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绑定闺秀系统后逆袭了》作者:一珂甜酥 文案 落水后真千金林清清绑定了名门闺秀系统并得知自己活在一本书里。 假千金林欣颜是书中主角,而她不过是个衬托主角的炮灰女配。 得知一切的林清清放弃了偏心的家人,一门心思只想努力做个名门闺秀,改变自己的命运。 【学习礼仪:优雅的请安。奖励闺秀点一点。】 【学习诗词:背诵《盛世诗集》。奖励闺秀点一点。】 …… 十点闺秀点可抽奖一次。 林清清看着奖池里的乳酪蛋糕,棉花糖舒芙蕾……咽了咽口水。 【恭喜宿主抽中,秋水双眸,盈盈纤腰,绛染朱唇……】 林清清:…… 假千金林欣颜重活一世,这一次她温柔小意,步步为营。 抢了林清清的婚约,夺了林清清的亲情,占了林清清的身份。 却发现林清清还是像上一世一样,一步一步走到了她只能仰望的地方。 书圣称她有名门风骨,公主引她为画中挚友,皇上赞她是京城明珠,世人道她是京城第一闺秀。 ——— 裴奕是镇南侯府嫡长子,大庆王朝最年轻的状元,清隽疏离。 谁也不知道他曾被人嫌弃鲁钝蠢笨。 是一个笑有梨涡,娇俏可人的小姑娘一次次告诉他,“你是这个世界最聪明的人。” 哈?林清清从草莓蛋糕里抬起头,舔了舔嘴角的奶油,你真的最聪明呀,系统说的。 ps:本文世界观架得很空,作者瞎编的,勿考据。 内容标签: 重生 女配 励志人生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清清 ┃ 配角:下一本《白月光替身和皇上互换后》虐渣冲冲冲~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来一次还是我赢 立意:努力才会改变自己和命运。 第1章 觉醒 【银河系名门闺秀系统加载中……】 名门闺秀? 林清清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了这几个字,睫毛轻颤着努力想睁开眼。 “二小姐,你醒了。”床边绿色襦裙的小丫鬟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 林清清虚弱地开口,声音嘶哑,“这次落水……可有人来看过我。” 青枝掀起床幔的手一顿,声音越说越小,“夫人说…小姐若是醒了要去给三小姐道歉。” 果然啊, 没人来看过她, 和梦中一样。 林清清垂下眼,纤长的羽睫在阳光下倒映了一层浅浅的阴翳。 她还记得落水时三妹妹的神色,满眼的自得和骄矜,一边跳入河里一边还大声喊着:“二姐姐,你干嘛推我!” 她伸手想拉住三妹妹却反而被她一同拉入水中。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牗轻轻散落在林清清的脸上,将她尖瘦的小脸照得更是惨白了几分。 青枝看着镜子里小姐苍白削瘦的脸,手中轻柔地为小姐挽着发髻,心里却悄悄叹了口气。 小姐的命运实在是坎坷,本应是长宁侯府唯一的嫡长女,千娇万宠着长大,却因出生时夫人正在外上香,带的丫鬟婆子又不够,不知怎么就抱错了。 抱回去的孩子成了如今侯府三姑娘林欣颜。而真正的千金小姐却流落乡野十四年,在缝补浆洗中长大。 即使如今被接回府内,小姐却文墨不通,行止不当,与侯府格格不入,在府内过得很是艰难。 不过往常小姐遭遇这种不公应该早已落了泪,哭得梨花带雨才是。 小姐向来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难过了便默默流泪,过了会自己擦擦眼泪便好了就像舔舐完伤口的小兽;开心了便笑意盈睫,嘴角带出两个清浅的梨涡,让人忍不住一起咧嘴。 今日小姐怎么只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青枝,随我去颜欢阁。” 青枝拿妆匣的手一顿,小姐最是注重仪态,往常抹粉口脂样样不落,今日怎么,“小姐,不梳妆打扮了吗?” “走。”林清清径自起身出门。 梳不梳妆也无人在意的。 —————————— “你怎么如此恶毒,我看你定是嫉恨颜颜才会将她推入河中!” 小心翼翼地打了帘子,一只脚刚踏入颜欢林清清便听见父亲对她的怒斥。 规规矩矩地扶身请安,看着屋内拍桌而起怒目圆瞪的父亲,捧着雕花瓷碗温柔喂药的母亲,看着无数围在榻旁的仆妇…… 多么温馨幸福的一家……除了她,如此多余。 明明她也一样落水,只是因为长在乡下在父母眼里便是不需要喝药休息的铁人。 “我没有推三妹妹。”身体的不适让林清清维持请安的姿势有些发颤,喉咙又干又疼,声音粗哑得很。 话音未落,三妹妹林欣颜带着鼻音的声音软软地传来,带着几分娇憨,“爹爹,是我自己不小心落水的,不关二姐姐的事。” 林清清侧过头看去,三妹妹一袭云77ZL纱白裙面色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特意勾勒了两道弯弯的柳叶眉,让她原本寡淡的长相温柔了许多,一派温婉柔弱的样子。 平阳侯爷林立冷峻的脸色对着榻上的林欣颜瞬间软和了下来,“你就是心太善,她这次敢推你,下次都不知道会怎样!”,转向林清清的声音却又变得冷硬,“你赶紧向你妹妹道歉,然后去祠堂跪着好好抄十遍《弟子规》,好懂得什么叫兄友弟恭。” 仆妇们看着林清清在角落里虚弱而颤抖着维持请安的样子,互相觑了一眼,眼神里满是看热闹的打趣,这乡下来的嫡小姐这几个月可是闹了不少笑话。 维持半蹲的姿势许久,身子抖得像一片挣扎在刀尖上的羽毛,再不站起身或许她就要在这些人眼前趴下了。 从半蹲的姿势缓缓起身,林清清一双乌黑的小鹿眼静静地看着眼前没有给过自己一个眼神的母亲,对自己毫不留情的父亲。 眼前的这一幕与她昏迷时的梦境完美重合。 她突然失去了为自己辩解的力气,也不想再一次拼尽全力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因为人的心,天生就是偏的。 落水昏迷后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生活的世界是一本书《假千金重生变团宠》。 书里的主角正是现下躺在床上的三妹妹林欣颜,林欣颜在书中被赶回乡下,最后嫁了个乡野村夫被家暴至死。不甘心的她重生后因知晓后事成为了一个完美的大家闺秀获得了所有人的喜爱。 而她林清清,便是被养在乡野的真千金,十四岁被接回侯府,是个讨人厌的学人精,成了假千金的对照组。 在书中母亲对她的评价是这样: 【林清清长相粗糙,行为怯懦,蠢笨无知,一直在模仿二女儿颜颜。 十几年的乡野生活让这个女儿有着刻在骨子里的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 虽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却还不如……有时候真希望没生过这个粗鄙至极的孩子。】 在书中也有落水后如今这一幕,父亲说的话分毫不差,母亲的举动与书中描写的一模一样。 梦中的她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大吵大闹被关进祠堂罚抄,最后还从祠堂偷跑去大理寺击鼓鸣冤妄图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这件事让平阳侯府丢尽了脸面,她也成了京城权贵圈子里出了名的笑话。 最后清白当然没能证明成功,而让侯府丢尽脸面的她也让父母更为嫌恶。 既然人心天生就是偏的,努力证明自己的清白最终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努力想获得父母的喜爱最终也只换得冷漠和厌恶。 那便放弃吧…… 林清清径自站起身,推开屋门,秋日的寒风吹散了屋内的暖意。 微微颔首,深秋的阳光竟如此刺眼,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从林清清的眼角流下。 “女儿去祠堂罚抄。” 砂纸般的声音明明很难听却透出莫名的轻松,仿佛卸掉了往日所有的小心与讨77ZL好。 屋内传来父亲骂她不懂规矩的声音,三妹妹柔柔地劝说父亲的声音。 林清清露出一个解脱的微笑,嘴角处两个浅浅的梨涡盈满了阳光,离开的步伐迈得很大仿佛急不可耐地从厚重粘腻的层泥沼中挣脱出来。 —————————— 冰冷空旷的祠堂,林清清跪在蒲团上誊写着桌案上的《弟子规》,一笔一划她写得十分缓慢。 只见纸上的字字大如斗,歪歪扭扭,好不难看。 叹了口气,林清清掏出帕子虚弱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自己的字真的好丑。 明明已经被接回侯府小半年,她努力学习规矩,读书练字,想同三妹妹一样做一个大家闺秀。 或许是天生鲁钝,也可能是基础太差,她的进步十分缓慢,无论是写字还是规矩她从来没有让家里人满意过。 母亲越发嫌弃的眼神,父亲逐渐冷漠的态度,仆妇们看笑话的样子,她初入侯府的不安与惶恐无人知晓。 犹记得刚来侯府,午膳时三妹妹接过茶水只是轻浅含漱,而她却举杯牛饮而下,端着托盘的丫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而她却红透了耳根。 她不记得当时父母,妹妹和弟弟都说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脑子乱哄哄的,看向她的一道道目光让她的脸一阵阵发烫,尴尬地低着头恨不得钻到地里去。 此后母亲便给她拨了教养嬷嬷,教她规矩还有认字写字。 此后她也非常害怕自己行为再次出错,便开始喜欢学三妹妹,三妹妹做完她再照葫芦画瓢做一遍,或许正是这样她便成了母亲眼里讨人嫌的学人精。 摇了摇头,将纷乱的思绪抛之脑后,林清清拿起笔继续坚持一边抄书一边练字,这些人都无所谓了,自己努力变得更好更重要。 【叮!闺秀系统加载成功,我是小统,小统致力于将每一位女性打造成一位在世人眼里优秀的名门千金,大家闺秀。】 【触发新手任务:抄写《弟子规》一遍,奖励闺秀积分一点。】 【经检测宿主身体极为虚弱饥饿,奖励改为同积分奶香馒头一个。】 第2章 绑定系统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林清清吓了一跳,手中的毛笔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在宣纸上留下好几个墨点。 跪坐在蒲团上的林清清看了一圈祠堂,空无一人,只有眼前一列列排位和火光摇曳的供烛,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虚弱出现了幻听。 再没有什么奇怪的声响,捡起地上的笔,林清清惊疑不定地继续抄书。 当《弟子规》最后一个字落下,突然案桌上白光一闪,出现了一个油纸包着的方形馒头。 【叮!新手任务完成,奖励奶香馒头发放。】 熟悉的声音又响起,眼前的馒头在案桌上凭空出现,丝丝甜味随着蒸腾的热气在空气中蔓延,林清清肚子咕噜了一声。 从醒来她便没有吃东西,直接被院里的丫鬟强硬地带去了三妹妹的颜欢阁,闻77ZL到这香味方才觉得自己饿狠了。 林清清忍不住拿起油纸,喧软的触感,温热的一团,奶香味直冲鼻尖,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 来到侯府她很久没有吃馒头了,侯府没有这么简单的吃食,连面点都是精雕细琢的漂亮。 馒头是在乡下时,养母过年过节才会做的细粮,也是如此喧软香甜的触感。 林清清忍不住拨开油纸,小口咬下,面皮柔软的口感像吃了一片蓬松的云朵,甜甜的奶味盈满唇齿。 真好吃,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林清清忍不住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只吃了三小口,林清清便皱着眉头纠结地放下油纸。 一个大家闺秀吃什么都会只吃三小口,这是李嬷嬷教她的规矩,不能和难民一样见着什么都狼吞虎咽全部吃掉。 而且三妹妹的确也是吃的很少,每次都只用两三筷,整个人气质也是弱柳扶风。 【小统建议宿主全部吃掉,作为一个闺秀首先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宿主已经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上落水身体极为虚弱。】 吃了几口香甜的奶香馒头,林清清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没有了开始的害怕。 “小统,你在哪里说话?”看着空荡荡的祠堂,她轻声问道 【小统在你的精神世界里,俗称就是脑海里。】 “我真的身体真的这么差吗?”林清清想到小统的建议。 【宿主是否近期会觉得从坐立到站起时眼前发黑,走路一段时间后便体力不支。】 说罢案桌上出现了一面镜子,清晰的照出来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头发干枯,凹陷的脸颊上挂着两个圆圆的大眼睛,显得更是吓人。 林清清自己都吓了一跳,这镜子竟然如此清晰,比她屋里的铜镜看得清楚许多,自己竟然已经变得如此干瘦而虚弱。 以前她在乡下还经常帮养父母下田种地,打鸟摸蛋,虽然晒得偏黑,但是也被乡亲们夸过长得水灵。 自从来了侯府,听了李嬷嬷教导,每次用膳每道菜她都只吃三筷,用完自己常感饥饿,但是她以为大家闺秀都是在饥饿中才能长得弱柳扶风,气质飘然。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变得比在乡下时难看了这么多,面黄肌瘦,苍白凹陷。 “我会都吃掉的。”林清清拿起油纸继续小口小口地将奶香大馒头全部吃完。 直到胃里暖融融,她才想起来继续问小统,“你找上我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小统致力于帮每一位聪明的女性成为一位世人眼里优秀的名门千金,大家闺秀。】 【宿主只需要完成小统布置的任务即可。】 “我,聪明吗?”林清清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当然,宿主是这个世界综合智力最高的女性。】 林轻轻不禁问道,“所以那个梦……” 【梦是小统绑定宿主时自带的机制,有助于宿主理解自己的处境。】 “那书果然是真的啊……”林清清捏紧手里的油纸忍住77ZL心中的酸涩。 “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但如果任务失败会有什么后果吗?”她试探着问道。 【若任务一直失败,宿主会走上梦中的命运。】 梦中的命运啊,林清清轻垂眼睫想起最后她被父母便像丢垃圾一样火速的嫁给了一个无赖,只因那个无赖拿着封信找上门说她与他私私相授。 嫁过去之后她便醒了,梦戛然而止。 【而小任务的失败小统会对宿主进行随机惩罚,一般都从宿主喜爱的事物进行惩罚。】 【比如现在任务失败将惩罚宿主味觉失灵。】 “唔,这个惩罚也太难受了。”要知道她其实最大的爱好就是吃甜食,来了侯府每次只能吃三口忍得好辛苦。 即便没有这个小惩罚,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她也会努力完成系统发布的每一个任务。 【新手任务发布,抄写《弟子规》十遍。奖励闺秀点一点。】 收到新任务,林清清刚想问闺秀点有什么用。 “二姐姐,我来看你。”祠堂外响起了林斌的声音。 林清清赶紧把桌上的油纸偷偷塞入袖子里。 她在心里呼叫小统,可不可以把油纸存放在你那。 【小统空间开启,可以存放宿主从系统获得的物品。】 袖中一空,太好了。 “二姐姐,听说你被父亲罚跪祠堂,我来看看你。”十岁的小正太一脸担忧,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推开门走了进来。 林清清看着走近的弟弟,倾身用了点巧劲拿过他手中的食盒,打开一看果然是一碗银耳雪梨羹,刚好吃完馒头噎得难受。 跽坐在蒲团上,林清清拿起白瓷汤匙舀了一勺粘稠的甜汤送入口中。 令人舒适的温度,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温热的甜汤送入喉咙让干渴的喉咙瞬间熨帖,只是不太甜。 这不合她的口味,当然这碗汤也不是送给她的。 耳边传来林斌气急败坏的声音,“二姐姐,你怎么如此没有礼数,这不是给你的,这是我专门让小厨房做了拿给三姐姐的。” “你过来只是来劝我,好好和三妹妹道个歉,父亲就会原谅我,省得我在这祠堂挨饿受冻,对吗?”林清清纤瘦的手拿起汤匙搅拌着粘稠的银耳雪梨羹,瓷白的匙柄映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书中一样的情景再经历一次,果然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一直以为在侯府中,这个弟弟对她是不一样的。 他会喊她一起去打鸟,斗蛐蛐。 他会亲切的叫她姐姐,经常来她的小院子找她,不介意她偶尔粗鲁的举止。 在他面前,她获得了难得的轻松。 曾经,她一直以为他是真的把她当亲姐姐的。 可惜,一切也都不过如此。 在梦里他不相信她没有推三妹妹,也从不曾站在她身边,更没有一次考虑过她的感受。 或许三妹妹才是她的亲姐姐,而她不过是侯府里一个能陪他打鸟斗蛐的新鲜玩意罢了。 “我…你…怎么知道…”林斌被人抢了话 ,一时语77ZL塞,涨红了脸,“本来就是你同三姐姐道个歉,和父亲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 看着林清清一脸平静地喝着甜汤的样子,良好的家教让他做不出过分的事,只能愤愤地骂几句,“你这个粗鲁的乡下人,好吃懒做不懂规矩。” 慢条斯理地品着银耳雪梨羹,林清清垂下眼睫说得云淡风轻,“你还记得上次你逃课跑去蹴鞠,父亲罚你跪祠堂一天不给你饭吃,是我来看你时偷偷揣了包桂花糕给你。” “可能你不记得了,后来因为这事我被教养嬷嬷说贪嘴,罚我一周不能吃点心。” “用你假好心,桂花糕值什么钱。”林斌双手抱胸,不屑地说,“桂花糕又不是什么好玩意,不吃又不会怎样。” “或许对你来说不能吃点心不算什么,我却难受了很久。” 林清清喝完最后一口汤,将碗碟放回食盒递给弟弟,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林斌,这碗银耳雪梨羹就当作你还我的那包桂花糕,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可惜当时她偷偷藏起那包桂花糕的感情无人能还。 不管林斌在身后再做什么,林清清转过身伏在案桌上继续抄写《弟子规》。 碰了一鼻子灰的林斌一把拿过食盒,紧抿着嘴走出祠堂,跨过高高的门槛,他忍不住转过头看了一眼姐姐的身影。 林清清脊背笔直得像一棵青松,烛光给她的背影笼罩着一层暖光,却透露出莫名的寒意,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要失去这个姐姐。 张了张口,林斌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二姐姐性情一向如此,在父母面前倒是小心翼翼,在他面前却活泼闹腾。 每次他给三姐姐准备东西若是没给她准备,便和他闹脾气,这次肯定过两天就好了。 林斌一走,林清清笔直的背就垮了下来,好累,本来身体就虚弱得很。 将自己的情绪收拾好,她麻利地继续抄书,这一次她抄得非常快仿佛后面有猛虎在追赶。 只因系统刚刚告诉她,她连握笔的姿势都不对,写得再慢也并不会有一点点进步。 同时她也收到了新任务,【新手任务,书法基础:三个时辰内学会正确的写字姿势。完成后获得闺秀点一点。】 第3章 倒计时任务 将《弟子规》用最快的速度潦草地抄完,日薄西山,暮色垂阳之际,林清清终于推开了祠堂的大门。 【书法基础:学会正确的写字姿势。倒计时半个时辰。】 迅速减少的数字让林清清心里有些紧张。 快步回到母亲为了让她静心学习特意安排的清幽小院——临安阁。 丫鬟如意打着灯笼迎了出来,“老夫人安排了孙大夫在偏厅候着,就等小姐回来请脉。” 愣了一下林清清才想起来,回到侯府时力排众议将她安排成侯府嫡长女的也是老夫人。 送走孙大夫,【任务时间倒计时:一炷香。】 林清清赶忙回到书房便在博古架上开始翻找侯府77ZL送来的书籍,《女训》,《女诫》,《诗经》…… 并没有找到能教自己如何写字的基础书籍,她只能呼叫系统。 小统,能不能教我如何正确地握笔。 【宿主可以购买基础书法课程,需要五点闺秀点。】 林清清看了看自己的余额,只有三点闺秀点。 愁,买不起。 认命的铺开宣纸,林清清努力回想起在乡下时哥哥写字的样子。 林家的日子很苦,青砖瓦房,油灯一捧,因为纸张很贵,哥哥提笔写字的时候不多。 但当他拿笔写字的时候,清瘦的脊背总是笔直,手腕稳健,一笔一划写得异常缓慢。 伴着油灯的微光,她曾经百无聊奈地在旁边看哥哥写文章,一个字写半天,看得她都不耐烦了。 哥哥就会放下笔轻轻弹着她的脑门说,“笔墨很贵,写错可就浪费了。” 哥哥也教过她写字,随手在路边捡根枯枝,圈一块泥地,青色的袖摆轻轻垂下遮住了他骨节分明的手。 乡间的泥土总被人踩踏的平实紧致,细瘦的树枝翻起层层新泥,带起泥土和青草特有的味道。 有时也有好奇的村里孩子会跟着一起学,这时哥哥总是会写得更慢一些。 她如今写字的方法好像一直还是哥哥教导的方法,曾经如何握住树枝现在她就如何握住毛笔。 怪不得写字一直被人嫌弃,硬挺的树枝怎么能和毛笔一样呢。 明明她拿树枝写的字还挺好看的。 哥哥拿毛笔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样的呢,林清清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快想一想。 每次她都托着脑袋在煤油灯旁等着哥哥讲故事,都没仔细看过哥哥到底是怎么握笔的,好像是拇指这样,食指这样。 照着记忆里粗略的样子掰扯了一番自己的手指,系统没有任何提示。 林清清无奈的放下笔,懊恼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去找李嬷嬷了。 李嬷嬷是母亲安排给她的教养嬷嬷,也是院子里唯一读书识字的人。 拿笔的手一顿,林清清想起梦中李嬷嬷是个养不熟的刁奴。 因着李嬷嬷是母亲指给她的教养嬷嬷,所以她对李嬷嬷一向很是敬重。 从乡下来的她,心里对府里的一切其实很是陌生和惶恐,所以有事总是会请教李嬷嬷。 可惜李嬷嬷根本看不上她,梦里教了她不少错误的应对之法,被人耻笑,还总是旁敲侧击地像别人诉说自己教导的如何费心尽力,二小姐学不好是自身天资鲁钝。 可是现下任务所剩时间不多,好像也只能让李嬷嬷来教她。 想清楚后林清清唤来门外的青枝,“去喊李嬷嬷过来。” “李嬷嬷,她……听说小姐落水,告假回老家看孙子去了。”青枝的声音支支吾吾,这个李嬷嬷一向得小姐信任,但是最爱偷奸耍滑把小姐骗得团团转,她根本不敢发声。 任务时间所剩无几,李嬷嬷也不在,难道现在要去主院里去找侯爷侯夫人。 让青枝退下后,林77ZL清清头疼的抚着眉心。 “笃笃笃!” 书桌前的窗棂传来一阵敲打声,正在思索的林清清惊讶地站起身来,“谁?” “是我呀,清清姐。” 这声音……是隔壁镇南侯府的小胖子。 打开窗户只看见一双肉乎乎的小手高举着纸包努力伸进来,“喏,清清姐我给你带了蜜饯!谢谢你上次给我捡风筝。” 小胖子裴涵是隔壁镇南侯府的嫡次子刚刚八岁,和她弟弟林斌一样也是个爱蹴鞠逗鸟的熊孩子。 上次他的风筝落在了临安院的柿子树上,林清清爬上树摘了风筝。 刚摘下树杈上的风筝转头竟然看到小胖子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站在树下惊讶地看着她。 原来这后院里的墙角年久失修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个狗洞,小胖子直接从狗洞里钻了过来。 后来小胖子裴涵就成了她的小弟似的,总来找她玩,一直嚷嚷要跟她学打鸟爬树。 看着面前递进来的纸包,林清清灵动地眼睛一转,将纸包推回去,“小涵弟弟,我不要你这蜜饯。” “你要是想谢我,不如教我如何握笔写字。”林清清将竹筒里的一根毛笔抽出来递给小胖子。 裴涵接过毛笔,肥肥的肉手执笔一握,“包在我身上,看,就像这样,我已经练字好久啦。” 林清清又拿了支笔,照着裴涵的样子将笔杆夹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大拇指用力捏住,发现小统并没有提示任务完成。 她又仔细对比了自己和裴涵的握笔姿势,没错啊,一模一样,怎么没有完成。 裴涵看她学会了握笔,将蜜饯放在窗前的书桌上,“清清姐蜜饯给你,落水之后一定会喝药,很苦的,吃了就不苦啦,我先回去啦。” 一溜烟小胖子迈着小短腿就跑没影了。 看着窗台上的蜜饯,林清清觉得裴涵虽然胖但异常可爱,比自己的亲弟弟可爱太多。 不过她还是头疼为什么系统没有提示任务完成,右手握着毛笔林清清开始仔细思考起来。 动作刚刚对比了,明明和裴涵的姿势一模一样,仔细看了一下小统发布的任务。 【书法基础:学会正确的写字姿势。】 灵光一闪,林清清铺开宣纸研磨砚台,蘸取墨水后,她按照裴涵教她的握笔姿势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个“清”字。 这下应该能完成了,小统发布的是学会正确的写字姿势,而不是握笔姿势。 一连写了好几个“清”,小统竟然仍然沉默无声。 看着任务上倒计时上的香越烧越短,再看看自己握笔的右手,林清清只能确定自己的写字姿势并不正确,到底哪里错了呢。 现在再去主院找人也来不及了。 【倒计时上最后一炷香已经烧得只剩一指甲盖长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清清急得满头大汗,右手手指也因为握得太紧而发红。 一个纸团从打开的窗户丢了进来,在桌子上滚了两圈沾上了她刚写的墨水。 顾不得脏林清77ZL清急忙展开纸团,只见上面字迹优雅清冷。 “指实,掌虚,腕平,掌竖,手握笔高度为四寸,小指紧贴无名指却并不能触碰笔杆。” 按照纸团上的提示,林清清擦了擦手心里的汗,重新展开宣纸,手指用上实劲捏住笔,手掌虚虚握住,手腕与桌平行,林清清再度写下“清”字。 【任务完成,奖励一点闺秀点。】 终于在最后一秒完成了系统任务,林清清掏出锦帕擦了擦脸上的汗,长舒了一口气。 这才想到这纸团是谁给她的呢?抬头像窗外看去,只看到对面阁楼上紧闭的窗棂。 昏黄的烛光在窗纸上映出一个男子拿书的剪影,肩宽腰窄,正襟危坐的样子,世家子弟果然不会像她一样没人的时候就塌腰怂肩怎么舒服怎么来。 对面阁楼里住的是小胖子裴涵的哥哥裴弈,镇南侯府的嫡长子,据说是个孤僻阴郁的人,没想到竟然会给她丢纸团。 是看到小胖子教她写字的姿势不对才丢过来补救的吗,好像和传闻说的不太一样。 梦里她因为落水之事乖乖在祠堂罚跪了好几天,后来又闹上了大理寺,和裴涵根本没有现在的交集。 如今的一切好像一点点发生了偏移,或许正如小统所说一直坚持下去她就不会重现梦中那个悲惨的结局。 既然学会了正确的握笔姿势,翻出母亲送来的一摞字帖,她也要开始好好练字学习。 【宿主激活每日任务,奖励成就点一点。】 【每日任务:练字五张。完成获得闺秀点半点。】 竟然还有奖励,加上这些她就攒了五点半闺秀点,林轻轻开心地抿出一个清浅的笑涡。 拿起笔端正姿势一笔一画开始跟着字帖练字,这一次她写得缓慢而细致,描摹得十分用心。 第4章 假千金的未婚夫 辰时未至,林清清是被小统吵醒的。 【一日之计在于晨,名门闺秀需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宿主身体极为虚弱,初级瑜伽课强制开启,扣除五点闺秀点】 还没等林清清心疼自己攒的闺秀点被小统挥霍一空,注意力就被脑海中出现的几个奇怪姿势吸引——莲花式,束角式,下犬式。 花了一柱香的时间,林清清方才艰难地跟着小统提示完成动作。 【完成任务,奖励闺秀点一点。】 闺秀点入账,运动完一身薄汗的林清清红着小脸下床推开了窗。 随着微风吹散双颊的燥热,舒服地叹了口气,不经意间林清清看见对面阁楼的窗牗竟然也亮着烛光,那正襟危坐读书的剪影赫然和昨夜分毫不差。 这个裴弈不睡觉的吗。 【宿主,这叫勤奋,披星戴月考科举在这个世界不过是每个读书人最普通的日常,哪有轻而易举的金榜题名。】 林清清点点头,的确哥哥每日进学也都是挑灯夜战,勤奋刻苦。 【宿主也要开启今日的学习任务。】 【日常任务:练字五张。奖励闺秀点半点。】 【学习77ZL任务:背诵《盛世诗集》十篇。奖励闺秀点一点。 【学习任务:背诵《诗经》十篇。奖励闺秀点一点。】 【学习任务:背诵《论语》三篇。奖励闺秀点一点。】 林清清看着眼前一长串的学习任务,想起梦里不久后国子监便会开放女学,通过考试选拔五品以上官员子女入学。 只会挑选二十人,梦里她名落孙山,根本没有考入国子监,被所有人嫌弃,随后便被陷私相授受…… 铺开笔墨,林清清决定沉下心勤勤恳恳地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入学国子监后,至少她可以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家了。 字帖临摹到一半,“吱呀”一声对面阁楼二楼的门推开了,林清清忍不住好奇地探头望去,她还没见过裴弈长什么样。 天色/欲晓,晨光朦胧得似被一层薄薄的黑雾笼罩透不出来,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从墨色金纹的宽大袖口中伸了出来,骨节分明的手似乎在细致地抚平身上的每一处褶皱。 随后裴奕方才走了出来,一袭黑衣墨冠束发将未亮的天色衬得愈发阴沉,浑身一丝不苟,身材的确和剪影一样肩宽腰窄,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一双黑霭霭的眼眸敏锐地看向她。 偷看被抓包的林清清立刻回以礼貌地微笑,圆圆的眼睛笑成月牙,右手拿起笔张口比了个谢谢的嘴型,嘴角浮出两个梨涡。 结果裴奕的目光在她脸上并无半分停留,那双深若寒潭的眼睛一扫而过便面无表情地走下阁楼,对她的谢谢没有任何反应。 还真是和传闻一样孤僻。林清清瘪了瘪嘴,有些气闷,收回目光继续练字。 这厢林清清正在努力完成学习任务,另一边林老爷和夫人何氏正在屋内生气。 “你看看林清清这抄的什么鬼东西,全是鬼画符。”林侯爷手里拿着昨日林清清教上去的《弟子规》递给何氏看。 何氏接过一看,娇美的小脸上布满了嫌弃,纸上斗大的字,龙飞凤舞,认都认不出是什么字,“这还不如五岁稚儿写的字,她可怎么拿得出手。” “这也太丢人了,回府都半年了,颜颜和斌斌当初谁练字不是一个月就练得端端正正像模像样,她可真是一点也不像我的孩子。”林侯爷气得将剩下的一摞纸摔在地上。 “姐姐从乡下回来,十四年没学过,起步自然是慢,哪能像我和弟弟从小就养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林欣颜的声音很柔,带着一股撒娇的语调,体贴地给侯爷奉上一杯凉茶,“父亲别着急,我相信姐姐再过半个月一定能练好的,毕竟就算是我身边的二等丫鬟春菊也是半年就将字写得整整齐齐。” “能这么快练好就怪了,都这么久了,连个丫鬟都不如,罚她关禁闭半个月,重新抄。”林老爷品了口凉茶,压了压火气,“还是颜颜熨帖,要是你姐姐有你一半聪慧懂事就好了。” 当林清清得知77ZL自己被关禁闭的时候,内心没有丝毫波动,甚至因为可以在院子里安心学习而想笑。 拿着自己被退回来的一摞《弟子规》,看着上面的字,林清清也不得不诚实地感叹句,还真是丑。 如今她学会正确握笔,每日坚持练字,再加上以前的基础,现在她的字可以说是一日千里,进步飞速。 满意地送走了传话的嬷嬷,林清清为自己的进步而感到开心,满脸的笑意。 而青枝觉得小姐的脑子烧坏了,受了罚还这么开心。 就这么关了一周禁闭,林清清每日早起瑜伽练字背书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今日喝药的时候,林清清突然发现小胖子送来的蜜饯吃完了。 没有蜜饯根本不想吃药,林清清皱着一张小脸,立刻遣了青枝去找小厨房要蜜饯。 药好苦,嗜甜之人最是吃不得苦了。 不多时,青枝无功而返,无奈地叹气,“厨房的管事嬷嬷说蜜饯吃完了,可我明明刚看着一份蜜饯送到三小姐院里,这府里惯是见风使舵的。” 没有蜜饯,林清清可不想委屈自己吃这苦药,决定自己出门讨要蜜饯。 【触发新手任务:请宿主作为一个大家闺秀,体面地获得蜜饯。】 林清清刚带着青枝出了院门,丫鬟如意就风风火火地跑进院里。 没找着小姐,如意问了扫洒丫鬟才知道原来小姐已经出门了。 如意心想,二小姐可真是越来越上不来台面,这三小姐的未婚夫刚进侯府竟然就急匆匆地赶去,都不用她来撺掇了。 —————— 林清清带着青枝来到大厨房外,只见内院管事嬷嬷和一众杂役正忙得热火朝天。 正想进去责问嬷嬷为什么不给她的院里送蜜饯,看了看脑海里小统发布的任务要求,嗫嚅地张了张嘴最终林清清还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这厨房的管事嬷嬷她在梦里见过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贯会推诿责任。 她就算推门进去问责,这老婆子肯定有一大堆借口等着她,就算她要到了蜜饯,找下人讨要蜜饯,这任务肯定会失败,太不体面了。 所以,要怎么得到这个蜜饯才好。 既然找管事嬷嬷不行,那就去找…… 想好主意,林清清转了个弯去了另一个方向。 “二小姐来了。”打帘子的刘嬷嬷通报的时候惊讶地多瞟了几眼,二小姐好像变漂亮了许多,小脸虽然还是尖瘦,但是没了凹陷的病态只是看着有些瘦弱,似乎看起来体态也更大方了。 坐在太师椅上正在煮茶的老夫人蔡氏也是一脸意外,正在慢悠悠打扇煮茶的手停了下来,“清清怎么来了?看着气色比以前好多了,身体可是好了?” 这是醒来之后林清清第一次在侯府里听到一句真正的关心,或许也可能只是句客套话,但是林清清心里有一点暖,“奶奶,我身子的确好多了,就是……” 林清清脸不由得有点红,心里77ZL预想好了无数次找老夫人撒娇要蜜饯的场景,但是真到要做的时候还是难免别扭……压下心里的尴尬,林清清红着脸继续小声说道,“就是…奶奶…这药太苦了……” 在梦中,老夫人的态度一直很模糊,对她和三妹妹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没有打压但也没有偏帮任何一方。 她不懂老夫人心里是如何想的,但是老夫人却是府里唯一一个做到了对待她和三妹妹表面上一视同仁的人。 既然向下人责要蜜饯有失体面,那像长辈撒娇要糖吃,肯定不会丢面子吧。 “懂了懂了……这就让刘嬷嬷去临安阁给你送蜜饯,我年轻时候啊,每次喝药也是如此。”老夫人笑呵呵地摸了摸林清清的脑袋,会意地说道。 当小伯爷宋书意拜见老夫人的时候,正看见林清清红着脸和老夫人不知道说着什么哄得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顿时一双剑眉就拢了起来。 这个乡下回来的嫡小姐,每次他拜访平阳侯府便会凑上来,而且还总盯着他不放,一点大家闺秀的矜持都没有。 宋书意行完礼抬头看去,意外地发现这个乡下小姐今日竟然没那么土了,脸色不似以往黯淡的黄色,白皙健康了许多,脸颊也莹润了些,眉眼舒展,看着竟然透露出几分没有长开的明丽。 被林清清的长相恍了神,宋书意才发现今日林清清很奇怪,竟然没有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宋书意悄悄戳了下身后山竹的手背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今日二小姐有些奇怪?” 山竹想了想二小姐今日的表现恍然大悟,“少爷,二小姐今日这叫欲擒故纵,你一直不理她,她便会欲纵故擒了。” 宋书意听完觉得很对,于是一直同老夫人说话一个眼神也没给林清清。 等老夫人累了让大家都退下的时候,林清清心里一直惦念着任务怎么还没有完成,一不留神被门槛绊着摔了一跤,好巧不巧撞到了宋书意身上。 宋书意顿时明白了这个二小姐是想干什么,转过回廊,他顾及女孩子的面子特意低声说道,“二小姐,我劝你最好举止检点一点,我是你妹妹的未婚夫。” “?你说什么?”林清清满脸茫然,有些委屈地说道,“这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我都懂,你不要欲擒故纵,我不理你了,你又故意来招惹我。”宋书意冷了脸色,不想听她狡辩。 “我真不会故意招惹你。论地位,平阳侯府是二等封,你们安定伯府是三等封。论权利,侯爷手握实权你们伯府只是挂名。论智商,你在国子监出了名的吊……。”林清清眨巴着小鹿眼侃侃而谈,诚实地准备列十个八个例子,让宋书意认清她们之间的差距有如云泥。 还没说完,宋书意便气急败坏地打断了她,“你闭嘴,你这个乡巴佬懂什么,小爷我玉树临风,乃是天生美玉。颜颜说了我是命定77ZL的状元,以后是命定的首辅,治国之能臣。” “你这样不学无术之人都能考上状元,你是在侮辱那些头悬梁,锥刺股的莘莘学子。”林清清气得小脸红扑扑的,她想起刻苦读书的哥哥以及对面阁楼长明的烛光,眼角的余光斜睨了一眼宋书意,“就像你以为我对你怀有别的心思,也是在侮辱我。” 说完林清清一刻也不想停留,快步离开,这个纨绔子弟不值得她浪费时间,她只想知道自己的任务到底如何了。 她知道宋书意为什么会误会,无非是她每次都来找他要各种蛐蛐,逗鸟,斗鸡的物品,还有一些有意思的小玩具。 那些都是林斌自己拉不下脸去找宋书意,拜托她去找这个外男三妹妹的未婚夫讨要罢了。 她懒得和他解释,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说不定解释也根本不会信。 而留在原地的宋书意脸胀得通红,怒火中烧,满脸愤懑,“山竹,你看看她说的什么话,简直粗鄙至极。” “少爷,这二小姐一向特别关注您。这定是她想出的新法子,妄图在你心里留下那么一点小小的印记。”山竹知道少爷自恋的性格,每次都能把他安抚的服服帖帖。 “你说得对,我不能让这个恶女人得逞,忘了她忘了她,今日难得下学早我要赶紧去看看颜颜。” 而林清清快步回了自己的临安阁,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刘嬷嬷送来的蜜饯摆在厅里。 然而任务却没有任何反应。 【新手任务:宿主作为一个大家闺秀,体面地获得蜜饯。】 怎么回事,这是没有获得吗,难道要我吃一颗? 伸手拿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顿时任务想起了提示声,林清清震惊地;瞪大了圆圆的小鹿眼。 【新手任务失败:宿主作为一个大家闺秀,体面地获得蜜饯。】 【很遗憾宿主,并未体面地完成任务。】 【宿主即将获得惩罚,随机剥夺宿主喜爱的事物:甜味丧失。】 嘴里的蜜饯瞬间从甜入骨髓变得味同嚼蜡。 失败了?!为什么?! 第5章 恶奴 小统,为什么我失败了? 难道我作为嫡孙女找老夫人撒娇要蜜饯竟然有失体面? 本以为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务,林清清觉得就一个像对了试卷答案以为自己一定金榜题名却没想到最后竟然名落孙山的秀才。 皱着眉头把嘴里没有味道的蜜饯囫囵吞入腹中,林清清眨巴着小鹿眼还是没想通。 【宿主,小统不得不提醒你作为一个大家闺秀,你现在还在禁闭期内。】 【关禁闭期间,你不允许踏出临安阁一步。】 林清清:…… 根本没把关禁闭当一回事,也不觉得自己应该受惩罚,没想到竟然败在了这里。 那么如果她不能踏出临安阁一步,要如何体面的获得蜜饯。 她自己不能出门,派青枝替她去找老夫人? 好像不太对,下人传话就是讨要没有那种亲子之间亲密撒娇77ZL的感觉,肯定会失败。 那该如何? 从小生活在乡下,想要什么就和家里人直说,被人欺负就告诉哥哥,她从没想过要一个吃的竟然会这么费脑…… 小统,如果我不能出门,那我觉得这个任务根本无解啊,府里哪有人会主动给我送蜜饯。 林清清烦躁地在床上滚了一圈将自己裹进薄被里只露出一个黑鸦鸦的脑袋,感觉自己好笨。 小统,我真的是这个世界最聪明的女性吗…… 【宿主是综合智力最高的女性,并不是每方面都高。宿主心计浅薄,的确属于底层水平。】 【宿主可以花五点闺秀点向小统换取任务答案,是否换取。】 满脑子浆糊的林清清眼睛一亮,赶紧在脑海里选择了“是”的按键。 【宿主曾经派青枝去大厨房讨要蜜饯,却惨遭厨房管事嬷嬷拒绝。厨房管事嬷嬷是个肥差,油水不少又好办事开小灶,而这个管事嬷嬷是侯夫人林氏的人。】 【侯府有两个男孩,庶长子林凛是柳姨娘的孩子,国子监甲等生,勤奋刻苦。另一个男孩林斌是侯夫人何氏嫡长子,不学无术,逗鸟遛狗。所以柳姨娘一逮着何氏的错误定会撺掇到老夫人那里,拼命拉踩。】 【如果你将青枝去大厨房讨要蜜饯却被管事嬷嬷拒绝这事通过杂役之口悄悄传给柳姨娘,柳姨娘必然撺掇到老夫人那去,那么你自然会获得蜜饯,而管事嬷嬷也会受到惩罚,而你一身清白,什么也没做,不招任何人嫉恨。】 好厉害,林清清愣愣地听完系统的完美答案,觉得这五点闺秀点没有白花,她突然明白了借力打力的意思,这就是借刀杀人吗。 裹紧自己的小被子林清清转念一想还是觉得太费脑子,还是直接讨要更简单,唔像家里人撒娇怕苦要糖吃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吗。 “小姐,李嬷嬷从老家回来了。”青枝担忧的表情在看到裹成毛毛虫状的小姐时卡住了,顿了半晌才继续说道,“李嬷嬷说夫人派她来好好教导教导小姐规矩,禁足期间不能乱跑。” 李嬷嬷,这个老婆子,从她落水以来一周都不见人影,这边她刚犯错就想回来教训她。 可真是厉害的紧。 “青枝,帮我换身衣服收拾好妆容再让她进来。”林清清从被子里磨磨蹭蹭地滚出来,捋了捋衣服上的褶子,最终还是决定换一件。 而李嬷嬷第一次在厅外站了半个时辰,脸皱成了菊花每条皱纹都写着不耐烦三个字。 平日二小姐一向看重她,对她尊敬有加,从未晾着她这么久。 几日不来,可真是无法无天了,和夫人说的一样,简直目无尊长毫无教养,等会她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二小姐。 好不容易等到二小姐传唤,李嬷嬷甫一进了门便瞳孔一缩,这二小姐几日不见怎么变了这么多。 而林清清不过是穿了件水红色金丝襦裙,衬得本有些苍白虚弱的气色红77ZL润了几分,这一周在小统健康饮食的督促下略微丰盈的脸蛋显现出了她隐约精致的下颌线,圆润无辜的小鹿眼又添了几分无辜可爱。 这和李嬷嬷告假前所看到的二小姐简直天壤之别,那时二小姐脸色黯淡,双颊凹陷,肤色暗黄,还喜欢学三小姐穿素衣白裙,整个人像一个穿在白衣服里的枯黑土包子。 瞬间李嬷嬷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竖起食指指着林清清责骂了起来,“二小姐是不是趁我不在,偷吃了各种甜食而且这饭菜怕是也多吃了不少。可真是上不来台面,一点吃食罢了就狼吞虎咽,三小姐可从来不这样,每次吃饭都只吃三口。” “本身二小姐就天资就不足,学什么都学得慢,如今连自己的嘴都管不住,好吃懒做,怕是要长成个大胖子。” “三小姐是你的妹妹,推三小姐落水这是不义;禁足期间私自违规这是不孝,二小姐如此不义不孝,夫人派我来好好管教你,今日你便在这凳子上罚跪……” 林清清看着眼前这个一张血盆大口唾沫横飞的老妖婆,头发上是钗着的是她打赏的如意玛瑙簪,指着她的那只手指上还带着她送的玉扳指,那粗黑的手腕上还有一环手串闪闪发光。 这手串,白云玉和粉珍珠间隔相穿,在日光下反射出莹润粉嫩的光泽,是母亲送给她的第一份见面礼。 她曾经竟会如此蠢笨,对如此欺主恶奴敬爱有加,有求必应 【触发新手任务:请宿主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得体的惩治院内恶仆。】 惩治恶仆,想必就是面前这个颐指气使的李嬷嬷。 李嬷嬷是母亲指派的教养嬷嬷,随便找个理由惩治定会引起母亲的不满,如何才能得体的惩治这个奴仆。 林清清想那就必然要找个正当合理让众人心服口服。 心下有了主意,林清清冷漠地打断李嬷嬷喋喋不休的辱骂和念叨,“要罚跪你先自己跪着,要想让我跪那就找长辈来,看我该不该罚跪。” 李嬷嬷骂人的话一顿,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一向对她言听计从尊敬有加的二小姐竟然会让她罚跪。 “青枝,去把院里所有丫鬟仆妇都喊来,今日小姐我要好好管教院里的下人。”林清清红裙冷面,一双小鹿眼也冷厉了起来。 李嬷嬷看着这双寒光冷冽的眼睛,忍不住心里打鼓。但转又想到自己是侯夫人派来管教小姐的,小姐根本无法拿她怎样,毕竟孝字大过天,复又趾高气昂,气定神闲了起来。 林清清院子很小,伺候的人不多,拢共五六个丫鬟婆子。 青枝喊这五六个人集合却花了一盏茶的时间,磨磨蹭蹭进来的几个仆妇看着冷脸的二小姐有些惶恐。 转头又瞧见厅内老神在在的李嬷嬷,几人脸上的表情好似吃了定海神针,瞬间又变得不耐烦起来。 不知道这个乡下来的小姐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77ZL 第6章 坏了就不要了 林清清如今被关禁闭,不能请老夫人来帮她料理这些人,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青枝,你去屋里把我的妆奁盒拿出来。”林清清吩咐道。 青枝惊讶地抬头看了小姐一眼,小姐素来奖赏院里下人很大方,平时对钱财也没有数,总是怕给的少了被人瞧不起,所以其实院里李嬷嬷借着权利偷拿了不少东西。 小姐一直敬重李嬷嬷,她也不敢说,喊这么多人来,难道小姐这是要?! 青枝加快了脚步离开去拿东西。 厅内的下人在底下窃窃私语低头偷瞟着林清清,站在厅内正中央的李嬷嬷眼皮一跳,有种事情不受控制的预感,捏了捏手心琢磨起百般种应对的理由。 青枝快步把妆奁抱了进来放在桌上,“小姐,我拿来了。” 林清清抹了朱红丹蔻的指甲轻轻打开妆奁盒精致的雕花盖子。 “啪”的一声,琳琅满目的金银首饰珠钗凤簪流动着耀眼的色泽,晃人心神。 李嬷嬷却站得有些不耐,她本来就等了林清清半个时辰,又是这又是那,磨磨蹭蹭的,“小姐,有什么事你直说,大家伙都忙着呢,你是小姐当然不知道这院看着不大,活多着哩,你也不想当个不近人情的主……” 林清清打断了李嬷嬷说话,纤细的手指将妆奁盒里的首饰一件件拿起来,嫣红的指甲映衬着玉色,声音清亮, “琉璃风纹簪,五月十四日,母亲奖赏。” 当林清清第一句话响起,一众下人们不懂小姐说这些干嘛,若是清点物品那都是拿账簿,小姐这随口一说,什么意思。 林清清的声音却一直没停。 “瓒珠白玉钗,四月十二日,母亲奖赏。” “点翠鎏金耳珰,四月三日,母亲奖赏。” “三翅莺语金步摇,六月二十日,父亲奖赏。 …… 将最后一件景泰蓝祥云纹手镯放入妆奁盒,林清清端过桌上的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环视了眼厅内众人,“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林清清没想到自己能把这一件件首饰记得这么清楚,当她看到李嬷嬷身上的首饰时,脑子里自动浮现了这首饰何时何地她给的李嬷嬷。 【难道宿主最近背书的时候没发现吗,你不仅背得奇快,而且还能倒背如流。】 【宿主的记忆力出类拔萃超乎常人,只要是用心记忆的事物便会记得十分清楚。】 的确,曾经收到这一件件金银珠宝时,她的内心是充满欣喜的。 而如今,林清清抓起一捧首饰静静看了半晌,不过是些值钱玩意罢了。 厅内丫鬟婆子们垂头敛神,院内一时鸦雀无声,“叮当”一件件珠宝从林清清指缝中落入盒里的声音清晰可闻。 无声的沉默中,林清清靠在梨花木椅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花茶,清香弥漫在鼻尖,反正她不急。 在这诡异的寂静中,李嬷嬷最先绷不住了,“小姐,你这些首饰名贵漂亮,你喊我们来77ZL只是炫耀首饰吗?” “既然如此,给了你们机会都不肯说。”林清清慢条斯理吹了口茶上的热气,“那就都跪下吧。” 下人们都愣了,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跪下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吗,谁是小姐谁是下人。”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林清清的声音像掺了冰刀。 丫鬟婆子们第一次见小姐发火,纷纷都跪了下来,只有李嬷嬷站着没动。 “李嬷嬷这是比我小姐面子还大啊。”林清清笑了声,“真不愧是母亲指给我的嬷嬷。” “小姐,奴婢们没有任何错处,我是夫人的心腹,你若是无缘无故打了我的脸,那就是打了夫人的脸。”李嬷嬷拉下脸说道,每次只要拉出夫人小姐都会妥协退让,意味深长的加了句,“打了夫人的脸再想获得夫人的喜爱可就难了。” 跪在地上的众人也跟着喊冤,“小姐,冤枉啊,我们啥也没做,不能无缘无故惩罚奴婢们。” 不一会厅里冤声四起,一派恶主欺奴的景象。 林清清放下手中的茶杯,朱红色的指甲轻轻敲击妆奁盒,“既然说我冤枉了你们,那我就和你们清点一下我的财物。” “五月三日,父亲送我的赤金五凤挂珠钗去哪了?” “四月十八日,老夫人给我红珊瑚双结如意簪去哪了?” “四月二日,柳姨娘给我的见面礼鎏金点翠钗去哪了?” …… 清点着记忆里的一件件物品,林清清想起第一次被侯府接回家时,母亲泪眼模糊地抱着粗布麻衣的她,仿佛想把失去的十四年都补回来似的补偿地给了她一件又一件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一切都是她从未见过的珍品。 当时的她珍惜的抚摸过每一件首饰如玉的质感,每一匹丝绸丝滑的触感,当时的她对父母对侯府都充满了憧憬。 没想到啊,后来,这些物品再也无法让她开心,她不知道首饰如何搭配好看,也不知道哪件衣服是京城里的潮流,她穿金戴银出席诗会宴席收到的却是一张张外人嘲讽讥诮的脸庞和父母一幅幅失望冷漠的面孔。。 听着林清清有条不紊地一件件背出来的物品,李嬷嬷“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上冷汗涔涔,“都是老奴的错,老奴掌管银钱不利,被院里偷鸡摸狗的下人偷走了财物。” 林清清睨了她一眼,笑道,“李嬷嬷,那你说这院里谁偷了我的东西?” “老奴不知,老奴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李嬷嬷跪在地上一直喊冤。 “既然你掌管的东西丢了,你什么也不知道,那便送去见官吧。林清清轻描淡写地说道,抬脚便要走。 李嬷嬷着急地向前匍匐着抱住林清清的腿,涕泗横流好不可怜,“老奴说,老奴说,是那如意拿的,那天我看到她收拾小姐的闺房偷偷顺走了小姐的东西,她还拿了只金镯子贿赂我,不信你看。” 跪在地上的如意听完恶狠狠地推了李嬷77ZL嬷一把,揪着起李嬷嬷的头发说道,“你这个老妖婆,明明是你偷了小姐财物让我帮你变卖,给了我这金镯子当好处。” “小姐,小姐你要信我,给奴婢再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偷您的东西。”如意一边咚咚咚的使劲给小姐磕头,一边拧着李嬷嬷,见官了可是要下大狱的,“再说再说,奴婢根本没有妆奁盒的钥匙,钥匙在李嬷嬷和青枝那。” 李嬷嬷一听,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爬起身来立刻改口喊道,“奴才知道了,奴才知道了,定是那青枝拿的,她有钥匙还天天进出小姐厢房。” 林清清听完气笑了,看着李嬷嬷涕泗横流地丑脸,“李嬷嬷,你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你手腕上这白云玉粉珍珠手串就是我的东西,你可真是厉害,拿了就直接带手上也不怕我看到,是觉得你小姐蠢呢。” 青枝算是梦里这府里对她最好的人,从未背叛过她,一直跟在她身边。后来她身陷困境,青枝想带她逃离侯府,把自己攒了十几年的家当都给了她,是真的把她当主子的丫鬟,一心一意忠心不二。 “这个手串…这个手串…是我自己买的,不是小姐的东西,只是样式相像罢了。”李嬷嬷赶紧扯了袖子遮住手串语无伦次地说道。 不想再听这老妖婆辩解,林清清一把扯下她手腕上的串珠,白云玉在日光下闪耀着透明的光,一个透明的“清”字清晰得显现。 林清清将手串怼在李嬷嬷的眼前质问道,“这白云玉背面刻了我的名字,看到了吗,李嬷嬷你叫清吗?” 李嬷嬷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跪在地上的仆妇们也都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平时好糊弄的小姐怎么变得如此厉害。 “青枝,喊人去搜屋,将我丢的东西都找出来,少了的我写个账册交给老夫人。”林清清盖上妆奁盒,手里把玩着刚扯下来的白云玉粉珍珠手串。 “啪”的一声手串断了,粉色和白色的玉石珍珠落了一地。 青枝正蹲下身正要捡起来,这可是小姐刚来时最喜欢的手串,只是不知道哪天突然就不戴了放进了盒子底,头顶却传来小姐轻淡的声音。 “不用捡了,扫了吧,坏掉的东西,我不要了。” 青枝一愣,站起身点了点头,看着面色苍白的小姐觉得有些心疼。 她是知道小姐当初有多喜欢这串手串的,每日擦拭手串,早起学习前拿起手串放在阳光下看着手串里出现的“清”字,眼神里充满着光和亮。 第7章 崩溃 护卫搜完下人的屋子,一件件珠宝首饰被翻找出来在案桌上堆成了小山。 遣退了下人,瘫坐在紫檀木椅子上,林清清从小山尖尖开始一件件清点,左手快速翻动着首饰,右手在书本上记录着什么。 “青枝,将这个账本交给老夫人,里面都是我未找到的财物,顺便将贪墨的下人一并带去。” 将所77ZL有人遣退后,空无一人的厢房,林清清神色黯淡地看着妆奁盒里满满一箱的珠宝首饰。 这些啊…… 曾经都是她无比珍惜的东西,最后都被她一点点搁置,就像一点点被搁置的她。 晚霞小心翼翼地洒在林清清精致的小脸,照亮了脸颊上一行又一行无声的泪水,泪水滴落在华美剔透的首饰中隐没不见。 霞光下,窗前久久未动的少女终于伸出瘦弱苍白的小手掩住了自己的脸,无数眼泪汹涌地从圆润地指缝中争先恐后地决堤而出。 瞬间,崩溃得泣不成声。 “啊!清清姐哭得好伤心。”小胖子裴涵走上阁楼准备去找哥哥,转过楼梯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哭泣的林清清。 得做点什么,裴涵噔噔窜上楼梯跑进哥哥的房里,“哥哥你每次难过的时候喜欢吃的那个呢,快拿出来,拿出来。” “怎么?今日又难过了?”裴弈轻巧地伸出一只手挡住裴涵冲过来的脑袋,另一只手继续有条不紊地抄书。 裴涵圆溜溜的脑袋在裴弈手心使劲点了点,肉乎乎的小手伸出来像个讨债鬼,“哥,你每次都会存好多的。” 裴弈受不了他的聒噪,递了个眼神给阿肖,按头的手伸出食指弹了下裴涵的大脑门,“你爱玩的都在楼下呢,拿了吃的就下去玩。” 阿肖把小少爷拉出门,将一罐蜜奶枣递给他悄悄说,“少爷特意做的,去玩吧,少爷在背书。” 裴涵拿了罐子一溜烟跑下楼,蹭蹭钻过狗洞,拿着罐子就往林清清窗户冲过去。 “少爷,小少爷没吃你的蜜奶枣,送给别人了,你猜送给谁了?”阿肖走回厢房满脸看热闹的样子。 裴弈从书本上抬起头,冷淡地看了一眼阿肖。 