良婿打发了我,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故意隐瞒事实,到时候钱多多哪怕是只哭诉一句,你都不会有好下场。” ☆、063 “是,是的。”这件事情已然成为了赵妈妈的噩梦,她只要一想到这真假千金的秘密会在某一天被揭露、她就坐立难安!! 她现在已经开始慌了,也不知是说给孙静姝听还是在自言自语:“是得想个好法子才行,绝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孙静姝也懒得动脑筋了,她刚才摔东西摔累了,现在就只想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会儿。 正喝着茶,忽然有丫鬟挑了珠帘进来:“小姐,夫人正朝这便过来了。” 孙静姝立刻将眼一横:“是你们谁去通风报信的?” 丫鬟惶恐:“不、不是奴婢。”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叫人过来把这里收拾干净?” “是,奴婢这就过去。” 不出片刻,那丫鬟便叫进来了另外三个丫鬟,迅速地收拾起房间了。 她们一个个手脚麻利又言听计从,孙静姝心里清楚得很,如果没了这些奴仆那她根本就无法继续过活下去,所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相府千金的位置让出去的! 孙夫人进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丫鬟们扫了碎瓷片出去。 看见这么多碎瓷片孙夫人眉头顿时一紧:“小姐怎么样,可有伤到?” 被问的丫鬟立即答道:“小姐不曾受伤,现在已经平息了下来。” 孙夫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此事不许外传,否则重罚,都听明白了吗?” “是,”几个丫鬟异口同声,“听明白了。” 孙夫人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动了些:“行了,都下去吧。” 她说罢便加快脚步,急匆匆地走进了孙静姝的房间。 “你这丫头,好端端地发什么疯?”屋子里已经没了无关紧要的下人,孙夫人教训起女儿来便就不留脸面了,“为了那么一个外男值得吗?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只会叫你成为旁人饭后茶余的笑话。” 孙夫人并不知道李赫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个寒门学子。在她看来,即便李赫来年有望高中状元,终究也不过是个出身寒门的乡下小子而已。 “你爹想把你许配给他,我是不同意的,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如何能成?不过他也算是识相,到底没敢动这个心思。你倒好,搞出这么大动静来,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其实孙静姝早在孙夫人来之前就想通了,虽然李赫将来会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但她大约是没什么机会在他这棵大树底下乘凉了。与其在他身上花费心思,还不如抱紧孙夫人的大|腿。 “娘~”孙静姝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我错了,我不该乱发脾气叫您担心,您快别气了,来喝杯茶润润喉吧。” 孙静姝去扶了孙夫人坐下,又亲手给孙夫人倒了杯茶捧过去:“那个李赫才不值得我为他发疯呢,我就是听说了以后心中气闷。您说说,爹亲自去与他说,他竟然还敢拒绝了,这是完全没把爹和女儿放在眼里啊,他何德何能!一想到这里,女儿就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这才不管不顾地摔了几个瓶子饰物。” 女儿所说不无道理,孙夫人是越想越生气,这李赫就连住的地方也都是丞相府是施舍的,他怎么敢?!他到底是哪儿来的底气! “简直岂有此理!”孙夫人哪里还喝得下茶,啪一声就把茶杯给拍在了桌子上。 许是那茶杯早有裂痕,孙夫人这么用力一拍,那茶杯竟然应声而碎,一下就裂成了两瓣,茶水顷刻间洒了一桌。 孙夫人身后伺候的大丫鬟见状立刻掏出手绢去把桌子擦了,一旁的赵妈妈也赶紧上前来收拾。 孙静姝也没想到竟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她连忙扶着孙夫人换了个地方坐了。 孙夫人没想到此刻竟然连个茶杯都要和她作对,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邪火,历时瞪了赵妈妈一眼。 “你们平日里就是这样伺候小姐的吗?这杯子若是捧在手里碎了怎么办?” “夫人,夫人您消消气。”孙夫人的大丫鬟忙劝,“你这才刚刚在大公子那里发了怒,可不能再生气了,仔细您的身子。” “我大哥又怎么了?娘为什么发怒?大哥他又惹您生气了吗?”孙静姝不想再谈自己的事,便顺着丫鬟的话问了下去。 孙夫人抬手揉了揉额角,心中烦闷无比:“你大哥也是个糊涂种子,他竟背着你大嫂在外头安置了人,那人若是寻常女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是个青|楼女子。听闻你大嫂的父亲也曾是那青|楼女子的裙下之客,你说说你大哥这做的叫个什么事!” 孙夫人气地拍桌子:“那女人竟然连孩子都生了,你大哥还妄想叫那个孩子认祖归宗,简直痴心妄想!谁知道那女人生下的到底是谁的野种!真是气死我了。” “大哥是要那女子也进门吗,还是只有那个孩子?” “有什么不一样吗?”孙夫人烦躁地捏着眉心,“那个孩子你大嫂不会认,我也不会认!想都别想!” “可……如果那个孩子真是大哥的呢,那它身上好歹也流着一半孙家的血脉啊。” “那也不行,从那种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罢了!” “是啊,那孩子算个什么东西。”孙静姝有些自嘲地勾起了嘴角,因为她忽然想到上一世。上一世钱多多回归后,就把她这个假千金压得死死的。 而那个时候她叫了十几年的‘娘’又是怎么对她的呢?孙夫人啊,她对自己是那样的冷淡,但却把所有的关怀怜惜与偏爱全都给了钱多多! 大哥在外面的私生子好歹也孙家骨肉,孙夫人尚且不肯接受,那么像她这种一开始就抱错、毫无血缘关系的贫家女呢?高高在上的丞相夫人自然是不会再多看她一眼了。 孙静姝一边轻抚着孙夫人的后背,一边在心里琢磨法子。 她想着上辈子既然是丞相夫人冷漠在先,那么这辈子丞相夫人就不能怪自己无情了。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这句话肯定是没错的。 于是很快地,她就想到了一个绝妙又很有意思的主意。 ☆、064 “娘,那对外室母子您打算如何处置呢?”孙静姝轻声细语地问。 孙夫人长出了口气:“发卖了,眼不见为净。” “连孩子也?娘……”孙静姝在孙夫人膝前蹲了下来,俨然一副贴心女儿的好模样,“您这样做的话大哥那边是不是不好交代,万一影响到您和大哥之间的母子情义,那岂不是?” “他若真顾全这些情义就不会去办这种糊涂事!那个女人和孩子来路不明,休想缠上你大哥。” “那您是心意已决了么?”孙静姝没想到,她‘娘’竟然和她想到一起去了,“要不我去和大哥说说吧,大哥打小里疼我,他说不定会” “胡说什么!”孙夫人打断了孙静姝,“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说这些像什么话,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许插手。” “好,女儿都听娘的。”孙静姝顺从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又道,“可是娘,我知道您是为了兄嫂、为了大局着想,但女儿还是不想看到您和大哥因为这件事情生了嫌隙啊。” “好孩子,”孙夫人轻拍了拍孙静姝的手,“你大哥要是有你这样懂事就好了,也就不会给我惹这么多麻烦。从小到大我都替他收拾多少烂摊子了,一点长进也没有,也怨不得你爹常在我耳边夸李赫那个养子!” “娘,好端端地又提那个李赫做什么。原先我虽然不知道大哥在外面有了外室这件事,却也是知道他最近常往府外去的。娘,如此看来,大哥去外头还是挺勤便的,既然您已经决定要将外头那对母子处置了,总归还是要避着点我大哥的,总不好叫他亲眼撞见的。” 孙夫人嗯了声:“是这个道理,你如今考虑事情也越发仔细了,娘很欣慰。三日后便是高侍郎与他夫人的寿辰,到时候你爹自然会带着你大哥前去赴宴的。 你也同娘一起过去,高侍郎的嫡长孙如今也到了婚配的年龄,我虽没见过,却时常听其他夫人夸赞他一表人才,也只有这样的儿郎才配得起你相府嫡女的身份。” “娘~”孙静姝故作娇羞状,“您这样女儿该不好意思了。” “这丫头,刚才你发火摔东西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不好意思了?” “娘!刚才女儿那是生气,怎能相提并论呢?” 高侍郎的嫡长孙,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一世他在书中虽然不如后来的李赫,但似乎混得也挺不错。 那时候赵璟大势已去,幼帝逐渐掌权之后急需要培养出一批心腹能臣,以李赫为首的年轻新贵迅速崛起,而赵家嫡孙也是其中之一。 回忆起这些,孙静姝不由心情大好。 她唤来赵妈妈:“我要去学堂找几本书看。你亲自去大门口守着,大公子一回来就立刻带他去家学见我,就说我十万火急的事情找他,记住了,进门就带他过来,千万别叫他先去了别的地方,尤其我我娘那里,事情办得隐秘些。” “小姐,”赵妈妈疑惑,“您方才不还给夫人出主意,让瞒着些大公子么,您这会儿怎么又要去见大公子了?” “你附耳过来。” ……赵妈妈听完,眉头皱了皱:“这……会不会太……法子只要想肯定多得是,何必非要借夫人的手呢?” “赵妈妈,”孙静姝好笑,“你的第一步棋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走错了,你现在还想怎么样,重新来过吗?那你恐怕要去投个胎了。” 投胎?不,她还不想死。 “怎么样,你到底是急着去投胎呢,还是打算去帮我办事。” “奴婢这就去办。” …… “办,应该是没问题的,难得府上中意小店的菜品。”钱串串正在大堂接待客人。 这是三天前新来的客人,这位客人头天堂吃过后就喜欢上了他们饭馆的饭菜,不仅打赏了跑堂的伙计还又单独点了几个菜装了回去。 紧接着第二天、第三天,这位客人都过来了,每次都是买了带走。 钱串串对这位客人的印象很深,就多聊了几句,问她怎么不堂吃。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她为她家刚出月子不久的少夫人准备的。 说是她家少夫人出了月子之后整个人就换了个口味,家里备的饭菜是一口也吃不下,外头酒楼换了好几家也不行,偏就他们钱家饭馆的菜肴合了她的胃口。 “其实是你姐姐厨艺了得,寻常菜式也能叫她做出与旁人不一般的味道来。这不我家少夫人吃了一顿过后还想吃,明日少夫人要在家中招待几位旧友。 几位夫人又口味相近,我家少夫人索性就打发我过来问问,瞧着看能不能请你姐姐去我们那里给做一顿席面。若是不方便的话,我就还像往常一样买了带回去。” “应当是可以的,我姐那里我去说一声就成了。只是要劳烦您在这里等我一下了,我去后厨问问就来给您答复。” “有劳了。” “应该的。” 钱串串笑容得体地转了身,可一进入厨房他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钱多多正在喝水,乍一见到弟弟这么高兴的样子不禁好奇:“干嘛呢你,捡钱了这么开心!” 钱串串笑得更欢了,上前献殷勤地主动给他姐捶肩:“能不能捡到钱那还是得看我姐啊!” “有话你就直说,不要卖关子。” “好吧,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 钱串串这便将外头客人想请她到府中去做一桌席面的事情给说了,最后他还没忘加上一句: “酬金颇丰。” 可是明天是系统发布任务的日子,钱多多也已经和平姿说定了下午去摄政王府的时间,上次她因为去晚了被摄政王晾了许久,这次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迟到了。 其实若只是做个午饭那肯定是不成问题的,关键是怕别人府上规矩多,耽误了她的时间。 “明天下午我与平姿已经约好,做完席面我就得赶回来了,而且我还要带一个帮手过去,当然了,最好还是请客人先列一个食单给我,我心里也好有个数,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得提前商定好。你先去问问客人行不行,如果可以的话,那我就没什么问题了。” “行,客人说了她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应当是没那么多规矩的。再说了,若真是高门大户,哪里又会找上我们。我现在就去找她要食单,客人是有备而来,这些东西应该都是现成的。” “那你去吧。” 不多时,钱串串果然拿着一张食单过来了:“就这些,我看了下,你做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拿来我看看。”钱多多朝弟弟伸出了手,仔细看了食单,发现其中菜品大多适合正值哺乳期间的妇人,倒也没有太多花样。 她点了点头:“可以,这些我都能做,你带我出去见见那位客人吧,我先认个脸,有些事情也需要再商量一下才行。” “好嘞!” 第二日的差事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早上忙完店里的一些闲散事情之后,钱多多便带着刘妈去了孔家,也就是她应了要去做席面的那一家。 昨日才在店里见过的那孔大娘早在门口候着了,她见钱多多带着刘妈过来,连忙就把人给迎了进去。 这孔家院子不是特别大,但装点得很是精致,厨房里也没几个人,想必是主人家从前对吃食并没有那么上心,这样的人家在招待客人的时候想从外面酒楼置办一桌席面倒也不奇怪。 这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是那么正常,正常到钱多多和刘妈都察觉不到有危险正在外面伺机而动。 …… 眼瞅着午饭时间已经过去了,可人却还没有回来,闲下来的钱串串都站在饭馆门口张望好几回了。 店里伙计知道小东家这是在等他姐姐,便宽慰道:“许是在路上呢,这走回来不也要花费时间的么?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倒也不是担心,这不是还有刘妈跟着么,我就是闲着没事。”话虽如此,但钱串串还是情不自禁地往早上他姐离开的方向又张望了一遍。 这一次依然没有瞧见他姐的身影,但却叫他看见了另外一个熟人。 他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李大哥,你怎么过来了?吃了没有,没吃的话去店里吃一点吧。” “吃过了,我从文会回来,顺路经过这里就过来看看你们。”李赫说着,又将手中的一个小篮子递了过去,“一些新鲜果子,带来给你们尝尝。” “果子啊,”钱串串也没跟李赫客气,伸手便接了,“我姐最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果子了,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嗯。”李赫似乎能想象到她吃到喜欢的食物时满足的样子,他面上不禁现出个淡淡的笑来,“你姐还在忙吗?” “对,不对,我忘了跟你说了李大哥,”钱串串忙道,“我姐她今天上午不在店里,她应邀去别人府上做席面了。不过她应该快回来了,因为应承的是中午的席面,下午她还有事得赶回来呢。要不你去楼上坐坐,我给你泡壶好茶,你等一等?” 李赫认真考虑了一下:“不必了,改日得了新鲜果子再给你们送过来吧,我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这次文会上他结交了两位学子,其中一位年长他几岁,那人才思敏捷,对算术一科颇有见解,提出的算法十分新颖,他现在很想回去验证一番。 “好,既然李大哥还有事,那我就不留你了,这果子我等我姐回来了再一起吃,下次你来我们一定好好招待你。” 两人这便转身,并肩往街头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李赫便停了下来:“钱小弟,你回吧,不必再送了。” “哎!”钱串串应了声,又伸长了脖子朝街头看了看。 他心里想着,这李大哥今日出去参加文会,显然是特意装扮过的,衣服穿得比往常都要好看,完全就是传说中的貌比潘安啊,这等风采怎么他姐就错过了呢?这要是他姐刚好回来了那多好。 李赫察觉到了钱串串的小动作,便问他:“怎么了?你在等人。” “是啊,等我姐,说好了做完了席面就回来,这都什么时候了。” 李赫微微皱眉:“你可知道你姐去了哪家府上?住址在什么地方?” “我知道的。”钱串串这便将地址报给了李赫。 李赫听罢,也不作他想:“刚好我顺路,就顺便过去看看,说不定在半路就能碰到。” 其实,并不顺路。 …… 孔宅内。 赵妈妈按照孙静姝的吩咐过来办事,她与那孔大娘碰过头之后面色很是难看。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那个丫头现在还好端端的在厨房里站着,你真以为我让你请她过来是做饭的吗?” 赵妈妈咬牙切齿:“你也不动动你那猪脑袋,那边的人马上就要过来了,再搞不定人的话我看你一会儿拿什么交差?” 孔大娘被骂的面红耳赤:“这……实在是找不到机会下手呀,那种迷烟不好用,而且她还带了个打下手的婆子来。您没来之前我也不敢自作主张啊,只能多加了几个菜叫她先做着,也好拖着等您过来定夺。” “这都什么紧急时候了?还等着你去用那劳什子烟。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孙大娘赶紧上了前去。 赵妈妈压低了声音:“你这样,先把她带过来,从小竹林那边走。至于她带来的那个婆子,就别叫她跟了,先把她安置在厨房好酒好肉伺候着,多灌她几口酒。” 孔大娘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钱多多没想到主人家会临时加菜,仅是一个水晶肘子做下来就花了将近小半个时辰。 等她把所有菜肴都做好之后,主人家那边却迟迟不来传菜,她想早点回去,便催了一次,但那边却只叫再等等。 她虽然着急,但短时间内也不好再催第二遍。 好在这孔大娘没过多久就进来了。 钱多多忙上前去问:“可以传菜了吗,再晚菜就凉了,味儿就会变了。” “可以了可以了!我这就叫人来上菜了。不过钱姑娘,我们少夫人想见见你,能不能麻烦你随我走一趟呢?” “没问题,”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那我们走吧。” 刘妈下意识想跟钱多多,但一旁早有婆子拉了她:“刘妈妈也忙坏了,坐下来喝口水吧,夫人那边席面开了,我们这也能摆上一小桌招待您二位了。” “那刘妈你就在这里等我吧。”钱多多心里有数,她过去之后不过是答那位夫人几句话,若是那位夫人宾主尽欢了,也许还会再给她些赏钱,左右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于是她便跟着孔大娘一起出去了,可在经过一小片竹林的时候,她眼前突然一暗,竟是被人兜头套了个麻袋。 她下意识惊呼了几声,可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还没说完,脑袋被人敲了一棍,那一下很重,她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瞬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很快地,她就失去了意识。 赵妈妈这个时候也从旁边竹林里钻了出来:“快点,把人抬进房里,衣服也换上,那边人已经快进来了。快快快,手脚都给我麻利一点!” 所有人都被提前吩咐过,她们很快就按照原定的计划把钱多多抬到了正屋,又扒了她身上的衣服给她换上了一身轻薄诱人的纱衣,将她安置在床上摆好了姿势。 做完这些没多久后,孙夫人身边的老人齐妈妈果真就带着几个粗壮的婆子闯了进来。 赵妈妈早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孔大娘等人也假意与齐妈妈他们周旋了一番,并顺理成章地败下阵来。 齐妈妈心中暗笑这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中用,却不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孙静姝的安排。 齐妈妈直接带人杀进了正房,见了婴儿床上的小婴孩就嘱咐人抱了起来,然后她才转向床榻的方向。 轻薄的纱幔还未掀开时她便窥见了里面女子隐隐绰绰的身姿,她不由得轻嗤出声:“下贱。” 大中午了还在床上躺成这样,是等着男人过来吗? 齐妈妈不屑至极,猛一把扯开了纱帐,这下她看得更清楚了。里面侧躺着的女子背对着她,穿的那叫什么东西,除了青|楼女子这世上绝对不会再有任何良家女子穿成这样了。 “不要脸!”齐妈妈立刻招手唤来身后一个婆子,“把她嘴给我堵住了、卷好了抬出去。” 婆子立刻上前照办。 她们这些人没一个见过孙大公子的外室,因此并不知道此刻躺在床上的其实另有其人。 几个婆子很快就绑好了钱多多的手脚,并用被子将她卷了起来。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此时有三辆马车正在孔宅后门接应,齐妈妈指挥几个婆子把钱多多丢进其中一辆马车,自己转身就抱了孩子去了第一辆马车前头。 “夫人,孩子抱来了。”齐妈妈道。 孙夫人掀开了车窗帘子,皱眉看向了襁褓中的婴孩,发问:“你瞧着这孩子可像公子小时候?” 齐妈妈认真瞧了瞧,刚要开口就听‘咚’的一声巨响,引得她和孙夫人齐齐朝旁边的马车看了过去。 原来是那几个婆子在倒腾钱多多的时候摆错了位置。因为钱多多整个人都被卷在被子里、捆得笔挺挺的,所以她们第一次的时候没分清头脸,让钱多多脚先进去了。 但她们想把人头朝里,所以就又把人弄出来想调个头,这一不小心就把钱多多磕了。 钱多多头上又重重挨了一下,她感到有些疼,意识也稍稍恢复了些。 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现在哪里,只知道自己好似被绑了起来,好些人在她身上动手动脚。 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渐渐地耳朵也能听到一些声音了。 前头的齐妈妈正在回孙夫人的话:“奴婢瞧着这嘴和大公子有些相似,但其他地方一点也不像。” 孙夫人冷笑着:“我瞧着是一星半点儿也不像,倒是叫我白来一趟了。” 其实这个孩子是她儿子从别处抱来李代桃僵的,和他本人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自然也没有一星半点的相似之处了。 钱多多正在被移动,她被堵住了嘴,喉咙又涩又哑发不出任何声音,仰面时阳光直射着她的脸,她不太能睁开眼睛。 但她还是眯着眼死死盯住了前面马车里孙夫人的脸。 是她,是这个女人,钱多多很努力地想要把她的样子刻在脑海里,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她还能活下来,她一定会回来找到这个女人。 如果她不能活了的话,那她就是变成鬼也一样会回来找到这个女人。 她这样想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了下来。 钱多多、婴儿、孙夫人,三路人,三辆马车分头驶向了不同的地方。 …… 刘妈被人哄了在厨房喝酒吃肉,又被人说好话奉承着,好不快活。 只是吃到一半的时候,那孔大娘却进来了,客客气气道:“刘妈妈,正吃着呢,可吃好了没有?钱姑娘托我给你带句话。” 刘妈先前多喝了几杯,倒是忘了钱多多一直没回来厨房的事,现在猛然听到孔大娘提起,这才站了起来。 “姑娘要和我说什么?她怎么不过来?” “哦,”孔大娘笑着说,“钱姑娘说还有事着急回去,所以就不绕路过来了。她人现在应该已经出正门了,想必是在外头等着你呢。你要是没吃好下次再过来,主要是这次不好耽误了钱姑娘的正是。” 小东家都走了那她一个打下手的还留在这里吃吃喝喝像什么样子,刘妈不再多说,收拾了一下自己带来的调味佐料就准备去门口找钱多多了。 不过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小东家竟然直接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刘妈怕钱多多等得着急,一路上走的飞快。可她出了孔家正门之后却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四下里找了找,却仍旧不见钱多多的踪影。找不着人她便想着再回去问问那孔大娘,问问看她是不是传错了话。 可那孔家的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给关上了,她敲了好半天都没人来应,她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了,忙又绕到孔家后门去找了一圈,结果还是没找到人。 刘妈慌了,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没跟着钱多多,她又火急火燎地回到前头去砸门,砸了半天才有人出来冲她喊了一句。 刘妈立马就闹了起来,非要找孔家要人。 她在门口闹了一阵,不多时孔大娘便过来了,还拉了好些人作证,说是亲眼看见钱多多走正门出去的,绝对不在府上云云,说再闹就拉刘妈去见官。 刘妈之前多喝了几杯,脑子晕乎乎的,现在孔大娘所说又有理有据,她便迷糊了起来,有了回饭馆去的打算。 孔大娘见这人总算是被打发了,便嘱咐看门的人把门栓好,再不要放刘妈进来。 刘妈心中仍是不安,都迎面快和李赫撞上了也没认出他来。 还是李赫伸手拦的她:“刘妈,还记得我吗?钱姑娘呢,怎么不见她和你一起?” 刘妈闻声回过神来:“李公子?你问我什么?” 李赫没见到钱多多,又见刘妈神情恍惚,不禁皱起眉来:“我问钱姑娘,我听串串说你们在孔家做席面,怎么如今只有你一个人,钱姑娘呢?” “姑娘……”刘妈指着前头说,“你从前面来你有没有看到她?孔家的人说她先回去了在门口等我,可我出来了并没有见到姑娘人,他们又说姑娘许是先回饭馆去了,我想……我想” 刘妈拍了拍脑门:“我想着她说好了在门口等我不可能先走啊,这人呢,怎么不见了?” “你喝酒了。”李赫问到了酒气。 “喝了几杯,她们灌我的,我本来想等姑娘一起吃的,她们非要拉着我坐,我就喝了几杯。” 李赫来这一路都没有见到钱多多,他直觉感到不好:“带我去孔家。” 他这一声令下,原本浑浑噩噩的刘妈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就带着李赫返了回去。 刘妈在正门处敲门已经没人应了,她只好又带着李赫去了后门。 李赫观察细致入微,不多时便在巷子地上的青石板缝里找到了一只耳环。 他将耳环拿给刘妈看:“你认认,这可是多多的耳饰?” “是!”刘妈不假思索,“今天她戴的就是这一对。李公子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那边。” “好端端地,怎么会走后门?好好走在路上耳环怎么会掉下来?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刘妈往李赫方才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竟然又找到了另外一只耳环,刚好凑成了一对。 掉一只耳环可以说是不小心,可这得多不小心才会接二连三的掉一双? “肯定是这孔家人,怎么办李公子,他们不让我们进去,要不我们报官吧?” 看两只耳环掉落的位置,李赫推测钱多多应该是被人带着往西边去了。 他紧紧皱眉:“我沿途去找人,你先回饭馆将此事告知钱小弟,然后你们再一起去衙门报官。” “好,我这就回去。李公子,您可一定要找到多多那姑娘啊。” 李赫没有回应,暗暗握紧了拳头。 …… 摄政王府内。 “怎么还不来?你再去门口候一候。”这已经是平姿第三次派了人去府外探风了。 这一次她是提前和多多约定好了时间的,可她左等右等、等了一个多时辰人还没有来。 她觉得多多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迟到,但她一会儿还要进宫去陪她外祖母用晚膳,这事不能耽搁也没办法更改。 于是在再一次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平姿决定不等了。 不过临走之前她还是去和她舅舅见了一面,也算是提前替多多求个情。 “舅舅,多多不是那种不守时的人,我相信她一定是被饭馆里发生的棘手事情给耽搁了,不然她是肯定不会迟到的。” 赵璟不以为然:“这不是她的命吗?有什么事比她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平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想通的,她舅舅的意思是——做任务才是多多的命,多多应该万事以任务为先才对。 “您说的是有一定的道理,但也不全对啊,谁知道她去寺庙求个符就遇到了这玩意儿,她也不想被缠着呢。总之她不是无缘无故就缺席的人,要不是我现在急着进宫去见外祖母我就直接去找她了。 反正舅舅你得答应我,一会儿她来了你不能给她难堪。她是我在这京城唯一的好朋友,等于就是我的人,您要是给她难堪,那就等于是给您外甥女难堪了。瞧着您外甥女在梁国是公主,可在这京城却什么也不是,您可不能这样下您外甥女的面子啊。” 赵璟本来懒得搭理平姿,但见她越说越离谱,干脆就停了笔,严厉地看了她一眼。 平姿顿时就怂了,别过脸去不敢正视她舅舅。 赵璟看着这样的外甥女,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你进宫去吧。” 平姿知道她舅舅这是答应她了,于是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待拟完最后一份治水纲要之后,赵璟把周平唤了过来:“去看看那个钱多多在做什么?” 周平应了下来,但等他搞清楚钱多多今日行踪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人不见了?”赵璟微微敛眉,“竟又是和相府有关。” “是的,李赫已经去追了。” “找到了?” “还没有,但是有人看到了一辆可疑的黑色马车,估计就是被那辆马车带走的,是往出城的方向。” “李赫一个人去追的?” “和他的那个车夫,应该是他的人。” “你派几个人,罢了,我亲自去一趟。” 周平微微诧异:“王爷,属下派人去就好了。” “不必多说,我还想再多吃几口有味道的菜。” 今天是任务日,如果她真的被带离了京城,迟迟没有回来完成任务的话,她应该是会死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肥的一章。 哈哈今天写得饱,吃瓜也吃得好饱。 ☆、065 赵璟翻身上马,周平忙道:“王爷,走东市过吧,从那边去南城门会快一些。” 赵璟不假思索,即刻调转了马头。 京城有东西南北四个出口,一般临近黄昏时分出城的车辆与人口都要接受仔细盘查,但南城门却比其他三个城门要松懈许多。 因为出了南城门就是有着‘小京城’之称的骈州,‘大小京城’相通,人口出入流动管得并不是很严。 既然钱多多是被人绑了去,赵璟料想那伙人必定会从南城门出去。 他们出了南城门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沿着官道往前走五里路之后便有了岔路。 赵璟目前也不知道那伙人到底是谁、又打算将钱多多如何处置,于是行到路口处,他便下令兵分三路。 两拨人分别沿着两条岔路去找,而他自己则带着周平继续走官道。 那伙人不一定能料想到会有人来追,他们或许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走小路,赵璟觉得他们还是走官道的可能性比较大。 岔路口有个小茶摊,周平便上前去打听了一下,得知摊主曾在不久前看到过一辆黑色马车,便立即报给了赵璟。 “爷,那摊主说有辆黑色马车曾在不久前停下来买过他的茶水,那些人行色匆匆得有些反常,车内似乎还有女子的呜咽呼救声,想必正是带走钱姑娘的那伙人了。” 呼救?赵璟听罢猛地扬起了马鞭:“快追。” 两人快马加鞭,跑了大约有两里路后,便见路边停了一辆蓝色马车。 车外站了一个油头粉面的妇人,东张西望地像是在放风;车上的人背对着大路看不到脸,但见他粗壮的背影就知道是个男人。 男人身子下面压着两条腿,白|花|花的,一看就是女人的腿。 赵璟瞥那一眼的时候,心里也不知怎么地忽然就蹦出了个念头,那个女人会不会就是钱多多? 可他想到自己曾在别庄温泉看见过的她的腿,她的腿上与应该是有很明显的鞭痕的,但是这个女人没有。 这也不是黑色马车,这个女人也没有呼救,这个女人她不是钱多多! 他知道自己必须快马加鞭赶紧找到钱多多,否则他也不知道她会经历什么。 “驾!”赵璟喝着马,身体前倾,将坐下良驹趋得飞快。 他只记得钱多多腿上有鞭伤,却不知道她用过一次系统给的神药,她受过伤的地方,那些肌肤早已光洁如初。 他认为最初带走钱多多的马车顶是黑色的,却不知中途钱多多已经被人转手了一次,此刻正在人牙子的车上,被人欺辱。 “周平,快!”周平的马比不上赵璟的坐骑,到底还是慢了些。 两人又追了一程,终于追上了前头那辆黑色的马车。 赵璟的马跑得很快,如今他根本就来不及放缓速度,直接用了大力勒停了马匹,横在了那辆黑色马车前面。 那黑色马车跑得也不慢,车夫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叫马车停下,但就那一下,车夫的两条胳膊都已经麻了。更不用说此时赵璟的双手。 车夫身边坐着的男人因为这个意外的发生差点就被甩了下去,他顿时就怒了:“干什么,不要命了!” 赵璟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翻身下了马,浑身都被寒气笼罩着。 周平也在此时赶来,他二话没说,直接飞起一脚把车上的那个男人踹了下去。 “滚开!”谁敢挡在他主子面前他就上前去干翻谁。 眼前再没了障碍,赵璟一把掀开了面前的黑布帘子。但他只看了一眼就将帘子放下了,因为里面的人并不是钱多多。 “你、你是谁啊?你们把我大哥怎么了?大哥!大哥你没事吧,他们是谁?”车内的姑娘惊惶出声。 被踹倒在地上的男人也在这个时候爬了起来:“你们干什么!离我妹妹远点!” “你这又是做什么?”赵璟皱眉,车内的姑娘虽然唤那个人作大哥,但手脚却都被绑着。 “我带我妹妹回家关你们什么事,没听到她叫我大哥吗?” 赵璟眉头皱得更紧了,所以这就是茶摊主人听到的女子呼救声? 赵璟脑中忽然又闪过了方才在路边看到的那辆蓝色马车以及男人身下的腿! 也许是刚才勒马的时候脱了力,此刻他的双手竟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回去!”赵璟对周平说,飞快地翻身上了马。 “爷,去哪儿?”周平赶紧追了上去,“咱们不继续往前追了吗?” “追!刚才路边看到的那辆蓝色马车,赶紧回去追。” “是!”但两人一路往回走,却一直没有迎面碰上那辆蓝色马车,“爷,这一段也没有其他岔路啊,那蓝色马车怎么还不过来?难道刚才那个才是钱姑娘吗?这也……太久了吧。” “闭嘴。”……赵璟又想到了钱多多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一副不敢抬头的样子,他甚至从没有好好看过她的样貌,如今竟然……赵璟将马打得飞快,只恨这马不能日行千里。 “吁~”赵璟勒停了马,他已经回到了先前那辆蓝色马车停留的地方,但马车早就不见踪影。 他皱眉,回头问刚刚追赶上来的周平:“是这里吗?” “应该就是这里,”周平指了指,“刚才那两把车停在路边,路边的草上有压痕。我们一路回来都没碰见那辆车,想必他们是按原路返回了,也许又回到了城中?” 可是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需要他们返回城中呢? 赵璟跃下马背,开始检查起草丛中的车轮痕迹。 他朝前走了两步,在一片草叶上发现了痕迹,弯腰伸手在叶片上摸了一下,果然叫他发现了血迹。 再往前一步,泥土地上甚至还有一滩没有完全干涸的血。 赵璟喉间不自觉地滚了滚,那里干涩难受。刚才他应该停下来的,但是他没有。 “王爷,”周平也看到了草地里的血迹,他想了想道,“也许刚才那辆车上的女、并非钱姑娘。” 赵璟疾步翻身上马:“血液还没有凝固,他们应该还没有走远,继续追!” …… 马车内,李赫脱下了自己的外裳,小心翼翼地将之披在了钱多多身上。 钱多多蜷坐在马车一角,她的脸色发白,就连嘴唇也失去了往常艳丽的颜色,她的手上还有血,衣服上也有。 “你说……”她忽然抬头看向李赫,目光里充满了憎恨和不甘,“那个男人他死了吗?我刚才扎了他那么多下他死了没有?” 钱多多努力保持着自己的理智,可声音还是因愤怒而颤抖了起来:“是他先侵犯我的,我在那种情况下扎了他的脖子,如果他死了那我还要以命抵命吗?” “不会,他的行为不正当,就算你因为防卫错手杀死他犯下了罪行,也应当被赦免!多多,你不要害怕,已经过去了。何况,”李赫咬牙,“那个人应该还没有死。” 李赫红了眼,只要一想到他赶到时看到的那副画面,他就恨不能亲手杀死那个男人! “他竟然没死?”钱多多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左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若当时我不是被他制住了右手,若当时我用的就是右手,那他现在一定已经死了。我要报官,我要这些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啊!”钱多多只要一想到那个男人趴在自己身上,她就止不住地感到恶心,她左手握拳用力地捶打着车壁,懊恼又难过地低声嘶吼着,“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这只手这么不中用!为什么我刚才不能扎得准一点!为什么为什么!” “多多!”李赫怕她伤到了自己,再顾不得男女大防,猛地将她的手拉住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多多你别这样,你不能再伤害自己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别再想了。我来找你的时候刘妈就已经带着串串他们去报官了,我们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人的。” 李赫不愿看钱多多难过,不知从哪句话起他就已经改口叫她‘多多’,而非钱姑娘了。 他看着她,坚定温柔的目光里甚至还夹杂着一丝祈求。 钱多多看着他这样的一双眼睛,渐渐安静了下来:“好。” 可她很快就又低下了头:“已经这样了,你会嫌弃我吗?原先我们之间的约定,还作数吗?” “作数。”李赫也低下了头,试图与钱多多对视,“多多你看着我,作数的,也别等明年春闱了,今天回去了我就写信告知我父母,然后让他们进京向你娘提亲可好?” 钱多多摇了摇头:“你是在可怜我吗?” “不,你不需要人可怜,你很好,今天叫你受了苦我心里很难受,可你在我心里和往日并没有任何区别。错的不是你,是别人,你不应当替别人犯下的罪行背负任何不堪的包袱。” 被人那样欺负的时候钱多多都没想哭,可是现在得救了她反而觉得好委屈,眼泪想止也止不住。 “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多多,”李赫把钱多多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必要骗你。” 钱多多含泪看着李赫:“我没有被那个人弄脏,但他的手还是碰到了我的身体。” “那我们就当这一切都只是个梦好吗?从此我们再也不提,以后我也不会再叫任何一个人碰你了。” “嗯。”钱多多点头,“李赫,谢谢你来救我。” “多多,我只恨自己来得太晚。”李赫只觉胸中堵了一把火,无处发泄,可在看到钱多多时,他什么也不愿想了,他只想看她和从前一样欢快说笑的样子。 