阿肖赶紧闭上嘴,推开少爷桌前紧闭的窗棂,“少爷,你看对面” 霞光映美人,看花满眼泪。 林清清溢满泪水的双眸在晚霞下闪闪发光,看着眼前比脸还大的罐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 “清清姐快吃一颗,这个叫心里甜。”裴涵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肉乎乎的手跳起来拿过大罐子熟练地打开盖子,高高举起手递了一颗蜜奶枣给她。 林清清看着眼前递过来的奶白色的蜜奶枣,下意识拿过吃下,瞬间一股浓郁的奶香在嘴里弥漫,一口咬下去红枣的香甜浸润在唇齿间。 吃到最里面林清清惊讶得抬眉,竟然没有枣核,枣核被一颗饴糖代替,拉丝的饴糖缠上了奶香与红枣,越吃越甜,的确是心里甜。 林清清被甜得眯了眯眼,是她喜欢的甜度,手上情不自禁伸进罐子里拿了第二颗,第三颗…… “是不是很好吃,清清姐,送给你啦,吃完心里甜,心里甜滋滋的就不难过啦。”裴涵的声音在林清清心里听起来有一种悠长的暖意,就像春日拂过柳枝的微风,温柔又绵长。 裴弈看着眼前这一幕,想起很久以前,他被关在幽暗冰冷的小黑77ZL屋的时候,也是小小的裴涵抱着大罐子,从窗户缝里递给了他一颗心里甜,肉乎乎的手指还卡在窗户缝上差点拿出不去。 “吃完心里甜,哥哥心里甜滋滋的就不难过啦。” 阿肖正看小少爷哄小姑娘看得津津有味,一双修长如玉的手突然出现将窗户轻轻关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阿肖满脸疑惑地看向关门的少爷。 裴弈没有理他,拿起笔继续抄书,每一笔都行云流水,优雅清冷地字迹逐渐填满整张纸。 因为每个人狼狈的时候从来不想让外人看见。 ——————— 青枝将账本送给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早已知道了临安阁的事。 动用护卫搜查屋子,府里已经传开了,二小姐整治了下人。 一捧小火炉温着热茶,林欣颜正拿着刚缝好的墨绿色丝绸抹额在老夫人身前比划着。 老夫人朝林欣颜摆了摆手将青枝递上来的账本翻开,一行行隽秀的小楷映入眼帘,“这字是你写的?还挺不错。” “不,这是小姐写的。”青枝赶紧回复,“奴婢是不识字的。” “二姐姐可真是厉害,上周二姐姐的罚抄还在我这呢。”在一旁同样看到账册的林欣颜嘴角含笑眉眼温柔的回道,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丫鬟骗鬼呢,林清清那手字在府里早已无人不晓,一周前还是鬼画符,现在就能写成这样清秀洒脱的样子。 “这次落水后,清清性子变了啊。”老夫人翻看着账册,感叹道,“人都是要成长的。” “这人变了,就是不知道是变好还是变坏。”林欣颜接过话茬,意有所指。 “这人变了,自然是有好有坏。”老夫人看了林欣颜一眼,墨绿色缠金丝的衣袖一挥合上了账本继续像青枝交代道,“这次的事我听说了,清清受委屈了,那几个仆妇待会都抄了家财发卖了。这丢了的首饰,我做主都会补给她,你下去吧。” 青枝一走,林欣颜便让丫鬟绿意上前拿出上次林清清罚抄的《弟子规》递给老夫人看,“奶奶,你看这字明显不是二姐姐写的,那丫鬟在撒谎。” 厚厚一叠《弟子规》上的字犹如三岁稚童所写,弯如蛇爬,东倒西歪。 而桌案上那册账本,一行行簪花小楷工整漂亮,毫不拖泥带水。 “你二姐姐那一手烂字,都不知道被你爹骂了多少次了,我自然是知道的。”老夫人将林欣颜送来的抹额戴上,继续说道:“就是不知道是请了谁代笔,这一手字比你写得还好看。” “这…说不定是特意请了高人,就是为了将我的字比下去。”林欣颜一时语塞,她的字自重生以来便再没有练过,上辈子她也没有努力学写字,她喜欢附庸风雅,朱翠高台,华服弹琴。 而重生之后她都抓紧时间讨好父母和奶奶,一有时间就自己亲手缝制些物件送给父母还有奶奶以表孝心。 多余的时间也都在打点府77ZL里上上下下的关系,培养自己的心腹,府内下人仆妇无不说她温柔仁慈。 她坚持所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在十四岁被发现是假千金之后不会再被赶回乡下,重复上一世的悲剧。 这一世她没有再骄纵任性,无理取闹,她温柔大方,孝顺体贴,诗会上靠着提前知道题目次次拔得头筹。 在外她是久负盛名的京城才女,在家她又是贤惠懂事的乖巧女儿。 她名副其实地当了十四年别人家的孩子,同时也成为了侯爷和夫人的骄傲。 “奶奶,你也知道,我的天赋向来不在写字的。”林欣颜撅了嘴,嗔怒地看着老夫人,“奶奶这就嫌弃我字不好看了。” “知道知道,欣颜大才女,诗一绝,曲一绝,你这天赋京城谁能不知道。”老夫人笑着给林欣颜倒了杯热茶,“喝口奶奶温的茶,不生气。” “奶奶,我可是从来不生气的。”接过热茶,蒸腾地热气朦胧了林欣颜笑意盈盈地眉眼,莫名看起来有点瘆人,“二姐姐院子里如今缺了下人,奶奶看是不是要选点下人去补上。” 第8章 知人 “小姐,老夫人前遣了一批新的下人让你挑选。”青枝脚步轻快地打了帘子进屋。 如今如意和李嬷嬷还有几个不怀好意的婆子都被发卖了,这院里终于松快了许多,之前她一直害怕小姐被她们教坏了。 如意每次都撺掇小姐去找三小姐的未婚夫,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思,每次见到小姐就夸宋公子是多么玉树临风,是多么千尊万贵。 而李嬷嬷更是刻薄严苛,从来不给小姐好脸色看,每天布置的课业沉重,小姐天天熬到深夜,一天比一天憔悴。 这些妖魔鬼怪可算走了,得了小姐首肯,青枝又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心,领着一排排水绿色襦裙的丫鬟进了厢房站在屏风外。 希望小姐能选到得用的下人。 “小姐,人我都带进来了。” 将手中的《尚书》放下,林清清有些茫然地看着屏风后一排排青葱似的的丫鬟,圆圆的小鹿眼眨了眨……这……选谁啊。 【触发新手任务:知人善用:从人群中挑选出合适的丫鬟。】 知人善用,林清清顿时想起最近背诵的《论语》子路篇十三。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 夫君子用人,量才取用,小人用人,求全责备。 既然要量才取用,不求全责备,林清清想了想,“从第一排最左边的姑娘开始,一个个按顺序报出自己擅长的事物和经验时长。” 这情况背书是不行了,顺手拿起一本字帖,林清清继续低下头练起字来,第一次选丫鬟,要让自己看起来有大家闺秀胸有成竹的样子。 屏风后的丫鬟们面面相觑第一次遇到头也不抬看书学习的主子,以往那些77ZL主子总是会走上前来细细看众人颜色,颜色好带出去也是主子的脸面。 头一次遇上在屏风后读书学习,只过问能力的主子,长相普通的丫鬟纷纷低眉敛目更加乖顺。 听着屏风后的丫鬟们一一报了自己的专长,林清一边练字一边记在心里。 “奴婢擅琴棋书画,学习已十年之久。” 在一众乡音与粗放的回答中一道清灵的声音显得格格外突出。 笔下一顿,林清清抬头看去,她的确想要个会琴棋书画的丫鬟来帮衬她学习。 屏风后说话的丫鬟,脸似银月,眉淡而眼清,是一个气质雅然的美人,在一众丫鬟中像一只优雅的仙鹤立在鸡群。 压下心底的疑惑,林清清听完所有丫鬟交代完自己的专长。 “第一排第二个,擅烹饪,尤擅甜食,曾在酒楼做过五年,留下。” “第二排第五个,擅裁缝,曾入衣局制衣打版三年,留下。” …… “最后就是第三排第二个,会琴棋书画为什么会当丫鬟。”安排完前面看中的下人林清清方才问道这个让她疑惑的丫鬟。 “回小姐,奴婢白芷入府已经三年,本是官家女子却因家道中落,为了生存只能卖入侯府为奴为婢。”白芷的声音不卑不亢,提起身世时没有一丝特意引人怜惜的悲伤。 林清清正准备拍板把这个淡雅的小美人纳入自己麾下,一个纸团“啪”的砸中了林清清的后脑勺。 “啊。”林清清吓了一跳摸了摸后脑勺,捡起纸团,只见上面是熟悉的清冷字体,“细节”。 迅速转头向对面看去,又只看到紧闭的窗门。 而对面窗内的阿肖正受着少爷万分嫌弃的眼神。 原来自从阿肖上次见着小少爷哄对面楼小姐,自此便上了心。 今日上楼时便眼尖的看到对面小姐选下人时选得不对。 这可是小少爷看中的女人,马虎不得,便急匆匆跑上楼告诉了少爷。 少爷听完写了张纸条让他自己丢过去提醒一下,他拼命丢了三遍都丢到了窗外的院子里,根本就无法精确的命中对面窗户。 阿肖无力,当他要求少爷写第四遍的时候,少爷冷冽的眼神斜睨了他一眼,修长的手指将纸条团成一团轻轻抬手,准确的丢中了对面小姐的后脑勺。 “真笨,和她一样。”裴弈没有再理会聒噪的书童继续抄书。 啊?阿肖挠头,和谁一样,难道是天天丢三落四的阿四,看着抄书的少爷阿肖不敢再多话,少爷抄书不喜人打断。 “小姐,怎么了?”青枝听到奇怪的声响关切地问道。 林清清将纸条塞入衣袖,找了个理由搪塞道,“没事,只是桌上的书掉了。” “细节”,难道这丫鬟有问题?林清清沉思着纸条上的提示。 “青枝,你认识白芷吗?”想起青枝也是入府好几年的丫鬟,林清清问道,“你觉得她怎么样?” 被小姐询问选人的问题这是小姐的信任,青枝心里有些欣77ZL喜,认认真真回答道,“奴婢曾经也是老夫人院里的人,白芷姐姐是老夫人前几年买回来院里的二等丫鬟,琴棋书画,烹茶插花都是会的。奴婢经常见着她给老夫人弹琴煮茶,受过老夫人夸奖。我想老夫人指派她来也是给小姐长面子。” 林清清思索着,按照青枝的回答,白芷的这些才艺应该没有问题,青枝回复的语气里带点崇拜和欣赏,那么白芷的性子应该也不错。 那白芷哪里不对…… 隔着屏风看不清丫鬟,于是林清清合上字帖铺了一张新的宣纸,“白芷,你上前写个字我看看。” 待白芷娉娉袅袅地一靠近,林清清便知道哪出了问题,这白芷身上有一股香味。 可能丫鬟们不懂,这股香味很淡,但并不是体香,明显是抹了名贵的香膏,好像和上次林欣颜拉她落水时身上的香味一样。 再看她提笔写字的手,指甲上竟然涂了一层薄薄的水红色丹蔻,整个指甲闪烁着莹润的光泽,衬得手指更加白皙。 这双柔荑白净柔软手心连个茧都没有,比她的手还要细嫩,明显保养得十分好。 林清清眉头一皱,这个丫鬟,心思小不少啊,看着不卑不亢不因潦倒而悲伤不因屈膝而愤懑,但是这些小心思定是个不甘只做个丫鬟的。 看来又是林欣颜的人,从母亲派来的教养嬷嬷李氏,再到每天撺掇她喜欢宋书意的丫鬟如意,这个林欣颜真是一刻不停地想往她的身边塞人引导她。 “小…小姐,奴婢也识字。”一个晒得黑不溜秋的丫鬟感觉自己要落选了,仿佛下了很大地决心一口气快速喊完了要说的话,“我会养鸡、种地、收拾稻谷、洗衣服、做简单饭食、抓鱼,爬树,打鸟蛋,□□……小姐,我还还认字的,我刚没说。” 林清清的思索被一声震天吼打断,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一个黑皮肤眼睛亮晶晶的丫鬟喊完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脸涨得通红。 “那你上前来看看桌上这俩个字是什么?”林清清想给她一个机会。 随着黑皮丫鬟的靠近,一股泥土青草的气息带了进来,的确是个土里土气的小丫鬟,浅色的襦裙衬得她更是难看了几分。 “这两个字这个念白……第二个……大概是止吧。”黑皮肤的丫鬟回答得有些磕巴,“我弟弟没教过我第二个字,只学过没有草字头的。” 突然被冷落在一旁的白芷眼皮都没抬,这个乡下丫鬟根本没法和她争,她出生显贵,气质出众,容貌上佳,礼仪得当,好几个小姐夫人曾都看上她想要了去,是老夫人将她多留了几年。 “很实诚的丫鬟,那就你了,你叫什么。”林清清看着眼前的黑皮丫鬟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拍板订下了最后一个名额。 留在原地的白芷云淡风轻的表情顿时变得震惊错愕,虽然她有更好的去处可以去,但是从没想过自77ZL己会在这个乡下小姐这里落选。 “我……我…奴婢叫余大花,”黑皮小丫鬟惊喜又紧张,磕磕巴巴的说道,“我妈说生我的时候家里养的丝瓜花开了给我取的名。” “那我给你改个名,以后你就叫青花让青枝带带你。” 青枝听到小姐的选择在一旁皱紧了眉头,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放着优秀的白芷不选,要选这个王大花。 这个丫鬟没有礼数咋咋呼呼明显要经过好好一番调/教才能不丢脸面。 将选中的丫鬟在后院安置好,青枝皱着眉头回屋像小姐禀告。 将厢房收拾的整整齐齐,青枝最后还是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忍不住问,“小姐,你为什么不选那处处优秀的白芷当大丫鬟反而选了土里土气的大花?” 林清清看着青枝的神色,想到她对白芷的欣赏停下抚琴的手敲打道,“《论语》为政第二篇说过,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 “孔子说过知人得做到“视”,“观”,“察”三步,要知人,首先要“视其以”看她做了什么,第二“观其由”看她这么做的理由,“察其安”看她这么做后的真实本意。” “青枝,看到她…我只是想到了自己罢了。”林清清看着脑海中小统一连串的提示,声音很轻,“虽然看着土,但她真的是个好姑娘。” 【知人善用初级任务完成,奖励闺秀点一点。】 【宿主学以致用自动领悟知人入门,奖励成就点一点。】 【宿主闺秀点累计五十点,系统商城开启。】 第9章 商城 系统好像上线了有趣的东西,林清清拨弄着琴弦思绪却飘到了系统的提示上。 但是看着摆在面前的古琴,林清清忍住了询问的念头,今日的音谱初识课程还没有完成。 低下头继续跟着系统发出的音色拨弄琴弦。 【课程失败,宿主弹奏错误,宿主请重来。】 林清清瘪了瘪嘴,果然不该分心的。她记忆力虽好,但乐感不足,听着系统奏出的声音经常自己找不到是哪个音阶。 自从两日前她完成了初级书法入门,小统便自动给她开启了初级古琴入门课程。 每日这个音谱初识任务,她总要失败无数次。 从最开始的失败四五十次到现在失败二三十次,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乐感正在不断地提升。 放下蠢蠢欲动地心,收拾好心情,林清清重新将甲片调整好,认真而专注地又一次开始音谱初识课程。 失败… 重来… 林清清并不气馁,弹琴不像写字,她从小没有接触过,在村子里,她接触最多的乐器大概就是唢呐。 每次村子红白喜事,那唢呐便嘀嘀叭叭吹得震天响,扰人好梦。 如今能学习在以前的她看来雅人深致的乐器,真的很好,想让哥哥也学学。 哥哥虽然每次都说自己只想好好读书一心科举,但是每次去一品轩买笔纸的时候,哥哥的眼睛总是偷偷瞟那架放在侧门的古77ZL琴。 失败… 重来… 不能瞎想,林清清甩了甩脑袋,敛神凝思,终于在第二十八次的时候,今日音谱初识完成。 【恭喜宿主全部正确,奖励闺秀点一点。】 花了三个时辰终于完成任务,林清清忍着疼将十根手指上绑着的甲片取下,甲片连着指腹那一层薄薄的嫩皮也被硬生生地撕扯了下来。 顿时,满手鲜血。 青枝捧着早已备好的水盆和药候在一旁,见状立刻上前拿起毛巾将小姐的血轻柔地擦净,小心地涂上金疮药再用纱布包好。 小姐已经这样好几日了,每次练琴后必然十指皆破,血流如注。 但是小姐从未休息过一日,这十指指尖便伤上加伤,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 今日的任务终于完成,窗外月已高悬,深秋的晚风带来丝丝闲适的凉意。 月光下看着自己被包成猪蹄的十指,林清清掏出那个比自己脑袋还要大的罐子,腮帮子含入一颗心里甜,觉得不够另一边腮帮子也含了一颗,两颊被撑得鼓鼓的。 甜蜜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牛奶和红枣的香甜熨帖了手指的疼痛,舒服地叹了口气,林清清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满足,能正确努力的感觉真好。 再也没有那种迷茫无错,无论哪条路仿佛都会撞上南墙的无措和惊慌。 完成每日任务,林清清这才有空寻问小统,“小统,今日你提示的商城是什么。” 【商城就相当于宿主这里的集市,什么都有卖的。】 提到集市,林清清想起十岁的时候第一次跟着养母赶集。 那会正是秋收,养父腿受了伤有段时间赶不了早市,哥哥又要上课。 她便拎着家里种的野菜和葱跟随养母一起去早市,养母兜里抱着鸡蛋背上背着大米,她闹着想拿鸡蛋,养母怕她摔坏鸡蛋没有同意,她还发脾气了,想想那时候的她可真任性。 带去的东西都是要卖掉供一家生活开支还要供哥哥读书,要是鸡蛋摔坏了,这日子就很难过了。 那日因着她发脾气,养母还花两个铜板给她买了根冰糖葫芦哄她开心。 县城集市上的糖葫芦可是小时候唯一的美味,甜比酸多,最合她的口味。 看着脑海里的商城,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她爱吃的冰糖葫芦。 点击进入之后,林清清发现商城并不像集市一样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喧嚣得很。 脑海里只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面板,上面安安静静地显示着【学习】,【休闲】,【抽奖】三个大方块。 林清清迫不及待地点开学习这个方块,进入之后里面像一个书架,摆放着各种课程,【论语详解】,【诗经解读】…… 往下翻动还有各种初中级课程,【中级书法进阶】,【中级瑜伽进阶】让林清清眼前一亮。 好贵啊,中级课程一门要15点闺秀点。 再往后翻竟然还有能力提升课程【记忆力提升】,【乐感提高】……林清清瞪大了眼睛,圆溜溜77ZL的眼睛里写满了想要。 能力课程30闺秀点一份,看看自己剩下的余额:43点,林清清叹了口气,这十日攒的闺秀点本以为自己还挺富有,没想到只能买一门课。 最后一页显示的都是灰色的没有解锁的各种课程。 翻完学习区林清清发现只有学完的知识才会解锁相对应的一些课程。 比如她已经背完了《论语》和《诗经》,【论语详解】和【诗经解读】这俩门课就解锁了,其他【盛世诗集翻译】,【尚书释文】……都是灰色未解锁状态。 继续点开【休闲】半块,里面分为吃喝玩乐四个版块,点开吃,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吃食,各种精致的小面点。 【休闲区由于种类太多,小统按照宿主喜好加载了相应的物品,若想开放更多区域宿主需给小统升级。】 看起来软软糯糯的雪团子,快要要溢出浆汁的糕点……一个个都长得让人馋涎欲滴的样子,想买。 再一看价格,林清清捂好自己的小钱包灰溜溜地走了,都太贵了,那么一小块糕点20闺秀点,她还要学习。 林清清发现【休闲】区很像集市的摊贩,卖的东西种类非常齐全,吃食酒水衣物玩具什么都有,虽然有很多都是她不认识的款式,小统说许多都是外邦的东西所以她没见过。 不过她都买不起,休闲果然是有钱人才能去享受的地方。 最后【抽奖】区只有一汪清透的湖水,里面密密麻麻放满了东西。 【10点闺秀点宿主可抽奖一次。】 【湖里所有物品随机抽取(注:湖里有前两个版块的所有物品以及特殊奖励)。】 林清清想起吃食区的黄金奶酪蛋糕,棉花糖舒芙蕾……都是好几十点一块,再想想学习区的课程,10点闺秀点以下的初级课程只占一半…… 或许可以试试,她的运气好像一直都还不错。 轻轻点下抽奖,平静的水面瞬间翻腾起无数浪花,片刻后耀眼的金光从湖底升起将清透的湖水都染成了金色。 【恭喜宿主抽中秋水双眸特殊奖励,奖励已发放。】 林清清:…… 她的黄金奶酪蛋糕,棉花糖舒芙蕾,草莓奶油蛋糕……都没有了,也没抽到课程,欲哭无泪。 【宿主,这可是特殊奖励,抽奖区最高奖励。】 虽然按小统说道她抽到了好东西,但嘴巴还是难过,没吃到。 林清清从罐子里掏出颗心里甜安慰自己寂寞的嘴巴,又老老实实花费了30点购买了【乐感提高】能力课程。 【恭喜宿主获得乐感提高课程,随时可以开启并存储课程进度。】 花了40点闺秀点,林清清看看仅剩的3点闺秀点,想在商城里买点东西送给裴涵和裴弈。 他俩最近帮了她不少忙,尤其是裴涵自己只不过帮他摘过挂在树上的风筝,捡过踢到院里的羽毛键子…… 但是裴涵给过她很多甜,那天晚霞里的崩溃,是她对亲生父母最后77ZL的脆弱,那些金光闪闪的珠宝,寄托着曾经的她对父母的每一丝憧憬和孺慕。 3点闺秀点能买点什么呢,裴涵也是个爱吃甜食的性子。 林清清点开食品区,翻了好几页也没找到便宜的面点。 【宿主可以选择价格从低到高排序,现在是热门排序。】 还有这个方法,从低到高排序后,第一个吃食竟然就是她第一次吃的奶香馒头,一闺秀点一个。 想想那奶香绵长的味道,像云朵一样喧软的触感,同样的吃食小统卖的实在是太好吃了。 往下翻去有筋饼,素馅包子,死面烧饼……都是很普通的面点,送人不太好。 欸,翻找中林清清终于看到了一份合适的吃食。 【钵仔糕】:甜品,口感软糯q弹,2闺秀点一碗。 浅浅的木质小碗里放着一碗晶莹剔透的糕点,莹白的糕点里镶嵌着颗颗红豆……看着精致又好吃,最重要的是她从没吃过,在侯府也没见过。 还没等她想好,白光一闪钵仔糕已经出现在了小统的空间里。 林清清:…… 她的手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她干的。 看着仅剩的一点闺秀点,林清清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怎么办……只有一碗钵仔糕也不能送给两个人吃…… 要不买个大馒头,送给裴弈吧,也挺好吃的,可能他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大馒头。 …… 怎么想都感觉会被嫌弃的样子…… 第10章 对牌 古铜色的鎏金香炉有青烟袅袅升起,一缕缕檀香在屋内缓缓弥散。 在一片古朴地檀香味中,一身云纹深紫色褙子的老夫人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刘嬷嬷跪在脚边给她捶腿。 “今日清丫头选丫鬟你可看着了?”好一会老夫人才慢悠悠地问道。 刘嬷嬷答得很快,“看着了,二小姐没选白芷那丫鬟。” “你觉得如今清丫头如何?”刘嬷嬷几十年的老手艺,老夫人被按得很舒服,老神在在地问道。 “老奴不知该不该说,二小姐今日……”刘嬷嬷按脚的手停顿了一下说道,“表现很是出众,并且没有选白芷。” “白芷可是三丫头在我这安排了好几年的棋子,这次竟然会派她去,这么好一个棋……”老夫人闭着眼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还真被松真那老头说中了,这三丫头小聪明很多,心思不正,格局太小。” “话不能这么说,如今三小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温婉大方,孝顺懂事,谁不羡慕你,额上这抹额还是三小姐新给主子做的。”刘嬷嬷赔笑道,有些话主子能说她不能说。 老夫人摸着额角墨绿色抹额精致的金边,“这抹额……若说写诗弹琴三丫头还算有才气,这女红她可是没摸过几个月,这么精致的抹额定是做不来的。” “这次二丫头那边闹得这么大,三丫头是真见不得人好,该治治了。”老夫人掀了眼皮,眼底有着历经沧桑的风霜和清醒,“二丫头如今也成长了许77ZL多,我也该去请松真老头来看看,选不选得上就看她造化了。” 刘嬷嬷不紧不慢地按着脚,“主子的意思是要将那边……” “对,你明日一早去一趟将对牌要回来给柳姨娘送去。”老夫人挥了挥手。 刘嬷嬷见状停下手,扶主子起身更衣,待老夫人歇下后,在香炉里换上安神香,最后放下了塌上的邹纱幔帐。 ————— 翌日,晨光踏破黑暗,朝阳带着阔别已久的暖意冉冉升起,像燃起的一道火把烧尽了整个深秋的寒凉。 颜欢阁也迎来了一声划破晨光的哭声,“呜呜呜呜。” 林欣颜一身百褶曳地月白裙温柔地抱着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的母亲,“母亲不要哭了,将事情说清楚,女儿帮你想想解决办法。” 夫人何氏泪眼朦胧,声音哽咽,“老夫人早上派人拿走了对牌说我管家不利,要送给柳姨娘那小蹄子了,怎么办啊,颜儿。” “什么?!”林欣颜控制不住地质问出声,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怎么回事,怎么把认命下人的对牌给拿走了。” “还不是你二姐姐上次闹的,丫鬟婆子手脚不干净也不知道先和我说。这下可好,老夫人全怪在我身上了,说是我用人不当。”夫人何氏委屈得不行,红着眼睛辩解道,“明明这些人在我这一个两个都安分守己,好得很哩,定是清清她从乡下来根本不会管束下人。” 林欣颜心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愤怒,上次林清清把如意和李嬷嬷撵走发卖就让她损失了几个得用的人,如今竟还把母亲的对牌给拿走了。 “颜儿,你抱得太紧了,好疼。”何氏好看的柳眉皱了起来,推拒着女儿的手臂。 听到母亲的话,林欣颜才从愤怒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她耐着性子和母亲说道,“母亲对不起,我也是太气愤了,二姐姐她怎么能不先找我们,直接私下自己处理了还特意去麻烦老夫人,这不是存了心思就想让母亲你吃挂落吗。” “就是啊,如今对牌被老夫人给那妖艳的柳姨娘了,怎么办啊。”何氏慌张地说道,红红的小鹿眼里写满了无措。 林欣颜看着母亲慌乱的样子,压下心底的烦躁,“母亲,对牌拿走了,库房的钥匙还在你这吗?” “库房钥匙没拿走,但是对牌被拿走了,呜呜呜……”何氏哭得眼角红红,可怜又可爱。 林欣颜点点头,情况比她预想得好,老夫人应该只是警告下母亲,“这只是奶奶分权罢了,将一部分管家权分给了柳姨娘。 “母亲,等会你就这样哭得梨花带雨的去找父亲。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你让父亲过段时间找柳姨娘要回来对牌。”柔柔地声音安慰着伤心的母亲,林欣颜开始替母亲出谋划策。 何氏走的时候眼角还带着泪,像一朵被雨水打湿了的海棠,娇艳又天真。 大丫鬟弄琴替小姐整理77ZL凌乱的衣裙不住抱怨,“夫人实在是太撑不住场子了,什么事都要小姐操心。” 林欣颜嘴角含笑,语气温柔,笑意却不达眼底,“母亲就是这么个性子,娇惯着长大的,做儿女的自是要孝顺。” 就是这样的性子,才能让她能狐假虎威,掌握中馈,如今分了母亲的权,就是老夫人分了她的权。 ————— 而临安阁内,林清清红扑扑的脸蛋和初升的朝阳交相辉映,室内一片暖意。 【恭喜宿主完成瑜伽入门课程,奖励闺秀点一点。】 【开启瑜伽日常任务:每日六个瑜伽动作,动作随机。奖励闺秀点半点。】 面向朝阳,林清清拿着丝帕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好了。 刚开始每日在书桌上背书练字二三个时辰,身体就累得不行,不得不卧床休息,如今可以坚持每日学习四五个时辰。 “小姐,我进来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林清清从窗边转过头看见青枝抱着脸盆走进屋,看来又到梳洗用膳的时辰了。 青枝却被小姐这一回眸惊艳了,映着朝阳的小脸红润灵动,圆润的小鹿眼仿佛摄入了秋水,清澈盈盈,满眼暖阳,是让人心动的娇艳。 不知怎么,青枝脑海里突然闪过夫人何氏那张娇艳天真的脸,夫人曾经也是京城第一美人。 “青枝?”林清清看着怔愣的青枝疑惑地喊道。 “啊?!”青枝急急忙忙地解释,端着水盆上前给小姐梳洗绾发,“奴婢刚刚只是在想给小姐绾个什么发髻好。” 打扮好小姐,青枝像往常一样将古琴架在屏风后。 “青枝,将古琴架在院子里,今日我要在院子里练琴,你守在院子外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林清清一边喝着五红汤一边吩咐道。 自从老夫人让她选了新的下人后,大厨房便对她言听计从,让青枝带话想吃什么,大厨房便加紧做好立刻送来。 这道枸杞,红枣,红豆,花生,红糖一起熬成的五红汤天没亮便送来了,温度适宜,入口香甜,小统说坚持喝能补血益气,健脾暖胃。 用完膳,林清清开启了昨晚倾家荡产购入的【乐感提高】课程。 【乐感提高:第一步:音高的反应力。】 【经检测宿主音谱初识进度30%,记忆力完美,正在为匹配适合宿主的学习方法。】 【匹配结果:聆听自然,请宿主将古琴架在自然环境里。】 拆掉手上的纱布,林清清从琴头的盒子里取出甲片用新的绸带一圈圈用力缠在指尖绑住,轻呼一口气,眉目专注。 【乐感提高课程开启:任务一聆听鸟叫,并弹出鸟叫的音阶节奏。】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喳喳喳!” 林清清:…… ………太快了没一个音听出来……昨天她可是还处于聆听单音符然后复弹的阶段…… 【请宿主复弹刚刚的鸟叫。】 “铮铮铮铮铮!咚咚咚!叮叮叮!”林清清只77ZL能硬着头皮弹了下去。 【音阶:2分。节奏:10分。 】 【每一项满分10分,请宿主再接再厉。】 节奏分竟然是满分,林清清惊讶地愣在原地甚至忘了聆听下一次鸟叫。 她想起进入侯府后,母亲带她去参加赏花会,不知怎么抽到她表演才艺。 当时什么也不会的她,想起每次陪养母割稻谷时嘴里随便哼哼几句,养母便夸她是村里唱曲最好听的女孩。 那一次花会她勇敢的开了口,最后换来满场的大笑和嘲讽。母亲冷若冰霜地带着她早早退场,勒令她再也不许开口唱曲。 也是那次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她天生五音不全,于音乐没有任何天赋。 原来她也……并不比任何人差。 【音阶:0分。节奏:0分。】 【请宿主努力学习,不要走神。】 小统的提示让林清清抽离了回忆,掩下心里的激动,林清清郑重地开始一次又一次的聆听练习。 “诶,你是哪个院的丫鬟,小姐正在院里练琴,不让人打扰。”青枝在院门口拦住了一个正冒冒失失往院里闯的高大嬷嬷。 “老奴是柳姨娘院里的,柳姨娘让老奴来送礼物。”高大的嬷嬷粗着声音回道。 “嬷嬷若是有时间可以在这等会小姐练琴,就是要些时辰。”青枝看嬷嬷年纪大弯腰驼背的样子回道,“若是有别的事,嬷嬷最好过几个时辰再来。” “二小姐每日竟能练这么久?”老嬷嬷双手捧着礼物低头问道。 “二小姐基础差,自是花的时间久些。”青枝有些不高兴地解释,“嬷嬷不信就在这等着就是了。” ————— 紫怡阁,檀香袅袅。 “刘嬷嬷,信物送给松真那糟老头子了吗?” “给了,松真大师说像七年前一样他自会来考察。” 七年前啊,松真那糟老头子男扮女装扮了个丫鬟进府,愣是一个人也没给她禀告。 不知道这次…… 老夫人看着茶杯里沉浮的叶梗沉思着。 第11章 考察 被老夫人惦记的松真老头正在临安阁院子门口站得双腿打颤,满头大汗,捧着盒子的双手也哆嗦得很。 起初他以为这丫鬟说二小姐练琴要些时辰,顶多也就一两个时辰,毕竟再久那手指必然起水泡这些个娇娇小姐可受不了。 结果现在都三个时辰了,里面琴音也不见停,他不仅肚子空空如也,这双老寒腿累得更是受不了。 “你家小姐午膳都不用的吗?”扮成老嬷嬷的松真大师站了三个时辰,终于受不住开口道,“哎哟…我站不住了…我去找点吃的,这是要饿死老身啊。” “小姐学习一向如此,不达到她的标准她是不会停的,要不你先下去用膳吧。” 青枝看着老嬷嬷颤颤巍巍的样子伸手帮她端过礼盒温和地说道。 松真大师不想再为难自己,也不知道这次考察怎么就变成在院门口罚站,还受了三个时辰这二小姐的魔音贯耳简直受罪,“我去厨房77ZL找点吃的,你帮我拿一下,我等会回来。” 一溜烟松真大师就偷偷跑入了小厨房,偷偷顺了点吃的喝的揣在兜里,还给青枝也带了份。 等他回到院门口,随手在地上摆上几分糕点,还顺了一小壶清酒,打了下摆便大喇喇地席地而坐,一口小酒,一口糕点好不快活,还喊了旁边站着的丫头一起用膳。 老实守在院门的青枝傻了眼,连连拒绝了热情拉她一起坐下来用膳的老嬷嬷,这也太没规矩了。 松真大师却不管她想什么,可算是活过来了,他这老胳膊老腿差点累死,抿了口清酒边吃边聊,“你家小姐每天弹的啥曲啊,怎么这么难听。” “小姐这才刚学琴第四日,哪有什么难不难听。”青枝尽力维持着表面的礼貌,已经确定这就是个没礼貌没规矩的毒舌老嬷嬷。 “才第四日啊,她这是自己闭门造车呢?”松真大师皱了眉头,拿酒的手顿了一下,这勤奋努力倒是满分,但是闭门造车,刚愎自用不可取。 松真大师一边闲适地喝酒,一边享受着糕点,倾听耳边的风声,鸟叫声…… “叽叽叽叽叽叽!喳喳喳!叽叽叽叽!” “铮铮铮铮铮铮!叮叮叮!铮铮铮铮!” 等等,等等,这琴声怎么和鸟叫声节奏一模一样…… 又仔细听了一遍,还真是,除了音准有些问题,还真是在用古琴复述鸟叫声。 节奏没有丝毫偏差和鸟叫声完全一致,原来…… 这一日下来二小姐都在练这个。 通过自然的聆听,捕捉,复述,提高自己的乐感音准,还挺聪明。 “你家小姐弹得真不错。”松真大师喝了口酒,安静倾听了几次,这丫头的确节奏天赋万里挑一,音准差强人意,毕竟才四日嘛能理解。 青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眼前喝酒吃糕点老嬷嬷,刚刚还说小姐弹曲难听,如今又说小姐弹得好。 吃饱喝足松真大师拍了拍身上的碎屑,拿了碗盘转身离开。 “老嬷嬷你要送的盒子还没拿。”青枝急急忙忙地喊道。 “不用了,你替我送给小姐。”松真大师朗声喊道,健步如飞地走了,可不能等下去了,再站下去怕是明日浑身要散架,明日他可还要教太子练字。 【宿主手指关节受伤,请停止弹琴。】 【强制关闭乐感提升课程】 【乐感提升课程进度10%已存档。】 一连串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缓了一会林清清才从专注地练习中抽离出来。 十指轻轻一动,果然右手食指第一指节传来断裂般的疼痛感,看来是这里受伤了。 “青枝,快端水来。”林清清眼里含泪,忍着疼急忙喊来青枝,“让青花去替我请个大夫,我手疼。” 青枝熟练地解开被鲜血染成深红色的绸带,轻轻给小姐包扎了一番心疼道,“小姐也太苦了。” “这算什么苦,你小姐心里开心着呢。”林清清手指被包成猪蹄,只能拿柔软地77ZL掌心碰了下青枝的头安抚道。 大夫看完二小姐手指的伤势留了点筋骨膏便走了。只是用力过猛导致的关节损伤,但他告诫林清清一定不能再用力了,必须好好休养一周,否则便是伤筋动骨一百天。 “哥哥,哥哥,今日陪我放风筝好不好!” 林清清听到隔壁院里裴涵糯糯的声音,不自觉地想到这个音节是升角升角,升商升徵降羽……… 她的思想好像出了问题……这大概就是学习过度的后遗症。 这声音是裴涵下学回来了,林清清拍了拍脑袋突然想起来昨日还给他买了吃食,赶紧让…… 低头看了眼自己猪蹄似的双手,再看了看厢房内的青枝和青花。 清澈的眼睛转了转,青枝肯定不行,古板得很,那就…… “青枝,你替我去柳姨娘那一趟回下礼。”林清清小鹿般的眼睛不自然的眨了眨,手握成拳头在唇边咳嗽了几声扯了个理由。 青枝一走,林清清便从室内拿了两个食盒,食盒内分别放着从小统空间里取出来的钵仔糕和大馒头。 “青花,小姐有个重要任务要交给你,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个任务非常机密。”林清清正襟危坐,语气严肃。 “小姐交代的事,奴婢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青花郑重地行礼,对小姐第一次委派她的重任隐隐有些激动。 第12章 送礼 当青花拎着两个食盒看着眼前被杂草覆盖的狗洞时,心情很复杂。 第一次小姐委派给她的重任竟然是爬狗洞…… 心疼地摸了摸身上柔软的布料,她上任第一天刚换上的交领襦裙感觉要被弄脏了。 为了小姐的信任,青花狠下心给裙子下摆打了个结便麻利地弯下腰准备钻过去。 一拂开杂草,青花傻眼了,这狗洞太小长得有些结实的她根本过不去…… 怎么办,青花看着眼前高高的墙檐,环视了一圈四周。 看见角落里摆着的假山石头,青花眼前一亮立刻三两步走过去,踮着脚将食盒放在最高的石头上,自己踩着其他小石头攀上了墙檐。 在墙檐上青花倾着身子低着头努力够大石头上的两个食盒,终于中指勾住了两个食盒。 将食盒勾回自己身前时,青花一着急重心不稳,“哗”地一下墙檐的瓦片被她踩掉了几块,直愣愣地从墙檐摔了下去。 摔下去时,青花紧紧地抱着食盒还在想幸好不是脸着地,她的脸可经不起摔,因为本来就很普通。 书童阿肖正从小厨房走出来听见墙角的声音,以为院子里糟了贼,跑过去时正好看见一个姑娘摔从房檐摔下来,赶紧将个姑娘揽住抱了满怀。 这姑娘有些重,手疼。 “你是哪个院里的丫鬟,来我们院里干嘛?”阿肖忍着手疼,看怀里的女子一身丫鬟服饰问道,遂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又赶紧松开了揽腰的手。 “我是……啊!”青枝提起手里的食盒,正准备道明来意,结果腰间77ZL的手一松,她又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我知道了,你是来给少爷送吃食的?”阿肖看着丫鬟手里提起的食盒瞬间会意,以前就有不少心思重的丫鬟想借着送吃食混进少爷屋里,“我劝你不要肖想少爷,少爷狠心得很只会把你们都发卖了。” “不,我……”青花臀部着地感觉自己的屁股摔成了三瓣儿,听了这话更是气得眼冒金星。 “哦,那这吃食不是送给少爷…”阿肖脑子一转,难道是送给……他的? 第一次被小丫鬟送礼物,阿肖这才仔细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丫鬟,圆圆的脸上眉黛画歪了,皮肤黑而粗糙,经历了不少风吹日晒的样子,倒是这双眼睛生得挺不错又大又亮,去掉乱七八糟的妆容看起来好像长得还挺清秀,“你……别送我,我…不要。” “不是送给你这个没礼貌的家伙。”青花身上又疼心里又气,好一会才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想起小姐吩咐的任务语气不好地道,“食盒是我家平阳侯府二小姐送给裴家两位少爷的。” 原来是隔壁小姐送给少爷的,听到食盒真不是给他的阿肖又生起几分别扭的难过呐呐地回道:“哦,那我带给少爷。” 一把拿起地上的食盒,阿肖有些尴尬又窘迫地快步走了。 “左边是给裴大少爷的,右边是给裴二少爷的。”青花摔得腿疼根本赶不上阿肖的速度,只能在他身后喊道。 阿肖紧紧攥着食盒尴尬地回到阁楼,裴涵一见着食盒便迈着小短腿蹭蹭地凑了上来,“阿肖这是什么?阿四又做好吃的了吗?” “不是,是隔壁二小姐派丫鬟送来的。”阿肖一边将食盒放在饭案几上一边说。 “清清姐送的呀。”裴涵肉肉的小脸露出惊喜而又兴奋的神色,“让我看看是啥好吃的!” “等等,左边这个是给小少爷您的。”阿肖将左边的食盒推到裴涵面前,拿起右边的食盒放在裴弈面前,“右边是给大少爷的。” “哦?那丫鬟怎么样……”裴弈起身将食盒拎到饭桌上问道,吃饭就该在吃饭的地方。 阿肖突然涨红了脸急急忙忙打断了少爷的话,“丫鬟还能怎么样,就挺黑挺重……” “我是问你那丫鬟是怎么样进来院子里的。”裴弈看着平日厚脸皮的阿肖窘迫又着急的样子嘴角难得带了丝笑,“不是问你她黑不黑重不重。” “……”阿肖更窘迫了,红晕从耳朵一直蔓延到脖子,支支吾吾地回答,“翻…墙…进来的。” 裴涵不像哥哥有那么多规矩直接在案桌上小手一掀打开了自己的食盒,里面竟然放着个孤零零的大馒头。 小裴涵瘪了瘪嘴,又想到清清姐的日子可能很难过,送大馒头可能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这馒头闻起来还挺香,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小裴涵瞪大了眼睛。 很有点好吃,他是吃过很多种馒头的,炸馒头,煎馒头…77ZL…最好吃的就数哥哥小厨房阿四做的大馒头,韧劲十足带有麦麸的香气。 哥哥总说这种嚼起来费劲的大馒头吃着健康。 可是清清姐这个比阿四做的还要好吃很多倍,像甜食一样,软软糯糯的触感,一口咬下去蓬松得能在嘴里化开,浓郁的奶香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吃了还想吃。 小裴涵顿时不委屈了,这也太美味了,腮帮子像个小仓鼠似地咕嚷咕嚷着,清清姐肯定是把这世上最好吃的馒头给他了。 一抬头小裴涵看见哥哥修长的手指打开食盒后,里面竟然是一碗精致透明的糕点,脸色一顿,可怜巴巴地看看手里的馒头。 呜呜,这馒头,不香了。 他又巴巴地凑到哥哥那去,眨巴着大眼睛,眼里像在说,饭饭,饿饿。 看着眼前精致漂亮的糕点,裴弈的心思飘得很远,这个糕点,他吃过的。 小时候母亲不喜欢他,只有奶嬷嬷宋氏天天带着他。宋氏很喜欢做这道糕点,Q弹爽滑的口感,里面镶嵌红豆是最传统的做法。 宋氏还喜欢放水果进去,口感会更清爽甜腻。 拿起汤匙裴弈有点发愣,有多久没吃过这道甜食了,好像宋氏去后他便再也没吃过。 小裴涵在旁边可等不及了,他催促道,“哥哥,你快吃呀,告诉我好不好吃。” “那哥哥这份先给你吃一口。”裴弈舀了一勺递给小裴涵,清冷地脸上有着几分对弟弟的无可奈何。 “不行不行,这是清清姐给哥哥的,哥哥得先吃,吃完若是有剩的,我就……”看着眼前还没他手掌大的小糕点,小裴涵突然嗫喏地说不出口,谁会吃不完,他一口就能吃掉。 裴弈舀了一勺钵仔糕,清澈的糕点在瓷白的勺子上轻轻晃动,映衬出汤匙上精致的牡丹花纹。 送入口中,一口咬下先是Q弹爽滑的触感,再是细腻绵密的红豆,丰富的口感中清冽的甜味融入唇齿,是熟悉的味道。 没想到这看起来又笨拙又努力的二小姐竟然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钵仔糕。 “哥哥,我拿剩下的馒头和你换行不行。” 小裴涵眨巴着眼睛,想吃。 裴弈将小钵端给弟弟,“不用,吃吧。” 一端起来这才发现木质小碗下面还压着张字条,这张字条压得有些歪了,一眼便能看出主人明显的粗心和随性。 裴弈皱着眉头将纸条拆开重新折好,直到每一个对角都整整齐齐,方才打开纸条看了起来。 “谢谢近日的帮助,小小礼物承载我的感激之情,希望你会喜欢。” 隽秀的字体,带着严重匠气,充满了反复临摹后的僵硬,裴弈复又想到教她握笔也不过十几日,也算是不错了。 小裴涵吃完了钵仔糕又吃完了大馒头,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爬上太师椅打着盹。 见状,裴弈使了个眼色,阿肖赶紧去屋内找了张绒毯给小少爷盖上。 落日黄昏晓,清风醉晚霞。 半推开窗,金色的夕阳洒77ZL下将书桌上的字条都照成了暖色,裴奕拿起笔,写下了回复。虽是有些笨,但的确是个努力又懂事的姑娘 裴弈想起那张曾经在晚霞中犹带泪痕的脸,弱小的他也曾在每一个黑暗的过去满脸泪痕地抱紧自己。 或许每个金碧辉煌的牢笼里,都有着拼命挣扎努力向前的人。 第13章 表小姐 颜欢阁,初升的朝阳被分叉的枝蔓割裂,细碎地散落在院子里。 一丛丛淡粉色的木芙蓉,鹅黄色的波斯菊,艳紫色的蝴蝶兰……迎着朝阳盛放。 姹紫嫣红的小院里没有一丝深秋颓废荒凉的气息。 林欣颜正靠在院子里的美人塌上,手中捧着绣面优雅地穿针引线,仿佛在细心做着女红。 可惜站在美人塌前的大丫鬟弄琴痛苦的神色里透露出隐晦的不同寻常。 “阿琴,你会怕我吗?” 精致的绣面放在弄琴的小臂上,林欣颜正在上面穿针引线,一针针刺入弄琴的血肉里。 “小姐从未变过,奴婢自然是不怕的。”弄琴轻轻垂眸,小姐自小生气时便喜欢用针扎人,她早已习惯了一年四季襦裙覆盖的皮肤下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 “阿琴放心,我知道女孩子都爱美,所以扎得很轻。”说着一根带着些许血迹的丝线翻开皮肉穿出,带血的银针在朝阳下泛着冷冽的光,林欣颜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善解人意的安慰,“这些伤口都是不会流多少血的,只会让你有一点点痛,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谢谢小姐心疼奴婢。” 弄琴的声音微微颤抖,丝线在皮肉里穿梭带起一阵阵战栗的疼痛。 林欣颜平生最喜欢看见别人这个模样,柔弱无助,卑微可怜,只能在自己的玩弄下微微颤抖,隐忍蹙眉。 上一世她最后被赶回乡下嫁了个乡野屠夫,被丈夫残暴殴打时,便是这个模样,颤抖着可悲又可怜。 在一日日的殴打中,她的刺绣越发的好了,只有挣得钱够多她才能少挨点打。 在现实残忍的逼迫下,她不得不夜以继日地缝补,在一针针中逐渐麻木平静…… 这一世,她也要让林清清尝尝她受过的所有苦。 花团锦簇的小院里,林欣颜嘴角含笑耐心地一针针绣着绣面,深秋的阳光照亮了她裙摆上那一圈精致的金丝凤纹,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 最后一针落下,林欣颜满意地抚摸着绣面上精致的海棠春睡图,带血的丝线让海棠花更是娇艳了三分,这花样送给母亲应该会让她极为喜欢。 将弄琴宽大的水袖放下遮住绣面和伤口,林欣颜心情舒畅地交待道,“还是老时间取下来。” 因着近日林清清闹事,老夫人不仅发卖了她几个得力手下,还收回了一部分管家权。 林欣颜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子怒气,绣完一幅绣面方才觉得心情平复了许多,娴雅地从榻上起身唤来院门口的司棋,“司棋,去喊表小姐过来,告诉她我有能够77ZL决定她命运的消息要告诉她。” 再过几日国子监便会开放女学,五品以上官员子女经过考试将选拔二十人入学读书。 而三品以上官员可以获得一个保送名额,保送一人入学国子监。 这国子监里自是不少皇亲国戚,一同入学的当时便有皇上最受宠的凤还公主,攀上了便是乘龙之势。 上辈子她不学无术,嚣张跋扈,娇纵任性。 因为和林清清抢夺保送名额,即使她最后争夺到了名额,却也被侯府众人所厌弃。 而林清清却凭借半年来老夫人给她请的国学大师,才学进步一日千里,在国子监入学考试中大放异彩,一举夺魁。 但这一世,林清清再也没有这种机会。她暗中掌握着侯府的用人权。 入府半年来,林清清一直没有正式的夫子教导,一手字难登大雅之堂,才学更是让人贻笑大方。 这保送名额定是不能白白便宜了林清清,定要让她参加考试名落孙山被万人唾弃,被侯府众人抛弃,尝尝她曾经受过的所有苦楚。 如今她自然不会再去抢夺这个保送名额,而去争夺这个名额的人,府内最适合的就是这个表小姐了。 她只要向这个寄住在府里的表小姐伸出橄榄枝,相信这个表小姐自然知道怎么做。 将一根根修长地手指描上血红色的丹蔻,阳光下林欣颜优雅而又缓慢地将手指一根根紧握成拳,她是不会让林清清好过的。 这一世,林清清连国子监都进不去,再也不可能大放异彩让宋书意改了婚约,成为未来的状元娘子,以后的首辅夫人。 而一直被人记恨的林清清正百无聊奈地看着眼前的《尚书》 因为手指受了伤,这需要用到手的任务,小统都强制取消了,现下不能练字,不能作画,不能弹琴,甚至瑜伽都不行。 如今她只能做的只有背书,可是这《尚书》不像《论语》那么简单。 《论语》语言简练,流畅易懂,通读几遍往往能理解其中意趣。 可是这《尚书》记载的都是誓、命、训、诰这类的文体。帝王批注往往拗口,文字诘屈聱牙,里面有不少她不认识的字,文章更是晦涩难懂,她没了兴致,背起来也就艰难了几分。 这边林清清背得昏昏欲睡,临安阁却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寄住在侯府的表小姐苏蕊。 苏蕊是夫人何氏的亲侄女,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便委托了何氏照顾,也是想借着侯府的光给苏蕊找个好婆家,若能高嫁出去也能缓了苏府的落魄 林清清看着面前便是端坐着连头发丝都透出妩媚的表小姐有些恍惚想,梦里她是从未见过这位表小姐的。 苏蕊在府里一直很低调,仿佛一直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样子。 直到那一日她听说苏蕊被侯府保送去了国子监。 大盛王朝尚文,世人以才学为重,其他为次。 是以民风较为开放,民间私塾更是允许女子入学读书识77ZL字,以增长才学,博得好名声能嫁个好婆家。 这国子监便也要允许女子入学,五品以上官员子女经过考试选拔二十人入学读书。 而三品以上官员可以获得一个保送名额,保送一人入学国子监,苏蕊便是侯府保送进去的。 而这个名额一般三品之家都留给了嫡女,大多是怕嫡女才学一般落了选。 看着面前低眉敛目谦卑泡茶的苏蕊,最是柔弱无助,但是当她抬起头时却是一张秾艳风情的脸,桃花眼眼波流转含情带怯。 苏蕊能以外姓之人抢了她的保送名额,定然不是表面上的柔弱谦卑与世无争。 “苏小姐,找我何事?”林清清提起精神小心应付。 “二表姐,表妹听说老夫人给你请了夫子……”苏蕊弱弱的启齿,美艳的脸上浮起三分不好意思的红晕,“我自小家道中落……所以想…想蹭一下表姐的夫子上课,可以吗?” “苏小姐想一起上课,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林清清想起青枝昨晚告知她老夫人给她找了个夫子,不日便会来府上教导她。 “二表姐这么善良大方,定然会满足表妹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愿对吗?”苏蕊低着头眼中仿佛含着摇摇欲坠的眼泪。 林清清看着眼前泫然欲泣地美人搬出了老夫人,“我让青枝去禀告老夫人了,若夫子同意你在旁边旁听,我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表姐既然这么说,难为表姐了,是表妹考虑不周,表妹这就去拜访下老夫人。”苏蕊含泪抬首,端端正正地行礼告辞。 行出临安阁,苏蕊柔弱无助的表情一变,眼底的震惊和担忧再也掩饰不住,曾经她以为只要三小姐不争这保送名额,这名额对她来说便如探囊取物。 然而二小姐真的变化太大,短短这半个月的禁足,不仅样貌翻天覆地,应对举止中更是不露分毫怯意。 和当初她站在角落里偷偷看到的乡下姑娘判若两人,眉目清澈入水,眼角含娇带媚,除了皮肤还有些粗黑,简直长得越来越像京城第一美人侯夫人何氏。 刚刚三小姐透露的消息里,除了府中的国子监入学保送名额外,便是老夫人替二小姐请的夫子会是当朝的名家大师,得他点拨才学便可一日千里,有如神助。 苏蕊将林清清当做了最大的竞争对手,当即下定决心回院里再精心打扮一番,定要让老夫人和夫人何氏看到她对侯府的价值,拿下这个保送名额和旁听资格。 而被所有人惦记的林清清看着手里难啃的《尚书》,纤细修长的手指揉了揉额角,好看的眉黛紧蹙,她最近卡在这本书好几日了,怎么也背不下来,闺秀点是一点不长。 至于侯府这保送名额她根本不在乎,最多她就拼着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后果,自己提笔考进去罢了。 也不知道她昨日送去的吃食裴家少爷喜不喜欢,林清清更惦记她花了三点闺秀点送77ZL的第一份大礼,看起来那么好吃的钵仔糕,她还没吃过呢。 第14章 秘籍 “啪!” 青花正在院子里打扫落叶,一颗小石头砸中了她的臀部。 她转头看去,看见对面裴家的那个白面书童正抓耳挠腮地对她笔画着什么。 青枝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怎么有这么没礼貌又啰嗦的男人,竟然拿石头砸她的屁股,不要脸。 看着男人手上拿着的食盒,是昨日她送过去的那两个,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还是耐心地看完了他手舞足蹈的全套猴戏。 理解了是什么意思,青花转身便走,这个厚脸皮的登徒子。 阿肖为了这次丢石子练了很久,从昨日开始便对着院子里的鸟练手,方才能今日一击即中。 本来还沾沾自喜砸到了,结果对面黑丫头一转过身看见他,脸突然就红了不说竟然还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 昨日她还说不……分明是嘴硬,悄悄的阿肖的耳朵又红了。 阿肖自觉用最潇洒地姿态比划完要将食盒放入狗洞让黑丫头去拿。 一抬头便只看见黑丫头远去的背影。 这是害羞了?只看见黑丫头的背影,他当下便决定要去找少爷好好学写字。 当然不是为了那个黑丫头,而是…而是…他也要学着少爷不露声色地丢纸团,这样才能体现他的英俊潇洒,阿肖想明白之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二楼。 青花悄悄去狗洞取了食盒打了帘子进屋,便看见小姐正靠在椅子上双手拿着本《尚书》,书盖在小姐的小脸上只露出一截粉嫩地樱唇和精致的下巴,鸦羽般的发丝如瀑般散落在背后,随着深长地呼吸起伏。 青花轻轻摇醒小姐,小姐可说了若是再背不下来今日便不睡觉了。 林清清被摇醒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地看着眼前的青花,只有满脑子的懊恼,竟然会背书背睡着了,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 接过青枝交回来的食盒,林清清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 裴涵这么可爱的小弟弟应该会给她写回信。 果然洗得光亮可鉴的碗盘里放着张折得整整齐齐四四方方的纸条。 “我很喜欢。” 优雅清冷地四个字,笔挺的走势隐隐彰显着主人的风骨,这是裴弈的字。 翻了半天没看到小裴涵的字条。 难道…难道… 裴弈很喜欢吃大馒头。 从小金尊玉贵锦衣玉食养大的大少爷,第一次吃大馒头,便被四四方方的奶香馒头给俘获了。 林清清越想越觉得很对,裴弈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表面上清冷孤僻不爱说话,其实内心不仅乐于助人还爱吃大馒头。 “噗嗤”一声眼里的笑意再也憋不住,林清清嘴角漾出两个深深的梨涡。 想起她好几次的难关都是裴弈帮他解决的,林清清忍不住心里问小统。 小统,裴弈是不是很聪明。 【宿主,裴弈是这个世界最聪明的人。】 嗯?竟然是最聪明的人?! 林清清樱唇微启,小鹿眼瞪圆上77ZL挑的眼尾都显得下垂,一直知道对方聪明,却没想到每天挑灯至深夜的人竟然会是这个世界最聪明的人。 果然大概是越聪明的人越知道努力的方向也越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不像她背书还背睡着了。 既然他这么爱吃大馒头还这么聪明,不如…… 当小厨房迎来二小姐的时候都吓了一跳,青枝却很镇静,和新来的下人不同,她是知道小姐来自乡下会做饭的。 林清清在脑海里翻看着商城。 【奶香馒头】:口感宣软,奶香微甜。1闺秀点一个(详情)。 当时她就好奇这个(详情)是什么,今日想起来点开果然有她需要的东西。 【配料:精致面粉,白糖,牛乳。】 遣了新来的厨娘去大厨房要碗牛乳,林清清看着自己包扎的双手,看了看柔弱的青枝,复又喊来青花。 青花是在震惊中按着小姐的吩咐先用温水将白糖化开,再熟练地加入面粉和牛奶,最后按照顺时针的方式不断地搅拌揉捏面团,直到揉得三光(即盆光,面光,手光)小姐方才让她松了手。 林清清拿热毛巾盖住面盆后,便吩咐厨娘等半个时辰后面团发酵好通知她。 一个时辰后,在林清清的指点下,厨娘终于掀开了蒸笼木质的竹篾,白白软软整整齐齐的馒头放得满满当当,甜甜的奶香蒸腾而出弥漫了整个小厨房。 青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香味比她第一次来京城闻过的宋心斋的馒头还要香,小姐真的好厉害。 林清清将热乎乎的十个大馒头装入精致的瓷盘里又将写好的字条压在下面,让青花悄悄再递过去。 太好吃了。 青花靠在假山的石头上鼓着腮帮子香喷喷地咀嚼着小姐刚分下来的大馒头,没什么文化的她实在想不出来别的词了。 原来家里过年做的干巴巴的大馒头竟然能像糕点一样好吃。 一看从阁楼打开门出来的白脸书童,立刻麻利地将大馒头叼进嘴里,眯着眼睛瞄准对方的脑袋。 “嗖”地一下小石子便砸中了对面书童的儒巾。 阿肖吃惊地望过来,便看见一个叼着馒头的傻丫头和他比了比手里的食盒。 他惊喜地看着黑丫头,这没一日都未过又来找他了还真让人有点不好意思。 不行,阿肖骤然敛了神色,他要高冷一点,要让丫鬟知难…而退。 没想到丫鬟转身就走,阿肖顿时又难受了起来,这走的…未免也太快了…她怕是都没看清他。 盯着丫鬟离开的方向,半晌,阿肖方才明白了过来。 裴弈看着眼前的新食盒时,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昨日才谢过怎么今日又送来了。 打开盖子折腾的热气带着浓浓地奶香洒了一室的雾气,一看就是刚做出来的样子 裴弈忍不住伸手将两个没有摆齐的馒头对齐,这才将盘子拿出来放在饭桌上。 阿肖看见又是大馒头忍不住感叹了句,“这二小姐日子也太艰难了些,每77ZL次送礼都送馒头,我刚看着她那贴身丫鬟也干巴巴地吃着馒头,实在是有些寒酸。” 拿起一个馒头塞住阿肖喋喋不休的嘴,世界安静了。 看着食盒里又折得歪歪扭扭的纸,裴弈紧皱着眉头重新又折了一遍方才看起了里面的内容: “裴公子字迹起笔苍劲有力,落笔清冷飘逸,如孤鸿游天,见其风骨。 裴公子几次危难间出手,足见冰魄素魂,淑质英才,绝然于人。 故有一事,望公子能解。 如何才能快速背诵《尚书》?” 裴弈看着眼前的字条,想到什么痛苦的事般,紧紧闭上了狭长的眼睛。 摸过掌心里一个个厚厚的茧,裴弈在书桌上那一摞摊开着写了一半的纸上,缓慢又整齐地写下了一行字。 而阿肖早在被塞入馒头的那一刻被定住一般,惊为天人地宝贝着自己嘴里的馒头,小口小口地掰碎咽下肚里。 怎么这么好吃?!怪不得那黑丫头都吃傻了。 跟着少爷他吃过不少好吃的,院里阿四做的馒头已经是他吃过京城里最好吃的面点了。 最后一块他实在没舍得吃掉,他准备带给阿四,让他研究研究改善一下宋心斋里卖的馒头。 当林清清重新拿到食盒的时候,看着里面厚厚的一摞纸,激动得想搓搓手却发现手还受着伤。 只能满心期待地拿出这摞纸,这肯定是裴弈的独门秘笈,说不定读完这份秘籍她便不用买【记忆力提升】课程,省下一笔巨款。 等林清清拿着包成猪蹄的手一页页翻过去时,眉黛越蹙越紧,能夹死一只苍蝇,这裴弈什么意思?! 拿这么厚的东西来,却逗她玩呢?! 这里面都是…… 第15章 书签 这厚厚一摞纸上一页页字迹细密工整,字体飘逸清冷。 从第一页开始便是: “卷一 虞书尧典 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将逊于位,让于虞舜,作《尧典》。 曰若稽古帝尧……” 一页页看下来这一摞厚厚的纸哪里是什么背书秘籍,分明就是《尚书》的原文抄写。 给她一份原文是什么意思…… 辛辛苦苦地做了大馒头,又费劲周折地提了问题,满怀期待地以为自己拿到了独门秘籍…… 林清清失望又生气地拿过书桌旁的大罐子,掏了颗心里甜含在嘴里。 软糯香甜的味道冲散了心里升起的不悦,林清清耐着性子往后翻。 因着她翻得又快又急,有一页原本工整的字迹竟然被上一页翻飞的宣纸蹭得笔墨模糊了。 林清清顿时瞪圆了眼睛,惊讶地从黄花梨木椅子上站了起来俯下身子在桌子前细细查看。 突然,她清澈的双眸里好似明白了什么,捧起纸小心地往后翻去,包成猪蹄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字迹,顿时雪白的绷带染了浓黑的墨点。 ——这分明是一份刚写完的抄稿,笔墨未干。 翻到最后一页,最后这张纸上《尚书》卷十六商书太甲并未抄完,主人仿佛有事一般匆77ZL匆断章。 断章后的空白处突兀地写着一句话,字迹不似前面飘逸清冷,而是一字一顿下笔极为遒劲有力,如危峰阻日,孤松一枝: “无他,唯抄千遍尔。 《尚书》共两万五千七百零二字。 读书十年,未敢懈怠。” 林清清看着最后三行如孤鹰击日般入木三分的字,脑海中不知怎么浮现出年幼的裴弈,板着一张小裴涵一样的包子脸,瘦小的身子裹着一身黑衣,右手执着一支比脑袋还长的狼毫,伴着深夜的孤灯,一个人锲而不舍地抄写着书卷,一遍又一遍,孜孜不倦。 或许在这十年的读书求学中,裴弈也曾和她一样彷徨过,迷茫过,质疑过自己是否真的天资鲁钝,才会一直只能靠这种笨办法完成最基础的背诵任务。 小小少年伏在桌案上不甘心地一次次提笔,一次次抄写,一次次不停地反复方才记住这些让他觉得分外晦涩难懂的书籍。 林清清突然明白无非是,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书抄千遍,其诵自如。” 是她一直仰仗自己记忆力好,以为所有背诵任务都该如上本《论语》一般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无论懂或不懂,无论里面的字认识或不认识。 无非自视甚高,自认为天资聪颖,失了平常心罢了。 明明裴弈是这个世界最聪明的人,却还是如此谦逊低调日复一日地努力着,不以天资而骄傲自满,也不为愚钝而停滞不进。 林清清看着书桌上她这本连生僻字都没去查询认全的《尚书》,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些可笑。 被小统夸赞聪明肯定记忆力之后除了慢慢重拾了自信以外,她的心态在她不曾察觉的地方逐渐地一点点膨胀与失衡。 她不再耐着性子脚踏实地的打磨基础,反而时时想靠着特殊秘籍一步登天,三日成才。 裴弈写下的这三句话像一声沉重地警钟敲响在林清清心里。 鸦羽般的发丝遮住了她娇小的脸,捧着书卷在书桌前沉默地站了许久,林清清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页这三句话整齐地裁下来。 将这张纸夹进正在背诵的《尚书》里当作书签,林清清想让青枝翻出初入府时母亲送来的《盛朝字典》。 想起青枝还不识字,复又喊来青花。 看着有些失落的青枝,忙前忙后的青花,林清清想着大丫鬟的识字课也该提上日程了。 照着《字汇》将卷一 虞书尧典里的生僻字都查询之后,林清清看着自己包成猪蹄的手,用掌心捧起《尚书》,小脸埋进书里樱唇轻启, “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将逊于位,让于虞舜,作《尧典》。 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安……” 一声声朗读轻盈悦耳,刚开始还会偶尔的卡顿,一遍遍重复下来逐渐变得流畅如水,越读越快。 两柱香后,林清清合上书,毫不停顿地背下了卷一。 翻开卷二查询完所有的生僻字,77ZL林清清小心地放入刚刚裁好的书签,心里默念着, 读书半年,未敢懈怠。 清脆甜美的声音又在院子里响起, “卷二虞书舜典 虞舜侧微,尧闻之聪明,将使嗣位,历试诸难,作《舜典》……” ——————— 苏蕊回到自己的院里,立刻唤了丫鬟丁香一起翻起衣箱和妆奁盒。 一柱香后,看着塌上千挑万选精心搭配的两套服饰,苏蕊一边执笔细细描绘着上次跟着姨母赴宴时看到的青砖红瓦,巍峨门楣,一边沉下心思决定先去应付老夫人。 老夫人心思难以捉摸不好应付是一,其二是老夫人有着比夫人更大的权力,即使夫人同意她被保送,老夫人不拍板也只是句空话。 拦了想要给她梳妆的丁香,苏蕊抬起手,玉指翻飞,额前的碎发梳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以及总被碎发遮掩的桃花眼,高高的飞仙髻上插了根鎏金石榴红宝石步摇。 第一次将压箱底的十二幅缕金百蝶穿花曳地望仙裙系在纤细的腰间,穿上霓红云锦广绫上衣,苏蕊又挽了条衮雪细纱水红色披帛。 最后细细点上朱红色的口脂,娇艳欲滴的颜色在浅淡的唇上晕开,耳边的红宝石耳珰在阳光下摇曳耀眼,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苏蕊满意的抬起头。 丁香仿佛又看见十二岁时的小姐从镜子里抬首,臻首娥眉,霞明玉映,是南陵最明艳的一枝花。 只是自从十二岁以后小姐便寄人篱下,低调安静,朴素简单,最爱的衣服香粉都锁在了箱子最深处,像一颗蒙了灰的明珠般黯淡无光。 “走,丁香,跟你家小姐抢东西去。” 丁香听着和当初一模一样的语句,恍了恍神,以前的小姐美丽张扬,喜欢什么便一定要抢到。 当然身为苏家最美的明珠,曾经也从没有她抢不到的东西,而如今…… “表小姐到。”刘嬷嬷通禀老夫人。 苏蕊进门时,丽色夺目,连檀香袅袅的紫怡阁都染上了几分浮翠流丹。 老夫人看着第一次在府里盛装打扮的苏蕊,身姿婀娜,艳色逼人,是最让男人心动的姝丽。 “老夫人好,苏蕊此番前来是想求一个国子监的保送名额。”苏蕊的声音清澈明朗,单刀直入,行礼的姿态标准得无可挑剔。 “你有什么条件和我谈这个名额?”老夫人看着与往常大相径庭的苏蕊神色复杂,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条件就是现在的我。”苏蕊静静地站在原地,姿态优雅,丹唇轻启声音不疾不徐,“府内三小姐才华横溢,保送名额于她无用,反而可能阻了她名声大振的机会。而二小姐,十四年困于乡野,天真懵懂,这名额是可以给她,可惜给了她,她并没有那心计和手段将这份机会发挥出其五成的价值。 “而我,有着苏府十二年教导出来的底气和眼光,有着三年寄人篱下的委屈和婉转,更有如今敢站出来的果断与77ZL勇气。” “我,苏蕊,父母双亡,如今仰仗的只有侯府,这个机会如若给我,我能发挥出其十一成的价值。” 苏蕊抬首正视着老夫人,带着苏家大小姐的骄傲与矜贵。 从紫怡阁离开的时候,苏蕊背后出了涔涔的汗,上衣粘腻的黏在身上,她并不知道最后老夫人是怎么想的。 烟雾缭绕的紫怡阁内,老夫人沧桑而通透的双眼仿佛看透了她,半明半暗的室内,老夫人淡淡地嗯了一声挥挥让她退下,跨出紫怡阁她方才听见老夫人终于轻声说了句。 “老身自会考虑。” 回到院子里,顾不得身上粘腻的感觉,重新让丁香帮她梳上遮掩眉眼的发型,削减身上的艳丽感。 再穿上素雅的百褶裙,有些低劣质感的粗纱褙子,描上一个哀戚的眉黛,低垂着头,一个秾艳绝丽的美人瞬间就变得卑微柔弱中带了几分俗艳。 姨母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去见她要东西必然要表现的卑微可怜,柔弱无依。 而三小姐总是会出现在姨母那,她必然是不能抢了三小姐的半分风采。 去了姨母那,先是寒暄三两句话,然后哀戚叹息,含泪诉苦便能哄得姨母心软松口,再加上三小姐在一边旁敲侧击,递递话,姨母这边是十拿九稳了。 苏蕊心里早已经预想好了姨母那边的套路,只是担心老夫人到底会怎么决定。 要不等会去姨母那的时候,顺便让她们去劝劝老夫人,增加几分胜算。 苏蕊拿起粉盒将丰润的嘴唇遮掩得更是苍白了几分。 第16章 见礼 当苏蕊打扮好去姨母院子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小雨卷着深秋的凉意连绵不绝地打湿了整个京城。 青枝撑着油纸伞表情古怪地将湿漉漉地令牌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好几遍方才确定面前这个奇怪的老头真的是老夫人给小姐请的夫子。 皱着眉头将头戴斗笠穿一身蓑衣背上背着个破布包,一手拿着根又细又长的鱼竿另一只手提着个木桶的老头领进堂屋,青枝才去向小姐禀告老夫人请的夫子来了。 林清清让青枝给她找件颜色庄重的交领襦裙便看见小统新提示的任务。 【触发拜师任务:送一份夫子喜欢的见礼。奖励闺秀点一点。】 “青枝,京城这边一般第一次送夫子些什么见面礼?”林清清找青枝寻问起京城这边拜师礼的行情。 “大概送些夫子喜欢的名家字画。”青枝想起三小姐多年前请夫子时据说是京城名师,还拜托老夫人出马提前好些日子搜罗了不少夫子喜好的稀有字画。 环顾了一圈壁挂空空如也的厢房。 林清清:…… 别说墙上挂着什么字画了,连个东西都没有。 她根本不知道夫子是谁,喜好如何,送些什么才好…… 在乡下时,那些县里的私塾都是收银钱的,可是她现今两袖清风,身无分文。 每个月给的那几两月银,她都买了书和纸笔布料寄回了乡下家里。77ZL 至于哥哥去的那所私塾是方圆十里最便宜的,哥哥每次进学便会把家里最好的东西带去给夫子,有时候是几条鱼有时候是只鸡而收成差的时候只有些红薯配些布料。 她这里最好的东西是什么呢。 林清清不由得想起妆奁盒子里满满当当的珍宝首饰,曾经她以为这些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现在,也就是一捧首饰罢了。 从床底下翻出个破旧的包袱,林清清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打开包袱。 自从来了侯府她便很少把这个包袱拿出来了,离开乡下的家时她还是没长大的性子,所以包袱里有很多幼稚的小玩意。 比如这个陈旧的的弹弓,是养父许多年前给她做的,非常结实。她走的时候非要带走,然后便尘封于此,府里没有小姐会拿着弹弓上蹿下跳,打鸟掏蛋。 还有这个破旧的布娃娃,养母拿布料给她缝的。因为去县里赶集时她羡慕别人小姑娘抱着摩睺罗,像福娃一样精致漂亮的泥娃娃,金缕小衣,着珠戴饰。养母便想法子用不同颜色的布料给她缝了一个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娃娃。 小时候她喜欢得舍不得松手,回到府里却发现就连肚兜都比她最喜爱的布娃娃精致太多,便再也不敢拿出来放于人前。 包袱底的两个傀儡小人,是哥哥给她做的。小时候村里最爱的娱乐就是看皮影戏,两个傀儡小人在竹棍的控制下打来打去好不热闹。 皮影戏班子不常来,哥哥便自己做了傀儡小人表演给她看。那时候哥哥除了讲好玩的神话故事外总会给她讲女子考状元做官的故事。 那时候她眨巴着眼睛问哥哥,“女子也可以考科举吗?” “不可以,清清。”哥哥温柔的表情在烛光下明明灭灭,嘴角的笑容好像都隐没了几分,“但你比我聪明得多啊。” 小时候哥哥总是为她不能读书而难过,现在她已经背了不少书了,况且那时候家里怎么供得起两个人读书…… 看着包袱里,零零碎碎的一大堆东西,摸着一件件毫不值钱的物件,这些宝贝好像不适合送给夫子。 将包袱塞回箱子,林清清又想到书桌旁的那罐心里甜,是她最近最珍爱的甜食,每次吃完心情便会开心很多。 精心打包了一小份心里甜,再将妆奁盒的珠宝挑了几件贵重的出来,林清清决定就将这两份东西送去当见礼。 青枝复杂地看着小姐为那个粗野渔夫翻箱倒柜精挑细选着礼物,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 整理完毕林清清赶忙捧着礼物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正堂,跨进门槛后她低头行礼请罪,“学生来迟,望夫子恕罪。” 大盛朝尚文轻武重才学,是以夫子变成了最为受人追捧的职业。 每一位传道授业的夫子老师都会得到世人的爱戴与尊敬。 故而她迟到了必然惹来夫子不快,她还曾见过哥哥迟到的同学挨板子。 “今日第一次见面77ZL不必拘礼,我姓于,以后叫我于夫子即可。”松真大师随性地坐在椅子上,捧了杯热茶驱寒。 林清清一抬头这才看见自己的老师随意地靠在椅子上,摘掉的斗笠正耷在旁边的案桌上,一身蓑衣还在滴水,吃惊地问道,“于夫子,今日这身打扮是?” “今天秋雨连绵,这种天气最适合钓鱼,我便去郊外的浑河边给你钓了几条新鲜的鱼过来,当做给学生的见面礼。”松真大师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水桶,里面几条鲤鱼正在游动,“可是喜欢?” “这鱼肥美灵活,一看便是吃足了养分准备过冬的好鱼。这种鱼无论是炖汤还是烤制肉质都入口即化,鲜美嫩滑。”谈起摸鱼打鸟,这可是她林清清的强项,这鱼她看一眼便知道是真材实料。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松真大师这才放下手里的热茶说道,“我收了好几个学生,就只有你说出这鱼的门道,深得我心,奉茶拜师吧。” 林清清恭敬地泡了杯新茶奉给夫子后,让青枝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这是学生特意给夫子准备的薄礼,聊表心意。” 松真大师没想到自己临时起意过来一趟竟然还能收到见礼,打开一看,将贵重的首饰放回去,拆开旁边的心里美便吃了起来,“首饰为师用不着你便收着吧,这宋心斋的点心为师很喜欢,他家老板的烤鱼也做得一绝,有机会为师请你试试。” 松真大师边吃边戴上斗笠拿着鱼竿就潇洒地出门了,“为师今日先走了,明日开始每日辰时会来给你上课,有事再调整时间。” 【完成拜师任务,达成成就“名师宿儒”。奖励成就点二点。】 【送一份夫子喜欢的见礼完成。奖励闺秀点一点。】 待于夫子出门,一旁的青枝不明白小姐怎么对一个渔夫如此恭敬,“小姐,他看起来就是个乡野村夫。” “你观夫子走路姿态肆意洒脱,平时姿势随性自如,说话谈吐大方自信。再看他手上的茧,我近日练琴,奉茶时分明看见他指腹有练琴的老茧。”林清清一一解释道,敲打起青枝,“夫子金银珠宝不要,只拿了吃食,送也是送的野味。青枝,你要明白看一个人,要观察细节,看他做了什么,而不是看他外表如何或者说了些什么好听的话。” 她好像在小统的教导下,慢慢地越来越会看人了。 【恭喜宿主领悟“知人中级”,奖励成就点两点。】 松真大师拎着鱼竿一出远门便碰见了蹲守已久的表小姐苏蕊。 丫鬟告诉她有外男去了二小姐的院子,她便用最快的眼泪哄了姨母给她名额替她做主,离开姨母那便一直蹲守在临安阁门口。 若是得了名师指点,才学一日千里,再加上大师弟子的头衔,她想攀上个好婆家简直易如反掌。 像三小姐便是顾老的弟子,得了指点这一手琴艺便在世家小77ZL姐中独占鳌头,首屈一指。 苏蕊手上攥着从珍藏的箱奁里翻出来的 松云含露图,看着眼前蓑衣斗笠扛着鱼竿白发苍苍的渔夫呆住了,一时不知是进好还是退好。 “这位小姐,可是找我有什么事?”松真大师看着眼前发愣地小姐反倒先发了声。 “老先生可是二小姐的夫子?”苏蕊迅速反应过来,垂下头露出雪白的脖颈,声音温柔。 “老夫是。”松真大师答得随意,将扛在肩的鱼竿“咚”的一声放下当做拐杖似的拄在地上,这人一老站得久了便累。 看着老人拄着鱼竿戴着斗笠毫无气质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个名师,攥着手里的字画苏蕊标标准准地行了敬礼,“我今日只是来看下二表姐,不巧路上碰见了夫子。” 这字画是出自松真大师之手,价值不是金钱可以比拟的,是每个读书人都会奉为圭臬的珍品。 松真大师,盛朝十二年提出科举取士,让无数寒门之子改变命运踏入仕途,是无数读书人的精神支柱。 曾担首辅,如今隐退,当代大儒,诗论名篇无数。 书圣,一字千金,科举所用松楷体正是出自他手,拈墨挥毫,欹正相生。 琴痴,拥有名琴焦尾,自创古琴技法三叠,声动梁尘,游鱼出听。 画圣,自创写意,湿笔等流派,妙手丹青,大气挥毫。 这幅字画是她压箱底的宝贝,不能随便送给不确定的人,待她回去查查京城里有没有喜欢钓鱼的老先生,看看他值不值得她拿出来这份能让她翻身的宝贝。 第17章 烤鱼 雨后的天空总是碧蓝如洗,秋色宜人,晴空万里碧无暇。 “禹曰:“呈咸若时,惟帝其难之。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怀之……” 朴素的小院里,柿子树下林清清正捧着《尚书》读得口干舌燥。 一声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她一遍遍地诵读, “‘呈咸若时,惟帝其难之。’徒儿念了这么多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林清清终于舍得将小脸从书里探出来,抬起清澈的小鹿眼看见松真大师又换了一身灰色的束腿短打,手肘上挎着个大篮子,银色的头发在秋阳下微微发光似的。 “学……学生不懂,于夫子,我只是在死记硬背。”听到这个问题,林清清心下有点慌,小鹿眼眨得更快了,怕夫子会嫌弃自己。 “既然不懂,那便要大胆地问,为师的学生不多,收了自然会倾尽全力。”松真大师捋了捋胡子三两步走到院子的石桌前,将篮子放在一旁耐心地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为师便来好好给你讲讲《尚书》。” “贪人廉,淫人洁,佞人直,非终然也,规有济焉尔。知人则哲,惟帝其难之,古今一也……” 林清清认真而端正地看着坐在石凳上的夫子,他双手空空,但无数典故金句脱口而出,一句话的释意引经据典从商周学者讲到西汉大儒,77ZL侧类旁通,正反辩驳。 她第一次震撼地感受到名师的厉害,仿佛醍醐灌顶被点醒一般,将前几章的内容明白了个通透彻底。 在她不停地提问和夫子不停地解答中,她感到所有学过的知识背过的书在她的脑海里仿佛更上一层楼般印得更加深刻。 【恭喜宿主领会融会贯通,奖励成就点一点。】 侃侃而谈了两个时辰,师徒间一问一答忘乎所以。 林清清问得酣畅淋漓,直到肚子传出“咕噜”一声响亮的声音,精致的小脸不由得涨的通红。 “怪为师没注意时辰,是该用午膳了。”听到肚子饿的声音,松真大师捋了捋胡子,“今日就到这里,这篮子是为师今日雨后特意去山上摘了蘑菇,新鲜得很,拿去炖鱼可是一绝。” “夫子辛苦了,先喝杯茶解解渴。”林清清站起身恭敬地给夫子倒了杯解渴的凉茶,“青花,去传午膳。” “裴弈哥哥,裴弈哥哥,我想踢毽子……” “徒儿,你这隔壁住着谁?”松真大师喝茶的动作一顿,一整杯茶水直接灌入喉咙急切地问道。 “隔壁是镇南侯府……” 林清清还没说完松真大师便站起身,拿过一旁石凳上的篮子,“好小子,真是他,今日不用传膳了,等着为师请你吃好吃的。” 松真大师提着一篮子蘑菇,在林清清目瞪口呆地注视下,健步如飞地爬上柿子树,顺着枝干就翻到了隔壁院子里。 “小裴涵,来来来,老爷子来陪你踢毽子,快别打扰你哥哥。” 对面传来夫子洪亮的声音,原来于夫子竟然还认识裴家两位少爷。 没过一会,隔壁又传来声如洪钟的声音,“徒儿,我鱼忘了拿,快快快,送来小裴涵说的那个狗洞,误了火候可就不好了。” 谴了青花去拿鱼,林清清坐在一墙之隔的石凳上,听着隔壁急急忙忙,叽叽喳喳热闹的声音,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孤独。 以前在乡下,家里也是这样热闹的…… “丫头,想什么呢,不是早就饿了,快吃。” 被熟悉的语气打断回忆,林清清首先闻到霸道的香辣气味,嘴里不受控制的分泌出口水,好香,肚子更饿了,接着才看见夫子坐在树上伸下来一条鱼皮焦脆,色泽诱人的烤鱼。 接过长长的竹签,林清清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鱼皮碎裂的口感清脆,外酥里嫩,鱼肉浸透了竹子的清香没有一丝腥味,嫩得入口即化,香料的辣味和竹截的香气融合在一起,实在是太好吃了。 林清清没忍住,一大口又一大口,腮帮子吃得鼓鼓的。 【宿主,请注意在外人前的形象,否则会扣闺秀点。】 林清清赶紧将腮帮子里的鱼肉咽下,哽住了,只能不舍地放下手里的烤鱼,端起茶水小口小口优雅地饮下。 “好吃吧,这可是第一条烤好的,小裴涵非要给你拿来。”坐在树上的松真大师咽了咽口水,他也想吃啊。77ZL “好吃,好吃,你清清姐都吃光了。”松真大师坐在树上又向裴涵一边说一边笔画,“这小胖子,问题可真多。” 林清清不好意思地掏出笼在袖子里的帕子擦了擦嘴,“谢谢夫子。” “你知道这鱼是谁做的吗?”松真大师等着其他鱼烤好,和林清清唠起嗑来。 不等林清清回答,松真大师就在树上一脸神秘,自顾自地解答道,“是那个沉默寡言的臭小子裴弈。” “为了让他做这顿饭,我可不容易,不仅批阅了他最近的策论,还要帮他带孩子。”说完翘着胡子,朝对面停院里的裴涵努了努嘴。 “于夫子还认识裴弈?也是夫子的学生吗?”林清清拿着啃得一干二净的竹签好奇地问道。 “算是吧,碰到裴弈那会我正在钓鱼,他那会还小好像因为什么伤心事也去了河边。”松真大师说到这里笑意盈睫,眼角的鱼尾纹都深了几分,“你可能想不到这个好小子在那里不跳河也不钓鱼,在那里一边哭一边烤鱼,一条又一条,那香味,简直了,馋得我都想和他一块哭了。” “从此啊,我这一馋,就来找裴弈讨饭,免不了教他几招,也算是我的记名弟子吧。”松真大师叹了口气,从此以后啊,自己这收学生就喜欢带几条鱼当见礼,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诶,这香味是鱼好了,为师先走了吃鱼去了。” 看着于夫的身影飞速地消失在墙檐,隔壁又传来吵闹的声音, “啊,你不要抢我的鱼丫,老先生。” “老先生,这条大的给你,我还小吃小的就够啦。” 林清清看着自己手上啃得光秃秃的竹签,忍不住挽起衣角悄悄爬上柿子树,坐在树枝上,秋风扫过她额前的碎发,看着隔壁院子里于夫子和裴涵一老一小打打闹闹的身影,想起乡下时家里热热闹闹的场景有些羡慕又有些悲伤。 转过视线看到一楼小厨房里支着炭火的身影,身姿挺拔如松,一袭金丝云纹玄衣即使在刷调料时也丝毫不乱,冷着脸烤鱼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做出这么好吃料理的人。 裴弈一转身准备换个调料便看见林清清坐在树上模糊的身影,两腿轻轻晃着,双手支着脑袋,微风将她的发丝扬起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林清清看见裴弈看向她,四目交汇时朝他雾霭般的黑眸点了点头,发现对面又无视了她转身继续烤鱼。 第二次了,真是个不懂礼貌的男人,林清清皱起一张小脸将一缕如墨的长发在指尖卷了又卷愤愤地想着,为了感谢他的秘籍下次她要送一百个馒头噎死他,刚刚升起的那点小伤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姐,老夫人喊你去紫怡阁。”青枝看见小姐坐在树枝上玩耍,催促着喊道,“小姐,这次是大事,夫人她们好像早就到了,府里上上下下都要去,赶紧下来。” 第18章 名额 换了件竹绿色的撒花襦77ZL裙插了根青碧色的玉钗林清清便跟着青枝去了紫怡阁。 一进门便见屋内坐满了人,这还是她落水醒来第一次见着这么多人,老老少少齐整得很。 林清清规规矩矩地按着以前李嬷嬷教的姿势屈膝半蹲着向众人行了礼,老夫人眉头便蹙了起来,以前并不觉着如何,但如今细看清丫头这行礼,姿势差了半分,角度低了办盏,一下子便小家子气了起来,少了大家千金的气度。 “起吧,清丫头这礼仪还得学呀。”老夫人抬了抬手。 林清清这才抬头抿着嘴向屋内其他长辈点头示意,心里却埋怨起自己这日日在院内禁足学习谁也不见的完全忘了要买个初级礼仪课了。 她这一抬首,屋内众人都惊了三分,二小姐好像变好看了太多。 最吃惊的当数夫人何氏,看着眼前琼姿玉质,星眸流盼的女儿,她惊讶得用手掩住了自己不淑的姿态。 何氏爱美,日日揽镜自照,一打眼便发现乡下接回来的清丫头几日不见怎么变成了她少女时期的脸,只是脸上比起自己的娇媚更多了几分灵动和娇憨。 何氏想着便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左下角站着的林欣颜,以前她一直奇怪为什么明明是京城第一美人的她生的女儿却长得寡淡纤弱,素雅娴静,幸亏颜儿才学长脸又气质宜然,否则…… 微光从窗外打在林清清的脸上,让她微暗的肤色变得白皙柔和了许多,仿佛打了一层柔光,整个人像云雾缭绕的山间那一抹令人心动的惊鸿。 林欣颜的脸色更是煞白了几分,本来进屋时她就被苏蕊今日的打扮冲撞了,苏蕊今日竟穿了一袭红衣,秾艳盈媚的妍丽恍了她的眼。 而如今林清清随意的装扮更是盛颜仙姿,她们三个站在一起,她俩像亲姐妹,而她被衬托成了一个赝品,平白土气了十分。 柳姨娘倒是第一个温温柔柔地开了口,“二小姐这是越来越有夫人的风姿了。” 柳姨娘一开口,夫人何氏便不高兴了起来空有长相更丢她的脸,语气带了三分讽刺,“长相倒是美了,才学一无是处,可别变成个草包美人。” 林清清早已心知肚明这次集会定是宣布府里的人选,梦里早已知道了结局。她对此事置身事外,早就准备好自己带伤执笔考进国子监。 林清清满脑子都想着夫子早上给她讲的典故史记,对无关紧要的人并不在意。 老夫人打断何氏的话,不满地咳嗽了声,清了清嗓子,“今日喊你们过来,便是想说下过几日国子监的事,我们平阳侯府有一个保送恩荫的资格,我是做主想……” 老夫人的眼睛在苏蕊和林清清身上逡巡了一圈方才继续说道,“老身做主想给表小姐苏蕊,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夫人何氏第一个接话,“老夫人见多识广,做的决定自然是对的。我这侄女从小知书达礼,识文断字,送77ZL去国子监定然不会丢了侯府的脸面。” “这别人家都是分给嫡女,怎么到侯府,嫡女都不管了分给外姓侄女了?”柳姨娘弯了眉眼看着眼前这出戏,她是没生女儿,生了女儿怕是要闹上一闹。不过二小姐前日惩治了下人分了她管家权,让她在侯府日子好上了几分,这本来于她无关的事,她便想说上一嘴。 “就是,这名额为什么不给三姐姐,三姐姐自小读书勤恳,又有诗才。”正在国子监上小班的林斌站不住了,站出来替林欣颜打抱不平,“国子监的考试可不简单,不仅仅是作诗而已,万一三姐姐落选可就不好了。” 苏蕊心下一紧,捏紧了手心的锦帕,若是林欣颜想和她争,她怕是争不过的。 “多谢斌弟弟关心,姐姐我是自己要参加考试的,弟弟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成算。”林欣颜看着满脸不平地弟弟,笑容温婉嘴角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 看吧,你的至亲,现在都是我的。 听了这话苏蕊心下舒展了几分,捏着帕子的手松了松开,扶身娉娉婷婷地行了礼开口道,“但凭老夫人吩咐。” 这下在场所有人都说了一圈,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还没开口的林清清身上。 林欣颜也看着身旁的林清清原以为会看到她会垂头含泪,双眸委屈,隐忍不发,就像那次她躺在床上喝着母亲一勺一勺喂过来的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卑微行礼,忍气含怨的样子。 结果发现林清清像个空洞的木头美人,眼神呆滞,仿佛一直站在原地发呆,什么也没听见一般。 现在可真会装,林欣颜趁人不注意低头横了林清清一眼。 而林清清站在原地耳边听着满场的戏其实思绪还在复习着今日夫子讲的晨课,在众人商讨间她已经在按夫子拆解的《尚书》内容不知不觉默背到了卷十二。 昨天她靠死记硬背才背下五卷,今日理解内容之后竟然背起来有如神助。 看着脑海里哗哗涨的闺秀点,林清清一本满足地弯了弯嘴角。 当老夫人点到她问她有没有什么意见的时候,林清清差点将正在默背的卷十二脱口而出,“汤既黜……老夫人我没有任何意见,你们随意。” 明显神游在外的少女突然被点名,清澈的双眸染上几分无措和无奈,清脆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敷衍和应付。 “去将我那根珍珠翡翠透钗拿来给清丫头。”老夫人以为林清清伤了心做足了要补偿的样子。 林欣颜听了老夫人这话眼下一热,这跟簪子可不一般,那上面珍珠有核桃大小,饱满莹润,上面竟然还点着根玻璃种水头剔透的白玉,简直是世间罕见的珍宝,更重要的是和她白衣翩跹的风格一致,她一直觉得带上之后便会衬得她气质更加富贵出尘。 林清清可没有她的眼力,当下只是简单地上前伸出手领了赏赐。 这一伸手藏在宽大袖子77ZL里被包成猪蹄的十指便露了出来。 “怎么回事,你的手?”老夫人第一个看见,疑惑地问道。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林清清的十指,修长纤弱的手指,指尖根根都包上了纱布。 苏蕊再次捏紧了裙摆,这二小姐太有心计,竟然最后来了出苦肉计,这手受了伤定是要委屈流泪讨要这名额的。 “没什么,只是小伤,练琴时受了伤罢了。”在众人复杂地目光中,林清清轻描淡写地回复,并不打算告诉她们实情,这些人都不是她的家人,不会真正的关心她,在意她。 林斌看着林清清受伤的手嗫喏地想张口,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是好,刚刚只想着三姐姐完全忘了二小姐姐。 “不影响过几日的入学考试便好。”老夫人心下也便放心了,她自觉做到了补偿,不偏袒府里任何一个人。 这府里的每一份资源,都是要靠自己努力挣得的,将簪子插在清丫头浓密的发间,老夫人摸着她的脑袋希望这个刚接回来的嫡女能明白。 “我会考上的,谢谢老夫人。”珍珠缀白玉在如墨的云鬓里闪闪发光,林清清低着头也像镀了层光般,抬眸间浮光闪动,明媚盎然,没有任何人以为的委屈不甘,愤然不平。 又赚了一根簪子,林清清心想若是把自己的这些首饰都卖了,定能在京城买个大宅子了。可惜若离了侯府没有进项坐吃山空可不行,得再想想。 第19章 读书的意义 松真大师自从认了徒弟,下了早朝便往平阳侯府跑。 这跑得勤了,太子和五公主便对老师的新徒弟充满好奇。 “你们小师妹基础薄弱,我多带带。”松真大师一身粗布麻衣刚抓了一只活鸡绑了脚,擦着额上的汗骄傲地说道,“但她进步一日千里,过几日你们再不努力点怕是赶不上了。” “看来这新徒弟肯定做菜有一手,否则老师不会天天拎着食材跑去。”太子盛容辞潇洒地展开竹扇遮住脸悄悄和妹妹耳语。 “抓住老师的心就要抓住老师的胃,哥哥看来我们是失宠了。”五公主盛明珠随性大方,往嘴里塞了块糕点感叹道,“这宋心斋新出的糕点都留不住老师了,不知是哪里来的神厨。” 前日拿了几提腌好的烟熏腊肉,昨日牵了只咩咩叫的肥羊,今日又抓了只咯咯咯叫个不停的活鸡…… 门房早已认识了这个精神矍铄的老爷子,以为这老爷子是临安阁的私人采买,这活计油水可比他足。 “哟,老爷子今日又来了,这是要做烧鸡呐。” “这你就不懂了,比烧鸡香的嘞……”松真大师满面红光,笑容咧到了嘴角,自从收了新徒弟,这日日吃得香睡得好,一口气爬十楼都不带累的。 关禁闭的日子已经结束,自从夫子来了,林清清感觉自己在侯府的日子突然生动了起来。 比如现在她正听着夫子洪亮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这句话出77ZL自《孟子》又写错了出处。” “你这策论最后为什么不升华主题,逻辑再严谨的文章最后也要华丽的辞藻修饰出一番高大上的主题才受考官喜爱。” “你若是听到别人说他读书是为了出人头地,是不是觉得没什么错,哪个寒门学子没有这种想法呢。” “但是走上殿试的时候谁开口不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我读书只是因为大家都读书。”清冷如玉石的声音响起。 “你能这么说吗?!我现在是你的夫子,在我面前你也该装装样子。” …… 林清清听着夫子训话“噗嗤”一声笑了,侯府里百无聊奈的生活随着夫子的到来变得意趣盎然。 再比如现在她眼前这个黑乎乎一团泥巴块一样不知如何下手的吃食。 “诶诶诶,你放着为师来,你这手还没好。”松真大师将胡子一甩大手合十“咔”地一下敲开了泥巴,再剥开浸满鸡油烫手的荷叶,浓厚的香气迫不及待地从里面窜出来,“咱读书人的手金贵得很,小徒弟必须好好养伤。” 林清清优雅地吃着面前剥好的叫花鸡,满口荷叶地清香和浓郁的咸鲜味,嫩得不可思议,金黄色的油脂包裹住了每一块肉,唇齿留香。 鸡肚子里还包着浸透了鸡味的板栗,鲜甜软糯,又是一个心里美的菜色。 林清清发现裴弈这人做的吃食都很喜欢把好东西藏起来,让人吃到时满口惊喜,和他深沉冷峻的外表完全不一样。 林斌来的时候便看见这么一副一老一少围在石桌前,吃得欢畅的场景。 他原以为二姐姐会因为没得到保送名额在院里唉声叹气,独自垂泪,没想到她竟然怡然自得地和一个乡野老头吃得满脸含笑。 更重要的是她们吃的食物喷香扑鼻,烤得焦黑的荷叶映衬着泛着金色油光的鸡肉,还是他在京城里从未见过的新鲜吃食,他一进来嘴里的口水就忍不住泛滥。 松真大师抱着自己的叫花鸡抬头瞧了一眼林斌,这小子他在国子监见过,那日他盖着草帽在树上晒太阳,这小子逃课掏鸟蛋,被他赶了回去。 “二姐姐……恭喜你…禁闭结束了。”林斌咽了口口水在石桌上放下食盒,拉下面子别扭地道歉。 食盒里装着的是上次惹了二姐姐生气的银耳莲子羹,这次他特意让厨房做了甜口的带来。 十岁的林斌在石凳上坐下眼巴巴地看着二姐姐木筷子轻轻一戳嫩滑的鸡肉裹着油脂便进了姐姐的樱桃小嘴里。 林清清吃得很慢也很优雅,细细品尝着鸡肉在嘴里层次分明又鲜美浓郁的滋味,一个眼神也没给身旁的弟弟。 林斌看着一心用膳瞧都不瞧他一眼的的姐姐,知道她这是还在生气,便学着往常的样子撒娇道,“姐姐,这次我专门给你带了上次你要的银耳莲子羹,是小厨房专门给你做的,超甜。” 每次他一撒娇,二姐姐定然会停下面77ZL前的事转过头笑着摸摸他的头哄他,还会给他塞好吃的好玩的。 果然二姐姐停下了筷子,转过头看向他,清澈莹润的双眸里映衬出他的身影,脸上扬起了他熟悉的甜美笑容。 “青花,送客。”如积雪般寒冷的声音从二姐姐笑意盈盈的嘴角响起。 林斌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浅笑嫣然的二姐姐,“你为什么不哄我,我都道歉了,还要怎么样。” 青花力气大拉着小少爷就把他拖出了院子,林斌一边挣扎一边觉得这次二姐姐好像是真的生气了,怕是不好哄了。 他又想起前几日的事委屈地大声喊道,“二姐姐,你若是因为前天的事情生气,我没在奶奶面前替你争保送名额那是因为你礼仪才学都差,进了国子监也会被排挤,弟弟都是为了你好。” 松真大师听了这话停下大快朵颐的手古怪地看了一眼被拖出去的林斌,这臭小子才学都不知道差他徒儿多少里了,还能厚着脸皮说出这话。 解决了林斌这个小插曲,用完膳林清清又开始听夫子讲课论道。 【《尚书》卷二十四到卷二十八背诵完成,奖励闺秀点一点。】 【恭喜宿主达成《尚书》融会贯通,奖励闺秀点五点。】 因着手受伤,夫子几乎日日都在同她读书论道,释议经典。 本该枯燥的经义内容,在夫子一言一语中竟然充满了治国□□开万世太平的豪情。 在夫子的教导下《尚书》这本用上古文字记载的夏商周君王治国之策,行文顺序与现在大相径庭的书,她不仅能倒背如流还能运用自如。 不知道哥哥学这本的时候是不是和她一样抓耳挠腮,林清清决定手好之后便整理抄写一本夫子的讲解寄给哥哥。 结课后,林清清看着夫子远去的身影,又重新恢复沉寂的院子,坐在柿子树下,她又想起今日夫子训话的问题,“读书,是为什么?” 她想她也没有什么伟光正的想法,自保尚难,她目前只是想变得更好改变自己的命运。 等她能自保后,或许也会像夫子一样一开口便有着兼济天下的忧虑。 至于裴弈,一个读书十年,未敢懈怠的人,能说出因为大家都读书所以自己便也读书这样迷茫的话吗?林清清有点不敢相信,那他日日勤恳坚持的意义是到底什么呢。 ————— 松真大师从侯府回宫便换了身白鹤儒服,带上宽帽乌绦,手上再拿上几册案卷,国之泰斗沉稳可靠的气质便跃然而出。 对这一身满意的点点头,一身正装的松真大师便去了吏部考制部。 考制部礼官见太傅竟然风尘仆仆赶来立即恭敬地迎了上去,“大人,这是有什么要事?” “把你们近日拟订的国子监恩荫保送名单拿来给我看看。”松真大师一手背在身后。 礼官立刻呈上昨日刚整理好的名单,“请大人过目。” 松真大师展开名单一目十行,早77ZL就知道平阳侯府恩荫的名额不是自己的徒儿,但是当看见名单上竟然是个外姓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黑了脸。 这平阳侯是越活越回去了,蔡老太婆也是越上年纪越看重利益,一点子年轻时候那股劲儿都没了。 “这份名单你要好好查询,我们恩荫保送的名额,必须是三品官员的嫡女。自古嫡庶有别,可不能让一些宠妾灭妻的混人乱了血统。”松真大师面色冷凝地交待道,“明日再给我个结果,希望不要再有我看到的问题。” “是是是,下官立刻去查定然不会乱了血统。”礼官看着松真大师白眉倒竖的脸色冷汗涟涟,不知道怎么这件小事竟让太傅大人亲自来问询,本来有几个收了钱加塞的名额他也得赶紧去退了。 出了吏部,松真大师便吹胡子瞪眼生气了起来,每走一步都拿靴子踩出“啪啪”的声响像在拿谁出气似的,找到颗明珠侯府还不知道宝贝,真是一群蠢货。 自己的亲生女儿手受了伤不恩荫保送亲女,竟然还保送外姓人,什么鬼侯府,这么漂亮聪慧的女儿都嫌弃,思想有问题,要找点事弹劾一下林立这个臭小子。 小徒弟在侯府的处境这么艰难,看来以后他要去国子监给徒儿撑撑场子。 虽然他早在国子监挂了个名头,但是只有每次开学和结业上去站过两下露露脸,自己的徒儿都是看着天赋和性情不错自己捡的。 第20章 点卯 侯爷林立接到吏部通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奏章上清清楚楚写着平阳侯府林氏递交的名单不符合恩荫保送资格,让外姓人混淆血统,于血亲不顾,枉为人父,骂得他狗血淋头。 礼官自然不敢这么骂侯爷,奏章上每一个字都是再次递交名单时太傅一句一句面不改色地说的,礼官擦了擦额角的汗,不知道侯爷最近哪里得罪了太傅。 伏在侯爷怀里的何氏伸出纤纤指尖轻抚夫君紧皱的眉头,“大晚上的怎么了?” 仅着中衣的侯爷一把推开妻子,边起身边穿衣服声音带着怒气,“你说呢?都是你们干的好事!” 何氏被推倒在一边,乌发凌乱地覆在精致的脸上,清澈的双眸里溢满了委屈的泪水,“妾身前几日和侯爷说的时候,侯爷明明也是赞同的。” 亥时,紫怡阁内烛火通明,刘嬷嬷正服侍老夫人起身埋怨道,“这名单明日就要公布了,早不换晚不换大半夜的调换人选。” 老夫人觉浅刚躺下一个时辰被吵醒精神头仍还不错,摆了摆手道,“这宫里没定下来的事自有门道可走,不知是哪个嫡女有这本事罢了。” 侯爷林立把何氏骂了一顿,走出何氏的锦绣园时已经气顺了不少。 走到紫怡阁时侯爷还是忍不住拉下一张脸,“母亲定的这名额明日我肯定要被弹劾,怎么就定了表小姐这外姓人。” “还不是何氏一直举荐自家侄女,我都被她说77ZL出茧了。”老夫人蔡氏自是知道自己儿子要面子又自大的性子推脱道,“之前都好好的,这事自然是今日有人插手了,大抵是哪个没上名单的嫡女娘家使了力。” “放心怪不到你头上,咱家嫡女你也知道,一个要自己要凭本事考,一个压根没娘家管,你且放心好了。”老夫人慢条斯理地用铜炉烧水烹茶,顺便给儿子理了思路。 “就怕被牵连到,这名单上其他府里都是一个姓氏,大概出错的也就是个庶女,就我们侯府打眼得很……”侯爷还是不放心,沉着声音说道。 “这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哪能事事顺心,可别再怪老身了,这事和你说的时候你自己也是满脸赞同的。”老夫人摆弄着茶杯,老神在在地学着儿子的声音,“这二丫头养在乡下这么久一点规矩没有,字又难登大雅之堂,才学礼仪一窍不通,去了国子监侯府的面子还要不要了,让苏蕊去我没什么意见。” 侯爷不敢顶嘴,又被母亲堵得气闷得不行,只能黑着一张脸道,“是儿子自己思虑不周,如今这名额还是给颜颜吧。” “怎么,颜丫头都说了自己要凭本事考,你还要把名额给她?”老夫人用丝帕包着壶把提起沸腾的水壶,蒸腾地水气从壶嘴里氤氲了一室,“这么不相信颜丫头?” “颜颜的才学我自是信的,这不是怕颜颜万一没发挥好掉出去了。”侯爷沉着脸说出自己的顾虑,“这名额只能给嫡女就想给颜颜一个保障,若是她这样的才华没进去国子监太可惜了。” 老夫人终于泡上了茶,滚烫的沸水冲出碧螺春的清香,“她自个儿说了要考第一扬名京都,你可别给她添乱。这名额苏蕊用不了,我是准备给清丫头了。” “清丫头她那手字,那学识保送进去我这脸往哪搁。”侯爷脸色愈加黑了,声音充满了不屑。 “不会才要去学,两个女儿进去自然比一个女儿机会大。”捧起茶杯细细闻着茶香,清韵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老夫人眼角的褶子都舒展开来,“清丫头如今啊…长得也越来越像何氏了,草包美人也自是有人爱的。” “上次见她还是……”侯爷心下一惊自罚了二丫头关禁闭便再也没见过这个女儿,半个月前还是个面黄肌瘦的村姑,这么快就变美了?! 转念一想母亲不可能拿这事诓他,何氏有多美他自是知道的,否则当年也不会千方百计地娶了这么个任性又软弱的夫人,“既然二丫头长得越来越像何氏,那的确可以……” “那就这么定了,以后清丫头丢了你的脸不要来这和我拉脸子…” ———— 卯时,天色还是一片鸦青。 青枝在黑暗中端着盆指尖一片冰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起得这么早了,应该多披件衣服。 推开房门,熄了香炉里的安神香点亮烛台,青枝才轻声走到榻前77ZL拂开轻纱幔帐,“小姐,该去请安了。” 榻上的小姐墨发铺层,云鬓堆鸦,只是玲珑的身子弓成了虾米,一只手举过头顶,修长的双腿紧紧夹着丝被,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分外娇憨。 【在外人面前请保持大家闺秀形象,否则要扣除闺秀点。】 【即将扣除闺秀点倒计时,3,2……】 青枝只眨了下眼便见着榻上的小姐瞬间翻了个身,丝被端正的裹着身子,双腿并拢板正地躺在床上,浓密地羽睫轻颤睁开了惺忪的双眸,“今日怎么这么早?” 清甜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刚睡醒的撒娇比平时更软糯了几分,听得青枝只想哄哄小姐,“那…小姐再睡一盏茶的时间,再多可就不行了,给老夫人请安就迟到了。 林清清这才想起她已经出了禁闭,如今又要每日点卯了。 青枝退下后,林清清便在床上做了会瑜伽,像往常一样推开窗棂,天色黑沉沉的清寒的秋风带起阵阵凉意。 对面阁楼的烛光依旧,原来裴弈这么早便起来读书了。 刘嬷嬷打了帘子进了偏厅准备喊众人进去请安,环视一圈却发现二小姐竟然没到,往常她可是到的最早的一个。 林清清是踩着点进屋的,卯时更漏声响起,她步态轻盈地进了屋让人抓不着由头。 老夫人昨日歇下的晚,今早带了几分疲惫,絮叨着说起了昨晚的事,“考制部那边退了名单,说是要嫡女才能保送。昨晚儿夜深了便没喊醒你们,这蕊丫头不合适于是便换了清丫头。” 一听老夫人开口提起名单的事,苏蕊便心下一紧,今日她特地敷粉描眉就是因为今早名单会公布,她的心便也安了。 没想到竟然昨晚半夜出了事,她的名额…没了。 不甘心地掐紧手心里的肉,疼痛让苏蕊换上了温婉的表情,“老夫人不必担忧,蕊儿没了名额后日考试还是可以一搏的。” “还是你懂事啊,不怪我们便好。”老夫人欣慰地使了个眼色,刘嬷嬷便拿了个盒子过来,“这首饰便拿着吧,也是老身思虑不周。” “侯府愿意给我名额,蕊儿已经感激不尽了。”苏蕊“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眼里满是感激,拿着盒子便想退给老夫人。 老夫人摸了摸苏蕊的头,“真是个好孩子。” 林欣颜听到自己安排了这么多阻碍,林清清竟然还是进了国子监心下不禁有些烦躁,难道命运真的是不可逆转吗。 上辈子林清清便是进了国子监后,在众名师的教导下一飞冲天,她被厌弃丢回乡下落于晨泥,而她却越走越远,被无数赞美和掌声环绕。 她在乡下书店甚至还看见过林清清出的诗集。 一定不能让她进去,林欣颜想着便脱口而出,“那奶奶可以把名额给我吗?颜儿害怕太过紧张会名落孙山。” “三小姐那天你自个儿信誓旦旦说了定会凭这次考试名扬京城。”柳姨娘听了这话娇媚77ZL地开口道,吐气如兰,“老夫人,您说是不是?” 昨日她又借了二小姐的光,侯爷和何氏大吵一架,子时便来了她的清风苑和她缱绻了一晚,今日看着何氏请安时红肿的双眼可真是解气。 老夫人失望地看了林欣颜一眼这就耐不住了,还没蕊丫头厉害,“这名额已经定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三丫头和蕊丫头自己准备好后日考试。” 林清清本来心里打着哈欠看着这场场闹剧,竟然发现保送恩荫的名额竟然改了,顿时就精神了。 因为她认真学习,努力读书,一天天坚持完成了小统布置的任务,所以命运终于开始发生转变了吗。 她并不在乎这个名额给谁,反正她相信自己也能凭本事考上,不过命运的悄然改变让林清清忍不住红唇微弯开心了起来。 捱到了散场,林清清竟然听到老夫人问起了她,“今个儿怎么来的这么晚?” “多日没有点卯,清清贪懒了。”林清清装着乖巧伶俐的样子回道。 以前她以为侯府里总有人对她是不一样的,比如老夫人,比如林斌,于是她便掏出了自己的真心,一心一意的对待她们。 可惜啊…… 她以为她们对她的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住在最偏远的院子,被恶奴欺侮,被下人蒙蔽,精明的老夫人会一点都不知道吗? 以前是她太傻,总以为会被人公平对待。 这个家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她, 你不优秀,便不配被爱。 耳边传来老夫人敲打的话,“清丫头府里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你好,进了国子监可不比家里,这几日你要好好学习准备一下。” “孙女会好好准备的,府里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林清清笑得梨涡浅浅,入了国子监她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21章 作诗 小厮踩着梯/子在临安阁院子前挂灯笼时,林清清正在练习站姿和拜礼,因着要入学国子监老夫人特意安排了个从宫里退下来的嬷嬷教导她礼仪。 嬷嬷严肃地板着脸心里却满意得很,这二小姐实在是聪慧伶俐,教过一遍的动作便能做得像模像样。 如今不过才学两日便已娴如娇花映水,动如杨柳拂风,素衣裙钗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大家闺秀气质。 【礼仪入门:恭喜宿主完成礼仪入门。奖励闺秀点一点。】 嬷嬷看了眼门口挂着的红灯笼转述了老夫人的吩咐,“今日三小姐考了第一,府里宴请宾客,老夫人说让你晌午出席宴会。” 嬷嬷看着眼前体态大方身姿优美的二小姐觉得老夫人竟然还叮嘱她若是二小姐礼仪学得太差便不必参加这句话实在有些多余。 林清清这才知道原来今日就是国子监考试的放榜日,林欣颜和梦中一样拔得了头筹。 晌午,林清清施了薄粉,肤色自然白皙细腻了几分,钗环未佩只着了件素色襦裙简单大方地去了宴客厅,反正主角也77ZL并不是她。 妆奁箱子早已被她收了起来,她的小金库早就打包好准备带走了不想再为了不相干的人拿出来。 林欣颜看着一身素淡妆扮,珠钗未戴的林清清忍不住在心里嫉妒地撇了撇嘴。 若是别人这么打扮,定然会被以为是哪家丫鬟,可惜林清清长得太过精致,明媚盛丽的五官让素淡的襦裙都侬丽了起来。 林欣颜今日看似也是一身简单的白衣,其实身下的白色襦裙是件十八幅云锦月华裙行动间繁复华丽,身上披的褙子是银丝缠纱料子阳光下隐隐流光,头上只戴了对珍珠明月耳珰,珍珠如龙眼大小和她瓷白的肌肤交相辉映。 她这身看似简单的衣着实则费了大半个月心思,本该在今日宴席上让她仙气凌然如蟾宫仙子,现在被林清清一衬竟平白寡陋了起来。 林清清作为嫡长女安安静静地站在侯夫人何氏另一侧迎客,本以为能当个木桩子直到宴席结束。 没想到一直有进门的夫人拉起她的小手便寒暄道, “林夫人,这就是你那个考了第一的女儿吧,长得和你太像了,真是才貌双全啊。” “几年未见,真是女大十八变呀,真是和你母亲长得越来越像了,及笄了怕是要被踏破门槛。 “林夫人,小公子不像你,女儿倒是完全继承了你的美貌,漂亮得跟个小仙女似的。” …… 何氏顿时站在原地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同笑语盈盈的宾客们解释是好,她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给颜颜胸前戴朵大红花,这样每个来往的宾客都能知道谁才是今日宴会的主角。 林清清只能微笑而不失礼貌地一个个解释道,“考了国子监第一的是我的妹妹,不是我,她在那呢。” 顺着林清清纤细的手指,夫人们便看见了一个眉眼寡淡长相清秀的姑娘,对比令人惊艳的林清清实在是过于普通,于是寒暄的话又变成。 “林夫人你这三女儿真是气质高雅,才思敏捷啊。” “林夫人真是好福气,二女儿天仙下凡三女儿学富五车。” …… 林欣颜看着眼前认错了又来和她寒暄的夫人们,脸上装得温柔大方毫不在意,心里却计较着竟然没有一个人夸过她今日的装扮漂亮。 坐在酒席间,林欣颜觉得今日本该是她大出风头的宴会,仿佛是给林清清做了嫁衣。 无论才学被世人如何看重,不得不承认外貌从来是最吸引人的利器,宾客们的目光三三俩俩,或多或少总是会落在主席静静吃饭的林清清身上。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优雅地用筷仿佛便能吸引众人的注意。 今日过后,平阳侯府大小姐林欣颜是个才华横溢的才女这件事情会传出去,但是同时平阳侯府二小姐林清清出落得同何氏一样姿容盛丽,姝色动人也会被传出去。 林欣颜看着众人惊艳的目光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不能让林清清平白抢了她的风头。 于是她朝詹士府77ZL的夏嫣使了个眼色,作为林欣颜的好姐妹夏嫣立刻明白了过来。 只见夏嫣倒了杯清酒站起身像年轻的一桌敬道,“今日秋风送爽,颜颜又夺了第一,众位姐妹是否能赋诗一首庆贺一下。” 各位小姐有展示自己才学的机会自然无不答应,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便站起身吟诵起来。 一圈小姐都轮完了,林清清还是安静地坐在原处,优雅自得地喝汤用饭,瓷白的勺子舀起一勺甜酒酿送入口中,软糯的小圆子在牙齿间滚动,甜得她眼角都眯了起来。 林欣颜坐不住了,只能起身温温柔柔地询问道,“二姐姐,是否也该为我赋诗一首?” 林清清被点了名,无奈地用完口里的甜汤,抬眸看向林欣颜双眸清澈,“三妹妹,我养在乡下十四年,刚接回来侯府不过半年,你便要这么为难我吗?” 众位夫人听了这话立刻支起了八卦的小耳朵,这侯府嫡姐妹不合?嫡长女还养在乡下,大字不识? 林欣颜心道不好,这林清清竟然自揭其短想要两败俱伤,只能委屈地打圆场道,“只是大家都做了诗,想让二姐姐也融入京城罢了,是妹妹思虑不周这便自罚一杯。” 夏嫣听不下去了,“颜颜是为了你好,你学了半年怎么都该能说上几句平仄对仗,否则日后的诗会宴席该怎么办?” 林清清打断了她的咄咄逼人,“平仄对仗我是一句不会。” 夏嫣在座位上果然如此的“啧”了一声。 众位夫人也发现原来这二小姐徒有长相,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个实实在在的草包美人。 “若让我做诗我是做不出来,但让我做文章可以。” 夏嫣不屑地“嗤”了一声,作诗都不会还能会文章,文章洋洋洒洒好几百字,简单的诗词十几个字,能比吗。 各位小姐夫人也觉得这个二小姐怕是根本不懂做文章有多难,策论难写这是公认的,多少男子都被骂的一塌糊涂。 林清清在众人鄙夷地目光中,身姿优雅地站起身像一颗笔直的青松,朱唇微启声音清朗,正气凌然, “夫周公上圣,而日读百篇。 仲尼天纵,而韦编三绝。 墨翟大贤,载文盈车。 仲舒命世,不窥园门。 …… 故能盛德大业,冠于当世,清芒令问,播于罔极也。” 从第一句“夫周公上圣,而日读百篇。”开始女宾们便安静了下来,她们都是名门之后自小都读过书知道这个典故。 林欣颜震惊地听着林清清从周公举例到仲尼到墨翟再到她根本从未听说过的人。 