他看着钱多多,良久才哽着嗓子说出了一句话:“多多,你让我抱抱你吧?但如果你觉得我这个要求太过轻浮,那你就” “李赫。”钱多多的眼泪决堤,不等他说完就一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胸膛是温热的,抱着她奔走的那一路似乎是出了些汗,可即便如此,他身上的味道却依旧是清冽好闻的。 “谢谢你。” …… “王爷,人应该就是被前面那辆马车带走了,但我瞧着……”周平盯着李赫的马车,欲言又止。 赵璟瞥了他一眼:“你有话直说。” “爷,属下瞧着那车应该是李赫的。我想人应该是被李赫给救下了,我们去晚了。不对,我们去得早了,但是我们错过了。” 赵璟皱眉:“李赫的车,你确定吗?” 周平想了想说:“八成。” “八成?”赵璟侧头看他,“也就是说你还有两成不确定了?” “对,但八成”“过去看看。” 此时他们已经进入内城,街上人多,不宜骑马快行,赵璟便驱着马慢慢跟了上去。 他看见马车在一家成衣铺子门口停了下来,紧接着李赫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才走出去没几步,车窗里就探出了半个脑袋,正是钱多多。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过几句话后钱多多就将脑袋缩了回去。 周平见状便道:“爷,你瞧,那钱姑娘果真是叫李赫救了下来,地上那血应该也不是钱姑娘的。这小子还是挺有心的,瞧着两人还挺亲近,想来钱姑娘方才应该也没受辱。” “够了。”赵璟莫名觉得‘受辱’这两个字有些刺耳,而且这会令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先前他在路边看到的那一幕。 那一幕……现在他只是想想他就觉得心中极不舒坦,他也决不允许旁人再提半个字。 周平把话说出口之后就觉得这样说道一个受了罪的姑娘很是不妥,他有些心虚:“那……王爷,既然钱姑娘现在已经平安回来了,您是不是也该回府了?” 赵璟又看了一眼前面那辆马车:“既然出来了,那就顺便再去一趟府衙吧,你之前说……钱家人已经报官了?” “是,出了事之后他们就立刻报官了,不过现在快到年底了,府衙里积压了许多事情,钱家又不是什么大家勋贵,想必也不会那么快处置。不过爷,这事交给属下去办就行了。” “周平,你今天是怎么了?我的话一定要说第二遍才能听得懂吗?” “…………”???周平觉得他家爷好像生气了。 ☆、066 李赫让车夫把车停在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 等车夫走远了他才柔声道:“多多,你就在车里换衣服,我下去给你守着,这里没什么人经过,你大可放心。” 钱多多张了张嘴,可她还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就被李赫打断了。 “不必言谢。多多,我说过了,我只恨自己来得太晚,如果你还要说谢我的话,这只会让我更加内疚。” 钱多多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将‘谢谢’那两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我知道了,”她酝酿着笑了笑,“那我以后可就不跟你客气啦!” 虽然她很努力地想要表现的和从前一样,但李赫心中明白,她这是在勉强自己,他心中不好受,他需要出去透透气。 “那我下去了,我就在一旁守着。” 李赫下了车,他不敢走远,没一会儿就听见马车里传出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估摸着她已经换得差不多的时候,他这才上前一步道:“多多,换下来的衣服给我吧,我找个地方扔了。” 可钱多多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也没有把衣服丢出来。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说:“这衣服不能丢,上面有那个人的血迹,还有被撕扯的痕迹。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作物证,我们不能把它丢掉,得留着它,还要保管好。” 李赫哽咽了下:“可是多多,你现在已经回来了,确定还要继续报官吗?如果继续查下去,那你的名声” 一帘之隔,钱多多再次沉默了。 李赫见她忽然不语,担心她乱想,忙解释道:“多多你不能误会,我不在乎。”他和他的家族身上还背负着造反的罪名,什么名声清誉,他还会在乎这些东西吗? “我只是担心你和你的家人,如果你们因此而、” “我明白,你就算在乎那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你说的对,我还有娘还有弟弟,家里还有一间饭馆,虽然我不想就这么白白被欺负了,但我也不能不管家里。总之衣服我就先留着,我们先回去吧,我弟弟和刘妈他们肯定很担心。” “好,那我去叫车夫回来。” 李赫再上车的时候,钱多多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车里,见他上来,她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 “怎么样?”她展开双臂,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更加明亮了起来,“这衣服我穿着好看吗?” “好看。”李赫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坚强会这样叫他心疼,“多多,你不必如此,如果你想哭的话,你就到我这里来。” “不哭了。”钱多多微微笑着,“那个害我的人,她肯定想我哭,我哭得越伤心她肯定就越高兴。可是我哭了的话,你看你的表情多难过呀,我弟弟和我娘要是知道了的话也会很难过的,我是个聪明的人,我才不会做这种叫亲者快仇者痛的事情。” 李赫微微红了眼眶:“多多,我发誓,以后我绝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你。” “嗯,我相信你李赫!”钱多多心头热烫,她主动伸手握住了李赫的衣袖。 李赫握了她的手:“多多,从今往后你叫我阿知吧。”那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好啊,是你的小名吗?” “嗯,算是乳名吧,我生下来爹娘就是这么叫我的。” “那是哪个‘之’?之乎者也的‘之’吗?” “不是,我娘说是‘知’情达理的‘知’” “阿、知。”钱多多笑着晃了晃李赫的手,他还牵着她的手,她没有挣脱,“好听!” 李赫把钱多多的手握得更紧了:“可是对我来说,却是‘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的‘知’。” “云无心以、”钱多多默念两遍,“这……这不是那个五柳先生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归去来兮辞》对不对?” “嗯。” “可是……你还这么年轻,还没参加明年的春闱考试、还没开始做官呢,你怎么就会有了倦鸟归林的心境呢?” “是啊多多,”李赫不想被钱多多看到眼底的湿意,便轻轻将她揽入了怀中,他深吸了口气,嗓音哽咽,“你不知道,我想家,我真的很想回家。” 可是他的家没了,他再也回不去了。 其实钱多多不太能够明白此时的李赫,她似乎从他的声音里感受到了无边的悲凉。 她想安慰,却不知道该如何说:“阿知。” “多多,”李赫低下头,侧脸在钱多多的头顶轻轻摩挲着,“给我一个家吧,好吗?” 就在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的今天,他还是能够不离不弃! “嗯。”钱多多主动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原本对她来说是可怕的、煎熬的、黑暗的一天,可是因为他的到来,又变成了平安的、欢喜的、光明的一天。 …… 马车从钱家饭馆经过的时候,钱多多看见门窗都紧闭着,显然是已经歇业了。 她有些着急:“串串他们肯定到处去找我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或许我们应该直接去府衙,或者去孔家那边。” “孔家一口咬定是你自己走出孔府的,就算串串他们带了官差过去,孔家人也不一定会说实话,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官府也不能随便抓人,必然也不会在孔家久留,所以他们肯定不在孔家。他们四处找不到你,肯定还会回来的,你还是先回家休息一下。” 钱多多点了点头,带着李赫回了自己家。 “你坐,我去给你倒杯茶。” “多多,”李赫拉住了钱多多的手腕,“你歇着,这些交给我就好了。” “那怎么好意思,你来我家就是客人,我怎么能让你做这些呢?” “你能,”李赫笑着说,“也许很快我就不是客人了,你可以开口让我帮你做很多事。” “是吗?”钱多多心动了,“那我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很快活?” 李赫嗯了声,按着钱多多坐了下来:“厨房在哪里,我烧些热水给你沐浴可好?” “那我们一起去吧,”钱多多因他的温柔体贴而感动,“我怕你把我家厨房给烧了。” 两人说干就干,挽起袖子就进了厨房;一个舀水、一个烧火,配合得相当默契。 正忙着,门外忽然响了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两人对视了一眼,钱多多不禁笑了下:“是我弟弟回来了。” 李赫回以一笑:“走吧,我们出去。” …… 看到家里大门开着,钱串串惊讶极了:“我走的时候明明关了门啊,难道家里遭贼了吗?” 但他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他忙回头,迫不及待地对钱氏说:“娘,肯定是我姐回来了,家里的门开着。姐!姐?是你回来了吗?” “串串,是我!”钱多多刚和李赫走出厨房就听到了钱串串的叫喊声。 她连忙小跑着出来了,刚才还在里面的时候她隐约就听见弟弟叫‘娘’了,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可她这一出来,果然就在弟弟身后看见了钱氏。 “娘!”本来都和李赫说好了不再难过的,可是忽然看见娘亲,钱多多的眼眶还是不自觉地泛了酸,“您可算是回来了。” 她上前去,一把就抱住了钱氏的胳膊:“我好想你啊娘。” “你这……”钱氏在女儿身上看不出任何异样,除了她身上这套衣裙,那是她以前不曾见过的;她不知道女儿在此之前到底经受了什么,她只知道她一回来就听到了女儿失踪的消息、惊得魂都快掉没了。 现在女儿忽然好端端地回到了家中,她第一感觉是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便是愤怒:“你到底去哪儿了啊!你知道不知道我们报官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很久!你知道不知道我和你弟弟都快急死了!刘妈哭得眼睛都肿了!” 钱多多没想到娘亲刚好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她也没想到自己在娘亲这里会挨到一顿骂。 “娘,”钱多多低着头抱紧了钱氏的胳膊,“一会儿我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对了,还没来得及跟您说,今天是李公子救我回来、送我回家的,所以我就邀请他来家里了。” 其实吼出来之后钱氏的气就已经消了,像从前一样,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回来就好。” 钱氏说罢又看向李赫:“李公子,小女的事情实在是麻烦你了,你救了她,我们一家都铭记在心。今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改日,改日我一定登门道谢。” 钱氏话说得漂亮,但言外之意也很明显,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李赫却不想再拖,他上前向钱氏行了一礼,诚恳道:“钱夫人,实不相瞒,晚辈还有一事想向您禀告。” 既然李赫都已经这样说了,钱氏便不好再推,她转而嘱咐一双子女:“多多去歇着吧,串串去沏壶茶来待客。” “好嘞!”钱串串几乎是立刻就应了下来。 钱多多的目光却是在李赫和钱氏身上来回逡巡,她当然知道李赫要说什么,可是她娘还什么都不知道啊。 “等一下!”钱多多飞快看了李赫一眼,随即又挽着钱氏的胳膊道,“娘,您先跟我回房一趟好吗,女儿有些话想先和您说。” 钱氏看了看李赫,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心中已然知晓了七八分。她是过来人,如何不懂。 “李公子请稍坐,我去去就来。” …… 钱多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了钱氏。 钱氏听罢心痛如绞,她红着眼拉起钱多多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几次确认女儿身上没有伤处之后她才一下子趴倒在床上。 她狠狠地捶打着被褥:“天杀的!到底是谁这么狠的心!他一定会不得好死!死后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我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多多。” 钱氏哭声悲恸,钱多多看着娘亲如此,一时泪眼模糊。 “娘,您别这么难过了,我现在很好。只是还有两件事情要和您商量一下。”钱多多在床边坐了下来,轻轻扶起了钱氏。 钱氏顺着钱多多的力道坐了起来,她背着女儿擦干了眼泪,这才转过身来同女儿说话:“你要跟娘商量什么?” 钱多多下定了决心:“是报官的事,我不甘休,我想抓到那些人,让他们付出代价。” 钱氏哭过一场,心情已经渐渐缓和了起来,她整个人也理智多了: “可是多多,你已经扎伤了那个人报了仇,如果你坚持要抓他的话,如果他真的被抓到了的话,那你今天遭受的一切就都不是秘密了,你的名声,你的清誉,就全都毁了。娘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娘,您说名声和清誉,您从小就带着我和弟弟在这里开店讨生活,我长大了也在店里抛头露面,我们孤儿寡母的什么流言蜚语没听说过,也没少被人私下里说道过,如今我们还用怕这些吗?” “多多,娘跟你不一样,娘早就是妇人家了,可你还是个黄花闺女,如果这件事情传了出去那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娘,如果只是嫁人的话那您不用担心,这就是我要跟您说的另外一件事。我……” 钱多多有些不自在地看向了别处:“我与李公子两情相悦,今日也有了肌肤之亲,他刚才说想留下来就是为了跟您说提亲的事。” “什么!提亲?”钱氏对此感到十分突然,“是因为他今天从歹人手中救了你?” “不是的娘,您不在的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我与他真的是两情相悦,他来提亲与今天的事情无关。但我名誉受损,他这样做确实也是雪中送炭,我心中感动,也很感激。” “可是多多。”钱氏想到这次的水月庵之行,一下子就泄了气,“现在还不是时候,娘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完全搞清楚。在此之前,娘不能替你答应任何人的提亲,告官的事情最好也先放一放。” “为什么,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亲事可以往后推,可是告官不能啊娘!告官往后推的话那些坏人就会跑没影的,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了。那我不是白白受罪了,如果以后那些人还来呢,那我们该怎么办?” “好孩子,这件事情你就听娘的安排,有些事情一旦彻底搞清楚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这样欺负你了。” 钱氏隐隐能猜到在背后干这些坏事的人是谁,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可是她再想不到其他人了,尤其是这次她从水月庵回来以后。 因为水月庵的静慈师太告诉她,当年和她同时生产的那个妇人夫家姓孙,当年那孙夫人是侍郎夫人,而如今,那孙夫人是当朝的丞相夫人。 丞相府,她们钱家看似与丞相府没有任何关系,可如果十六年前的那天晚上她真的和那孙夫人抱错了孩子,那就有关系了。 也许丞相府里的那个孩子已经知道这一切,所以她才处处针对多多。她可能害怕多多会回去丞相府拿走她现在的一切。 她明明记得自己的女儿胸|前没有胎记,可是多多身上却有。每每看到多多身上的胎记,她总会笑自己当年看错、记错,可如今她总算是明白了,错乱的不是她的记忆,而是两个孩子的人生。 原来她的多多,并非她亲生。她的真实身份,是相府千金。 可这是她养了十六年的女儿啊,钱氏心中万分犹豫,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她舍不得把女儿还回去,可她也舍不得女儿跟自己过苦日子。她是千金大小姐,她应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不是跟着她在市井抛头露面。 如果今天发生在多多身上这恶毒一切是她的亲生女儿所为,那她又该怎么面对多多呢? 她的亲生女儿拿走了原本就属于多多的一切,现在竟然还想毁了多多?那个孩子,她怎么能这么恶毒呢! “为什么?”钱多多不能理解,“到底是什么事情,为什么搞清楚了我就不会再被人算计欺负?” “多多,这件事情目前娘还没弄清楚,等娘确定了,娘一定会告诉你的。你先听娘的话好不好,告官的事情就先歇一歇吧好不好?” 钱氏急红了眼:“好孩子,娘不会害你的。”告官是以卵击石,但如果相府知道多多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结果或许就不一样了。 钱多多很少见她娘这般着急的样子,她不想叫她娘为难,虽然心有不甘,但她还是答应了。 “好,我就听娘的。” “至于李公子那里,我稍后” “娘,”钱多多打断了钱氏的话,“他那里我去说就好了。不过女儿还是想问您一句,您反对吗?” “……”钱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不是多多的亲生母亲,如果有一天多多要认祖归宗,那她又有什么资格做主她的婚事呢? “娘?” “不,李公子年少有为,为人又有担当,你们又是两情相悦,娘没什么好反对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缓一缓再说吧。” 钱多多点了点头:“知道了娘。” 送走李赫之后钱多多便开始沐浴。 经历了这样漫长的一天,此刻的她泡在热水中一动也不想动。 正靠在浴桶上闭目养神,她却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今天约好了和平姿在摄政王府见面的!! ☆、067 想到这里,钱多多也没心情泡澡了,她一骨碌地从浴桶了爬了起来,穿上衣服就出了门。 钱氏正在做饭,她听见响动连忙从厨房里追了出来:“多多,你这是要去哪儿?” “娘,”钱多多停下了脚步,“我还有些事情想问问刘妈,我得去她家一趟,然后我今天本来是和平姿约好了的,我还得再去一下她那,您不用等我吃饭了。” “等一下!”钱氏赶紧追了过去,“不是说好了这件事情你别再管了吗?娘自有处置。” “……”钱多多张了张嘴,“娘,我知道,我记得我答应你的事情。可是刘妈那么担心我,我现在既然已经回来了,怎么说也得露个脸让她知道我现在安然无恙,不然她肯定要担心死了。还有平姿那里,我怎么也得过去一趟的。” “今天挺晚了,你去刘妈那里没问题,反正我们两家隔得也不远。可那平姑娘住在内城,你现在过去太远了,明天再去不行吗?” “不行!”钱多多态度坚决,“平姿这次来京城是探亲来的,指不定明天后天就走了,我今天必须得过去。再说了,我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言而无信了不是?” 作为母亲,钱氏向来都是通情达理的:“那你让你弟弟陪着你一起去,你们雇你们刘叔的马车去,其他人娘不放心。” 钱多多点头:“知道了娘,您回吧。” 钱氏生怕钱多多就这样一个人走了,忙亲自把钱串串给喊出来交代了一通。 姐弟俩一上车钱多多就向刘叔交代了去处。 刘叔只管赶车,并没有多问。 钱串串却疑惑了起来:“姐,咱们不去刘妈那里了吗?” “先去见平姿吧,她那里的事情要紧,刘妈那里我刚才托刘婶去说了,等我办完事回来顺路再去一趟刘妈那里吧。” “哦……”钱串串点了点头,又问,“刚才我听你报给刘叔的那个地址,那可是京中权贵们居住的地方呀,平姑娘家竟然有这么大来头吗?” 钱多多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她不打算再说谎了,但也没打算和盘托出,所以他问什么就答什么吧。 “嗯,准确的说,那是平姿舅舅家。” “哦,那她舅舅到底是谁啊?” “摄政王。” “…………”钱串串目瞪口呆,“这……平……那之前摄政王还想把你、”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往后都不用再提。” 钱串串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就只会点头和说‘哦’了,但他是真没想到,这平姑娘竟然还是皇亲国戚! 钱多多今天实在是不想多说话,干脆就背靠着马车闭目养神了起来,直到车子驶进了东市,她这才嘱咐钱串串: “一会儿到杏花斋门口停一下,你去帮我买一盒糕点,我得带点东西进王府,不能空着手。” 杏花斋是一家专卖糕点的铺子,他们糕点做得十分漂亮,味道也很好,用来送人最好不过,当然价格并不便宜。 钱串串一开始听到他姐说要去杏花斋买糕点的时候,是肉疼的;但一想到这是要送进摄政王府的,他瞬间就开始担心起王府的人嫌他们寒碜了。 …… 马车在摄政王府前停下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 钱多多一刻也没有单耽搁,立刻就跳下了车。 钱串串忙把糕点盒子从马车里给她递了出来,又问:“姐,真的不用我陪你一起进去吗?” “不用了,王府规矩多,你我姐弟男女有别,你就算是跟着我一起进了大门,也还是要分开的。而且王府这正门外也是不允许停车的,一会儿你就让刘叔把车驾到前面等我吧。” “规矩这么严?” “那可不,不信停在这里试试,一会儿王府的侍卫就会过来赶人了。” 钱串串远远观望了一下王府正门守卫的那两排护卫,只见他们一个个生得人高马大、壮得跟座小山似的,他立刻就摇了摇头: “不用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才不会自找麻烦,还是走远一点等你好了。” 钱多多笑着嗯了声,伸手接过了弟弟手中的糕点盒子:“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出来的。” 目送马车调头离去,钱多多这才疾步走向王府。 王府戒备森严,虽然她手上有摄政王亲赐的玉佩,但每次进去的时候她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王府门口守卫的那八个侍卫,每次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她总是会情不自禁产生一种压抑的感觉。 几乎是在不知不觉中她就放慢了脚步,她甚至在心里期盼着摄政王能够在此时从天而降,就在这王府外,那她就不用进去了。 正所谓否极泰来,也许她今天把这一整年的霉都给倒了的缘故,就在她心中生出那想法的下一刻,她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打头的那个人太好认了,正是摄政王无疑。 认出他之后,钱多多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快走着朝前迎了过去。 赵璟远远就看见了钱多多,他早已控好了缰绳,正好在钱多多迎过来的时候勒停了马。 “民女见过王爷。”钱多多在赵璟的马前停了下来,低着头规矩地向他见礼。 赵璟垂眸,依然是只能看见一个漆黑的发顶而已,但见她发梢处还有些湿润,他便知道她来之前应当已经在家中沐浴梳洗过了。 看她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很难过。 他又情不自禁的想到了之前在路边看到的那一幕,心中便没由来得有些烦闷。 “钱多多,抬起头来。”抬起头让他看到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哭没哭、难过不难过了。 钱多多应声抬起了头。 可赵璟还坐在马上,太高了,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他便干脆翻身下了马,站在了距离钱多多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钱多多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但赵璟还是看清了,她的眼睛红肿着。 他张了张嘴,但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只得皱了眉:“今天怎么这么晚?” “饭馆有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公主呢,这么久没有等到我她应该已经进宫了吧?” “嗯,进宫的事耽搁不得。”赵璟愈发烦闷了,“天黑了,进府去说吧。” 他说着,将手中的缰绳给了后头的周平,竟是要和钱多多一同步行进王府的架势。 平姿早已进宫,此刻并不在摄政王府内,钱多多不想进去,更加不想和赵璟一同步行进去。 她见天越来越黑,这里除了她和赵璟之外又只有周平一人,便将心一横,走快两步追了上去。 她猛地从后面抱住了赵璟,闭上眼睛的那一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只要从一数到十,她就可以完成今天的任务了。 赵璟愣住了,他没想到钱多多会忽然从后面抱住自己。 他甚至能感觉到钱多多的双臂正在微微发颤,但他也知道,他的身体也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变得僵硬了起来。 他低头,刚好看见她圈在他腰间的两截手腕,于是他又不可抑制的想到了那一幕。 “为什么?”他沉着声,脊背僵硬笔直,语气中隐隐含着丝懊恼与愤怒,“为什么你身上的疤不见了?为什么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九、十。’默数结束。钱多多即刻松开赵璟后退了两步,“民女冒犯王爷了,还请王爷见谅。” 赵璟眉心紧蹙,转身一把握住了钱多多的手腕:“回答我,你身上的疤呢,怎么全都不见了?” 钱多多的手被他捏得有些疼,不过她没有吭声,而是选择了道歉:“对不起王爷,是民女的过失。第一次完成系统任务的时候,它给了我两瓶神药,是可以祛疤的,当时我送了一瓶给三公主,另外一瓶我自己留了下来。明日,明日民女便将那神药送来给王爷,今日着实是有些晚了。” 这是说好了的,他助她完成任务保命,她献给他系统奖赏的一切。 “我的意思是……”她这是误会了。赵璟松开了钱多多的手,看着她欲言又止,“……不必了,自己留着用吧。” 钱多多也没推拒,并奉上手中食盒:“多谢王爷。另外这是水晶糕,这是来的时候” “你今天还有心思为我做糕点?”赵璟不等钱多多说完便开了口。 “民女惭愧,”钱多多蹙眉低头,“今日这糕点是来的时候在杏花斋买的,今天实在是来不及自己做了。” “哦?”赵璟倒是忽然想听听看她的说法儿了,“那今天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钱多多沉默了片刻,趁她恍惚,不好的回忆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但那些不愉快的情景很快就被心田中李赫那些温柔又充满力量的话语击碎。 想到那个人,一股暖流瞬时从心尖涌出,流入了身体的四肢百骸。 于是她淡淡笑了笑:“今天不怎么走运,接了一单不是很好的生意,耽误了我很多时间。” “只是这样吗?”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她仍能云淡风轻这是好事,但赵璟心中还是莫名烦闷,因为她没有说实话,“如果换做平姿问你,得到的也会是你这个答案吗?” 钱多多想起出门前娘亲特意嘱咐不要请求平姿插手这件事,便点了点头:“是。” 但她隐隐又觉得摄政王今天问的这些问题有些奇怪,总感觉他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好。”得到一个不痛不痒的答案,赵璟不禁又多看了钱多多一眼,他顿了顿,“东西给周平吧。” 他说罢,复又翻身上了马。 钱多多目送赵璟主仆骑马离去,这才往街头去寻弟弟。 钱串串却是没走远,他刚才多多少少看到了些。 “姐,你……” “怎么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干嘛吞吞吐吐。” “姐,那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钱串串皱眉,“你看你和李大哥是两情相悦,他这都要告知父母上门提亲了,那你刚才和那摄政王在干什么?你抱了他?你在干什么呀?你这样不好吧!” 钱多多一顿:“你看见了?” 钱串串撇了撇嘴:“那你抱都抱了,还怕我看见啊。” 钱多多的面色有些发白:“天已经这么黑了,是你看错了,我那是不小心撞到了他,我如果真要投怀送抱的话早在当初就答应给他做妾了不是吗?串串,这种事情你可不能乱说!” ☆、068 钱多多少有的严肃吓到了钱串串,钱串串连忙解释:“姐你别生气啊,我没有那么想,我就是看见了然后问问而已,天都已经这么黑了肯定是我看错了。” 钱多多见弟弟忽然小心翼翼了起来,忙试图缓解气氛:“我没生气啊,就是声音有点大,走吧走吧,赶紧回家去,娘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 “嗯。” 姐弟俩顺路又去了趟刘妈家,钱多多没被找回来之前刘妈都快急死了,现在钱多多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刘妈便拉着她嘘寒问暖了许久。 钱多多能够理解刘妈现在的心情,也不好出言打断她,便就在她们家耽搁了一阵。 等姐弟俩从刘妈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钱串串道:“刘妈话可真多,出门前娘就交代我了,叫我跟着你,说一定要快去快回,结果呢?这刘妈也太能说了,你看看这天都黑成什么样了。” “刘妈这人就是爱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拐个弯儿就到家了,快慢什么的也不在这一时了。” 说话间姐弟俩就到了拐弯处,钱串串往自家的方向瞄了一眼,不禁纳闷了起来:“哎?家里怎么没亮啊?娘不点灯的吗?” 周围其他人家的窗户都透着光,唯独他们家黑洞洞的。 才经历过白天的险恶,钱多多下意识就想到了不好的事情:“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钱串串也感到后怕,姐弟俩忙大步跑了回去。 走到家门口一看,门上赫然上着锁,钱多多这才松了一口气:“娘肯定是自己出去的,不然也不会锁门对吧?” “嗯!肯定是这样。”钱串串和他姐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你带钥匙了吗?我没带。” “带了……糟了,我忘了!”钱串串在身上胡乱摸了一通,“我记得我拿了,但我出门的时候喝了口水又给放桌子上了。” “啊?” “没办法了,我们现在就只能在家门口等娘回来了。你饿吗姐?我饿了。” “我不饿。” 姐弟俩话音才落,钱氏的声音便在不远处响了起来:“多多、串串,是你们回来了吗?” “娘!”姐弟俩一同迎了上去。 “您去那儿了啊娘?”钱串串问,“回来发现家里没点灯,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没事。”钱氏摸了摸儿子脑袋,“我想着反正你们不在家,就临时出趟了门,这不你们刚到我就回来了吗?” “原来如此,我饿了娘,我们赶紧回去吃饭吧。”钱串串没有继续追问,但钱多多却认为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因为一般有什么事她娘都喜欢在白天解决,很少在天黑之后登别人家的门。 饭后,母女俩一起在厨房里忙活。 钱多多便问:“娘,刚才您到底去哪儿了?是跟白天的事情有关吗?” 钱氏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便道:“多多,你就别问了,现在你别管,等娘把一切都搞清楚了之后自然会告诉你。” 钱氏越是这样说,钱多多就越加好奇,但她娘既然打定了主意不告诉她,她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恐怕也问不出来什么。 她想了想,又说:“对了娘,您这次去水月庵,那位师太她还好吗?她真得病了吗?” “没有。”这次水月庵之行,钱氏也不大想在女儿面前多提。 “哦,”钱多多见她娘不愿多说的样子,便就没再问了,“师太没事就好。” “是啊,碗放着我来洗就好,你今天受了惊吓,早点睡下吧。” …… 丞相府内。 孙静姝大发雷霆。 “我要你们有何用?你们还能办点什么事?我是去叫你们杀人放火了吗?如今发卖个人都不会了!” 孔大娘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只悄悄扯赵妈妈的袖子。 赵妈妈也烦,一把就将自己的袖子抽了回来,硬着头皮上前道: “小姐,这人原本是卖了出去的,经的还是齐妈妈的手。她是夫人那边的人,只当那钱多多是大公子的外室,是恨得不行啊,找的是最下作的牙婆,打算把人卖到最腌臜的那地方去的,可谁知道半路上忽然就杀出个李赫来!要不是那李赫,这钱多多早就完蛋了!” 孙静姝如何不知道这其中曲折,方才骂人不过是泄愤罢了。 她咬牙:“这个李赫,屡次坏我的好事,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他给害死,与其这样,还不如我先动手。” 孙静姝喝了口茶,渐渐冷静了下来:“那牙婆那里你打点好了没有?我娘她知道这件事吗?” “已经打点好了,齐妈妈卖人的时候本就是隐瞒着身份贱卖的,那牙婆也并没有损失多少钱,她是不会主动找上齐妈妈的。就算日后齐妈妈找到那牙婆问起来,那牙婆也只会按照奴婢吩咐的去说。” “你盯着点儿,别再出错了。”孙静姝又看向孔大娘,“官差那边你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没有,反正我们咬死了那钱多多是自己走出孔家大门的,她带来的那个婆子那日又吃了不少酒,醉鬼说的话官府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可以,就咬死不松口。再者,那外室母子已经被送走了,你们那院的下人留着也就没用了,都散了吧。” “是。” “你下去吧。” 孔大娘应了声,弯腰退了出去。 见人走了,孙静姝又问赵妈妈:“我大哥那边怎么样了?” “大公子宴会过后是同相爷一起回来的,今夜是出不去了,等到明日发现孔宅内没了人,这才会去找夫人闹。一切都在小姐您的计划之中。” “前面都没有破绽,但愿我哥别在我娘面前露出马脚才好。” “那对付钱多多,还得再想个法子才是啊。” “当然,你要是有什么想法的话,随时来告诉我。” …… “姐,姐?你在哪儿呢?”钱串串跑到厨房来找他姐,却没见着他姐的人影,“刘妈,见着我姐了吗?” “哎?刚还看见了呢,怎么就没影了?” “我在这儿呢!”钱多多站了起来,“我在点酱菜。刘妈,明天再买两个酱菜坛子回来吧,不够用。还有生姜,买回来先别洗,放这就行,见了水的容易坏。” “哎!我都记着了,还有什么别的要添置的吗?” “暂时没有了。哎我账本呢,刚还放桌上呢!” “这儿呢姐!”钱串串忙把账本给钱多多递了过去。 “给我。”钱多多接过账本写了两行字,这才有功夫和钱串串说话,“找我有什么事啊?大清早的就火急火燎。” “你过来!”钱串串忙把他姐拽了出去,压低了声音说,“那个谁来了,直接奔着娘去了。” “哪个谁呀?” “就是那个……哎呀我也不记得她姓什么了,就有一次有两个客人点了菜之后想见你,然后怀疑你是他们家族丢失的女儿的那个。” “什么?”钱多多皱眉,“她们竟然直接找上娘了?几个人,来的还是上次那两个人吗?” “不是,这次就只有一个人。” “有病吧!都说了不是了。”钱多多顿时有些怒了,“她们人现在在哪儿?” “娘直接给带上二楼去了。哎姐,你这是要直接冲上去啊,万一娘和人家有正是要聊呢?你看你,怒发冲冠的样子怪吓人的。” “那人找上门来有什么正事可聊的,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呢,我跟你一起去。” 姐弟俩连忙跑上楼,但却不知道钱氏把人带进了哪个房间。 他们正打算一间一间找的时候,最里间的那扇门忽然被钱氏从里面拉开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一双儿女,微微皱着眉头:“你们俩怎么上来了?下面不用忙了吗?” 钱多多没回答,径直朝着钱氏走了过去:“娘,谁在里面?” 她一边说一边朝房间里看,一眼就瞧见了那位秦妈妈。 钱多多记得上次跟这秦妈妈一起来店里的还有个伍娘子,那个伍娘子还问她胸|前是否有胎记。 这秦妈妈虽然没有提胎记的事情,但她那时却是问了好几个关于钱氏的问题,比如钱氏去了哪儿,什么时候回来之类。 钱多多现在仔细想想,这才想通原来那秦妈妈早有找上她娘的打算。 钱多多有些生气:“娘,这位夫人跟您说了什么?” 钱氏深深看了钱多多一眼,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你先和你弟弟下去吧,店里离不开你们。” “娘!”钱多多觉得她娘脸色不对,“你是不是瞒我了,她要真什么都没说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她是不是跟你说她们家族曾经丢失过一个女儿?” 钱氏摇头:“没有的事,你想什么呢,这位夫人只是跟我打听一些陈年旧事罢了,跟你们姐弟没有关系,下去吧。” “娘~” “多多,”钱氏拉下了脸,“你听娘的话好不好?这位夫人打探的是她自己的私事,你杵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下去吧。” 钱氏什么也不肯透露,钱多多也不想叫她为难,只好和钱串串一前一后的下了楼。 不过钱多多并没有走远,她在听见她娘关门的声音之后,就又折返了回去。 既然她娘不肯告诉她事实,那她就去偷听。 可她才刚把鞋脱下,就听见楼下有人叫她,听声音好像是平姿。她没办法,只好又把鞋给穿上了。 “平姿,这里。” “你在楼上啊,我还以为你在后院里呢。”平姿快步朝钱多多走了过来,“昨天我没等到你就先进宫了,后来你顺利吗?我舅舅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王爷没有为难我。”钱多多拉着平姿坐了下来,又给她倒了杯茶水,“对不起,昨天我有事情耽搁了,白白浪费了你的时间。” “我猜你就是有急事,昨天晚上我就问过我舅舅了,不过他是一问三不知。” “是生意上的小事,我就没说给王爷听了。” “真的是小事吗?”平姿还什么都不知道,“已经解决好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的,我也不能老给你添麻烦呀。”钱多多一边说一边往楼上看,时刻注意着上头的动静。 平姿也跟着往楼上看了眼,又问钱多多:“怎么了多多,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我打扰到你了对吗?” “没有。”钱多多回过了神来。 “你别骗我了,你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根本就不在这儿。我劝你还是赶紧从实招来吧。” “唉!”钱多多叹了口气,“是王爷府上厨房那个管事的秦妈妈来了。” “她来做什么?” “我猜是寻亲。” “寻亲?你娘?” “不是我娘,应该是我。” “你?” “嗯。”钱多多点了点头,“那天………………” “那好办啊,”平姿听完,道,“直接跟她们说你身上没有那个胎记不就行了吗?这样他们不死心也得死心了。” 钱多多皱眉:“关键是我身上有这个胎记。但我从没听我娘提起过说我身世有问题,所以刚才我才想要去偷听。” “那现在上去还来得及吗?” “不去了,估计她们也快说完了。”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毕竟能记事的时候都已经四五岁了,四五岁以前的事情也只有我娘才清楚。我当然希望我是我娘的亲生女儿,如果现在告诉我说我是别人家的女儿,那我不能接受。” “那……要不我叫人盯着点那个秦妈妈吧,她是我舅舅府上的人,盯起来倒也方便。” “好,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再多盯一个人。” “可以啊,我手下多得是人,你要盯谁?直接告诉我。” 钱多多长出了口气:“是我娘。她可能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在家我还能时刻跟着她,但她要是避开我出了门,那我就没办法了。” “行,包在我身上了。哎,楼上有人下来了。” “是我娘她们,看来她们已经聊完了。” “看我的吧。”平姿立刻叫来了守在一旁的丫鬟,轻声交代了几句。 不多时钱氏和秦妈妈果然下来了,钱氏送走秦妈妈之后平姿也没有多留,她还得去参加国公夫人举办的品茗会, 钱多多想从她娘嘴里套些话出来,奈何她娘什么也不肯说,母女俩也只能各忙各的。 忙过午饭那一茬,钱氏便直接出门去了,钱多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钱氏早走没了影。 钱串串觉得奇怪:“姐,上午那秦妈妈到底和娘说了什么啊,该不会你真不是娘亲生的吧,你有没有觉得娘一上午都愁眉苦脸的。这会儿走了竟然都不和我们打招呼。” 钱多多皱眉,她确实也察觉到了她娘的异样。 可她娘越这样她心里就越难受,难道她真的不是亲生的吗? 可她再看看眼前弟弟,心境忽然就开阔了许多。 就算果真不是娘亲生的又怎么样,串串也不是亲生的,但这丝毫也不会影响他们一家人之间的情意,反正她早就认定了自己的家人。 “胡说什么呢!你才不是亲生的。”钱多多推了推弟弟,“还不去把今天中午的账算一下,别堆到晚上又叫我帮忙。” …… 钱氏要去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午才来饭馆里找过她的秦妈妈,以及秦妈妈的好姐妹伍娘子。 钱氏急需要进丞相府一趟,她必须见到丞相夫人。 可她一介布衣,想要进丞相府并不容易,所以昨夜她才会外出去寻找友人相助,那人虽然能够想到办法,却是颇为曲折。 只是钱氏没想到,当她正因此事烦恼之时,秦妈妈却突然出现了。 如今再加上个伍娘子,十六年前的抱错孩子的事情仿佛已然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 且这伍娘子正是丞相府的人,她轻而易举就能将自己引荐给丞相夫人。 “钱夫人,那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十八那天你来丞相府跨院门口等我,我自会带你进去面见夫人,到时候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钱氏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有些恍惚,她这样做,仿佛是亲手将女儿让给别人。 可她舍不得。 但是丞相府里还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她在害多多。她没有办法阻止那个孩子,但丞相和丞相夫人一定可以! 那个孩子已经占据多多的身份整整十六年了,她不能让多多今后仍继续遭受那个孩子的欺负。 “那便说好了,到时候我会带着静慈师太交给我的东西去相府找你。” 伍娘子应了声,顿时心花怒放了起来。 姓赵的那个贱婢和府里那个假货,马上就要完蛋了! 与钱氏分开之后,伍娘子便径直回了相府跨院。 关于钱家的事她不敢向李赫隐瞒,便把今天的事情都告知了李赫。 “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与那钱夫人约好了十八那天相见。这几天我再去找一下夫人身边的齐妈妈,想办法叫那钱夫人与夫人见上一面即可。” 李赫嗯了声:“去办吧。小心些,别叫那边发现了。” “奴婢省得的,不知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李赫刚想说没有,但忽然又想起了些什么,道:“你待那钱夫人要客气些,别狗眼看人低。” ☆、069 一晃两天便过去了。 钱多多一边剥着蒜一边偷偷盯着她娘看。 自从那日下午出了一趟门之后,她娘就再没其他动静了。 那天下午她娘走得突然,且并刻意没叫她知道,但平姿留下来的人却一直悄悄地尾随着。 钱多多也是因此才知道她娘那天下午的具体去向。 原来她娘那天下午是出去见了秦妈妈和另外一个女人,根据描述,钱多多认为那个女人应当就是那个叫作伍娘子的。 也不知道那天她们都说了什么,弄的她娘这两天很是焦虑,但不论钱多多怎么问,她娘就是不肯透露那天发生的事情。 而今天又是任务日,剥完这把蒜后她就又要出门去王府了。 她怕她娘趁着她不在家的时候出门,于是便想去嘱咐弟弟两句。 可她把整个饭馆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见到钱串串的踪影。 伙计说不久前看到钱串串从后门出去了,她这便打算去找。 哪知她刚拉开门板,钱串串就忽然出现在她面前了。 “姐!你怎么刚好也在这儿?难道这就是书上写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什么心有灵犀?我正找你呢。” “我也要找你呢姐,”钱串串笑眯眯地说,“找你有好事,你肯定开心。” “是吗?开心不开心还是先说我的事儿吧,我感觉娘这两天情绪不大好,一会儿我不是要出去吗,到时候你一定要抽空多看着娘点儿,她要是出门去,你就悄悄地跟着。” “偷偷跟啊,这不太好吧?” “是不太好,你要有本事的话就说服娘带着你一起去,你要是没这本事,那就只能悄悄跟上了。” “好吧。”钱串串撇撇嘴,“娘八成不会带我。” “嗯,你心里有数就行。对了,你要和我说什么开心的事?” 钱串串笑了笑:“是李大哥,他叫我给你传信儿呢,说是在湖边等你,怎么样,开心不?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吧,娘那里我保准给你瞒着。” 钱多多白了钱串串一眼:“你还打趣上你姐了是吧?” 钱串串哈哈笑着:“快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但也不能呆太久啊,一会儿娘找不见你我怕兜不住。” “我看你是找打。” 今日十七,明日便是十八了。 李赫今天原本是要作一篇策论的,这是昨日孙相布置下的课业,可他只要一想到明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心绪便无法集中。 因为过了明日,她的生活可能就要变天了。 在此之前,他想陪在她身边,哪怕只有一刻也好。 可他盯着前路看了很久了,一直都不曾见到有人过来。 他不禁在想,她眼下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又或者是她娘不许她出来与人私会。 正没边没际地想着,双眼忽然被一双温热的手从后面覆住了,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根根分明的十指,以及那柔软温柔的触觉。 “猜猜我是谁?”被刻意加粗了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李赫只觉得心情愉悦,整颗心都不由自主地柔软了下来。 他一时没有说话,因为贪念这份突如其来的亲昵。 “快猜我是谁啊!” 怕她失了耐心和乐趣,李赫这才笑着问:“是……湖里的仙子吗?” “还仙子呢?”钱多多被逗笑,“你觉得我哪儿像仙子了?” “仿佛从天而降,像云彩里的的一道光,你说是不是仙子?”李赫轻握了钱多多的手,笑着转了身。 钱多多微微红了脸,就这样任他牵着,两人执手在树下说说笑笑。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开心的事情,但只是肩并肩站在一起,仿佛连看湖里的水波一圈一圈荡开都能变成一件欢喜而愉悦的事情。 李赫比钱多多高上一头,她说话声音小的时候,他就得低下头来听她讲。 有一次趁他低头的时候,钱多多忽然扬起脸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下。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李赫心中顿时又惊又烫。 钱多多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一下就爆红了,她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轻轻揽住了她的胳膊,又很快放下。 临分开的时候,李赫说:“多多,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很温柔,像冬日的暖阳、春日的微风,钱多多信了。 …… 抗拒,就是很抗拒。 来到王府,面对着赵璟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叫钱多多感到羞耻和羞愧。 羞耻是对自己和眼前的人,羞愧是对李赫和家人。 因为今天的任务是亲吻。 唯一叫她感到庆幸的是,今天她在来之前见过了李赫,她亲吻了他的脸颊。 她心中不愿,同时也能感觉到赵璟的不悦。 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了前去。 她感到羞耻,没脸抬头:“对不起王爷,请恕民女冒犯之罪。” 她说完这句话后并没有立即行动,与其说是在等眼前男人的答复,不如说是在等他做好准备。 片刻的沉默过后,她知道自己的接下来的行为应该是被默许了。 于是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凑了上去。 然而就在她以为一切很快就可以结束的时候,就在她的唇马上要碰到他下巴的时候,她忽然被狠狠推开了。 依然是羞耻,只是现在更加羞耻,跌坐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甚至想爬起来走掉,再也不要踏进这王府半步。 可就在她站起来的那一瞬,整个人忽然就被抵在了墙壁上。 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唇|瓣就被重重碾压住,她下意识地推搡,用力的时候下唇被一下咬破。 赵璟的手上沾过别人的血,他自己也流过血,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尝到鲜血的味道,在一个姑娘的口中。 他笑了声,顺着钱多多推搡的力道放开了她。 原来这就是血腥味,可是她真以为他不知道她几个时辰前才亲吻过另外一个男人吗? “现在你满意了吧,出去!” 钱多多刚才有被吓到,被按着肩膀推到墙上那一下,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背都快要裂开了。 她抬手擦了擦嘴唇上的血,再伸出手的时候双掌掌心上俨然多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就在刚刚,她又升了一级。 她也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是低着头道:“王爷,这是新得的奖励,请您笑纳。” 赵璟捏了捏眉心,看也没看那匣子一眼:“放下吧。” 钱多多应了一声,刚准备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一只修长的手就伸了过来。 掌上一轻,匣子被取走,她顿时就收回了手:“民女告退。” 这一次她没有任何停顿,转身逃一般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赵璟随手将匣子放在了桌子上,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唇上的痛处。垂眼一看指腹上竟然见了血! 呵,竟都咬破了,难怪她逃得那么快。 下意识朝门口的方向望了过去,周平刚好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王爷。”周平本想像往常一样禀报正事,却因那不经意的一眼而愣怔住了。 这……他刚才过来的时候迎面碰上了钱多多,如果他没看多的话她的嘴好像流血了,而此时此刻,他家王爷的嘴也……他不在的时候这都发生了什么事啊。 “什么事。”对于周平的窥探,赵璟感到不悦,就连语气都沉了下来。 周平察觉到了自家王爷的不快,立刻就收回了目光,道:“属下查到一些事情,虽不是万分肯定,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赵璟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先前钱姑娘被绑一事已经查清楚了,幕后黑手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孙静姝,这孙静姝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她根本就是个假的,她并不是真正的相府千金。真正的相府千金另有其人,正是那钱多多钱姑娘。 孙静姝这个假千金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所以就想把真千金给处置掉,好来个死无对证的以假乱真。李赫多少应该也是知道些的,难怪他不肯娶相府里那个假货,原来这阴差阳错地竟叫他遇上了真正的相府千金。” “竟然还有这种事?”这是赵璟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微微皱了眉,“相府里的那个,倒是个狠人。” “心是挺狠的,这次发卖钱姑娘她竟然还借了丞相夫人的手,叫亲生母亲发卖亲生女儿,这是何等的蛇蝎心肠,日后丞相夫人要是得知了真相,只怕不会轻饶了她,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而且相府里好像已经有人在策划了,这些真相应该很快就会浮出水面。爷,您说,咱们是否要推波助澜一把?” 赵璟皱眉沉默了片刻:“多管闲事,这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 转眼就到了十八这日。 钱氏像往常一样和钱多多他们一同去了饭馆。 但是钱多多和钱串串都察觉到了今日的钱氏与往日有所不同。 因为她今天特意打扮过了,从头发、妆容到衣服全都打理的一丝不苟,显得尤其庄重。 钱串串好奇问他娘是不是要见什么重要的人,却叫钱氏含糊了过去。她在饭馆里简单交代了一番之后才找了个借口离去。 钱多多一直留意着她娘的动向,如今她娘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了上去。 哪知道这一跟,竟然跟到了丞相府! ☆、070 因为是偷摸的,所以钱多多并不敢跟得很近,在她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钱氏就已经跟着别人进了门。 钱多多完全不清楚她娘的意图,但丞相府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不管她娘进去是找谁,她都没办法不担心。 她想跟进去,可是守门的不让。 原本她是不想乱用李赫的名号的。可是现在事出紧急,她知道李赫就借住在相府,便还是报了他的名字。 哪知他的名号在这里并不好用,看门的根本就不理会她,她想着或许可以拿钱打点一下,但今天她出来得急,身上并没有带钱。 最后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其他的办法了,只得绕路去找平姿。 她虽然进不去这相府,但平姿应该是有办法的。 …… 钱氏被人带进了跨院,伍娘子早已经在偏厅等着了。 在钱氏没来之前,伍娘子心中是忐忑不安的,因为她怕钱氏临时反悔不肯过来。 此刻见到钱氏,她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人也显得格外热情:“钱夫人来了,快快快,坐下来喝口茶吧。” 钱氏一路上走得急,确实是有些口渴了,她接过了伍娘子递过来的茶,心中彷徨不安。 “伍娘子,容我多嘴再问一句,今日我确实能够见到丞相夫人本人是吗?不是她手下旁的人?”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反正对她来说是天大的事,她不想有任何闪失。 “那是自然,不过我也跟您透个底儿,夫人她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实不相瞒,夫人手底下确实有几个欺上瞒下的贱婢,否则当年也不至于把个活生生的孩子给抱错了,还恶意隐瞒了整整十六年。那些人心思不纯,要是知道您今天过来,指不定会耍什么手段呢,所以这事就没叫许多人知道。” 钱氏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钱氏再也说不下去了,她一直都把多多当亲生女儿,这份血亲般的感情该如何割舍? 伍娘子怕钱氏打退堂鼓,忙劝道:“您是舍不得大小姐吗?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大小姐年岁也不小了,不论是在您家还是在相府,这一两年就该议亲了,总归是要嫁出去的,在您家还是在相府也没多大区别,将来总是要和夫家过的。可若大小姐认祖归宗了,相爷和夫人是一定会为大小姐择一门顶好的亲事的。而且,只有把大小姐的身份摆到明面上,她才不会再遭人欺负啊。” 钱氏就是这样想的,她再也不想看女儿被任何人欺负了:“夫人会护着多多的对吗?” “那是肯定的,毕竟是亲骨血。对了钱夫人,静慈师太给您的那东西,您带了吗?” “带了。” “那咱们这就过去了?” 钱氏点头放下茶杯:“伍娘子请吧。” “哎,您跟我来。”伍娘子心中兴奋不已,满身干劲儿地领着钱氏出了跨院。 从跨院到正院需要经过两道门和一个园子,园子里还有一个池塘,一到夏天就开满荷花,好看得紧。 但到了这时节,却光秃秃的什么看头也没有,园子的管事昨天才叫人下水去拔那早已枯黄了的荷花茎杆,因此就把池塘四周的围栏卸了些。 就在伍娘子走到这缺口的时候,一只猫忽地蹿了过来,她下意识就躲。 可她才向后退了一步就被一个忽然冲出来的丫鬟大力撞了一下,这一下她没站稳,整个人都栽进了池塘里。 “啊啊啊,救命啊,我不会水!快来人!” 事发突然,钱氏和那个撞了人的丫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要去捞人。 还好这池塘的水并不是很深,但是水底多淤泥,伍娘子被拽起来的时候裙子已经脏得不能见人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就她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去见夫人。 “瞎了眼了你,你撞我做什么,没见到我在池塘边走着啊你撞我,你谁啊你,哪个院子的?” “对不住对不住,我是来抓猫的,这猫偷吃主子的东西。” “偷吃就偷吃了,你抓它有用吗,还能把东西从它嘴里抠出来不成?” “对不住对不住,我给您赔不是了。” “赔不是有用吗,你耽误我的大事儿了你知道吗?” 伍娘子火气不下,恨不能把眼前这丫头骂个狗血淋头再把她也推下水去才好。 可她看了眼身边的钱氏,到底还是打消了教训人的念头。 “叫什么名字?哪个院子的?回头我再收拾你。” “我、我是大公子院子里的,叫牙儿。” 伍娘子暗暗把这丫头的名字和面相记在了心里,这才作罢。 她现在这个样子十分不体面,肯定是没法儿去面见夫人的。她没办法,只好又带着钱氏回了跨院。 她让钱氏在偏厅里等着,她得回她自己的住处去换套衣裳。 …… 而那个自称‘牙儿’的丫鬟见伍娘子走了,便立刻小跑着回去复命了。 刚才叫她故意去撞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孙静姝身边的赵妈妈。 “这事儿你办得不错,还知道用假身份了,回去有赏。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去把猫找回来。” 赵妈妈说完,赶紧找她家主子去了。 孙静姝正在摘菊花,孙相和孙夫人夫妇喜好菊花茶,她每年都会亲手做些奉上去,今年也不例外。 听见赵妈妈的脚步声,孙静姝连头也没抬:“怎么了,猫没找到吗?” “找到了,打发丫头去追了。小姐,不好了,您猜我刚才看见了谁?” 孙静姝不悦:“有话直说,别卖关子。” 赵妈妈皱眉:“是那个钱氏,她竟然和伍娘子勾搭上了,我瞧着她们竟是要往主院去,说不定就是去见夫人的。” “什么?”孙静姝丢下了手中的菊花,眉心紧皱,“你确定吗?” “奴婢不确定,可这两人还能因为什么凑到一起?这钱氏不过就是个开饭馆的,她还能因为什么来相府呢?我想她一定是知道那件事了。” “那她就是来坏事的了。”孙静姝猛地站了起来,“赶紧拦住她!” “已经拦下了,奴婢已经叫人把伍娘子给撞进池塘里了,她现在回去换衣服了,顺便把那个钱氏也给带了回去。” “很好,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赵妈妈好手段。但只是把人弄回去没用的,我们得确保那钱氏见不到我娘,还要永远不向我娘告密才行。” “小姐说的是,正是这个理。” “所以,”孙静姝轻轻摆弄着篮子里的菊花,“我得和她见上一面,好好和她聊一聊。她既然已经知道了钱多多才是真正的相府千金,那么她应该也知道我的存在吧。你去请她过来,我想她应该不会拒绝和她的亲生女儿见一面吧。” “是,奴婢这就去办。” …… 钱氏也没想到会出这么个意外,伍娘子去换衣服了,她就只能在这里等。 过了没一会儿,忽然来了个人,说是伍娘子来不及过来了,叫她去二门处与她汇合。 来传话的这个人正是赵妈妈,但钱氏却是不认识她的,还真把她当做了是伍娘子派过来的人,毫无戒备地就跟着过去了。 但出了二门后赵妈妈仍是继续往前走,钱氏这才感到不对:“劳驾,不是说在二门等吗?怎么就走了。” 赵妈妈皮笑肉不笑:“夫人跟着我就是了,总不能光天化日把夫人吃了的。” 这话听着不舒服,钱氏皱眉:“您说笑了。” 赵妈妈干笑了两声:“可不就是在说笑么,夫人跟紧些,免得叫等着您的人着急了。” 钱氏跟着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精致的院子。 赵妈妈推开了其中的一间房门,回头对钱氏道:“就是这儿了,我们小姐在里头等您。” “小姐?”钱氏微微蹙起眉头,可是她要见的是丞相夫人啊。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既然说是小姐,那应该就是那孩子了。 可伍娘子说过了,这事就连她们丞相夫人也不知道,如今她还没见着丞相夫人的面,这孩子竟就半路就杀了出来。 这个孩子,果真是个有主意的。 钱氏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赵妈妈见她这样,很是有些不耐烦:“怎么了钱夫人,请进吧。” 钱氏想到方才伍娘子落水的事,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替我解惑。” 赵妈妈不耐烦钱氏这样腻歪,但她也不想多生事端,便道:“夫人请讲。” 钱氏便笑着问:“敢问你家小姐养猫吗?” 赵妈妈想都没想,下意识就答:“养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小姐的猫方才可是在园子池塘附近走丢了?” !赵妈妈心中一凛,她这样问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她脸色骤变:“你无端打听这些做什么?有的没的!快点进去吧。” “好。”钱氏嘴里应着好,心里却已经下了定论。看这位的反应,想必先前把伍娘子撞进池塘里正是她安排好的事。 伍娘子在回去换衣服的路上就一直在念叨,念叨池塘边那丫头是故意撞的她;而钱氏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当时那丫头的动作也确实是有些刻意了。 若这果真是那孩子为了拦下自己而想出的招数……,钱氏觉得可悲又可恨,那孩子怎么就长成这样了呢? ☆、071 “钱夫人,您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钱氏看也没看赵妈妈一眼,抬脚便跨过了门槛。 她才刚进去,身后的门就被赵妈妈给关上了。 此时此刻,钱氏的心情难以言喻,因为她还没有想好该怎样去面对里头的那个孩子。 从她所在的外间到那孩子所在的里间虽然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但她还是感觉自己走了许久。 直到眼前的珠帘被一只纤细的素白手掀开,两人才算正式打上照面。 肤若凝脂,光鲜亮丽,这是钱氏在见到孙静姝时首先想到的两个词。 其实这并不是钱氏第一次见到孙静姝,她第一次看到这孩子是在清泉寺,当时她还不知道她的身份,看她穿着打扮知道她必定出身富贵人家,却不知原来她竟然是丞相府的‘千金’ 当时她搀着一位贵妇人,想来那位夫人便是丞相夫人无疑了,那时候钱氏便觉得那贵妇人与多多面相极其相似,当晚回去之后她甚至还跟着多多进了浴房,打量起她身上的胎记来。 难怪,难怪长得那么像,因为她们才是一对真正的母女啊。 按理说她一介布衣,见到相府的小姐该行拜见礼才是,可对着这孩子,钱氏就是弯不下这个腰。 钱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因为抱错了孩子所以要心疼吗?可这孩子穿的用的,哪样不比多多好? 就刚才露出来的那只手,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可多多从小到大那双手起过多少茧子、又破过多少口子? 或者她看到自己亲生的孩子过上了这般好的生活应该替她感到高兴?可她已经过得这么好了啊,已经过得这么好了,为什么还要去害吃了那么多苦的多多? 她真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吗?钱氏泪目。 “钱夫人?”孙静姝见钱氏红了眼,心中便有了数,“您请这边坐,我给您倒杯茶。” 钱氏又看了孙静姝一眼,她看起来明明很是乖巧啊:“我……不了,就不坐了,我今天是来找人的,稍后还有事情要办。” “您要去见谁啊?”孙静姝犹豫了片刻,只是片刻而已,便上前去亲昵地挽住了钱氏的胳膊,“您就先坐下来喝口茶嘛,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的。” 这孩子越是这样亲昵,钱氏心里就越是明白。 她知道,她肯定是什么都知道的。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点破。 这若是换做了多多,就算她知道了丞相夫人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也一定不会在见第一面的时候就这么亲密的凑上去。 这个孩子,她是无事献殷勤。 钱氏缓缓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孙小姐找我想说什么,不妨现在就说吧。” 孙静姝打量了钱氏一眼:“您叫我孙小姐?” 钱氏深吸了口气:“听起来你好像全都知道了,你找我来,是为了阻止我去见孙夫人吗?” 孙静姝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是啊,娘。女儿不想您去见孙夫人,您去见她是为了什么呢?对您有什么好处吗?” 总算是说开了,钱氏看向孙静姝:“你这么确定我是你娘?平时没少盯着我们家吧?” “娘说笑了,您自己看看我们母女这眉眼,我们站在一起,又有谁会说不像呢?这十六年来我是认错了娘,可那不是我的错啊,是你们大人的错,在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你们就把我抱错了,这不是我能选的啊。 已经十六年了,为什么不将错就错呢,为什么要打破现在的平静呢?娘,您现在回去,那么您就会拥有两个女儿,往后我一样能孝敬您,您想要绫罗绸缎、山珍海味,这些我都可以给您。 十六年了,您对多多难道就没有感情吗?您一直都把她当做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您就甘心这样把她送给别人吗?多多从小就跟着您,她不懂深宅大院里的那些明争暗斗,就算她现在回来了她也没办法在丞相府活下去。 多多是那么单纯善良的一个姑娘,她不属于丞相府,她属于您,属于您为她打造的那片天地。往后我不仅会孝敬您,我还会对多多好的。她想要什么?漂亮的衣服首饰,甚至是钱财下人,我都可以给她,我可以给她最好的。就这样不好吗娘?” “你还敢提多多!!”前面她说的那些钱氏可以当做是过眼云烟,可她竟然提多多! “你怎么有脸?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原本全都应该属于她。你叫的爹娘是她的亲爹亲娘,你穿的绫罗绸缎是她的绫罗绸缎。阴差阳错你得到了这些,没错,这一开始确实不是你的错,可是后来呢?你对多多做了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你找人去我们饭馆在饭菜里下了砒|霜?是不是你身边的人和夜市的张大郎沆瀣一气?是不是你让张大郎往多多身上掀油锅?是不是你让人把多多叫到孔家企图把她卖到妓|院去? 你做的这桩桩件件,但凡有一件事情成了多多就毁了!我们钱家就毁了!这就是你说的孝敬我?这就是你承诺的对她好吗?你鸠占鹊巢,待在她的位置整整十六年了,你在得知你抢了她的东西后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你甚至还要把她逼上绝路。你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狠啊?” 钱氏想到钱多多曾经受的那些苦,想到眼前这个孩子泯灭人性的狠,她就难过无法自持。 可相较于钱氏的激动愤怒,孙静姝的内心却是毫无波动。 看来钱氏是什么都知道了,她抹了下并未湿润的眼角,忽地在钱氏脚边跪了下来。 她一把抱住了钱氏的双|腿,声音悲戚: “娘,我是做过一些糊涂的事情,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您说的砒|霜的事情我之前从来都不知道,张大郎和我奶妈妈的干儿子有往来这我是听说过的,有些罕见的香料也确实是从我这里拿走的没错。 但是我没做过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承认,我从来没想过要把多多卖到妓|院去,这一点您能不能冤枉我,我没做过。” “你还在狡辩?”钱氏抹了抹眼泪,“你当我不知道吗,那个孔家就是孙大公子的外室所在,这事就是丞相府的人办的。” “娘,丞相府这么大,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啊。如果你非要一口咬定我的话,那女儿也就豁出去了。卖人的事是丞相夫人办的,与我无关。所以我说了,多多那样单纯善良她要是回了丞相府她会活不下去的,您以为丞相夫人是什么善良之辈吗?” “孙大小姐,孙静姝!虎毒尚且还不食子,丞相夫人就算要卖也不是卖自己的亲生女儿,丞相夫人是什么口碑你以为我没有打听过吗?你就是这样诋毁和算计自己养母的吗?” 前世钱多多归位后,孙静姝不是没见过钱氏。那时钱氏心疼她,加上丞相夫人也舍不得她,她就还一直住在丞相府。 她还以为钱氏很好说话,现在看来,这钱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站钱多多那一边了。 “娘,我求您了。”孙静姝决定最后再扮一次可怜,“您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以后我再也不会为难多多了,我会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妹。如果她回来了,那我该怎么办啊,这丞相府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丞相夫人又会怎么对待我?” “她本来就是丞相府的女儿,而你是我的女儿,她回来了,你就跟我回去!” “跟您回去?我过了十六年锦衣玉食的生活,您让我跟你回去做什么?去厨房做个烧火丫头吗?我做不到啊。娘,说到底,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难道您就忍心看您的亲生女儿受苦吗?我才是您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啊,您就真的能狠下这个心?” “我狠心?狠心的是你才对吧!如果不是你主动出来害人,我根本就不会知道十六年前我抱错了女儿,如果你安分守己什么都没做的话,这个秘密就永远都不会浮出水面。你如果非要怪一个人的话,那就怪你自己吧,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娘,”孙静姝抬头看着钱氏,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你当真就一点也不怜惜我吗?”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钱氏恍惚之中好像在孙静姝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对亲情的渴望。 她叹息着,弯腰去把孙静姝扶了起来:“好孩子,既然你叫我一声娘,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我们母女就一起去丞相夫人面前把话说清楚。这些年来丞相夫人不曾亏待于你,多多也不应该再继续被蒙在鼓里,她应该要被公平对待。你虽然做错了事,但只要你有心悔改,一切就都还可以弥补,好不好?” “弥补?”孙静姝觉得好笑,“你说的没错,丞相夫人是不会去卖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是她是真的要卖她儿子的外室和她自己的孙子。我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你觉得她会放过我吗? 你想要真相,你想要替钱多多找回公平,那我呢,我的奶娘呢?你如果非要把这件事情捅出去,你害死的就不止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还会害死十六年前知情的许多人! 你害这么多人是为了什么?就只是为了钱多多一个人你知道吗?难道我们这么多人的命运就不抵她钱多多一个人的吗?你想让她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所以就要送我们去吃糠咽菜吗? 还是说你看中了丞相府这棵大树,想要倚靠丞相府,那你有我啊,我就是相府千金,不一定非要钱多多才行。” “……”钱氏苦笑着后退了一步,她感到很失望,“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孩子,你知道吗?我养了多多那么多年,我心里对她是万分不舍,如果不是因为你一直欺负她、迫害她,我今天根本就不会来丞相府,因为我自己没有能力护住她,所以我才想找她的亲生父母。压根就没有你说的什么富贵荣华和锦衣玉食!孩子,你把人看扁了。” “呵,”孙静姝冷笑,“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去丞相夫人那里告密吗?那你去啊,你现在就去啊。你前脚出去我后脚就吊死在这里。” 孙静姝一时发了狂,一边说一边癫笑着解自己的腰带:“我现在就把绳子挂起来,我就活生生地吊死在你面前,我要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的死相,我要你这辈子都记住,你的亲生女儿是被你自己逼死的。” “你疯了?你别做傻事,快点把腰带放下。” “怎么,怕了?”孙静姝拿着腰带爬上了凳子,作势要把腰带往房梁上抛,“你怕了但是我不怕,不就是个死吗,反正我亲娘也不爱我,她巴不得我从云上跌进泥坑里。” “你住手,孩子你犯不着这样。” “那你答应我吗,你答应我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此生再不向任何人提及,如果你答应我那我现在就下来,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孩子你不能这样。” “那你就是想让我死了?” “我没想让你死,我想叫你活着,好好地、毫无负担地活着。你不能用死来威胁别人啊。” “哦,那我明白了,你压根就没把我的话听进去,你一点都不在乎我。既然这样的话……” 孙静姝抻了抻自己手里的腰带:“那我不妨就跟你说实话了,其实你不在乎我,我也是能够理解的。因为我也丝毫不在乎你,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刚才我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我以为你会很好骗,没想到……你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其实想叫一个人保守秘密也挺简单的,死了就可以了。死人的嘴巴呀,最严实了。” 此刻的孙静姝站在凳子上,和钱氏之前形成一个身高差,这个差距对孙静姝很有利,因此她轻轻松松就将腰带绕在了钱氏的脖子上。 从凳子上下去的时候孙静姝直接跳到了钱氏的背后,这样的姿势钱氏很难挣脱,更何况孙静是还有帮手。 “赵妈妈,还不快进来!” ☆、072 赵妈妈虽然在外头守着,但却一直留意着屋内的情况。 方才里头的争执她早已听得一清二楚,如今听见里头唤她,她立刻就招来了守在一旁的另外两个婆子。 交代道:“你们给我把门看好了,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不该听的别听!不该问的别问!懂吗!” 两个婆子听了赵妈妈的话连声应是,一时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妈妈也再顾不得其他,挽起袖子就推门进去了。 …… 伍娘子一路上心急如焚,她带着李赫直接闯进了孙静姝的院子。 “公子,姓赵的贱婢肯定是没安好心,趁我换衣服就把人给带走了,先前肯定也是她安排人把我推进池塘里的。原先我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我知道了,那只白猫就是大小姐养的。她们这是不安好心啊公子。” “别废话了,赶紧找人。” “公子,李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呀?您是来找小姐的吗?请先容婢子们通传一声。” 孙静姝院子里的下人要阻拦她们前进,直接就被伍娘子拿扫帚赶走:“滚开!你们全都滚开,今天谁也别想拦着我!老娘豁出去了!” 扫帚是伍娘子进这院子的时候从一个洒扫丫鬟手中抢来的。 今天她特意带了钱氏进来,原本是指着这一仗翻身的,可现在钱氏却叫姓赵的那个贱婢给骗走了,她现在是不管不顾了,抡起扫帚就胡乱挥舞了起来,颇有一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架势。 就这样,忽然彪悍起来的伍娘子一路护着李赫进了主院。 