她甚至觉得这是她乱编的文章。 “这篇劝学便送给三妹妹,希望三妹妹即使得了第一仍然谦逊努力。”林清清将最后一句念完,清雅地坐在位置上,阳光仿佛更喜欢在她身上停留笼了她半边身子,显得朦胧又圣洁不似凡人。 “啪啪啪…”在女宾们震惊得鸦雀无声中,隔着屏风一位男宾率先鼓起了77ZL掌,儒雅苍老的声音响起,“这篇《劝学》实在是好啊,若是我必须给甲等,不,比甲等还要好。” “周公上圣,而日读百篇。仲尼天纵,而韦编三绝。墨翟大贤,载文盈车。仲舒命世,不窥园门…” “先贤大能尚且如此,我们怎能骄傲自满止步不前……” “祭酒大人说得是,这篇《劝学》实在是难得佳作,此女文思敏捷,引经据典,谦虚上进,实乃不可多得的良才。”一位宾客立即朗声赞同道。 林清清竟然得了国子监祭酒的称赞,祭酒可是当年的状元,如今才学也是首屈一指。 众人看林清清的目光顿时变了,这哪里是养在乡下大字不识的草包,大抵是学有偏科的奇才。 林欣颜不敢置信地听着林清清拐着弯骂她骄傲自满的文章夺得了所有人的赞美,甚至还被祭酒赏识。 现在她不仅衬托了林清清的美貌还证明了林清清的才学,林欣颜气得一口饭也吃不下,觉得林清清面目可憎得很,为什么一直挡着她的路。 若说上辈子还有可能但如今的林清清连字都不识几个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文章,她一定要找出证据证明林清清是找人代笔的。 夏嫣低着头呐呐地念着《劝学》,竟然找不出这篇文章一丝不好,她都不得不佩服林清清学识之广,论证之丰,连她听完都惭愧得想像先贤一般日读百篇,韦编三绝。 第22章 大孝女 【恭喜宿主赢得宾客的赞赏,达成成就“小有微名”,奖励成就点1点。】 林清清念完《劝学》不由得感叹,幸好这几日夫子开始教她写策论,否则还没有东西能拿出手。 这篇策论写完后夫子连连称好,还把文章誊抄了几份,说是要给别的徒儿好好观赏观赏。 受了众人的赞美林清清一泓秋水般的双眸弯成月牙,嘴角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谢谢祭酒和诸位的赏识,这是我学习半年来做的第一篇文章,不足之处还望诸位见谅。” 说罢她便落落大方地坐下继续用膳,整个过程聘婷秀雅,进退有度,尽显大家风范。 ———— 平阳侯府举办的宴席作为镇南侯府嫡长子的裴弈自然受邀在列。 热闹的酒席在他独坐的那一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四周的觥筹交错仿佛都和他隔着一个世界似的。 祭酒大人夸完林清清,裴弈那桌也更加热闹了起来。 “里头那小姑娘是谁啊,这么厉害,是不是就是这次国子监考试第一名。” “连祭酒大人都说比甲等还好,岂不是比国子监甲班那些人还能厉害。” “声音还挺好听,不知道长相如何。” 裴弈看着屏风后熟悉的身影挑了挑眉,少女身姿婀娜,仪态端方,在外面倒是济济彬彬。 “是平阳侯府的二小姐。”沉金冷玉的声音响起。。 席间众人都知道这小侯爷孤僻得紧,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时为大家解惑。 有些伶俐的人顿时77ZL便凑上去寒暄起来,想攀上镇南侯府的关系,可惜裴弈再也没有搭理过他们一句。 裴弈心里默读着这篇策论,发现小姑娘其实挺聪明,没有他以前认为的那么笨。 ——— 宴席散场后,紫怡阁内袅袅升起的檀香都被老夫人满含怒气的声音震散。 老夫人蔡氏冷着一张脸正在训人,“你身为侯府夫人便看着她们姐妹在众人面前互相为难?” “我今日身子不适没去,这可好,闹成这样,侯府要不要脸了?” “姐妹阋墙,互相打压,谁也不让谁,你们读的圣贤书呢,在大家面前便如此情态?” “还有你清丫头,为什么打扮得这么素净,是侯府亏待了你吗,你穿成这样,今日来的那些夫人该怎么想!” 说到气极处,老夫人将手上的黑檀木拐杖用力在地板上杵了几下,发出急促而刺耳的声音。 厅内众人都低着头呐呐不敢说话,不敢在老夫人盛怒的时候触了她的霉头。 只有侯爷林立满脸通红地开了口,语气里有着丢了颜面的气急败坏,“清丫头,今日是颜颜的宴会,你身为姐姐怎么不让着颜颜。” “颜颜让你做一首诗庆贺一下,也不是为难你,大家都做了,你何必闹成这样。” “保送名额也给了你,你穿成这样出席宴会,是摆明着告诉大家我苛待你,你是不是不想侯府好过。” 听完侯爷的话柳姨娘柔媚地声音响起,听起来句句客观公正却藏满了自己的小心思,“这事不怪二小姐,一直以来都是夫人管家,这小姐们的衣裳每季都要更换时兴的款式。我瞧着今日二小姐那衣服都是好几年前的旧款了,怕不是有下人以次充好在捞油水。” “我……这衣裳不关我的事,妾身每次都将银子按时拨给了临安阁的。”夫人何氏一直被指摘顿时委屈了起来,说着便双眸含泪盈盈欲泣。 老夫人最是看不惯何氏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摆了摆手道不耐烦道,“既然如此我看你这库房牌子也不用拿着了,一点吃穿用度都管不好!” “今日你们两个都抄写三十遍《弟子规》,在外人面前可不能再出现姐妹不合的样子,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侯爷林立的声音插了进来,“清丫头去祠堂跪着抄,明明是颜颜的宴席你出什么风头,还穿成这样,犯了这么大的错罚跪去!” “二姐姐什么都没做啊,明明是三姐姐非要让二姐姐作诗。”林斌看不懂家人在说什么,呐呐地自言自语道,“而且二姐姐做的文章很好为什么都在责骂她。” 他不敢反驳气急败坏的父亲和盛怒的祖母,只能自己在心里小声嘀咕。 林清清看了圈屋里心思各异的人,对自己受到的惩罚没有感到一丝意外,她早就对这里所有人都失望透顶。 这次她不准备再委曲求全,以前是她逃不开这里,被困在锦绣牢笼里,没有出入侯府77ZL的自由。 何氏嫌带她出去丢脸,弟弟也从不带着她出去玩…… 但如今…… “明日一早我便要入学国子监,如若你们不想听到平阳侯府苛待嫡长女的传闻…” 林清清的声音顿了顿, “比如让小姐住在偏远陈旧的破院。” “比如让恶奴故意打压小姐,让仆人恶意误导小姐。” “比如让贪婪的下人窃取小姐的首饰。” “比如大厨房从来给小姐送的都是残羹冷炙。” “再比如小姐一年四季的衣裳全都是过时的款式。” …… 何氏和林斌看着林清清静立在烛光下,一条一条清晰而明朗地叙述着她在侯府的所有遭遇,脸上没有丝毫不甘也没有一点委屈,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一丝起伏。 平静得仿佛这些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 再看着立在一旁的林欣颜身上穿着花费了大半个月才精心裁剪出来的银丝月华裙,耳上饰着的是从海外带回来的龙眼珍珠…… 这一瞬间,他们才发现好像对林清清有点太过不公了。 夫人何氏听着女儿这一句句悲惨的遭遇,最先按捺不住,摇着头双眼含泪委屈地说道,“不,不是这样的,下人在我院里都是顶好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去了你那就变了。” “吃穿用度我都是拨了钱的,我也没想到会她们这样对你。” 何氏从来没有受过苦,自小在尚书府她便是被娇宠着长大的。 因为长得美,长大之后所有人也都宠着她。 入了侯府,侯爷林立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将她娶到手对她也是千娇万宠,一直也没有纳妾,直到她三年无所出,老夫人才安排了一房妾室。 后来她生了女儿,颜颜出生后便机灵懂事根本不需要她费心,长大后还能帮她争宠夺爱替她出谋划策让柳姨娘在府里吃瘪。 女儿聪明懂事,夫君对她娇宠,老夫人也不是难说话的人,事事顺心的她唯一的烦恼大概就是小儿子林斌太不上进整日翻/墙逃课,摸鸟抓鱼。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女儿在侯府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明明她安排的每一个人都是顶好的啊。 她更关心颜颜,那是因为颜颜从小聪明伶俐待在身边早已成了她的主心骨,一有事她便喜欢去问问颜颜。 但她也从来没想过苛待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生女儿。 何氏觉得简直委屈得不行了,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林斌听着二姐姐句句泣血的控诉,他想起来每次去找二姐姐时的一些细节。 舍不得吃的糕点,饿得凹陷的双颊,被嬷嬷打着练礼仪的丑态…… 好像每一次二姐姐陪他玩的时候,他自动忽略了这些微小的细节。 因为从心底里他也认为从乡下来的二姐姐应该被这么对待,他身为侯府的小少爷天生就是比她是高贵的…… 侯爷林立听了林清清的一句句控诉气得拍了桌子,“你可真是厉害,侯府对你不对之处你若是早点说77ZL,把那些下人早点打发了哪能有这些事!” “孝悌为人之本,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侯府这半年的确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今日这事便罢了吧。”老夫人拿起拐杖悄悄怼了下喋喋不休的儿子,打断了侯爷林立未完的话,“颜丫头的《弟子规》还是该罚,清丫头好好修整修整明日入学国子监。” 听了这话林清清没有行礼便径自告退离开,走到大门处想起什么似的。 她回首直视着侯爷狠厉的目光,双眸清澈,声音清亮,“赵岐曰:不孝有三,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此乃第一不孝也。” “先贤有云,一味顺从,见父母有过错而不劝说,使他们陷入不义之中,这是第一种不孝。” “望侯爷有知,我实乃大孝女也。” 侯爷看着林清清跨过门槛,干脆利落地离开的背影,气得将手里的茶盏摔在了地上。 第23章 入学 翌日,林斌拎着自己的小书箱小心翼翼地握着三姐姐的手将她拉上马车时才想起来二姐姐人呢。 他噔噔噔跳下马车准备去院里寻二姐姐。 “斌弟弟你怎么下去了,等会入学要迟到了。”林欣颜的声音温柔却带着几分疲惫,昨夜她被老太婆惩罚抄了一晚上《弟子规》今日实在是累得很。 “二九,去把二姐姐喊来一起上课,该迟到了。”以前出门他从没喊过二姐姐,昨夜之后他决定要对二姐姐好一点。 二九接了吩咐迈开步子赶忙跑向临安阁,临安阁离侯府大门实在是有些远,少爷若是迟到了他也是讨不了好的。 林欣颜在马车里冷了脸,为什么弟弟突然想起喊那个村姑一起入学,明明以前从来都是只喊她的。 “二姐姐怎么这么惫懒,第一天入学便迟到。”过了一会,林欣颜又继续温温软软地说道,“斌弟弟,要不我们先走吧,让书童喊过她就行了。等会二姐姐来得晚害得我们迟到了那可就不好了。” 林斌想想三姐姐今日也是第一天入学,他迟到没什么若是害了三姐姐迟到那可不行,三姐姐还是这次入学考试第一名。 “算了,我们先……”于是他点点头小手扶着车櫞正准备上车。 “少爷——” “快走吧——” “临安阁下人说二小姐天没亮就走了。” 二九一边跑一边喊,生怕自己来晚了害得小姐少爷们迟到。 林斌扶着马车的手一顿,这不可能,二姐姐竟然没有喊他便先走了。 以前二姐姐若是见着有什么好东西好玩的她没见过的事物都会主动来找他分享。 虽然他经常不屑地说道,“土包子,这东西在京城不是满大街都是。” “这个九连环是要用脑子玩的,不是你这样暴力粗鲁地拆开。” 他以为这次二姐姐还会喊他一起入学,像以前一样满眼亮晶晶地问他这问他那,一路上都需要他的帮扶和指点。 竟然没喊他…… “斌弟弟还愣着干什么,要迟到了。77ZL”林欣颜温和的语气泛起丝丝缕缕的不耐,她在想要不要下去坐自己的马车先走了,她作为第一名绝不能第一天迟到。 颠簸地马车里,气氛安静的沉默着。 林斌看着身旁青色儒服妆容精致地三姐姐,觉得狭小的空间安静得有些无聊,三姐姐见识广博才学出众,根本不会叽叽喳喳地在马车上向他问东问西,也根本不需要他的任何指点。 ————— 被他们惦记的林清清,卯时就被小统喊醒学习。 做完瑜伽任务又练了十页字最后还弹了几个音阶,完成日常任务的她才有空命青花去租了辆马车。 林清清看着一如往常的小院,在这里住了半年,这也算是她从小到大住过最好的屋子。 临安阁不仅比她之前乡下的整间屋子大而且院子空空荡荡很是干净,既没有养猪也没有养鸡。 院里有颗孤零零的柿子树,霜降时结了不少果子,落在她脑袋上糊了她一头发柿子汁被林斌和他的朋友们嘲笑过。 当时她傻乎乎地坐在石凳上面对这种突发情况尴尬得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林斌那一帮人的哄堂大笑让她看着顺着头发滴下的柿子汁慌乱地跑进了屋内。 后来林斌再也没有带他的朋友一起来找她玩,大概是那时的样子太让林斌丢人了吧。 “哥哥,哥哥,一起去上课呀。” 裴涵响亮的声音打断了林清清的回忆,抬头望去对面阁楼的烛光依旧,离开之前她应该买点东西答谢裴家两位少爷在侯府里对她的照顾。 林清清打开商城,看着自己又富足了不少的闺秀点决定先去抽奖,万一抽到个贵的还能省一笔钱。 抽奖池中漩涡流转,十几秒后湖底一片金光闪烁。 【恭喜宿主抽中肤若凝脂特殊奖励,奖励已发放。】 林清清:…… 她好像每次都只能抽中这种东西。 认命地打开休闲区,在吃食里滑动翻找起来,上次送的太寒碜这次有钱了送个贵的吧。 【桂花豆乳拉丝水麻薯】:甜品,口感软糯拉丝,入口即化。10闺秀点一碗。 看着图片糯叽叽的样子好像很好吃啊,还没等林清清多想,桂花豆乳拉丝水麻薯已经出现在了系统空间里。 林清清:…… 她的手有自己的想法。 将桂花豆乳拉丝水麻薯和换出来的十个大馒头拿食盒装好,林清清让青花送给裴弈和裴涵,大出血20点闺秀点,心疼。 等青花和青枝收拾好一切,林清清只带了床底下破旧的包袱和妆奁匣子还有这几日给哥哥整理的《尚书》释意便坐着马车离开了侯府。 “小姐,你今日擦的粉很适合你,比平时白皙细腻了几分还看不出来。”青花坐在马车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姐白嫩的小脸,忍不住说道,今日小姐也太好看了吧,词穷的她只能想到仙女这个词。 林清清这才想起这大概是刚刚抽到的特殊奖励,开心地抿了抿嘴角,她也是爱77ZL美的。 到达国子监时别人都是直接去了自己的班舍,只有林清清绕到了后院找掌事问起了住读事宜。 要招女子入学,国子监早已分好了女舍,掌事带着林清清到达后院女舍赞赏地说道,“你可是第一个入住的姑娘,可以随意挑选一间。” 大盛朝惟才是用,在重文看才的风气下,克俭勤学,住在私塾读书一直被世人所提倡。 这样不仅省下了来去的时辰,在私塾里也能更好的学习,是以每个私塾书院都备有了学舍。 林清清推开女舍选了间向阳的屋子。 等林清清整理完自己的屋子来到丁班的时候,发现屋里熙熙攘攘已经坐满了人。 只剩下倒数第一排和倒数第二排两个空位了。 “小伯爷,快看,来了个仙女!”陆丰摇了摇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宋书意。 宋书意一抬头看着推门而入林清清,眉如墨画,面若粉敷,双眸清澈眼尾却含情微挑,带着一股天真又娇媚的昳丽。 “什么仙女,这是林清清。”宋书意不耐烦道。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土不拉几丑得天怒人怨还喜欢目光如炬地盯着你的林清清?!”不仅是陆丰惊讶了,宋书意身边的小弟也震惊了。 他们觉得自己老大不仅是个纨绔还眼瞎。 “那她来丁班岂不是专门来找你?” “我看她要坐到你身边,她径直朝你走过来了!”小弟们你一言我一语。 宋书意听了小弟们的话,一抬头果然看见林清清朝他走了过来,“快别让这个土包子坐我旁边,你们去旁边拦住她。” 小弟们听了这话全都走到宋书意旁边空缺的位置那处堵着路。 可是林清清走到倒数第二排便停了下来,径自坐在了裴弈的旁边。 小弟们挤在最后一排一脸问号,侧头看着老大的表情写满了, 说好她会坐你旁边呢。 宋书意咳嗽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这大概是知道我不会让她坐我身边才想这样引起我的注意。” 坐在前排的裴弈听了这话挑了挑眉,听宋书意这话林清清在意他? 裴奕虽然冷漠孤僻,但是镇南侯府手握兵权,他身为嫡长子又长得清俊出尘,静静坐在角落的身影若孤雪霜姿。 所以一早上他已经用那双冷冽摄人的眸子拒绝了几波想要坐在他身旁的姑娘。 他不想和她们坐在一排念书。 但是林清清走过来的时候,他好像没有太大的排斥,大概是因为早上吃的那碗软软糯糯的豆乳甜汤味道很好。 剜一勺会像瀑布一样流下来的食物,咬一口软软糯糯的触感会拉出长长的丝,桂花的清香和豆乳的甘甜仿佛还留在舌尖。 还有小裴涵举着大馒头撅着嘴委委屈屈地问他,“为什么哥哥每次都有好吃的,我只有大馒头。” 他很少被人偏爱,难免心生波澜。 第24章 发言 林清清却没有管他们在想什么,她选择倒数第二排只是因为能离夫子近点方便听课,倒数第二77ZL排总是比倒数第一排好的。 走到座位时她才发现旁边案桌上坐的是裴弈,顿时小鹿眼睁得圆圆的,“你怎么在这?!” 她在心里询问小统,你不是说裴弈是这世界最聪明的人吗? 怎么在丁班?! 【小统从不弄虚作假,小统说的是这个世界的客观数据。】 裴弈眼帘微掀如静水深潭般幽暗的双眸和林清清满含惊讶的清眸相撞,声音清冷,“我不该在这吗?” “当然,你应该在甲班啊,你这么聪明的人。”林清清一边将书籍摆在桌上一边理所当然地说道。 林清清坚定的态度,笃定的语气,亮如星辰的双眸让裴弈感觉自己的心被撞了一下。 “嘁!”一声嗤笑从林清清身后响起,“只有土包子才会看谁都觉得厉害,就这个吊车尾你还觉得聪明。”宋书意在后排听着嘲笑道,“少爷我认真考一次都能比他考得高。” 裴弈敛了心神斜睨了宋书意一眼,“你认真考多少次,我都能考得比你高。” “以前我是没认真考。”宋书意被怼怒气冲冲地说道,“少爷我下次月测便会认真考,走着瞧。” “瞧。”裴弈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的卷宗。 林清清回眸看了眼宋书意眼里满是不耐,完全忘了宋书意也会在丁班,这个骄矜自负又不学无术的纨绔,“你看起来就像目不识书,肤浅末学还沾沾自喜的朽木” 宋书意正要发火,一个跳脱的身影蹦哒了过来,语气里充满惊喜,“你就是林清清吧,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梁芙茵,在诚意伯府排行老三。” “我想坐你身后这个座位。” 林清清看着眼前笑靥如花活泼大方的姑娘疑惑地问道,“是我,你认识我?” “当然,昨日你写的那篇《劝学》都传疯了,我父亲回来还默了一份,让我好好学习呢。”梁芙茵眉眼弯弯激动地握起她的手道,“你真的好厉害啊。” 林清清自从来了京城回了侯府从没受到过这么直白又热烈的夸奖,不由心生欢喜,嘴角的梨涡怎么都藏不住,“实在是过奖了。” 宋书意不乐意了,这个女人谁啊,知道他宋爷的旁边不能随便坐人吗,他戳了戳梁芙茵的肩膀,“喂!” 梁芙茵顺着手指的力道转头看向他,红衣金冠,少年锐气,脱口而出,“你就是安定伯府宋书意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我哥哥常说你是他见过最厉害的人。” 林清清嘴角的笑意一僵,怎么宋书意也很厉害?! “你哥哥是梁泰?他说我哪厉害?”宋书意顿时来了兴致也不想把人赶走了,桀骜的眉眼扬了起来,兴冲冲地问道。 “他说你蹴鞠厉害,投壶也百发百中!”梁芙茵回答得很快,双眼亮晶晶兴奋地看着他。 宋书意:?? “就没说过我读书厉害?”宋书意继续追问,“比如我一学就会,一点就透,不用费什么力就能…” “就能77ZL考吊车尾?”林清清听不下去他自吹自擂。 宋书意被堵得涨红了脸,正准备回骂,国子监丞走了进来,安定伯府的家教让他只得噤了声。 “安静,辰时一刻了,现在都去院子里集合开晨会。” 在夫子的带领下林清清跟着大家一起来到了大院。 空旷的大院四角有四颗古树盘根错节高耸入云,树荫密布,院子中央竖着块高大的碑铭,上面的字铁画银钩,铿锵有力——文以载道,儒已教人。 一股渊博而古朴的气息弥漫在院子里,国子监祭酒一头白发身姿笔挺地站在碑铭旁的高台上发话了,“恭喜诸位新人入学国子监,国子监第一次招收女学子,希望大家和谐共处,共同进步。” “今日就让入学选拔夺得头筹的平阳侯府三小姐林欣颜上台代表诸位新学子进行发言。” 林欣颜卯时就起来精心打扮,头上是最华贵透亮的冰翡翠珍珠银月簪,额间细细描了银白的泪珠花钿,一身国子监的青色儒服在她身上宽松曳曳,飘然翩跹仿佛随时能被风吹走似的。 她早已等待这个时刻多时,上一世她便是站在下面,在丁班的角落里仰着头看着台上如明珠般闪耀的林清清嫉妒得眼眶发红,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朱唇轻启,林欣颜故意压低嗓音,柔婉的声音更带了三分娇弱,“士欲宣其义,必先读其书。是以人之有学也,犹物之有治……” 背诵完早已准备好的稿子,林欣颜落落大方的行礼下台,等着祭酒大人和司业大人上台夸奖她的传世名篇。 夏嫣在底下拍着手探头说道,“颜颜你太好看了,在台上飘飘若洛神仙子。说得也太好了,临场发言还能做出这么好的文章实在是太厉害了。” 林欣颜笑得如三月春风般温柔和煦,“嫣儿你太夸张了。” 等着祭酒大人将她夸为天人的林欣颜没想到祭酒大人上了台只开口说了句,“林欣颜姑娘的致辞虽是不错,但我今日要给大家读一篇平阳侯府二小姐林清清昨日所做的文章。” “希望你们在坐的每一位监生都能像这篇文章一样同诸位先贤大能学习,不以天赋而自得,不以困顿而自卑,囊萤映雪,昃晷忘餐。” “夫周公上圣,而日读百篇。 仲尼天纵,而韦编三绝。 墨翟大贤,载文盈车。 ……” 林欣颜听着台上祭酒大人铿锵顿挫的声音捏碎藏在水袖里的稿纸,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林清清。 她这份稿子就是上一世林清清突然被点名,一袭青衣站在高台,思索了一会便在台上从善如流侃侃而谈。 后来,林清清在台上临场做的这篇《玉琢》便被祭酒和司业大肆夸赞,说她这篇文必得甲等。 她当时仰着发酸的脖子将林清清说的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里,这一次她提前背好了这篇文章并且做了最精心的打扮。 为什么,为什么受夸赞的还是林清清,77ZL那努力了那么久的她,就没人能看得到吗,林欣颜双手笼在水袖里在自己细腻的手腕上掐出了一道道红痕。 众学子都在心里觉得平阳侯府厉害两位嫡女都有如此风采不愧是名门世家,书香门第。 袁凯将手架在林斌的肩膀上,“祭酒说的这个林清清就是上次去找你时,满头黄色柿子汁那个无盐女吗?没想到文章写的还不错,可惜长得不行,又黑又瘦。” “你才是丑女。”林斌生气的拍开他的手,“我姐姐很好看的。” “你说你三姐姐林欣颜啊,我们都知道,京城才女,诗琴双绝,刚刚在台上的打扮还真不错,飘然若仙。”袁凯了然地说道。 林斌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不是,我二姐姐也很美,若瑶池仙子,琼姿玉貌。” “你上次还说你二姐姐是个土包子,臼头深目貌若无盐,这可都是你自己说的,你们说是不是。”袁斌向身边一圈狐朋狗友们问道。 众人点点头,的确林斌经常抱怨他刚接回来的二姐姐若村姑田妇,肤见谫识,今日闹了这个笑话,明日丢了那个脸,什么也不懂,是个麻烦精什么都需要他教。 林斌想起自己以前做过的事,被堵得无话可说,只得瞪了他们一眼,自己生闷气。 站在台下的梁芙茵听到祭酒大人宣布选拔考试第一是林欣颜时便骤然抬头,瞪大了漂亮的杏眼,怎么回事,和书里的情节不一样啊。 不对,在丁班遇到林清清时她就该疑惑了,遇到女主太惊喜她只顾着抱大腿忘了不合理的地方。 林清清这时候应该在甲班她根本遇不到才对啊! 推开门她本来是在找丁班的男主宋书意,结果一眼便看到了在人群中像发光一般的林清清。 她容颜太盛得让人只敢远观,果然如书中描写的一般不笑时若琉璃般灵动清澈不忍触碰,若展颜处世间倾城,人间繁华都掷于脚下。 书中情节为什么发生了变化,是因为她穿过来了吗?!梁芙茵满脑子都是问号。 第25章 结交 林清清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是当祭酒在台上朗声念她的文章时,嘴角的两个梨涡藏不住似的悄悄冒了出来。 裴弈站在她身后,看到四周无数或惊讶或赞叹或嫉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清冷的双眸扫过她嘴角处凹陷的两个窝窝,想戳。 散会后,回到座位上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宋书意。 他昨日参加了颜颜的酒席,自然看到了林清清作出了这篇文章。 但是颜颜和他说林清清定是请了人代笔,毕竟她刚从乡下接回来不过半年,从文墨不通到出口成章,哪能如此天才。 宋书意点点头深觉颜颜说得很对,他自己读书这么久并且颖悟绝伦也做不出这样的文章啊。 于是他用手指戳了戳林清清怀疑道,“那什么你写的墨翟,仲书都谁啊?”看他戳穿她请人代笔的假面具,她定是答不出来的。 林清清头也不77ZL回在心底深深翻了个白眼,“墨子和董仲舒这种先圣你都不认识,你读过书吗?” “小爷…我…自然是认识…认识的。”宋书意还真不知道是谁,他日日不是逃课就是睡觉,但是他不能被人看扁,只能不懂装懂地点点头,“他们名字有点多。” “墨子名翟,墨家学派的创始人,春秋时期伟大的思想家。”梁茵芙坐在一旁看宋书意红着脸别扭尴尬的样子给他解释道,“董仲舒,汉代注明思想家政治家,最著名的要属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男主现在果然还是个废废。 上完早上的经义课,去膳房用午膳时林清清给自己选好了吃食,然后看了一圈膳堂里的人找到林斌,拿着餐盘走到了林斌身边。 林斌在国子监内的蒙学大班读书。 世家子弟5至10岁入国子监蒙学,5至7岁上蒙学小班,8至10岁上蒙学大班。 正在吃午膳的林斌看到二姐姐过来,赶忙把手里的柑橘汁递给身边的袁凯。 “二姐不让我总喝甜水,快快快,你拿着装作是你的。” 袁凯知道这个二姐姐事特别多,管得也多,接过水壶抬头便见一个青衣墨发,明眸皓齿的仙女莲步生花地走了过来。 “这…这是你二姐姐?!”袁凯惊讶得将刚接过的水壶掉在了桌上,“哐当”一声橘子瓣和甜汁在桌上漫开。 林斌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赶紧喊下人来收拾桌子,“看你做的好事,这不都被看到了吗?我等会肯定又要挨说了。” 袁凯赶忙道歉,知道等会林斌必然要挨骂了。 林清清走上前眼神扫过被橘子瓣和汁水弄乱的桌子,面色一沉。 啊,林斌又要挨骂了,一众狐朋狗友们想着。 林清清语气冷淡,“林斌,这个契书帮我转交给侯爷和侯夫人签字。” “如果他们不签字,有什么后果我昨日已经告诉他们了。” 说完她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留给他,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仿佛刚刚扫他一眼便是最大的施舍。 林斌和一众狐朋狗友都愣住了,怎么回事,这次林斌的姐姐改性子了?竟然没说教他。 林斌一手接过契书,一手拿着装满柑橘汁的水壶,觉得二姐姐真的越来越奇怪了。 侯府就他这么一个嫡子,他又是府里老幺,所以府内上下一向都很宠着他。 小时候自从喝过宋心斋的柑橘汁,酸甜奶茶……他再也不爱喝熟汤,也不爱饮热茶,日日用宋心斋的甜水解渴。 以前父母也曾管教过他,可是他根本不听日日如此最后没人管他了,都惯着他。 只有二姐姐每次见着他喝,就一把抢过水壶还将他责骂一顿。 她总说她们村里说小孩子若是天天只喝甜水不喝熟汤最后会衰亡而死。 他对此嗤之以鼻那都是穷人家骗小孩的,毕竟穷苦人家哪有钱用甜水日日解渴,但是他可是侯府嫡子,想喝什么喝什么。 如今二姐姐却看也没77ZL看他手里的水壶,问也没问一句,再也没有人不让他喝甜水,他心里没有以前以为的畅快之感反而升起了点委屈和失落。 再一看手里拿着的契书,林斌更是惊住了,“这是住读契书?!” 身边的狐朋狗友们都凑了过来,这可是第一次看见姑娘住读。 二姐姐要搬出侯府常住国子监?! 下午林斌便翘了课在国子监后山的树上晒着太阳,烦躁地想着这件事。 该怎么和父母说呢?若是直说父母肯定更讨厌二姐姐了,但他希望二姐姐能和父母关系变好一点。 为什么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要面对这么难的事情! 一抬头林斌看见隔壁树杈上躺着的是上次同他抢鸟蛋的那个老头。 “老头儿,你会不想住在家里跑去住私塾吗?”林斌将契书盖在脸上叼了根叶子心烦地问道,他实在是没人问了,他那群狐朋狗友没一个愿意住在国子监的。 “那要看什么时候,想学习自然想住在私塾好好读书。”松真大师悠然自得,今日阳光真好啊,小徒儿入学他特意过来照看照看,没他安排小徒儿今日可住不上女舍。 真不错,如今小徒弟入住国子监便能更好的读书,平阳侯府可不是个学习的好地方。 林斌听完一拍大腿对啊,他回去就这么和父母说,就说二姐姐为了考个好成绩不让侯府丢脸,决定潜心住在国子监勤奋学习早日为侯府争光。 “谢了,老头儿。”蹭地一下溜下树,解了心头大患林斌轻快地拿着契书回府去。 ———— 林清清用完午膳回到女舍,正想打开自己的屋门。 隔壁女舍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活泼清脆的声音传来,“清清,你回来啦。” 梁芙茵听到脚步声打开门欣喜地转了一圈,鹅黄色的襦裙像花苞一样散开,“噔噔噔噔,惊不惊喜,我也买了个住读资格搬进你隔壁了。” 林清清眨了眨小鹿眼,吓了一跳,梁姑娘挺热情可爱就是有点咋咋呼呼。 梁芙茵上前拉着林清清的手,“清清,我们做好闺蜜好不好,明日我喊你一起去上课。” 【触发知人任务:请在一个月内决定是否与梁芙茵结交。任务成功奖励闺秀点十点。】 唔,竟然触发了大任务,十点闺秀点,那要好好决定林清清心想。 于是林清清脸上的笑容一顿,心下更谨慎要好好再考察这姑娘一段时间,毕竟之前李嬷嬷和如意见到她也是如此热情的。 林清清将手从梁芙茵的手里抽出来温和礼貌地说道,“好的,明日可以一起去上课。”说完便推开门进了屋。 梁芙茵站在门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皱了皱眉怎么和书里写的都不一样了呢。 林清清如今应该是个皎若朝霞却天真可爱的姑娘,怎么会对人如此防备又冷淡。 小说中女主从乡下接入侯府后,老夫人将婚约转给了她并给她安排了名师,经过半年的教导她进步神速77ZL。 虽然林欣颜抢了林清清的恩荫保送名额,但是林清清一鸣惊人在选拔考试一举夺魁进入甲班,入学发言出口成章广为传送。 随后林清清一路顺风顺水在国子监里同未婚夫宋书意互怼斗嘴成为欢喜冤家,最后激励宋书意发奋读书金榜题名官拜首辅,林清清也成了一品诰命夫人,风头无两。 怎么现在情节这么奇怪,林清清恩荫入学进入丁班,但是入学发言时她有文章广为传送,美还是那么美,但是本该天真直率的性子却冷淡防备了许多。 女主和男主的相处模式的确现在好像处于刚认识的互怼斗嘴中,但是又有那么一丝诡异的厌恶和冷淡,没有一点爱情火花的样子啊。 诚意侯府在书中提都没提,她也是书中根本没有戏份的配角。 她穿过来时诚意侯府式微,只有表面光鲜内里全是烂账,弟弟幼小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袭爵。 她一心只想抱着男女主大腿,在男女主庇护下一路躺赢啊,怎么这么复杂。梁芙茵靠在椅子上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既然书里的内容出现了分歧,那明天她就去会会林欣颜,这个不该考入甲班的假千金,看看小说到底哪里开始出错。 —————— 国子监里每日上午经义和策论轮流上课,下午便是诗乐射御书数六门课程一日两门换着上。 今日下午的乐课是有名的琴师大家顾行教导。 顾行年仅二十二便考了七级琴师是难得的天才,他开创了拓达写意的曲风,据说他创作的谱曲皆是灵感通达时一盏茶内即兴而奏。 虽然看着是一副粗犷样子,但是顾夫子为人却很温和,学子们指法有误,音阶有错他一般都不会多加指责,故而学子们都很喜欢这位琴师。 林清清前几日手指伤好后便一直在坚持练琴,如今乐感提升课程已经进行过半,自己的乐感有了长足的进步,因此琴课并不太担心被夫子批评。 顾行看了眼教室里新来的女学子,温和道,“你们都是恩荫进来的,为师不知道诸位水平都是如何,今日每位姑娘便弹奏一小段自己最擅长的谱子,让我了解一下。” 女学子们在座位上一人弹奏了一小段,轮到林清清时,她早已想好要弹什么,行云流水地从琴头处取出甲片粘在指尖。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她,第一次见还要带外物弹琴的,她们都是用手指触琴。 林清清用自己刚从系统学会的几种指法,滚拂轮挑,指尖翻飞,琴音清亮,用尽自己所有实力弹了一小段《将军令》。 裴弈离得最近听得最为震撼,林清清这样弹出来的声音,甲片与琴弦快速相撞带出了急切而更具有穿透力的响亮声音,仿佛将军号令三军率百万雄师而起的铮铮鼓点。 宋书意听不懂琴,但是他只觉得林清清这琴声比别人都更亮堂,吵得莫名有些好听。 在一片学子们的震惊中,顾夫77ZL子沉着脸开了口声音满含怒气, “你,一派胡弹!” 第26章 三合一(万字掉落) 林清清看着顾夫子怒气冲冲的样子, 当众被骂的不堪让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涌。 抬起发红的眼眶林清清一脸不服地盯着顾夫子,在一片噤声中问道, “为什么?” 顾夫子脸色已经敛了几分, 只黑着脸看着林清清声音沉沉地说道, “可惜了你这双修长如玉,灵动纤细的手,最适合弹琴不过了。” “你和裴弈一起出去站着,别上我的课!”这一句顾夫子说的掷地有声,仿佛容不得她们似的。 林清清蓦然想起上次她在宴席上唱曲的场景, 和这次一样, 无数目光缠绕着她,或讥讽或揶揄,它们哄笑着闹着仿佛要将她拉入万丈深渊。 突然虚空中伸出一只手用力拉了她一把,深渊里的利爪全都缩了回去。 裴弈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林清清白皙纤细的手指,将愣在原地面色仓皇又无措的林清清拉出了学舍。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被顾夫子说的。”站在学舍外裴弈看着眼前眼睫轻垂, 眉目黯然的林清清说道, “还有我。” 语气清冷而低缓, 仿佛在安慰人又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你也被这么骂过?”林清清吸了吸鼻子声音不自觉带了点哽咽, 踢了踢脚尖,小巧的粉色绣鞋从襦裙边露了出来。 “当然, 我被他骂了很多年,在这里站习惯了。”裴弈面色冷峻, 收在背后的手却想揉揉眼前这个垂头丧气的小脑袋。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林清清心里有着当众被骂的难堪还有不明所以的委屈。 她不懂明明这次她弹得很好啊, 比己练习时更好上几分,节奏准确,音准恰当, 指法更是运用了好几种。 她日日练琴,宵衣旰食,为什么会被顾夫子批得一文不值。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不喜欢弹琴,所以便无所谓了。”裴弈想到什么似的如墨的双眸里藏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悲凉,“这世界上总是有些人天生便不喜欢你。” “那总也会有人天生便偏爱你。”林清清想也没想抬起清澈的小鹿眼,眼泪像星辰藏在她的眼底。 这一眼像琉璃般剔透地撞在了裴弈的心湖,“咚”的一声落入了湖底。 “我一定会弄清顾夫子为什么这样对我们。”林清清用力眨了眨眼将委屈的泪水咽回去,双眸燃起小小的火焰不服气地嘀咕,“我的努力凭什么被他一句话否定。” 【触发古琴进阶任务:在一个月内弹奏一首让顾行认可的曲子。任务完成奖励闺秀点十点。】 —————— 林欣颜在甲班听到林清清被顾夫子赶出学舍的事,练琴的手一顿,弹错了一个音。 顾行顾夫子便是这辈子她给自己找的名师,上一世考入学舍顾行便是有名的温和有理,琴艺高超,是她最喜欢的夫子。 重生后她77ZL想找个亲切又厉害的老师,于是便动了心思搜集了不少松真大师的真迹送去给顾夫子。 在送了架松真大师的名琴“知乔”之后,顾夫子终于准了她的拜见。 待她弹完一首曲子后,本来信心满满一定会拜师成功的她在等待中变得逐渐忐忑了起来。 弹琴一直是她喜欢的事情,重生前她便爱琴,重生后她也坚持每日练琴,如今的琴技早已比前世高了太多 “丑话说在前面,你的才能我最多能带到五级。”顾行的面色冷凝严肃,完全没有在学校时的温柔和煦。 后来顾夫子便认真地教了她琴技,跟随名师又学习十载,林欣颜的琴艺自然精进了不少,如今她已经考过了四级琴师。 但是,夫子每次如此勃然大怒的原因都逃不开一个词——天赋。 眼看着一颗天赋好的学子误入歧途,他便会痛心疾首怒发冲冠,恨不得让这颗苗苗早点长正,但是他又不肯说这苗是哪里歪了,他更希望学子能自行顿悟。 夫子是唯心主义学派讲究天赋与灵感高于一切。 对于天赋一般的学子,夫子亲切和蔼,让人如沐春风;对待天赋高的学子便会苛刻严格,暴躁易怒。 上一次是裴弈,而这一次是林清清…… 林欣颜泄愤似的用力拨弄着琴弦,这该死的,让人艳羡的天赋,为什么她从来没有。 她一定要做点什么遏制住林清清天赋的发展,让她被夫子抛弃。 而丁班的学子们也万分惊讶,为什么明明觉得弹得不错,夫子却把人赶出去了。 宋书意蒙着脑袋想每次觉得好听点的就被赶出去,上一次是裴弈弹的《春月》,这一次是林清清弹的《将军令》,难道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和大家都不一样,梁芙茵从林清清掏出甲片开始就震惊了,她怀疑这一切的变化是因为女主林清清也是穿来的,在这个历史上完全不存在的大盛王朝根本没有人用过甲片弹琴。 穿来之后林清清自作聪明的做了一些举动,比如保送进丁班,大概是为了早点和男主宋书意见面,再比如今日用甲片弹琴是为了引起夫子的注意,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被夫子赶了出去。 ——— 下学后,因着顾夫子拖堂路过学舍的其他学子们便都看到了站在丁班门口的裴弈和林清清。 时隔多年顾夫子再次发怒的事又引来了国子监众学子的津津乐道。 “裴弈旁边那个就是这次事主吗?” “那个不是林清清吗,昨日祭酒大人念的文章就是她写的。” “之前就听说她是乡下接回来的,果然只是文章写得好。” “看来以后注定和裴弈一样是个吊车尾。” …… 林清清听着身边人路过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看了眼身边沉默寡言的裴弈,他清清冷冷地站在那里,矜贵而冷漠,浑身上下一丝不苟,仿佛外界的任何吵闹都与他无关。 以前他都是自己一个人经历这些77ZL的吗。 “我在这站了五年。”林清清看见裴奕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新来的,他们大概是新奇罢了。” “裴大哥今日有美人相陪呀~”一道油嘴滑舌的声音响起。 裴弈冷着脸瞥了一眼段如。 “好好好,不开你玩笑,我等你们下学一起去用膳。”段如顶着他冷淡的目光拿起书卷拍了下裴弈的肩膀咧嘴笑道。 “乱了。”裴弈瞪了他一眼将肩膀上的褶子重新捋平。 林清清坐在膳房里看着旁边座位上的裴弈以及对面的段如,不知道怎么下了学就被段如拉着变成三个人一起吃饭了。 “小裴涵呢不一起用膳吗?”林清清想起小胖子,他不是也在国子监吗。 回答她的是正在狼吞虎咽的段如,“他回府吃饭了。” “那裴奕你不回去吗?”林清清奇怪地转头问道,兄弟俩不总是在一起吗。 裴奕拿筷子的手又夹了一块藕,声音平静地叙述着,“不,没人等我吃饭。” “瞎说什么呢,我可是站在丁班等了你很久。”段如朝裴奕摆了一下左手,右手继续扒拉着饭碗。 裴奕沉着脸看了段如一眼,“你先将你的两个碗摆对称了,一高一低的。” 梁芙茵在膳房找到女主的时候,便看到她和小说里从没提起过的人坐在一起。 为什么不是宋书意也不是林斌还没有苏蕊? 她今日打听过了,苏蕊考进了丙班和小说里一样,唯一发生变化的就是女主林清清和女配林欣颜。 问题一定出在她俩身上,刚刚的琴课她怀疑女主林清清和她是老乡。 于是梁芙茵端着餐食走了过去,“奇变偶不变?” 林清清奇怪地看了梁芙茵一眼,“你在说什么?” “上正下不正?”段如自得地接到,“姑娘,你看我这对子对的怎么样?” 梁芙茵笑颜灿烂地坐在了段如身旁的空位上,“公子才思敏捷,只是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如何称呼,我是诚意伯府的梁芙茵。” 看着对面慢条斯理用餐地林清清,梁芙茵没有放下心中的疑惑真的不是老乡吗,女主现在表现得很奇怪,书中女主入学国子监后顺风顺水根本就没有被顾夫子责骂过。 ———————— 第二日卯时晨光熹微,林清清不是被小统吵醒的,是被隔壁梁芙茵大分贝的喊话声叫醒的。 “——清清,上学啦!” 怎么这么早,天还黑着呢。 “——快起来,晨练啦!” 林清清在丫鬟的服侍下梳洗后打开门,便被梁芙茵一把拉过,“快点,要迟到啦。” 【请宿主维持大家闺秀的形象: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疯跑。否则扣除闺秀点五点。】 “昨日也没说今日卯时有晨练啊,不是辰时上学吗?”林清清只得赶紧松开梁芙茵的手,整理起凌乱的儒服裙摆,正了正发髻上的青碧玉簪,“芙茵你先去,我慢点来。” “昨日顾夫子说的,你没在忘了告诉你了。”梁芙茵有点不高兴77ZL地努着嘴道,“我等你了好一会,才会现在要迟到的。” 林清清不能告诉别人是系统的限制,只能抚着心口装着样子道,“谢谢芙茵,是我不对,我跑这么快太难受了。芙茵你快去罢,我迟到便算了,明日早点起来。” 梁芙茵见状只得自己先行跑去晨练的院子。 等林清清莲步轻移抵达正院的时候,果然是迟到了。 院子里学子们已经熙熙攘攘,全都在打太极,站在最前排的高台上带领大家打太极的单薄身姿郝然是林欣颜。 “迟到的那两个人,过来,站在领队旁边,让大家看看你们的英姿。”国子监丞厉声发话道。 林欣颜站在最高处看着迟到的林清清嘴角微弯,心中泛起隐秘的欢愉,这一世总算轮到你只能抬首看着我的背影了。 第一日晨练便迟到,林清清红着脸有些羞愧地走上前排无奈地站在林欣颜旁边。 “颜颜,我来啦,你真厉害第一日晨练就当领队了。” “不像有些人,明明是姐姐第一日便迟到。” 赞美又嘲弄的声音欢快地从另一边传来,林清清转头看去果然另一个迟到的人是讨人嫌的宋书意。 别过脸,林清清跟着林欣颜的动作练起了太极,练了会她发现这套动作对她来说太过简单了。 每天练瑜伽的她练这太极简直像用牛刀杀鸡,轻松写意。 只见林清清周身轻灵,动静贯串,神宜内敛,动之则分,静之则合。变化万端,随曲就伸。 渐渐地台下看着林欣颜晨练的目光不知怎么全都转到了林清清身上。 林清清一举一动浑然天成,柔美的变化中仿佛含有道之意蕴,一张一弛,牵动天地。 连宋书意都不由自主地看向林清清,他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不行,颜颜才是最好的。宋书意将目光移回林欣颜身上,不一会又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林欣颜旁边的林清清。 反复了几次宋书意选择躺平,不得不承认林清清真的练得像太极大家,天人合一要入道成仙了似的。 监课的国子监丞心里默默记下了林清清的名字。 梁芙茵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心下感叹了起来,这就是女主吧,迟到能获得机会,无论做什么都能碾压女配,她要好好抱她的大腿一路躺赢。 晨练结束,梁芙茵便窜到林清清身边挽着她的手道,“清清,你真的好厉害,刚刚练太极的时候像只仙鹤般优雅。” 林清清看着她叽叽喳喳地样子,还是有些为早上的事情抱歉,“明日我会早点起来的,今日拖累芙茵了。” “没事没事,是我忘了告诉你。”梁芙茵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看,这是我做的好吃的,怕你早上没吃饭给你也带了一份。” 打开包裹,几个圆圆滚滚金黄色的小包子露了出来。 “呐,这个给你。”梁芙茵递了两个给林清清。 林清清接过黄色的小包子,最先闻到扑鼻的甜香,看来是77ZL甜品,咬了一口酥酥脆脆的表皮掉下无数零碎的小渣渣,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无比顺滑细腻的浓郁牛乳味在嘴里爆开。 “这也太好吃了。”林清清很想一口一个,但是她要维持在外面的闺秀形象,“这里面是什么,口感细腻又奶甜。” “这叫奶油,这个甜食叫爆浆泡芙。”梁芙茵笑道,女主果然喜欢吃甜食,但是看来好像真的不是老乡。 听她这么一说,林清清感觉有点熟悉,在脑海里翻起了商城,往下翻去,果然找到了【爆浆泡芙】10点闺秀点一个。 这么说,梁芙茵一下送了她20闺秀点,一大早喊她起来还记得给她带吃的,有点感动。 林清清仔细捋了捋,认识梁芙茵几日来,她做了什么。 她热情地自我介绍寒暄,然后搬进了隔壁女舍,随后一起用餐,今日一起上学还带了早点。 目前看来梁芙茵的确是个热情活泼的姑娘。目的大概……林清清看了眼脑海里的任务,目前看来大概就是与她结交。 任务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虽然现在对她的印象不错。林清清觉得还是应该晚点提交任务,毕竟她在梦里总是错信他人。 与她结交到底有什么好处呢,难道是因为天生偏爱吗。 上午下学后,等林清清在膳房里回过神来时,发现不知怎么就变成她和梁芙茵,裴弈,裴涵,段如五个人一起用膳了。 膳房里,林斌和林欣颜是坐在一处的,林欣颜正温柔地给弟弟布菜。 林斌看见二姐姐摸着裴涵的大脑袋走进来时,不知道怎么心里有点难过。 林斌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以前二姐姐也总是喜欢摸他的脑袋,但是他每次都凶巴巴地怼了回去,“发髻乱了!” 后来二姐姐便渐渐地不再摸他的头了。 自从那次祠堂罚抄之后,二姐姐再也没有主动找过他,二姐姐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林斌只能从袖里取出契书主动朝林清清那边走过去,“二姐姐,已经签好了。” “如今府里是柳姨娘管家,这是她让我带给你的银两,怕你一个人在外不方便。”说完林斌将腰间的一个钱袋解了下来递给林清清。 林清清从善如流地接过钱袋,“麻烦林斌了。” 没想到侯府竟然还会给银两,林清清意外地拿着钱袋颠了颠,好像有几十两,真是难得能占到侯府的好处。 林欣颜看着林斌和林清清相处和谐的样子,布菜的手停顿了好一会才继续从食盒里拿出菜盘。 这是她特地让大厨房准备的林斌爱吃的菜色,林斌是侯府下一任继承人,她必须哄着他姐弟情深。 为什么林清清总是轻而易举地得到她费尽心机才能拿到的东西,林斌如此,领队亦如此…… 今日晨练结束后,国子监丞便同她说,虽然她今日太极拳练得很好,利落生风,简练干脆,但是他们商讨后觉得林清清练得更为圆融大气,决定明日77ZL后要让林清清同她一起站在前台当领队。 她是提前知道国子监会在新学年选领队而且晨练是太极拳,所以才在暗处悄悄努力了那么久。 没有惊艳所有人便罢了,竟然还是被什么都没做的林清清轻易打败。 林欣颜压着心底的怒火,默默地端起了饭,她一定要让林清清身败名裂。 ————— 用完膳林清清靠在女舍里的美人塌上小憩,秋日的光晕从窗牗洒在她的身上,安然又静谧。 “咚咚咚”地敲门声打破了正午的宁静。 梁芙茵听着声音率先开了个门缝瞧了眼,一个头上簪了朵牡丹花的麻布老婆婆正在敲门。 这谁啊?又是一个没在小说里提过的人。 林清清见着门外松真大师地打扮,惊讶地将他迎了进去,见惯他变装还是第一次见夫子变装成女子。 “别这么瞧着我了,还不是你入了这女舍,不这样你师父我进不来。”松真大师将身后的布包解了下来。 一把通体幽黑身形流畅的古琴从布包里露了出来。 “听说你昨日被顾行那臭小……不是,顾琴师说了一顿。”松真大师一边架琴一边说道,“你不要太在意,他走的流派和为师这边不一样。” “你要明白于乐理,你有你的长处,否则为师也不会收你为徒,这把琴今日我特意带来送给你。”松真大师抚着优美光滑的琴身,“这是我刚做的古琴,取名为鸣蝉” “谢谢于夫子。”林清清接过鸣蝉诚恳地道谢,只见琴身是上佳的黑檀木,颜色黑沉古朴,琴弦手感舒适,轻轻拨弄,琴音圆润悠扬,真是把上好的古琴。 “前几日,由于老师一直对你的甲片弹法好奇,便和你研究了几日甲片的技巧。”送完古琴于夫子道明来意,“你这甲片法并不为人所知,是以有些保守的琴师便会认为是胡闹,今日为师便来教你传统的指腹法。” 悠扬的琴音断断续续地从林清清的房里传来,梁芙茵听到了隔壁的动静,这打扮土气的老婆婆是林清清的师父?! 书中不是说她师父是少年天才国之重器的松真大师吗。 书中写到松真大师鹤发苍颜,文江学海,既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有犹怜草木之心。 他惊于林清清的天赋,又叹于林清清的努力,便将他收为最小的徒弟。 要说女主的成功决然是离不开入府后老夫人给她安排的松真大师,被松真大师收为学生后,林清清才能在接回侯府的半年内便一日千里,最终在国子监才学服众,一览众山小。 如今林清清的师父也变了,女主还能是女主吗,梁芙茵对未来有深深地迷惑。 ———— 两日后又轮到了顾夫子的课,这次林清清正襟危坐,严阵以待,意图一次便洗刷掉夫子对她错误的评判。 当顾夫子让学子们弹一段上次讲课的内容时,众学子都弹完了,夫子这才仿佛忘记了似的点到林清清。 “林学子77ZL,你今日弹吗?”夫子一改前面的温和,面色肃穆了起来。 林清清没有回答,用行动打开了桌上的鸣蝉,如焦墨一般沉稳厚重的黑色,如写意一般流畅自然的线条,精细的凤尾雕工,任谁都能看出这是一把好琴。 这一次她指腹轻触琴弦,抹挑勾拨吟最基础的指法在她的双手下翻飞,圆润悠远的声音在林清清的指尖倾泻。 若说上一次还是惊讶于林清清用甲片弹琴,这一次指腹温润的琴声与《幽兰》完美融合,琴音悠长。 梁芙茵觉得女主真不愧是女主,不仅能自创出新的技法还能第二次上课就让顾夫子改观。 “你,出去!” 《幽兰》还没有弹完,顾夫子愠怒的声音便打断了袅袅的琴音。 第二次被夫子当众责骂,林清清有些难过但是并没有第一次那么难堪,她背起鸣蝉直接去了门外。 众学子们都很奇怪,明明林清清弹得比自己好得多,为什么夫子会勃然大怒。但是夫子毕竟是夫子,七级琴师,他们只能认为是林清清弹得有问题。 裴弈弹都没弹,早就站在了教室外,见着林清清皱着眉出来,清冷的眉眼柔和了几分,“挺好听的。” 林清清有些勉强地朝他勾了勾嘴角,突然想起裴弈五年前定是不会用甲片弹琴的,所以自己应该努力错了方向。 于是林清清满脸疑惑地问向裴弈,“你当时被顾夫子赶出来时弹了什么?” 裴弈眼神放空回想起十一岁时那个小小的少年满脸愤怒和不服,倔强地昂着头质问道,“为什么!” 后来……后来…他学会了沉默和接受,有时候喜恶本就是人的本能,可能他天生就容易被人厌恶。 反正弹得好与不好,也无人在意的。 “《春月》。”好一会,久到林清清以为裴弈不会回答了,才听到他轻声吐出这两个字。 《春月》,《幽兰》 ,《将军令》三首曲子在林清清心中绕了又绕,也没揣摩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顾夫子浑厚的讲课声传来,这次林清清直接抱着琴准备席地而坐,在教室外听顾夫子的琴课。 裴弈却骤然出手阻拦了她的动作,滚烫的掌心有力地搀着她纤弱的手臂,薄唇轻启,“会脏。” 只见裴弈将包琴的黑布四四方方整整齐齐地铺在了地上,“坐。” “谢谢。”林清清诧异地抬眸对上裴弈认真的眼神,忽然觉得这四方天地好像干净温柔了许多。 “潇洒寒林,玉丛遥映松篁底。 凤簪斜倚,笑傲东风里。 ……” 听着屋里顾夫子的讲课,林清清更迷惑了,顾夫子没有教琴技指法,也没有讲音准节奏反而在学舍里沉郁顿挫地念起诗来,这念诗和弹琴有什么关系。 她眨了眨迷茫的小鹿眼,仍是仔仔细细地记下了笔记。 梁芙茵在座位上神情恍惚,女主的确弹得很好,音色动人,明明比前几位弹得好听得多,为什么会被夫子否定呢77ZL。 顾夫子在小说里也不是反派啊,一直是一个长相粗犷却性情温和的老师,还夸赞过女主琴艺了得,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难道是气运发生了转移?! 梁芙茵决定去接触解除另一个发生变化的主要人物,看看林欣颜和林清清到底谁出现了偏差。 ———— 吕夫子在台上推导演算着鸡兔同笼如何分别算出有多少只鸡和多少只兔。 裴弈感觉身旁的人朝他靠近了几分,一股桃子的清香传来。 侧过头果然见着林清清又一次伏在桌上睡着了,《九章算术》盖在她精致的右脸上,只露出莹润柔嫩的红唇和白皙精致的下颌。 裴弈抬手将碍眼的书拿开,犹豫了一会这一次没有选择敲她的脑袋。 林清清感觉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脸,迷迷蒙蒙地睁开眼,见着吕夫子在台上侃侃而谈,唾沫横飞。 啊,又在上算学课上睡着了,林清清耳朵尖尖不由得泛起红晕,不好意思地看了裴弈一眼。 自从学了算科,被吕夫子绕晕了无数次之后,林清清总算发现这记忆力在国子监里并不是无往不利的。 《九章算术》明明她也背了,但是每次吕夫子上课她总是被绕得迷迷糊糊,不由自主地就打起了瞌睡。 于是她请求裴弈在她睡着后一定要将她敲醒,她是励志要当第一闺秀的女学子,怎么能被屈屈算科打倒,林清清又奋笔疾书记起了笔记。 没过多久,裴弈看着又靠过来斜趴着睡着了的姑娘以及案桌上字迹已经歪到横线外一大截的笔记。 清隽的眉宇皱了皱,终于还是伸出手拿过林清清的案卷替她重新写好笔记,然后戳了戳她嘴角的窝窝将她弄醒,看着她满脸不敢置信自己又睡着的纠结表情勾了勾唇角。 下午又是顾夫子的课,林清清又一次拿起她的鸣蝉演奏起来。 丁班学子们都已经习惯了林清清每次弹奏每次被顾夫子打断的场景。 被顾夫子反复赶出去后,林清清脸皮变厚了,她现在带了个小马凳直接坐在学舍后门处听夫子讲课。 听了夫子几次在课上激情念诗唱曲之后,林清清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些门道。 顾夫子每次对她的脸色都一样臭但是她感觉夫子对她的态度好像稍微好了一点。 每次被赶出去时她都会扬起亮晶晶的双眸和站在门外的裴弈说一遍,“下一次我就能找到我们的问题,带你一起进去。” 梁芙茵看着日渐奇怪的剧情,林清清每次琴课都会被顾夫子责骂,算学日日打瞌睡一窍不通,和男主宋书意竟然没有婚约,甚至相看两厌一点爱情的火花都没有,和书中没有名字的男n号交集亲密。 根据她现在的调查林清清在被接回来之后明显与侯府关系不好,因此她大概失去了能助她成为主角最重要的贵人松真大师,她还没有获得和男主宋书意的婚约,剧情一再的偏离,所以梁芙茵觉得林77ZL清清大概已经不是女主了。 反而是林欣颜深受侯府夫妇喜爱,她有着和男主的婚约,国子监入学第一是她,早上晨练的领队之一也是她,她好像一点点抢走了林清清的女主气运,或许她应该去抱林欣颜的大腿。梁芙茵陷入深深的沉思。 ———— 十月十日,每年国子监都会举行赏菊会,今年也不例外。 林清清早上被梁芙茵叫醒相伴来到学舍,便收到三日后要举办赏菊会的消息。 林清清心里有些发沉,十月十日,那十月八日就快就要到了。 【触发临时任务:请宿主搭配一套适合出席赏菊宴的衣裙。完成后奖励闺秀点一点。】 拿起所剩不多的钱袋,林清清准备去成衣铺子置办一身新装。 霓裳楼里林清清挑了几套自己喜欢的颜色和款式,先拿了件云纹紫金红罗锦去试衣间,穿出来后青花看着眼前雍容华贵,倾城倾国的美人,挪不开眼。 “小姐,这身太好看了,太适合你了,买!”青花激动得拍了拍手。 林清清又换了套轻粉色的百蝶穿花裙,栩栩如生的蝴蝶在裙摆处绣了一圈,走出来时就像被蝴蝶簇拥着的百花公主,灵动可爱。 “小姐,你穿这身更好看。”青枝拼命地点着头。 拿起手里最后一套云湖纹竹枝裙去试衣间换上,一圈一圈的云湖水波在裙尾处渐变,林清清行走间仿佛是踏水而来踽踽独行的仙子。 “小姐,这身也特别好看。”青花和青枝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小姐穿哪身都很好看啊。 “你们觉得哪套更适合穿去明日赏菊会。”林清清自己一时也决定不了,霓裳铺里的铜镜只能照着上半身,看起来好像都差不多的样子。 青花和青枝七嘴八舌,各自有各自的洗好,青花明显更喜欢雍容华贵的打扮,而青枝对清丽可人的后两套更为喜欢。 林清清也在镜子前纠结得皱起了小脸,赏菊宴自然不适合打扮得太过隆重贵气,第一套肯定是不合适的。 第二套活泼灵动,第三套雅致出尘到底哪一套更适合赏菊宴。 “拿这一套。”冷泉般的声音响起。 “裴、裴弈。”林清清在镜子里看见裴弈一如既往冷峻的脸,“你怎么在这?为什么拿这套,粉色的不好看吗?” “矮。”裴弈瞟了一眼粉色的回道。 林清清瞪大了眼睛,她哪里矮了,明明身高很标准好不好。 撅着嘴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裴弈,好吧,比起裴弈她肯定是矮的,才到他的肩膀。 “裙子太长,不是你矮。”裴弈看见她在镜子里偷偷横了他好几眼的样子弯了弯唇角,“儒服是青色,所以明日没有几个人会穿青色了。” 林清清这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又想起来粉色襦裙穿出来的时候自己差点踩到裙角摔一跤,是有点太长了,遂确定了要选青色的云湖竹枝裙。 【赏菊宴穿搭任务完成,恭喜宿主获得一点77ZL闺秀点。】 “裴弈,你真的是太聪明了。”任务完成林清清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嘴角两个梨涡深深,同掌柜拍板要买第三套云湖竹枝裙。 “好的,小姐这是海外的罗绾锦以及运用了复杂的晕染技艺,因此这一套要四十两银子。”掌柜说道。 听到价格,林清清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她没有这么多银两,侯府送来的银两她这几日置办东西已经用了一些。 尴尬地打开钱袋,林清清有些别扭地和掌柜说道:“老板,我的银两有些不够,我头上这根碧玉簪子值不少钱,要不我去典当了再来买,你帮我留一日。” 老板顿时黑了脸,这小姐看着金尊玉贵的,试了这么多套,竟然一套也买不起。 “三套都包了吧。”清冷的声音响起。 一个沉甸甸的金丝蜀锦钱袋放在了老板面前。 林清清红着脸转头看向裴弈,这么窘迫的境况都被他看到了,“麻烦你了,一套就好,银钱我会还给你的。” 裴弈见她坚持便点点头,“那便一套吧。”其他俩套也不是那么合适。 阿肖跟在身后听见主子这么说差点滑了一跤。 走回国子监的路上,林清清看了看自己富裕的闺秀点,决定先换点好吃的送给裴弈感谢他,自己攒够钱再还给他。 ————— 十月八日,阳光像温柔清澈的溪水流淌在国子监内。 林清清的心情却有些不安。 梁芙茵挽着她的手,感到林清清有些僵硬和紧张,“怎么了?清清是在担心后日的赏菊宴吗?” 梁芙茵想着赏菊宴里林清清可是诗作第一,大出风头,当然现下剧情的改变一切也不是那么确定,但是她觉得女主光环好像仍有一部分在林清清身上。 林清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今日是她梦里最后的节点,上一世她并没有考入国子监,便是在今日被一个地痞流氓陷害与他私私相授,被逼着嫁给他后愤而逃亡…… 算学课上,裴弈也感到今日同桌有些不同寻常,竟然一点瞌睡都没打,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仔仔细细地盯着老师,听算学课听得无比认真。 当算学课下课的钟声响起,林清清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像不会再发生上一世那样的事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走了进来,林清清瞪大了眼睛,是他,他又来了。 这个害得她上辈子身败名裂,惨遭侯爷林立家法毒打,最后被家人抛弃被世人唾弃的地痞无赖真的又来了。 林清清不自觉地扯了扯裴弈的衣角。 裴弈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林清清,又看了看直直闯进来的无赖轻声道,“别怕。” 那恶人掏出一枚白绢丝帕,像上一世一样展开丝帕露出一首情诗。 “信以寄相思,思君无尽处。”他大声念到,声音粗鲁得刺耳。 的确是一首写满相思的情诗。 “这是平阳侯府林二小姐写给我的情诗,如今我和他两情相悦要来娶她回家。”獐头77ZL鼠目的无赖高举着诗句大声喊道。 还没走出门的夫子和学子们都凑了过来,他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着,眼神是不是瞟过林清清。 林清清捏了捏自己的手,看着这个无赖的脸,那些她不愿想起的噩梦,现实却让她不得不一次次面对。 她等这一刻很久了,结束了这一刻就能结束那个梦,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再也没有梦境来一遍遍的告诉她,她上辈子的失败和苦难。 林清清抿着嘴信步走到无赖面前,看了看上面工整隽秀的字道,“这并非我的字。” “怎么可能,这就是你写……”无赖大声嚷嚷道。 “那你可看好了,我的字长什么样。”林清清看着无赖勾起唇角,右侧嘴角露出一个深深的梨涡盈满了骄矜自信。 只见林清清提笔蘸墨,手腕一提在纸上写下了一道圆润方正的隶书。 任谁看了都会说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字体。 她并没有停又写下了一道端正沉稳的楷书,然后是一道肆意张扬的草书……… 一页又一页林清清整整花了一柱香的时间,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写下了十八种字体的“信以寄相思,思君无尽处。” 诸位学子都惊呆了,没想到这个据说刚从乡下来的小姐,竟然会这么多种字体。 就连吕夫子都在心底连连惊叹。 无赖看着面前冷若冰霜却仍然昳丽夺目的林清清仍旧不死心,“不可能,这就是你的字,不信你们把她桌上的卷宗笔记拿来对比。” “这就是她亲手写给我的。”无赖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么仙姿玉色,楚楚动人的姑娘他若是能娶到此生无憾了。 有好事者将林清清桌案上的笔记拿了过来摊开在手帕旁,的确两份字迹看起来一模一样。 “哈哈哈你们看到了吧,我说了这就是她写给我的!” “会写很多种字体代表她也会写寄给我的这种。”无赖桀桀怪笑道,这么倾城绝艳的美人娶回家该有多快活。 围观的学子们对比着看了看,议论纷纷。 夏嫣最是见不得林清清好,煽风点火地说道,“字迹真的一样,难道真的是林二小姐写的?” 裴弈看着林清清惨白的小脸,矜贵冷然地走上前来,“别怕,我来。” 第27章 字迹 青色本该充满生机和希望但是穿在裴弈身上便多了几分孤寂和寥落, 他施施然走上前带着让人忽略不了的冷厉和泰然。 狭长的凤眸扫了一眼身旁煽风点火的几个人的案桌,裴弈冷淡地开口,“那, 我也写几行字给你们看看。” 裴弈提笔时气势磅礴, 落笔处却细腻柔婉, “信以寄相思,思君无尽处。” 在一片惊疑不定的眼神中,裴弈镇定自若地一连写下了好几张隽秀的簪花小楷,随后又写下了张馆阁体。 眼看就要让林清清出丑了,夏嫣最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声责问道, “你在干什么呢, 又不是你写给人的,在这写这么多字体77ZL有什么用!” 扎着双髻的姑娘也在一旁帮腔,“就是,你一个男的掺合什么,现在这铁证如山, 关你什么事?” 鼻子有颗痣的男子也在前排议论道, “你这写的什么鬼东西, 和这事有关吗?” “你这男子强出什么头, 莫不是想整你们公子哥最爱玩的那套什么英雄救美?!”贼眉鼠眼的无赖乐了,笑出一脸黄牙, “这美人早就心系于我,你救不动, 老子有铁证, 你看这信,再看这笔记,字迹是不是一模一样。” “再不然难道你是她在学校里的姘头?”无赖一脸猥/琐地道, “这美人就是不一样,哪里都能找个相好,我是她乡下的相好,这来了城里你怕不是她新找的相好罢。” “住嘴,镇南侯府的小侯爷哪轮得到你胡乱诬陷。”阿肖怒气冲冲,他恨不得直接拿起板凳砸死这个无赖。 听了无赖的话,众学子们议论纷纷裴弈这人平时在学舍里孤僻沉默,的确不像是会平白为人出头的样子,众人的眼神在林清清和裴弈身上瞟来瞟去。 裴弈掀了掀眼帘用看着死人一样的眼神瞥了一眼无赖,抬首转向台下的同窗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我们国子监乃大盛王朝最高学府,每一位监生,皆为苍生请命,平天下不平之事,鸣天下不白之冤。” “你…你怎么知道有人被冤枉,我说得全都是真的,老子有证据!”无赖有些被裴弈煞到,转眼想到让他骚/动不已的美人,“铛”的一声将丝帕用力地拍在讲桌上。 裴弈见状从容不迫地将写好的宣纸一张张铺在旁边,边边角角都对得整整齐齐,顿时五张“信以寄相思,思君无尽处”全都摊开在讲桌上。 还没等裴弈开口,束冠的吕夫子最先走到讲桌旁,满脸震惊地拿起最后一页宣纸,诧异地看向裴弈,“这…这…这是为师的字啊。” 顿时诸位学子看着台板上夫子刚刚上课时写下的“如何以二两油壶,五两油壶,相互倾倒出……”,再看看夫子手上的宣纸“信以寄相思,思君无尽处。” 这两处字不能说是完全相同,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宣纸上的这个“以”和台板上的“以”就和复制的一样。 众学子分分瞠目结舌,若不是亲眼见着裴弈写下这张宣纸,他们甚至会以为这是吕夫子写的。 吕夫子拿着宣纸朗声大笑道,“没想到啊,我被夫人骂了一辈子不懂风情,这第一份情诗还是学生代笔。” 随后众学子们仔细看起了桌上平铺着的其他宣纸,“这不是夏嫣的的字迹吗?!” 夏嫣听到同窗们的喊声,看着讲桌上字迹同她的字迹一模一样的情诗,她扭着手指满脸的羞窘和尴尬。 她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字迹一样便是铁证,现在她也有了字迹一样的情诗,这该怎么是好……… 鼻子上有颗痣的男子和扎着双髻的姑娘都惊诧地看见77ZL了自己的字迹,一把夺过宣纸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这真的和自己的字迹一模一样。 顿时之前还闲言碎语众说纷纭的学子们皆低眉敛目缄默不语,闭口不言。 “你们想要多少证据,我都可以写。”裴弈在一片沉默中开了口,眼神冷厉。 “这也只是表明你会模仿字迹罢了,但也无法证明这封信是模仿的!”无赖紧紧攥着信纸,“这信不是她写的难道是你写的?!” “这帕子写成这等低劣模样,自然不是出自我手。”裴弈不屑地瞥了一眼手帕,“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赝品,配吗?” 裴弈拿过林清清的卷宗笔记,随手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字迹声如冷泉,“你们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清楚,再看看手帕上的字迹,真的一样吗?” 诸位学子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页笔记,复又看了看手帕上的字。 梁芙茵看着同窗们在两张纸中来来回回努力找不同的样子。 梁芙茵:…… 这个男人真就凭一己之力将这件会让林清清身败名裂的事变成全民来找茬了。 众人仔细看了半晌,久到为了证明小姐的清白青花去请的书法大家曲夫子都到了,她们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只见曲夫子捋了捋胡子走上前台,看了会裴弈翻开的那页卷宗笔记又看了会无赖拿着的手帕,沉声说道,“这两的确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不可能,你这糟老头子倚老卖老,张嘴胡说。”无赖粗鲁地喊道冲上前扬起手就要掌曲夫子的嘴。 “唰”的一声,银光出鞘,一柄寒气凛然的轻剑在一瞬间隔在了曲夫子和无赖之间,裴弈指尖翻转,剑尖直指无赖的脖颈,一字一顿地说道,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你可想试试,这剑和你谁更锋利?”裴弈眸如千年积雪,声音冷若寒潭。 “不…不…不………”看着脖子上锋利的宝剑,无赖吓得腿直哆嗦,赶紧抱着头跪在地上,他只是拿银子办事,据说还能白得个美人媳妇,这天大的好事他自然是应了。一群文弱学生罢了,他从没想过会赔上性命,“别…别…杀我……别杀我。” 曲夫子给了裴弈一个肯定的眼神,见众学子疑惑求知的目光,“老夫书法早已考过八级,会的字体数十种,这两份字迹乍一看的确非常相似,但是其中内蕴完全不同。” “手帕上的字迹尚有临摹描画的痕迹,明显是刚学不久,照猫画虎临摹所学,匠气十足。” “而卷宗笔记上的字,已然有自己的风骨,其形相似,其骨完全不同。” “卷宗上的字风骨端正,下笔带有一种孤高清冷的辅味以及闲暇逗趣的意趣。” “这两种字迹差距太大,怎么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 曲夫子见众学子还是一片茫然的样子,叹了口气拿起竹尺仔细为诸位学子解释道,“你们看其勾折和横竖长得一77ZL样,但是下笔完全不同,其中的笔墨浓淡转变看出来了吗,完全是一个初学者和一个已窥书道之人的差别。” 众人仔细看去,这才发现是下笔转折停顿处的笔触区别,一个如水般韵致流畅自成一派,另一个却充满描摹的僵硬与迟疑。 众学子们纷纷点点头,恍然大悟,方才明白过来,复又转头看向裴弈,深切地觉得裴弈这位同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平日不声不响原来书法竟然如此厉害,一眼便能看出字迹的不同。 林清清看着于斜阳中青衣墨发,执剑而立的裴弈,突然觉得他如高天寒月,亦或是苍山孤雪,在一片尘世泥沼中皎洁得让人心安。 裴弈看着匍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无赖,剑尖寒光凛冽,“说,谁派你来的。” “是……是一个蒙着面的女人……就丢了一张银票。”无赖那一身烂肉瘫在地上,瑟瑟发抖,“她信誓旦旦地说这手帕上的字迹一定没问题,所以…所以小的才敢来,否则,打死小的也没胆子啊!都是她指使我,不关我的事啊!” 国子监丞报了官,等官差将这无赖押走,裴弈才淡然地在一众或仰慕或惊讶地目光中利落地将轻剑冰魄收回剑鞘。 “没事了。”裴弈转头看向林清清,凛冽的眉眼柔和了几分,像雪山尖尖的那抹霜雪在无人的地方悄悄融化了些许。 林清清一直将双手攥得紧紧的,听了这话才放松下来,发现掌心早已一片绯红隐隐作痛。 差一点,差一点,她以为自己又要面临梦中一样的结局,明明准备了那么多,偷偷地苦练习了那么多的字体,竟然差一点又着了林欣颜的道。 当看到那枚手帕时,她本以为胜券在握,紧接着她的心就沉入了谷底,那纸上的字真的和她的字迹一模一样,明明她根本就没有写过。 本以为这次会再一次被众人唾弃、谩骂,没想到,林清清抬首看向身前和段如走在一排的裴弈。 夕阳下她的双眸里映着劫后余生的泪水,通红的小手不顾疼痛地轻轻拍了拍裴弈的右肩,发自心底地说道,“遇见你,真的是太好了。” 裴弈诧异地回眸,眼中盛满了整个夕阳,顿了好半晌才说道,“乱了。” 他伸出不自觉地抚上左胸口,心跳怎么乱得这么厉害。 阿肖听到少爷的话差点又滑了一跤。 段如看着裴弈抚着衣服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啊,我养的鹦鹉都比你会说人话。” 裴弈抚着胸口的手一顿冷冷的瞥了段如一眼。 林清清看着他们笑闹的样子笑得梨涡深深,比夕阳的余晖更温暖明媚。 曲夫子正在教室里听着学子们七嘴八舌的讲起今日傍晚的这场闹剧。 拿起林清清写的十八张字迹看了看,匠气极重,明显是在短时间内为了学会各种字体而草草临摹的。 再看了看裴弈模仿的字迹,这个字迹倒是和今日笔记那页字有异曲同77ZL工之妙。 曲夫子心下沉吟,遂翻开那份林清清的算学卷宗笔记,果然裴弈貌似随意翻开的那一页,是他模仿林清清写的簪花小楷,风骨端正,清冷与孤寂并存,写下的时候主人明显带了几分意趣,笔触跳脱了几分。 而其他几页的笔记圈是林清清自己匠气十足的字迹与那枚手帕如出一辙,看来那手帕的确是林清清的字迹。 绢帕上的字迹,裴弈不可能看不出来,那么那看似胸有成竹,剑荡不平的举动其实都有着巨大的漏洞。 只要他再翻一页这份笔记,这一切都将会完颠覆,曲夫子不得不承认裴弈胆大心细,将一切算计得恰到好处。 看着眼下每一个都风骨凛直,清冷孤高的字迹,曲夫子食指有些激动地敲了敲桌案,好久没遇到如此天赋了得的徒弟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如此璞玉。 林欣颜下学后便去了顾夫子那愉悦地抚着古琴,静静等待着这场她专门为林清清安排的好戏完美落幕,让林清清从此身败名裂,臭名远扬。 一曲《平湖秋色》畅快地弹罢,顾夫子冷着脸说道,“下次说再弹成这样便不必来了,本身天赋就一般,心绪还如此杂乱,杀心如此重,不配弹琴。” 林欣颜挨了好一顿责骂,本来愉悦的脸色一僵,只得忍气吞声低眉敛目地像顾夫子赔了罪,这千方百计才求得的名师她是绝对不能被逐出师门的。 等她背着琴从顾夫子那告退,听到夏嫣竟然告诉她那地痞无赖竟然被大理寺扣押提审,本来就被顾夫子骂得狗血淋头的林欣颜差点气晕过去。 她这个计策绝对算无遗策,怎么可能失败,她让夏嫣仔仔细细地将经过告诉她。 在林欣颜又一次打断了夏嫣滔滔不绝地描述了裴弈如何写字又如何英勇拔剑荡平天下不平之后,她终于弄明白了。 国子监的书法大家曲夫子判了林清清的笔记和手帕的字迹不对…… 这怎么可能?! 绢帕上的字,是她从林清清的笔记上一个字一个字用绣花针沿着行迹抠下来的,最后一针针缝在了丝帕上,确保每一处都一模一样。 除非……曲夫子被林清清收买了。 上一世,她也没听说国子监里曲夫子对林清清另眼相看,更没有听说过裴弈这个人半分名号。 林欣颜气得将蜀锦水袖捏得皱皱巴巴,面色却还是温婉地应和着夏嫣对裴弈的各种赞叹。 为什么每次看似万无一失的算计都能被林清清逃出升天,难道她重生就是为了再一次仰望林清清走向她无法触及的高度。 林欣颜咬紧了牙关,她不服,既然她能重生,这便是上天给她的机会,让她改变上一世的命运,如今世事已经被她改变了许多,侯府与林清清的割裂,离不开她的安排,她相信命运终究不会辜负她的付出。 ———— 等林清清和裴弈他们来到膳房时,却发现今日梁芙茵并没有77ZL坐在她身边。 少了一个活泼灵动的身影,林清清逡巡着膳房寻找着梁芙茵。 却发现梁芙茵正在膳房另一边同林欣颜,宋书意,林斌,夏嫣坐在一块。 梁芙茵俏丽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活泼明朗的笑容,同林欣颜和宋书意聊得热火朝天。 是与她在一起时不同的分外绚烂的笑颜,让林清清不由得觉得有些刺眼。 拨弄着饭盒里青菜,林清清不禁没了什么胃口,因着是从乡下来到侯府,一直以来她没有什么闺中密友,所以热情活泼的梁芙茵她其实早已放在了心里。 只是因着小统发布的任务,她还在悄悄观察着梁芙茵。 只是没想到这还没到半个月,梁芙茵就去同林欣颜交好了,她怎么能这样,林清清烦躁地踢了踢右脚。 看着梁芙茵掏出了那个熟悉的包裹将奶油泡芙分给了林欣颜几人,方才刚被林欣颜害得差点身败名裂的林清清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她垂眸怏怏地扒拉着饭食,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林欣颜是陷害她的那个人。 就像在侯府被林欣颜拉入河里,她没有任何证据,而林欣颜一向温婉大方,没有人会相信她单方面的说辞。 裴弈看似一直在专心的用饭,其实余光扫了林清清好一会知晓她刚刚盯着梁芙茵看了很久,看着她垂头丧气的脑袋开口道,“我会做泡芙,明天吃。” 这回轮到林清清惊讶了,“你还会做泡芙?!”她单知道他很会做饭。 “当然,宋心斋都有泡芙卖啊。”段如说道,“宋心斋可多好吃的了,你不会都没吃过吧。” “像雪花酥,牛轧糖,酥皮蛋塔,酥皮泡芙,橘子瓣甜汁,西瓜甜汁……可多好吃的了。”段如说起宋心斋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裴弈轻轻点了点头,“有人教过,只是有些配料找不到了。” 梁芙茵在林欣颜这边也同样震惊得无以加复。 当林欣颜,林斌对她做的奶油泡芙觉得一般时,当林斌掏出橘片爽时,当宋书意拿出宋心斋的雪花酥时…… 就离谱,她拿出的吃食没有惊艳任何人,她震惊地样子反而被这群古人看做了土包子。 明明林清清对她的爆浆奶油泡芙那么惊艳和喜爱,梁芙茵拍了拍脑袋忘了林清清是乡下接回来的,对很多京城的事情并不清楚,比如这个在京城流行的宋心斋。 好不容易穿越带了个热门的甜食系统,还想抱着女主大腿在古代一展拳脚,开遍京都,财源滚滚,让诚意伯府蒸蒸日上。 现在都是什么事啊,梁芙茵揉了揉额角,想拉个大腿赞助商支持她开店,没想到反而被甲方嫌弃了样品,看着脑海里的美食系统,她准备换点更厉害的吃食让甲方惊艳惊艳。 林欣颜虽然口上说着梁芙茵做的泡芙一般,心里却早已惊喜万分,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拿下这个诚77ZL意伯府的梁姑娘。 宋心斋在京城一骑绝尘简直垄断了所有平民百姓的甜品零嘴,但是所有的吃食方子无人知晓,就算有人想卖一样的吃食却是谁也研究不出来。 如今有个姑娘研究出了配方,而她的库房牌子也被老夫人给了柳姨娘,这钱上赶着找上她,正是缺银子的时候怎么好意思拒绝。 第28章 偏爱 放下手中的《孟子》, 林清清仰头看着窗外的满天星光,明日应是秋阳绚烂。 【恭喜宿主完成日常任务背诵《孟子》五篇。奖励闺秀点一点。】 看了看又攒了不少的闺秀点,想起裴弈最近帮了她这么多忙, 换点吃食明日送给他好了。 林清清在商城里翻找起来, 想起裴弈其实很擅长做饭菜和甜食, 那她送这些看起来新奇美味的食物对他来说可能还不如大馒头。 毕竟他说过很喜欢大馒头来着,于是林清清这次破费了一番选了二十个大馒头送给裴弈又选了点吃的给裴涵。 看着小统空间里的一大麻袋的馒头,林清清点点头,这总能体现出她深深地谢意了吧。 剩余的闺秀点这次她买了【中级书法课程】,曲夫子评论过她的字迹比起裴奕的太过匠气遂决定好好提升一番。 等林清清熄了烛火准备入睡却才听见隔壁宿舍梁芙茵回来的声音, 怎么今日这么晚。 梁芙茵细碎的呜咽声从隔壁传来, 明显遇上了伤心的事情。 林清清犹豫了会想到她晚膳时和林欣颜笑颜如花的样子还是没有推开门,最终她只是扭过脸翻了个身,星辉打在她精致白皙的侧脸上映出一个不太/安稳的睡容。 翌日,林清清因为担心梁芙茵醒得很早,梳洗后随意插了根发簪, 看着铜镜里仍显清丽出尘的装扮林清清想若是梁芙茵等会找她, 她定要告诉她林欣颜不是好人, 让她不要再和林欣颜来往。 “——清清, 快起来晨练啦!” 梁芙茵一如既往响亮地大嗓门传来,声音带了几分痛哭后的嘶哑, 林清清特意在屋内磨蹭了一会才推开门。 本以为梁芙茵会向以往一样等着她,却惊讶地发现她身边竟然还站着一个身姿纤细, 弱柳扶风的身影。 林欣颜这么快就和梁芙茵形影不离了?! 梁芙茵看着林清清惊诧的面容, 轻声解释道,“欣颜今日喊我一起去上学,我们一起走吧, 刚好你们姐妹都是领队。” “二姐姐,晨安。”林欣颜的声音柔婉眉眼却带着几分得意地挽着梁芙茵的手。 林清清面色一沉,控制不住地冷了脸,“我早就搬出侯府了,也不是你的姐姐,我们半分血缘都没有。” 她转过脸看向梁芙茵,面如寒霜,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若寒潭般冷凝,“要走你便和她一起走,我是不会和她一起上学的。” 梁芙茵愣了愣,一向能说会道的她僵硬地看着两姐妹,这可怎么是好。 她没想到两姐妹的关系会这么差,难77ZL道这就是真假千金文里注定的对立吗。 在原著里女主对这个妹妹根本没什么太大的敌意,妹妹除了刚开始有些娇纵抢了女主的名额,后面早早就被侯府赶了出去与女主根本没有什么交集。 林欣颜看着梁芙茵进退两难的样子,温柔地拍了拍梁芙茵的手声音很轻,“芙茵可别因为我为难了,你若是和我一起走,姐姐会生气的,我还是自己先走了吧。” “像你这么好的姑娘,我舍不得让你因为我为难,你便和姐姐一起走吧。”说完林欣颜大方地转身离开,泪盈于睫却倔强得不肯落下。 “这怎么行,你刚给我这么多……”梁芙茵看了眼明显生气了的林清清,又看了看委屈离去的林欣颜,一时间纠结得不知道该选谁好。 林清清看着梁芙茵踌躇犹豫的样子,根本不想再理她,抬脚便自己离开了。 梁芙茵留在原地看着系统里最近涨了不少的抱大腿点数。 系统君,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大腿,我怎么和谁接触都涨点数。 【当然是因为对现在的你来说,书中的林家两姐妹都身负气运在身,谁是真正的大腿系统也不知道。】 【请您尽早决定抱谁的大腿,系统商城限时三日内开启。】 一整日,林清清看都没有再看梁芙茵一眼,一种遭到背叛了的感觉萦绕于心间,莫名烦躁。 裴弈看着同桌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卷宗上的字写得又重又歪,抄书的手一顿,想了想从书箱里将做好的泡芙拿了出来,伸出一根手指推到林清清桌上,“吃。” 林清清看着眼前精巧的食盒,圆滚滚的奶油泡芙一个个乖巧地蹲在里面,好像在争先恐后地说快来吃我呀快来吃我呀。 忍不住伸出纤长的手指拈起一个放入口中,金黄色的泡芙衬得林清清的手指白皙如玉 。 “咔嚓”一声金黄的酥皮在唇齿间破碎,饱满的奶油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绵软的奶油中竟然藏有一粒粒颗粒饱满的果肉,果肉爆破后裹挟着清爽地汁水散开在舌尖,顿时青柚的香味弥漫在口中,完美的中和了酥皮奶油太过甜腻的口感。 林清清睁大了眼睛,侧过头一双美目瞧着身旁正襟危坐一丝不苟抄书的裴弈。 裴弈做的吃食真的都很特别,总是一层一层地给人惊喜,吃的时候每次都能感受到制作者费尽心思想让每一位食客愉悦的心情。 林清清突然想起小统仓库里那一麻袋馒头,脸上泛起羞愧地红晕不好意思地觉得现下让她送给裴弈实在是拿不出手。 裴弈看着身旁林清清一口接一口明显情绪好了很多的样子,悄悄弯了弯嘴角。 下了学,林清清先行去了蒙学,今日难得顾夫子没有在课上瞎念诗唱曲提前下了学。 从小统空间里拿出吃食,林清清等在了蒙学大班门口。 往学舍里瞧去,林清清找了半天没找到小裴涵,难道小裴涵逃课了?! 不应该77ZL呀,小裴涵虽然爱玩但是一向乖巧听话,只有下了学才暴露出贪玩的性子。 林清清又仔细逡巡了一圈,这才发现坐在在蒙学大班第一排那个圆乎乎的身影就是裴涵,只是他弄了一个新造型,她刚刚没认出来。 只见他将平日一丝不苟束得紧紧的发髻弄得很是凌乱,一缕长长的刘海斜下来遮住了灵动的双眼,低着头一手伏案一手拿着毛笔端坐着记笔记的样子。 看着造型虽然奇怪,但是还挺乖的样子,只是盯得久了,林清清发现裴涵这个小胖子竟然是在打瞌睡。 只是他打瞌睡的技巧分外高超,刘海遮住双眼让人看不清是睁是闭,低着头看似在做摘录笔记其实整个人一动没动,更重要的是他还很有节奏,没过几分钟就抬头看一眼台上滔滔不绝的夫子,鬼机灵得很。 夫子拿着戒尺敲了几个打瞌睡的小脑袋都没有敲到小裴涵身上。 林清清拿着食盒和麻袋看着小裴涵做作的样子笑得清澈双眸波光粼粼。 林斌本来在最后一排趴着看新买的话本,袁凯突然一把抽走了他看得津津有味的《我穿成了才学圣宗》,他正准备生气,袁凯朝他努了努嘴。 顺着方向林斌朝窗棂外望去,郝然看见了站在窗外的出尘身影,眼睛顿时一亮二姐姐这是终于来找他了。 袁凯抢走话本也不计较了,反正他也不想看了,想起现在自己趴在桌上吊儿郎当的样子,立刻坐直了身体,从袁凯那抢了一只笔,再从书桌里翻找到今日学的《广林贤书》,整衣正坐,一副好好学习认真努力的样子。 不仅他身边的小弟都瞪大了眼睛,连前台上正在讲课的夫子看到林斌如铜铃似的看向他的眼睛都被唬了一跳,这小霸王又想干嘛。 林斌才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知道他这样吓坏了一票人,他只想让二姐姐看看他刻苦努力勤学好问的样子。 好不容易坐到下了学,林斌感觉自己坐得太直腰都疼了。 “你仙女姐姐进来啦,她来找你了。”袁凯边收拾边对他悄悄说到。 林斌冷着脸目不斜视装作正在整理笔记收拾书箱的样子,二姐姐这么久不理他,他必须得装装样子,让她知道这么冷待他的后果,眼角的余光却偷偷瞟向二姐姐推开班门的身影。 青色儒服的身影越走越近,他的嘴角偷偷越勾越大。 等了半晌二姐姐也没走到他座位上来,林斌顿时有些装不住了,怎么回事。 他抬头看去,刚好看见林清清温柔地替裴涵整理发丝的样子,白皙纤弱的手指将裴涵鬓边的发丝轻轻拢于耳后,她眼里浓浓的宠溺像海浪一样让人甘愿溺于其中。 “可不能再在课上睡觉了,要好好学习。” 温柔甜软的声音响起让林斌想起以前他每次逃课,翻/墙回院里被二姐姐撞见时。 她三两下便翻上墙垛,拎起他后劲处的衣领说道:“可不能再77ZL逃课了,要好好学习。” 看起来凶巴巴的可是语气和现在一样温柔甜软。 林斌攥紧了身前的藤条书箱,由于力气太大竹藤都被他捏断了两条,林清清明明是她的姐姐,不是裴涵那个又肥又笨的小胖子的。 又看见林清清拿出食盒,冁然而笑地拿出一碗雪花酥递给了裴涵,林斌简直气得火冒三丈。 他情不自禁地大步走过去嗤笑道:“不过是宋心斋天天都有卖的点心罢了。” “才不四……和宋心佳的口味不一样,可吼七了。”小裴涵腮帮子塞得鼓鼓地一边吃一边咽,口齿不清的说道,又怕他不信似的拿了瓷碗里剩下的一块雪花酥递给他,“不信,你也七七。” 林斌看着眼前肉乎乎的手指拿着颗看起来香酥可口的雪花酥,愤怒地红了眼睛,一把拍下裴涵的手,“你这个死胖子,越吃越胖。” “林斌,你在干什么!”林清清满含怒气的声音响起,“怎么能这么对裴涵弟弟。” 林斌看着眼前站在裴涵身前对他凝眉含怒的姐姐,他愤怒得无以加复,“明明是这个胖子在像我炫耀,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为什么姐姐从头到尾都在护着这个死胖子。 “你不要在无理取闹了,林斌!”林清清简直对现在的境况无法理解,为什么她给裴涵送个吃的这个林斌也要闹,她都不理他们了,这些人就不能安安静静地淡出她的世界吗。 林清清一把抱起八岁的小裴涵,“小裴涵我们走,别理这个疯子。” 小裴涵被林斌莫名其妙吼得有些委屈,在清清姐的怀里一手拿着书箱一手拿起清清姐送给她的吃食,“清清姐,我没有炫耀。” “姐姐知道,他本来就不是正常人,少搭理他。”林清清双手抱着小裴涵觉得他真的很有点重,低头蹭了蹭小裴涵软呼呼的小脑袋,“他再欺负你告诉我,姐姐替你欺负回去。” 林斌站在原地看着二姐姐满心满眼宠溺又温柔地抱着裴涵的样子,极致的嫉妒和愤怒让他眼角通红,他从来都是被偏爱的那个,这一次终于尝道不被偏爱到底是什么感觉。 第29章 练字 小裴涵两手拎满了吃食, 在书童的帮助下迈着小短腿上了马车。 挥别清清姐后看着车厢里丝绸软垫上摆着的食盒,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唔,还想吃。 抿了抿嘴, 小裴涵摇了摇头, 不行, 要留给哥哥。 目光看向旁边挨着的一麻袋吃食,清清姐说是送给哥哥的,不会是送了一麻袋雪花酥给哥哥吧! 总给哥哥送那么多好吃的,小裴涵撅了撅嘴,不过送给别人的东西不能打开。 还挺重, 虽然很好奇裴涵的小胖手在拎了拎袋子后又放回了原处 等哥哥下学回府, 小裴涵便迫不及待地去了哥哥的小院,七拐八弯,经过好几道廊道,精心摆放的假山木石越来越少,越走越偏绕过一处空旷之地, 小短腿裴涵77ZL方才走到哥哥的无名院。 无名院是真的无名, 这院子上连个牌匾都没有, 院门口特意种了两排整齐的桃树将这个院子与侯府隔开了似的。 一到三月便桃花眼, 一地残红。 破旧简陋的木门上插门了一大把干枯的艾叶条。 推开熟悉的小破门裴涵拿起吃食一溜烟跑了进去,“哥哥, 哥哥,看我拿了什么来!” “这一麻袋是清清姐让我带回来送给你的吃食。”小裴涵边跑向二楼边好奇地喊道, “哥哥, 快拆开来看看是什么好吃的!” 裴弈刚放下书箱便见着像小麻雀一样扑扇着双手飞奔进来的裴涵,习惯性地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大脑袋上,“吃的要放在饭桌上。” 小裴涵猛地刹了车, 有些晕乎乎地走到饭桌旁,“我放好了,哥哥你快过来拆开。” 裴弈将书箱摆正才走到裴涵身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圈一圈耐心地解开了绳结。 小裴涵迫不及待地伸着大脑袋想往里瞧,清清姐又送了什么好吃的。 啊,竟然是一麻袋大馒头! 哥哥也会有吃馒头的一天,小裴涵惊讶中还暗戳戳的带了点愉悦。 毕竟他可是吃过好几次清清姐送的馒头,这样才公平呐。 小裴涵悄悄抬眸瞅了眼哥哥的脸色,哥哥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竟然对于一麻袋馒头没有感到丝毫诧异。 他决定掏出他这次得到的美味,将仅剩的一块雪花酥从食盒里拿出来递给哥哥。 “哥哥,吃,这是清清姐送给我们的,这一块是给你的。”裴涵指着精致的小碟子里仅剩的一块眨巴着眼睛说道,上次他心里可委屈了,不能让哥哥心里也这么委屈。 裴弈看着瓷碟里的雪花酥,红于白的碰撞色彩分外明丽让人想起林清清唇红齿白的样子。 轻轻咬了一口酥脆香甜的雪花酥粘于唇齿,是不同于他做的满是坚果的口味,清新的干水果粒夹杂在牛轧糖之间很好的综合了牛轧糖的粘腻香甜又清新。 裴弈抿了抿还残留在舌尖的甜,转头脸色严肃地对裴涵说道,“最近不要再让你清清姐破费了,想吃什么找哥哥。” “为什么?”小裴涵又撅起了嘴,虽然哥哥做的吃食也很好吃,可是,清清姐总是有新鲜的东西。 “你清清姐她在侯府和哥哥一样过的不太好。”裴弈摸了摸裴涵的大脑袋,“你想吃这样的雪花酥哥哥也可以给你做。” 裴弈睁着圆圆的眼睛看了眼哥哥,了然的点点头,怪不得清清姐总是送大馒头,原来是侯府对她不好。 离开小院子的时候,裴涵挠了挠清清姐给他扎的发髻回头看了眼哥哥偏僻破旧的院子,八岁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父母要生下一个自己并不喜爱的孩子。 裴涵自从懂事以来,时常替哥哥感到委屈,明明哥哥总是做得比他更好,为什么父母总是对哥哥不好呢。 摇着自己的大脑袋小裴涵也不知道如何才77ZL能解决这样的事情,八岁的他也有着自己的烦恼。 翌日小裴涵一脚刚踩上马车准备和哥哥一起去上学,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我儿,快过来。” 侯夫人华氏着一袭紫金华服华贵非凡,一头乌发却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修长的颈间佩着白玉貔貅,腰间又坠着剔透地羊脂玉佩。 裴涵下意识侧过头看了眼车厢里冷冷清清不动如山的哥哥,下了马车转了脚步朝母亲走过去。 侯夫人华氏正了正裴涵腰间的玉貔貅才将一帖红绳缠绕的黄符放到裴涵的小胖手里,“这是我前些日去华安寺求的文思符,经过有名的活佛西津大师开光,据说带上后便会让人目达耳通,出口成章,用过的都说特别灵验。” “这符呢我特意请大师给你算了,涵儿你五行缺水,最适合辰时带在身上,切记到了时辰就绑在腰间。” 行动间一截锃亮光滑的鸡血藤手镯从华氏白皙的手腕间露了出来。 小裴涵将文思符拿在手里,乖巧地点了点头,“母亲,我记住了,我和哥哥先去上学了。” 噔噔噔噔迈着小短腿小裴涵又跑回了马车,看着车厢里对此习以为常已经古井无波的哥哥,小裴涵总觉得握着黄符的手有些难受。 ————— 今日书法课上,曲夫子特意拿裴弈的一摞张纸稿夸赞了一翻,夸他的各种字体已出具形态,已然书法初窥门径,如若形成自己统一的风格,必然能步入书法大家。 写满字的纸稿在丁班学舍里进行了一番传阅,同窗们纷纷赞叹没想到总是考最后一名的裴弈竟然书法颇为不错,不是个门门皆废的废柴了。 梁芙茵面色古怪地看着刚接过来的稿纸,上面分别用不同字体抄写的《尚书》、《论语》、《孟子》…… 这个情节不应该属于宋书意吗,宋书意这时候因为被林清清指责字太丑,于是发奋图强练字抄书。 结果没过多久练的字便被曲夫子捡到,说他于书法大有天赋,笔骨刚直,有着一门心思勇往直前的狠劲,放在学舍广为传看。 这是宋书意走出纨绔的第一步。 怎么现在变成了裴弈,梁芙茵一脸纠结地看着身旁正在鬼画符的宋书意,给她的时间可不多了。 “怎么,你是嫌弃小爷的字没有你手上裴弈的字好看?”宋书意余光看见梁芙茵的一脸纠结的样子,以为自己遭到了嫌弃。 他一把抢过梁芙茵手上的稿纸,对着自己刚写的看了起来。 还写得比他好看,宋书意黑了脸,“那是我没认真,我认真起来一定比他裴弈厉害。” 裴弈听到这话难得回眸斜了他一眼。 那是看傻子的眼神。 宋书意怒了,“你给我等着,爷下个月一定比你字好看!爷说到做到。” “没做到呢?”裴弈声音很冷。 “没做到还能是我宋书意?”宋书意扬着脑袋,“颜颜说这世上凭我的天赋,没有我做不到77ZL的事,单看我想不想做罢了。” 林清清听着身后宋书意每日的豪言壮语,忍不住心里问了声小统,宋书意是不是很蠢啊。 【经检测宋书意聪慧度远超常人,乃百年一遇的天才。】 林清清练字的手一抖,瞟了眼身后每日跟个大公鸡咯咯叫似的宋书意惊呆了。 那裴弈比起宋书意呢。 【相差不大,也就百年一遇和千年一遇的差别吧。】 梁芙茵看着裴弈和宋书意同样一脸复杂,这是什么发展,为什么是裴弈激发了男主练字的斗志。 下了学林清清这一排第一次围了许多人,都是听说曲夫子夸奖裴弈之后过来拍须溜马的,难得的机会可以同镇南侯府孤僻的嫡长子说上两句,想攀关系的学子们都不想错过。 “裴公子,能不能…将你的这几页稿纸借我拿来练练字,揣摩…下书法意境。”夏嫣又轻又带了些害羞颤抖的声音响起。 只见夏嫣虽是一身统一的青色儒服但明显与其他女学子不同,在几个围上来的女学子中分外突出。 青色的白玉滴子挂在她雪白的脖颈处,一根同色的腰带在腰间系的紧紧地,勾勒出错落起伏的线条,襦裙下摆特意缝了几簇典雅的兰花,连头上的发簪都是青兰滴露,我见犹怜。 她娉娉袅袅地上前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形象问得小心又羞怯。 裴弈面无表情地看了夏嫣一眼,将宣纸中前几张挑了出来递给她,“这些适合姑娘练。” 夏嫣看着眼前递过来的纸顿时脸上泛起了红晕轻轻扶身,“谢谢裴公子。” 林清清余光看见回到座位上的夏嫣宝贝似的将宣纸抱在胸前,写字的手一重,一团墨晕开在纸上。 写废了。 换了一张宣纸,林清清不知怎么心情烦躁得很,一笔一划比平时写得总是重了几分,每张字都被她给写坏了。 看着越来越多围上来借字的人,林清清明白了,肯定是裴弈那边太多人了,一直打扰她练字。 于是她气呼呼地瞪了裴弈一眼,裴弈正伏在案桌上写新的字借给需要的同窗,余光瞟见她瞪过来的眼神,侧过头道,“怎么了?” 看着这么多借字揣摩的同窗,林清清有些心烦地说道,“这么多人都要,那我也要一张拿来练字。” 让林清清没想到的是,裴弈伏案写字头也没抬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行。” “为什么?”林清清睁大了眼睛,惊讶中莫名又有些委屈。 她又看了看宝贝似的把几页纸抱在胸口的夏嫣,胸线饱满,凹凸有致,再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平平无奇。 林清清脸色一变心里又委屈又难过,难道这就是原因吗,大色胚。 字是再也写不下去了,愤愤地收拾好书箱,林清清还没等裴奕回话背起书箱就走了。 第30章 送礼 林清清孤零零去了膳房, 发现梁芙音又和林欣颜,林斌,宋书意他们坐在了一块。 林欣颜不知道同她说了些什么, 梁77ZL芙茵露出了既欣喜又感动的表情, 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种对林欣颜的信任。 垂眸眨了眨眼, 林清清看着眼前讨厌的胡萝卜丝,本来就有些委屈这会愈发得更难过了,上半身优雅地用着饭,饭桌底下却郁闷得悄悄踢了踢左脚。 “二表姐。” 黄莺出谷般清脆的声音传来,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腔调却并不娇媚。 林清清听到声音抬眸, 便看到苏蕊款步姗姗地走了过来, 与在侯府时不同,她一头秀发高高绾起露出了饱满的额头,插了根与她那张秾艳的脸相得益彰的红宝石牡丹金步摇,言语间大方又自信,完全不是在侯府中低眉敛目的样子。 “苏姑娘有什么事?”林清清看着眼前婀娜妍丽的美人心生警惕。 苏蕊自从没了名额后倒是没有再生事端, 入学后她的风评甚至非常好, 学舍里的学子们说起她无不是夸她平易近人, 勤学好问, 热心大方。 “二表姐已经好久没回过侯府了,老夫人让你今日下学后回府一趟, 明日国子监的赏菊会从府里和自家姐妹一起出发。”苏蕊姿态优雅地捧起杯热茶,“老夫人还说, 这姐妹在府里关系无论如何, 但在外面都是要互相扶持的。在外人面前一笔可写不出两个林字。” 林清清好看的黛眉蹙了几分,“麻烦苏小姐回去告诉老夫人,我已然搬出侯府, 自是不会回去,我只会代表我自己参加国子监的赏菊宴。” “可是在外人眼里你始终还是平阳侯府的二小姐,三表姐的姐姐,要知道你和她一样姓林。”苏蕊抿了一口茶状似苦口婆心地劝道。 林清清抿了抿红唇,眼神清澈又坚定,“终有一天我会让外人以其他的身份记住我,而不是什么平阳侯府二小姐。” “二表姐想好了便好,这次不回去以后可就变了。”苏蕊摩挲着茶杯抬眸看了林清清一眼眼中含笑。 这个世道的姑娘除了能是某个府的女儿便只能是某个府的夫人。 有时候她难免觉得这个乡下回来的二表姐天真得有些可笑,没有侯府作为靠山她又能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摆脱平阳侯府二小姐的身份她又如何能得到其他的更好的身份。 但有时候苏蕊又有些羡慕这份天真,或许在她还是苏府大小姐的时候,她也曾想过做一个不一样的人。 而如今娉娉袅袅地离开膳房,苏蕊只能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回复老夫人才能让自己少受点迁怒,平阳侯府和国子监如今才是她最后能为自己打算的底牌。 ———— 段如从乙班跑到裴弈学舍时发现他竟然被一群人围着,斜倚着门楣调侃道,“怎么裴大少突然受欢迎起来了?除了我竟然还有人发现你的好?” 裴弈在人群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段如咧嘴挠了挠头发现一向都在的林清清不见了,“怎么今日大美人不在?” 裴弈正在写字的手一顿,但没77ZL有回话仍是认真地将手中的字写完。 将所有人需要的字写完后,裴弈才慢吞吞地回答段如,“她好像有事先走了。” “也是,你这种闷葫芦怎么可能惹人姑娘生气。”段如拍了拍身上的灰,“走,那今天咱哥俩去吃饭。” ————— 镇南侯府,红烛已然被烧成了短短的一截,铜制的烛台上堆满了凝结的烛泪。 阿肖给烛台点上新蜡后劝道,“少爷,该歇了。” 烛火照亮了案桌前裴弈冷峻的脸,只见他薄唇紧抿拿着笔仍在伏案写字,厚厚的几叠稿纸在书桌旁堆得高高的,甚至于有了几分凌乱。 “少爷,都这个点了,回府后你这水也不喝一口,卯足了劲写这么多字,咱不能和自个儿身子过不去。”阿肖端起桌上的茶水递给少爷继续劝道。 这样的少爷又让阿肖想起小时候那个小小的少爷,倔强得厉害,卯足了一股劲不吃不喝焚膏继晷般地努力,最后却累坏了身子大病了一场。 这一病少爷就变了,他不仅清减了许多而且性子也沉默了,就好像在本该蓬勃生长的嫩芽经历了一次摧枯拉朽地暴风雨后便萎靡不振了,世事都让他提不起半分兴致。 少爷再也不会意气风发地喊他骑马射箭,打马游街,一日看尽京都万紫千红。 也再不会立在下学后的夕阳中自信张扬地说,“阿肖,想我文武全材,通练兵书,习四书五经,读天下之大义,将来势必会匡扶社稷,泽被苍生。” 裴弈听到阿肖的话终是从一摞摞稿纸中抬起头,在阿肖担忧的目光下接过茶水轻抿一口,“没事,我再练会就歇息。” 他蹙着眉发现自己的确无法写出令自己满意的字,而他更无法做到将这样不完美的字交给林清清。 这样只有风骨却没有意气的字迹,犹如只有一个驱干却没有长出枝叶的树,怎么看都有着一种光秃秃的丑陋,交给林清清学习未免有些太丢人了。 他从小没少被夫子们夸过有天赋,好像无论干什么他都天赋了然。裴奕揉了揉自己练字练得有些发涨的额头,可惜越长大便越发现,自己不过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罢了。 翌日上学时,小裴涵坐在马车里便发现哥哥竟然和平日不一样,日日如老松入定般的哥哥竟然靠在马车上的软塌上睡着。 本该一丝不苟的发髻凌乱的被他压在身后,褪去一身冷意的哥哥让他想起小时候那个曾经带他一起翻/墙爬窗,炳如星日的少年。 来到学舍后,裴弈便发现林清清和平日不太一样,她换墨时不会再抬眸瞟他一眼,也不会在吕夫子的课上安心地打瞌睡,更不会在午膳时同他一起用膳。 饭桌上,段如看着裴弈比平时更黑沉几分地脸促狭地说道:“老实交代是不是惹大美人生气了?我和你说哥办法很多,要不给你支两招?” 回答他的是裴弈扫过来的一眼冷刀77ZL。 未时来到学舍,裴弈捋了捋昨日发生的事觉得肯定是昨日拒绝得太果断没有给林清清解释才惹得她生气了。 想清楚后,下学时裴奕便放下纸笔,侧过身端坐着面对林清清同她解释道,“林姑娘,我昨日不是故意拒绝你的要求。” 林清清还在生闷气,美目横了他一眼,“哦?” “我这字不适合你练。”裴弈认真地解释道。 “不适合我练,那适合夏嫣她们练?”林清清清眼波流转,看了眼前排的夏嫣。 裴弈重重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嗯。” 夏嫣她们字写得太差,简直连形都没抓住,拿他刚入门的字练练并无不可。 林清清听完顿时更气了,心像被什么抓了一下似的,气得小脸红扑扑地,侧过头圆圆地小鹿眼瞪了裴弈一眼。 裴弈的心却感觉被这双眸明亮似嗔还怒的眼波撞了一下,又乱了。 “你若不生气了…那便一起去膳房。”裴弈自觉已经解释得非常清楚,低头捂着自己不知怎么回事一顿乱跳地左胸说道。 一抬眸发现旁边空无一人,林清清早就走没影了。 裴弈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好像又惹林清清生气了。 段如看着眼前第三次拿着筷子夹菜却夹到桌案上的裴弈说道,“有什么烦心事和兄弟说说?” 裴弈回过神沉默了一会,收回空空如也的筷子,又看了半晌段如方才开口,“我……” “好像惹她生气了。” “这好办,兄弟我最会哄姑娘了有的是办法。”段如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 裴弈这才想起来太常寺卿段老爷生了一窝女儿就段如这一个儿子,段如自小在姑娘堆里长大。 裴弈点点头,想必段如肯定是有许多好办法。 “就你这闷葫芦,三棍子敲不出来句话,哪里能哄妹子开心。”段如拍了拍裴弈的肩膀道,“兄弟我今日就教你最简单的一招,叫送礼。” 裴弈听完便蹙紧了剑眉,捋了捋肩上的褶说道,“这……送什么好。” “放心,兄弟我还知道你这性子,我给你准备了个神秘大礼。”段如拍了拍胸脯,“保证哄得大美人眉开眼笑。” “等会用完膳你去我府里拿,我和你说这宝贝哄得我家上至八十岁奶奶,下至十岁姐妹,就没有一个人不开心的。”段如谈起这宝贝便滔滔不绝,“要不是你是我兄弟,我都舍不得给你。我这一给出去啊,家里少不了有姐妹要伤心了。” 裴弈看着段如胸有成竹的样子安心地点了点头,第一次感觉有这么一个兄弟还真是不错。 快速用完膳,派阿肖回府告诉裴涵一声他便跟着段如去了段府。 在会客厅等了半晌,在拒绝了第八个段如的姐妹上前搭讪要不要喝茶时,段如终于拎着个黑布罩着的大箱子走了出来。 “给,拎好了,在见着人前你可不要把罩子掀开。”段如耐心地教导着裴弈,“这姑娘都爱惊喜,早早看到了便没77ZL了意思,一定要让她当场拆开。” 裴弈被段如说的一愣一愣地,送个礼竟然还有这么多门道。 段如看着裴弈又发愣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袖子,“懂了吗,裴大少爷?” 裴弈看了眼段如的浓眉大脸又看了眼自己的袖子,捋了捋袖子才接过大黑布罩着的礼物点了点头。 出了段府他小心翼翼地学着段如的样子拎着大黑布箱子去了国子监女舍。 第31章 赏菊 来到女舍外, 裴弈听着红墙高瓦内传来的铮铮琴音,想起一次次被赶出学舍外却仍然坚持坐在小马凳上认真的身影。 真是个永不言弃的姑娘。 正在练琴的林清清是被守门的嬷嬷通知舍外有人找她。 正在拨弄琴弦的手一顿,林清清心下有些奇怪, 不知谁会特意来女舍找她。 将缠在指尖的甲片取下放回琴匣, 林清清简单地收拾一番后起身出门。 经过隔壁厢房时, 她情不自禁地慢下脚步听了听屋内的响动,悄无声息,看来芙茵还没有回来。 来到学舍外,林清清便看到在前方柿子树下站得笔直的裴弈,瘪了瘪嘴, 他又来干嘛。 只见裴弈紧遵着段如的教导将两手背在身后, 黑布罩着的大箱子被他藏在了背后。 见着林清清越走越近,裴弈一把从身后拿出大黑箱子递给她。 林清清小鹿眼瞪得圆溜溜的显然被突然横在眼前的大黑布箱子吓了一跳,“裴弈,你要干嘛?!” 裴弈薄唇紧抿笨拙地将箱子又朝前递了递,不知怎么感觉有些别扭, 耳朵尖悄悄染红, “送…你的。” 林清清看着眼前不停挤过来的大箱子, 又看着裴弈一本正经的样子, 眨了眨眼终于还是伸出双手将大箱子抱住。 拆开了罩着的黑布袋子,只见黑布下罩着的是一个精巧的梨花木鸟笼。 一只羽背雪白, 腹部却是钴蓝色的虎皮鹦鹉正扑扇着小翅膀仰着短脖子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好像再说爷终于见光啦。 “这是……你要送我只鹦鹉?”林清清惊喜地看着雪白可爱的小家伙问道, 她很喜欢小动物, 只是小时候乡下家里穷养父母不让养,“是你养的吗?” 裴弈看着林清清一脸惊喜地伸出纤细的手指抚摸着鹦鹉小小的翅膀爱不释手的样子点了点头。 小虎皮的脑袋转来转去,灵动的小豆眼眨巴了几下看见眼前的林清清, 突然淡黄色的鸟喙一张。 “大美人儿,别生气,哥哥给你唱首曲儿~”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清脆的小调从它的鸟喙里传来,林清清愣在了原地,这是养母小时候哄她睡觉时最爱哼的小调。 那会她还很小,家里穷只能和哥哥隔着帘子睡觉。每次睡不着她就喊哥哥讲故事,养母听见了从来不会责骂她,只会过来抱着她耐心地哼着这首她仅会的小调哄她睡觉。 跟着鸟叫声林清清情不自禁地也哼起了这首熟悉的小调。 “快说好听,夸我77ZL好听!”小虎皮一曲终了睁着小豆眼,昂着小脑袋左摇右晃地叫到。 林清清摸着小虎皮毛绒绒的脑袋,“好听,好听。” 裴弈却是看着林清清说道,“真的好听。” 林清清转过头看向他,秋风扫过裴弈的鬓角牵起几缕凌乱的发丝,一丝不苟的少年便突然多了几分人气,夕阳照亮了他黑沉沉的眼眸,他专注的眼神透露出发自心底的赞美。 不知怎么林清清突然有些想哭,自从那次宴席以后她已经很久没开嗓了,于夫子鼓励她开口练习音准,但她一直克服不了埋在心底的那份恐惧。 她害怕众人嘲笑的眼神,也厌恶众人哄笑的样子,她在一起纷乱嘈杂的噪音中惶惶不安,丢失了自己的声音。 摸着小虎皮的脑袋,今日好像靠着这小家伙找回了一点曾经那个会随心哼着小调自在地走在乡间的那个自己。 她好像突然有些懂了顾夫子为什么会在弹琴前吟诗作词。 林清清拎起鸟笼,眼底仿佛有星辰闪烁,“裴弈,谢谢你,我不生气了,但我……。” 裴弈看着林清清仿佛如释重负轻松了许多的样子,第二次感到有段如这么个好兄弟真靠谱。 林清清还没说完,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打断了她。 “大美人,不生气,你知道我最想成为什么人吗?” 林清清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小脑袋高高昂起的小虎皮。 “我最想成为你的人。” 裴弈刚放下来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身子一僵,正准备开口解释,小虎皮又摇头晃脑地喊了起来。 “小美人,不生气,我来给你做碗面。” “做的什么面,去你心里面。” 裴弈:…… 尴尬得红晕从裴奕的耳朵尖爬上了双颊,一向古井无波的少年慌乱了起来,黑着脸一把拿过黑布袋子把鸟笼罩住,瞬间世界安静了。 他低着头有些不敢看林清清的眼睛,这么轻佻的话会惹人厌恶吧。 “这腔调怕不是段如养的吧。”林清清看着裴弈羞窘得像个木头杵在原地,“噗嗤”一声笑出了两个深深的梨涡。 裴弈梗着脖子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很喜欢。”林清清如玉的手掀开黑布,小虎皮迷迷糊糊地仰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新主人,阳光在她眼角眉梢间跳跃,落满了欢喜。 夕阳下,灼若朝霞的少女拎着鸟笼满眼欢喜,皎若星河的少年笨拙地站在原地红晕从耳尖爬上脸颊,一切美好得像一幅画。 “阿嚏!”段如在诚意伯府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看着身边娘亲和姐姐们担忧的眼神笑道,“大美人娘亲,小美人姐姐们别担心,小弟我身体好着呢,定是我那裴兄弟夸我了。” “毕竟像我这么靠谱的兄弟可不多了~” ————— 十月十日赏菊宴,天朗气清,秋高气爽,正式赏菊的好日子。 林清清踏入国子监正院时,同苏蕊说话的几位宫妃以及皇子公主们都看了过去。 只见林清清一77ZL袭水纹青衣脚下如云湖水波荡漾,若月中嫦娥分花踏水而来,满院的瑶台雪海仿佛都成了她的陪衬。 她礼貌的微微一笑,若仙女落凡,春梅绽雪,帔霞映月。