进去之后,伍娘子一眼就看见了东厢的一间房前守着两个婆子。 她抬手一指:“公子,那里!人肯定就在那里!谁大白天的还关着门叫那么多人守着,必然是有猫腻!” “走!”李赫三步并作两步,大步流星冲了过去。 伍娘子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就在她撸起袖子准备与守门的那两个婆子理论的时候,只见李赫直接飞起一脚,一下就把门给踹开了。 两个婆子正要阻拦,伍娘子压根就不给他们机会,一扫帚就掀翻了一个人。 他们在外头闹出这番动静的时候,里头的孙静姝和赵妈妈就已经有些慌乱了。 李赫冲进去的时候钱氏几乎已经无法呼吸了,他要是再晚一步的话,钱氏今天就没了。 …… “我是谁,还用得着通报吗?你们就算不认识我,也该认识我母亲的名帖吧?” 相府正门外,钱多多已经把平姿给带了过来。 平姿毕竟不是宣朝的公主,又不常住京城,便只能用上她母亲安阳长公主的名号了。 有了安阳长公主的名帖,相府的下人自然不敢再拦,他们扭头就欲将此事通报给丞相夫人。 平姿和钱多多不想惊动丞相夫人,便谎称是来找孙大小姐的,便叫下人带着往孙静姝的院子去了。 钱多多有些不放心,路上小声地问平姿:“你认识相府的大小姐么,等下要是穿帮了那可怎么办?” “虽然不认识,但也是见过面打过招呼的。我不记得前几天是哪个朝廷命妇过寿辰了,反正她和我祖母关系还挺亲厚,我祖母便带着我和我娘一同过去赴宴了。 席上这孙家小姐过来拜见,我瞧见她了,我祖母还夸她生得漂亮呢,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叫我多和她走动走动。可我才看不上她呢,之前就是她给你找茬儿吧。 不过看她的样子倒是想巴结我。这下好了,不用她花心思巴结,今天我自己找上门来了,她肯定会巴巴地出来迎接我。所以你就放心吧,压根就没什么可穿帮的。” 钱多多点头:“那就好。” “你就放心吧,等见到了她我就让她把你说的那个伍娘子给叫出来,然后就能找到你娘啦!你确定那个人是叫伍娘子吧,确实是相府的下人吗?” “我确定!” “是李赫跟你说的吧?那你之前在跨院门口报李赫的名字怎么都没用呢?” “我不知道,毕竟是寄人篱下,或许他自己在相府也是举步维艰,但我相信他是不会骗我的。” “我也就是随便这么一问,反正我们先去找孙静姝就对了。” “对,这才是最重要的。” 一行人还没进院子,就先听到了里面的叫骂声。 “放开我,你放开我!” “你这个贱婢,杀人的勾当都能干出来了!现在是敢做不敢当了是吗?你今天必须跟我去见夫人,把十六年前你做的那些坏事全都给我认了!你害了大小姐、害了我秦妹妹、害了我,这笔账今天终于能好好和你算一算了!” 平姿和钱多多在外头听见这叫骂声直皱眉。 两人对视了一眼,平姿道:“不会这么不巧吧,孙静姝被人给害了?进去看看去。” 两人说罢便继续往里去,往前才走两步,迎面就碰上伍娘子拽着赵妈妈的头发骂骂咧咧地出来了。 钱多多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她,她就是那个伍娘子!” “看来她果真是这相府……哎多多,你看后面那不是你娘和李赫吗?!” 钱多多闻声立刻朝平姿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看到钱氏,她立刻就跑了过去。 钱氏刚从鬼门关逃出来,面色极其难看。 钱多多见了,心中担忧,连忙问道:“娘,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您!” 钱多多在打量钱氏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痕:“您脖子怎么了?谁弄的?” “多多。”钱氏含泪看着女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别问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们怎么来了?” “我一路上都跟着您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来这丞相府做什么呢?” “原本还想先瞒着你,现在看来却是没有这个必要了,稍后你跟我一起去见丞相夫人吧。至于平姑娘,此事与平姑娘无关,你请平姑娘先回去吧。” “好。”钱多多点了点头,转身又走到了平姿跟前。 “怎么了多多?钱姨这是怎么了?瞧着脸色不大好。”平姿见钱多多过来,关切地问。 钱多多微微摇了摇头:“我娘什么都没说,只说一会儿带着我去见丞相夫人。可能是些私事吧,今天把你折腾过来实在是太麻烦你了,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 “没事,反正我在家呆着也无聊。不过我还是留下来比较好吧,万一出点什么事呢,我好歹也是个公主啊。” “我想应该没事了。真要有什么事我再把你的名字搬出来就是。” “嗯!那我娘的名帖你拿着,在你们宣朝我娘的名号比我的好使。” …… 伍娘子、赵妈妈以及钱氏被带去见了孙夫人。 钱多多则是被留了下来,钱多多想和钱氏一同走,钱氏却拦下了她。 “多多,你先留下,到时候你自会见到丞相夫人的。” “娘,”钱多多拽住了钱氏的手,“我来这里不是想去见什么丞相夫人,我只是想和您一起啊,您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好孩子,”钱氏喉头发酸,“你是娘的好孩子。你就听娘的话,在这里等着娘吧。很快,很快所有的事情就都能弄明白了。” “娘!” “娘的好多多,听话。” 钱氏挣脱了钱多多的手,毅然跟人走了。 钱多多下意识跟到门口,一只脚还没踏出门槛就被一个丫鬟拦了下来:“姑娘请在此稍候,夫人想见姑娘的时候自然会派人来通传,还请姑娘移步进去歇息,用些茶点。” 钱多多无可奈何,只好转身进了屋内。 她才刚坐下没多久就又听到方才那丫鬟的声音,她正在和外头的人说话。 “公子,里面乃是女客,是夫人的客人。男女有别,公子要是贸然进去的话,恐怕于礼不合。” “我知道,我认识那个姑娘。我不进去,就在外面和她说几句话,烦你进去通传一声。” 这男声钱多多一听就知道是李赫,也不消叫第三人通传了,钱多多自己便走到了门边。 那守门的丫鬟见两人果真认识,便走开了几步避嫌。 其实自从在孙大小姐的院子里见到李赫和自己娘亲站在一起的时候,钱多多就有了一肚子的疑问,但她娘什么都不肯透露,这一路上她又找不到机会和李赫说话,现如今他来了,她便想找他问个清楚。 “阿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肯定知道一些情况的吧?” “我是知道一些,但是多多,”李赫又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这里是丞相府,隔墙有耳,有些话不好说,她们也不会让我在这里久留的。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会一直在外面等你出来。多多,你记住我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好,我知道了。可是阿知,现在我心里很没谱,你如果知道些什么难道就不能给我透露一些吗?我不知道我娘为什么要去见丞相夫人,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了,我从刚才开始心就跳得很厉害,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你说过的我们要坦诚相待,你不会瞒我的。” 李赫紧紧看着钱多多:“如果所有事情都是围绕着你的,如果你娘今日受苦也是因为你的事情,那你还要听吗?” “当然要听!不管事关什么人,我娘都受到伤害了,我自然是要搞清楚的,更何况这件事情还与我有关,那我就更要弄明白了。” “好,那我就告诉你。”李赫深吸了口气,“事关你的身世。” “我的身世?”这件事情已经困扰钱多多很久了,“你是说我不是我娘的亲生女儿吗?” “多多,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一点而已,真相到底如何,我想你娘和丞相夫人才是最清楚的。” …… 早在还未分娩的时候,孙夫人便期盼着第二胎能得一个女儿,因此提前就给女儿想好了名字,便是一个‘姝’字。她想着就算第二胎还是男孩,那也还能继续有第三胎第四胎。 怀孕的时候她就开始亲手给孩子做小肚兜了,用的全都是最柔软丝滑的缎料,每一件小肚兜上绣的都是不同的花样,但每一个花样下面都有一个‘姝’字。 而此时此刻,钱氏交给她的这件小肚兜,正是当年她亲自剪裁缝制的;鲤鱼戏莲花样的底部,正是她亲手绣上的一个‘姝’字,绝不会有假。 可她亲手缝制的肚兜,怎么会穿在别人家的女儿身上呢?除非她们说的都是真话,十六年前的那个晚上、两家抱错了孩子! 孙夫人的手有些颤抖,她不敢相信:“原来这十六年来,我一直养错了女儿吗?赵春娘!十六年前我生产的时候,是你在我身边伺候,此事你可知情?” ☆、073 孙夫人狠狠瞪向赵妈妈:“今日|你若胆敢对我隐瞒半个字,往后你就别想过一天好日子。” “夫人……”赵妈妈怕了,她后来又跟着大小姐做了那么多伤害钱多多的事情,她不敢说啊。 “贱婢!夫人叫你回话你聋了吗?还是你不敢了!”十六年了,被这个姓赵的贱婢压了十六年了,如今总算是逮着机会能狠狠踩她一脚了! 伍娘子脸上的表情显得兴奋又狰狞,她一脚就把赵妈妈踹趴下了,就像十六年前她踹自己一样。 “说说你十六年前是怎么抱错了孩子,又是怎么隐瞒不报的,然后再说说你得知钱多多才是真正的相府千金后是怎么暗中使坏迫害她的!” “什么?”孙夫人惊怒地站了起来,“你还迫害了她?你好大的胆子啊赵春娘!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狠狠地打。” “不要!夫人不要啊!求夫人开恩,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求夫人收回成命。奴婢是被迫的,这一切都是大小姐的主意,是大小姐容不下钱多多,因为钱多多才是夫人您亲生的女儿啊,大小姐她一早就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小姐使唤奴婢做的啊。” “你别急着泼脏水,你先给我把十六年前的事情说清楚!” “好,奴婢说,奴婢这就说。当年在那尼姑庵,夫人您和这钱氏同时生产,毕竟不是在府上,当时我们人手是不够的,地方也不够。两个婴孩是在同一间浴房洗澡的。 当时奴婢肚子疼,实在是忍不住就去了一趟茅房,所以就把孩子交给了一位师太,等奴婢回来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已经洗好包好了。第二日府上就来人把夫人您给接回去了。 回到府中奴婢这才发现孩子身上穿的不对,就连胸|前也没有胎记,但是大小姐刚生下来的时候奴婢看过的,她身上是有胎记的,那时候奴婢就知道孩子抱错了,肯定是当时奴婢去茅厕的时候那个师太弄错了孩子。” “可静姝胸|前明明是有胎记的不是吗?这个你怎么解释?” “回夫人的话,”赵妈妈颓然地趴伏在地上,“那是奴婢用针和朱砂刺的,那尼姑庵太远了,奴婢想着钱氏也不可能永远住在那尼姑庵,她夫家肯定会把她和孩子接走的。 奴婢想着孩子肯定是找不回来了,加上那时候伍娘子她们一直想害奴婢,正苦于抓不到奴婢的把柄,所以奴婢就没敢告诉您。因此这一瞒,就是十六年。 但是这件事奴婢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大小姐,奴婢原本是打算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的,可是大小姐她自己发现了钱多多,如果不是大小姐要害钱多多,奴婢根本就不会知道真正的相府千金原来也在京城啊。 夫人,这真的都是大小姐的主意,奴婢也是迫不得已的,大小姐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只能听大小姐的话啊。” 这贱婢,又在给自己开脱了,伍娘子咬牙道:“你倒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你以为你心里盘算的那点小九九还能逃过夫人的眼睛吗?你不过是害怕事情揭露后再没好日子过,所以就想害死真正的大小姐,好让这件事情死无对证!” “不是的夫人,姓伍的这是在落井下石,奴婢后来有去那尼姑庵找过的,奴婢曾经想过要把大小姐找回来的。” “你撒谎,”十六年前的真相终于大白了,钱氏心中不是滋味,但也由不得这人胡说,“你去水月庵找静慈师太就是为了拿回当年孩子身上穿的那件小肚兜,但是静慈师太没有给你,而是给了我。” “不是的夫人,夫人您不要听外人乱说,奴婢真的只是想找回大小姐。” 孙夫人气得连手都在发抖,原来这么多年她养的都是别人家的女儿,她自己的女儿却流落在外,到了还要被别人家的女儿和这个贱婢联手迫害。 “赵春娘!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都死到临头了还在狡辩。齐妈妈,把她给我捆起来,还有静姝,把她给我看好了。赵春娘,一会儿我再仔细收拾你!” 孙夫人竭力平复着自己的气息,侧身看向钱氏:“我的孩子现在在哪儿,我要见见她。” 好像,她们母女长得真的很像。 钱氏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莫名的哀伤:“夫人,多多此刻就在您府上。” …… “这位姐姐,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娘?”钱多多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但守门的丫鬟还是那副不急不缓的样子:“请姑娘稍候。” “稍候、稍候,我都等了多久了?”钱多多皱眉,“这样吧,我现在放弃了,我不去找我娘了,我现在只想离开你们府上回我自己家行不行?你没有道理拦着我回我自己家。” “姑娘,这……”钱多多说的有道理,丫鬟一时无言以对。 钱多多也再不管她了,直接擦过她的身体挤出了房门。 只是钱多多才走到中庭,孙夫人打头的一行人便过来了。 钱多多的眼里却只有钱氏,她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后面的钱氏,直接加快脚步走到了钱氏身边。 “娘,您可算是出来了。”钱多多紧紧挽着钱氏的胳膊,“咱们回家吧。” 钱氏挤出个有些苦涩的笑容,苦着脸对钱多多说:“孩子,那是丞相夫人,你快过去见过夫人。” 钱多多‘嗯’了声,随即转过了身。 孙夫人刚才就看见钱多多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绝对是她的女儿没错了,因为她和年轻时的自己长得像极了。 现在她的亲生女儿马上就要朝她走过来了,她心中瞬间被期待盈满,那是她身上的一块肉,是她自己的血脉,此刻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期待着。 然而,钱多多却在见到孙夫人的那一刻,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她怎么会是丞相夫人?娘,”钱多多回头看向钱氏,眼中满是疑惑与憎恨,“那天在孔府外,指使着把我卖掉的人就是她,我记得她的样子。” “什么?你在说什么?”孙夫人听到钱多多所说,疑惑不解,“孩子,我何时要卖过你,我们以前从未见过呀。如果我以前见过你,我肯定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我是你娘,你的亲娘啊。” 钱多多看了眼孙夫人,又看向钱氏:“娘,她说的是真的吗?你来相府找丞相夫人就是为了我的身世吗?我真的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多多,”钱氏含泪,“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却比我的亲生女儿还要亲。我也犹豫过不想告诉你事实的真相,可是你本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儿,我怎么能阻止你去过好日子呢。而且,之前你所受的苦,根本原因就在你的真实身份。 当年我和丞相夫人在水月庵抱错了孩子,我的女儿就是现在的孙大小姐,她、可能是害怕失去吧,所以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现在我把你的身份还给你,以后你就不会再被她欺负了。” 钱多多沉默着,一时无言。 孙夫人想要上前,却被钱多多阻止:“麻烦你先别过来,我记得你,那天在孔府后门的马车里,坐的就是你。” “对,我是去过那里,可我发卖的是你大哥的外室,与你有什么干系?孩子,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这我就不清楚了。” “孩子,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但是钱夫人说的没错,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过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孙夫人不由自主地朝钱多多靠近,伸手想要触碰钱多多的脸,却被钱多多一下子躲开。 “太突然了,我一时没有办法接受,我也不想改变什么,因为我现在过得挺好的。”钱多多心中有些烦乱,她转身看向钱氏,“娘,我们还是先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多多~”钱氏也很舍不得,但如今都到这一步了,“你快去见过你亲娘。” 钱多多觉得委屈:“娘,您今天干什么来了?你不要我了吗?你找到亲生女儿就不要我了是吗?” “没有,娘没有,娘会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 “那你为什么要我叫别人娘,我不想。” “好孩子,不要这样说,你这样会伤了你娘亲的心啊。” “是啊多多,”孙夫人笑着上前,“你叫多多是不是,很好听的名字。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好不好,你不想叫娘也可以,娘是不会逼你的。” 钱多多没有忘记那天所受的屈辱:“如果李赫没有及时救下我,你知道我现在会被卖到哪里去吗?也许我现正在、对不起,也许你真的是我亲娘吧,但是我现在要回家了,你刚才说过的,你不会逼我。” “不会,我当然不会。过两天我去看你好不好,和你爹一起。” 钱多多没有理会,只是挽住了钱氏的胳膊:“娘,走,我们回家。” 母女俩朝前走了几步,钱多多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钱氏:“娘,您是不是还要见一见孙大小姐?” 刚才差点被亲生女儿杀死,钱氏对那个孩子已经绝望了:“不了,她不想见到我,我也不想再见到她了,只求……” 钱氏转身给孙夫人跪下了:“她是不肯跟我走的,先前她对我做过的事情就当是我弥补过去十六年对她的亏欠。我只求夫人看在你们曾经母女一场的份上,给她一点体面,如她所愿,我就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夫人,我带多多先回去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 “娘,您和我姐这是怎么了?我姐一回来就把自己关房间里,您也是心不在焉的,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跟商量好了一样把我蒙在鼓里?” 钱氏和钱多多回到饭馆后直接就把店给关了,钱串串虽说也跟着回去了,但却是满头的雾水。 钱串串虽然不是钱氏亲生的,但钱氏却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既然多多的事已成定论,钱氏也就没再瞒着钱串串了。 钱串串得知真相后就更加想去安慰他姐了,他认真地设身处地想了一下,如果这事忽然降临在他头上,他一时也是难以接受的。 他去敲他姐的门,但他姐压根就不搭理他。甚至连李赫过来,他姐也不肯开门。 “姐,你心情不好我知道,可是李大哥他特意过来找你,人家是客,你总不能这样怠慢了客人吧,你就出来透透气吧。” 钱串串喊了没两句之后钱多多果然就朝门边走了过来。 钱串串有点心酸地看了李赫一眼:“还是你的名字好使,我姐都不搭理我的。” 钱多多开门出来刚好听见这一句,便没好气地瞪了钱串串一眼:“你少说两句可以吗?” “姐?”钱串串感到有些意外,因为他姐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好像和平时差不多,“你没事啊?” “我能有什么事。” “你不是、”“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娘呢?娘在哪儿?” “娘在她自己房间啊,不是姐,你没事你刚才一直把自己关房间里干什么,我叫你你也不开门。” “我怕你打扰我。” “打扰?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钱串串猛一下拔高了音量,“你收拾东西干什么啊,你不是要走了吧你?” 钱多多白了钱串串一眼,并没有搭理他,而是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钱串串见状赶紧跟了上去:“不是姐,你真能狠下这个心吗,我们好歹也” 然而在看到桌上堆的那些东西后,钱串串就自发地把后面半句话给咽了进去。 “你这都是小时候的东西啊,收拾这些做什么?” “拿给娘看看。”钱多多说着,一股脑就将收拾出来的小衣服小鞋子给抱了起来。 因为这是钱多多的闺房,所以李赫刚才并没有跟着进来,而是一直守在门外。 钱多多抱着东西出来的时候在他面前停顿了一下:“你来了,我一会儿再跟你说,叫串串给你沏杯茶先喝着吧。” 说完她便抱着东西径直往钱氏的房间去了。 钱串串当然不会听话地去沏茶,他得去偷听啊。他才刚动了要跟上去的念头,不料就被李赫给抓住了。 “走吧钱小弟,我有些口渴了。” “不是李大哥,”钱串串依依不舍地望着她姐渐行渐远的背影,“你还真要喝茶呀。” “嗯。”李赫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 钱氏没关房门,钱多多便直接走了进去。 钱氏原本是呆坐在床上的,她见钱多多忽然进来了,眼睛里这才重新有了神儿。 “多多。” 钱多多叫了声娘,直接把手里抱的东西全都放在了钱氏的床上。 钱氏不解其意:“你这是做什么?” 钱多多有些赌气地故意没回答钱氏的话,而是一样一样地翻起床上那些旧物。 “这是我小时候穿的鞋子,才这么一点大,我穿小了又给串串穿,到现在我和串串都长大了,您还是舍不得丢掉它。” “这是我七岁的时候您给我缝的小背心,这扣子是我自己缝的,您教的我穿针引线,这是我第一个针线活儿。” “这是我用了三年的小手帕,都已经擦破了但我还是舍得不扔,因为娘在上面绣了我喜欢的一切。花,鸟,鱼,风筝,兔子,大树,都是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可是因为我喜欢,所以您熬夜点灯也要给我绣出来。” “这是您给我和串串做的弹弓,虽然我是个女孩子,但是弟弟有的东西我都有,弟弟没有的东西我也有。” 钱多多讲述着手中每个物件背后的小故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您是我娘啊,您怎么忍心把我送走,送到别人家里去。” 早在钱多多把这些小物件拿出来的时候钱氏就已经泪目了,如今她看着钱多多更是泣不成声。 “好孩子,娘的好孩子,娘当然舍不得你了,可你毕竟是别人亲生的女儿,若不是十六年前的阴差阳错,你现在就应该在相府里过着千金小姐的日子。那相府里头,住着的是你的亲生父母,你的身上流着他们的血,如今他们也知道了真相,自然不会再叫你流落在外,他们心里也是念着你的。若他们不想认你也就罢了,可他们也在期盼着你啊,我不能那么自私把你霸占在我自己身边。” “娘,这不是自私。如果您一意孤行不要我了、要赶我走,不考虑我的感受那才是自私。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自己的想法。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我认,因为您说的对,我身上毕竟流着他们的血,当初他们也不是故意要抛弃我,可我还是想和您住在一起、和您生活在一起。” “真的吗,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娘,就算是一条狗被您养了十六年也会舍得不离开您吧?” “你这孩子!”钱氏被钱多多一席话说得是又想哭又想笑,“哪有人把自己比成狗的?” “怎么没有?我就是啊,话糙理不糙嘛,可不就是这个理!反正以后除非我自己乐意,否则您不能赶我。” “好,娘哪里又舍得赶你走呢,娘巴不得你日后就嫁到对门去,好天天见着你。” “娘,”钱多多笑着扑过去抱住了钱氏,像小女孩儿一样撒着娇,“李赫他不住对门儿。” 钱氏低头看女儿:“真就他了吗?那还得叫你亲生父母掌掌眼才行。” “娘,今天能不能别提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北方的盆友们小年夜快乐呀。 咱们南方滴明天再嗨! ☆、074 日子就算再难过,钱多多也要雷打不动地去摄政王府送东西。 李赫也要回相府,两人便结伴出了门。当然了,还要再加上一个钱串串。 钱串串是来保护他姐的,顺便也看着点人,毕竟他姐和李赫还没成婚,这孤男寡女的单独出去有些不太合适。 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很有眼色的好弟弟,全程他都和前面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给他们足够的自由。 李赫明白钱串串的‘良苦用心’,便从袖中掏出个小玩意来,不过他没有立刻把东西交给钱多多,而是藏在了身后。 “其实那天的事情我听说了,孙夫人去孔家确实是去处理大公子的外室,而你,是被孙静姝算计了。孙静姝用心险恶,她不仅想除掉你,甚至还想借你亲生母亲的手,不论那件事成功与否,她都挑拨了你与你亲生母亲之间的关系。假如你因此而疏远了你的亲生母亲,那便是正中了她的下怀了。” 钱多多有些好笑:“她是怕我和她抢东西吗?丞相府好歹也养了她那么多年,难道他们之间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太恶毒了,堂堂一国之相养出来的女儿就是这样的品性。 说实话,就冲那件事我就不喜欢丞相府,外室和外室的孩子可以随便买卖,教出来的女儿可以随意指使人去饭馆下毒……他们给我的感觉就是相府是个吃人还不吐骨头的地方。就像我刚才和你说的那样,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这我不能否认,但我没有办法和他们一起生活。” “我知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只要你开心就好。” 钱多多闻言轻笑:“是不是串串叫你来说好话哄我、安慰我的?嘴这么甜。不过在这件事上我根本就不需要安慰。” “是吗?”李赫轻轻笑着,“那就可惜了我在来的路上给你买的小玩意儿了。” “什么?”听说他特意给自己买了小玩意儿,钱多多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你买了什么?快给我看看。” “不给,你都不需要我安慰,我一会儿还是拿回去退了吧。” “不是吧,你不是说是小玩意儿吗,这年头都是钱货两清的,你都买回来还能退吗?” “怎么不能,我又没有损坏它。” “不行!你都说了是买给我的了,我没说退就不能退。”钱多多见李赫背着一只手在后面,立刻就侧身朝他身后看了过去。 李赫没让她得逞,一下就把手中的东西举了起来。 钱多多顺着他的手朝上看了过去,高兴道:“是竹蜻蜓!我好久都没有玩过了,小时候舍不得买,长大了又不好意思买来玩了。你快给我。” 她一边说,一边踮着脚去抬手够。 可是李赫比她高,胳膊又比她的长,只要他不想,她就不可能拿到。 但那支竹蜻蜓最终还是到了她的手里。 这条街上没什么人,她就一边飞竹蜻蜓一边追着捡,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 钱串串也很久没见过竹蜻蜓了,这会儿也忍不住追上了她姐。 李赫就沉稳许多,只偶尔帮他们姐弟捡一下落在脚边的竹蜻蜓,自己并不参与。 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姐弟俩也玩得累了。 钱多多便放慢了脚步,看向李赫:“那你回吧,接下来我们就不同路了。” “嗯,你和那位平姑娘的感情真好,我都有些嫉妒了。”钱多多说是要去找平姿,所以李赫才会有这么一说。 “还不兴我有个好姐妹吗?好了,真的走了。” 李赫微微点头,看向钱多多的目光有些不舍,毕竟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目送着钱多多姐弟离去,当姐弟俩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的时候,他想了想,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 钱多多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每次她见到平姿总有说不完的话,要不是考虑到她弟弟还在外面等着,她还能再和平姿聊半个时辰的。 出去的时候钱串串果然等的有些难受了:“姐,我看你还是赶快认了你的丞相爹吧,让他给你配几个侍卫啊丫鬟什么的,你走哪儿就叫他们跟哪儿,专做这一件事。你这说是来送东西的,结果聊了那么久!我一个人都快无聊死了!” 钱多多笑着在钱串串的脑袋上戳了一下:“我又没让你跟。” “那我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吗!” “好好好,我们串串最好了行不行?下次保证不让你久等!” “这还差不多。” 姐弟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边说边往前走,钱多多正把玩着手中的竹蜻蜓,压根就没往前头看。 但钱串串却看得清清楚楚:“姐,李大哥!” “啊?”钱多多抬头朝前看去,果然瞧见李赫站在不远处。她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在看她。 一时之间她有些惊讶也有些高兴,脚下的步伐也下意识地加快了起来。 另一头的李赫见钱多多快步朝他走来,便上前迎了几步。 “阿知,”距离两步远的时候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钱多多面上带着笑,“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赫微微皱着眉:“不放心你,怕你路上又遇到什么危险,所以就跟了过来。” “啊?”钱多多心中甜蜜,“其实不用的,你看我不是还有串串吗?” “他毕竟还小。” “嘘,”钱多多飞快地竖起了食指,“你小点声,可别叫他听到了,他会生气的。” 李赫淡淡笑了笑,目光越过钱多多,再次落在了摄政王府的牌匾上。 钱多多见他笑得有些勉强,不禁也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阿知?你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多多,”李赫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从摄政王府出来。” “是啊,平姿的舅舅就是摄政王,她家在梁国,她来京城探亲,经常会住在王府里。怎么了?你还是从相府出来的呢,事实证明我还是相府的千金呢,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你说平姑娘是摄政王的亲外甥女?” “是啊,亲的。” “多多……” “怎么了,欲言又止的。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啊。” 李赫暗暗握紧了拳头:“多多,赵璟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也别和他的外甥女走太近。” “你从哪儿听说的啊?”钱多多笑道,“我觉得摄政王为人其实挺好的,平姿更是没话说,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 “赵璟哪里好?多多,你不要被他的表象迷惑了。你还记得姚大人一家吗,都是被他害的。” “记得,那件事情闹得挺大。可是……”钱多多皱眉,“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因为姚大人触犯了律法,他想谋杀摄政王。杀人本来就是犯法的,何况他想杀的还是当朝摄政王。” “那是因为赵璟该死!”李赫不是没见过别人在他面前拥护赵璟,可是这些话从他喜欢的姑娘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感到生气。 “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他为了权柄可以颠倒黑白、诛杀自己恩师全家一百零七口人,连几岁的孩子都不肯放过,更被说是像姚大人那样的同门了,这样的人他难道不该死吗?” 李赫红了眼,提及这些往事的时候就连额头的青筋也爆了起来。 钱多多被他忽然变脸的样子惊吓到:“阿知,你、你这是怎么了。” 李赫还沉浸在仇恨中出不来,甚至激动地抬手握住了钱多多的双肩:“多多,你信我!他不是好人,他真的该死,你以后少去摄政王府!也别在我面前说他的好话,我不想听。” “我、”钱多多被李赫抓的有些疼了,“阿知,你先放开我,我们慢慢说好吗?” 一旁的钱串串也察觉到了他姐和李大哥之间不对劲,连忙跑了过来:“姐,李大哥,你们干什么呢,大庭广众的。” “没事串串。”钱多多又挣了挣,李赫这才放开了对她的钳制。 他收回手臂的同时也垂下了头,再没说一句话。 钱串串一脸懵,小声问钱多多:“李大哥这是怎么了,刚才你们吵架了?” “没有!”钱多多眉头紧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就别问了,你先一边儿去。” 钱串串有些犹豫,但还是听话地后退了几步,但是也没走远。 钱多多上前一步轻轻地拉了拉李赫的衣袖,轻声叫他的名字:“阿知,你还好吗?” “对不起多多,”李赫脑中渐渐清明,他伸手轻轻握住了钱多多的手,仍是垂着头,“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有没有吓到你?” 钱多多张了张嘴:“是有一点被吓到,因为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你心里难受的话,你就跟我说说吧。” 经过他刚才的那番话,钱多多猜测他和赵璟之间应该是有什么仇恨,否则他绝不会因为自己说了赵璟两句好话就忽然变脸。 “没什么。”李赫抬起头,除了眼睛还有一点红之外,表情已经回复如常了,“吓到你是我不好。我送送你吧。” 钱多多点了点头,又转身朝钱串串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但是如果以后你想说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会当一个好的倾听者的。” “会的。”等他报仇雪恨了,他就会把一切都告诉她,“那你以后能别再去摄政王府了吗?” 他受不了,他受不了心爱的姑娘不拿他的仇人当仇人,她应当与他同仇敌忾的。 “可是我……”钱多多感到为难。不去摄政王府,她还怎么完成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过小年啦! ☆、075 钱多多感到为难。不去摄政王府,她还怎么完成任务? 更何况她的每一个任务都与摄政王赵璟有关。 若他果真与赵璟之间有着深仇大恨,若他果真恨极了赵璟,那她怎么办? 要和他说实话吗? 钱多多看着李赫,心中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隐瞒:“我就只是去见见平姿而已。” “很难吗?”李赫心中第一次对眼前的姑娘生出失望之情,“叫你不去摄政王府就这么难吗?” “阿知,我不想、我不想说很多的谎来骗你,也许我现在可以很轻松地答应你,但如果以后,我,我……” 钱多多一时语无伦次,她不想撒谎,可是不撒谎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对不起阿知。这么说吧,除非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我还是会和平姿来往。” 李赫看钱多多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有些事情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 “你都不告诉我就要求我做一些听起来就不合理的事情,”钱多多忽然也有些生气,“你不告诉我那我也不告诉你,那就等你想告诉我的那一天我们再说这件事吧!” “多多!” “阿知。” 李赫深吸了口气:“走吧,我送你。” “……”钱多多沉默了片刻,这才应了声好。 李赫只送了钱多多一程,并没有直接把她送回家,一路上两人除了分别的时候就没怎么说过话。 两人一分开,钱串串就凑了上来:“还说没吵架,瞧瞧,都不说话了,你们到底吵什么?” “没什么。” “怎么可能?你当我瞎了吗姐?快给我说说啊,到底怎么回事,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们出主意。” “你个毛头小孩出什么主意,”钱多多心烦,“我感觉他有事情瞒着我,就很突然,叫我以后再别去摄政王府,少和平姿往来。” “为什么呀?平姑娘人挺好的呀,干嘛不来往?” “他说摄政王不是好人,而平姿又是摄政王的亲外甥女。” “为什么说摄政王不是好人,因为他当上了摄政王把持了朝政?那新帝还小啊,国家大事也做不了主,可不就得来个厉害人物处理朝政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说会告诉我,但不是现在,我猜或许他和摄政王之间有仇,或许还是深仇大恨。对了,他还提到了姚大人。” “姚大人?”钱串串疑惑,“可是姚大人流放那天、就我们第一次遇见李大哥的时候,我记得娘问他是不是认识姚大人的时候,他说不认识啊。” “嗯,我也有这个疑问。我觉得他们应该是认识的,所以说我感觉他有事瞒着我。” “那这就是他不对了,话也不说清楚就叫你和好朋友断了关系,这也太不讲道理了。所以你们就因为这件事情吵架了吗?其实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可能他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说,说不定过几天他就想通了呢。” “我知道。可是吵架本来就是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可能因为一个眼神、一个语气就能吵起来啊。” “那倒也是!不过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你们就都消气了。李大哥人还是很好的,你看你们刚才连话都不说了但他还是坚持要送你。” “嗯。”其实钱多多现在已经不赌气了,如果此刻他还在自己身边的话,她一定会心平气和地和他好好说话。 …… 今天天气不大好,天还没亮就开始下雨了。 “今天肯定没什么生意,我瞧着这雨恐怕要下一整天。”钱串串一边收伞一边抱怨,“往常最热闹的菜市场都没什么人。不过我也因此得了个便宜,看这两条猪大尾巴,是摊主额外送我的,没花我一文钱。” “那中午就卤了给你吃吧,犒劳犒劳你,”钱多多笑着说,“你辛苦了,下雨天还要出去买菜。”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应该的。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要没事的话就来帮着一起剥花生吧,花生米用完了。”