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不知是谁念起了《南华经》。 林欣颜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为什么林清清一来总是将她精心打扮的装扮衬得宛如村姑。 今日她也穿了一身滚雪茜青曳地裙,她心知上一世没人在赏菊宴穿青色襦裙才特意一个月前便找了绣娘挑好花样精心缝制了这一身,如今倒又成了个笑话。 这就算了,林清清也算她两辈子的宿敌,她又怨毒地看了一眼站在人群最前方的苏蕊,为什么苏蕊也能抢了她的风头。 昨晚,苏蕊不知道同那老太婆说了什么,老太婆蹙眉发了好一会脾气,转头便对她说,“明日去了赏菊宴你带着点清丫头和蕊丫头,来的那几位娘娘和皇子公主,小时候带你进宫参加宫宴你都是见过的,可不要冲撞了贵人。” “好,明日我一定带自家姐妹。”她抬眼看着被老夫人护着的表妹,恶意从生,前几年这表妹在府里和个小可怜似的沉默卑微,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这一入国子监便打扮得如此娇艳动人,现今更是手段了得得了老夫人青眼,可真是“攀高枝”的心思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也不瞧瞧自己父母双亡无枝可依的样子。 今日她和苏蕊来了国子监面对满院子的锦衣华服,世家子弟,她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苏蕊,提点更不会有半分。 可惜苏蕊倒是八面玲珑逢人都能说上两句,在其他学子的介绍下也混得如鱼得水。 林欣颜又冷眼瞧了眼林清清,苏蕊毕竟是苏家嫡女有这本事倒也正常,可这乡下来的便宜姐姐定会闹笑话了,怕是这波人里一个都不认识。 再美丽的金玉也掩盖不住败絮的内里。 林清清果然愣在了原地,迎面这一批锦衣华服贵气逼人的夫人小姐她好像从来没见过。 小手捏了捏裙角,林清清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 “二表姐,还不快来见过贵妃娘娘和兰嫔娘娘。” 正在林清清紧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苏蕊站出来开了口,声音如淙淙流水安抚过林清清不安的心。 她轻轻拉过僵硬地林清清,落落大方地向她介绍起诸位嫔妃和皇子公主们。 林清清见过礼后便坠在队伍的后排惊讶地看着苏蕊同贵妃和兰嫔娓娓而谈着院子里的各类菊花,胭脂点雪,朱砂红霜,瑶台玉凤……无数奇花异草都在她的口中如数家珍。 每年国子监赏菊宴的重头戏都必然会举行诗会,每年的诗会题目都由祭酒大人抽签所得。 每年诗会皆有宫中贵人做客,有时皇上甚至也会御驾亲临,遂每年诗会各路学子纷纷摩拳擦掌,想一展才思77ZL得贵人青眼,这以后仕途便也能顺利几分。 当第二十八签被祭酒大人抽出来后,监生们便站在台前等祭酒大人公布今日题目。 “咏春。” “两柱香后,我们便会让学子们按顺序一个个吟出自己所做诗句,国子监司业将会一一抄录供人挑选。” 【触发临时任务:两柱香内做出一首能在诗会合格的诗。】 林清清已经跟着小统背诵了好几本诗词,再加上监内的教导,于诗词她已经入门,两柱香内做一首平仄对仗的诗对她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看着满院姹紫嫣红的菊花,林清清心中一动,一首五言诗已然在她心间。 两柱香燃尽,祭酒大人走上前台,“诸位学子们,由于今年新加入女监生入学,这一次就由女监生先来做诗。” 按着顺序,一位位女监生上台作完自己的诗,等到林欣颜上台时,她胜券在握。 “滚滚春雷震, 学院雨纷纷。 监内百花美, 仍想旧时人。” 林清清在台下看着台上吟诗的林欣颜小鹿眼瞪得圆圆的,这明明是她刚刚做在心中做好的诗,她看着满院纷繁的菊花不禁想起若是养父母一家能见着这样的美景该有多好。 为什么林欣颜能做出同她一模一样的诗?! 马上就轮到她上台了,这可怎么办是好,这点登台的时间她根本再也做不出一首合格的诗句。 林清清慌乱的小脸蓦地发白了几分,小手紧张地搅起裙摆,前面的女学子越来越少,马上就轮到她上台了,怎么办怎么办。 林欣颜在一旁看着林清清仓皇无措的样子,愉悦地弯起了嘴角,这林清清的诗被她做了,林清清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第32章 诗词 裴弈一直在身后悄悄关注着林清清, 见她这样便知定是没有准备好诗句。 走到角落让身后的阿肖拿出书箱里的狼毫蘸着墨,他快速写了几句诗。 路过林清清身边时,裴弈宽大的玄色衣袖甩动遮住手中的字条塞入了林清清揪着裙摆的小手中, 随后便侧身离开仿佛不小心路过一般。 攥着裙子的小手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用力拽了一下, 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右手心。 手中的触感让本就张皇的林清清吓了一跳迅速侧头看去, 只见着裴弈离开的衣角。 展开手心里的字条,因着她手里攥出了汗字条都被氤氲了几分。 看着字条上的诗句,这是一首诗,还是一首精妙绝伦的诗。 林清清走上前台,站在台上脸色苍白地朝裴弈摇了摇头, 这是他的诗, 若是自己上台念了,他可怎么办。 她知道那种丢人的感觉,仿佛溺于无尽汪洋,眼睁睁地被数不清的海浪裹挟着窒息而死,令人绝望又恐惧。 林欣颜站在台下第一次以无比欢畅的姿态舒坦地看着台上樱唇泛白, 张皇又无助的林清清。 就是她害得她上一世过得那么悲惨, 如若她不回侯府, 她不就可以任性地当一辈子侯府嫡长女,77ZL 轻松地嫁给未来首辅宋书意,舒畅地享一辈子荣华富贵。 不会像现在一样蝇营狗苟, 每日还要在府内学舍里装模作样,虚与委蛇。 再不能肆意妄为嚣张跋扈, 只因为这真的回来了, 那假的便一定要比真的更好。 否则,便没人再会喜欢假的了。 若假的不能比真的好,那便一定要将真的拉入泥沼中, 让她奋力挣扎着却只能越陷越深,直到沉入肮脏地泥底。 这样假的便自然地变成那个更好的了。 林欣颜眉目含春,笑得比春风还要温柔三分,在满院秋菊中竟泛起阵阵寒意。 她设下一环环的陷阱,便是等着林清清一回侯府便踏入这层层的泥沼中永世不得翻身。 林清清在台上冷汗涔涔,她不想抢了裴弈的诗,让他经历和她一样的痛苦的曾经。 裴弈在台下一隅孤零零地站得笔直看起来孤僻又冷清,只是他脸上却着急地拼命眨着眼睛,嘴巴比着我还有的口型。 段如走过来找裴弈时看得呆住了,真切地怀疑最近他兄弟换了个人,这都不是冰雪消融,这是直接冰雪煮沸了。 满院花团锦簇,裴弈站在院中薄唇一张一合不知一直在朝她说着什么,林清清紧张得脑中一片空白根本看不懂他递过来的眼神。 但是看着裴弈一直拼命眨眼的滑稽样子,林清清突然感到满院或是恶意或是旁观或是观察……无数纷杂各异地盯着她的眼神突然都被隔绝在外,她只能看见那个站在满院姹紫嫣红中满眼焦急与担心的少年。 “阳春二三月,草与水色同。 得遇弈世君,恨不早相逢。” 一首五言绝句不知怎么就顺口而出,念完林清清苍白的小脸不知怎么泛起几分不好意思的红晕。 下了台林清清才缓过神来,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做出了一首诗。 这样手中裴弈这首精妙绝伦的诗便能他自己念了,定能让他一举夺魁。 下了台,她如释重负地将满是汗渍团成一团的字条递还给裴弈,双眸亮晶晶,“给,这应该是属于你的,这第一也该是你的。” 裴弈看着手中皱皱巴巴的字条,第一次觉得折成这样凌乱的字条竟然也不会难看到让他无法忍受。 每年国子监举办的这个赏菊宴,他从来都是无所谓的,随意地上台念首过得去的诗便做罢,不会出彩也不会垫底,平平无奇。 而现在拿着这张有些脏兮兮的字条,看着星眸皓齿的林清清,裴弈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也被人期待着,期待着他去摘下那个桂冠。 这一次他走上台,没有以往满不在乎毫不在意的样子,第一次褪去了满身的孤冷,露出锋利的模样,如一柄沉封多年却仍然被主人日日打磨的宝剑,寒光凛冽。 这一次他字正腔圆清正朗朗地念完了自己这首诗, “三月残花落更开,小檐日日燕飞来。 子规夜半尤啼血,不信春风唤不回。” 众人纷纷侧目,77ZL没想到这吊车尾也能做出这么一首蕴含哲思的诗,在一众咏春中与众不同独树一帜。 诸位学子的诗都被一张张抄写出来交给诸位宫中的贵客以及国子监的诗词老师一起评选出前三名。 最后诸君都在林清清的《咏春》和裴弈的《咏春》中纠结,最后还是在多数人的肯定下选择了裴弈的《咏春》作为榜首。 祭酒大人发布结果时,众位学子们都围过来好奇地观看贴出来的三甲。 榜首郝然是裴弈今日的《咏春》, “三月残花落更开,小檐日日燕飞来。 子规夜半尤啼血,不信春风唤不回。” 作者将杜鹃拟人行文充满凄切的美感,表达出作者竭尽全力留住美好时光的执着与悲怆。 第二首便林清清的《咏春》, “阳春二三月,草与水色同。 得遇弈世君,恨不早相逢。” 这首诗描写了春日欣荣的景色,最后两句抒发了作者的理想抱负,格局开阔,如若能遇到弈世之君,恨不能早点相识为他所用。 第三首便是林欣颜的《咏春》, “滚滚春雷震,学舍雨纷纷。 监内百花美,仍忆旧时人。” 这首诗以国子监为背景,当时当地作者随性而做,充满意趣,最后两句通过对比衬托抒发了作者对旧人的怀念。 众学子们看着诗句上的解析均服气地点点头,但仍有人指着这第一和第二的诗问道,“这第二首诗明明格局更大,抒发了作者身为学子的思想抱负为什么是第二名。” 皇贵妃听到这声音,冷若冰霜地瞟了林清清一眼,声音娇媚,“能遇弈世君,恨不早相逢。”出自女子之手,一个女子遇到治世之君,恨不早相逢。哪能是有什么思想抱负,这国子监老师夸得太过,怕作者只是想成为宫中秀女罢了。” 疑惑的学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的确这首诗若是女子所写,味道便变了几分,他们看林清清的眼神便也变了。 林清清只得无奈地行礼,“回贵妃娘娘,小女绝无此心,身为国子监生,小女胸中亦有抱负,自当为君解忧,为民请命。” 他们好像都误解了她这首诗的意思,当时她只是单纯地看着人群中的裴弈,想与他早点相遇罢了。 复又看到林欣颜的诗,林清清满脸怀疑地问道,“林欣颜,你这“监内百花美,仍忆旧时人。”忆的旧时人是谁呢?” “我……我……”林欣颜骤然被点名一时有些慌乱,她哪知道这首诗忆的什么又不是她写的,她随口瞎编着理由,“当然是忆我的爷爷……林老侯爷。” “老侯爷年仅四十时便战死沙场,你出生以来根本就未曾见过他。”林清清抓住漏洞反问道,“你忆什么呢?” “我…我…”林欣颜顿时慌了神,语无伦次地想赶紧扯个更合理的说辞,“不是老侯爷,是…是…是我小时候的贴身丫鬟,有时候我便会想她。” 林清清乘胜追击,朗声道77ZL,“这还有小姐怀念丫鬟的诗??这可真不一般。” 众人看着林欣颜吞吞吐吐语无伦次的样子,又想到是抒发小姐思念丫鬟的诗句。 这首诗瞬间被拉低了几分格调,对林欣颜充满了怀疑,这诗怕不是根本不是林欣颜做的,买的抢手抄袭罢了。 林欣颜慌乱地看着学子们议论纷纷的样子,眼神怨毒地盯着林清清,为什么每次她以为万无一失的计策都会失败,明明一切都是她的错。 第33章 钵仔糕 每年赏菊宴中诗会的前三甲都会被登入十月诗册, 因此裴弈和林清清也算在京城里小出了一次名。 而林欣颜自小在京城里就有“诗琴双绝”的美誉,这次诗会抒发对丫鬟的思念之情拉低了她在上层圈子的声誉。 但是百姓却觉得林三小姐愈发温柔善良,平易近人了起来, 这定是个对丫鬟极好的主子。 弄琴听着书社里议论纷纷的声音, 对着这些无知的寒门书生勾起抹悲凉的笑。 曾经她和侍棋同时被选为了小姐的大丫鬟, 贴身丫鬟是侍棋,而她因着识得些字便管理了小姐的首饰和账簿。 侍棋第一次慌张的找上她时便是小姐拿绣花针扎了她满手臂针孔的时候。 那时她根本是不信的,看起来柔弱美好的小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而且侍棋的手白皙光滑根本看不出来受过什么伤。 结果…… 有一次她撞见了侍棋的小手臂像刺猬一样插满了针,温柔的小姐一边娇笑一边说:“别怕哦, 女孩子都爱美, 小姐心疼你,这样是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的。” 她那时候还太天真,她竟然让侍棋赶紧去告诉老爷夫人。 结果,第二日侍棋便死了。 于是她便自然而然变成了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变/态的习惯, 扭曲的性子, 都成了她每日习以为常的噩梦。 弄琴替小姐买了松真大师新出的琴本, 摸了摸自己光滑细腻的手臂, 谁又能知道这只手内里早已千疮百孔呢。 平阳侯府倒是出了一把风头,两个女儿都如此出色, 侯夫人何氏和老太太应酬时没少被人夸赞。 何氏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将林欣颜大肆夸赞了一番,即使不是亲生的但是换了个这么个乖巧聪慧的女儿真是她天大的福气。 颜颜是个有主意大的从来不需要她操心便罢了甚至年年都给她脸上增光, 回去要再给她添几件首饰。 至于林清清, 何氏想起她便觉得满腹委屈,明明她已经把能给的都给她了,一点也不比颜颜差, 可这个女儿对她满心的怨气,一点也不孝顺。 这即便是亲生的女儿也是比不得从小养在身边的女儿。 而紫怡阁内,应酬回府的老太太摩挲着茶杯却神色不明。 沉默了好一会她才对正在一旁烹茶煮水的苏蕊说道:“为什么不是蕊丫头你呢?” 苏蕊眉眼一沉,烹茶的动作更加细致,“苏蕊让老夫人失望了。” 而林欣颜接到刘嬷嬷77ZL通知老夫人又罚了她半年例银,让她不要再做出让侯府蒙羞的诗时。 林欣颜愤怒地再次拉开了最下一层的梨木雕花抽屉,在弄琴空洞的眼神里又拿出了珍藏在最里面的那套韵文绣花针,寒光在弄琴眼前冷漠的闪耀。 ———— 镇南侯府,摘得诗会魁首的裴弈仍然孤零零地坐在清幽小院里。 他人摘得诗会魁首或许会获得父母的赞誉,长辈的嘉奖,一顿丰盛的饭菜,一份精心的礼物…… 而他,无论是第一还是名落孙山,迎接他的永远是这个沉默无声的破败的院子。 他看着天边那只落了单却仍然坚持向南飞的大雁,他不懂他一直所学所做的一切都有什么意义,因为好像从来就没有意义。 “哥哥,哥哥,这是清清姐让我带给你的诗会礼物。”小胖子响亮地边喊边一溜烟跑进了院子。 裴弈一愣接过小胖子递来的信笺, “钵仔糕重要配料:木薯粉(取自根茎类植物山金),马蹄粉(取自根茎类植物四物)。 拉丝牛奶麻薯重要…… 望君喜欢。” 裴弈看着一行行自己不小心弄丢的宋嬷嬷的配方物件,不知怎么突然很想去厨房做一桌饭,一顿每次回来宋嬷嬷都会给他做的饭,曾经也是有人会等着他给他奖励的。 ———— 诚意伯府内,梁芙茵因为伯府有事并没有参加国子监的赏菊宴,听着派丫鬟打听来的诗会消息。 当听到裴弈是榜首,林清清第二,林欣颜是第三时,她的神色变了变,一切都不一样了。 看着系统上所剩不多的倒计时,还有眼前这一大包银两,梁芙茵终于对系统做出了她最终的选择。 【恭喜宿主选择成功,选择抱大腿对象:林欣颜。】 【系统商城开启,宿主可以换取所有物品。】 【在你的帮助下林欣颜每达成一个小小的成就,你都会获得大量的抱大腿点数。】 【接触抱大腿对象同样会获得少量抱大腿点数。】 【请竭尽所能地帮助你所选择的气运之女。】 —————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奖励闺秀点一点。】 林清清完成任务舒了一口气,今日真是千钧一发,紧张过后她现下只觉得想瘫在塌上一觉睡过去。 同时她有点看不懂苏蕊,一个会抢名额又会帮她的心计深沉的姑娘。 她有时候像个好人有时候又像个坏人。 看着脑海里还没有完成的每日任务,林清清还是来到了案桌前,一项一项按部就班地完成今日的任务。 青花站在厢房的一角安静地守着小姐,跟在小姐身边一段时间,每日跟着学字锻炼,她如今看着也白净清减了不少,看起来像个圆脸的大布娃娃。 不过她现在的心情却郁闷得很,今日替小姐找裴少爷的那个书童打听一下裴少爷爱吃哪些吃食,缺了哪些配料没有找到。 没想到那个油头粉面的书童竟然滔滔不绝地问起了她爱吃什么,爱不爱吃松77ZL鼠鳜鱼,八宝鸭…… 尽说些和她提的问题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话,一直显摆些她没吃过的东西。 生气地打断他说的那些废话,她又反复问了两遍才打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捏了捏手中的帕子,青花想下次一定要让青枝去和这种脑子不好使的人打交道,她应付不来,她只想揍他。 翌日卯时,林清清起床后梳洗完坐了好一会,发现隔壁的梁芙茵竟然还没有喊她去上学。 眼看就要迟到了,她急忙去隔壁敲了敲梁芙茵的屋子。 隔壁厢房在泛着虾青的天色下看起来黑沉沉的,拍了好一会木门,林清清才觉得梁芙茵可能昨晚没有回来,毕竟昨日也没在赏菊宴看到她。 来到大院,林清清一眼便看到了和林欣颜走在一块的梁芙茵,她挽着林欣颜的手巧笑嫣然,就像曾经挽着自己那样。 今日一天,林清清发现梁芙茵变了,她不再来找她借卷宗笔记,也不会每天戳戳她和她开心的聊些话本八卦,也不会给她带好吃的,更不会在下学喊她一起去用膳。 梁芙茵就像一个负心汉,攀上了高枝,这糟糠之妻便下堂了。 这形容好像不太对,反正就是太坏了,林清清在案桌前颓丧地垂着小脑袋,有些闷闷不乐。 后排的梁芙茵倒没有关注林清清,她正在督促着宋书意练字,“你说过要比裴弈写得更好 ,如今还是写得那么难看,我看你一个月后怎么办?” 一边督促宋书意,梁芙茵一边在脑海里整理了个小计划,她将书中每一次的情节点都捋了一变,林清清每次发光的情节点,还有宋书意的每一次提升转变。 她需要林欣颜能凭自己把握住每一次的机会,宋书意也能按部就班地成长为首辅,这样她定有数不尽的抱大腿点数。 裴弈看着夫子余光却一直关注着林清清,看她怏怏不乐的样子,悄悄写了张小纸条。 “昨日的原料阿四找到后都做了出来,明日会放在宋心斋出售。” “卖掉的利润二八分,你八我二。” 林清清诧异地看了裴弈一眼,原来宋心斋是他开的。 能自己赚钱,她自然是开心的,至少不用捉襟见肘了,她都准备下个月去街边支个摊卖字了。 只是她的字现在还很一般,所以最近她一直有在学习中级书法课程,可惜进度卡了很久了,在形成自己的风骨那一处一直不能得其门而入。 “二八分是不是太亏了啊。” “那你拿十分。” 林清清:…… 我是觉得你亏啊,想想裴弈能把宋心斋经营得如此兴旺自然是很有经商头脑,定然不会做亏本买卖,看来自己交给他的原料很重要。 林清清偷偷瞟了裴弈一眼,不愧是这个世界最聪明的人,算学好真是不一样,做生意也能这么厉害,随便开个店就能经营成京城最知名最红火的铺子。 “那还是二八分吧。” 纸条一来一往,林清清想着自己马77ZL上要财源滚滚,摆脱银钱的掣肘开心地偷偷抿了抿嘴。 裴弈看她偷着乐的样子,又写了张纸条。 “昨天做了钵仔糕,很好吃,带了份给你。” 林清清顿时开心得嘴角的两个梨涡都藏不住,从小统这里换出来的东西其实她基本都没有吃过。 因为有太多想要学习的课程,她换了四书五经的各种注解释义,又换了几个中级课程,每次攒下的点数总是入不敷出。 下了课开心地将弹润爽滑地钵仔糕吃掉,林清清忍不住说了句,“不够甜。” 裴弈看了她一眼,悄悄在卷宗笔记上写下钵仔糕要很甜的。 第二堂又是顾夫子的琴课,这一次林清清依然高高举起小手参加了夫子课上的曲谱的检查。 顾夫子又是沉着声最后一个念道:“林清清,你可要弹一段?” “弹!”林清清回答得依然斗志昂扬。 林清清感觉最近自己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而且昨天她完成了【乐感提高课程】,她的音准水平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自从裴弈送来鹦鹉后,她每天和小鹦鹉一起“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感到音乐对之于她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一次她应该能成功。 手抚鸣蝉,她弹起了第一次弹的那首《将军令》,挑勾抡拨吟,她展现了更多更精妙的技巧,恢宏而悠远的琴音绕梁而起…… 还没弹完又被夫子赶了出去,这每周都要上演几次的场景学子们已经见怪不怪,甚至都没有抬头多看一眼。 林清清揉了揉自己的鬓角满脸疑惑,她这次保证自己有了些进步,为什么还是被赶了出来了。 掏出自己的小马扎在后门坐下,这次她还朝裴弈招了招手。 在裴弈惊讶地目光中又展开一个同款小马扎,“来,站着不累吗,坐我身后一起听课。” “你必须坐我身后,你坐我前面我就看不见顾夫子吟诗那矫情的样子了。”林清清一边麻利地将展开的小马扎放在自己身后一边说道。 裴弈看着林清清那双灿若星辰的小鹿眼又看看地上的小马扎,抚着自己的左胸感觉自己的心又乱了起来。 好一会他整理好自己凌乱的心跳才走到林清清身后的小马扎上坐了下来。 有些别扭地坐在小马扎上看着林清清凌乱的后脑勺,裴弈终是忍不住抬手将她耳旁凌乱了的发丝绾正。 林清清感到耳廓旁温热的触感忍不住耳尖一红,回头看见他人高马大却乖巧地坐在小马扎上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两个深深的梨涡。 第34章 顾夫子 坐在小马扎上, 林清清发现今日顾夫子与平日不大一样。 他没有如上节课所说讲起《山鸟》这首曲子,而是在前台抑扬顿挫地念起别的诗。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 不破楼兰终不还。” “将军百战身名裂, 回头万里故人绝。 易水萧萧西风冷, 满座衣冠犹似雪。” ”一身转战三77ZL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 当林清清第三次和顾夫子对视之后,她确定这是顾夫子在指点她。 她赶忙将顾夫子念的诗全部都记了下来,果然顾夫子念完这些诗后再没看她一眼。 林清清仔细琢磨着这些诗句,再将《将军令》的曲谱翻开, 有如醍醐灌顶, 她模模糊糊地好像有些懂了。 当顾夫子讲完让众学子自由练琴时,林清清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举步生风地走进学舍。 窗外秋风肃杀吹起一阵寒凉,林清清清甜的声音中竟也带了几分凛冽,“夫子,我想再弹一次。” 众学子们纷纷对这个孜孜不倦坚持不懈挨老师责骂的林家二小姐侧目。 夏嫣一直偷偷关注着裴弈, 见窗外站着的裴弈一直乖巧地跟在林清清身后, 便嫉妒得睚眦欲裂, 她瞪着走进来的林清清眼底发红。 听到林清清说的话, 夏嫣更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这人呐要有点自知之明, 都被赶出去那么多次,自己什么水平没点数。” 附近的学子们听了纷纷点头, 觉得林清清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 一节课要占用两次时间。 众学子们对林清清的行为表示不耐烦,可是台上的顾夫子却满怀期待,他沉着脸点了点头, “再给你一次机会。” 林清清走到案桌前抚过通体幽黑的“蝉鸣”,拉开琴首的琴匣拿出甲片一一带上。 “又来这套,浪费时间之前这甲片明明已经被顾夫子赶出去过了。” “甲片已经不新奇了,再怎么弹该赶出去还是赶出去。” 众学子们议论纷纷。 夏嫣像想到什么似的,从书箱里翻出最近买的那本《甲片抚琴法》,上一次是大家不懂感到新奇,如今这书怕不是人手一本,她倒要看看林清清还能搬弄什么门斧。 林清清并没有在意众人的或嘲讽或不屑的目光,带着甲片的纤纤十指轻触琴弦,“铮”地一声肃穆的琴音响起,《将军令》的前奏流泄而出。 这一次的前奏她没有再选择使用各种花哨的指法,只是靠=点,抹,勾,挑最基础的几种技法展现出了一幅沙场点兵的威严场景。 百万雄师就在脚下,将军立于高台振臂高呼,赤红的军旗被肃杀的北风吹得飞扬。 风起,战鼓擂, 将军号令百万雄师的豪迈壮阔被简单的指法展现得淋漓尽致。 随后鼓点突然密集起来,林清清抚琴的动作一变了,指尖翻飞间拨弦急速而有力,无数指法在她的指下倾泻而出,让人眼花缭乱。 若之前还是出征前号令如山的肃穆威严,那么现在就是战场中的殊死搏杀,浴血奋战。 悬臂而摇指,俯身而扫弦,磅礴的气势在指尖流泻,万夫莫开的信念在清亮的琴音中流淌。 【恭喜宿主琴技通过顿悟突破,达成琴技中阶成就。奖励闺秀点十点。】 清亮而密集的琴音戛然而止,众学子们都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这一次他们真正77ZL的被带入了这首《将军令》中。 仿佛自己便是那名号令三军的战将,即便会折戟沉沙,马革裹尸,但是“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般死战沙场的信念依然荡漾在胸间。 顾夫子双目赤红地站在台上久久没有说话,他被这首《将军令》中视死如归,披肝沥胆的激昂感情触动得甚至想投笔从戎大喊一句“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学舍里安静得针落可闻,众学子们都沉溺于恢宏大气,慷慨淋漓的报国还乡之情中。 “林姑娘,你情虽不错,但这甲片法可弹错了太多!” 嘲弄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打破了众人沉溺的情绪。 夏嫣站起身,自信满满地质疑着林清清。 “哦?”林清清轻轻揉捏着发酸的手腕,“我哪里弹错了?” 夏嫣拿起身前的琴,正坐而端,盛气凌人地指导道,“你看好了,首先抚琴姿势应该端坐,其二腰背挺直,你刚刚俯身倾身多次,其三你刚刚甲片扫弦的指法力度过重,手势过急。” “你见过真正的琴学大家演奏吗,夏姑娘。”林清清抬眸眼神冷冽,“抚琴若要发挥其感染力必然有肢体的演绎,或扫弦俯身或正坐轻捻从来都只是情感的抒发有何对错。” “没错,若只会正襟危坐一丝不苟的弹琴,那抚琴和劈柴砍树又有何区别。”顾夫子听到争执从琴声中回过神来,仍是久久不能忘怀,他看着如朽木般的夏嫣,第一次卸下温和的面具厉声道,“学琴学的不是一向技能,不是劈柴也不是砍树,不是一模一样的角度和一成不变的力道。” “要明白抚琴是一种情之所起,自然流露的一种愉悦自己也愉悦他人的心灵追求。” “你若不明白,便不要再上我的课。” 夏嫣被一向和顺的顾夫子责骂,顿时红了眼眶,她不服气地继续喊道,“顾夫子,那她的指法一定是弹错了,不信你们看这书,书上写得明明白白。” 只见她打开手中的《甲片抚琴法》,翻到第四十三页念到,“若使用扫琴等技巧,最好力度和速度一致。” “而林姑娘刚刚弹琴时速度时快时慢,轻重还不一。”夏嫣合上书斜着眼讥讽地看着林清清仿佛胜券在握。 其他学子们也打开了自己的《甲片抚琴法》,的确在扫弦这一节看到了这句话。 顿时他们看林清清的眼光又变了,情绪感染力虽好,但是这技法的错误也是实打实的。 “夏姑娘,这句话后面是不是还加了备注:有些大气磅礴气吞山河的曲目除外。”林清清本就觉得这书面看着有些眼熟,又听到夏嫣念出来的句子,再看着夏嫣得意洋洋的样子差点笑出声,“这首《将军令》就是备注里面说的波澜壮阔豪情万丈的曲子。” 夏嫣勃然大怒,怒目圆瞪,“你怎么知道这加注里面说的就是你弹的这首曲子,你就是弹错77ZL了在这狡辩!” “因为这本书啊……”林清清拉长了语调,清透的双眸里藏不住的戏谑,“可是我写的。” 林清清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夏嫣,“拿我的书打我的脸,夏嫣你是瞎吗?” 夏嫣一脸的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是在书社买的松真大师最新推出的书……” 旁边有看书细心的学子窃窃私语,“这序章里松真大师特意写了此书乃林二小姐林清清总结前人技法编撰,他只是这个技法的推崇人之一。” 这松真大师出的书基本上学子们人手一本,粗心大意又难以置信的学子纷纷翻到第一页序章,还真看到了松真大师的亲笔说明。 夏嫣顿时像被打焉了的花,萎顿了下来,看着书里的序章浑身发抖,觉得自己像个十足的小丑。 她看着被大家交耳夸赞的林清清,就连坐在最后的裴弈都那么专注而赞许地看着她,她僵硬又嫉妒地立在原地,四周扫过来的各色目光简直让她感到自己丑态百出,无地自容。 顾夫子在学舍嘈嘈私语中,在台下所有学子震惊的目光中,朝林清清拱手作揖,言语间有如看到自家孩子初长成般地和煦亲切,“林姑娘,你最开始抚琴时并不爱音乐。你带着隐隐的厌恶炫耀着你的天赋,完成着你的任务。顾某爱琴之人,为你勃然大怒却也扼腕驻足。” “但幸好你刻苦演习,并未止步。直到这节课你第一次弹琴时已然重新对待了音乐,抚琴中有轻松的情绪流淌,可惜那不是《将军令》该有的情绪,为师又一次打断了你。” “而现在,林姑娘,你于琴中造诣已经足够优秀。为师教不了你再多的了,从此你可以不再上我的课。” 台下所有学子皆瞠目结舌,第一次看见七级琴师顾夫子向学子行拱手礼,这是将学子当做了与之技艺平等的同行相看。 而台上的顾夫子礼毕又板着面色冷凝地对夏嫣说道,“夏姑娘可以不必来了,弹琴演奏从来不是炫耀打压他人的手段,学琴须学人,你还是先学会如何做人再来学琴罢。” 夏嫣顿时红了眼眶,窘迫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她想逃离这个让她百般丢丑的地方却发现自己的脚仿佛灌了铅一般一步也挪不动。 林清清从容大方的回了顾夫子的礼,向顾夫子道,“我还有一个请求。” 顾夫子点头示意她随便说,他对于林清清已经怎么看怎么满意,这是一颗于他点拨后冉冉升起的琴坛新星。 “裴弈,让他也来弹一首。”林清清眼神清亮而坚定,“顾夫子,我是不赞成你这么区别对待学生的,我想你也知道裴弈的天赋不下于我。” 顾夫子被怼倒也没有勃然大怒,他教学多年,一向如此,自然没少被人骂过,“为师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他连琴都不带,简直就是荒废天赋,自暴自弃。” “夫77ZL子,你怎么知道他不努力呢?”林清清看着走过来周身萦绕着孤冷之气的裴弈,对着顾夫子一把高高举起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掷地有声,“夫子你相信,一个自暴自弃的人左手大拇指正位处,无名指高骨处,食指跪指处会有这么厚的茧吗?每一根手指的指腹会有这么厚的一层硬皮吗?” “我于弹琴自问也是勤学不辍日日练挞,如今十指也只不过薄茧而已。” “夫子,你对待才学天赋高的人如此严苛!”林清清说到动情处已然义愤填膺,眼角通红,“我想象不到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在数年如一日的打压中勤勉不辍!” 她指尖轻拂过裴弈每一处厚茧,感觉自己的心跟着抽疼不已,她想连她这般乐天坚韧的性子恐怕都会被这一望无尽的黑暗压垮。 裴弈感受这指尖的触感忍不住微微蜷缩了以下手指,她的每一次触摸就像羽毛轻拂过心尖,每一下都让他的心跟着颤抖。 他不自在的放下手指,看着她满目通红的小鹿眼,原来还会有人替他委屈,这感觉就像有蝴蝶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心湖。 他的声音又轻又淡好像怕惊吓到她眼里的那颗泪珠,“我没事。” 顾夫子在台上呐呐不敢说话,这手,这茧,让一向能言会道的他无话可说。 他平时的态度他自己一清二楚,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裴弈竟然还这么努力。 “喏,鸣蝉给你。”林清清的声音带了有些鼻音,将琴放在裴弈的案桌上,双眸的眼泪将落未落,黏在纤长的羽睫间。 裴弈看着眼前的琴,手指轻扬,抚起了最初的最初他弹的那首《春月》。 年少意气的他不懂春月,他以为春月是笔墨重彩的繁花,是觥筹交错的酒杯,是春深似海的年月,是一种烈火烹油花团锦簇的艳丽。 眼前出现林清清泪盈于睫的脸,明若星辰的眼,灿若朝霞的笑,裴奕冷凝的眉宇冰雪消融了几分指尖缓缓流淌出一轮春月。 他指下的明月悬于墨色深重的夜空,隔着乌云只露出朦胧的光晕,水天一色,仿佛天地间仍充斥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然而在看似寂寥无边的黑暗中,无人知晓的深海处却因这月晕迎来了一场浩大的春日盛宴。 沉眠于深海的万物悄然复苏,就像年少时沉寂的梦想与向往,逐光而燃。 裴弈的《春月》不在春而在月,月以微光便能搅动他琴下万物心池,于无边绝望中扬起春的希望。 一首终了,连林清清都沉溺于裴弈指尖下这月的温柔,更能感受到若乌云散去,这月该是如何以皓月之光灼于天地。 就连与裴奕争锋相对的宋书意都鼓起了掌,他在林清清弹起《将军令》时便被吵醒了,与别人不同杀伐凛冽的曲子让他战意昂扬,想起和裴弈的赌约,他一口气连练了三页字。 而在裴弈弹琴时,他想到了颜颜,那个一直在身77ZL后低眉浅笑,温柔鼓励他的女子,她好像永远坚信着他一定会成为国之栋梁当朝首辅。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宋书意的鼓掌声惊醒纷纷鼓起掌来。 顾夫子也沉浸在裴弈的情绪中,身为七级琴师心学一派,他看到的甚至更多。 他看到了无边的黑暗与压力中那个倔强而幼小的种子深埋于海底。 它不懂生命为何如此不公天地为何如此不同,别人有阳光雨露作陪,它只能被无边黑暗裹挟。 它停留在黑暗中太久已经习惯了黑暗,甚至于快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直到有光朦朦胧胧地照向它。 顾夫子不仅潸然泪下,颓坐在台前的太师椅上,于浓重的悲怆中清醒过来,“是我的错,裴弈,为师有罪啊。” 他抹了把泪,站起身对诸位学子道,“我,顾行从教五年,有愧于人,毁人而不自知,骄矜自负。” “今,被学生点醒,请辞于此。” 在一片震惊于哗然中他毅然走出了学舍去往祭酒处,瞬间顾夫子请辞的事传遍了国子监。 第35章 春月 顾夫子请辞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八级以上琴师乃高级琴师,于大盛王朝都没有几个,大多还都入了宫内当宫廷乐师。 顾夫子没有理会所有人的声音, 无论叹息还是指责或是挽留, 他毅然留下了请辞信, 背着自己的琴孑然一身出了国子监。 他要走访京城,将曾经那些他曾苛待过的学子们一一找出来,如若他们愿意他便重新好好地教导他们,做一个老师该有的样子。 如若他们不愿意,他便为他曾经的偏颇和固执认真道歉, 将自己最大的心得写于书间交给他们, 告诉他们真的很有天赋,一定要坚持走得更远。 不做好这一切,他问心有愧。 年少成名的他恃才傲物,在他心中天赋高者譬如自己,便应能自行顿悟, 于心灵中寻找突破;只有庸才才需要老师提点。 如今看到裴弈这样数年如一日坚持练琴的学子, 在他的琴声里他听到了无尽的夜幕深深, 在浓重的黑暗中依然坚定的人, 为什么他自以为是的从不愿意提点他一句。 ———————— 林清清和裴弈在书院里一举成名,她被顾夫子行拱手礼之事传遍了书院。 学子们纷纷觉得林清清和裴弈若现在去参加琴艺考级, 必然能五级以上成为国子监学子中琴艺第一人。 林欣颜听到众人赞不绝口的话时正在研究《甲片抚琴法》,顿时带着甲片的手指直接掐进了掌心, 她含笑地问着同窗事情的经过, 却在手心留下深深的甲片印记。 她一直以来京城内“诗琴双绝”的称号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她一定要向大家证明她才是那个国子监琴艺第一人。 —————— 由于顾夫子的提早离席,林清清便告别裴弈去了丙班门外等待着苏蕊 。 没想到路上梁芙茵却喊住了她,声音一如往常的伶俐而清脆, “清77ZL清,我最近家里有些忙,可能没空住在女舍了。等一切步入正轨,忙完了我再来找你。” 林清清点点头眉黛紧蹙地看着梁芙茵走过丙班继续向前,那是去往甲班的路,去找谁不言而喻。 丙班下了学,苏蕊和一群同窗们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 “苏姑娘。”林清清喊道。 苏蕊礼貌地和周围的同窗们说了声抱歉才婀娜优雅地走出人群,“二表姐找我何事?” 林清清从书箱里拿出两份誊抄的《论语释义》,《尚书注解》递给苏蕊。 苏蕊看着递过来的书,轻轻推了回去,“我学这些没有用,如果二表姐想谢我赏菊宴的事,不如送我点有用的东西。” “国子监内传你勤学好问,刻苦努力,我便以为你是想考第一的。”林清清拿回书继续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苏蕊的桃花眼直直地看向林清清,敛去了所有妩媚的双眸异常清亮,“想让二小姐向你的老师推荐一下我。” 能让林清清半个月内便做出一篇尚好的文章,这林清清的夫子定是一个名师,是她在侯府没有把握住的机会。 侯府里,林欣颜心眼比针尖大定不会为她引荐任何老师。 她想获得名师要么靠施恩于人靠人引荐,要么靠老夫人帮她打点打点,要么便是程门立雪用行动打动老师。 能被人引荐自然是比其他的路会好走一些的。 林清清沉默了半晌,点点头答应了她,“夫子最近出了远门,若是回来我只会同夫子提一句,其他的全看夫子自己。” “我没有告诉老夫人你与侯府决裂之事,这世道没有娘家的女子是可怜的。”苏蕊收到想要的答案眼波流转,桃花眼又妩媚多情了起来,“要知道你能在国子监还是因为你是侯府嫡女,三品以上。” 该劝的她都劝了,这世道对没娘家的女子如何她是最清楚不过了,以前在岭南她也曾是最明艳的那一抹存在。 可惜父亲的失职,入了大狱受了徒刑,遭逢大变,柔弱的母亲一病不起,从此一切都变了。 围绕着她的鲜花和掌声都远去了,那些欣赏和羡慕的目光被嘲弄和淫猥而代替。 她投靠了姑母,可惜姑母根本立不住,掌家的竟然是心眼堪比针尖的三表姐,她只能涂灰抹面以夹缝求生。 要说平阳侯府她最喜欢的便是老夫人,老夫人对这府里的三个姑娘大体上做到了一视同仁,谁厉害便能分到更多的资源。 优秀便能被看到,真是这世间少有的公平。 ———— 下学来到膳房时,林斌已经听说了林清清的事,既为二姐姐感到骄傲,又为自己而感到难过。 他的琴艺一向是最差的,他好像越来越不配做二姐姐的弟弟了。 林欣颜走到林斌身边,一如既往的从食盒里备好的菜色,拿出装门水壶里的甜橘递给林斌。 林斌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温言软语的三姐姐,又看了看远77ZL处明眸善睐的二姐姐,“我不喝这些甜水了。” 林欣颜拿着水壶的手有些尴尬的缩了回去,“为什么?” “不喜欢了。”林斌有些冷淡地说道。 他的眼神在两个姐姐间不断切换,好几次嘴唇嗫喏了几下,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 回府后,裴弈拿下挂在墙上的古琴,只见琴身锃亮光洁,明显是被主人日日使用。 裴弈第一次素手焚香弹起了《春月》,他一直以来有许多迷茫。 他日日坚持读书,下棋,抚琴,练武……他什么都做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将每天安排得满满当当像是一种习惯,又像是一种不知所谓的坚持。 如今抚起《春月》,他情绪微动仿佛拨开迷雾稍稍看见了依稀月光。 月色微凉,云缠着月将夜色里的一切都照得朦胧暧昧了起来。 裴弈第一次早早放下一切在烛光中入塌而眠。 深夜的一切都静谧可闻,裴弈最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桃子香,随后一个柔软温热的身子压了上来,再是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穿过他的亵衣,滚烫地抚上了自己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他的心尖。 耳边是他如雷的心跳,快得让他感觉要跳出了胸膛,他明知应该推开,熟悉的感觉却又让他忍不住想去抓住那只手。 他终于还是僵硬的伸出手想抓住它,却发现那手缠上他的指尖,像白日一样一个个轻触过他指尖的厚茧,他心尖一紧想努力握紧,然而这手却一触即离调皮地一路往下,带着一路灼热的触感停在了一处,小手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纠结地和系带奋战在了一起。 好像是第一次做这事般,这只手勾勾缠缠了很久都没有解开,终是不耐烦了起来,它竟然…… 隔着衣物直接上了手…… 奇异的感觉让裴弈忍不住微微蜷缩起脚趾,清隽的眉眼染上了几分艳丽。 裴弈仍然克制地伸出手用力揽住身前那人想让她就此打住,一双熟悉的小鹿眼撞了进来,双眸湿漉漉地看着他,眼尾和平日完全不一样的含娇带媚。 他搂着她就好像搂着一捧月光,一碰就碎。 她被他突然搂入怀里,忍不住一手抵在他胸前娇娇软软地埋怨道,“弈哥哥?” 另一只手…… 裴弈心跳如鼓,半晌他还是理智地用力推开她,声音发颤“林…姑娘,这样……于理不合。” 这一推裴弈便醒了,室内烛火通明,照得夜色如昼,除了他身边空无一人 温热的触感,熟悉的桃香,连那作恶多端的小手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抚着仍然砰砰乱跳的左胸,裴弈脸颊发烫,鼻尖满是汗水,感觉自己浑身都烫得发慌。 浓烈的安神香袅袅弥漫于屋内,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一个如此不堪的梦,将她想象得像个妖精般娇媚而妖娆,她明明该像月光一样皎洁而明媚…… 裴弈又是自责又是懊恼77ZL,室内闷热得让他想起身去支开窗棂。 掀开衾被,裴弈古怪地看了一眼自己凌乱的下身,终是尴尬而别扭地喊阿肖叫了水。 阿肖第一次半夜给少爷换水,他一脸过来人的样子告诉脸色凝重的少爷,这都是正常事,而且这种系带的亵裤不方便。 裴奕脸色一变,声音喑哑,“以后都换成方便的。” 阿肖顿时乐不可支,少爷这么多年没有,他还一直担心少爷有问题。 不顾少爷越来越黑的脸色,走之前他还向少爷推荐了好几本限量图册,让少爷有空学习学习。 第36章 答题 支开半扇窗棂, 淅淅沥沥的小雨顺着秋风卷进屋内来,带着几分寒意。 林清清自从练过声乐提高课后,便很喜欢在更贴近自然的环境下练琴。 平日因着梁芙茵住在隔壁, 她练琴总是怕会吵到她, 便紧闭门窗。 如今隔壁已经人去楼空, 林清清拿出精心收在盒子里的鸣蝉,现在除了每日早起还有几分不习惯外,倒也自在了许多。 书桌上摆着两封已经被主人拆开过的信,今日除了于夫子的信以外她还收到了顾夫子的信。 于夫子的信里怒气冲天,洋洋洒洒了一页对工部失职的怒火。 浑河西部堤坝粗制滥造, 无数破铜烂泥掺杂其中滥竽充数, 这几日连续暴雨,偷工减料的河堤一夕便被冲毁,瞬间下游洪涝泛滥,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于夫子在下游济灾救民看着如此景象, 痛心疾首, 悲泗淋漓。 林清清已经习惯了于夫子每次都唠一大堆家常的信笺。 老师和哥哥写信差不多, 总是会写一些零零碎碎的别的东西, 不是对世事的见解就是叮嘱她穿衣用饭。 第二页于夫子才指点了一番她上次寄信时的字体太别扭,又在硬拗风骨, 让她不要急于求成,打好基础。 另外又提到她的琴艺于技巧上已经驾轻就熟, 如今又于意境上突破了新的高度, 应去参加琴师考级。 【触发临时任务:请宿主考取五级以上琴师资格。完成奖励闺秀点十点。】 顾夫子的信很简短,写了他唯心流派最重要的一点,心学的力量。 同样的曲子, 若能每次弹奏时能奏出不一样的情感赋予曲子不一样的意义,心学便能大成。 信上建议从《竹》开始,通过《竹》,若能弹奏出不一样的竹,或高洁,或坚韧,或灵动……用心赋予曲子不同的意义,便能成功。 林清清按照顾夫子的指点勤勤恳恳地决定每日练《竹》。自从前几日在夫子课上突破之后,她便感觉自己的琴艺好像进入了一个瓶颈。 怎么弹都是一种味道。 悠扬的琴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练完琴去上午课时,林清清发现裴弈今日还是很奇怪。 已经如此这般好几日了,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她最近做错了什么。 她每次看向他,他便将目光移向别处,狭长的双眸闪烁,从不与她对视。77ZL 今日下午是算学课,林清清看着讲台上滔滔不绝的吕夫子,上下眼皮又开始打架。 迷迷糊糊中脑袋一痛,林清清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便看见裴弈竟然拿着根毛笔敲她的脑袋。 最重要的是他手里的还是他笔架中最长的那一只毛笔,整个人离得她远远的,林清清有些气恼地瞪了裴弈一眼。 裴弈僵硬地拿着毛笔的另一端尖尖,自从做了上次那个梦以后,他便觉得自己怪怪的。 骤然靠近的桃花香,瞪着她的潋滟双眸,白皙柔嫩的小手……她只要一靠近就让他想起那个不堪的梦。 每一次的靠近和对视,他便心跳凌乱得厉害,这种打破平静的乱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于是他决定先远离这种不安,毕竟他不能让他间或冒出来的奇怪想法玷污了林姑娘。 或许好好平复几日心情,尽量不去看她,过几日他便能恢复以前的样子。 裴弈这几日都正襟危坐梗着脖子尽量目不斜视,全神贯注地看着讲台上的夫子。 下学后,夏嫣又娉娉袅袅地走到裴弈身边,手中抱着纸笔娇声道:“裴公子,上次你借给我的字稿很有用,这次我想问几个算科问题。” 林清清听到夏嫣甜腻的声音挑了挑眉,这个夏嫣骂她的时候声音可不是这样的,裴弈这个老好人怕是又要给她答疑了。 另她意外的是,身侧的裴弈头都没抬,声音很冷,“夏姑娘,上次琴课你错骂林姑娘的事还没向她道歉。” “诬陷同窗,知错不改,你还是另请高明。” 夏嫣吃了一个闭门羹,看着身边看笑话的同窗涨红了脸,双眸顿时浮起了泪光,抱着纸笔狠狠地瞪了看戏的林清清一眼。 林清清见状心情颇好地拿起笔架上的狼毫在指尖转了一圈,转眼便看见另一个姑娘又走上前来问问题。 裴弈自从不藏着掖着之后,围着他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翻飞的笔杆在林清清食指尖一顿。 裴弈果然接过题目替她解答了算题,林清清心想她也有一大堆不会呢。 于是她翻开卷宗翻找起来。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将题目摘下来,青葱玉指戳了戳裴弈的胳膊,将纸递了过去。 裴弈笔直的背一僵,侧头看着近在眼前的题目和笋尖儿一样的手指,手臂温热的触感让他想到那夜梦里林清清拿着青葱玉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心跳又乱了几分,裴弈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裴弈低头看也不看的样子,顿时在林清清心里燃起了一把火,什么意思嘛。 她拿起自己的题目转身便大步流星地走到前排问起了班上算学尚可的黄涛。 他不想答,自然有别人会替她解答。 等裴弈平复好心跳再一抬头发现林清清已经一身青衣,纤弱地站在黄涛身边。 她一脸感激又崇拜地扬着头看着黄涛,眼神亮晶晶的,裴弈顿时脸色一77ZL沉,握笔的手一紧,下笔一用力纸上的字便不能看了。 重新拿了张纸草草写了几个步骤变递给身旁那姑娘。 他坐在案桌上低头认真写着什么,狭长的双眸轻垂,余光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排的林清清。 等林清清拿了答案回座位后,发现身旁的裴弈竟然递给了她一摞纸。 上面写着:“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拿起自己的那张纸这不是她刚刚问的那个问题吗,原来他已经看到了。 第二页纸写了一整页详细的解题过程: “三三数之剩二,置一百四十;五五数之剩三,置六十三;七七数之剩二,置三十。并之,得二百三十三,以二百十减之,即得。” “答日:二十三。” 翻开第三页裴弈竟然还根据这个规律编了个朗朗上口的口诀, “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少一枝, 七子团圆正半月,除百零五便得知。 ” 照着这个口诀代入了一下今日算题,得出来的答案竟然和前面一样,二十三。 林清清眼前一亮,这个口诀太厉害了,将三五七这类算题的规律总觉得清晰易懂,她再也不会被绕晕了。 其实刚刚黄涛讲半天,她又被绕得晕晕乎乎的,根本没听明白。 如今只要记下这首诗,以后这类算题她绝对算得又快又好。 再往后翻竟然还有一页,这一页字迹明显凌厉了几分, “他,没我厉害。 不懂问我。” 林清清看着身旁目不斜视的裴弈抿了抿嘴,问别人还不是你刚刚根本不理我。 坐在林清清后排的梁芙茵已经确定宋书意喜欢林欣颜。 他日日都乐颠颠地去找林欣颜一起用膳吃饭,还会巴巴地等在甲班门口一起上下学,而且还会虎视眈眈地拒绝别的妹子接近他,美名其曰为颜颜守身如玉。 于是今日她决定从这里下手激励宋书意学习,早日考上状元让林欣颜当上诰命夫人,这样她就有大把的抱大腿点数了。 “欣颜是甲班的学生,入学考了第一,你的成绩倒数,你这样和她差得有些远。”梁芙茵说的时候还拿出了颜颜上次算学满分试卷。 没想到宋书意满不在乎,“没事,颜颜说过我这个人大器晚成,过几年自然就成器了。” “听说甲班有好几个成绩特别好的学子在追求颜颜。”梁芙茵又想到,最近有两个学子老问林欣颜问题,那天她被问住,还是梁芙茵替她解的围。 “哪个兔崽子,敢抢爷的人,等会我带小弟去揍他。”宋书意顿时怒了,将手中的书一扔。 “听说颜颜喜欢学习好的人。”梁芙茵拿过他扔在桌子上的书看了一眼,竟然是本和学习有关的书《十月诗册》,翻开的那页郝然刊登着林欣颜的诗。 “那不可能,颜颜说过她就喜欢我这样的。”宋书意眼神朝她瞪过来,“你是不是在挑拨离间。” “我和欣颜都是姑77ZL娘家,闺蜜之间的话,自然和你说的时候是不同的。”梁芙茵小手一绞,转移话题道:“下学后来我和颜颜的店里捧捧场。” ——————— 在京城地界突然支起了个新的甜品铺子,芙蓉铺里竟然卖起了京城里有名的宋心斋的吃食。 最重要的是同样的东西,她比宋心斋便宜。 瞬间百姓们的风向一变,芙蓉铺立刻火了起来,用一半的价格便能买到一样的吃食,谁又能不心动。 裴弈接到阿四传过来的消息时,感到莫名的奇怪,因为奶娘宋嬷嬷的甜品方子真的很稀奇,都是常人无法想到的方法。 方法特别就算了,主要这些原料也千奇百怪,也不知道奶娘当年是怎么一个个找出来的,好些东西竟然都是海外的。 裴弈心想或许这铺子老板是奶娘的老乡,能做出一样的吃食那便也不奇怪了。 只是命人提炼出原料都是一项很大的消费,他们宋心斋的价格看着很贵,其实并没有多少利润,走的反而是薄利多销的路线。 因为奶娘在的时候便说,这好吃的就是要让更多的人吃到才开心。 下学后裴弈带着阿肖特意去了东巷里的芙蓉阁,看看这个铺子到底怎么回事。 第37章 毒计 芙蓉阁内熙熙攘攘, 人头攒动。 裴弈和阿四一前一后走进去的时候,身边的平民百姓都注意到了这位翩翩公子,正在二楼坐着的幕后老板林欣颜自然也看到了。 她并没有喊还在后厨忙活的梁芙茵, 娉娉袅袅地上前对裴弈推荐道:“裴大少爷是想给弟弟买点什么吗?我们这的钵仔糕, 麻薯包, 雪花酥……都是一绝。” 然后才一脸傲慢地对落在后面的阿四娇声道:“这不是宋心斋的大老板,光临寒舍简直蓬荜生辉。” 裴弈看着眼前娇娇弱弱的林欣颜眼神微冷,听她这话这店和她有关。 上次那个泼皮无赖被大理寺抓走后,他便着手调查了此事。 可惜那无赖根本不知女子音容外貌,除了一张没有出处的银票一无所知, 只听到蒙面女子粗犷的声音, 看着身形不过六尺。 当即他便想起之前侯府宴会上这位林三姑娘让林二姑娘做诗时的咄咄逼人,林三姑娘好像便是差不多六尺的身高,只是声音并不粗犷。 于是他仔细调查了一下发现这个三姑娘明明是侯府的假千金,却占尽了侯府夫妇的喜爱和府内最好的资源,一直在打压和排挤府内的其他姑娘包括林清清。 走出芙蓉阁后, 裴弈向正在品尝糕点的阿四问道, “你觉得这店怎么样?” “味道还行, 看来的确是和娘来自一个地方。”阿四将吃食递给少爷一份说道, “这装潢看着也新鲜,挺粉嫩的颜色。” “这味道……不用管他。”裴弈将各个糕点拿起来吃了一口蹙眉道:“要打价格战就随他们去, 我们宋心斋不降价。” 梁芙茵自然不知道裴弈的想法,通过系77ZL统兑换出的各种原料, 第一日她便几乎无成本的赚得盆满钵满。 将得到的钱财和林欣颜五五分后, 梁芙茵拿上自己那份沉甸甸的钱袋,露出了这几日以来最真诚的笑容。 还没走到诚意伯府门口,十岁的弟弟红着眼眶哭着鼻子迎了上来, “姐姐,催债的又来了。” ————— 早会上,祭酒大人通知了下周的季中考,考完后将会根据成绩重新进行排名分班。 【触发临时任务:季中考考入甲班。奖励闺秀点十点。】 除了经义和策论,六艺诗,乐,射,御,书,数皆要考。 顿时国子监内弥漫起浓厚的学习气息,走到哪都是书声琅琅,背诵弹琴之人。 就连宋书意都埋头苦学了起来,他还记得自己说过要考过裴弈这事。 裴弈现在不知怎么变得厉害起来,好像不再和他一起吊车尾了,这让他隐隐燃起了斗志。 不过像他这样聪明的人临时抱一周佛脚,定能考过裴弈。 毕竟于御射上,他也是小有名头,其他不过背背而已,他的记忆力一向是很不错的。 林欣颜在台下听到季中考的消息时无动于衷,这次考试的题目她了如指掌,根本无需费心。 提前找人代写个名篇策论,数学题太她是不记清了,不过那两道最难的题她还算有点印象,到时候提前拿《九章算术》看一下就行。 至于诗,她上辈子可是在村中书社一篇篇拜读了林清清所有的诗作。 这看了一辈子的东西,她全都记在了骨子里,因为这些本该都是属于她的荣耀。 只是若是两人的诗一样怕是不好收场,万一她被诬陷是抄袭可就不好看了。 毕竟上次诗会,林清清做的诗远压她一头就算了,还把她质问得磕磕巴巴,胡乱回复的答案拉低了诗的格调,引起了众人的怀疑与不满。 本来对她脸色尚可的皇贵妃听到她作的诗是在怀念贴身丫鬟时瞬间就变了脸色,昂起纤长的脖颈斜睨了她的那一眼满是嘲讽。 她这次得好好盘算盘算怎么做才能把林清清拉下水还能把自己摘出去,再不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除了这件事,于她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练琴,顾夫子天才琴师口碑的崩塌对她的影响太过严峻。 夫子如今倒是甩了衣袖奔走于京都弥补那些受过他苛责的天才学子,得了个知错就改的好名声。 但她呢,身为顾夫子多年弟子的她,显然已经成为了众人口中茶言饭后的笑料。 因为现如今世人都知道恃才傲物的顾夫子是不屑于指点天才的,他只指点庸才。 而她,便是顾夫子指点的那个庸才。 她费尽心思成为顾夫子的徒弟如今反而成为了她资质平庸的证据。 林欣颜银牙咬紧,轻轻颤抖身边对她琴艺的夸赞不再,大家纷纷以为她不过是个道边苦李,平庸至极。 身份地骤然跌落另她万分不甘,甚至恨上了顾夫子,为什么这个狗夫子77ZL要突然改变,为什么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林欣颜攥紧了手心。 自小被称作“琴诗双绝”的她,势必要拿下五级琴师,让大家刮目相看,告诉世人她仍然还是那个少年天才。 