钱多多说着,拎出一袋花生来。 一时间大家都围坐了过来,一边聊天一边剥花生米。 才剥了一小碗,外面就有人叫门。 钱串串有些惊讶:“不会吧,这还没到吃饭的点呢,难道就来客人了?我出去看看吧。” “我去吧。”钱氏站了起来,不管是谁这个点过来肯定不是吃饭的,应该是为了别的事情。 而且从刚才起她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她心里现在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钱串串见他娘出去了便坐了下来继续剥他的花生米,大个儿的就留下,小个儿的就自己吃。 他还分了些给钱多多:“姐,你也吃点,还有一点点甜哦。” “你自己吃吧。” “你也一起吃啊。” 钱多多本来不想接的,但拗不过钱串串就只好伸出了手。 她刚接过那几颗花生米就听见钱氏站在门边喊她:“多多,你过来一下。刘妈,沏一壶好茶来。” “哦!”钱多多站了起来,把花生又还给了弟弟,“给你,你自己吃吧。” 她说完便抬手护着头,冒雨跑到了钱氏身边。 “怎么了娘,叫我什么事?”钱多多一边抹着肩头的雨水一边问。 钱氏眉头紧锁着:“是丞相和丞相夫人一起过来了。” “……哦。”钱多多拍打雨水的动作顿了顿,继而她又顺势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娘,我看着还算体面吧?” 钱氏帮着顺了一下女儿的头发,心中仍是有些忐忑:“紧张了?” “不是,是不想太邋遢让他们以为我过得不好。” “不邋遢。你啊,从小到大最爱干净了。” 钱多多嘻嘻笑着:“那我们走吧。” “好,我请他们去楼上了,我们直接上楼去。” “知道了。” 然而母女俩一进门,就见一对穿着华贵的夫妇站在楼梯口,一副翘首以盼的样子。 很显然他们就是丞相夫妇了,他们并没有上楼,而是在楼梯口等着。 这已经不是孙夫人第一次见到钱多多了,再见到亲生女儿,尤其是查清楚了孙静姝所做的一切、得知她自己差点就亲手卖掉了自己的亲女儿之后,孙夫人连恨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此刻她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多多,昨天娘就和你说过了,娘和你爹都会来看你的,所以你爹一下朝就告假过来了,你快来见过你爹爹。” 见到钱多多的那一刻,孙相是震惊的、怜惜的。他很早就发觉府上那个女儿与他和夫人长的都不像,而眼前这个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他和夫人所出。 “孩子,”比起孙夫人,孙相的情感内敛了许多,“这段时间你受了不少苦,是为父没有教好那个孩子。但我向你保证,以后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吗?” 因为当时差点被孙夫人卖掉,所以一开始钱多多对她有些成见,但屡次看到她在自己面前红着眼眶的样子,钱多多心里的那点怨气也就打消了。 至于孙相,她没想到孙相竟然是这样温和的一个人,一点官谱都没有。 不过他们现在大堂就这么左一口‘爹’右一口‘娘’的,叫她感到很不自在。 况且刘妈已经在沏茶了,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但她暂时还不想叫其他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她一时没有回应丞相夫妇的话,只是规规矩矩见了个礼:“丞相大人,丞相夫人,请移步二楼吧。我们这里地方小,请恕招待不周了。” “孩子,你对我们怎么还这样疏离客气呢?”孙夫人有些着急,恨不能现在就母女相认。 孙相见状,暗暗握住了孙夫人的手,低声劝道:“此事急不得,且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孙夫人无奈点了点头,夫妇俩相携着由钱多多引至了二楼房间。 等钱氏最后进入房间之后,房门便被孙夫人带来的两个婆子给关上了。 钱多多听见关门的声音,特意朝门外看了一眼,发现那两个婆子正在门外守着。 钱多多不太喜欢这种做派,这间房又不是很大,门一关就显得憋闷了起来。于是她便上前去开了半扇窗,冷风斜雨打在脸上她这才好受了些。 而孙相夫妇也已经与钱氏交谈了起来。 孙相先是感谢了钱氏这十六年对钱多多的悉心照顾,说了许多的漂亮话,随后便提出想要钱多多认祖归宗。 钱氏知道,多多本就是孙相夫妇亲生的女儿,如今孙相夫妇想叫女儿认祖归宗是理所应当,因此有些话她就不太好说出口。 钱多多不想叫钱氏为难,想了想,便给孙相夫妇跪下了。 孙夫人见状惊惶,忙上前去扶:“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钱多多已经跪下了,她抬头看向孙夫人,顿了片刻后叫了一声‘娘’ “……”孙夫人以为自己听错,反应过来之后眼中立刻盈满了喜悦之情,“哎,好孩子,娘的好孩子,你快快起来。” “娘,爹。”钱多多轻轻拂开了孙夫人的手,“请受女儿一拜。” 她说罢,朝着孙相夫妇磕了个头。 孙相甚感欣慰,孙夫人也激动欢喜地热泪盈眶:“相爷你看,这就是咱们的女儿。” 亲生父母在与自己错过了十六年后还能这么喜欢自己、钱多多心中也是感到欣慰的。 她接着又给亲生父母磕了两个头之后,转头又给钱氏磕了三个头。 “您二位是我的亲爹亲娘,您也是我的娘亲。不论是十六年前,还是十六年后,多多都感激您们的当初的不离与现在不弃。我愿意和爹娘认祖归宗,但我不会摒弃钱多多这个身份,我心中还是期盼着能与娘亲在一起,我与爹娘之间的血缘关系并不能将我与娘亲共度的十六年时光分开,这是我的意愿,也是我对爹娘唯一的要求,希望爹娘能够答应我。如果,如果爹娘不答应的话,那我此生,就只是钱多多。” “孩子,”孙夫人微微皱起眉头,“可是一个人怎么能有两个身份呢?你、” “夫人。”孙相制止了孙夫人后头的话,目光慈爱地看向了自己女儿,“多多,你是个重情重义又孝顺的好孩子,钱夫人把你教导得很好。爹很庆幸,爹相信过去的十六年你在钱夫人身边一定成长得很快乐。 爹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也要答应爹娘,要时常回家去住住,多陪陪爹娘。因为爹和娘已经和你错过了十六年,你娘她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都没合眼。 她一直在自责十六年前没有把你保护好,爹也很自责,因为你出生的时候爹没能守护在你们母女身边,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希望你能够体恤体恤我们。” “是啊多多,”孙夫人泪眼盈眶,“娘真得好悔恨当年没有看顾好你,才会叫手下的人出了茬子,如果娘当年没急着赶路就不会在尼姑庵里生产,如果你出世的时候娘一直抱着你,就不会把你和别的孩子弄错……” 孙夫人说到后面,已是泣不成声。 钱多多也红了眼眶,她有些哽咽:“娘,请您不要自责,那些都不是您的错,您不要这样责怪自己。您也看到了,所有的一切都只会越来越好。” 孙夫人抽噎着点头:“会的,会越来越好,娘相信。” 孙夫人情难自已,忍不住上前去将钱多多抱进了怀里。 她抱得很紧,紧到钱多多有些喘不过来气,但是钱多多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可是如果她一直继续抱下去的话,钱多多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好在这个时候刘妈端着茶上来了,她在外头与看门的婆子说话,打破了房间内的氛围。 钱多多被抱错的这十六年是不缺母爱的,因此她虽然能理解孙夫人,但却不能感同身受,现在孙夫人放开了她,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然而外头守门的婆子并没有让刘妈进来,而是自己接手了刘妈上茶的活儿。 茶上来了,屋内的几人这才各归各位。 孙夫人仔细用帕子抹了眼泪,这才凝重地对钱氏说:“钱夫人,还有一件事情,我要与你商议一下。” ☆、076 “还有事?”钱氏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就看了眼钱多多,然后才道,“夫人请讲。” 孙夫人也悄悄看了眼钱多多,道:“是我府上的那个孩子,她跟我说想回到亲娘身边。” “?”钱氏震惊,那个孩子不是宁愿勒死她亲娘也不愿意离开相府吗,“她怎么会忽然改变了主意?” “实不相瞒,”孙夫人皱眉道,“从前她对多多做的那些事我都已经查清楚了,简直可恶至极,那孩子甚至还算计我,想借我的手发卖我的亲生女儿,我实在是恨得牙痒。 但毕竟母女一场,我曾经也是真心疼爱过她的。不论是当初在你们这里下毒还是后来在孔家做的那件事,你们都已经报官了,按理说我们应当将她送交官府处置,但我于心不忍。 好歹我们也养了那孩子一场,她也叫了我们十六年的爹娘,所以我和相爷决定将那孩子送到家庙,遣她侍奉祖宗牌位,希望她能够在那里诚心悔过。” 那孩子连弑母的事情都能做出来……钱氏叹了口气:“相爷与夫人慈悲,能给她机会悔过也是她的造化。” 孙夫人皱眉:“话虽如此,但是,她拒绝了。孙家家庙在云州老家,她不愿意长途跋涉,但她不走的话,我恐怕是实在容不下她。因此,她提出想要回到你身边。” 钱氏无声摇头,她这才把多多‘霸’在了身边,又怎么可能叫那个孩子回来一起生活。 那个孩子当初宁愿杀母也不肯离开丞相府,必然是贪图丞相府的荣华富贵,如今不想去孙家家庙想必也只是不想过常伴青灯古佛的凄苦生活而已,她恐怕,是连丝毫的悔改之心都没有。 “不,夫人,就当是我狠心吧,我现在没有办法收容她。还是请相爷和夫人将那孩子送走吧。我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伤害我的另外两个孩子。” 孙夫人抿了口茶:“其实今天我就打算送她走的,她就在外头马车里,既然钱夫人不留她,那我就直接叫人送走她了。只不过,她到底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也许此生你们都不会再见了,你要下去见她最后一面吗?” 钱氏忘不掉那日那孩子想要杀死自己的那种感觉,如今回想起来,她甚至还是会觉得呼吸困难。 她的眼睛微微湿润,声音哽咽:“不了,或许我与她终究是没有母女缘分吧。” 其实当初,她所嫁非人,她并不想怀那个人的孩子,可肚子真大起来以后她又不忍心落胎,最后就生了下来,哪知道生下来后还是给抱错了,一错就是十六年。 “那好,我送她走。多多,”孙夫人又看向钱多多,“娘今日回去便就叫人给你收拾一间院子出来,等过两天你就回家看看好不好?” 刚才已经答应了他们会时常去相府小住陪伴的,钱多多便点了点头:“谢谢娘。” “那你可有什么喜好,或者你带我去看看你的房间好不好?” “我们住的地方不在这里,今天下雨,好像不太方便,改日吧,改日再请您过去。” “好,那就改日。”今天还要处理那个孩子,确实不方便,“那爹和娘就先回去准备了。” “好,我送你们出去。”终于要走了,钱多多也松了口气,其实刚才她有些担心钱氏会答应留下孙静姝。 那个孙静姝,她做了那么多害人的勾当,甚至连亲娘都要杀,这种人谁敢留在身边? 钱多多和钱氏送孙相夫妇出门,外面的雨下得比刚才更大了。 孙相夫妇还没走到屋檐下就有人替他们撑好了伞,钱多多也在钱氏的示意下朝前追送了几步。 孙夫人又嘱咐了钱多多几句,正说着话,她身后的一辆马车里忽然就传出了动静,像是有人在撞击车壁。 钱多多猜那应该是孙静姝,她并没有理会,尽管那动静越来越大,孙夫人也没作任何解释。 眼见着孙相夫妇就要上车离去了,钱氏犹豫再三,忽然冲了过去:“夫人,请夫人让我再看那孩子一眼吧。” 因为忽然被叫住,孙夫人身上免不得便淋了些雨,她皱了皱眉,道:“钱夫人可是改变主意了?” “我……我只是想和那孩子再说一句话,若是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 “方便,”孙夫人轻扯了扯嘴角,“血浓于水,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你们到底是亲母女,钱夫人请吧。” “多谢夫人。”钱氏向孙夫人行了一礼,转身便往后面那辆车走去。 钱多多见状,连忙转身拿起了靠在门后头的油纸伞,赶紧追着上前替钱氏撑上了。孙夫人钻进马车前瞧见了这一幕,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钱氏走到马车前敲了敲车门,立即就有人开门探出了脑袋。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伍娘子。 “钱夫人,又见面了。”伍娘子寒暄道,又巴结地向钱多多问好,“奴婢见过大小姐。” 钱多多微微皱眉没有回应,钱氏道:“我来看看她。” 伍娘子应了一声,立刻将车门全部打开了。 门一开,钱氏和钱多多便见到了里头被绑住了手脚的孙静姝,她甚至连嘴也被堵住了。 虽然此刻的孙静姝四肢行动受限,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她向钱多多投去厌恶的目光。 伍娘子生怕孙静姝再做出些什么伤害钱多多的事情来,忙把孙静姝往里塞了塞。 并解释道:“她不安生,怕路上跑了。” 孙静姝见伍娘子对钱多多一副狗腿子的模样,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即又冲着钱氏呜咽了起来。 她试图在钱氏这里寻求一些同情与怜惜。 钱氏抿了抿唇,顿了顿说:“从前你做错了很多事,必须要诚心悔改。三年后,如果三年后你真的改过自新了,还愿意认我这个娘,你就还是我女儿。” 钱氏想好了,三年,三年之后多多应该早已经嫁人生子,那时候如果这个孩子再回来自己身边的话也就不能再伤害到多多了。 “唔……唔……”孙静姝想说话,不停地挣扎。 钱氏看向伍娘子:“请让她和我说两句话吧。” 伍娘子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把孙静姝嘴里塞着的布团拿了出来。 孙静姝被松了口,立刻就哭着求钱氏: “娘,您是我娘,是我亲娘,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当时我就知道错了,我知道自己错得很离谱,是我混账,但我现在就能改,根本就不必等到三年后。 我不想去孙家的家庙,我根本就不是孙家人,就算是赎罪我也应该是在娘您身边啊,做什么把我送去孙家的祠堂。 娘,您不知道,云州偏远,我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因为犯了事被送去的,那我|日后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啊娘。我是您的亲生骨肉,您怎么忍心看自己的女儿在别人家受苦。” “……”钱氏深吸了口气,“看来你终究只是怕吃苦,还是没有任何悔改之心。你可知道,若真要你赎罪,你现在应该去监牢,而不是孙家的家庙。今天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钱氏心痛,这孩子确实是她的亲生骨肉,刚才她也心软过,可看起来这份心软根本就不值得。 “我们回去吧多多。”钱氏带着钱多多转身,才走出没两步远孙静姝嘶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钱多多!我给你下毒了,你会死的。你们所有人,全都给我听好了,我给钱多多下了毒,没有我她就会死,求我啊,你们都来求我啊,只有我能救得了她。” 钱多多的脚步顿住了。 钱氏却猛地回过了头:“你怎么会这么恶毒?!不过就是个相府千金的身份,至于你这样杀人害命,违背人伦吗?” “哈哈哈,”孙静姝已经接近疯狂了,“至于!你们都不是我,你们不明白,我这一世,必须得改变自己的命运,否则惨死的就是我。” 孙静姝的声音太大了,马车里的孙相夫妇也听到了她说的这些话,夫妇俩急忙就下了车,连伞都顾不上打。 孙夫人冲了过去,眼神凌厉:“你竟然还敢下毒,你下的什么毒,解药呢?” “解药我当然有,但你们这样对我,还妄想我救你们的女儿吗,你们做梦!” ‘啪!’孙夫人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了孙静姝的脸上,“我看你是在找死,快点把解药交出来。” “可以啊,”孙静姝斜着眼睛瞪着孙夫人,“答应我几个条件,我就把解药交出来。” “娘,你们不要听她胡说。”钱多多转身看着孙静姝,“我的身体我很清楚,我没有中毒,我看她这是走投无路了才狗急跳墙。” “钱多多!”孙静姝好笑,“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真是可怜,一直挨打却根本不知道打你的人是谁。就你这样,你凭什么和我斗?”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和你斗,因为我是人,和疯狗是不一样的,疯狗咬了我一口,我总不能咬回去吧?你知道吗,我觉得把你送到孙家家庙去简直是便宜了你,最适合你的地方其实是府衙大牢。爹,娘。” 钱多多看向孙相夫妇:“我看还是把她送官吧。” “好啊,你们把我送官啊,”孙静姝不屑地靠在马车里,“送我去大牢,把我折磨死,然后就等着你们的宝贝女儿毒发身亡吧。我反正是贱命一条,临死了还能拉个千金小姐做垫背的,而且还偷了她十六年的富贵生活,怎么说都是我赚了。” “贱人!”孙夫人想扇孙静姝却又怕弄疼了自己的手,只能转而看向钱多多,“多多,娘带你去看大夫,给你找京城最好的大夫。” “娘,您先别着急,我倒要看看她给我下的到底是什么毒。” 钱多多把伞交给钱氏,径直上了孙静姝所在的那辆马车。 她一上去伍娘子就往旁边挪了挪,立刻给她腾出了位置。 钱多多想了想,对伍娘子说:“麻烦让我和她单独说几句话吧。” “可是大小姐,万一她做出什么伤害您的事。” “没关系的,你们不是都在外面吗。” “是,奴婢就在外面守着。”伍娘子说罢,这便下了马车。 钱多多紧跟着就将车门给关了上。 孙静姝有些警惕:“你做什么?” “如你所见,关门而已,我怕雨飘进来打湿我的衣裳。怎么?”钱多多好笑,“你怕什么,你不是在我身上下了毒吗,怕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选择和你同归于尽?” “呵,”孙静姝冷笑,“知道我在你身上下了毒就好。所以,你现在应该向我求饶了。” “求饶吗?那你也应该先告诉你在我身上到底下了什么毒啊,万一只是泻药,那我也只是多跑几趟茅坑不是吗?虽然茅坑很臭很恶心,但你比茅坑更恶心啊。” “你!你竟然这样羞辱我!钱多多,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会呢,不就是被毒死吗?而且我还有两个娘,她们都很爱我,等我死了,我的两个娘都会给我立碑树牌位,我是我亲娘失而复得的宝贝,她肯定会给我很多陪葬。到时候,那些金银玉器,她就算是给了我这个死鬼,也不会给你呢,你气不气?” 孙静姝已经开始生气了:“你这个贱丫头!你凭什么这样处处打压我!我告诉你,这辈子就算死我也比你死的有尊严,你最后会被赵璟乱剑砍死,他连个全尸都不肯留。” 赵璟?钱多多皱眉:“为什么是赵璟?我不是应该被你毒死吗?” “哈哈,”孙静姝解气地暼着钱多多,“害怕了?求我啊,跪下求我我就告诉你。” 钱多多没理她,有些事情,她不由自主地就将它们串在了一起。 想出个大概后,钱多多立刻推开了车门,问外头的孙夫人:“娘,今年九月十五您是不是带她去过清泉寺求过符。” 孙夫人想了想,点头:“是,怎么了?” “好,我知道了,稍后我再解释。” 钱多多又钻进了马车,再次关上了车门。 这一次她没再和孙静姝废话,而是直接拉开了她的衣领。 孙静姝万万没想到钱多多会扑过来扯她的衣服,她又惊又怒:“你干什么钱多多,你疯了吗?你给我松手。” 钱多多对孙静姝的喊叫置若罔闻,直到她在孙静姝的锁骨中央看见了一个和她自己身上一样的、类似于符文的淡红色印记,她这才停了下来。 “是你!”看到这个印记,钱多多一下就全明白了,“你身上也有系统对吧?我身上的那个是你动的手脚吧?原来那个时候你就想害我了?” 系统早就检测到这个世上还有另外一个系统,原来就在孙静姝身上。 “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甩掉这个系统?” 孙静姝没想到钱多多竟然这么快就想通了,她不禁产生了疑惑:“难道你也重活了?” 钱多多皱眉:“什么重活?回答我的问题。” “哈,看来没有。你很想摆脱那个系统对吧,我确实是知道方法,但你们所有人都得听我的。” “你以为你有得选吗?你不肯告诉我的话,我大不了就一步一步来,我有得是时间。” “你有时间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和那个李赫看对眼了,你们将来会成婚不是吗?可是你那个系统……它需要你对赵璟……” 孙静姝靠近钱多多,轻声又快意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可你的心上人是李赫,但你不那样做就得死,那该怎么办呢?我都替你为难啊,啧啧,活着,你就得成为一个荡|妇,背叛心爱的人。除非你死了。” 钱多多有片刻不能动弹。 按照系统发布任务的走向,她甚至觉得孙静姝说的这些很有可能是真的。 “那你呢,你是什么系统?” “……”孙静姝稍稍沉默了片刻,但她总得抛出点真话来才行,不然怎么能骗得了人呢? “美食系统。” “哦,所以张大郎那些香料就是从你那里得到的是吗?难怪了。那你有什么惩罚呢,如果你完成不了美食系统交代给你的任务。” “惩罚?”孙静姝深吸了口气,“没有,我不需要接受任何惩罚。” “也对,这本来就是你动的手脚,你当然会选一个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助力了。没想到你还喜欢美食,从这一点来看,你还是挺像我娘的。” 孙静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废什么话,赶紧把我身上绳子解开,你把我伺候好了我才会告诉你摆脱系统的方法。” “你以为我傻吗。你知道吗,系统比你可信,它说的话都是真的,而你,十句话里九句都是假的。我问过了,除了完成任务,再没有其他任何可以解除绑定的办法了。你想骗我,我不会上当。现在你可以,去把牢底坐穿了。” 钱多多说完,推开车门:“伍娘子,麻烦把她的嘴堵上吧。” “钱多多,你不想活了吗!你宁愿相信那个要你死的东西你也不相信我是吗?” “孙静姝,”钱多多回头,微微皱眉,“不对,你不是真的孙静姝,真可怜,你在这个世上到底应该叫什么呢?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最想我死的人是你,所以闭嘴吧。” 伍娘子怕孙静姝又说些什么来惹怒了相爷夫妇和大小姐,忙爬上车去将人的嘴给堵上了。 孙静姝气得浑身发抖,这辈子正面交锋的第一回合,她输了。 ☆、077 孙静姝狠狠地瞪着钱多多,恨不得将她目光所能及之处全都剜下一层肉来。 但是很快地,车门就被伍娘子关上了,她连瞪一瞪钱多多都没机会了。 钱多多一下车,孙相夫妇和钱氏就围了上来。 孙夫人抢先一步拉住了钱多多的手:“你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她怎么又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她真的给你下毒了吗?” “没有。”钱多多断然道,“她在撒谎,她以为这样威胁我们就能够为所欲为了,我不过三两句话就把她的真话诈了出来。” “此话当真?”孙夫人担忧地看着钱多多,“这事可不能儿戏。” “您就放心吧,我平日都不曾与她接触过,她就是想下毒也没机会下手的。” “话虽如此,但娘还是不放心。这样吧,娘稍后就请个大夫过来给你瞧瞧,一定要确定你身上没有毒才行。” “谢谢您。” “跟娘还说什么谢,你没事才好。” “放心吧娘,我没事的。雨太大了,您和爹身上都淋湿了,还是快上车里去吧。” “好,那爹和娘就先回去了。” …… “这个静姝,真是白养了她十六年,旁人口中所说的白眼狼也不过如此了。” 车内,孙相长长地叹了口气。 孙夫人却是暴跳如雷:“什么白眼狼,简直狼心狗肺。还有,别再叫她静姝了。静姝是我给我女儿取的名字,叫在那等毒妇的身上简直是玷污了这两个字。” 孙相闻言有些好笑:“一个名字而已,都叫了十六年了,你难道还要收回来给咱们的亲生女儿用吗?” “别提了,你说那个钱氏。她姓钱,还给我们女儿取个名字叫多多。市侩,市侩至极。” “我倒觉得颇有几分可爱。” “可爱什么?你再听听她那个儿子的名字,竟然叫钱串串。这两个名字放一块,简直满身铜臭。也不知道我们女儿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苦日子。” 孙相闻言皱眉:“过去十几年,是我们亏欠了女儿,往后好好补偿便是。不过那钱氏看起来倒是真心疼爱孩子的,她甚至还能在京城开间饭馆,想必日子应该不会太难熬。孩子对她这个养母很是敬重,像刚才那样的话你日后休要再提了。” 孙夫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我夫妻,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说说而已。女儿叫钱氏作娘,比叫我这个亲生母亲还要亲热,你没见方才在饭馆门口,就那么几步路,她还追着上去给钱氏打伞,当时我这心里瞧着真是泛酸。” “孩子是个好孩子,”孙相轻轻揽住了妻子的肩膀,温言安慰道,“若是长在我们膝下,今日她孝顺的便是你这个母亲了。我相信只要我们真心待她,那孩子必然也会以真心回馈的。” “话虽如此,但孩子年岁毕竟大了,很快就要谈婚论嫁,又能在你我身边呆几年呢?顶了天了也只能再留两年。” “替她择一门城中的夫婿不就好了,”孙相笑道,“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孙夫人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斜了他一眼:“相爷快打住吧,你可别再提那李赫了,先前我就不答应,现在更加不可能了。你说过的,要好好补偿我们的女儿,难道李赫就是你给女儿的补偿吗?不瞒相爷说,我还真瞧不上那李赫。” “你瞧不上没用,我们父女俩眼光一致,都瞧上了。” “相爷这是什么意思?”孙夫人皱眉,“什么叫都瞧上了?” 孙相轻笑出声,心情很是愉悦:“先前赫儿拒绝了我,我便叫人留意了下,这才得知他有个心上人叫钱多多。你说巧不巧,正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什么!”孙夫人两条眉毛登时竖了起来,“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已经私定终身了?” “夫人,”孙相见妻子越想越远,便也稍稍退让了一步,“你无非是瞧不上赫儿的身份,那此事就先压下不说,等到明年他高中之后再议,夫人意下如何?” “每年参加科考的学生那么多,相爷就断定那李赫一定能高中?” “自然。” “你!”孙夫人没好气,顿了顿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那相爷瞧瞧该拿钱氏的那个女儿怎么办吧,我瞧着那钱氏是打算撒手不管、不闻不问了。怎么着,送官吗?” “夫人糊涂,”孙相微微皱眉,“若是送那孩子去见官,我们丞相府还有何脸面,还是按原计划送回家庙吧。” “也行!先把她带回府,万一她真给我们女儿下毒了怎么办,我必须得好好问问她!” …… 孙静姝没被即刻送往云州老家,而是又回了丞相府。 负责看押孙静姝的伍娘子自然也跟着回来了。 然而伍娘子才回到自己屋里换下湿衣服,就被李赫派来的人给叫了过去。 李赫知道今天孙相夫妇去了钱家,也知道伍娘子原本应该是被派出去的,如今他见伍娘子回来,不禁感到蹊跷。 因此便把伍娘子给叫了过来。 伍娘子惧怕李赫,又知道他与真正的大小姐关系不一般,所以并不敢撒谎,她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他。 李赫听完皱起眉头:“那最后弄清楚了没有?孙静姝当真没有下毒?” “应该是没有,因为大小姐的身体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奴婢听到那孙静姝与大小姐起了争执,说是大小姐将来会被人害死,但是当时雨大,具体到底是怎么说的奴婢也没听清楚。” 李赫眉头皱得更紧了:“还听到别的什么了吗?” “这……”伍娘子有些为难,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李赫见她难以启齿的样子,颇有些不耐烦:“有话就讲。” 伍娘子垂下头,声音也放低了起来:“奴婢好像还听到孙静姝提到了当今的摄政王,好像……好像大小姐和摄政王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住嘴!”李赫万万没想到会在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才因为赵璟外甥女的事和她闹了不愉快,没想到今日就有人议论她和赵璟的关系。 这是巧合吗?又或者他们之间……? 李赫一时沉默了,再没说一句话。 伍娘子被他阴沉的样子吓到,有些胆怯地说:“奴婢,奴婢听得并不真切,许是听错了。” 李赫暼了一眼伍娘子,声音冰冷:“管好你自己的嘴,出去别乱说话。” “是是是,奴婢一定管好自己的嘴,这听不真切的话奴婢以后万万是不敢再说了。” “孙静姝呢,她人现在哪里?” “已经被夫人给关起来了。虽说大小姐坚持说自己没被下毒,可夫人到底还是不放心,因此就没立即把人送走,想再问问看。” “那问出结果来了没有?”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但奴婢想着那孙静姝也不过是死鸭子嘴硬,想故意这么说来给自己谋条活路罢了,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李赫轻笑了声:“这会儿你倒是会说话了。人呢?关在哪里了,谁人负责看守?” “关在她自己的院子里,不过从前她身边贴身的丫鬟婆子们大都调走了,奴婢稍后也要过去看着的。” “很好,入夜后我要过去一趟,你着手安排一下。” “这……公子,”伍娘子有些犹豫不决,“不太好吧,虽说她如今不是大小姐了,到底也是府上的女眷,您这是打算要做什么呀,这万一要是叫夫人知道了可就不好了。” “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我也不过是去问几句话而已,自然不会连累你。只要你做的隐蔽些,就不会有人发现,不是吗?” “……”伍娘子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只好答应了下来。 …… 下雨天黑得要比平时要更早一些,李赫推门进去的时候屋子里很暗,就只点了一根蜡烛而已。 此时的孙静姝正靠坐在床上,但手脚依然是被绑着的。 她听见开门的声音并没什么反应,直到李赫走了过去,她才懒懒地说了句话。 “又有什么事?天黑了,你们不睡我要睡了,我现在很困了。” “困就忍着。”李赫拉了张凳子在床前坐了下来,冷冷暼向孙静姝。 孙静姝一愣,起初她还以为进来的是哪个丫鬟婆子,但没想到进来的竟然是个男人! 男人……她心中顿时闪过千万种不好的念头,一时紧张地全身都绷紧了起来,但在见到来人是李赫之后,她松了口气。 “怎么是你?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你该不会是来找我幽会的吧?” 李赫慢条斯理地抚着衣袖上的雨水,嘴角勾起一抹鄙夷的冷笑:“不知廉耻。” 孙静姝好笑:“李赫,是你主动来找我的,我看不知廉耻的人应该是你吧?” “别废话了,”李赫满眼的嫌恶,“你当真不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吗?” 孙静姝讨厌别人用这种眼神看她,她狠狠剜了回去:“我既不是你的心上人,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李赫敛了敛眉:“你下毒了吗?” “呵,”孙静姝好笑,“向谁啊?” “装傻?”李赫笑着一字一句道,“真正的相府千金。” “你别激怒我!”孙静姝怒火中烧,“激怒了我我什么也不会说!” 现在是个人都要来笑她是假货,这她不能忍! 不过她仔细想了想,其实这也不要紧,因为她就算难受也要拉个人陪着。 “下什么毒呀?我有那个机会向她下手吗?再说了,有毒没毒找个大夫一瞧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至于结果怎么样、她身体是不是没毛病,这你得去问大夫啊。 不过呢……你特意来看我,我也不好叫你白跑一趟,我确实还知道一些其他关于钱多多的事情,甚至与你也有些关系。怎么样,你想不想听?” 孙静姝话里话外都是算计,李赫看出来了。 他站了起来:“如果我说我不想听呢?” “你不会的,毕竟这天底下还没有哪个男人愿意给自己戴绿帽子的。虽然你和钱多多还未正式成亲,但你应该也不想被自己的心上人背叛吧。” 李赫沉默了,他又想到了伍娘子之前说的那些话。 孙静姝见李赫没走,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钱多多那个女人,几岁开始就抛头露面,你还真以为她是什么贞洁烈女吗?这种在市井长大的商家女,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实在是太常见了。 你如果有心的话,悄悄跟上她几天,你就会发现她的心上人可能不止你一个。比如,摄政王赵璟。 据我所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不一般。你们俩到什么地步了?牵手拥抱亲嘴吗?哈哈,看你的表情应该是都有过了。 你们牵手拥抱的时候她害羞吗?我告诉你,没有就对了,因为这些都不是她第一次做了,人家和摄政王早就有一腿了。跟你?大概是觉得你年轻俊俏比赵璟嫩些吧。” 孙静姝说完便扬起脸挑衅地看向了李赫。 此刻的李赫面沉如水,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孙静姝却从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感受到了他的怒气。 她甚至觉得李赫的巴掌随时都会落在自己的脸上,也许会很疼,但她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因为她喜欢看仇人被自己气到无法克制的样子。 然而,李赫却叫她失望了。 “挑拨离间?”李赫淡笑着,“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孙静姝脸上原本得意的笑容渐渐凝固了起来:“我说过了,你不信的话可以悄悄跟着她,到时你、” “不需要,我相信她,根本就没有跟踪的必要。我只能说,你的离间计要落空了。” 李赫最后暼了孙静姝一眼,不屑地转身离去了。 但他的双手,却早已在袖中紧握成拳,胸中的火也烧的快无法抑制了。 孙静姝望着李赫离去的背影,忽地笑了。 她知道她成了,这个李赫表面上看起来对钱多多坚信不疑,但他心里一定已经产生了怀疑。 因为他似乎已经忘记他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了。他应该来问下毒的事情的,可他最后连个答案都没得到就走了。 想必此刻他一定气得快要失去理智了吧。 ☆、078 李赫心中翻江倒海,出门连伞都没打。 可外面的雨比他来的时候还要大,没一会儿他身上的衣服就都湿了。 暗处守着的伍娘子见状连忙就撑着伞追了出去:“公子,雨大,您好歹撑把伞吧。” 李赫没接,他忽然想起沈家被抄家的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刻意去想那天的情景了。 “公子,公子?您都淋湿了。” “滚!” 雨太大了,李赫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他沉浸在悲伤的回忆中神思恍惚地走着,仿佛失去了魂魄。 …… 昨天刚叫了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夫来给钱多多号了脉,今天就有各种补品被源源不断地送了进来。 店里的伙计们也不干活了,全都跑出来看热闹,就连左右隔壁的邻居也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有人在议论钱多多的真实身份了,甚至还有几个没眼色的长舌妇直接进来问钱氏。 这所有的一切都叫钱多多感到十分不自在,她拉下脸撵了两次,那些个不相干的人才满脸不情愿地离开了她的地盘。 可才把那些人打发走,孙夫人就过来了。 她对钱多多嘘寒问暖,一片诚心,钱多多见了一时也不忍抱怨。 钱氏见店里人多眼杂,就提出让钱多多带孙夫人去家里坐坐,刚好孙夫人也想看看亲生女儿这么多年住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便就跟着去了。 中午钱多多又下厨去做了几个菜,叫孙夫人尝了尝她的手艺,本以为吃过中午饭就能顺利把贵客送走,没想到孙夫人却一直和她呆到了傍晚。 等她辗转回到店里的时候,都已经到了打烊的时间。 钱串串一边伸展手脚一边说:“姐,你今天可真舒服,什么事都不用干。” 钱多多面无表情地暼了他一眼,一边又帮着把凳子给架到了桌子上:“我倒是想和你换换,你愿意吗?” “我就算愿意那也是一头热啊。怎么了,你不开心啊?那丞相夫人都和你说了什么。” 钱多多本来不想多说的,但见钱氏也朝这边看了过来,她这才道:“也没什么,就是问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比如我从前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之类的话。” 钱串串哦了声:“就这啊。” “不然呢,你觉得应该聊些什么?” 钱串串耸耸肩:“不知道,或者应该给你花不完的银子。” “我看你是掉进钱眼儿里去了。”钱氏听不下去了,骂了儿子一声,扭头又对钱多多道,“到底是你亲娘,孙夫人那是在关心你。” 钱多多嗯了声,没再说话。 钱氏忍不住问:“那孙夫人就没跟你说点儿别的?” 今天孙夫人倒是提了句,说是想接孩子回相府去住几天,钱氏虽然应了,但还是说了句也要以孩子的意愿为重,也不知道孙夫人问没问多多、多多又是怎么回应的。 钱多多本来是不打算主动说出来的,但既然钱氏问了,她也就不好再藏着掖着了: “说是相府里给我准备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希望我能尽快过去小住,叫那院子里的人也认认主。不过我没应下,我说我心里还没准备好,她就说不着急。” 钱氏失笑:“为人父母的心情我能理解,她不可能不着急的。这样吧多多,过两天,如果孙夫人再提这事,或者叫人来接你的话,那你就过去住几天吧,相府到底也是你的家。” 钱多多撇撇嘴:“我哪来那么多家呀,我家就在这里!有您和弟弟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好多多,你能这么想娘心里感到很高兴,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不能伤了你亲生父母的心。” 钱多多点了点头,其实这些她都懂的。 因此第二日孙夫人再次提出要接钱多多回相府小住的时候,她便没再拒绝了。 …… 孙夫人特意将自己隔壁的院子收拾了出来,为的就是能离女儿更近一些。 虽然总共也没见过几面,但钱多多能够感觉到孙夫人对自己是真的好,好似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了她。 两人现在虽然不像其他寻常母女那样亲密,但关系比前几次见面的时候要好得多,孙夫人因此感到欣慰,用过午饭后便心满意足地去歇晌了。 钱多多没有午睡的习惯,一个人在房间更是呆不住,虽说孙夫人给她派了两个丫鬟,但钱多多和她们也没什么好聊的。 丫鬟见她实在是无聊,便提议出去逛逛相府的园子,她们说园子里的假山很是别致,还说院子里有个湖,夏天开满荷花的时候尤其好看,现在虽然没了花,但也能过去喂喂鱼。 钱多多不想闷在屋子里,就让丫鬟们带着她去了。 京郊的真山真水这些年她没少见,因此这假山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倒是池塘里的红色锦鲤她从前没怎么见过。 鱼食往下一撒就有十来条鲜红的鱼儿争先恐后地游过来抢食,这倒还有些看头,不过时间一久钱多多还是觉得有些无聊。 正无趣地四下眺望的时候,钱多多忽然在池塘对岸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李赫,钱多多下意识站了起来。 两个丫鬟不明所以,见状忙凑了上来:“小姐,您怎么了?是这地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没什么东西。”钱多多看着前面,李赫也停了下来,两人正隔着池塘对望着。 两个丫鬟顺着钱多多的目光看了过去,也瞧见了李赫。 丫鬟见两人对视,忙往钱多多身前挡了挡:“小姐,还喂鱼吗,要不去别处转转?” 这丫鬟的意思很明显了,是想叫钱多多避嫌。 钱多多嗯了声:“那就走吧。” 说完她便抬脚往前面去了。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皆是一惊,忙道:“小姐,您走错了,不是那边,是这边!” 钱多多不理他们,加快脚步径直往前去了,两个丫鬟小碎步子跟着追也追不上。 李赫原本是不打算过来的,但他见钱多多明显奔着他的方向来了,便也加快了步伐,直至两人相遇。 “你来小住?”李赫停下脚步问。 “是的。”钱多多抿唇,上次不欢而散,如今忽然见面,她一时都不知道该怎样笑才算是自然。 “你今日很美,给这寡淡的园子都添了几分颜色。” 今日过来,孙夫人确实亲自替钱多多重新打扮过了,她长的本来就好,再加上衣装点缀,一时明艳动人。 虽然孙夫人和丫鬟婆子都已经夸过了她,但还是李赫的话她听着最开心,刚才还不知道该怎么笑,现在嘴角就已经止不住开始上扬了。 “你终于笑了。”李赫也弯起了嘴角,“那天是我说话太重,你不气了好不好?” “其实……那天分别之后就不气了,只是感觉你有事瞒着我。” “都是过去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嗯。” 两个丫鬟早已追了过来,他们见两人站那么近说个不停,急得上前了几步去劝。 “小姐,该回去了。一会儿夫人该醒了,夫人若是醒来不见了您,奴婢们实在是不好交代啊。” 钱多多已经和李赫说上了话,也不想叫不相干的人为难,便对李赫说:“我先回去了。” 李赫忙问:“在这里住几天,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明天就出府去。”明天又是任务日了。 “好。” “小姐,真的该走了。”两个丫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们都知道夫人不太喜欢这位李公子,要是叫夫人知道了她们这样任由大小姐和李赫接触那还了得。 “就来。”钱多多转身应了句,又回过头来小声和李赫说了句话,“那我就先回去了,这里说话做事不太方便。” 李赫微微颔首,等钱多多走了他这才挪动了步子。 钱多多又在园子里逛了一阵,估摸着孙夫人该醒了这才往回去。 孙夫人为了讨女儿欢心,还特意请了个戏班子进来,专程唱戏给钱多多听。不仅如此,孙夫人还将孙家大公子一房都叫了过来作陪。 这台戏一听就是一下午,直到用过晚饭钱多多才被‘放’回去休息。 进屋自有丫鬟替她打帘子,帘子一掀开她就看到桌上放着个大苹果。 不得不说这苹果单独放在这里有些突兀,伺候她的两个丫鬟也觉得不对劲。 “这是哪个,怎么把苹果放在这里了?外头不是有果盘吗?” 那丫鬟说着就要去收拾那个苹果,拿上手的时候又忍不住抱怨:“这到底是谁办的事,这个苹果也太丑了吧,歪成这样不说还净是麻点子。奴婢这就把它拿出去,免得碍了小姐的眼。” “等一下,放下吧。歪麻子苹果比圆的要甜,放着我一会儿吃。” “可是小姐、”“就这样吧,你们先去忙,我想一个人先休息一会儿。” 等两个丫鬟都走了,钱多多这才拿起了桌上的那个苹果。 其实她已经知道苹果是谁送过来的了,她以前和他说过自己喜欢吃果子,还跟他说歪麻子苹果最甜。 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苹果送进来的,也难为他在丞相府还能找到个这般模样的苹果。 虽然今天在园子见面时总共也没说成几句话,但此刻看到这个苹果钱多多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了一阵甜蜜。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牛年大吉,冲啊! ☆、079 第二日用过午饭后,钱多多便提出要回钱家。 孙夫人多少有些舍不得,却也不好强留,生怕毁了两人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那一点温情,但她坚持叫两个丫鬟跟着去钱家伺候。 钱多多委婉拒绝了,她家小得很,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地方去安置这两人,孙夫人见她坚持便退了一步,只嘱咐两个丫鬟一定要把她送回钱家才行。 钱多多不愿意坐车,说想在附近热闹的地方逛逛,两个丫鬟有求必应,却也是寸步不离地跟着。 在经过相府跨院侧门的时候,李赫却忽然出现了。 钱多多见到李赫心情大好:“阿知,好巧啊,竟然在这个时候碰到你。” 李赫轻笑:“不巧,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钱多多听了李赫这话心情更好了,可一想到身后还有两个丫鬟跟着她顿时就没那么舒畅了。 她指了指后面,压低了声音道:“还跟着呢,太烦了,我非常不习惯,相府千金的生活也太不自由了。” 李赫好笑,多少人想要这样的前拥后戴,她倒是一点也不稀罕:“那你想怎么样?” 钱多多目露狡黠之色:“当然是甩开她们了,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李赫微微蹙眉:“如何甩开,你已经想好对策了吗?” “这还用想?你这个书呆子。”钱多多笑话李赫,又迅速地扯住了他的袖子,“当然是脚底抹油了!” 话音才落,她就已经跑开了。 李赫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脚却已经跟着追了上去。 两个丫鬟见状连忙提起裙子去追,钱多多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笑得得意,对李赫说: “她们穿得里三层外三层,根本就没有我们跑的快,我们再快一点,直接甩掉她们。” “好。”李赫与钱多多对视着,两人会心一笑。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跑过了,确实有点怀念奔跑时风从两颊擦过的感觉了。 两个人一直跑,直到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丫鬟的尖叫声,钱多多这才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其中一个丫鬟不小心摔倒在地上了。 钱多多见那丫鬟揉着脚脖子一脸痛苦的样子,也不想再为难她们了,便停了下来。 道:“别追了,你们本来就跑不过我,现在你们其中一个还受了伤,就更加追不上我了。我不想你们为难,你们也别为难我,我知道你们还要回去交差,所以你们直接去我家等着我吧,反正我肯定是会回去的,等你们亲眼看见我到家了那也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小姐,这怎么能行呢?夫人叫我们寸步不离地跟着您,您就行行好,别跑了。” 钱多多皱眉,不为所动:“办法我已经替你们想好了,你们爱用不用,反正你们今天是追不上我了。” 她说完,再不理会那两个丫鬟,拽着李赫径直又朝前跑了过去。 七拐八拐地跑了一阵,确定已经彻底将两人甩开之后,钱多多这才安心地停下来喘气。 李赫见她上气不接下气,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手轻轻在她背上抚了几下。 钱多多感受到了他的触碰,背部猛地紧绷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放松了下来,渐渐地接纳了他。 她缓了一会儿这才问:“你不累吗,你怎么都不喘气的?” 李赫轻笑:“我不累。现在甩开她们了,你打算做什么?” “自己回家也是好的,反正不要她们跟着。”其实,她还得去趟摄政王府。 可是想到这次的任务,又看了眼身边的李赫,她心中一下就忧愁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甩开了她们又不开心了?” “我……”钱多多抿唇笑了笑,“没有不开心,就是刚才跑得太累了,我们走走吧。” “好,”李赫点了点头,“那我送你回家。” 钱多多张了张嘴,想说她还不打算回家,但到底还是没能张这个口。 “先逛逛吧,我还不着急回家。” “也好,那我陪你去集市转转?” “嗯,就去集市。” “对了,昨天的苹果甜吗?” “甜,”钱多多终于来了点精神,“我就知道是你送来的,真的很甜,我很喜欢。” “喜欢下次再给你挑。” 两人有说有笑地转去了集市,后来钱多多说自己累了,说打算雇车,不叫李赫再送。 李赫完全尊重她的决定,果真没送,只反复和车夫说了钱家饭馆的地址,就怕车夫跑错地方。 钱多多等到车子驶出李赫的视线之后这才和车夫改了目的地。 她打算尽快去摄政王府把任务完成,只是她没注意到后面有一辆马车一直在跟着她。 ☆、080 车都已经停下了,钱多多却还在发呆,车夫叫了她两声她这才回过神来。 下了马车之后她便直奔摄政王府而去,刚走到王府门口就碰见赵璟的马车出来。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赵璟是要出门,钱多多这便赶紧追了上去。 她庆幸自己赶在赵璟离开之前赶了过来,不然今天可就麻烦了。 她站在外面和周平说了几句话,便被周平请上了赵璟的马车——藏在不远处的李赫远远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一开始他以为钱多多会跟赵璟的马车一起走,但那辆华贵的马车却停在王府门口一直没动。 那样宽敞的马车,他们会在里面干什么呢? 李赫耳朵里忽然响起了孙静姝对他说的那些话,她说多多和赵璟早有私情,也早已有过肌肤之亲。 她所说到底是挑拨离间还是确有其事?李赫心中慌闷,不禁握紧了拳头,若果真没事,她又怎么会单独上了他的车?而且时间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他想信她的,可是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赵璟! 李赫的脚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朝前迈了过去。 …… 周平乍见李赫过来吃了一惊,也正是这一晃神的时间就叫李赫钻了空子,竟然叫他一脚踢开了车门。 车外的周平心中暗叫不好,车内的钱多多和赵璟也是一惊。 做这事的时候钱多多本来就是战战兢兢,如今车门被人踹开,外头那人还是李赫,钱多多顿时就慌乱了起来。 赵璟却是面不改色,只是轻轻皱了皱了眉,继而他便有条不紊地整理起身上的衣物了。 “阿知,”钱多多没想到李赫会忽然出现,她立刻就车中钻了出来,“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李赫双目泛红,他踹开车门的时候全都看见了,钱多多在脱赵璟的衣服! “我都看见了,你既然和他好了,何苦又来招惹我!” “我没有!”钱多多难堪不已,“我们换个地方说好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李赫冷笑,他暼了车内的赵璟一眼:“我总算是知道你上次为什么不肯答应我的要求了,钱多多,我全都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啊?”钱多多急得快要哭了,“你什么都不明白!你先跟我走,我们不要在这里吵了行吗?” 钱多多说罢,主动上前去挽住了李赫的手。 李赫却觉得她脏,一把就甩掉了她的手:“别用碰过他的手碰我,你不配。” 钱多多愣了一下,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滚落了下来,但她还是压低了声音求着:“你先跟我走吧,就当我求你了好不好阿知。” “别再叫我阿知了,你不配,你真的不配。”沈知和沈知的全家都已经被赵璟杀死了,她却和赵璟有私情。 “那你难道就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听我说完然之后你想骂就再骂难道不行吗?我求你了,求你跟我走吧。” 哪怕知道他还是会拂开自己的手,钱多多仍是凑了上去。 两人拉扯着,好不容易打算离开,不料赵璟的声音却在背后响了起来。 “你踹了本王的车,就这样走了?” 赵璟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李赫恨不能现在就冲上去饮他的血啖他的肉,可他忍住了。 刚才是他一时冲动,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不能这么早就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回头,努力地克制着眼中的杀意,咬牙道:“就算你是摄政王,你也不能” “阿知,”钱多多不知赵璟和李赫之间的渊源,但她不想叫李赫因此而受到任何伤害,她打断了李赫的话,慌张道,“你快点向王爷赔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王爷宽容大量一定不会责怪于你的。” 李赫狠狠看了钱多多一眼,失望至极:“我不需要你替我求情。是我以下犯上了是吗,那我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我接受,怨只怨我从前看错了人。王爷,请你责罚我吧。” 赵璟淡淡勾唇:“你倒是不怵。周平,” “不要,王爷求您手下留情,他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他不是有意要冒犯您的,求您体谅体谅吧。” 钱多多在马车前跪了下来,双眼含泪地恳求着赵璟。 “钱多多,”李赫觉得好笑,“我说了,我不需要你替我求情。” 他的声音充满了讽刺,钱多多听着泪如雨下,她哽了哽:“你需不需要是你的事情,但求情不求请是我的事。” “王爷,”钱多多磕了一个头下去,“求您手下留情。” 赵璟看着钱多多趴伏在地上的瘦小身体,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问她道: “如果我真的放他走了,那么你呢,你打算如何?” 钱多多顿了顿,下定了决心:“民女会随李公子一同离去。” 赵璟轻笑了声:“你可想好了,本王要出城,今夜不会回来。方才的事情你还未做完,你确定这就跟他一起走了?你应该知道你即将要付出的是什么吧?” “民女知道,民女多谢王爷体恤。” “也好,”赵璟轻呵了声,“你要赴死,本王也没必要拦你。周平,出发。” ……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我敢对天发誓,刚才我对你所说绝无半句虚言,若有一句假话,就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钱多多指天发誓:“我与王爷之间绝无任何私情,我心里从来就只喜欢你一个人,我接近他、甚至和他有了肌肤之亲都是迫不得已,但凡还有别的法子,我都不会那样做。” “绝无任何私情,”李赫不敢置信地看着钱多多,“都有肌肤之亲了还不算吗?你们早就开始了对不对,早在认识我之前就开始了对不对?在你心里,你到底拿我当什么啊钱多多。” “我……我知道是我不对,但一开始真的不是这样的,只是送送东西而已,我没想到后来会变成这个样子。” “好,就当你说的全是真的,之前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以后呢?我想娶你,明媒正娶你做我的妻子。成为我的妻子以后呢,你还是会来与他私会是吗?你太可恶了钱多多。” “……”钱多多哑口无言,对于这个问题她没有答案,她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但同时她又舍不得去死。 “你不说话,好。”李赫红着眼,“那我懂你的意思了。” “阿知,”钱多多泪目,“现在的我在你心里一定很不堪吧,可是我也很委屈啊,我不想这样的,我还不想死,这辈子我还没活够!可是你说的对,我对你实在是太可恶了,确实是我不好。我一边想活下去,一边还想得到你的喜爱,是我太贪心了。对不起,我们就此告别吧,从今往后,你就当不认识我这个人,我们老死不再往来。” 就这样和心爱的人分开,钱多多难受得几乎快要无法呼吸了,但她还是放任着自己去想这个男人的好。 想他为姚家孩子当鞭子的时的隐忍倔强,想他在书铺为自己出头时的狡猾可爱,想他为自己挡油锅时候的毅然决然,想他搂着自己说提亲时的小心翼翼,想他宽阔的胸膛和温热的手掌。 可这所有的一切她都不值得拥有了,钱多多心里好难过。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在他身边待下去了,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的求他原谅自己,所以她跑开了。 可是李赫却扯住了她:“你要去哪儿?你要回去找赵璟对不对?你还是要去找他!” “那怎么办?”钱多多的双眼被眼泪打湿,就连视线也模糊了起来,“我还能怎么办,我想活下去啊。” “活下去?多多,这样拙劣的借口你叫我如何能信,那赵璟又没有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离了他又如何会活不下去?” “你还是不信我。” “谁会信?你把这满嘴的荒唐话说给别人听听你看看别人能不能信!” “你口中的赵璟就信了!” “你别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钱多多,你不知道他曾经对我的家族做过什么。多多,你要我如何信你啊,为什么偏偏是他!上次你被人那样轻薄我都能接受你,但唯独不能是赵璟你懂吗?” “你说什么?”钱多多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上次……,你不是跟我说你不介意的吗?原来你心里一直存有芥蒂是不是?” “不是,我说了,我就当你说的这些全都是真的,但是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赵璟!” “为什么?算了,我已经不在乎了。那件事情,我以为你是真的不介意,我以为我们都可以淡忘了它然后好好过日子,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心里一直有一个疙瘩。就算没有今天这出,往后你我真的成了亲,你也不会真的开心。谢谢你,曾经让我很快乐。” 钱多多含泪拨开了李赫扯着自己胳膊的手:“我真的该走了,往后的日子,祝你心想事成,金榜题名。” “不行,你不能走!”李赫再一次拉住了钱多多,“你不能这样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多多,我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081 “你想干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还是老样子,可眼中却迸发出一种钱多多以前从未见过的狠戾之色。他的手也在用力,抓得她好疼。 “我想干什么?你知道吗钱多多,你知道我身上肩负着怎样的重任和血海深仇吗?我是真心想娶你的,我本不该拘泥于儿女情长的,是你叫我动了心。我不可能让你去到赵璟身边,就算最后你嫁的人不是我,也不能是他!” “我也不想!”钱多多嘶吼出声,“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不那样做我就会死的!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李赫,我想活,我想活着!” 钱多多越说越难受:“我那么想活下去,可我还是跟着你走了,我们离开摄政王府时赵璟问我的那些话你没听见吗?我选择跟你走的同时就是选择去赴死!我的时间不多,就算和你分道扬镳了,我也只是想要回家去而已,我就算死我也想死在自己的家里难道还不可以吗?你让我回家吧,难道你就一定要看我死无葬身之地吗?” “够了!你别拿死来威胁我!我根本就不信你说的这些荒唐话。” “到最后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你要我信你,那就证明给我看。” “如果你心里不相信我,那我根本就没有证明的必要。” “有,我说有就有!多多,你给我听好了。”李赫忽地捧住了钱多多的脸,眼神偏执发狂,“我对你真心的喜欢,但我绝不能接受你和赵璟厮混在一起,他是个混账,他杀了我全家!如果你没有骗我,如果你熬不过今夜,如果你死在我怀里,那我还是会娶你与你做结发夫妻,哪怕娶的是你的尸体、你的牌位,我都心甘情愿,并且余生我都不会再另娶她人。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没有骗我,如果你骗我,我是绝对不会成全你们的,我也没有办法放你好过。” 钱多多泪流满面:“这就是你说的真心喜欢我吗阿知?喜欢到连我的命都要拿去是吗?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同情我可怜我。” “那谁来可怜我呢!我心爱的女人背叛我和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在一起了!我恨他,我想要让他死,你也应该和我一起恨他。”李赫几乎是咆哮着喊了出来。 钱多多心痛如绞:“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李赫了。” 李赫嗤笑了声:“可笑我从来都不是李赫。” “是我错了,”钱多多泪如雨下,“我一开始就不该喜欢你,我应该要控制住我自己的心。” “晚了多多,”李赫红着眼,“我已经动了心了。我的人,没人可以碰,尤其是赵璟!” …… 两个丫鬟没等到钱多多不敢回相府,也不好明目张胆的进去钱家饭馆等,她们也怕被钱家人追着要人。 可这天都快要黑了还不见钱多多的人影,两个丫鬟急得团团转。 “这可怎么办才好?”其中一个丫鬟急得都快要哭了,“小姐说她很快就会回来,叫我们在这里等,可到现在她都没出现,这可如何是好?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夫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另一个丫鬟同样焦急如焚:“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不如回去如实向夫人禀报了吧,就说是李赫把小姐拐走的。小姐本来还好好的,要不是那个李赫忽然出现小姐也不会跑了。” 两个丫鬟一合计,决定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李赫头上,反正夫人本来就不喜欢那个李赫。 孙夫人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孙相商量女儿认祖归宗的大事,乍一听女儿被李赫拐走她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才开始愤怒。 “相爷,你瞧瞧,这就是你看好的乘龙快婿,你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一无媒二无聘礼,这就把你女儿拐跑了,你还好心收留他在府中,我看他整个就是一头白眼狼。” 孙相皱眉:“夫人,你先莫要激动,你也不能完全听信下人们的片面之言。” “片面之言?片不片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的女儿现在不在府中,也没有回那个钱家,她不见了!” “夫人!你稍安勿躁,我这就派人去跨院看看。” “好,相爷去看,若是那个李赫不在院中,我看相爷您还怎么维护他!我反正要去找我的女儿了,来人,把府里能动的人都给我叫过来!今天务必要把小姐和那个李赫给我找到!” 整个相府,一时人仰马翻了起来。 很快,天就黑透了,但是相府的人却仍是一无所获。 孙夫人便叫人点起火把,恨不能挨家挨户地去找。 孙相拦住了她:“夫人,现在已经宵禁了,我们不是官府,不能这样兴师动众的。” “那怎么办?我们的女儿还没有找到,那个李赫也一直没有回来,很明显他们还在一起,你难道就不着急吗?” “夫人,我信赫儿的人品。或许他们只是出去游玩,因为某些事情耽搁了行程。”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相爷你信他的人品又怎么样?这孤男孤女共处了一|夜,这话要是传出去我们女儿还有什么声誉可言。” “那就不许外传。” “这么多人都在找人,人多嘴杂的,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不走露?” “我都说了叫你不要兴师动众。” “你倒怪起我来了?那我还不是担心女儿吗,她这些年在外头已经吃了很多苦了,我想疼她一下还有错了吗?” 孙夫人说着说着,不禁潸然泪下。 孙相长叹了一声,揽着孙夫人的肩头便安慰了起来。 等孙夫人不哭了,孙相这才叫人都撤了回来。 看着相府的大队人马‘鸣金收兵’,周平不禁道:“这孙相就是谨慎,做事滴水不漏的,女儿不见了,他夫人都哭成那个样子了他还是无动于衷。” 赵璟轻扯唇角:“若是相府的人今夜举着火把在街道上乱窜,明日一早便会有弹劾他的折子上来了。” 周平撇了撇嘴。朝中有几个言官与他家王爷不对付,处处盯着他家王爷,他家王爷现在还有心情笑孙相呢。 王爷这自己个儿也破了宵禁的规矩,说不定明早就会被人弹劾了,王爷到底还是舍不得那个钱姑娘就这么死了,否则也不会赶回来。 “人呢,现在哪里?”赵璟放下手中帘子,“赶紧过去。” “得!”这相府找不到的人啊,终究还是会被他家王爷给找回来,“他在城中有处宅子,人应该会在那里。” 可等周平带着赵璟找过去的时候,那宅子里却是空无一人。 赵璟的脸色顿时变了:“我没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你不是很肯定人就在这里的吗?” “这……”周平也无可奈何,他一直都跟在主子身边,城中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比主子多,“许是……又转移了?” “还不快找!”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再过一个多时辰今天就会彻底过去,如果在今夜子时之前还没有找到钱多多的话,她恐怕…… “爷,我想起来了。李赫肯定是带着人出城了,他在郊外应该还有一个落脚点。” “快走!”赵璟嫌马车慢,直接翻身上了马。 …… 郊外偏僻的小屋中,闪着一点烛火。 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简陋的床,钱多多正虚弱地靠坐在那里,她面白如纸,但手脚上的束缚已经被解开了,因为没有再困住她的必要了。 时间越来越接近子时,李赫也终于信了她的话,因为李赫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枯萎下去的。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朵开败了的花,就连说话都快没了力气。 “你现在信了吗,事情就是这么诡异,我没有骗你。我想我很快就要死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的家人。我是从相府出来的,但却一直没有回家,我娘可能会去相府要人,我不管你之后怎么向他们交代我的死法,我只希望两家能够和和睦睦,希望你不要从中作梗。” “多多,”李赫将钱多多搂进了怀中,“在你心中我是那样的人吗?” 他是什么样的人?钱多多已经不知道了。她没有说话,只是挣扎了一下。 “别动,让我离你再近一点。你放心吧多多,往后我会把你娘当做是亲娘一样照顾的。”李赫亲昵地蹭着钱多多的头顶,“往后余生我都会好好孝敬她。” “不用麻烦你了,”钱多多觉得好笑,“我有弟弟,我弟弟会好好孝敬我娘的。在我心里,我已经和你分道扬镳了,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关系,从今往后,也请你离我的家人远一点。” “不行,”李赫收拢双臂,将钱多多抱得更紧了,“我说过的,我会娶你,哪怕是你的尸体。这辈子我就只有你一个妻子,你的娘亲就是我的娘亲。” “李赫,你疯了是吗?”钱多多的内心本来已经毫无波动了,可是听到李赫这样说,她还是会感到愤怒生气。 “我没有,我没疯。”李赫红着眼,“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我没得选,就算现在送你去找赵璟也来不及了。何况多多,我没有骗你,除你之外,我真的不会再娶了!你信我!” “不,你放了我吧李赫,我求求你了,就当是了了我此生最后一个心愿不行吗?” “多多,不要叫我李赫,你叫我阿知,阿知才是我的名字。”李赫能感觉到钱多多的生命在流逝,他的心也跟着痛,他舍不得。 “你是什么名字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求求你,给我最后一点体面吧,我是干干净净来到这个世上的,我想清清白白地走。” “多多,对不起。”李赫把钱多多搂得更紧了,一滴眼泪自他眼眶中滑落了下来,“我答应你,等我报完仇我就下去找你,我不会叫你孤单的。” “不了,”钱多多无力地挣扎着,“黄泉路上我也不想再和你相遇了。” “咳咳……”她才说完这句话,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每一口都会咳出血来。 “我没时间了,你放开我吧,你抱得我好难受。” “你等我!”李赫抹了把眼泪,“我去取红烛,今夜我们就成亲。很快……很快你就不难受了。” 钱多多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想和他说一个字。 李赫说的红烛在后院的地窖中,他要去取红烛就等离开这座小屋,虽然现在的钱多多已然是行动不便了,但他出去的时候还是从外面将门上了锁。 赵璟和周平找来这偏僻的地方时,原本还有所怀疑,但见到这把锁后反而万分确定了。 “爷,这屋子里有亮光,却在外面上了锁,而不是从里面闩着,一看就有猫腻。” “把门踹开!” “好嘞,小菜一碟!” 周平力气大,三两下就将那扇小门给踹开了。 屋子很小,一目了然,赵璟尚在门口就已经看见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钱多多。 他大步流星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自己动手宽衣,直到他走到床边坐下,握着钱多多的手伸进了自己衣服里。 钱多多面色苍白,唇角还挂有血迹,她感觉到有人正在摆弄她的手,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王爷?”刚才她意识不太清醒,但依然能感觉出来身边的人不是李赫,却没想到竟然是赵璟。 “王爷怎么来了?” 赵璟皱眉看她:“别管这么多,告诉我,你好些了吗?时间可还来得及?” 钱多多明显感到呼吸顺畅了起来,她点了点头,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我好多了,多谢” 钱多多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一阵响动,她不禁朝外看了一眼。 赵璟也顺着她的目光朝外看了过去,皱眉道:“别怕,是周平。李赫呢,他去哪儿了?” “他说去取东西,我没问他去哪儿了,周平是去追他了吗?” “这你就别管了,先好好歇着吧。” “好。”钱多多听到系统提示完成任务的声音,便自赵璟身上收回了手,她掌心湿漉漉的,全都是他的汗。 她又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连鬓角都是湿的,想必他是赶路来的。 钱多多心中一时五味杂陈,等到身体感到舒服一些的时候她便起身跪了下来。 “王爷救命之人,民女实在无以为报,以后王爷若有用得到民女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赵璟皱眉扶了她一下:“不是叫你先歇着吗,本王只是路过而已。” 钱多多心知他说的是假话,于是深深拜了下去:“民女叩谢王爷大恩。” 赵璟阻止不了她便随了她去,想了想问:“相府的人四处在寻你,稍后你要回哪里去?” 钱多多不想再叫钱氏担惊受怕了:“既然相府那边已经知道了,那就劳烦王爷捎我一程,带我回相府吧。” 赵璟微微蹙眉:“那你可想好了?深更半夜本王送你回相府,世人该如何说道?” “是李赫把我带到这荒郊野外来的,与王爷无关,民女没什么好畏惧的,只怕会连累的王爷清誉。” “糊涂,”赵璟看了钱多多一眼,“李赫的事情就别再提了,你都没什么怕的,本王又有何惧?你稍事休整便跟本王一起回城吧。” 赵璟话音才落,周平便出现在门口。 赵璟又看了眼钱多多,随即朝周平走了过去。 他走到门外,压低声音问:“人呢?” “没抓到,叫他给跑了,这小子身手真不错。” “罢了,让他去吧。你准备一下,我们回城。” 赵璟是骑马来的,并非乘坐马车,因此钱多多最终只能与他共乘一骑。 一路上两人挨得很近,钱多多感到十分不自在,赵璟也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一直尽量与她保持着距离,这不禁令钱多多心中对他生出了感激之情。 …… 赵璟亲自将钱多多送回相府,孙相夫妇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大开府门出去迎接。 在得知女儿是和赵璟共乘一骑回来的之后,孙相整张脸都白了,却也不得不强颜欢笑地向赵璟道谢。 他和赵璟政见不同,这一点举朝皆知,如今女儿却在三更半夜叫他给送了回来,孙相只觉得头疼脑热,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夫人安慰了钱多多许久,直到钱多多说自己累了孙夫人这才回了自己院子。 孙相见孙夫人回来,心急如焚:“夫人问清楚了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孙夫人唉声叹息:“下午她和李赫一起跑的丫鬟都看见了,这一点她没有否认,可是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说我就知道是假话,说什么迷路了,被摄政王给捎带了回来?这话你信吗?还有那个李赫,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你说说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以后还有谁敢上门提亲,咱们女儿的声誉就算是砸在李赫和赵璟这两人的手里了!” 孙相皱眉:“我听赵璟那语气,与多多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孙夫人头疼,“怎么哪儿都有这个赵璟,他到底想干什么呀他?朝堂上处处针对你,现在还毁了咱们女儿的名声。” ☆、082 “罢了!”孙夫人把心一横,“多多是我们的亲生女儿,钱氏的女儿是我们名义上的女儿,就把这些全都算到她头上去好了,反正她也是相府名义上的大小姐。” “还有,那个李赫,亏他还是个读书人,竟然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必须得狠狠地教训他,最好把他赶出去。” 孙夫人一想到李赫就来气,恨不能叫他永世不得踏足京城。 孙相闻言长叹了一口气:“等找到他再说。女儿怎么样,她可有什么大碍?” “脸色难看极了,我就没有多问,让她休息去了,她现在需要休息。” “着人好好伺候着。” “知道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钱多多不想叫任何人伺候,她把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打发了,连衣服都没脱就钻进了被子里。 现在她只要一想到白天发生的事就难受得要命,一个人默默在被窝哭里好久才精疲力尽地睡过去。 第二日孙夫人很早就过来了,还特意为钱多多准备了精致的早点。 钱多多不想辜负了孙夫人的美意,她心里虽然还是有些难过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孙夫人也不想叫女儿难堪,就没再追问昨天发生的事情。 不过早饭才用到一半的时候孙夫人就起身离席了,一开始钱多多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李赫回来了。 听说他去找孙相负荆请罪,至于他请的是什么罪,钱多多并不关心。 反正她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昨天的事情她一个字都没向孙夫人透露,只说是自己迷了路。 至于李赫那边怎么说,她不想管,也不会去和他通气,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他要是说了实话那她就认,他要是说了假话对她也没什么坏处的话那她就当没听见。 可如果他胡言乱语,那她是绝对不会依的。 所以在听说李赫竟然向孙相求娶她的时候,她气得浑身都发起抖来。 “相爷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带我过去。”钱多多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就那么狠,恨一个人就恨不得她去死。 孙静姝是这样,李赫也是这样。他为什么还要求娶自己,不就是看不得她去找赵璟,可他明明知道她不去找赵璟就会死! 为什么一定要她的命呢,从今以后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不就好了吗? 丫鬟不想带钱多多过去,就怕她去了闹事,可做下人的终究还是拗不过主子,最终钱多多还是找了过去。 钱多多刚走到门口便见到孙夫人气急败坏地在摔茶碗。 那茶碗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李赫的额头上,那一下不轻,他额头瞬间就见了血,脸上还沾了不少茶叶,可即便是狼狈成那样,他还是举着藤条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相爷,夫人,我是真心求娶多多的,是我玷污了她的声誉,理应由我来承担责任。” “你想得美!”孙夫人激动地指着李赫,“你把我女儿拐跑了我还来得及教训你,你现在竟然还敢求娶,你算什么东西!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京城!” “夫人要打要骂,悉听尊便。但我与多多是两情相悦,我们早已” “李赫。”听到这些钱多多失望至极,她跨过门槛走了进来,最后停在了李赫身边。 李赫跪着她站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中难过又决绝:“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说的没错,我们曾经是两情相悦,但现在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事到如今,我希望我们都能给彼此最后一点体面,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李赫从过来这里后就没抬头看过任何人,此时听到钱多多的声音他这才微微仰起了头。 他的眼中有种偏执的执着:“多多,我牵过你的手,亲吻过你的脸颊,我们早已有了肌肤之亲,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妻。” “别再说了!”