在大盛王朝,五级琴师便可以出任老师。 国子监身为大盛王朝的最高学府最低招收六级琴师教课,然而各世家贵族招五级琴师教学的不在少数。 她自然不是想成为什么老师,而是她如此年纪便能成为五级琴师身边的同龄人却还要跟随夫子学琴,势必会让大家惊为天人,而她也必定能一雪前耻,扬眉吐气。 林欣颜想到自己带着五级琴师的徽章接受着国子监众人的赞美和掌声便忍不住眼角微红,抿起嘴笑得春风动人。 比起前世如今她的琴艺已然进步太多,但也只是正好卡在五级处。 回到座位上,看着走进学舍教学诗词的顾夫子,林欣颜计上心头,顿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低下头蘸了贡品端墨,拿起笔架上的狼毫写下一首诗词,纸上的字迹异常的纤细轻巧。 林欣颜自小便喜欢写极细的字,但是用毛笔写出纤细的字却极为不易。 因此这贡品端墨侯爷林立时不时便会给三姑娘补上,墨质清亮却不带一丝胶质与连黏。 而这竹节笔杆竟是普通的五成粗,狼毫笔尖也是峰尖肚圆,出峰迅猛,这是府里为她特制的。 最后甚至连铺的这纸也是何氏特意高价采买的不易晕染的徽州纸。 这一系列下来才能让林欣颜写出她喜好的至纤至细的字体。 林欣颜看着纸上的诗勾了勾嘴角,带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 下了学林欣颜便把拿着这首诗以请教的名头拿给了顾夫子品评。 顾夫子看着纸上的纤巧柔弱的字体,又看了看诗, “梦里清江醉墨香,蕊凉枝枯凛冰霜。 如今白黑浑休问,且作人间时世妆。” 看了一眼面前弱柳扶风楚楚动人的女学子,这字倒如人一般弱质纤纤。 只是……这诗傲雪临霜,立意深远,既表达了对梅花凌寒自开的赞美也嘲讽世人趋炎附势攀龙附凤的思想,完全与其字甚至其人都不似一个画风。 如此柔弱女子依然有如此情怀,顾夫子倒是对林三姑娘刮目相看,他指着一处道,“林三姑娘这诗是极好的,只是这处用词不准,若能改成“蕊寒枝枯”便能更加完美。” 林欣颜请教完夫子莲步轻移地走回座位,又特意拿着诗稿装模作样的请教了几个班上诗词上佳的学子。 只见她柔柔弱弱,声音甜糯,“素闻几位公子诗词了得,能不能帮小女看一下刚刚灵感所至,妙手偶得的诗句。” 听着他们赞不绝口,啧啧称好的声音,林欣颜心中意得志满面上却谦逊有礼,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好。” 宋书意和梁芙茵来时,便看到林欣颜被几个男子围着笑得如沐春风的样子77ZL。 顿时宋书意便怒上心头,冲上前去喊道,“你们站在这干嘛呢?” 他可是一向离所有姑娘都远远的,颜颜怎么能同时和好几个男的眉开眼笑,言笑晏晏。 林欣颜看着他横冲直撞的样子,眼帘一垂心里掀起一股不耐烦,在抬眼却已是满眼委屈,声音带了几分鼻音,“书意,我只是刚做了首诗,找同窗请教一下罢了。” 说罢她拿起诗递到炸了毛的宋书意眼前,宋书意摸了摸鼻子觉得好像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随后林欣颜柔柔弱弱地同几位同窗行礼道歉,“真是对不住几位公子了,小女非常感谢几位的指点。” 安抚好两边之后,她才走到宋书意身边问道:“书意,我写的怎么样?” 宋书意一把将诗递给梁芙茵,朝她使了个眼色。 梁芙茵看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害,这男主肯定是没看懂。 怎么还是这么废。 认命地拿起诗稿,梁芙茵准备给宋书意助攻,看了眼纸上的诗便觉得这首诗和上次宋书意扔的《十月诗册》上那首诗一样莫名让她有些眼熟。 可能大概是别的作者也写过吧。 她看完诗诚恳地夸赞道,“这诗赞美了梅的风姿,说明作者满是孑然傲骨,不畏风雪,凌寒而立,第二句鞭辟入里,嘲讽了世人曲意逢迎见风使舵的样子。 宋书意顿时跟着大力点头附和道:“对,颜颜的诗满含风骨就是这么好。” 林欣颜嘴角含笑将心里满满的得意压了下去,今日被一群人夸了一番她心情颇好。 这诗已经在顾夫子面前过了一遍,又找了好几个同窗过了眼。 到时候季中考林清清若是做了同她一模一样的诗,定会直接被人认定是偷了她的诗稿抄袭作弊。 林欣颜慢慢悠悠地收拾案桌,想起林清清的悲惨下场她寡淡的眉眼仿佛生了光,这一次定要让林清清百口莫辩,身败名裂。 林清清自是不知道林欣颜的毒计。 她正在膳房里看着小裴涵拿过来的满满一兜子吃的,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甜食的她瞪大了眼睛,“真不愧是大户人家。” 听了林清清的话,裴弈薄唇轻抿,平阳侯府不仅是大户人家还是世袭贵胄。 他今日也和往常不一样,坐得离林清清隔了一个座,两人中间的座位上放着他的书箱。 “是哥哥昨日买了好多。”小裴涵伸出小肉手将一道道点心摆在膳桌上咧嘴道,“我拿来和姐姐一起吃。” 林清清刚伸出手拿起碗钵仔糕感到自己的手被打了一下。 侧过头看到裴弈竟然又拿着那只比别的毛笔长了五成的狼毫戳了她一下。 她有些不开心的板起脸,一脸你想干嘛的意思。 裴弈从书箱里拿出小食盒,伸出一只手指推了过去,“吃。” 看了眼小裴涵摆得乱七八糟的吃食,他终是忍不住起身,绕过林清清去了裴涵那边将摆得歪歪扭扭的吃食摆得端端正正、对角齐整,方才回到77ZL自己的座位。 小裴涵看着哥哥送给清清姐孤零零的食盒又看了看自己满满一桌的吃食,心满意足的笑了。 哥哥还是对他更好呀,他的多,果然他是亲弟弟。 不过他会把这些分给清清姐和段如哥哥一起吃的。 段如倒是在一旁满眼戏谑地咔嚓咔嚓吃着小裴涵摆的甜嘴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从上次找他送鹦鹉开始,他这好兄弟好似终于万年铁树开了花,只是现在他这要避不避又欲拒还迎的傻样简直让他乐在其中。 段如看了眼脸不红心不跳的林清清,又看了眼装模作样的裴弈,抿着嘴心里偷乐,感觉自家兄弟马上又要用得上他了。 林清清以为这次是感谢她上次琴课的谢礼从善如流地接过。 和上次一样弹润爽滑的口感,只是这次膏体更加清甜不说,连嵌在里面的红豆都颗颗香甜软糯,比起上次略显寡淡的味道这次简直是太符合她的口味了。 林清清吃得心甜意洽,圆圆的小鹿眼弯成了月牙,嘴角的梨涡怎么也藏不住悄悄跑了出来。 吃完后,她再看着眼前满满一桌的甜食对桌上的钵仔糕已然没了兴致,于是她拿起了雪花酥。 熟悉的触感传来,果然裴弈又坐得老远拿毛笔轻轻戳她,想到刚刚美味的钵仔糕她耐着性子问道:“怎么了?” “腻。”裴弈目不斜视只盯着碗里的菜回道,“想吃,我下次给你做。” 看着眼前秀色可餐的雪花酥,听到裴弈的话林清清一愣,会有那么难吃吗。 她还是拿起雪花酥放进口里,和裴弈做的甜食总会让人惊喜不一样,这个雪花酥料实糖多,一口下去差点让嗜甜的她齁住。 赶紧捧起桌上茶水咽了几口,明明都是一样的甜食为什么这个会这么腻,感觉好像和她吃过的心里甜好像差了些什么。 林清清想不明白,只感觉好像差了一种让人熟悉的味道。 小裴涵听完哥哥的话顿时有些委屈,满桌吃食竟然是因为不好吃给他的,他撅起了嘴奶声奶气地道,“哥哥,那为什么这些给我。” “你喜欢奶甜发腻的吃食。”裴弈抬眸地看了眼小裴涵,“这家店奶和糖都加得多。” 小裴涵顿时又开心了,好像的确是这样,每次哥哥做甜食,他都会大声喊道哥哥多多的加牛奶,大大的加白糖。 小肉手一个抓一个吃了满嘴,然后小裴涵又恹恹地放下碗盘,“哥哥,虽然加的多但还是没有你做的好吃,这家新开的店的确太腻。” 裴弈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果然像奶娘手稿上写的那样生活于大盛王朝的人虽然嗜甜,但是甜腻的食物若是少了柚柑这味相配便不被人喜爱。 世人会觉得甜腻非常,难以为继,因此在做甜腻的吃食时,阿四要切记将柚柑汁混入其中让大家喜爱。 柚柑在大盛王朝是一种普及甚广的水果,因其酸甜的口味和特殊的香气上至宫廷77ZL贵胄下至农家百姓都对其非常喜爱。 由于其存活力强的特性,平头百姓也能去野外采摘后种入后院非常方便实用,而富贵人家便会吃高山养殖的更为清甜的高山柚柑,算是一种全民水果。 用完晚膳回到女舍,林清清完成小统的每日任务后,对于考进甲班还有自己的一些担心。 比如算科她老是绕不明白,还有御科,她从未接触过马匹,如今学习月余她坐在学院高大的马背上还是有些战战兢兢 ,姿势总是非常僵硬,到时候肯定要扣不少分。 最后就是让她最为担心的诗科了,她不明白上次诗会自己临场想的诗怎么会被林欣颜知道,这让她有些恐慌,若是季中考又撞了一样的诗可怎么办。 林清清在心里问道,小统,你知道上次诗会是怎么回事吗? 【经小统检测林欣颜有些许波段异常,合理怀疑她也有一些奇遇。】 比如我遇见你这样的奇遇吗。 【是的宿主。】 林清清心下有了猜测或许林欣颜获得的是能短暂获取别人脑中想法的能力。 那她便提高自己的作诗能力,若她能一次作出更多更好的诗,便不怕她陷害了,想着林清清便换取了【作诗能力提升】课程。 拿着小统刚发下来的《唐诗三百首》,林清清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林欣颜会这么讨厌她。 明明鸠占鹊巢享尽富贵的是林欣颜,被侯府夫妇宠爱的也是林欣颜,她占尽一切好处,却想置她于死地,而她却一直卑微讨好,谨小慎微地靠模仿着她生存。 想起血亲父母又想起林欣颜,林清清其实一直明白裴弈当日说的那句话。 这世上总是有人天生便厌恶你。 不知道裴奕经历过什么,才会用那样悲凉的语气说出这样绝望的话。 想起侯府的一切林清清忍不住又红了眼眶,那时候真的太苦了,捏紧手中的书林清清忍不住眼角泛红地拿起桌上的大罐子往嘴里塞了颗心里甜。 甜甜蜜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想到裴涵,想到养父母寄来的自制果脯,想到哥哥,想到老师,想到小统,又想到今日吃到的完全贴合她口味的钵仔糕…… 这世上的确还有人天生偏爱她,总是有人天生偏爱她的。 那些厌恶她的人便扔在过去,放入盒子里,落上锁,埋于记忆深处。 她只会为了自己,为了所有偏爱她的人变得更优秀活得更好,改变自己的命运。 “大美人儿,不哭,我给你唱首曲。”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挂在窗口的小虎皮看到主人要哭不哭的样子训练有素地开始仰着小脑袋哄人。 “大美人儿,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 “是缺点你。” 小虎皮摇头晃脑的样子让林清清眼底的泪水瞬间收了回去,“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她笑意盈睫,梨涡深深地走到鸟笼前给它多撒了一把坚果,青葱玉指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我77ZL还忘了你,你也偏爱我。” 小虎皮立刻扑棱起小翅膀眨着小豆眼一边啄食一边叭叭道:“谢谢大美人,谢谢大美人~” 第38章 琴师考级 回府的路上, 林欣颜一直在思索着她琴艺考级的事情。 五级琴师考核曲库有二十二首曲子,每一首都指法复杂,节奏明快。 现下她只对其中的十首曲子练得尚算不错, 能不能过怕是还要一点点运气。 必须拿下五级琴师的资格, 林欣颜盘算着要去哪里借一借这一点点运气。 平阳侯府身为超品爵位, 老夫人蔡氏,侯爷林立和母亲何氏应该在吏部都有些关系。 找个人给她打点一下,让考核琴师的吏部官员挑选她擅长的那十首曲子中的一首考级,如此轻易的要求应该非常容易。 这也不算作弊,她只不过是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琴诗双绝”的称号她一定要稳住, 现下顾夫子的风评甚嚣尘上。 她不得不拿下五级琴师证明自己,随后她自会慢慢把剩下的十二首曲子练熟。 一心扑在考级上的林欣颜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林斌总是时不时对她露出复杂的神色。 林斌看着丝绸软垫旁坐着的三姐姐,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雪兰花味,内心纠结又挣扎。 自从上次看着二姐姐关心裴涵而对他不闻不问宛如陌路的样子,他便又气又妒, 悲愤之后又陷入了深深地反思。 他询问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弟们, 他以前对二姐姐如何。 小弟们左一言右一语:“以前你不是把她当个笑话吗?” “以前你说她没见识, 说她管得多, 说她低俗丑陋,说她不知礼数。” “你说她不过是你在侯府的一个乐子, 有时间就去找找乐子,看看笑话。” “你说让我们不要把她当做你姐姐, 当个丫鬟就行。” “你让她端茶送水, 你让她做吃食然后又嫌弃的丢掉,你让她替你捉蛐蛐掏鸟蛋,你遣她去找宋小伯爷讨要新鲜玩意。” …… “别说了!”林斌愤怒地打断了他们的话, “她也是我的姐姐,是我亲姐姐。” 林斌一句话也不想再听,他不想回忆当初自己为了所谓的面子都说过些什么又做过些什么。 他的确好像从没有认真关心过二姐姐,如今二姐姐关心起别人弟弟,他心里既难受又嫉妒,就像心间打翻了一碗中药,翻江倒海的苦涩无法控制地流得到处都是。 明明当初她满心满眼都是他,明明当初她对他也是温柔体贴细致入微。 他决定他定要追回自己的姐姐,让她像以前那样对他。 那裴涵有什么好,不就是比他乖一点,比他胖一点,还比他年纪小一点。 看了看自己的书箱,他也可以很乖的,每天不逃学认真上课。 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肚子,他也可以长得胖胖的,只要他吃多点。 扶了扶自己的发髻,他也很年轻的,还有一头浓密的乌发,明明比裴涵那小胖子的头发好看。77ZL 那天之后林斌便开始好好关心自己的二姐姐,调查了二姐姐的喜好,听说了二姐姐的进步,也知道了二姐姐被无赖陷害之事。 于是他亲自去大理寺查看了关押的那个地痞无赖,自然也见着了那张唯一的证据——银票。 虽然这张银票没有出处无从查起,大理寺的调查陷入僵局。 可是林斌拿到银票时瞳孔一缩,右手不自觉捏紧,这银票上他闻到了一丝很淡很淡的香气,是香雪兰的香味。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故作镇定地把证据递还给铺头的,他只记得当时他拿着银票的手微微发颤这个香味令他震惊得无以复加。 香雪兰是来自于海外的一种名贵兰花品种,他总闻到这股香味因为三姐姐的院子摆了好几盆。 三姐姐非常喜欢香雪兰的香气,于是父亲总是会在购买海外珍奇时给三姐姐带上几盆兰花。 三姐姐将花瓣晒干做成了香囊随身携带,这香气虽然清新但是却非常浓烈,是像茉莉花一般留香会很久的味道。 他自小和三姐姐一起长大对这种香气再熟悉不过了。 而且香雪兰换了地域不好存活,因此这花极为稀少昂贵。 和二姐姐有仇又会拥有香雪兰的女子,身高还不足六尺,这么多巧合撞在一起他不得不怀疑这个泼皮无赖就是三姐姐派来陷害二姐姐的。 可是三姐姐自小温柔贤淑,大方善良,如兰似菊般的女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林斌下意识在心里否认。 除非…除非是上次二姐姐推她落水,她想报复…… 也不应该啊…他纠结了很多天,他不愿意相信三姐姐是那个幕后坏人,但是又忍不住怀疑三姐姐。 林斌看着身旁靠在软垫上正在闭目养神的三姐姐,只见她眉黛轻蹙,好像在为什么烦恼,楚楚柔弱中凭添了几分愁绪,看起来那么温柔那么美好。 林斌心下决定现下还是先不去大理寺说出自己知道的线索。 如今他只是怀疑还没有确凿证据,香雪兰虽然名贵但京城里也是有不少大户人家买了。 若他再找到其他实实在在的证据他就去大理寺说出他发现的一切。 林欣颜自然不知道差点要被自己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弟弟揭发出真相,在她眼里这个弟弟又傻又天真,几句话一点吃食哄一哄便能把他骗得团团转。 她还在心里分析着回府找谁安排她的琴师考级。 老夫人虽然关系网最大但认识的如今都是些老头老太,虽然用是用得上吧,她这件事这么小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而且老头老太太一般这个年纪派得上用场的应该都爬得不低了,为人也可能古板执拗,最近老夫人还看她不顺眼老折腾她,还是罢了。 去求老夫人帮忙说不定她讨不着好反而还遭一顿责骂,不值当。 母亲何氏倒是性子软好拿捏,只是她认识的不过是些闺中密友怕是帮不上什么忙,除非让母亲去找姥姥。 想到77ZL这林欣颜眉黛轻蹙。 那个糟老婆子知道她不是亲生的之后再也没给她寄过一封信。 那便只剩下…… 到了侯府,林欣颜特意让小厨房炖了侯爷最喜欢的虫草参鸡汤,炖好后便纤腰微步地拎着食盒去了侯爷院子。 守在书房门口的侍卫见是三小姐来访,问都没问便直接放了行。 林欣颜轻敲了三下书房的门,声音似黄莺娇啼带着几分撒娇的软糯,“父亲。” 侯爷林立听到这声音,严肃的面容添了几分温和,立刻停了手中的案卷,“进来吧。” 林欣颜推门而入,柔柔弱弱地将参鸡汤端出来,“父亲每日公事繁忙,今日女儿亲手给你炖了鸡,注意身子。 “同样是女儿,另一个整日不回家,颜颜却能素手调汤,知冷识热,体贴入微。”侯爷双手接过鸡汤,满口都是对林欣颜的赞美。 “小心烫。”林欣颜叮嘱道,随后又温温柔柔地替姐姐开脱,“姐姐自然是学业繁忙,我想凭姐姐的努力这次考试定能在国子监内摘得第一,不像我日日除了学习还要去老夫人那点卯,还要照顾弟弟孝顺父母。” “她,你看看她那大字不识的样子,不在国子监里给我丢脸就不错了。”侯爷舀了口鸡汤满脸不耐。 “女儿有一事相求。”林欣颜见父亲脸色颇好明显心情不错便抓住时机道:“女儿如今已经卖入五级琴师的门槛,只是如今才练熟十首曲子,希望父亲能……” 她似有些羞愤得难以启齿,“能…能找人安排一下。” 侯爷林立心里惊喜万分想到颜颜小小年纪弱能考得五级琴师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这种天才之名传出去再加上颜颜如今这玉软花柔的样貌。 再加上他听说皇子们于季中考后便会进入国子监,如此优秀的颜颜获得皇子的青睐岂不是易如反掌。 转而侯爷又蹙眉想到颜颜身上的婚约,颜颜这么优秀配宋小伯爷这种纨绔有些可惜了。 林欣颜见侯爷眉头紧皱的样子,顿时加大了演技,挤出几滴委屈的泪水,双眸泪光盈盈,语气羞愤欲绝,“如今因着顾夫子的事,女儿在琴艺上的名声受损,她们说我……” “为父马上安排,看谁以后谁还敢侮你!”侯爷见着女儿泫然欲泣的样子立刻大手一挥,心疼地开口道:“颜颜十四岁便成了五级琴师简直是天纵奇才。” 林欣颜面上感动不已,“谢谢父亲,父亲对颜颜的好,颜颜铭记于心。” 等林欣颜行礼告退后,侯爷从抽匣里拿出绿意欲滴的半块玉珏,拿在手里沉思把玩了许久。 如今安定伯府不过挂着闲职,宋书意也是个一事无成的样子,将如此出色的颜颜嫁给他未免太过浪费,要他说如今颜颜配皇子也是绰绰有余。 不如写封信给安定伯府,将婚约转给二女儿林清清,反正她和宋书意一样,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绝配。 苏蕊却在77ZL紫怡阁内向老夫人小声耳语,“老夫人,侯爷要替三表姐安排琴师考级作弊。” 她一向将情绪藏得很好,说起这件事精致的桃花眼里竟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不屑。 她刚刚奉老夫人之命去侯爷院内拿个物件,没想到路过书房听到了林欣颜的勾当。 “只要不被人发现,随他们去。”老夫人捧着苏蕊新烹的茶并不在意。 苏蕊知道老夫人的意思,压下心底的不适假作为侯府的名声担忧道:“三表姐名不副实,怕是容易出事。” “这世道有权利的地方便能有方便,无非争名夺利罢了。”老夫人又提点了一句,“我以为蕊丫头如今早该清楚,姑娘家的琴艺有名头便够了。” 进了破旧的小院,丁香跟在苏蕊身后义愤填膺道:“小姐,这府里可太多腌臜事了。老爷说过,君子为人以正,不可弄虚作假。” “在侯府不可乱说。”苏蕊一把捂住了丁香的嘴,语气有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又有些几分悲凉,“为人以正的父亲早就死了,你还不明白吗?” 丁香连连点头,她知道小姐在府里的艰难,如今回了她们自己的小院她才忍不住嘀咕几句心里话,“小姐这院里就我们两个人,总是憋着太难受了。” “隔墙有耳。”苏蕊心中叹了口气,丁香这个陪她长大的丫鬟以前跳脱的性子也改了许多,可惜还是不够沉稳。 君子为人以正,她做到无愧于心便好。 她苏蕊,无论是身处苏家大小姐时的高位还是如今寄人篱下的低谷,所有她想要的东西都是光明正大凭本事去得到的。 ——————— 按照信笺上的时辰,林清清拿着于夫子的推荐信来到了琴苑。 朱漆大门,顶梁四柱,青砖碧瓦,高高的屋檐四角有仙鹤展翅,曲颈欲唳,清曹峻暑的肃穆大气令人震撼。 门口的老琴师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小姑娘,这丫头一看就是第一次来的菜鸟,背着琴站在原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将琴苑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地看了半晌,震惊了好一会才走过来。 估计等会上来询问也是从一级考起,遂他直接从抽匣里拿了个一级琴师的考级牌子扔在桌面上。 这时林欣颜背着自己的名琴进了琴苑,老琴师立刻拿出五级琴师的考级牌子,主动从案桌后走出来笑容谄媚地迎了出去,“林三姑娘又来了,这是你第五次来了吧,看来五级琴师今年你也必然能拿下,真不愧是顾夫子的徒弟。” 林欣颜听了这话心下有些不高兴,她现在不喜欢别人提起她是顾夫子的弟子,好像在说她蠢一样。 不过面上她还是亲和有礼地接过牌子,“谢谢刘伯。” 一走近看见了站在前台的林清清,桌面上摆着一级琴师的考核牌子,林欣颜心里不屑地撇撇嘴,还真是菜,如今还要从一级考起。 “二姐姐也来考琴师呀,怎么才考一77ZL级琴师?”她的声音疑惑中带着几分得意,“第一次来要不要妹妹带带你。” “不过妹妹今日要去中级琴师那边考核,不好意思,怕是与你不顺路。”林欣颜说得温柔亲切却声音很是响亮,林清清天赋再高如今学琴不过月余,还一直被顾夫子打压,定是比不过她的。 路过的考琴学子皆侧目看向林欣颜,小小年纪便考中级琴师还真是厉害,又瞟了眼林清清,这还是个姐姐,长得倒是不错,可惜是个草包美人,妹妹都考中级琴师了她才考一级。 第39章 低级琴师 林欣颜笑意盈盈地拿着五级琴师考核牌子在众人赞叹的目光中仪态万千地走向右侧中级琴师考核处。 五级琴师考场内有三个审核官, 她了然地点点头信步走上高台从签筒中抽选自己的考核曲目。 父亲都给她安排好了,她的签筒是特制的,只会抽到她擅长的那几首曲子。 清瘦得骨节有些突出得手不慌不忙地从签筒中抽出一支竹签, 林欣颜迅速翻开背面, 果然是她擅长的曲子。 林清清站在前台听到林欣颜珠连炮弹似的话一脸莫名其妙, 第一次来她还没弄清楚状况。 于是她上前询问老神在在地靠在躺椅上的老琴师,“老先生,请问琴师考级是什么流程?” 老琴师不耐烦地吹了吹胡子,指了指旁边墙上张贴着的考核流程表,他懒得给新人一个个解释。 林清清看了看旁边张贴的流程表, 一行用红字加粗的注释无比醒目:若有推荐信, 请率先将推荐信交给门房琴师再做安排。 于是她将怀里于夫子的信笺递给老琴师,“我是有推荐信的。” 推荐信?! 这回不仅附近的学子连远处的考级学子都停下脚步走过来围观,这可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推荐信。 这东西可不多见,听说上一次得到的还是以心学出名的天才琴师顾行,那年他不及弱冠却一举拿下了七级琴师, 名动京城。 那些刚刚还鄙视林清清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一个个惊叹万分, 好像见到什么旷世奇才。 本来坐在躺椅上悠哉的老琴师立刻跳了起来, 这…这可是几十难得一见的推荐信啊。 也不知道这次是哪个大师的推荐信,是琴痴谢侬, 还是琴绝江止行,亦或是…… 不敢想不敢想, 这些顶尖琴师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这姑娘可不得了, 这推荐信必然是能直接考中级以上琴师。 老琴师立刻走上前谦恭地接过信笺连连弯腰道歉,“刚刚不知是大人光临,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老琴师好歹也是个四级琴师, 如此态度,学子们纷纷咋舌,这小姑娘怕是马上要成为个不得了的人物。 翻过信笺看了眼背面盖着的火漆印章,古朴大气的“松”字让他瞳孔一震,双手发颤…… 这…这… “小…小天才,稍……稍等。”老琴师紧张得有些磕磕巴巴,“这…我要去二77ZL…二楼请大人下来。” 老琴师激动得双腿有些发颤,脚步有些哆嗦地爬上二楼,琴苑寺卿大人说过若是松真大师推荐的人一定要请他下来考核。 这可是他任职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去二楼请寺卿大人。 林清清被扔在原地倒是很镇定,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感觉很新奇,于是便在四周闲逛了起来。 “这位姑娘,不知你是哪家千金,能否认识一番?”一白衣学子按耐不住心下的悸动上前介绍自己。 林清清侧眸,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我在林家排老二,父母都是乡下种地务农的。” “这…”白衣学子呐呐没有回答,怎么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霞明月映,气质高华的姑娘竟然只是个乡野村妇。 林清清不在意他答不答话,自顾自地看起了大厅四面墙上挂着的四副画像,琴痴,琴绝,琴魔…… 诶…这个琴圣怎么长得有点像头发茂密版的于夫子,再看了眼底下一长串的成就,林清清心想大概只是长得有些像罢,夫子虽然厉害好像也没有这么厉害。 每幅画上都写了密密麻麻的成就,每个人所创的风格,技法,曲谱………林清清看得津津有味。 林清清不知她也成了别人眼中美丽的风景,围观的学子有些心起涟漪,但见白衣唐陌都刹羽而归,便歇了心思,唐陌可是中级琴师。 他们自是不相信林姑娘的那番说辞,只当是拒绝的托词。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着老琴师跑向二楼,他们一直以为二楼是不对学子们开放的。 琴苑寺卿大人一身红衣鹤袍,拿着信笺脚步沉稳地走了下来,他对松真大师推荐的人很是期待,“小友,请随我去二楼。” 众学子目瞪口呆,第一次见到寺卿大人亲自来接学子上楼还称为小友,要知道寺卿大人可是举国少有的高级琴师。 看着林清清走向二楼的清丽背影,他们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震惊的眼神藏也藏不住,这林家姐妹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方才妹妹还不自量力地嘲讽姐姐是一级琴师怕是有眼不识泰山。 等林欣颜戴着五级琴师的徽章走出考场,听着外面大厅内学子们激动和赞叹的声音,忍不住发髻愈发高昂,脚下的步伐愈发婀娜。 挂起温柔又谦逊的笑容准备完美地迎接每一位对她表示赞叹的学子们,只是等她走进大厅,却发现大厅内竟无人关注她。 怎么回事?! 林欣颜低头看了眼佩戴在胸前的五级琴师徽章,难道是她这徽章戴得还不够显眼? 命弄琴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这才知晓,原来方才琴苑来了个手持推荐信的天才琴师被寺卿大人亲自迎去了二楼。 能被推荐信举荐的人无不是万里挑一,皆是高级琴师的预备学子,而她一个小小的五级琴师瞬间被比了下去,不过刚刚迈入中级琴师的门槛罢了。 林欣颜有些郁愤,她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77ZL大喊自己才十四岁便摘得了五级琴师,如此厉害你们还不快来夸夸我。 明明获得了许多人这个年纪无法企及的成就却没法获得相应的赞美和荣耀,她感觉相似有一口气憋在了心里,简直让她憋屈得不行。 林欣颜悻悻地带着弄琴回到侯府便迫不及待地将这一消息告诉给了老夫人和侯爷夫妇。 侯爷林立接到消息自然喜笑颜开,夫人何氏也是与有荣焉,为自己生了个如此冰雪聪明的女儿而感到万分自豪。 老夫人接到消息时但笑不语明了于心,通过便好,这都拿不到可就太蠢了。 侯爷本想将此事大摆筵席广而告之,但又想到明日他要去找安定伯爷换亲,遂将心思又压了下来。 这几日若是把颜颜展现得太过优秀可不行,万一那安定伯府不肯换人那可就麻烦了。 心下想着他便派小厮唤来颜颜,准备同她说道说道。 林欣颜戴着五级徽章神采飞扬地进屋时,侯爷忍不住浓眉紧蹙,“你且把徽章取下来。” “怎么了父亲?”林欣颜茫然抬首有些不明所以。 “你将徽章取下低调几日,为父要去安定伯府将你的婚约换给清丫头。”侯爷压低了声音,这怎么也算是个不太光彩的事。 “父亲,这婚约颜颜不想换。”林欣颜心下因父亲的多事而不喜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宋书意如今看着不学无术,但此人日后定能出将拜相,官居高位。” “这你就不懂了,不管这宋小子他日后能官拜几品就算他成了一品首辅,还能有皇子厉害?”侯爷林立字正腔圆,将一切算得清清楚楚,“颜颜,你小小年纪如此优秀可要把握住机会,每年季中考后皇子们便都会入学国子监。” 林欣颜将父亲的话在心里绕了几圈。 的确,就算宋书意再厉害就算官拜首辅,最后依然不过是给皇上办事。 若她成为皇子妃,甚至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那不是谁见了她都得低头行礼,连紫怡阁那个老太婆也得向她低眉敛目。 这个想法让林欣颜莫名有些兴奋,她克制着自己有些激动地手,轻柔地摘下胸前的徽章向父亲低首行礼,柔弱娇楚,“一切但凭父亲安排。” 见女儿想通,侯爷大笑着赏下不少金银玉件,“委屈颜颜暂且将这消息压一压。” 林欣颜攥紧手里的徽章,这换亲可以,但宋书意就是跟在她身后的一条狗,让他往东绝不会往西。 将宋书意这个未来首辅让给林清清,做梦,她才不会让林清清白捡这个大便宜。 ———— 林清清在二楼见着的画面与一楼人来人往地场景迥然不同,寺卿大人带她去的房间空旷异常,一片纯白,除了中心摆的一张伏羲古琴便一无所有。 “去弹罢。”寺卿大人将一众中级评审寺丞喊齐后说道。 林清清看着眼前一排排官服笔挺一丝不苟的考核官本来心下有些紧张,不知怎77ZL么想起了总是肃然危坐的裴弈。 把这些考官想成一个个正襟危坐看着她目不转睛的裴弈,林清清突然觉得不仅好像没有那么可怕好像心里还有些想笑。 抿了抿嘴角,放松了些紧张的心情,林清清端坐在古朴的伏羲琴前看见琴上立着的木板。 看见木板上篆刻的几十首曲子,她心下了然,这些曲子大概是就是今天的考核曲目,幸好于夫子都是教过的。 深吸一口气,双手放于琴间,从第一首《逐流水》开始到《战北风》再到《清岭山》…… 一首首不同风格的曲子在她的指尖流泻…… “松真的徒弟就是这位小友?” 一声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才令寺卿大人和众中级考核官从琴声描绘的世界中回过神来。 寺卿大人迟钝地点点头,发现来人是国子监祭酒大人,定是冲着松真大师的徒弟来的。 这一回神众人震惊地发现林清清竟然已经在屋里弹了快一个时辰,琴板上别说七级考核曲子,八级考核的曲子都要被她弹完了。 寺卿大人立刻有些尴尬地大声咳嗽了一声,“咳……林小友七级琴师考核已经完成。” 林清清将最后一个音符弹完才缓缓抬首,捏了捏自己发酸的手腕,这七级琴师考核的曲子还真是有些多,怪不得不好考。 寺卿大人见林清清停了手,红衣摆袖严肃地开口,“八级琴师考核曲目已经完成,八级琴师考核第二项一周内创作出一首合格的曲子,希望林小友能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林清清起身行礼点了点头,这八级琴师考核竟然还要作曲,怪不得高级琴师如此难得,就像这书法,临摹容易写出自己的风骨却极难。 祭酒大人在一旁捋了捋胡子慈爱地叹道:“林二姑娘真是了得,不仅文章诗词作得好,如今琴艺也出类拔萃,实乃我国子监大才也。” 林清清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围观的学子们早已等得不耐烦散了。 上次顾行上去不过一柱香便考得七级琴师下来,如今这小姑娘上去他们左等右等也不见出来,怕是早已翻车了躲在楼上不好意思下来罢。 见林清清下来后也没人特意发红榜贴告示公布七级琴师新增一人,老琴师心下也觉得这姑娘怕是没通过。 有如此名师还没有通过,老琴师心里不禁妒火中烧,若是将这老师给他,他怕是早已成为中级琴师。 等弄琴向他探听林清清的考核成绩时,老琴师语气轻蔑地说了声,“不过是一个天资低劣的低级琴师罢了。” 无人知晓这只不过是林清清的琴师考核还没有结束。 第40章 婚约 从琴苑出来林清清去了一趟宋心斋。 入京以来她很少出门, 在侯府她不受待见出门的机会屈指可数。 入了国子监,她整日争分夺秒地学习,如今难得出门一趟, 自是要去宋心斋逛逛, 毕竟这铺子她也是有分一杯羹的。 宋心斋内琳琅满目的77ZL甜食让林清清食指大动, 自从和裴弈合作后她如今也算薄有资产。 豪迈地将喜欢的甜食都买了一遍,林清清想起裴弈上次做的钵仔糕,一次性买了好几份,打包了一大份甜食走出了宋心斋。 阿四在柜台上快速记录着林二姑娘买的吃食,少爷说若是林二姑娘来了便要记下来都买了些什么。 阿四按照吩咐快速地写下一行行吃食。 而街角另一边的芙蓉阁内生意却有些冷清。 开业不过几日, 不知怎么铺子就变得门可罗雀。 梁芙茵看着越来越少的银两和每日摆在案桌上根本卖不完的甜食, 心下有些烦闷,这样什么时候才能还完府里的债。 她做的东西原料都来自于系统,绝对是最上层而顶级的材料,是这个时代的古人难以提取精炼出来的精品。 咬一口雪花酥,甜腻香酥的口感在梁芙茵的舌尖弥漫, 的确和她在现代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不明白自己做的吃食哪里比不上宋心斋, 宋心斋还是日日人流如织, 不过几日她这里便清冷了起来。 每日天不亮就起来从系统中换出材料做成吃食;然后再去国子监, 下学后要来打理铺子计算盈利整理收益;晚上回府还要安抚柔弱的弟弟和母亲。 连轴转的日子让梁芙茵靠在门柱上褪去了往日的活泼与开朗,露出几分劳形苦心的疲态。 ———— 秋日的脚步逐渐走远, 霜染寒枝,天气逐渐转凉, 明明是秋阳高照, 却仿佛没有一丝暖意。 守门的嬷嬷喊她时,林清清正吃着昨日买的吃食,圆圆的小鹿眼满足地眯成了一条缝。 听到嬷嬷通知女舍外有人找她, 林清清第一个想起裴弈。 拿起叉子烦躁地戳了戳面前的奶油蛋糕,裴弈这家伙已经连续好几日奇奇怪怪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讨厌她了。 这个想法让她突然有些低落,比起梁芙茵去找林欣颜更让她低落几分,就像她在梦里得知一直帮助她教导她的李嬷嬷根本不喜欢她一样。 披了件薄薄的丝绸披风来到女舍外,林清清意外中藏有几分失落地发现来找她的不是裴弈竟然是宋书意。 宋书意一脸怒容,“啪”的一声一把将手中的婚约拍到林清清手上,“林清清,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能不能不要再纠缠我。” 林清清莫名其妙被牵扯进他的感情纠葛中,面色含怒,“我纠缠你什么?”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宋书意双手交叉抱胸,眼神像只愤怒地小狼狗,语气冰冷, “我一直住在学舍,很久没回过侯府,什么也不知道。”林清清转身就想走,一点也不想和他纠缠,“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你们的事别找我的麻烦。” “你父亲来我们伯府,要把我和颜颜的婚约改到你的名下。”宋书意伸出一只手拽住她纤细的胳膊拦下她的动作,双眼通红地喊道,“难道你会一点也不知道?!我一点也不77ZL喜欢你,你能不能不要再一直纠缠我了!” 林清清听完瞳孔一震,清澈地双眸诧异地回头望着宋书意,真狠啊,侯府竟然想把这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扔给自己。 胳膊上那只手越收越紧,疼痛让林清清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覆在宋书意手上用上吃奶的劲努力想掰开,“放开我…” 一只温暖的手插入两人中间,林清清感到手臂上怎么也挣脱不开的禁锢突然一松,她侧眸望去只看见裴弈面若寒霜地抓住宋书意的左手轻轻扭转,咔地一声。 “啊……”宋书意发出一声短促地惨叫。 “她喜欢的是我,从来不是你,请宋公子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多做纠缠。”裴弈双眸仿佛敛聚秋霜,声音冷若寒泉,抬手迟疑地虚虚揽住林清清,动作有些僵硬。 左手骤然脱臼,疼痛让宋书意的面容发生了几秒钟的扭曲,裴弈竟然练过武,还这么厉害。 上一次他见裴弈抽出佩剑直指无赖,以为不过是个装装样子的花架子。 可这一次他根本没看清他如何出手,刚回过神一眨眼就被卸了左手。 他红着眼睛瞪着裴弈和林清清亲密无间的样子,信了林清清真的不喜欢他,那为什么婚约会突然转变。 除了林侯爷便是颜颜…… 宋书意咬紧牙关,眼底有着死也不愿在人前流下的泪水,“为什么林侯爷会突然换了我的婚约,颜颜明明一直…一直都非常爱我。” 林清清见他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小兽,声音冷冽而清醒地告诉他,“如果爱只是说出来,那这个世界定然也有很多人爱我。” 裴弈一只手僵硬地揽着她,身体却和她微微隔了些距离,等宋书意踉跄着离开,他立刻将手收了回来退后一步,“林二姑娘,刚刚是情急之策,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事,刚刚谢谢裴公子了。”林清清揉了揉仍然发疼的右胳膊一定被掐红了,“你怎么过来了?” 阿四昨日回来递了张纸,上面写满了林清清去宋心斋买的吃食。 他看着纸上写着的好几份钵仔糕,忍不住皱了眉头,宋心斋的钵仔糕都是原版不怎么甜的。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做好了三份钵仔糕,于是他便想过来送给她。 最近他总是忍不住在梦里想起她,想离她近一点,又怕被她发现自己奇怪的心思又只能再离她远一点。 “这…是最近你提供的方子分红,我拿过来给你。”突然被这么一问,裴弈急忙取下腰间的钱袋,然后才让阿肖拿出食盒,“昨日店里的钵仔糕没做好,我特意又拿了今日店里的给你。” 阿肖撇了撇嘴,明明是少爷昨晚去小厨房叭叭做好放在冷库里,而且还特意叮嘱阿四,每日要来取几个专门的钵仔糕,若是林二姑娘去了宋心斋就拿给她。 “?”林清清有些疑惑地看向裴弈,“不是都是月底结算,怎么现在就给我?” “月…月底可能有些77ZL事,所以我提前送过来。”裴弈扯了个理由。 “怪不得我昨日吃的时候发现味道又淡了很多。”林清清点点头左手接过钱袋。 丝滑的蜀锦上纹金绣竹带着一股冷松香,不愧是宋心斋的幕后掌柜,送来的钱袋都这么矜贵雅致。 宋书意离开国子监的第一件事就是策马去平阳侯府,他要去找颜颜。 一只手艰难地握住马绳 ,他双眼通红,策马狂奔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平阳侯府。 通报后,宋书意在柳树台依山傍水之处见到了正在练琴的林欣颜。 重重纱帐后,林欣颜低首抚琴,纤长的脖颈优雅又脆弱,身姿轻盈纤弱。 一阵秋风吹过,洁白的纱帐飞扬,亭中人柔弱得仿佛要被秋风吹走一般。 见到温柔美好的颜颜,宋书意好像吃了定心丸般突然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颜颜,林侯爷是怎么回事突然要将婚约换人?”宋书意一向蛮不在乎大大咧咧的声音不知怎么有些发颤。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姐姐的意思,她非要嫁给你罢。”林欣颜见到宋书意便知他的来意,来的比她预料的晚一点。 从琴前起身坐在石椅上给他斟了杯茶,林欣颜声音温温软软,心知今天一定要好好安抚他,“你也知道的二姐姐以前就特别关注你,每次你来侯府找我,她总是要凑过来。” 宋书意早就找了林清清,受了一肚子闷气不说,现在左手还疼痛不已,遂打断她的话,“不是她的原因,她不喜欢我。” “?”林欣颜蹙眉不知道宋书意怎么如此笃定,还是想将事情推给林清清,“姐姐不喜欢你怎么会特意去丁班呢,当初这个名额明明不是给她的。” “不用说了,她真不喜欢我。”宋书意的声音仍然温和却有些烦躁。 当初他以为林清清喜欢自己少不了颜颜隔三差五和他说这些,为了和林清清保持距离,他好像同今日一样做过不少蠢事。 “那这事肯定是父亲的原因,是父亲自己做主想将婚约换给二姐姐的。”林欣颜将事情又推给父亲,反正这事不能和她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林欣颜说到这眼眶顺势红了,看起来凄凄切切好不委屈,“一切都是父亲安排的,我全然不知情,听说此事我还准备去找你。” “怎么会这样,侯爷怎么突然决定要换亲。”宋书意坐在椅子上仍有些气闷,“我要去找他。” “不用找了,宋家小子,你整日遛鸟逗狗,游手好闲,谁愿意将自家的好女儿嫁与你。” 一声浑厚的声音传来,林侯爷一身锦鸡祥云官服,端庄威严地走了进来。 宋书意站起身先是向林侯爷恭敬地弯腰稽首行了礼,随后抬首眼底眸色深深有着浓烈的执着,“我和颜颜两情相悦多年,侯爷如何突然改变心意,不顾儿女的意愿。” “如今也不怕告诉你,颜颜如今已经考取了五级琴师一步迈入天才琴师。”77ZL侯爷自知怎么打压少年人的锐气,“而你一无是处,你想想你除了袭爵一无所有,哪一点配得上我女儿。” “至于林清清,她和你一样一无是处,配你不是刚刚好?”侯爷林立说地理所当然。 宋书意看着侯爷林立不屑的目光,他一向自负天资,一直以来活在所有人的鼓励和赞许中,以为所有人都会等着他长大成才。 第一次发现十七岁的他除了袭爵好像的确一无所有,在别人都已经成家生子的年纪,他还一事无成,碌碌无为。 “这婚约换了人,便毁了吧。” 宋书意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从胸口掏出那纸婚约,忍着疼痛用脱臼地左手按住纸右手一点点将婚约撕碎,眼角通红,“我想娶的只有颜颜。” 只有那个会在他下水摸鱼后不嫌弃的擦干他额上的水渍还将他抓到的鱼珍惜的豢养起来,会在他摸鸟蛋送到她眼前时毫不嫌弃的哄着他一起将小鸟孵化,会在他被母亲拿着鸡毛掸子撵的时候告诉他,她相信他只是大器晚成,日后定会一鸣惊人…… 要失去这么美好又温柔的颜颜,他做不到。 第一次真正地直面自己的无能,宋书意站得笔直双眸燃起小小的火焰,他直视着侯爷轻蔑的双眼,“我,宋书意,从现在开始定悬梁刺股,映雪读书,待我功成名就再来迎回我的姑娘!” 身负万千宠爱长大的富贵公子,他的爱从来不懂得掩饰。 在他单纯热烈的双眸里,仿佛有一片火红的花海,千万朵玫瑰瞬间怒放,一望无际。 “颜颜,我定会回来娶你!”少年的承诺肆意又昂扬。 秋风萧瑟而起,瞬间将一地残红和婚约的碎屑吹得不见踪影。 第41章 考试 季中考那一日, 正值霜降,朝露沾染寒气悄悄凝聚于干枯的枝头,来备考的学子们一个个都在青色儒服外披上了各色披风褙子。 第一日考得便是最重要的经义和策论。 林清清着一身水红色金丝缠花披风, 拿着自己的书箱走进了考场。 一进去便发现考场内都是女子, 看来入了国子监的几十个姑娘都在一个考场。 苏蕊正同别人搭话见她进来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位置, “二表姐,你的位置在这。” 林清清从善如流的走到学舍最后一排,发现自己是考场最后一个。 而苏蕊另一侧坐着的郝然便是林欣颜,看来是按照府邸以及入成绩的顺序排的座位。 只见林欣颜一身素淡雅白的打扮,披着件梨花满枝头的褙子, 双眼亮堂堂, 显然自信满满。 林清清一身红色金丝缠花披风走过她身边,像一朵皎若朝霞的芙蕖瞬间将柔婉的小白花衬得黯淡了起来。 “咚!咚!……”一阵肃穆的撞钟声响起,几位国子监丞走入考察,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厚厚的一叠密封的纸袋。 监丞们分发下来经义和策论的试题,每个学子的座位上都放了一封密封纸袋77ZL, 每个学子在座位上自行拆开。 林清清拿到的时候便觉得这密封纸袋沉甸甸的, 怪不得这经义和策论竟然要从辰时考到酉时, 整整五个时辰。 拿出里面厚厚的一叠题目, 林清清看了一眼,虽然她已经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 但是这么上百页的默写,填句, 以她如今写字的手速怕是也可能来不及。 抓紧时间胡乱地磨了几下砚台, 蘸着墨林清清开始奋笔疾书。 从第一页开始,一句句迅速填下答案,笔尖不带停留地写到下一句。 一笔笔, 时间逐渐流逝,天光渐黯,考场上逐渐出现了些脚步声,这是有考生走出了教室。 林欣颜是第一个交卷的,她对考试的题目了然于胸,集中考了哪几本那几卷经义,她记得个大概,一早便背好了。 策论也是早早请人做好的,在考场上信笔拈来。 她闲庭信步地走到前台,将写好的考卷放回密封袋,交给监考的监丞。 看着林清清和其他学子们还在争分夺秒,慌慌张张的样子,林欣颜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还真是都挺弱呀。 她脚步轻快地收拾书箱,在其他考生惊讶地目光中悠闲自得的走出了学舍。 逐渐减少的考生让林清清有些紧张,她自认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切换了脑海中背的所有书籍。 即便如此她的经义现在还剩一小半,也不知道这些提前离开考场的考生是怎么做到的。 林清清没有抬首去看离去的人,仍旧埋头秉笔直书。 看着洁白的考卷上逐渐泛起昏黄的暮色,林清清有些着急,额头聚满了汗水,眉心紧蹙。 终于在字迹不受控制地变得潦草不堪后写完了经义进入了最后的策论。 林清清抬首看了眼前台的沙漏,时间就剩不到半个时辰了。 赶忙翻到最后的策论题目: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 林清清看到这题目便在心里小小惊讶了一下,她单知道国子监考题难,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难。 这篇策论题目甚至超过了四书五经范畴,涉猎之广从晋朝开国之君到前秦再到春秋五霸以及战国燕王,若是不通读所有史册怕是都看不懂里面的典故。 收敛心神,于夫子说过拿到策论题目,首先得破题立论,题目中举的所有实例都以□□为核心,最后结果不同,这是因为——所用之人不同。 破题之后便是承题论证,没有时间多想,林清清直接翻开脑海中自己背过的所有书籍,深吸了一口气提笔疾书,紧张得汗水顺着额角流到了尖尖的下颌,握着毛笔的手微微发颤。 “停笔收卷。”寺丞严峻的声音传来。 林清清长舒了一口气,颓然放下手中的狼毫。 这场长达五个时辰的考试她并没有写完,策论最为重要的结尾升华她还没有写。 抬首看去,考场上除了几个学子提前77ZL走了以外,果然还有许多学子都是一副抓耳挠腮,心急火燎的样子。 身侧的苏蕊也蹙着眉一副懊恼不堪的样子,试卷上也是大片的空白,看来也是没有做完。 等寺丞收完试卷,林清清忍不住和苏蕊体抱怨道:“这次试题未免也太多了,我已经尽力写了还是没写完。” “我都写断了手,题目也太多太难了。”苏蕊明显也没答好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看起来比平时长袖善舞的假笑真实了许多,“尤其我翻到最后那个策论,简直眼前一黑,好几个人我不认识,只能把那两个我认识的拿出来举例对比一下。” 果然不是她一个人觉得难,林清清心下稍安,至少不会考得太差了。 等林清清出了学舍后,发现其他学舍的班级竟然没有人出来,一片片乌鸦鸦地脑袋正在学舍里伏案疾笔。 其他班为什么考得时间比她们久,她有点好奇。 考完后女学子们得看到了国子监的通知,由于男学子第一场还没有考完故休沐一日,后日开始正式的六艺考核。 林欣颜回到学舍拿出自己的笔记卷宗,准备将算学,诗词以及书法的笔记都好好重新温习一下。 御射临时也抱不起佛脚,琴艺她勤学不辍,如今又大有突破应付季中考还是牛刀小用。 翻开书法课的笔记,曲夫子说的意形于人,情形于笔,她还是无法理解。 一页页重温笔记,温故而知新,林清清感到自己又懂了许多,在翻开一页时她郝然发现笔记中夹了一页被叠好的纸。 “梦里清江醉墨香,蕊枯枝寒凛冰霜。 如今白黑浑休问,且作人间时世装。” “考试别写这首诗。” 诗,别写! 这几个字让林清清有些恍然,上一次诗会是念诗,她能在自己上台前知道林欣颜和她撞诗,如今季中考是闭卷考试,默写的话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首诗会和林欣颜撞到一起。 这季中考若是撞了诗的话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林清清看着字条上的字,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感激,是谁提前调查到这首诗递了消息给她。 她的笔记因为记得细致详实,被很多人借过,所以如今根本想不到是谁告诉了她。 林清清拿着纸张看了很久,这字体就是姑娘们普遍爱临摹的闺阁体,每个人都写得差不多,甚至连裴弈都会写。 第42章 御射 第二日博士厅内, 诸位监丞夫子们都纷纷伏案批卷,案桌上摆着的朱砂红批已经空了不少。 国子监男学子还没考完经义和策论时,各位夫子监丞们已经开始批阅第一日女学子们的考卷。 女监生虽然与男监生一同在国子监读书, 但考虑到女监生不用参与科举, 他们所出的题目比男监生的更为简易浅显, 考试时间便也更短一些。 批着批着一位监丞忽然停笔惊呼,“此份答卷不简单,经义全对,策论更是答得老练通达,实乃上等啊。” 遂将文章拿77ZL给在场的诸位监丞们鉴赏, 众人看后皆纷纷称赞不已, 都觉得是一篇佳作。 监丞揭开贴了密封条的卷头,林欣颜的名字郝然出现在上面。 不愧是入学第一,众夫子们纷纷点头,的确才华横溢。 另一位夫子却批着批着越发蹙眉,最后他竟然起身打包拿起自己批阅的考卷去了祭酒大人的绳愆厅。 “这…”祭酒大人接过两份考卷沉吟片刻, “将那天监考的三位监丞都叫过来。” 怎么会出现这种过错, 两份男学子的考卷竟然混入了女学考试。 这次季中考男学子的考卷可不是与往日一样一般的难度, 这是今年的秋闱考题。 由于世家恩荫子弟不用秋闱便能直接参与会试, 他们便将礼部的拟订的乡试秋闱考题拿来当做这次季中考男学的试题。 经义和策论题目都与秋闱一样,只是少了秋闱第三日策问问答这一试。 按这经义和策论的题量都是要考两日的, 每日五个时辰,而这女学笼共只考了五个时辰, 一半的时间便算了, 秋闱题目涉猎之广,难度之大,这的确也太难为女学子了。 “这…这两份考卷可如何是好。”监考的监丞也是一脸紧张, 他也不知怎么就拿错了,最后拿了两份男学的试卷,“这男学题目太难了,于女学子来说太过不公。” “她们怕是只能得末等”。另一位监考监丞擦了擦额角的汗说道:“要不通知她俩再考一次?” “五个时辰,五个时辰她就写完了!”批卷的夫子摆摆手,将批阅的一份答卷展开,“再考一次倒不必,此女比诸多男监生强多矣。” 在场的诸位大人一一翻过,上百页考卷上字迹密密麻麻,经帖墨义精炼准确无一不对。 答题者的确是博通经籍,才学出众。 字迹从开始的整齐隽秀到最后的凌乱潦草,看得出答者时间不够而逐渐急迫的心情。 翻到最后,策论的破题也非常准确,论述详实,通篇大气凌然,既没有过分卖弄文笔也没有过分卖弄才学,一句句皆鞭辟入里一语中的。 只是最后戛然而止这没来得及写完的结尾,让人心生遗憾…… 时间的确是太少…… 众人皆在心里感叹此女远胜男学子多矣。 祭酒大人在翻开密封的卷头,果然是林清清。 这篇策论开门见山直抒论点随后引经据典,无数先贤大能手到擒来,立论详实。 同上次所做的《劝学》一样,风格锐利文采斐然。 拿着这份策论,祭酒大人不仅有些惋惜,如此卓绝了然的文章竟然没有写完…… 众人惊叹沉默中,批卷的夫子却翻开下一页开口道:“第一份考卷答得非常不错,看得出此女才学不输男儿,但另一份却答得有些勉强。” 他抽出了压在林清清下面的第二份考卷,考卷上有大片空白,答者经义只写了一半,策论更是有些破题不当。 祭酒大人拿在手里一页页翻过,仔细看77ZL了看考卷:“虽然这份答卷看起来虽然有大片空白,但是凡是写了的地方便都是对的。” “此女取舍得宜,心思机敏,否则这么短的时间也答不到这策论。” “虽然涉猎有所不足,于男子来说儒学经义背诵不够,但在女子中也算佼佼。” 祭酒大人大手一挥,“这两份试卷我来评等。” ————— 第三日一早便是御射考试,天公作美,秋阳杲杲,一望无云。 第一二日考经义和策论时,宋书意抓紧时间背了两天四书五经拿到考卷时仍然是一脸抓瞎,上面有太多句子他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策论的题目更是看得让他摸不着头脑,与考场上别的学子抓耳挠腮冥思苦想不同,他倒是没有多做挣扎,早早便交了卷。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他一向坦诚。 饭要一口一口吃,这经义和策论日后好好学他总能会的。 经义策论没考好,今天这御射他必然要抓住机会,能考多高便考多高,这可是他最擅长的科目。 与以往的散漫不同,宋书意今日在马场上做起了御马前的热身动作。 弓身压了压腿,又活动了下前日复位后仍然有些发酸的左腕,还行应该没有太大问题,裴弈倒也没使太大劲。 想到这他抬眸向四周看去,因着是少年们都喜欢的御射科,马场上倒是热闹欢腾得很。 宋书意一眼就看见了安静地站在角落的裴弈,他就像一捧薄雪静静伫立于枝头看着纷纷扰扰的人间,无欲无求,带着无边的漠然。 裴弈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如墨的双眸望向他却又面无表情的将目光移向别处。 陆丰倒是在一旁大惊小怪了起来,“老大,今日怎么还热起身了?” 宋书意拍了拍胸口,“你大哥我今日要夺下头名。” “平时不热身大哥也能争个前三,今日必能头名。”陆丰惯会拍须溜马。 考官们牵出众学子的马匹后,裴弈随手接了一只便翻身上马。 从前日开始他便对这次考试的态度有些复杂,他在心中犹豫着自己应该考好还是考差。 上一次有这种烦恼,还是在他十二岁以前。 十二岁之前他一直用尽全力考取好名次,他日夜学习,勤奋努力,考得一次比一次好。 直到每一科他都夺得头名,好无再好时,却发现母亲夸奖的永远都是弟弟。 