曾经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痛心,“说什么牵手亲吻,这些我和赵璟也做过!照你的说法,那我是不是也要嫁给他?” 她本来不想把这些说出来的,尤其是在长辈面前,这叫她难过又难堪:“爹,娘,昨天的事情与李赫无关,求求你们让他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听到女儿亲口承认和李赫两情相悦,但又和赵璟做过那样亲密的事,孙夫人整个人都是懵的。 “走走走!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我片刻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了!” 孙夫人话音才落,外面守着的几个家仆便迅速走了进来。 他们上前要去拉扯李赫,钱多多却拦住了他们。 她皱眉看向李赫:“你还是自己走吧,好吗?” ‘好吗?’‘好不好?’李赫想起她似乎总喜欢这样问自己,温柔又狡黠的样子,她是那样好。 可她却背着自己和赵璟有苟且。 李赫难过又愤恨地看着钱多多,缓缓站了起来。 “你记住,是谁也不能是他,”李赫在钱多多耳边咬牙,“因为总有一天我会叫他全家都替我家人陪葬,他的家人我一个我都不会放过。多多,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钱多多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开了这个口:“阿知。从前是我异想天开,以为可以瞒下去,既得命,又得你,这是我不对,是我对不起你。可你也差点要了我的命,所以我们就扯平吧。李赫。” 李赫当天便搬离了相府。 钱多多也不想继续待在相府里,她换回了自己来时穿的那身衣裳,准备去向孙夫人辞行,她想她娘了。 但她想着空手过去不好,所以就亲手做了道糕点端了过去。 孙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见钱多多过来尽孝,心中也替主子感到高兴。 那丫鬟又想到夫人曾经说过只要是大小姐过来就不必通报的话,便就直接叫钱多多进去了。 钱多多道了声谢,端着还在冒热气的糕点走了进去。 孙夫人喜静,她的寝房里里外外都铺满了地毯,钱多多走路时脚步又轻得很,压根就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因此正在里间说话的孙相夫妇根本就没注意到外头来了人。 钱多多也没想到孙相这个时候会在孙夫人的房间,她怕自己打扰到两人,脚下的步子就更轻了。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的就只能听见孙相夫妇的谈话的声音了。 钱多多原本是不想偷听的,但她忽然听到孙夫人提到了‘钱氏’两个字。 原来是孙夫人正在向孙相抱怨:“你说说,那个钱氏到底是怎样教导我们女儿的?她自己的亲生女儿是个蛇蝎心肠,就连你我都没能把她教好!!人都说近朱者赤,可她是一点好都没学到,想来本性便是如此。多多那个孩子,肯定是从小跟着她抛头露面成习惯了,跟那个李赫还有赵璟都!真是气死我了。” 孙相叹息:“孩子还小,往后你再好好教教,她会明事理的,看得出来钱氏还是很疼孩子的,你就别再挑她的不是了,她一个寡妇独自把孩子拉扯大也不容易。若是能选,想必她也不愿吃这样的苦。” “唉,我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我刚才就是太过激动了,这李赫是着实可恨,赵璟又是你的政敌,哪一个都不是良配啊。但凡换个人,我也不至于这么犯难了。” 夫妇两人说着,很快又谈起了族中的事情。钱多多听着好像是与她认祖归宗一事有关。 但她对这事并不十分感兴趣,听了两句就没再继续听下去了,况且自从刚才听到孙夫人所说,她心中就一直不是滋味。 她知道自己与赵璟那般是她不对,但与李赫也并不算过火越界,更何况这些都与钱氏无关,虽然孙夫人后来说她不是故意贬低钱氏,但钱多多心中多少还是存了些芥蒂。 她转身,静悄悄地将糕点盘在放在了外间的圆桌上,疾步走出了孙夫人的寝室。 方才那引她进来的丫鬟正在院子里指挥其他小丫鬟晒褥子,看到钱多多出来连忙便迎了上去。 “小姐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难不成夫人是在休息吗?” “没有,”钱多多微微笑了下,“相爷也在里面,我就没有进去打扰了。” 可是想到孙夫人在私下里说钱氏的不是,钱多多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她也并不想在明面上和孙相夫妇产生冲突。 想了想便对那丫鬟说:“我虽然没有进去,但稍后还是劳烦姐姐和夫人说一声,就说我来过了,糕点我放在了外间的桌子上,趁热才好吃。” “哎哟小姐,您这可是折煞奴婢了,您还是唤奴婢的名字吧,奴婢当不起您一声姐姐。” 钱多多抿了抿唇:“还有,麻烦你转告一下相爷和夫人,就说我先回家了。” “这……”丫鬟有些为难,“小姐,相府就是您的家啊。” “我说的是外面的钱家。” “那您要不还是亲自与夫人说一声吧。” “不必了,”钱多多沉着气,“他们是我爹娘,这里是我家,爹娘说过我可以在家里来去自如的,你替我通报一声就好了。” 钱多多说完不等那丫鬟回应,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丫鬟不敢乱拦,连忙进去将此事禀报了孙相夫妇。 孙相夫妇一听,便猜到钱多多刚才必然是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孙夫人心中暗道不好,尤其是听丫鬟说钱多多面色不好,瞧着像是在生气的时候。 她想也没想,连忙就追了出去。 “快,这孩子肯定迫不及待地要出去了。她要是想歪了的话,估计以后都不高兴再回来了。” 孙夫人亲自去追,提起裙摆就要小跑起来。 她还怕自己老胳膊老腿追不上钱多多,不料还没穿过中庭便在垂花门处瞧见了钱多多折返回来的身影。 钱多多走出好远后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如果她现在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的话那才是真的失礼,她娘不是这样教她的,所以她又回来了。 “多多,”孙夫人抢先开了口,“刚才我和你爹在屋里说话的时候你是不是一直在外面?那娘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有些话娘只是当着你爹的面抱怨抱怨而已,其实心中并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千万不要怨娘啊。” “是,有些事情确实是我做得不妥,我不怨您。我给您二位做了糕点,已经放在您桌上了,我回来是想跟您说一声我今天打算回去了。” “你当真不怨娘吗?”钱多多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孙夫人瞧着心中没谱。 钱多多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事情都是我自己做的,与娘亲的教导无关,日后我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今日我就先走了,您和爹尝尝我做的糕点吧,要趁热才好吃。” 到底还是有些生分,孙夫人也不好多说,只能点点头。 这一次钱多多没再耍什么花招,而是乖乖坐上了马车,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回到了钱家饭馆。 昨日发生的事情钱氏和钱串串丝毫不知情,钱多多也只字未提。 快到饭点的时候,平姿过来了。 那个时候钱多多正在后院忙,她是听到平姿在大堂和钱串串说话才知道她来了的。 钱串串笑着说:“平姑娘你来的真巧,你怎么知道我姐今天下午才刚回来?” 平姿哈哈一笑:“我不知道呀,所以说嘛,这就是我和你姐之间的缘分。” 平姿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钱多多刚好掀开门帘进来:“那要是你来的不凑巧,我今天不在家可怎么办?” “所以我才赶在饭点的时候来啊,你要是不在的话我就顺便蹭你们一顿饭。” 平姿说着,笑意盈盈地朝钱多多走了过去:“我来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你现在方便吗?” “当然方便,必须方便!”钱多多把围裙摘下来放在了一旁,“我先去洗个手,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好的,外面等你。” 钱家饭馆附近有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街道,平姿很喜欢踩在上面的感觉,她每次过来如果时间富足的话都会拉着钱多多过去散心。 但今次不同于往日,平姿的心情似乎是有些沉重。 钱多多瞧出了她的异样,便问她:“怎么了这是,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平姿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什么难题,只是我马上就要走了。” “你要回梁国去了?”钱多多一下停住了脚步,“什么时候,怎么这么快呢?” “你也觉得快对吧,但其实我娘早就做好准备了,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平姿越说声音越低,心情更加不好了。 “是啊,好快。平姿,老实说,我真舍不得你走,我希望你能在京城多呆一段时间。” “我也想,可是年关将至,我必须要回去过年了。明年,明年我应该还会来的。” “可是明年还要好久。”一想到平姿马上要走,钱多多的心情立马沉重了起来。 “没关系啊,我们可以写信联系,京城到梁国有专门的驿道,到时候我们的书信可以从这条道上走,又快又方便,回头我让我舅舅给你安排一下。” 钱多多点头:“等你回到了家你就给我写信,我呢就给你捎好吃的过去。” “那太好了,还是你了解我,知道我爱吃,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啊!你还没去过梁国,到时候我给你捎带我们梁国的特产。” 两人就美食又聊了一通,最后美食聊得乏了平姿又主动问起了钱多多与李赫之间的进展。 此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钱多多就难受。 平姿一见钱多多的表情就猜测道他们之间必然是出了问题:“怎么了?吵架了?还是闹别扭了?” 钱多多皱眉:“比这严重多了。” “啊?到底怎么了,你快别卖关子了。” “闹掰了。” “为什么呀?” “因为…………” “什么!”平姿听完不能忍了,“他这……等于是差点亲手要了你的命啊,你们这还没成亲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都没有,他就想把你完完全全占有了?简直岂有此理,我也远远见过他两面,感觉他还挺文雅的一个人,怎么内里这么阴郁呢?” “我也有不好的地方,”钱多多苦笑,“以后就不提他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对,你能想开那是最好了。”平姿安慰钱多多,“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最好的往往都留在最后呢!对了,我跟你说真的,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舅舅啊,现在你是相府的嫡女呢,这身份当个王妃也是够格的。” “你胡说什么呢?” “我没胡说啊,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你不是也觉得我舅舅为人不错么,再说你那个系统,它交代给你的任务着实有些难以启齿,你这样继续下去最后不和我舅舅成亲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呀,会很难收场的!” “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平姿都已经开始替钱多多着急了:“实话跟你说吧,最近两天我不是常在宫里混么,我在我外祖母那里隐约听到了些消息,我那表弟,也就是当今圣上,他年纪也不小了,马上就要亲政了。” “你别看我舅舅现在还是摄政王,可等我表弟一接掌大权,那我舅舅立刻就要去封地了。你自己说说吧,如果那个时候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那你怎么办,你只能跟着我舅舅啊。可你们一男一女,总不能叫你就这么无名无分地跟着他走吧。” 钱多多仔细思量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不是说后宫不得干政么,为什么你在后宫还能听到这些?” “???”平姿瞪大了眼睛,“合着我说了半天你就在想这个啊。那我外祖母是谁啊,当年我大舅舅,也就是先帝,他初登帝位的时候我外祖母还垂帘听政了呢,当年扶我表弟登基,让我舅舅做摄政王也是我外祖母的主意。” “哎呀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该好好考虑我刚才说的那些才是。你放心,我舅舅那里我也会旁敲侧击去问问的,这种事情总不好叫你一个姑娘家主动,反正你现在和李赫也已经闹掰了,总是要再挑一个的。” ☆、083 “挑什么挑,离了男人还活不了了?”每次看到平姿一本正经的样子,钱多多就觉得好笑。 平姿也笑她:“你还笑我呢?我跟你说,你这话说的还真没错,你离了我舅舅可不就是活不了了!” “去去去!你好烦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唉,不提就不提。”平姿夸张地叹了口气,“过两天你想让我烦你都没机会了。” “你快别说了,”钱多多顿时感到一股离愁袭上心头,“我都已经开始想你了。” …… 钱多多既然着急从相府出来了,段时间内自然是不想再回去的。 她不乐意去相府,孙夫人便只好亲自去钱家了。 她想带钱多多出席京中贵妇们举办的宴席,但钱多多不大愿意去。 孙夫人便好言相劝:“你整日忙于饭馆的琐事,也该交几个门户对等的朋友,一开始你或许会有些不习惯,可去的次数多了自然就不拘束了。” 过去这些年钱多多散漫惯了,上次去相府甚至还有人特意来教导她礼仪,当时她心中就有些不耐烦了,那还只是在相府里而已,这要是跟着孙夫人出去见人指不定还要学多少规矩。 她没时间,有这时间还不然多干点令自己开心的事情。 “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吧娘,我有自己的朋友,也实在不想花心思去结交我压根就不熟悉的人。” 孙夫人仍是劝:“这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从不熟到相熟的呀,只是叫你去见见世面,不一定非要与谁亲近的。” 钱多多摇了摇头:“我还是不想去。” “那好吧,”孙夫人不想把女儿逼的太紧,打算徐徐图之,“一切按照你的意愿来。不过,我听闻你最近和梁国的小公主走得很近,你们关系很好吗?” “是的,”钱多多点头,“我与她很是投缘。” 孙夫人笑了笑,试探着继续往下问:“那梁国的小公主是我超摄政王的外甥女,你便是这样认识了摄政王的吗?” 提起赵璟,钱多多微微皱眉:“算是吧。娘到底想说什么?” 孙夫人见钱多多已经将话点破,便也没再藏着掖着了,直接道:“我还听闻摄政王曾经想要纳你为妾,可有此事?” 钱多多眉头皱得更紧了,果然一提到摄政王这三个字就免不了要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是,但是并没成。” “娘知道,你拒绝了,你这样做是对的。以你的身份,断然是不能与人为妾的。爹和娘的意思是这样的,既然你从前已经拒绝了那摄政王,那便就算了,说明你们之间是没有这个缘分的。爹娘已经在为你物色别家的青年才俊了。至于过去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往后你就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了,以往种种,包括和与那李赫之间,我们就权当没有发生过。” 又是这些话,劝她不要和赵璟打交道。 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压根也不想啊!! 另外系统的事情,她已经说腻了,再也不想说给其他人任何人听了。 “我知道了娘,我以后不会再乱说话的。”钱多多别无他法,只能敷衍了事。 …… 转眼又到了任务日。 这恋爱脑系统的要求简直是越来越过分,钱多多已经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开口了。 哪怕只是稍稍想一下开口提出诉求的那一幕,她都会觉得无地自容。 最后她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把今天任务的内容写在了纸条上。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短小了。因为深陷在被相亲支配的恐惧里无法解脱,所以卡卡卡卡卡了。哭泣JPG ☆、084 钱多多是掐着点去的摄政王府。 她先去找周平,周平自然是知道她来意的。 周平只道不巧:“钱姑娘,你今日来的恐怕不是时候,王爷每日有午休的习惯,这会儿恐怕已经歇下了。不如我带你去别处坐坐稍等一下吧。” 钱多多就是知道赵璟有午休的习惯,才特意挑这个时间过来的,她是掐准了点的。 “周大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王爷应该才刚刚进屋并没有歇下吧,我确实是有急事,否则也不会这个时候过来打扰,劳烦你通传一声。” “这……”周平知道这钱姑娘和自家爷之间的事情古怪得很,既然她都这么说了…… “那好吧,王爷应该还没睡下,我进去问问,你先在这里等着。” “多谢!”周平肯通融,钱多多松了口气。 周平进去的时候赵璟正在宽衣。 他暼见周平进来,继续解腰带:“什么事?” “是钱姑娘过来了,属下说您正要午歇呢,可钱姑娘说有急事,您看您要不要见她,若是、” “叫她进来吧。”赵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顺手又拿起了屏风上的外袍准备穿在身上。 钱多多进来的时候赵璟已经穿戴整齐了,但细心的钱多多还是发现他有一半长发尚都掩在衣内,想必他刚才差一点就躺下了。 钱多多忙上前见礼:“打扰到王爷了,民女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这是水晶糕,香甜软糯,希望王爷能喜欢。” “放下吧,你有心了。”赵璟示意钱多多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案几上,随后又问,“今天要做什么?” 钱多多闻言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 她心中越慌乱,动作也就越快,把食盒放在案几上的时候甚至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赵璟觉得不对劲,她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在自己面前应该是小心翼翼的才对。 是出了什么事吗?赵璟这样想着,不禁朝前走了两步。 “你怎么了?” 乍一听到赵璟的声音,又见他向自己靠近,钱多多心中不安得犹如万马奔腾而过。 她皱眉低下了头:“刚才不小心磕到了桌面。” 赵璟蹙眉:“我问的不是食盒,是你。” 他离得越来越近了,钱多多把心一横,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摸出了张纸条给赵璟递了过去。 赵璟没接,只垂眸盯着钱多多的头顶。 “这是什么?”他问。 钱多多难以启齿,她深吸了一口气:“都在这张纸条上了,还请王爷过目。” 赵璟有些疑惑,从前她都是直说,今天倒是玩起花样来了,有意思。 他下意识地又瞥了眼钱多多,这一暼,竟叫他发现了异样,她的两只耳朵竟然全都红透了。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落在那两只小小的耳朵上,还能清晰地看见细小的绒毛。 赵璟忽地就勾起了唇角。 他抬手接过了钱多多递过来的纸条,迅速扫了一眼后,唇角笑意更甚。 这次竟然是同床共枕半个时辰。 她身上那个怪异的系统真是无聊怪异谄媚又有趣。 赵璟将纸条收了起来,转身朝里间卧房走去。 他走了几步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这便回头看了一眼:“还不快跟上,站着怎么睡?” “……是。”但凡地上有个洞,钱多多一定就钻进去了。以前的任务可以说是点到为止,可是这次的任务竟然还有时间限制。 整整半个时辰,躺在赵璟身边,这叫她怎么熬? 钱多多走得很慢,等她跟进去的时候发现赵璟并没有往床边去,而是在靠墙的柜子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赵璟知道钱多多就在自己身后,他没有回头,声音淡淡的:“坐吧。” 钱多多心中有些忐忑:“民女站着就好了。” 赵璟找东西的手顿了顿:“叫你坐便坐,一定要我过来请你吗?” “民女不敢。”钱多多应着,缓缓在桌边坐了下去。 赵璟有些好笑:“你有什么不敢的,旁人不敢的你全都已经做了个遍。” 他这话意有所指,钱多多一下就听明白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沉默着。 其实赵璟已经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但钱多多不说话,他便不想这么快过去。装模作样又找了一会儿,他这才拿着个黑瓷小坛子转了身。 “猜猜看这是什么?”赵璟将小坛子放在桌上,在钱多多对面坐了下来。 钱多多微微皱了皱鼻子,轻声吐出两个字来:“烈酒。” “你怎么知、”话还未说完赵璟便轻笑了声,“差点忘了,我们不一样,你能闻到味道。” “很浓吗?这酒气。”赵璟想了想又问。 “嗯,”钱多多扫了眼那黑漆漆的酒坛子,道,“应该很烈,想必,不是什么好酒,这酒坛子瞧着也很粗糙,王爷怎么会在房中藏着这种酒?” 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黑瓷坛身上敲打着,赵璟的声音比往常都要低沉:“年少时不服气,总想着味烈的东西或许能叫我恢复些味觉,就叫人去寻了一坛,藏在家中,偶尔会喝上两口。” “那……”他也是个可怜的人,钱多多心中忽而生出了丝同情来,“有用吗?我是说,年少的时候也一丝也好转也没有吗?” “没有。”赵璟翻开两个杯子,全神贯注地斟起了酒,“你酒量好吗?” 这酒味道实在是太冲了,钱多多忍不住掩了掩口鼻:“我的酒量很浅,这样烈的酒怕是半杯就倒了。王爷,您想吃酒的话,下次民女给您酿吧,您没尝过酒的味道,就先尝些味道淡的。” “好啊,”赵璟推了半盏酒到钱多多手边,“那你喝完就睡,倒也方便。” 钱多多轻碰了下酒杯,想了想又站了起来:“多谢王爷体恤。” “坐吧,”赵璟抿了口烈酒,面不改色,“不必拘束。” “是。”钱多多复又坐下,仰头将半杯酒水一饮而尽,顿时被辣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这酒太烈了!”她眨了眨眼,逼回了眼泪。 赵璟笑了下:“这般难喝吗?” “是的!”钱多多嗓子难受得紧,也顾不上征求赵璟的同意了,自顾就拎起面前的茶壶倒水喝。 赵璟面上笑意更深:“你倒也诚实,还从来没人敢说本王的酒难喝。” 钱多多一连灌了两杯茶水口中这才好受了些:“是真的难喝,王爷若不信的话,改日我也酿一壶这样的酒给您送来。” 赵璟点了点头:“那就一言为定了。我去外头看会儿书,你若是乏了,就先睡下。” 钱多多楞在原地没有说话。 这样的话语和场景原是不该发生在她和摄政王之间的。 赵璟见她不与,又抿了一口酒,这才放下杯子转身离开了卧房。 这烈酒的劲儿极大,钱多多的脸很快就烧红了一片,她趁着自己脑袋还不是很晕沉的时候躺上了床。 过了大约不到一刻的时辰她就睡着了。 赵璟确实是在外间看书,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好半天了书都没翻一页。 现在里间已经一点动静也听不到了,他估摸着钱多多应该已经睡着,这便放下书籍朝里走了进去。 进去的时候他把脚步放得很轻,一直到他走到床榻前。 他驻足,看着眼前这姑娘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心中忽地生出了一股异样的感觉,有些热烫,还有些慌乱。 这好像不是她第一次爬上自己这张床了,她也是唯一一个上了他床的女人。 她在自己这里,究竟是怎样一步一步变成今天这样特殊的存在的?他也说不清。 也许是她带给他的酸甜苦辣,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也许是她靠近李赫时叫他产生的愤怒和嫉妒;又或者是她和平姿说笑时脸上洋溢的灿烂笑容。 钱多多。赵璟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脱下鞋子躺在了她身侧。 仅有一拳的距离,赵璟的心跳忽地变快了起来。 尤其她身上的香气,疯了一样往他鼻尖乱窜。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克制着叫自己不要心猿意马,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似乎比方才还要浓郁了。 她好香。她为什么这样香?似乎比他以往每一次闻到的都要香。 赵璟皱眉凝思了片刻,忽地反应了过来。 原来这就是酒香。 他猛地侧起了半边身子,垂眸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因为喝醉了酒,即便是睡着了她的脸上还是晕着两团瑰丽的红,呼吸间,樱桃般的小口微微开启着,似在诱人采撷。 赵璟忽然想要低头品尝一口。起了这个念头后,他心跳如鼓,但他不想趁人之危,于是便深深压下了这股欲|望。 可就在差点要躺回去的时候,他忽然后悔了。他快速倾身,碰了下去。 含弄着,他尝到了酒水的味道。 原来劣酒也会因为一个特别的人变得甜美。 心跳如雷,他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怕失控,更怕吓到了她。 仰面躺下,赵璟忆起过去十多年的种种,忽然感到厌倦。 可是听着身边女人绵长平稳的呼吸,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馨香,他忽然又觉得好像没有那么糟糕了。 赵璟偏头看着身边女子精致的侧脸,握住了她的手,小小的,温热的。 如果能握着这只手一直走下去,余生会是怎样的光景?他第一次,纯粹地为自己往后的人生憧憬起来。 ☆、085 钱多多被脑袋里的系统音吵醒,系统提醒她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 起初她还有些迷糊,不愿睁开眼睛,她还想再睡一会儿。 可她仔细一想,她此刻正睡在赵璟的床上。 这个认知令她心头一惊,她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居然埋首在赵璟的怀里!她的手竟然还抱着他的腰! 这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一下子就把她给劈醒了。 她噌的一下坐了起来,而这动作也将浅睡中的赵璟惊醒。 赵璟睁眼,两人瞬间四目相对。 “你醒了,”刚睡醒的赵璟嗓音有些嘶哑,“任务完成了吗?” “嗯!完成了。”钱多多快速应答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下了床去。 她正在穿鞋,忽然听到身后的赵璟问:“从前我想留你在我身边,但你不愿与人做妾,如果现在我说要娶你为妻呢?你能应我吗?” 这是赵璟的一个决定,两人躺在一起的时候,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在等钱多多的答案,可钱多多却楞在了原地。 “或许你感到突然,你可以先回去想一想,等你考虑好了再来答复我。”赵璟也下了床,目光落在钱多多的背影上。 钱多多忽然想到了那天平姿跟她说的话,她说她舅舅不久后可能要离开京城去封地了。 对于赵璟刚才所说,她确实感到突兀,但也有些慌乱:“为什么?王爷要走了吗?” 她这话问得没头没脑,赵璟一时没听明白:“什么,去哪儿?” “我听平姿说,当今圣上若是亲政,王爷便要离开京城了,虽然我不懂政事,但这好像是惯例。” “不错,确实是有这样的惯例,若不是皇帝年幼,我也不用做这个摄政王,如今朝堂稳定,我确实也该往后退一步了。所以,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 “你好像也没得选。” 是啊,她没得选。“民女斗胆问一句,王爷您身份尊贵,怎么会娶民女区区一介布衣呢?” “你不是丞相府的嫡女吗。城中除却皇亲国戚和王孙贵族之后,还有哪家女儿的身份能够高过你去?” “可是我听闻王爷与我亲生父亲是政敌,他又怎么会同意把我嫁给你呢?” “什么政敌,”赵璟轻笑,“我与孙相共事,皆是为了我大宣朝的江山社稷,同为一国之臣,何来敌对一说?再说,你是孙相的亲生女儿,他总不能眼睁睁看你去死吧。” 赵璟这一提,钱多多就又想到了李赫当日的所作所为。 她苦笑:“也许因为见不得王爷,所以他们宁愿牺牲我呢,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李赫……也是因为恨我所以才那样对你吗?” “是。” “他是怎么和你说的?” “他没有跟我说很多,只说是你杀了他全家。”钱多多看向赵璟,“这是真的吗?” 赵璟皱眉:“这件事情很复杂,孰是孰非已经无法断定。沈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正值先帝驾崩、新帝登基之际,也是我做摄政王的第一年。那是朝野最为动荡的一年,我外祖一族的势力,先皇后一族的势力,以及新帝外祖一族的势力皆蠢蠢欲动。太皇太后不得不做出抉择,就连先帝在薨逝前也曾留下过一道密旨。沈太傅是我的恩师,沈侍郎是我的挚友,可他们选错了阵营,未能及时抽身。抄斩沈家满门的圣旨确实由我颁布,是我愧对他们。所以,我悄悄替他们留下了一丝血脉。” “是李赫?” “他叫沈知。” “沈知?”阿知。他说他的‘知’是‘倦鸟飞而知还’的‘知’,他说他很想家,他说他从来都不是李赫,原来他的名字叫沈知。 “难怪他恨你,他没有家了,连身份姓名都换了。” “那你呢,恨我吗?如果不是我,或许你们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与王爷又有什么关系呢?是造化弄人吧。我怎么会恨王爷?王爷肯帮助我,我感激在心。” “我不要你感激,你嫁给我,留在我身边就好了。你就是我的酸甜苦辣,我有什么理由放开你呢?” “……请容我想一想。” “好,既然不是李赫,那就会是别人,也该轮到我的。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今天我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钱多多想了一下:“确实还有一个问题,困扰了许多人好久。” “哦?” “王爷年岁不小了,为何至今未娶?” “如果我说是为了国家社稷,你信吗?” 钱多多微微蹙眉:“我不明白。” 赵璟有些自嘲地勾起了嘴角:“满朝皆道我只手遮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且看我今日站在云端,说不定有一日就会忽然跌入泥泞。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个孩子,是我最亲的侄儿,是我母亲最看好的君主,终有一天,我要替他让出道来,我的子嗣会成为我的软肋,也会成为他的‘威胁’,高处不胜寒,世事皆无奈,摄政王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钱多多从来没听人说过当大官儿不好,更没想到堂堂摄政王也能说出这样心酸无奈的话来。 她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她感觉到了他不快乐。 “还有想问的吗?今天你问什么都可以,百无禁|忌。但是过了今日,我就不会再回答了。”今天他想放纵一回,彻底敞开心扉。 “有,”钱多多凝视赵璟,语气凝重,“王爷今天所说,全部都是真话吗?可有诓我骗我?” 赵璟轻笑,她竟是问了这个。 他很是郑重:“全部都是真话,没有诓你也没有骗你,我以我的性命起誓。还想听什么真话吗?” “没有了。”钱多多摇头,“不过王爷您放心,今天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对外透露。” 赵璟颔首:“你是个好姑娘,别忘了我的酒。” “不会忘的。” “好,我记下了,我希望你能早日给我答复。如果你应了,又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那你就赠我一只荷包,要你亲手所绣,我喜欢蓝色,不要绿色。” 钱多多没有回话,她还没开始考虑呢。 不过提到荷包,曾经她倒是赠给过李赫一个,是墨绿色的。 但那些都已经成为过往了,钱多多想着这些,神色郁郁地离开了赵璟的寝房。 她出去没多久后周平就进来了。 “王爷,吴将军求见,已经在会客厅中等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了。” 赵璟心情不错的样子:“给吴将军上杯好茶,待我更衣过后就去见他。” “是。”周平实在是好奇,人钱姑娘刚走,他家主子爷就要更衣了!他忍不住,偷偷瞧了两眼。 赵璟被下属偷看了也不生气:“怎么你闻不到酒味?” “闻到了。”所以才好奇啊,“王爷,今天钱姑娘逗留的似乎比往常都要久呢。” “多嘴!”赵璟闻言,不满地暼了周平一眼,随即又道,“习惯就好。” ???这……周平忽然有种铁树要开花了的感觉。 …… 今天出来的时间实在是有些长了,钱多多出了王府之后便着急往家赶。 才走到粮油铺子门口她就看见她娘站在饭馆大门前张望。 她下意识地觉得她娘是在等她回家,她心中一时忐忑了起来。 但她也知道,很多事情是迟早都要面对的,所以都临到家门口了,她又特意放慢了脚步,并用心斟酌了一下一会儿见到她娘该怎么说。 等思考得差不多的时候,她便一路小跑着回了家去。 “娘,”钱多多笑着上前,主动挽住了钱氏的胳膊,“您站门口干什么,风多大呀,怎么不进屋去暖和暖和?” “你知道回来了?”钱氏脸色不是很好看的样子,“你实话告诉娘,刚才你去哪儿了?” 钱多多垂了垂头:“娘,我们还是进去说吧,在门口不方便,左右隔壁都看着呢。” 钱氏痛心疾首:“你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道吗?” 这个时候钱串串听到动静也赶紧从里面跑了出来。 他跟她姐是一头的,上来便帮他姐:“娘,我姐说的对,有什么话咱去里面说,别我姐一回来您就板着脸,您看我姐吓得,脸都白了。” 钱氏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表情和语气都重了些,又见女儿脸色果然不好,这便叹了口气往前去了。 钱串串见状赶紧和钱多多通气:“姐,你都干了什么呀,那个丞相夫人来过了,也不知道跟娘说了些什么,你一会儿说话可得小心点儿。” 钱多多点头:“好,我知道。好弟弟,姐姐从前没白疼你,一会儿我要是没把娘哄好,你就赶紧接着上。” “去吧去吧!”钱串串朝他姐摆手,把他姐往前推了过去。 钱多多进屋后关上了门。 钱氏正在生闷气,见钱多多进来便问:“多多,你从前不是说和李赫那个孩子两情相悦,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吗?怎么又和摄政王惹上关系了,你老实说,你刚才是不是去摄政王府了?” “是,”此时的钱多多很平静,“我去摄政王府了。” “这是为什么呀?”钱氏不解,“你和那李赫不是……你怎么又要去找旁人呢?” “娘,我和李赫没有以后了。前两天我去相府小住的时候,出了一趟门,在外面发生了一件不太好的事,然后我发现李赫他并不珍惜我的性命,这让我觉得害怕。但那个时候,是王爷赶来救了我。在此之前也发生了一些事,我没有办法细说,但是娘,我与王爷之间,已是密不可分。对不起娘,我叫您失望,也给您丢人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竟然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娘,我不想再回忆了,”钱多多落泪,“那只会让我更加难过。您就心疼心疼我吧。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或许有一天我会心甘情愿为他赴死,可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这和他要我死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钱多多越说越难过,钱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好了好了,娘不问了,你也别再想了,不过是个男人而已,不要他也罢。娘从前也曾看错过人,这后半生都活在了悔恨之中,你能早些抽身,这是最好不过了。如今你的身份也恢复尊贵了,你真要与王爷相好了,娘只盼着他能娶你做正妻,别再来纳妾那一套了。” “谢谢娘,谢谢娘理解我。”钱多多像小时候那样,抱着钱氏的胳膊蹭了又蹭。 钱氏心中欢喜女儿的这份亲昵,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是我女儿,我只要你开心,我怕你受委屈,怕你被人骗,别的人我管不着。管他是摄政王还是裁缝铺三小子,只要他对你好,只要你欢喜就行。” “娘,这关裁缝铺的小三子什么事儿啊?” “你还不知道吧,他大姨过来打听好几次了,想给你们做媒。” “不要,小时候他总仗着长得高欺负我和串串,我烦死他了。还想和我成亲,门儿都没有!串串也不喜欢他!” “好好好,娘会回了他大姨的。” …… 今天虽然不是任务日,但却是平姿离京的日子。 钱多多前去送别的时候,果不其然在她府中见到了赵璟。 平姿从未像今日这般不舍过,拉着钱多多不肯松手。 钱多多也舍不得她,拿了好大一包东西过来。 平姿和钱多多相处时从来都是不拘小节的,她接过包裹就直接打开了:“你都给我准备了什么?我都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了。” “哇,这个是我喜欢的扇坠儿,这个结是只有钱姨才会的对吧?” “当然不是了,现在我也会了。” “这个是你结的呀。” “是啊,废了我好多线,这几天我一有空就弄这个,总算做了一个能拿出手的来。” “辛苦辛苦,我太喜欢了,等我回去就挂在我扇子上,可惜要等到明年夏天才能用了。” “你喜欢我就不辛苦。还给你包了一些小零嘴,此去梁国路途遥远,路上给你打打牙祭。” “多多你真体贴,若我舅舅能把你娶回家就好了。” “嘘,”钱多多惊了惊,“这里这么多人,你快别说了。” 平姿撇撇嘴:“我不说可以,那我也管不住我舅舅不看你啊。他今天过来本来是送行的,可你来了,他就一直盯着你看,我娘都觉出不对劲了。” 钱多多是觉得有人在看她,却不知道原来是赵璟。 她下意识便朝赵璟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他正在同安阳长公主说话。 “平姿!”钱多多咬牙切齿,“你在耍我呢!” “我没有,那我舅舅又不是不懂事的毛头小子了,”平姿放低了声音,“他总不能一直盯着你吧,他刚才真的看你了,我没说谎。你要是不信的话,那一会儿我们就去找我舅舅,来个当面对质。” “我的老天爷,那你得先在地上挖个洞让我一会儿钻。” “哈哈哈,我逗你玩呢。” 即便是要分离,两人依旧有说有笑、一副无忧无虑的快乐模样,直叫周围的人看了忍不住心生羡慕。 安阳长公主和赵璟都听到了两个姑娘银铃般的笑声。 安阳长公主还注意到自己这个大龄未婚的弟弟每每看向那位钱姑娘的时候,都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她笑着朝钱多多和平姿走了过去。 钱多多向安阳长公主见礼,安阳长公主亲自扶起了钱多多。 这一幕瞧得平姿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母亲什么时候还这样去接别人的礼了? 但不管怎么样,她母亲能喜欢她的好朋友那是最好不过了。 “原来你就是钱姑娘,这段时间姿儿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这次来京城是她过得最开心的一次了,我要谢过钱姑娘这段时间对姿儿的照拂了。” 钱多多受宠若惊:“民女实不敢当,三公主活泼烂漫,在哪都是一样的开心,民女不过是与三公主情趣相投罢了。” “情趣相投好,日后若有机会钱姑娘不妨去梁国看看,到时候再叫姿儿陪你到处逛逛,也去看看梁国的风景。” “多谢长公主殿下相邀,有机会的话民女一定会去拜访三公主的。” “会有机会的。”安阳长公主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钱多多,又打发一旁的平姿道,“姿儿,你舅舅有几句话要叮嘱你,你去,好好聆听舅舅的教诲。” “哦,知道了。” 平姿一走,安阳长公主就带着钱多多去了廊下。 安阳长公主轻轻拉起了钱多多的手,温声道: “舍弟打小就在味觉和嗅觉上出了些毛病,听闻出自钱姑娘之手的菜肴能叫舍弟的味觉起死回生,真真是奇哉妙哉。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自我远嫁梁国,已有近二十载,我离开的时候,他才这么点高,总是问我何为酸甜苦辣,每每想到都心酸不已。如今有钱姑娘在,便也能叫他尝尝这人间烟火的味道了。 苦于相距甚远,这些年来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无法为他操持家事,都二十又五了,也没半个家室。你别看他如今高高在上,小时候却也是个黏人的孩子。 可能是因为身体上的这个缺陷吧,他小时候也闹出了不少笑话,比宫中其他同龄的孩子都要敏|感些,为父皇所不喜,就连母后也对他不甚上心。他从来都不是个贪心的孩子,想要的也不多。 如果他认定了一个人,那么此生就是这个人了,我想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未娶的原因之一。钱姑娘,实不相瞒,当初他想纳你为妾,其实是我的主意,希望你不要介怀。 但我们也不会强迫于你,我希望我的弟弟过得好,但也不会凌驾在你的痛苦之上。将来你一个人也好,同他一起也罢,亦或者是同你未来的夫君一起,梁国都欢迎你。” 安阳长公主同钱多多说了不少关于赵璟不为人知的旧事,几度哽咽。 此前钱多多不是十分了解赵璟,但在安阳公主的回忆中,如今的赵璟好似和从前完全不同,他从一个敏感的小孩子长成了现在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却越来越不开心,越来越寂寞。 钱多多骨子里是个心软的人,总觉得这样的赵璟有点可怜,有点招人疼。 她小时候家里穷是穷了些,但是一家三口相依为命的日子却过得很快乐,她没想到赵璟这样的皇室子弟小时候竟然那样不开心。 安阳长公主没时间多说,但她看得出来,钱多多是个善良且有情意的姑娘。 …… 安阳长公主的车队缓缓离去,前来送行的人便都各自散去了。 太皇太后并未出宫,只派了身边得力的总管公公过来。 那总管公公送别了安阳长公主后免不得要去见过赵璟。 钱多多瞧着那公公似乎还捎带有太皇太后的话要与赵璟说的样子,便在一旁耐心地等候了起来。 赵璟很快就结束了这次谈话,待那李公公走远后他便立刻问周平:“人呢,走了吗?” 周平知道自家王爷说的是谁,忙指了一个方向:“钱姑娘没走,一直在那边巷子里候着呢。” 赵璟嗯了声,抬脚就朝前头走了过去。 周平赶紧跟了上去,赵璟却是头也没回地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跟着。 赵璟步子跨得大,没多久就拐进了巷子。但在看见钱多多背影的时候,他反而放慢了脚步。 此处颇有些偏僻阴凉,赵璟见钱多多鼻尖冻得泛红,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怎么在这里等,也不知道找个宽敞暖和的地方。” 钱多多转身指了指巷子另外一头:“我马车就在那边,这里比较方便。” 赵璟微微点了点头,又提议道:“出去说,外头能晒到太阳。” “不了,”钱多多微微向后退了半步,“只说几句话,说完我就回家去了。” 见她后退,赵璟眉心紧了紧,他不着痕迹上前了两步,颇有些不自在地问:“今日,你可是有东西要给我?” 钱多多飞快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是。请王爷稍候,我这就去拿。” 她说完不等赵璟反应,便立刻转身朝巷子另外一头的马车处跑了过去。 赵璟看着她奔跑的背影,忽然觉得这阴冷的巷子也没那么冷了。 因为在期待着,所以胸腔里的那颗心一直在悸动,想要得到的渴望在蠢蠢欲动。 他一直盯着,看她跑过去,看她钻进马车,看她抱着个包袱又跑了回来。 一开始跑得挺快,距离越近的时候她就越慢,就和他刚才的心境相同。 相同吗?赵璟想,应该是相同的吧。 “王爷,请您收下吧。”两步之隔,钱多多伸手将包袱向赵璟递了过来。 赵璟忽然想到她之前给平姿准备的那个包袱,仿佛是个百宝箱,里面什么都有。 那她给自己准备的这个包袱里呢,会有什么? 他接过,自然而然地打开,却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双靴子,只有一双靴子。 他微微皱眉:“送我的?” “是。” “好。”但他还是忍不住翻了翻,甚至连靴筒里也查看了一遍。 他越看心越凉,方才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一样。 “这里……就只有这个吗?”他听见自己问,他以为会有一个蓝色荷包,她亲手绣制的蓝色荷包。 她不是给平姿打了络子吗?还花费了许多时间。到底……还是没绣那个荷包。 “王爷,我其实、” “好了,不必多说。”赵璟合上包袱,“我送你出去吧。” “我、” “你先拿着。”赵璟又将包袱递还给了钱多多。 钱多多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却已经下意识地将东西接了过来。 赵璟面色发沉,一言不发,却是利索地解下了身上的狐裘大氅,径直披在了钱多多肩上。 钱多多还没开口,他又一把拿走了她手上的包袱,面色阴沉道:“天凉,你披着吧。” 大氅上尚存他身体的余温,披在身上着实暖和,同时也替钱多多挡去了阴冷的寒风。 “王爷,”钱多多拢了拢大氅,停下了脚步,“您一直没听我把刚才的话说完。” 赵璟有些烦躁:“你说。” 钱多多微抿了抿唇:“这靴子原本就是特意买来送给王爷的,当时没送出去,这几日整理旧物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我想着就把它一同带了过来。那日王爷的提议,我也已经想清楚了。” 她说着,拿出了一直收在身上的荷包。 水蓝色的锦缎,上头绣着白鹤、红日、祥云与山峦。 乍一眼瞧上去,像极了个‘璟’字。 赵璟一时楞在原地,心又‘突突’跳了起来。 “你方才还说没有其他东西要给我了。”说话间,他竟觉得喉间有些干涩。 他接过那荷包,细细摩挲着上面细密的针脚,只一眼便认出来了:“这幅图绣的可是我的名字?” 钱多多点头:“献丑了。” 又解释:“刚才我以为王爷是问这包袱里可还有其他东西,确实是没有的,我想说话,您又不许。” 赵璟轻笑:“你是真的没听出来吗?” “我……”钱多多想说出个之所以然来,最后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璟看着这样的她,有些好笑:“孩子心性。” 钱多多愣了下,抬眼看他:“孩子心性不好吗?几多欢乐。” “是挺欢乐。”方才叫他心凉,这会儿确实忽然欢乐了起来。 “嗯。” “其实你大可以坐在马车里等,不必下来受冻的。” “不敢怠慢王爷。” “于你而言,这不算是怠慢,只先和周平说一声就好。下次记住了。” “记得了。” “日后想去梁国看看吗?” “挺想的。” “得空带你过去。” “好。王爷,我到了,这大氅还给您。” “留着吧。” “不用了,我马上就上车了。” “你的车怕是会漏风,披着吧,明日再还我就是。” “明日?哦对,明天又要麻烦王爷了,到时候我去找您。” “或者我去找你也行。” “不不不,还是我去找王爷吧。” 赵璟心中是愉快的,钱多多虽然还有些局促,但心情并不坏。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字,肥! ☆、086 钱多多回到家中就将从前李赫送给她的那幅小像给烧掉了。 她知道从前是她对不住李赫,所以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既然已经决定要跟赵璟一起了,那么就应该斩断与李赫从前的全部。 …… 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这段时间店里的生意比往常要差上许多。 钱氏便带着钱多多和钱串串姐弟俩在院子里准备年货。 灌香肠、腌制鸡鸭鱼肉,炒葵花籽、南瓜子、西瓜子,花生,核桃,所有人都忙得不亦乐乎。 刘妈他们手头上没事的,便也过来帮忙,一群人聚在一起聊天说笑别提有多热闹了。 正商量着中午要不要炒绿豆皮子吃的时候,店里的伙计忽然跑了过来,说是外头来贵客了。 钱多多是相府千金的事情店里的人基本都知道,这‘贵人’大家便默认是孙夫人了。 钱氏听了,忙将手中的肠衣交给了刘妈,又叫正在炒瓜子的钱多多去洗手。 钱多多对孙夫人并不十分热络,但还是放下了锅铲。 解下身上的围裙,她随口又问了一句:“是孙夫人过来了吗?” “不止,”伙计答道,“还有丞相大人。” “什么,”钱氏有些惊讶,“怎么丞相大人也过来了。” 往日都是孙夫人单独过来的,现在他们夫妇同来,难道是有什么要事? “快,”钱氏催钱多多,“这样,我先出去待客,多多你换身衣裳再出去。” 钱多多不情愿:“娘,这是在店里又不是在家中,我没有备衣服,再说今天我身上也没味儿。” “那好吧,”钱氏退了一步,“你爹娘都过来了,说不定是有急事,咱们也别废这个时间了,你现在就跟我一起过去。” 母女俩一同出去。 钱多多向她的亲生父母见礼。 孙夫人每每听到亲生女儿叫自己‘娘’,心中就感到无比欢喜。 可即便如此,可钱多多还是瞧出来了。她亲爹和亲娘今天好像不大高兴。 也不知道他们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正猜测着,孙夫人忽然拉着钱多多去了外头,说是给她置办了两箱子衣物,叫她过去瞧瞧。 钱多多一下就听明白了,她亲娘这是要打发她出去,看衣服不过是个幌子,他们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和她娘说。 “娘,”钱多多心里下意识总担心他们会欺负钱氏,一百个不放心,“要不还是一会儿再看吧,我先陪您和爹说说话。” 孙夫人见女儿的目光总跟随着钱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有些心酸:“傻孩子,爹娘有事要和钱夫人商议,不会把她怎么样的,你还信不过你的亲爹亲娘吗?” 孙夫人都这样说了,钱多多也不好再坚持:“那好吧,我去看衣服,谢谢娘为我置办这些。” 孙夫人爱怜地拍了怕钱多多的手:“好孩子,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钱多多无心看衣服,随便扫了两眼就回去炒瓜子了。 其实她隐约也能猜到一点她亲生父母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上一次任务日去见赵璟,他说会尽快去提亲。 但钱多多觉得她亲爹不一定会答应,可赵璟却说他有办法,只叫她相信他。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赵璟说的话,钱多多自然而然就信了。 如今看来,他应当是办成了。 否则她亲爹亲娘也不会脸色难看地照过来商量。 因为他们要真不同意的话,当场就会回绝了赵璟,那么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了。 瓜子都已经炒好了,他们还没有谈完,钱多多便接着炒花生。 往年炒花生都只是炒香而已,那是原味的,但是今年钱多多决定再炒个咸的,回头也好拿给赵璟尝尝。 今年是她认识他的第一年,他应该还没吃过有味道的炒干货。 等钱多多把花生也炒好的时候,钱氏终于回来了。 她把钱多多叫到一边问起了话。 “你爹娘说,王爷去相府提过亲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算知道吧,王爷之前和我提过这事。那他们是什么意思呢?该不会是上门兴师问罪来的吧。” “你这孩子!”钱氏不满地瞪了女儿一眼,“怎么还埋怨起爹娘来了?人是你自己相中的,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是真心疼爱你,你喜欢的,自然是应下了。” “那挺好的,”钱多多淡淡笑了笑,“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钱氏盯着女儿瞧了又瞧,“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有多开心。你与王爷是闹什么别扭了吗?” “没有!”钱多多即刻否认,“没有闹别扭,就是有些感慨。他们就说了这些话,还有没有别的?” “有是有,稍后我再和你说,先去送送你爹娘吧。” 送走孙相夫妇后,钱氏这才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原来孙相夫妇是想接钱多多回去待嫁,并择日替她改名上族谱。 钱多多听完之后满心抗拒,爹娘都已经认了,却还要她改名换地方住,难道他们以为认祖归宗之后她过去的十六年就能全部都被抹去了吗? 钱氏认为钱多多太过激动,她心中虽有不舍,却也不是十分在乎女儿是否跟着她姓,便拉着钱多多苦口婆心地劝了许久。 钱氏句句在理,钱多多却也有自己的想法,说了半天母女俩也没能达成一致。 钱多多一时赌气,什么也不想干,自己一个人回了家在房间里闷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时分赵璟登了她家的门。 一开始钱氏来叫的时候钱多多还不想出去见人,可没一会儿钱多多就听见赵璟和她弟弟聊了起来。 赵璟问钱串串她小时候的事情,钱串串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还专门捡她的糗事来讲。 这谁能听得下去!钱多多立马就穿戴好衣物走了出来。 赵璟见钱多多一副气呼呼的样子,觉得她可爱极了:“带我出去转转吧,也叫我看看你生活的地方。” 钱多多狠狠瞪了钱串串一眼这才带着赵璟出去了。 才刚出门钱多多肩头就多了件毛氅。 她以为赵璟又把他自己的大氅给了自己,正要拒绝的时候却发现身上这件是红色的,明显是女子样式的斗篷。 “这……” “前几天叫人缝制的,长度刚好。” “谢谢。”钱多多没拒绝,低头系起了衣带,又问,“王爷怎么过来这里了?” 赵璟随手替她理了理兜帽,解释道:“听人说孙相夫妇上午来过,想必有些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我来替你解惑。” 钱多多抬头看了赵璟一眼:“我确实有疑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上门来解答。 “上午我爹过来的时候并不高兴,虽然他答应了,但想必也是不情不愿,王爷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呢?” “是吗?”赵璟轻笑,“我吓唬吓唬了他,他就同意了。” “吓唬?”钱多多皱眉,“你是怎么吓唬的?” “我说,要么我娶你一个做我的正妃,要么纳他们孙氏一族所有的女儿做妾。” “……”钱多多惊呆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也太坏了吧。” “我坏吗?”赵璟挑眉。 钱多多轻轻摇头:“其实不坏,可如果你真是坏人,那我爹娘岂不是把我推火坑里了。他们好像很怕、也很厌恶你做孙家的女婿,但却还是同意了我们的亲事。” 赵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知道自己的话多少是伤了她的心。 他在心中想了许久的措辞,这才说:“别难过,以后有我护着你,只要我还活着,便不会叫我的妻子受到半分伤害。” 他说话时的语气很真诚,这不禁令钱多多想起曾经李赫对她说过的话。 李赫曾说,他会永远站在她这一边,她信了,可他最后宁可叫她去死。 她沉默着,紧紧绞了绞手指,片刻后忽然抬头看向他:“赵璟,如果我今天信了你的话,日后你不会食言吧。” “不会,”赵璟觉得她的手若再绞下去怕是要受伤,便轻轻将她的双手执了起来,“不会。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后的日子还长着,你且看着便是。” 是啊,他说的没错,她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呢?哄人开心的好话谁不会说?还是得看实际行动才是。 他们还在街上,钱多多慢慢抽回了手:“我们现在还不是夫妻。” “指日可待了,多多。” 接下来便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 两家经过商议后最终将婚期定在了次年三月十八。 孙相夫妇也给钱多多改了名字叫婉清,这两个字确实雅致好听,但她还是觉得钱多多这个名字用起来自在。 孙家长辈叫她婉清的时候她十次有八次里都反应不过来。 她写信把婚期和近来的心事都告诉了平姿,平姿特别高兴,说明年一定会来京城观礼。 就在她收到平姿信没多久之后,赵璟来接她出去踏青了。 春天是个万物复苏的好季节,钱多多心情尤其美丽,因为赵璟不仅接了她出来,甚至还把钱氏和钱串串都带过来了。 一家人一起游山玩水放风筝别提有多开心了。 两人独处的时候,赵璟给钱多多送了一份礼。 自从定亲以后,钱多多自己都数不清收了赵璟多少礼了,但凡他得了件什么新鲜玩意儿、或是好玉、好缎子,总会给她送来。 孙夫人爱替她打扮,她的饰物多了,孙夫人就每天给她换个花样,以致于身上的环佩少有重复的时候。 可她每每见到赵璟,他身上佩戴的却一直是她绣给他的那个蓝色荷包。 如今他又递了个匣子过来,钱多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你送我好多东西,要不我再给你绣个荷包?或者其它?” 赵璟轻笑:“你先打开看看。” “好吧,我先看看。”钱多多猜测这里头装的应该是首饰,可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份婚书。 “这?”她惊讶,却还是在赵璟的眼神示意下打开了婚书。 只见婚书上赫然写着‘赵璟’和‘钱多多’两个名字。 “怎么会这样?”相府里的那份婚书她见过的,写的是赵璟和孙婉清。 当时看到那份婚书,她总觉得赵璟娶的是另外一个女人,而不是她。 “你、你一个人怎么能有两份婚书呢?” “因为我是摄政王啊,所有人都归我管辖,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不是觉得孙婉清好像另外一个人么,我得在婚书上写上你的名字,以防日后你逃跑了。” ?钱多多越听越觉得这话熟悉,她狐疑地打量着赵璟:“你是不是偷看我给平姿写的信了!” “没有,但是她给我写信了,叫我一定要把她的小舅母看好。” “这个平姿!”钱多多懊恼,“以后再也不跟她说心里话了,转头就告诉了你。” “是啊,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 “不和你说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钱多多对赵璟的感情也发生了改变,她好像越来越依赖他了,有什么好吃的开心的事也都会想要与他共享。 收到这份婚书比收到其他礼物更叫她开心:“我要拿去给我娘看看。” 她娘唯一的女儿要成亲了,却连婚书都没见着,她得拿过去给她娘瞧瞧才行。 …… 三年一次的殿试按照惯例应该是在每年的三月初一举行。 作为监国的摄政王,往年的殿试都是由他选拔人才,但如今小皇帝年纪见长、羽翼渐丰,急于招揽一批忠于他的年轻才俊,因此今年赵璟便退了下去。 刚好他的婚期也定在了三月,这几个月他都忙于大婚之事,小皇帝见他无心朝政整个人都放心了不少。 趁赵璟松懈的时候,小皇帝更是每天起早贪黑,忙着架空他的权利,最后竟然直接病倒了。 小皇帝这一病,殿试便就推迟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定的日子,竟将殿试的日子改为了三月十六。 十六当日考核,十七日读卷。 十八日放榜,刚好是赵璟和钱多多大婚这天。 平姿很生气,心想着本来她舅舅和她好朋友大婚的时候可以热闹到全京城都知晓的,结果朝廷偏偏在今日放榜游街。 那新科状元去游街,不知要引得多少人前去观看了。晚上还要举行什么琼林宴,那朝中一半文官都去参宴了,谁还去她舅舅的婚宴,排场都给搞没了。 然而有人却发现,今年的新科状元李赫游过街后却没有去赴天子所设的琼林宴,而是去了摄政王府。 新科状元,红袍加身,他虽未收到摄政王府的邀请,但大喜之日门房也不好拦。 此时的钱多多正在新房里坐着,平姿正在陪她说话。 而赵璟正在席间待客,忽然周平来报,说是李赫不请自来了。 赵璟正要出去,却见李赫自己走了进来。 两人皆着红袍,面对面站着,一个面容清冷,一个脸色阴沉,瞧着就像是不对付的。 宾客们虽不敢大声妄议,但都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了起来。 今天是赵璟大喜的日子,他不想找不愉快:“恭喜新科状元,要坐下来喝杯喜酒再去琼林宴吗?你是今日的主角,若是迟到或者缺席了可不好。” 李赫觉得这满目的红色刺眼极了,他握了握拳头:“我是来找多多的,我要见她。” 赵璟蹙眉,面上已然露出不喜之色:“她是本王的王妃,李修撰此举着实不妥,望慎言。” “赵璟,”李赫咬牙,“她为何嫁你你心中有数,你又何必自讨没趣。若不是你能救她性命,她绝不会委身于你。” 赵璟好笑:“今时不同往日,你未免也太想当然了。” 李赫讨厌赵璟这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他怒而摘下腰间挂着的荷包:“这是她亲手所赠,是我与她情意的见证。你呢,你有什么,你不过是得到了她的人。” 赵璟皱眉:“本王之妻,赠本王以往后余生,儿孙满堂,互敬互爱,白头偕老。其中绵绵情意,不足为外人道。” 李赫冷笑:“片面之词,我要见她,不听她亲口所说我不能信,你也不必麻痹自己。”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了!”平姿匆忙赶来,狠狠瞪了李赫一眼后这才对赵璟说,“舅舅,我舅妈托我过来传句话。说叫我舅舅不必为了不相干的人动气,她还等着洞房花烛夜呢!” 大庭广众之下,什么洞房花烛!赵璟不愿钱多多名声受损,低低训了平姿一句:“看着点场合,仔细说话!” 平姿哦了声,扫了眼一旁的周平:“你怎么还愣着,还不把人家李状元给请出去了,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赵璟也不想他的大婚日后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皱眉走向李赫,低声道:“你若误了琼林宴,失了圣上宠爱,还如何替沈家翻案,沈知。” “!!”李赫满眼震惊。赵璟竟然知道他的身份! “很意外吗?”赵璟心情有些复杂,“你走吧。别叫我后悔,你步步为营走到今日也不容易。” 是,是很不容易!他要做什么,赶尽杀绝吗? 李赫一时恍惚了起来,等他神智渐渐清明的时候早已被周平带到了府外。 …… 平姿好奇:“舅舅,你究竟和他说了什么?他那会儿怎么就跟丢了魂似的?” 赵璟看也没看平姿一眼:“你就会乱传话,不告诉你也罢。” 平姿狡辩:“刚才那也不算啊,确实是多多叫我过来的。她也说了叫你不要和不相干的人置气,说她还在等你。我不过就说了个洞房花烛夜,那我也没说错啊,今天本来就是你们的、” “住口,你是个姑娘,你怎么一点也不害臊呢。” 但他心中也是欢喜的,他的妻子刚才明确的表明了她的态度。 赵璟平日里便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性子,他的洞房根本不敢有人来闹,平姿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多留。 只临走的时候飞快地跟赵璟说了一句:“舅舅,多多今天可漂亮了。” 赵璟一听这话,立刻狠狠皱起了眉头:“你掀了她的盖头?” “怎么可能?”平姿见她舅舅急得恨不能动手了,连忙解释,“我是钻到盖头底下看的,看把您急的。” 赵璟深吸了口气:“快滚。” 坐在喜床上的钱多多都被这舅甥俩给逗笑了。 “你还笑,”赵璟朝自己的新婚妻子走了过去,“叫她去传什么话,你就不怕她乱说一气吗?” “她能乱说什么,如实告诉你也好,添油加醋也罢,别叫你我都不愉快就好。” “那你知道她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了。” 赵璟忍不住笑了下:“说你等着我洞房花烛。” “什么!”钱多多要坐不住了,“这家伙,真是不拿我的脸当面子。” “别气,你现在已经是她的舅母了,明日|你就以长辈的身份教训她,为夫在后面给你撑腰。” 赵璟说着,缓缓掀开了鸳鸯交颈的大红盖头。 今夜的他的新娘明艳照人,比她头冠上流光溢彩的珠翠还要夺目。 他看着她,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朱唇,呼吸紧促了起来:“这口脂,味道如何?” 她睁大了眼睛,有些懵:“不知道。” “嗯,”他嗓音愈发嘶哑,“容我细品一下。” 他收紧双臂,两人相拥着躺下。 喜红锦帐中一时红浪翻滚,春天,向来是个温柔缱绻的好时节,就连潮湿的露水也是可口甘甜的。 …… 大权更迭,意气风发的皇帝主新政。 李赫为首的一批青年才俊得到重用,并被破格提拔,仅半年,他便翻了一桩陈年旧案。 此时的赵璟早没了摄政王的尊荣,他手上已无实权。 钱多多这时才想起当时李赫说过的那些话。 “他说过要报仇,现在他虽然还没升官,但是实权已经握在手中了。” “我知道。当初沈家一案牵连甚广,老师座下学生很多,其中不少人都蒙受了冤屈,他们也算是我半个同窗,昔日情意不假,我也盼着有人能替他们翻案。别人是不敢的,但我知道知道沈知敢。可是沈家的案子,就算沈知将来封侯拜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恐怕也是翻不了的。”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 “当然,当年若不是我打通其中关节,他又如何能成为今日的李赫?” “那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钱多多有些担心,“就算不是沈家的案子,那他翻了别人家的案子,你岂不是也要受到牵连,毕竟当初那些案子是你主办的。” 赵璟叹息:“他翻陈年旧案使我收到牵连,总比我|日后被人扣上谋权篡位的帽子要好。” “什么谋权篡位?”钱多多皱眉,“没有这么严重吧。” 赵璟紧紧握住了钱多多的手:“若他们一心想要除掉我,什么样的罪名不能往我头上扣?” 钱多多知道赵璟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但她觉得这不可能:“你说的是太皇太后和皇上,可就算皇上容不下你,太皇太后也不能眼睁睁看你被人这样污蔑吧。” 赵璟失笑:“多多,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 赵璟摩挲着她的手:“太皇太后和皇上是血亲,但我不是。我与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什么?”钱多多无比震惊,“这怎么可能?” 赵璟无奈笑了笑:“曾经我也是像你这般反应,认为此事绝不可能。可从小到大,她待我都不亲,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身体有缺陷的缘故,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我根本不是她亲生。我不想做摄政王,但是她要我做,当我大权在握,她又派人来杀我。” “你是说去年你被人刺杀是太皇太后做的?” “是,她也不想我有子嗣。送给你的香里搀了药。不过你放心,我早已经换了它们。” “怎么这样?”钱多多后怕不已,“其实我之前也听长公主说过一些,我以为太皇太后只是偏心而已,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你一定很难过吧?” “从前是很难过,想方设法地想要得到她的认可,可是后来我就渐渐想通了。尤其是遇见你之后,早已不在乎了。等这次贺过皇帝的寿辰,我们就选一处封地吧。天高皇帝远,我们去过无拘无束的生活。” “好,”钱多多笑着换到他腿上坐了下来,心生向往,“我想去梁国看看,平姿总说她们那里土地广袤,有成片成片、绿油油的大草原,就连夜里的星空也特别特别美……” …… 近来钱氏生了一场病。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钱氏病好以后,忽然就不想再守着这间小饭馆了。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她心里清楚。 其实她守的并不是一份家产,而是一份希望。 她很小的时候就被亲生父母抛弃了,后来被钱家收养。 钱家有一个比她小一岁的弟弟,叫作钱安,他们两情相悦,但是钱家老两口却不同意他们成婚。 钱安从前做过厨子,后来又跟着别人做生意,专给酒楼送食材,后来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蔬菜瓜果都送到皇宫去了。 那时有人给钱安说亲,是商行掌柜的女儿,钱家二老便劝钱氏放手,钱氏便在老两口的安排下嫁给了一个叫林大的,并被迫与钱家断了联系。 但这林大品行不好,酗酒打人,一次醉酒后他不深跌入阴沟,面朝下淹死了。钱氏那时已经有了身孕,但不想替林大守寡,于是便写了休书按了林大的手印,以弃妇的身份回到了京城。 可那时钱家老两口早已病故,就连钱安也失踪了很久。 如今她住的地方便是钱家老两口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现在的钱氏饭馆也曾经是钱家的产业。 多年以前,钱氏忽然收到了钱安写给钱家二老的信。 钱氏不知道钱安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说暂时回不来,但日后一定会回来。 所以钱氏便守着这间饭馆、这个家,盼望着有一天她的亲人、她的爱人能够回来找她。 但是这次大病叫她改变了想法。 生老病死是没有定数的,她觉得自己不能一直守株待兔,因为谁也预料不到自己究竟会在哪天死去。 现在女儿有了好归宿,儿子也有姐姐姐夫照拂,她再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所以她想出去,去找钱安,哪怕寻到的是他的死讯,她也不想再这样继续苦等下去了。 想通这一切之后,钱氏便把自己的这个决定同钱多多和钱串串说了。 钱多多和钱串串都不同意,他们都不放心钱氏只身出去寻人。 因为钱氏和钱安最后一次通信是在十年前,现在十年过去了,谁能确定钱安还在那里没有离开过? 钱多多心烦,便将此事说给了赵璟听,想叫赵璟派人去寻。 赵璟听完来龙去脉,又问了钱多多舅舅的名字,之后便皱起了眉头:“你这舅舅,恐怕是找不到了,我想应该是凶多吉少。” 钱多多清楚赵璟不是那种妄下结论的人:“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认识我舅舅吗?” “算不上认识,但我也找过他,可是我用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找到。” “你为什么要找我舅舅?”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身世吗?当年那个真正的小皇子身体有缺陷,早早就夭折了,我应该是被人从宫外报进来的,知情|人大部分都已经被灭口了。” “可这跟我舅舅又有什么关系呢?” “刚才我说知情|人大部分都被灭口,但仍有漏网之鱼,你舅舅跟其中一人是忘年交,他应该是从那人口中得知了这个天大的秘密,所以遭到了追杀。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他都写信联系了你娘却不敢回来的原因,因为回来就是一个死。当年我迫切想要证实这件事、弄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花了不少气力去找他,但是多年来都没有结果,最后我就放弃了。” “可是,或许我舅舅只是隐姓埋名了呢?” “或许吧,也许他还在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但若他果真隐姓埋名了,找他岂不是犹如大海捞针?再者,如果他早已娶妻生子了呢?” “那也要找,我娘说了,舅舅是她的亲人,就算是舅舅的尸骨,她也要亲自去吊唁。” “好,那我叫当年替我找人的那批人再重新理一下线索,继续寻人。”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这已经是钱多多无数次觉得自己嫁对了人了。 “你开心如愿了,我心中才欢快。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情,我又怎么会错过呢。” …… 距离皇帝寿诞已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王府家大业大,钱多多此刻便已着手收拾了起来。 她在整理书籍的时候又翻了一遍自己收藏的食谱,其中一本叫做杨斐游记的,是先前平姿所赠。 从前囫囵翻第一遍的时候她没有细看,如今仔细翻阅,竟然叫她发现了一道罕见的奇菜,叫做雪衣红沙。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她立刻带着这本游记去找了钱氏。 这雪衣红沙,钱多多只听说过名字,却没有吃过,但小时候她曾听她娘说过。 她娘说这是她舅舅的拿手绝活儿,目前这世上除了她舅舅就再没其他人会了。 钱多多小的时候钱氏也曾尝试做过,但从没有一次成功的。 因为这个‘雪衣’极难,要把蛋清打成雪白雪白的、甚至倒扣在碗中都不会掉落的地步,当年他们一家三口轮流打了一个上午才把蛋清打成那个样子。 可是在入油锅炸蛋清的时候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了,因为油温不对,他们炸出来的丸子一直都是焦黄色,根本就和‘雪’字沾不了边儿。 如今再在这游记上看到这道菜,钱氏一下就认出来了:“是你舅舅,一定是你舅舅,除了你舅舅这世上就再没有其他人能做出来这道菜了,多多,你舅舅一定还活着。” “好,娘您先别急,我这就去找王爷想办法,我们得先见到杨斐老前辈,然后问问看他有没有见过舅舅。” 这若是在从前,钱家人想见杨斐可没那么容易,但现在钱多多了有了赵璟,所有麻烦事似乎都变得简单了起来。 钱多多和钱氏很快就见到了杨斐老前辈。 可杨斐却说当时给他做这道菜的是个年轻人,并非钱氏口中的钱安,不过杨斐提到那年轻人有个师父,这便又叫钱氏燃起了希望。 按照杨斐所说,这道菜是五年前在建州出现的,那么钱安就很有可能在建州。 于是赵璟便将人手都派到了建州。 …… 贺完皇帝寿诞后,赵璟主动提出离京,愿去偏远之地做一方闲散王爷。 皇帝面上挽留,心中却是松了口气,当场就拿出舆图让赵璟自己选上一方土地。 赵璟把手指向了与梁国搭界的那个地方。 那里是商贸重地,朝廷监管甚严,赵璟主动去那里,很合皇帝心意。 皇帝就怕赵璟挑个远离了京城控制的地方、到时候再来个起兵造反或是另立新朝,那他就又得头疼了。 赵璟得了皇帝应允,当场讨要了圣旨,回到王府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钱多多。 钱多多看着圣旨上的‘建州’二字,心中感动不已:“你挑了这个地方。” “是,可以陪你找舅舅,也可以带你去梁国找平姿玩乐。建州离梁国很近。” “太好了,串串不放心娘,还想着要陪娘一起去找舅舅。这下好了,我们全家人都可以一起去了。” “嗯,”赵璟点头,又遗憾道,“我们这个家,人丁还是太稀薄。等在建州定下来,我们生几个孩子吧。” “那你想要几个?” “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何?哥哥们可以照顾妹妹,等我们年纪再大一些的时候,就可以抱孙子了。” “那我还想再要一个女儿,一共两个女儿,这样她们还有个伴儿。你看平姿,从小也没个知心的姐妹,她一直和我诉苦说小时候羡慕别人有姐妹。” “好,听你的。” 半年后,钱安有了消息。 原来早在多年前,他因路见不平打伤了人一直被关在建州境内一个小县衙的狱中。如今总算是离开了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重见了光明。 十个月后,赵璟和钱多多的一双儿女出生了,是一对龙凤胎。男孩儿是哥哥,女孩儿是妹妹。 因为是双胎,所以钱多多受了不少的苦,赵璟见妻子如此痛苦,便不想再要第二胎。 龙凤胎出生的时候,钱多多脑子里的恋爱脑系统也彻底消失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襁褓中的一双儿女和身边的丈夫,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 “怎么了?”赵璟搂着她,柔声问,“那个系统没了,你怎么还难过了起来?” “不是难过,是感慨万千。”钱多多轻轻靠在赵璟的胸|前,“如果没有它,或许我这辈子就不会遇见你了。” “那我要感谢它,”赵璟认真道,“如果没有它,可能我这一生就不是这样的结局了。你知道吗多多,还没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梦见过你,梦见你戴着面具,在我的梦里乱跑,那个时候,我就一直在追逐你。我在想,她究竟是谁,值得我追吗?” 钱多多轻笑:“原来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是你的梦中情|人了,那你说,我值得你追吗?” “值得,”赵璟亲吻着妻子的长发,“你是我的归宿。” 钱多多心尖热烫:“你是我的家,是我的归属。” 你是我白发苍苍,仍想要牵手拥抱的人。 从此以后,天会起风,会下雨,会下雪,却依然阻挡不了我们互相走向对方的脚步。 -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陪伴我到这里的各位,今携赵璟多多一家,祝大家,人生之事,事事皆如意;心中所愿,愿愿皆灵。 *********下本再见《傻糙汉与美娇娘》即将接档 小满不想给王老爷做妾!她姑姑就是给王老爷做妾的,最后却被王夫人害得一尸两命,下葬的时候连口薄皮棺材都没有。 而且那王老爷都五十多了,比她亲爷爷还要大上两岁。 所以小满逃了,可是王家的家丁穷追不舍。小满把心一横,宁死也不要回去;数九寒天的日子,她纵身一跃,跳进了湍急的大河里。 …… 明松县的临河村里,有个在四邻八乡都出了名的傻子,叫周正。 他生的人高马大,脑子却不大灵光。但他却能种得一手好庄稼、养得一手好家禽,四邻八村没谁比得上他。 他不爱和人说话,人骂他傻他也不生气,一心只顾着家里的那一亩三分地和圈里的鸡鸭兔,都二十岁了也没姑娘肯嫁他。 可是某一天,这傻子忽然就背了个女人回来,说是他媳妇儿。 村里人问他:“阿正也娶媳妇儿啦,知道媳妇儿是干什么用的吗?” “知道,”傻子兴高采烈地说,“媳妇儿是可以下蛋的鸡,她能给我下蛋!” 小满又羞又愤,拎着傻丈夫的耳朵回家了。 夜里,小媳妇在屋里教训傻丈夫。 “傻子,媳妇儿不是鸡,是不会下蛋的。那叫生娃娃。” “哦,那小满能给我生娃娃吗。我保证会听小满的话,再也不乱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