七岁之前父母对他严苛冷漠,他以为父母天生便是那样正颜厉色不苟言笑的人。 直到那一年弟弟裴涵出生,他才知道原来父母并不是只会责骂与冷漠,他们的温柔与赞美,全都属于另一个人。 随着弟弟的长大,他逐渐变了,他越发的沉默寡言,因为他的声音好像无人理会。 他看着弟弟随口背诗就能获得母亲的称赞,弟弟随手投掷便能得到母亲的嘉奖。 他看着一无所获的自己,他怎么一无所有,心里空荡荡得厉害。 他拼了命发了狠的努力,直到最后77ZL成为科科第一,好无更好。 他拿着门门一甲的考卷,看见的却是母亲满脸笑容抱着五岁的裴涵亲着他软嫩的脸颊,“小涵今日好棒,竟然在蒙学进步了一名变成了第十五名。” “娘亲晚上给你做好多好吃的。” 等他一跨进门,母亲便骤然冷了脸色,坐到远处的正位高椅上,使了个眼色让丫鬟拿过他的考卷。 随后便是冷冰冰的一句,“做得不错。” 他夜以继日的努力,换不来母亲零星半点的爱意,就算是从弟弟那漏出来剩下的也好。 后来他便像绷得太紧的弦一般直接断了,他越发的考得差了,结果发现这让他更加绝望,因为考得再差这个家也并不会有人来过问一句,你怎么了。 从此,他便放弃了,他不懂考试的意义,也不懂学习的意义。 他只是一日一日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重复着这漫无目的的生活。 看着满场欢声笑语的考生,裴弈只觉得有些吵闹。 他心下有些烦乱,经义和策论他没怎么考,他仅仅关注了下同场的宋书意,只是随手多做了些确保能比他考的高便直接交卷了。 但是林二姑娘……那个于黑暗中一直努力奋进,像野草一样坚韧而向上的姑娘,一定会全力以赴吧。 可惜,他已经丢了全力以赴的能力。 当国子监丞一声哨响,裴弈回过神时便已经慢了几秒。 一抬首他便发现宋书意这次远超于人,一马当先甩开了大部队冲在最前方。 裴弈收起几分漠然,狭长的双眸里泛起几分波澜,他承诺过不能输给宋书意,这个总是骚扰林二姑娘的男人。 长腿用力夹向马腹,俊眉长凝,眸光凛冽,扬鞭策马,裴弈驰马迅速加速向前冲去。 训练有素的骏马吃力向前急奔,猎猎秋风将马鬃吹得凌乱而肆意。 宋书意听见逐渐靠近的马蹄声,看着眼前的弯道握紧了手中的缰绳,他现下速度已经很快,在弯道上以求稳为上,过了这个弯道他再加速甩开身后的人。 还没等他想完,一眨眼便发现裴弈竟然直接在弯道直接超越了自己。 只见裴弈在弯道处仍然加速向前,身体呈流线型前伏,双腿勾住马鞍,整个人竟然于马鞍处悬空而起。 飞驰而过的身影如离弦的箭一般出现在他视野的前方。 宋书意瞪大了双眼…这种御马方式!! 热爱骑射的他一眼认出这就是镇南侯的马成名式—燕伏马。 如轻盈的燕子般悬空于马鞍能最大限度的减轻马匹的负重,在马急速向前运动中最大限度的将重心保持在与马平行的程度上,最后还能在最后冲刺阶段利用自身的体重推马,加大马的步幅。 显然考官们都发现裴弈用出了这一名招纷纷惊讶地跑过来,直到最后裴弈直冲过终点他们才停下跟着马围观的脚步。 看着众人对裴弈惊讶又赞叹的目光,宋书意想起上一次这家伙也用过一次。 那是好几77ZL年前,裴弈年纪还小腿部力量不够,却在御射考试执拗的使出了这招,虽然最后成功夺得了第一但是却扭伤了小腿。 宋书意还记得当年裴弈双眼通红视死如归发了狠要得第一的样子,因为那一次他便是第二。 当时他便想,这小子是个狠人,输给他不亏。 没想到裴弈颓废了几年成了吊车尾私底下却样样不落,如今这一招使出来明显驾轻就熟得心应手了许多。 看来他这次是一点也考不过他了。 不过他宋书意做了承诺必然会全力以赴,考不过便考不过,他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 而女学子考核那边,明显就两极分化得很明显。 一部分文弱的姑娘害怕得厉害,骑在马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还有一部分便是从小接触马匹的姑娘,骑在马上轻松自如。 林清清却不属于任何一类,她是骑在马上战战兢兢却假装轻松自如那一类。 只见她紧紧抓着缰绳,背部绷得笔直,额角有紧张的汗水,脸上却装作一副轻松写意,溜马热身的样子。 林欣颜与夏嫣在远处欢声笑语相伴而骑,看起来举重若轻。 她自然不能还没开场就弱了气势,输人不输阵。 “国子监的马都是非常温顺的,且非常通人性。” 林清清正紧张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转头看去梁芙茵挑好马牵着马走了过来。 梁芙茵顺了顺手上枣红马的马鬃摸了摸它的脑袋,枣红马眨了眨温润的眼睛扬起脑袋亲了亲她的手,“你看,可听话了。” 林清清便学着梁芙茵的样子伸出一只手撸了撸马鬃,顺着马鬃摸上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又有些紧张地收回手。 身下的小白马眨了眨眼睛温柔地看了她一眼打了个响鼻,好像再说怎么不撸了。 林清清顿时放松了精神感觉小白马同她亲切了许多,正想同梁芙茵道谢却发现她已经策马走到了林欣颜旁边,仿佛刚刚不过是路过一般。 御射考核林清清自然没能拿下第一,她并不擅长骑马,不过因为放松了心情,她发挥得比平时要好,竟然考入了前十名。 第43章 琴艺考试(一更) 下午的琴艺考试, 与别的学子皆在抓紧时间练琴不同林欣颜信心满满地在院子里给指甲涂抹丹蔻。 弄琴将一朵朵名贵的香雪兰捣碎,挤出花汁供小姐取用。 香雪兰的花汁不是艳丽的颜色,是淡淡的白带着一点透亮, 涂在指甲上是一种心机而透明的美, 看不出颜色却衬得手指愈发精致而脆弱。 林欣颜拈起细密地小软刷蘸着花汁一点点涂抹在指甲上, 一点缝隙也不放过。 前日的经义策论她答得堪称完美,第一个走出考场时,她感受着身后众人赞叹或惊讶的目光很是受用。 今日晨间的御射科她也拿到了第一,一马当先冲过终点,虽然第一个迎接她的是策马奔来的宋书意。 少年的身姿挺拔, 声音洪亮, 就像山77ZL崖间的湍流,带着肆意和热烈地汩汩冲劲。 他似乎是跑得很急,额角细密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秋风扬起他鬓角的发丝,他灿烂的笑容中带着点戏谑, “颜颜这手骑术如此出色, 可都是为师的功劳, 要怎么谢我。” 想到这, 软刷一歪,花汁抹到了外边, 这指甲便涂坏了。 放弃了的人就要抛之脑后,宋书意哄了这么多年一直毫无起色又不上进。 上辈子这个时候他早该有些成绩了, 现在应该早被书法大家曲夫子收为徒弟。 暂且先哄着他, 等皇子入学了再做打算,林欣颜重新将涂歪了的花汁擦去,再一点点用花汁将指甲填补得莹润透亮, “弄琴,吩咐小厨房做几样宋公子爱吃的吃食。” 安排好哄宋书意的吃食,林欣颜又想到不知道林斌那边拖延林清清的任务进展得如何了。 林斌最近奇奇怪怪的,一边像个饿死鬼一样日日塞得饱饱的说是把自己吃胖;另一边竟然每日好好学习不逃课不翻/墙,整日埋头苦读。 她去问了林斌的书童二九,这才知道原来她养了十几年的弟弟竟然为了讨得林清清的欢心做了这么多事。 既然这个白眼狼这么想讨林清清欢心,那她必然要为他出谋划策一番。 她告诉二九二姐姐最喜欢刨根问底勤学好问的人,弟弟若是想讨得二姐姐欢心有空多去问问题,必然能得到二姐姐对他游手好闲斗鸡走狗这一形象的改观。 果然今日他看见弟弟抱着一摞卷宗去往了女舍的方向,若能拖得她迟到便更好了。 上一世林清清可是在这次考试中崭露头角琴艺夺得了第一,虽然肯定没有现在五级琴师的她厉害,但是考试时弹得好的人只要有她一个便够了。 就像晨课的领操明明她一个人便够了偏偏司业大人第二日还要插个林清清进来,多一个人这在前台万众瞩目的感觉便平白少了五分,令人不快。 透明丹蔻在阳光下反射出洁白而莹润的光泽,待十指晾干,林欣颜背上自己的名琴空山去了考场。 空山这是通过五级琴师考核之后父亲托关系又花费大量银俩买来送给她的礼物。 抚摸着雕刻着精致山水画的琴头林欣颜低眉浅笑,静静等待着属于自己的考试开始,这琴头的琴匣里放了她的五级琴师徽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清清竟然一直没有来。 梁芙茵看着大院中日晷的影子逐渐靠近了考试的时辰,清清怎么还没有来,她下意识地看了眼低首含笑的林欣颜,不会她又出手了吧。 最近一段时间的接触,她发现林欣颜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直到离考试的时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琴师考官们一个个走进了考场,林清清的座位上还是空无一人。 林欣颜用手肘撑起头,斜睨了一眼角落里空荡荡的座位,唇角的笑容愈发盛烈竟然还没来。 看来自己安排的双重77ZL计策应该是生效了。 这第一重便是让林斌去找林清清,喊林清清出去后,她便派弄琴乔装打扮雇了个丫鬟潜入女舍将林清清屋里的那把鸣蝉藏起来,等林清清匆忙出门考试后,再将鸣蝉放回去,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便让她赶不上考试。 考前一盏茶内未进入考场,可是不允许再参加考试了的,看来今日这场考试她注定独自美丽。 考试时间愈发近了,林清清还在急匆匆赶去考场的路上,只见她风尘仆仆,额头和鼻尖都是细密的汗水,背上也并没有背着她最爱的那把鸣蝉。 没有管小统在脑海里给她扣掉的十点闺秀点。 总算在离考试开始还差那么一丝的时候赶到了考场,林清清在门口一边抚着胸口喘气一边向考官道歉:“对不起,我来迟了。” 梁芙茵看着发髻明显有些凌乱的林清清朝她投去了一个担忧的目光。 琴师考官发话了:“都快到考试时间了,去你的位置上吧。” 听到考官的话,夏嫣一不小心拨弄了案桌上的琴弦,“铮”地一声在安静的考场里无比清晰。 夏嫣本来看着林清清空荡荡的位置心里有些隐秘地欢喜,这个讨厌的人失去了考试资格必定末等,裴弈看到这等成绩定会讨厌她。 却没想到考官并没有将林清清赶出去反而让她直接进来考试,看着林清清竟然越走越近。 “考官,林二姑娘已经迟到了,在一盏茶内未进入考场一律失去考试资格。”夏嫣坐不住了索性站起身向考官质疑道:“为何放她进来?” 考场上的学子听完都纷纷点头,的确,迟到了不该进入考场考试了。 苏蕊听到夏嫣的话也赞同地点点头,学舍公告栏早就贴了考试要求,二表姐迟到了按规则应该取消考试资格。 林欣颜看着考场里众学子交头接耳怀疑考官包庇的样子,站起来正义凛然地发声,“虽然二姐姐是自家姐妹,但是既然迟到了,就该直接出局,破坏考试规则于其他人不公。” 苏蕊朝她看了一眼,这个三表姐说起别人头头是道,明明自己一直在破坏考试规则。 林清清并未理会她们的话一直向后走去,她并没有走到自己角落的座位上,而是越过座位一直走到了考场最后方琴师考官的高台案桌上。 随着考试时间到,“咚!咚!咚!…”肃穆而古朴的钟声响起。 林清清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角,将发丝拨于耳后露出精致而明丽的脸旁,只见她双眸如水,面若朝霞,双颊有着因赶路而泛起的红晕。 她慢条斯理地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自己鲜红的考官令牌放在高台上,“我,不是考生。” “是这场考试的考官,诸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林欣颜第一个控制不住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林清清竟然直接变成了考官?! 上一世林清清明明这个时候还只是个普通的考生,也就是这场琴艺77ZL考核的第一而已,连个中级琴师都不是。 凭什么考核她这个中级琴师? 夏嫣看着考官台上的林清清也是一脸震惊,她疑惑地问向考场内的另外两个考官,“这是真的吗?” 两个考官点点头。 诸位学子纷纷用惊讶又怀疑的目光看向林清清,据说她还是丁班恩荫进来的监生,就算顾夫子夸过她一次,她又凭什么能当考官考核她们。 几位入学考试考得不错的姑娘纷纷站起来质疑道,“凭什么林姑娘当考官,她是丁班学子,考核我们乙班学子,合适吗?” 另外两位考官也很犹豫,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姑娘凭什么当考官,他们也是第一次遇上和如此年轻的小姑娘一起监考。 其中一位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这是祭酒大人突然通知的安排,我们也不知道。” 连考官都不知道为什么,想想祭酒大人之前在院子里读了林清清的文章,诸位学子们纷纷怀疑祭酒大人是在偏心,这文章和琴艺能是一回事吗?! 顿时,众人都不能接受林清清作为考官来考核自己,明明和她们年纪差不多大,林清清还是个恩荫进来的丁班学子,琴艺也没有多高超凭什么考核她们。 苏蕊听了这话却是惊讶地看了一眼林清清,若是祭酒大人的安排,看来二表姐远比她想象得更为出色。 “姐姐前几日不是去琴苑进行了琴师考级。”林欣颜用指甲轻轻敲击着琴匣,在一众怀疑中貌似替姐姐安抚大家似的开口道:“如今能当上考官定是考得不错,拿了几级徽章不如拿出来给大家看一下,也好让大家安心。” 她自是从老琴师口中得知二姐姐是连中级琴师都没考过的,揭发了她的真实实力,看她还怎么能在高台上高高在上的考核自己。 果然林清清在一众质疑声中开口道:“我没有徽章。” “你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考核我?”夏嫣第一个跳脚,“颜颜前几日都通过了五级琴师考核,她一个中级琴师都没有资格考核我们,你又凭什么站在台上考核她?!” 考生们听完皆惊讶地看向林欣颜,林欣颜在大家或怀疑或震惊的目光中施施然打开琴匣拿出五级琴师徽章佩戴在胸前。 一枚铜制古琴上面雕刻着鎏金而繁复的“伍”字,的确是五级琴师徽章,众人纷纷炸了锅。 凭什么一个没有徽章的学子考核她们,甚至考核一个中级琴师? 第44章 揭发 林清清低首捋了捋奔跑后凌乱的襦服衣襟, 在一众质疑声中蹙眉开口道,“既然大家都怀疑我当琴师考官的资格……” 停顿了一会,她整好衣袖抬起那张霞明玉映的脸, 眸如皓月, 声音清澈而有力:“谁若是不服, 便来和我比比。” 她清亮的双眸从容不迫地扫过在场所有人或质疑或不忿地面容。 她抬眸看了眼前方的两位考官,“若是考官不服也可以。” 前台的两位77ZL考官互相看了一眼,他们自然不会自降身份一把年纪了去和一个十四岁的姑娘比试,不论输了还是赢了,为难小辈都不是件好听的事。 况且祭酒大人安排的人, 怎么也得给面子, 于是考官拂袖道:“祭酒大人的安排,我们自当遵守,只是如今诸位考生群情激愤,还需林考官安抚安抚。” 话音未落,最先站出来的是乙班的几位姑娘, 只见她们簇拥着一位头绾灵蛇髻的姑娘, 这位姑娘便是乙班入学考的第一。 灵蛇髻姑娘抚上自己的古琴, 素手轻拨, 一连串流水般的音符在她的指尖响起,节奏明快, 指法繁复。 这一段鼓点般的高潮一出,在场诸生皆明了这是四级琴师考核曲《流水》。 《流水》是一首节奏快, 和弦多, 变奏多的曲子,看来乙班这姑娘敢不服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还没练会的曲子就别强行拿来丢人了。”还没等她弹完这一小段,林清清便蹙眉出声打断了她的弹奏。 众人一惊, 哪里弹错了,她们一点也没听出来,明明曲调和节奏都是正确的。 诸位学子更加怀疑林清清的水平,她到底懂不懂乐曲。 “就这么一小段,第五,七,十二音皆弹得非常虚,为了一味追求快,左手压弦都压不稳,没有一句在该在的调上。” “你弹的不是流水。”林清清走下台,拿过乙班姑娘的琴,双手放于琴上,随手拨下她刚刚弹的那一段,“这才是流水。” 在众人不敢置信地目光中,一条激昂的河流在她的指尖中浮现,湍急的流水,密集的鼓点,一往无前浪打礁石冲向大海的雄心。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与刚刚零星的三两滴水珠不同,一条奋力拼搏而不断上进的滔滔流水浮现在众人眼前。 两位考官相视了一眼,在互相眼底都看到了震惊,看来祭酒大人推荐的这位林考官的确不简单。 至少这一招中级琴师的曲随意动运用得非常熟练,随手拨弄两下便能弹出一首曲子的意境。 灵蛇髻姑娘抱过自己的琴,她的确还没练好,但指法也算是熟练,她只是想用现在会的最厉害的曲子打败这位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级的林考官罢了。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她郑重地低下头躬身弯腰致歉,“是我小人之心揣测林考官有问题,谢谢林考官的指点,我差林考官远矣。” 见乙班第一都认输了,夏嫣不能让林清清这么简单就过关,她看到林欣颜递过来的眼神说道:“颜颜如今是考场学子中琴艺最高的一位,你和她弹同一首曲子,便能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本事。” “若是身为考官,弹得比学子还差,凭什么考核学子。” 众学子纷纷点头,虽然林清清现在看着是有能力的,但是若还没有林欣颜厉害,凭什么考核林欣颜,的确有道理。 林欣颜递完眼色后自信满满,她猜测刚刚便是林清77ZL清最高的实力,毕竟她都没有通过中级琴师考核,能弹四级曲目便已经是顶天了。 夏嫣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欣颜身上,林欣颜最爱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在所有人的期盼中,她双手轻轻拉开案桌上琴身盖着的丝绸,一把通体流畅,身形纤细的古琴露了出来。 梁鸾式的古琴,琴身雕刻着无数若隐若现的山峦,这些有规律的起伏和凹陷会让这把琴的音色更加纯净而秀美。 众人睁大眼睛皆认出来这是松真大师的曾做的一把名琴“空山”,最是适合弹奏空灵而甜美的歌曲。 林欣颜莹润脆弱的手指轻抚琴弦,透明的丹蔻仿若有阳光在她的指尖流窜。 一首《云鸟》在她的手中倾泻,在云间不断穿梭的空灵雀鸟,轻松而愉悦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两位考官们点头,音准精确,节奏精准,意趣也非常欢快,不愧是十四岁便通过了五级琴师考核的学子,弹得可以说是完美。 林清清挑眉,既然林欣颜的曲子没有错,她拿过离她最近的苏蕊的琴。 这把琴非常朴素,通身干净素雅一点多余的花纹都没有。 她将琴拿上考官台,一首《云鸟》在她的指尖跳跃,同林清清的轻快愉悦不同。 她的《云鸟》是云中鹰隼,是凌然的空中王者,于空中飞速而行,仿佛在追击云层中的那只雀鸟。 她追,她跑… 但她注定插翅难飞,林清清指尖翻转一把追上了林欣颜的雀鸟。 林欣颜以为林清清会在抓住它的节奏后将她直接打落让她溃如山倾。 结果这只鹰根本看都未曾看她一眼,便鹰击长空直奔云霄而去,原来它要去的从来都只是云霄之上。 林清清大气磅礴,斗志盎然的《云鸟》从声音,节奏,意境将林欣颜欢快的云鸟全面倾轧而过。 一丝林欣颜的弹奏声都听不到,被林清清激昂的乐曲完全盖了过去。 林欣颜咬紧牙关不服,她不信林清清这么厉害,若是她五级琴师的曲子都会弹,弹得比她还好,怎么可能没有考过中级琴师。 她手指一收,手腕一转,曲调一变,五级琴师考核的《站北风》又出现在她的指尖。 这是一首意气激昂的曲子,只要她也弹得浩然大气,激进勃然林清清定然压不住她。 结果林清清指尖翻飞,无数技法在她的手指中拨转,摇指扫弦战意凌然,曲调中竟然流露出一种坚韧不屈视死如归的慷慨。 林欣颜仍然不服气,不可能,不可能,她苦练两辈子堂堂一个五级琴师怎么可能弹不过林清清。 一首又一首考核曲子,在她的指尖流泻,林清清一首又一首的压过她,将她击溃得一败涂地。 最后林欣颜发现自己弹无可弹,她只会十首考核曲子,颓然地停下双手。 林清清却没有停,第十一首五级考核曲目又在她那朴素的琴中流泄而出。 众人皆沉浸在林清清营造出来的激77ZL昂奋达的氛围中,感受到了林欣颜兵败如山倒的颓势,这完全是一场实力过于悬殊碾压般的对决。 林清清真的太强了,不是能让她们质疑的强,而是让她们难以望其项背的强。 琴艺考核不同,没有考完的钟声,每个班三个琴师分别一个个考核,考核完一个便放行一个,并不是同时下学。 于是无数考完的学子早已围在了她们考场四周,女学考场琴艺对决的声音实在是太过磅礴而激越,吸引了无数学子在门口欣赏围观。 “林家姐妹对决吗?” “林三姑娘戴着五级琴师的徽章啊,这么厉害。” “你看看林二姑娘坐在考官席啊,她在考核林三姑娘,她比五级琴师还厉害。” “这琴声是碾压吧,完全碾压啊,林二姑娘琴师到底几级啊。” “我听说顾行上次同她行稽首礼,这怕是有七级吧。” “才十四岁就是七级琴师,这是什么绝世天才。” 众位围观者你一言我一语评论纷纷,都发现了林清清碾压般的琴艺。 林清清却在停手后面如寒霜地发问了,“林三姑娘你为什么停了?五级琴师考核二十二首曲子如今你才和我斗了十首。” 林欣颜可不是那种随便就会放弃的人,二十二首曲子她不都斗上一遍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这十首已经让我认清自己,姐姐的确比我厉害。”林欣颜捏紧了手心,低眉垂首一副认错的样子。 “既然你们都已经认可了我的考官资格,那我们便开始考核琴艺。”林清清看了眼考场里诸位学子从质疑变成崇拜的目光,朗声道,“便从你林欣颜开始,既然你已经是五级琴师,你便再弹一首五级琴师考核那首最难的《江水平》。” 林欣颜僵硬地站在原地,脑子里飞速地转着怎么办怎么办,她不会《江水平》,没练过,是连开场都开不了的那种。 “我刚刚弹了十首,弹得太急指尖破了。”林欣颜蹙眉柔柔地伸出左手只见食指指尖上沾染着大量血迹,这是她刚刚自己拿指甲十几斤抠破的。 一直没有开口的苏蕊仿佛看不下去地开腔道:“左手指尖破了而已,你便用右手随便弹个调子,我相信林考官也不会太为难你。” 林欣颜面色愈发苍白赶紧摇摇摇头,支支吾吾地推脱着就是不愿意弹。 “你愿意拿末等成绩,也不愿意去弹这《江水平》。”林清清似笑非笑地看了林欣颜一眼,点出林欣颜这致命的矛盾。 一向争强好胜的林欣颜,竟然会愿意拿末等也不愿意弹一首曲子。 看来…… “你若不用完好的右手弹《江水平》的基础韵律,我便要去琴苑举报你五级琴师的考琴成绩有问题。”林清清洞若观火地声音无比清晰,“这样你还不愿意弹吗?” 林欣颜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弹与不弹好像都变成了个死局。 不仅在场的诸位考生们炸开了锅,就连考场的77ZL考官们都吓了一跳,考场外围观的学生们更是切切嘈嘈。 “林欣颜到底会不会弹?” “她为什么不敢弹?” “难道她的五级琴师徽章有问题?这首五级最难的曲子,基本都是必学的,凭什么林欣颜可以不用练。” “林二姑娘好美啊,琴艺超绝心思又机敏,我好喜欢。” 裴弈仔细地看了眼说话的学子,记住了他的相貌,以后要好好派人盯着他,林清清是能随便被他惦记的姑娘吗。 段如有些好笑地看了眼拨开人群站在最前排围观的裴奕,以前这家伙对这些事都是漠不关心,今日一听闻是林清清在考场上斗琴膳房也不肯去了急匆匆地拉着他就赶了过来。 第45章 林考官(捉虫) 听着外面的争论声, 到这个时候了,林欣颜只能硬着头皮举起右手。 她是练过《江水平》的,五级考核曲子里最难的一首, 励志于考五级琴师的她怎么可能没练过。 练过之后她却发现这首曲子比其他曲子难上好几倍太过浪费时间, 随手练几首曲子再让家里人帮帮忙, 这首最难的曲子上何必再费时间。 右手放在“空山”上,林欣颜终于下定决心,弹起了《江水平》,曲调她还记得,只是这音准指法完全衔接不上, 弹一会就得停顿着找下一个弦音。 林欣颜的弹奏响起时不仅考官们发现不对, 连在座的考生们和围观的学子们也早已听出来这首曲子她怕是根本就没怎么练过,节奏有失,指法生疏,完全像个刚刚学曲的新人。 林欣颜自知弹得不好有些尴尬地停下手,她柔弱地臻首声音满含委屈, “二姐姐上来就为难我, 让我弹这首最难的曲子。五级考核曲里我就这首曲子还没练好, 琴师考级时恰好没有抽到, 运气而已。” “其他曲子你们也是听了的,我已经练得很好了。” 林欣颜狡辩的话音还未落, 一道声如洪钟的声音传来。 “弹成这样还能过五级琴师考核,琴苑可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门口扒着窗檐围观的学子们纷纷行礼, 避让开了一条路, 只见祭酒大人一身紫色鸿雁官服,迈着沉稳的步子威严地走了进来。 同以往慈祥的样子不一样,祭酒大人满脸怒容, “学习必脚踏实地,切不可偷奸耍滑。” “五级琴师将曲子弹成这样,不仅不想着自己努力补足缺处,却还指责考官为难于你。” “你既佩戴着徽章,该会的不会,满口狡言,这场考试也不必考了,我自会像琴苑李寺卿反应你的琴艺实力。” 祭酒大人说得不疾不徐却声音冷凝,隐含怒意。 本来听说安排林二姑娘作为琴艺考官竟然受到了众人质疑和刁难,这已经属于他的过失。 没想到一进来却还看见身为考生的五级琴师弹成这样不仅不认错道歉,还敢叫嚣是考官故意为难她。 简直是岂有此理。 林欣颜被祭酒大人斥责了一通当场就77ZL红了眼眶,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明明她已经凭自己的实力通过了琴师考核,她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练好全部的曲子罢了,再给她一段时间不就好了。 她眨了眨微红的眼眶,盈盈扶身行礼,眼泪将落未落,“都是我的错,小女没有练好这首曲子让祭酒大人失望了。” 说罢她抱起自己的空山,一滴清泪顺着眼睛流在了莹白的脸颊上梨花带雨地走出了考场,垂着头好像满脸歉疚悔恨的样子。 围观的学子见状有些为她开口道:“只是一首没弹好而已,前面真的都弹得还行。” “那么多首考核曲,有一首没练好也可以理解。” 其他学子便打断道:“名不副实,怪不得人。” “既然没练好怪考官为难她干嘛,她自己质疑考官在先,弹成这样怨不得谁。” 众人争执不已议论纷纷,林清清却在林欣颜说完手腕一翻,弹了一首参加考核时弹地最后那首《菩提枝》。 这首曲子没有繁复的指法和明快的节奏,曲调缓慢而悠扬。 舒缓的音符在考场里流淌,安抚着每一个人躁动的精神。 每个人眼前仿佛都看见了一颗菩提种子在黑暗中努力成长,缓慢而坚强地长出自己的枝丫。 当菩提树的第一根枝丫伸长出来时,上面有着无数闪闪发光的佛语缠绕最后汇集成一句梵文——长夜安隐,多所饶益。 在场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考官台上的林清清。 阳光打在她左半边身子上,让她整个人笼罩在明亮而和煦的光辉中仿佛闪闪发光一般,秋风吹起她如绸缎般的黑发,安抚人心的禅意在她纤细的指尖缓缓倾泻。 这……这…… 林欣颜都抱着琴满眼不可置信地回眸看向台上的林清清。 为什么,为什么,在她这么努力的打压下,林清清成长得比上一世还要快。 这分明是八级琴师的技法,以禅入琴,安定人心。 连她都不免受到影响,可惜她无论听多少禅意,浓稠的黑暗早已将她包裹,她无法于长夜中安隐,只能拼尽全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疼爱自己的父母,豪门显贵的家族,权势凌人的丈夫,幸福美满的人生…… 和林清清天生出生高贵,天赋卓绝不同,她想要的一切都必须要靠她自己一点点努力挣得的。 祭酒大人已经听过这首曲子,第一个回过神朗声开口道:“林二姑娘早已通过高级琴师的第一项琴曲考核,她弹完了八级考核要求的所有曲子。” “所以我安排她当琴艺考试的考官,因为国子监里已经无人有资格考核她。” 诸位考生听到祭酒大人的话纷纷回过神来,看着在考官台上好像熠熠生辉的林清清羞愧地低下了头。 先前站起来质疑林清清的几位姑娘纷纷涨红了脸,参与比试的灵蛇髻小丫头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她不知道刚刚她哪里来的勇气去挑战林清清。 林欣颜听77ZL到林清清弹《菩提枝》的时候便颓然地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于琴艺再也无法翻身,她与她之间有着天堑般的鸿沟。 明明重来一世,带着两世的努力,她也没有足够的天赋去打败眼前这个天赋太过耀眼的对手。 既然如此,她不能让她抢走剩下的一切,她锦绣富贵的家庭,通情达理的父母,侯府嫡女的身份,她一定要好好抓住手中的一切。 既然这场已经输了,林欣颜咽下失败的泪水快步走出考场,她要回去找父亲让琴苑那边不要再出纰漏。 围观的学子们对高台上的林清清纷纷惊叹不已,震惊于林清清高超的琴艺,安抚人心的曲子在他们心尖久久回荡。 “你姐姐真的好像仙女!”一小弟戳了戳身边的林斌。 林斌挺了挺胸脯骄傲地点点头,可是他又不想二姐姐这么厉害,越来越厉害的二姐姐好像再也不会多看他一眼了。 今天午时他听了二九的建议,特意抱了一叠问题跑去问二姐姐,他还特意拿毛笔又誊抄了一遍,保证字迹比那小胖子的漂亮整齐。 结果二姐姐听说是他,在女舍里下都没下来,守门的嬷嬷就告诉他姐姐在忙没空找他。 他愤怒不已,以前只要他主动去找二姐姐,二姐姐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他幽怨地瞥了一眼矮胖矮胖的裴涵,为什么现在姐姐对他比对我更好。 小裴涵正摇了摇自己的哥哥,“哥哥,哥哥,等会我们请清清姐姐吃蟠桃好不好,我看书上说仙女都是吃瑶池蟠桃的。” 裴弈看着台上闪闪发光的林清清,心里像像揣了只兔子,他突然好想去拥抱这束让他无比温暖的光。 被弟弟拽了袖子,他回过神敷衍地点了点头,又想到什么似的冷若冰霜地看了一圈围观的其他学子,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有这种胆大妄为的想法。 却发现所有人都是一副赞叹又向往的样子,好像他和所有人一样只能偷偷地站在暗处汲取一点点温暖的光芒。 他,好像并不想这样站在庸庸众生里看着光芒万丈的她越走越高。 两位考官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祭酒大人说的是,林二姑娘琴艺高超,我们自愧不如,国子监的确已经无人能考核她。” 祭酒大人自然知道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局面自然避免不了两位考官的放任,他看了两人一眼,“考核完,两位考官来我的绳愆厅一趟。” 双手负于背后,祭酒大人捋了捋胡子道:“如今大家既然已经知晓了林二姑娘的琴艺,考试便正常开始。” 祭酒大人走出来的时候,以不能打扰他人考试为理由将围观的学子们纷纷赶走。 林清清心思通明地抚完《菩提枝》,参透了顾夫子的心学后,她便摸到了这首曲子的门槛。 今日午休时她便模模糊糊地感觉自己摸到了点门槛,好像是通过自己的心给别人带给一种力77ZL量。 可惜她还没有完全参透这种力量到底怎么带来的就要到考试的时间了,只能急匆匆地赶来考场,还被小统扣了不少闺秀点。 坐在高台上林清清看到了脑海中小统的提示。 【恭喜宿主达成成就:国子监内名声雀起,奖励成就点10。】 她一直想问这成就点有什么用,于是在心里问起了小统。 【成就点达到一定的点数便能换取一些特殊物品,同时达到足够的成就点宿主就完成小统的任务,小统会脱离宿主。】 林清清了然的点点头,将手中的瑶琴还给了苏蕊。 苏蕊看着案桌上朴素得连一丝花纹都没有的古琴,林清清竟然用这么普通的古琴便能弹出如此动人心弦的曲子。 她突然有些羡慕林清清,因为这样卓绝的天赋或许真的能不需要依靠娘家便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她太过平庸只能步步为营抓住每一个能抓住的机会方才辛辛苦苦地走到现在。 梁芙茵看着林清清转危为安稍稍安心,最近她慢慢发现林欣颜所持有的气运是重生,可是她重生得让人有些害怕。 林欣颜在最她最困难的时候借给了她最需要的银两,她是感谢她的。 但她所受的教育让她无法因为感恩便成为一个恶毒的帮凶。 考场上井然有序的分成了三列在三位考官处一个个接受考核。 林清清那一处排得最多,有想要接受高级琴师指点的学子,有崇拜又敬佩的学子,还有想要致歉的学子,灵蛇髻的小姑娘郝然排在了林清清那里,她想再好好的道个歉。 第46章 成绩 翌日, 学舍里每个人都收到了自己季中考的成绩。 甲班的学子们展开成绩条的神情都带着几分忐忑,这次的经义和策论比起以往考试都难上了几层,题量更大不说, 涉猎广博题目刁钻, 他们都空了不少经义的问答, 不仅如此策论也分析得迷迷糊糊,不知道破题是否准确。 一张张成绩条发下来,有人一脸庆幸地发现自己留在了甲班,有人满脸忧伤地看到自己掉到了乙班,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林欣颜看着字条上“女学第二”的成绩眼睫低垂, 嘴角的笑容一滞。 字条上一水的上等成绩中琴艺末等是如此的突兀而扎眼。 林欣颜攥紧了手心都怪林清清琴艺考核时刻意刁难于她, 否则她怎么可能只拿到这女学第二的成绩,若她琴艺也是上等必然能拿下女学第一。 要知道女学第一可是会被祭酒大人喊去前台发言,其他人只能羡慕又崇拜地仰望着高台上的她,致词稿她都早已准备好了,如今却不得不屈居第二, 这让她如何不心生愤恨。 手中的成绩条因太过用力而被捏得皱皱巴巴。 林清清拿到成绩时一时还不敢相信, 她连策论还都没有写完, 怎么经义和策论竟然还拿了上上等, 看着成绩条她一时间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发下成绩条后夫子们就77ZL通知所有学子去大院中集合开始晨会,进行重新分班。 天气还带着快入冬的微凉, 女学子们纷纷都披上了各自精致的丝绸披风,男学子们却还是一身儒服仿佛根本不畏寒冷的样子。 高台上祭酒大人走上台先公布的是女学成绩, 身后的司业上前将女学榜张贴在一旁的告示栏上。 底下的学子们顿时纷纷骚动不已, 离得近的都走过去围着告示栏看了起来。 林欣颜倒是没有动,她既然只是女学第二那这女学榜自然没有什么好看的,女学第一必然是上一世的林清清了, 否则还能有谁。 只见祭酒大人捋了捋胡子在台上开口道:“有请女学第一的五公主盛明珠上台致辞。” 林欣颜豁然抬头看向前台,睁大眼睛,这第一竟然不是林清清。 与其他学子一身青衣儒服不同,只见盛明珠一身绚烂的鸾凤流彩云锦宫装走上了前台,笑得一脸骄傲:“明珠这几日同哥哥们乔装打扮,微服参与了国子监的季中考,发现国子监的考试还是比太傅平时布置的考试难上不少。” “今日能拿第一还是多亏了平日太傅的教导……” 五公主的声音活泼娇俏,致辞自信又坦然,一眼便能看出是被宠爱浇灌着长大的公主。 林欣颜在台下震惊不已,因着她的重生,好像一切都与上一世不再一样。 上一世她只知道林清清拿了这次季中考第一,那会因为她恩荫进了丁班并不被人瞧得起,她并不爱去国子监上课。 老有人拿她和林清清比较,满脸怀疑地说她们俩竟然会是姐妹,一个入学第一,一个丁班吊车尾,简直云泥之别。 林清清是云,而她是地上的泥。 于是她愈发活得像团泥,她逃课辍学,转卖了夫人何氏留给她的铺子肆意挥霍,最后全被老夫人发现,竟然将她赶出了侯府赶回了乡下。 那乡下父母的家简直不堪入目,穷阎漏屋,现在竟然还有泥巴建的房子,整个屋子还没有她欣颜阁的院子大就罢了,竟然还要分给四个人住,还想让她住林清清曾经住过的屋子。 她身为侯府嫡女怎么可能住这种比马厩还破的地方。 上一世她被赶回乡下后再没听说过国子监发生的事,根本不知道皇子公主会去国子监,只是偶有诗集名篇会流到乡下的书馆里。 所以父亲告诉她皇子们要来入学国子监时她便期待了很久。 林欣颜又在心里抱怨起侯爷,若是早点告诉她这次季中考皇子公主会乔装打扮同她一起考试,她一定表现得更好一些。 至少琴艺考核不会亲自下场质疑林清清,一定会表现得更加温柔完美,让人无可挑剔。 转念一想既然五公主是女学第一,那么林清清不是没能拿下女学第一?! 她悄悄瞥了一眼远处的林清清,只见林清清在人群如一枝青竹亭亭而立泰然自若,并没有跟随其他学子一样急匆匆地去看榜77ZL单,也没有因为女学第一是五公主而感到意外。 既然林清清没有拿到第一,林欣颜心下愉悦了几分,得意地睨了林清清一眼,那她必然压了林清清一头考得比她高。 还没等她收回眼神便听到祭酒大人洪亮的声音,“男学第一乃林二姑娘,林清清。” 这次不仅是林欣颜瞪大了眼睛,国子监所有学子听完都是一脸震惊。 为什么男学第一是个女学子? 男女学不是分开考了吗,所有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向林清清。 林清清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她自是相信祭酒大人不会出现这么大的差错,虽然拿到成绩的时候也很惊讶,明明题都没答完自己怎么变成了男学第一。 等司业张贴上男学榜单时,众男学子纷纷前去围观,只见榜一高悬着林清清的名字。 看了看林清清的各科成绩,经义和策论竟然是上上等!! 在后面男学子一排的中等和中上等的成绩中无比显眼而醒目。 众男学子自是不服,这次男学的经义和策论题量之大,题目之难远超以前。 女学的题目他们其中不乏有姐妹在女学就读,自是知道这次女学考试的经义策论明显比男学的简单数成。 “祭酒大人,这次女学的经义和策论如此简单,她答得就算再好也不该和我们一起排名。”顿时有男学子义愤填膺地喊道。 他便是这次男学第二的人,这次经义和策论,题量大,涉猎多,他苦学多年还有一些句子想不起来,冥思苦想废寝忘食才勉强得了个上等,凭什么让这女学子轻松压他一头。 若是拿女学的成绩和他们比未免太过不公,顿时各位男学子看向林清清的目光充满不善。 “肃静!”祭酒大人冷着脸喊道:“这一次男学的考题与以往不同,是我从礼部那拿来的上个月结束的秋闱考题,故而这次男学经义和策论比以往都难。” “但是由于监丞发卷失误,将男学的考卷发给了林二姑娘和苏姑娘,所以林二姑娘和苏姑娘都进入了男学排名,毕竟男学与女学只有经义和策论考得不一样。” “林二姑娘这次考试经帖和默义全对,经义获得了国子监唯一的满分,策论破题准确鞭辟入里,只是结尾上未完成……” 说到这里祭酒大人停顿了一下,冷冽的目光扫过刚刚台下那群激愤不已满脸不服的男学子们。 发现刚刚一个个激动不已的男学子,早已在听完他前面的话便都低下头涨红了脸,羞愧地闭口不语,大院里一片安静。 “考虑到女学的考试时间只有男学的一半,所以我给林二姑娘和苏姑娘的经义策论成绩都加了一个等级。”见台下如此祭酒大人捋了捋胡子才继续开口道。 台下鸦雀无声,这次经义和策论的题量有上百页,只花了一半的时间不仅经义全对策论还能答得如此出色,多花了五个时辰的他们,又算什么…… 五公77ZL主悄悄同旁边的三皇子耳语,“哥哥,你看小师妹考得比你还好。” “怪不得师父天天叨叨她天赋超然,可惜生而为女。” 盛容辞拿起扇子轻轻敲了敲妹妹的头,“嘘,小师妹要上台讲话了,安静。” 林欣颜一直关注着五公主,看见她身边的青衣男子身长玉立,容貌清朗,气质矜贵,竟然还敢拿折扇敲公主的头。 她眼神微微一闪,想必那就是五公主的哥哥三皇子盛容辞,以后的太子殿下更是未来的新帝。 她已经没有心思嫉妒林清清的季中考成绩,林清清进步得太快,走得太高,成绩好到让她望尘莫及。 既然自己与她在学习这一块根本没有可比性,何苦为难自己,反正女子读书也并没有多大用处,有个好听的名声找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才是正事。 只要她找的男人比林清清的地位更高权势更盛,她便能一辈子压她一头。 林欣颜弱柳扶风地朝三皇子走去,还有什么比未来的新皇更高的男人。 林清清上台后看着台下所有人向她投来的善意的,敬佩的,赞叹的目光,想想以前那些嫌弃的,厌恶的,鄙视的目光,轻声说道。 “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感谢每一个深夜都不曾放弃的自己。” ……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掌声中林清清分花拂柳身姿绰约的走下台,感谢每一个深夜都在努力的自己,被侯府嫌弃与鄙视的过去仿佛都在她的一日日努力下离她逐渐远去,终有一天会消失得再也看不见踪影。 【恭喜宿主达成成就国子监:名声大震。获得成就点30点。】 裴弈看着拿了国子监第一的林清清不知道想到什么,狭长的双眸里盛满了悲伤。 重新分班后便会例行休沐,他没有在大院里多做停留,带着裴涵匆忙离开了国子监。 “哥哥,你走这么早做什么。”小裴涵腿短有些跟不上一把抓住哥哥宽大的袖子。 “做饭。”裴弈头也没抬地说道。 小裴涵好奇地问哥哥,“为什么今天要做饭,哥哥你又不开心吗?” “没有,就是想做。”裴弈将自己的袖子从裴涵手中拿出来捋平整。 第47章 何以为家 小裴涵拎着一堆吃食去找林清清的时候, 听到女舍里传来欢快的旋律。 “哥哥,清清姐姐很开心呀。”小裴涵小肉手里攥着好几个食盒。 今日哥哥做了好多好吃的,他把自己最喜欢的几样挑出来特意自己拎着, 就怕阿肖没拎好在路上打翻了。 裴弈听着欢快的琴声, 心情有些复杂, 他既有些愉悦又有些困惑。 林清清从女舍出来的时候,面如粉敷,唇不点而红,眉眼灵动,满脸的欢喜。 这次季中考拿下了第一, 完成了小统的任务, 她又获得了不少闺秀点。 虽然抽奖获得的只是容貌加成【点绛朱唇】,但是值得高兴的是她又换了不少中高级课程,瑜伽中级课程终于有富余的点数77ZL可以换了。 林清清一走出女舍便看见小裴涵跟个小炮仗似的朝她冲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道:“清清姐,快来快来, 我把吃的都摆在凉亭啦。” 林清清一把抱住冲过来的小胖子, 摸摸他的脑袋, “好, 谢谢小裴涵。” 小裴涵举起肉肉的手抓过林清清的手拉着她急不可耐的往凉亭走去,“快快快, 趁热吃最好吃。” 林清清一走到凉亭便看到正在摆盘的裴弈,因为是休沐他换了穿了一身金丝玄衣, 看起来比平时的青色儒服多了几分矜贵和冷漠。 只见他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被深色的碟子衬得分外白皙, 每一碟都摆放得丝毫不差整整齐齐,林清清想好像这些事裴弈都亲力亲为从来不让小厮上手。 林清清乖乖坐在石凳上香甜馥郁的气味便萦绕在她的鼻尖,有橘子味, 桃子味,还有桂花味…… 各种各样香甜的气味让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满目都是色泽鲜艳,精巧软糯,看起来便香甜可口的吃食。 看了一眼旁边的裴涵,果然他也在偷偷咽口水,但是哥哥还没摆完,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双皮奶一动不动,林清清忍不住双眸微弯,嘴角笑出两个酒窝 她突然想到上一次她和小裴涵说的,只有大户人家才会有满满一桌的甜食,今天她也是有了一桌琳琅满目花样纷繁的甜食的大户人家。 裴弈摆完之后坐得离林清清稍远,“恭喜林二姑娘得了国子监第一。” 他的声音有些僵硬,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别扭,耳尖悄悄发红。 小裴涵见哥哥摆完,小肉手立刻就拿起双皮奶递过去,“清清姐姐快尝尝,我最爱吃这个,考得好哥哥一定会给我做。” 林清清和小裴涵也吃得不亦乐乎,裴弈坐在一旁并没有动多少筷子,他是替林二姑娘开心的,可心湖里总是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 等小裴涵吃饱喝足跑去亭子外抓蝴蝶的时候,林清清靠在亭子上眉眼弯弯地看着追着蝴蝶到处跑的短腿小裴涵,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意,秋风吹起她绸缎般的发丝,看起来闲适又愉悦。 裴弈看着林清清忍不住抿了口杯中的清茶问道:“林二姑娘,你不难过吗?” 林清清一脸疑惑地收回追逐着小裴涵的视线看向低首抿茶的裴弈,“如此良辰美景,美食佳肴,我难过什么?” “平阳侯府里侯府夫妇正在给林三姑娘庆贺她考了女学第二。”裴弈从幽深的茶杯里抬起头看着林清清清亮的双眸终于问出了他深埋在心底的疑问。 林清清有些诧异被问到这个问题,“裴弈,我不在乎他们,并不难过。” “为什么不难过?考了第一却得不到该有的奖赏?”裴弈目光有些空洞,声音很轻,捧着茶杯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喃喃自语一般。 林清清第一次见到向来整齐有礼的裴弈失神而低落的模样,“裴弈,你要知道77ZL我考第一从来不是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人给予的赏赐般的奖赏。” 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裴弈明明这么聪明,明明这么努力却从来对于考试对于成绩对于一切鲜花和掌声好像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她看着眼前明明坐在天地间又仿佛如游离于天地外的男子,他孤独又沉默,像一只迷茫的孤鸿,不知道飞往南边的方向。 林清清走上前没有使什么力气就夺走了他手中的茶杯,果然茶杯里空无一物,茶水早就被一饮而尽了。 这让她想起从前的自己,从前那个卑微讨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却又无限沉默寡言的自己。 在侯府害怕时犯错时,她便也喜欢低首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仿佛看着这幽深的茶杯便能躲进去逃开一切似的。 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抬起裴弈坚毅的下颌,强迫他抬首看向自己。 “古语有云:生而不养,养而不教,何以为家。” 她吐字很慢一字一句字正腔圆,保证他能听得一清二楚。 “裴弈,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是有些东西其实舍弃了真的会发现也不过如此,即便是亲生父母也是。” “生而不养,何以为家,没有家便不要了。” “我不难过他们为林欣颜庆贺,因为不在乎,总是有人会为我的成绩而真正欢喜,无论这些人有没有血缘,他们才是值得我在意的人。” “就算真的没有人为我欣喜,还有我为我自己欣喜。” “我喜欢现在的自己,我爱现在这个每天都在努力的自己,我取得的每一份进步都令我自己欣喜不已。” 裴弈听到林清清的话,从过去痛苦的回忆中抽回,他狭长的双眼睁大瞳孔微震。 林清清的话于他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从小的教导让他一直以孝悌为准则,孝顺父母,友爱兄弟。 其实他根本做不到,无论是对父母还是……对裴涵。 意识逐渐回笼感受到下巴上轻巧而滚烫的触感,顺着纤细白皙的手指看到的是林清清比手指还要滚烫的双眸,柄如星辰,皓如明月,在霜起露重的深秋让他仿佛看到了一团小小的温暖的火焰。 这团火焰太过热烈烧得他脸颊飞红,耳尖发烫,裴弈飞快地眨眨眼闪电般微微后仰离开眼下触感柔软的手指。 他不自在地站起身下意识背对着林清清,“林二姑娘…这样于理不合。” 林清清见他雾霭蒙蒙的双眼逐渐凝聚光芒,狭长的黑眸轻眨了几下似乎终于醒悟了过来。 欣喜地以为自己终于说通了裴弈,这样聪明又努力的人,颓废在黑暗里未免太让人惋惜。 没想到裴弈站起来就背对着她说了一句于理不合。 合什么合,林清清一口气憋在心里,看了眼满桌子裴弈送的吃食,终于还是咽下了就要脱口而出的气话。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抬脚就去找可爱的小裴涵,和小裴涵一起抓蝴蝶也比和这个77ZL死心眼呆在一块开心。 裴弈听到林清清明显生气的哼了一声,急忙快速转过身想解释点什么却只看向她离去的清丽身影。 满院草木萧疏,枯枝败叶,盈盈青衫的她看起来如绿茵葱笼像一伸手便可触及的暖春。 小裴涵是穿着小儒服带着一串绿绿的草环和哥哥一起回府的,那是一串狗尾巴草串起来的草,清清姐编的时候同他说男孩子不适合带有花的。 “哥哥,你看我戴这个好看吗?”小裴涵指着自己的大脑袋向哥哥问道。 “不好看。”裴弈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摘下他头上的草环,“会挨骂。” “回府母亲看到这个肯定会给我扔掉。”裴涵点点头,“哥哥你先替我拿着,明日我再找你拿。” 等小裴涵回府去找侯府夫人之后,裴弈将手中的草环带在头上,小裴涵的脑门大这草环带在他头上却也刚刚好。 “好看吗?” 阿肖听到少爷的话,脚下一滑差点摔一跤,看着金冠束发,一身贵气的少爷头上带了一圈狗尾巴草环,再看看少爷在他的沉默中逐渐冷冽的眼神。 阿肖违心地说道:“好…好看。” ————— 翌日,林清清背着书箱怀着对未来的期盼来推开甲班的门,她终于靠自己的努力进入国子监最好的学舍了。 眨巴着清澈的眼睛林清清在班级里扫一圈没有看到裴弈,看来他又没用心考试,也是,若是他用心考试,自己或许就拿不到这国子监第一了。 却意外地发现苏蕊竟然也在甲班,看来苏蕊虽然说着自己无心于学习,其实一直在暗中努力。毕竟开学她还只是丙班的成绩,这次秋闱的考卷又难度如此之大,考试时间又如此之短,能进入甲班苏蕊应该答得还不错。 只见苏蕊满眼倾慕地和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说着什么,那男子桃花眼微挑,嘴角含笑,看似温柔和煦,眼底的戏谑却泄露出一股玩世不恭。 林清清对苏蕊还是带着些防备,她总觉得苏蕊接近任何人总是怀有某种隐秘的目的并不会真诚地对待他人。 林欣颜正拿着食盒同一男一女说着什么,林清清仔细一看那不就是昨日晨会上女学第一的五公主,那么同五公主一起的男子大概是某个皇子吧。 林清清并不想掺和进这些复杂的关系中,她并不擅长处理人情往来,于是她绕过她们准备找个角落坐下来。 五公主盛明珠却见着林清清进门眼神一亮,“小…清清,快来坐我这一侧。” 林欣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在这里送了不少吃食又寒暄赞美了五公主好一番,也不见她主动喊她坐一块,她其实盯着这个位置很久了,但又不好意思主动去坐。 她可不像苏蕊一来便上赶着走到四皇子身侧坐下,像送上门倒贴似的。 林清清有些诧异地看向五公主,看着满脸笑意的盛明珠不知怎么想起第一日见到的梁芙茵,也是一样77ZL的单纯又热情,顺着好意便在右侧坐了下来。 公主的座位自然是最好的处于教室最中心离夫子不远也不近,公主旁边的座位自然视野也是不错。 上课的钟声响起,和散漫的丁班不同甲班各位学子们纷纷正襟危坐安静地等待夫子进来。 经义科的王夫子带着几位陌生的学子走进了学舍。 王夫子面容严肃地开口道:“每年这个时候,各地通过秋闱的举人将会逐渐进入国子监。” “进入甲班的都是各地乡试的解元,望各位学子们能够和谐共处,为明年的春闱一同努力。” 林清清看着台前熟悉的身影小鹿眼瞪得圆溜溜的,国子监的青色儒服穿在那人身上仿佛染上了一层温柔的光,端的是兰芝玉树,温雅天成。 松月生夜寒,凤泉满清清。 “夜寒哥哥。” 第48章 靠谱 高台上的林夜寒看着林清清轻轻眨了眨俊秀的双眸, 温润的双眸里藏着满满的笑意。 夫子介绍完后,他从善如流地走到了林清清身后空缺的位置坐下。 林清清忍不住身子后倾回头小声问道:“夜寒哥哥,你来了怎么不写信告诉我。” “不是信里告诉你了要给你个惊喜。”林夜寒摆正她的脑袋, “好好听课。” 林清清使劲抿了抿嘴, 压下嘴角总是想冒出来的傻笑, 乖巧地听课。 等王夫子宣布下学后,五公主笑容灿烂地向林清清伸出手,“清清,走,和我一起去用膳。” 林清清有些犹豫地看了眼哥哥, 最后还是回绝道:“谢谢公主好意, 夜寒哥哥与我许久未见,今日想先和他小聚一下。” 五公主面色一沉,明丽的小脸一黑,伸出去的手僵硬地停在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浑身写满了被驳了面子的不愉。 林夜寒一直向妹妹使眼色, 没想到妹妹竟然真的拒绝了公主, 他立刻站起身致歉, “我和妹妹快一年未见,妹妹小孩子心性, 望公主见谅。” 林欣颜在一旁见缝插针一把握住五公主的手,接过话茬, “明珠公主, 二姐姐不想去,我愿意陪你去。” 本来见着五公主邀请林清清一同用膳,林欣颜嫉妒得红了眼, 可转眼又见到林清清竟然这么蠢完全不给公主面子。 她心下一喜,那她必然要抓住机会替公主圆了脸面。 盛明珠看着自己被林欣颜握住的手气恼地甩开,自顾自地向外走去。 盛容辞拿出袖子里的折扇,无奈地摇摇头拿上妹妹的书箱跟着走了出去。 林清清倒是没有在意这些,比起明珠公主她现下有一箩筐的话要同哥哥说,她收拾好书箱便迫不及待地牵起哥哥的手带他向膳房走去。 “往这边走是膳房,膳房里有许多好吃的,荤素搭配甜汤糕点一应俱全。”林清清滔滔不绝地向哥哥介绍,“比家里过年做的年夜饭还好吃。” 说到这里她又吐了吐舌头补救道:“我没有说娘亲做的年夜饭不好吃,是这77ZL里的种类多,好吃还是娘亲做的冰糖肘子最好吃。” 林夜寒心里还在担心公主的事,“清清,你以后可不能像今日一样任性胡来,虽然是在国子监内但这尊卑仍然有别,公主是公主,你不可将她当作普通同窗看待。” “夜寒哥哥,我心里清楚,这里不是皇宫也不在官场,若是同她打交道便要一直顺着她哄着她完全失去自己,我便不想同她相交。”林清清看着哥哥担心的样子捏了捏他的手,“若是这次拒绝让她厌恶了我也好。” 林夜寒看着妹妹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妹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虎,敢翻/墙敢爬窗也敢蹲在私塾外听课。 虽然他一直有和妹妹通信,但是随着一路考学见惯了一次次科考里应酬中见风使舵,拜高踩低的嘴脸,他心里其实一直隐隐担心妹妹进了侯府见了这泼天的富贵会嫌弃自己这个哥哥和贫穷朴素的父母。 比如那个养在侯府十四年的亲妹妹一封来信一句问候都没有,明显是根本不想认乡下的亲人。 看着林清清见面后还是像小以前一样的样子林夜寒勾了勾嘴角,虎就虎点,他努力往上爬护着她便是,“是,娘亲一年才做一次的冰糖肘子你总是爱把那块厚皮连着瘦肉的地方一筷子夹掉,还张口闭口怕哥哥我吃了太油腻。” “这里也有大肘子,你若是想多要点,可以和打饭的嬷嬷说一声。”林清清眨了眨眼悄悄覆上哥哥的耳朵,“嬷嬷最是心疼国子监内的寒门学子,她觉得能考进来的寒门子弟都必然吃了不少苦,所以你若是说一句她都会多给不少。” 林夜寒点点头,“你一个侯府大小姐怎么对这些门道了解这么多?” “当然,毕竟我是你妹妹啊。”林清清不想和哥哥哭诉自己在侯府过地有多艰难,岔开话题道,“夜寒哥哥,你若是告诉我你来了我定然去码头迎你,还带你去吃这京城最好吃的吃食。” “我们一甲都是府丞亲自派马车送入京的,不告诉你就是想给你个惊喜。”林夜寒摸了摸林清清头上的发髻,“这些吃食怕是都要不少银钱,你的银钱都自己留着。女孩子用钱地方多衣服首饰香料都要用时兴的东西,否则在这京城容易被人瞧不起。” “哥哥你可知道的太多了,不过妹妹我请你吃饭的钱还是有的。”林清清一缩头从哥哥的大手中逃出来,头发乱了要扣闺秀点的,怎么哥哥还是这么喜欢摸她的揪揪,“娘和爹呢,什么时候过来?” “爹娘没有来,他们来了这京城没有落脚的地,等明年春闱后,我再把她们接过来。”林夜寒见着妹妹从自己手中逃走也不恼,收回空落落的手。 段如一把拉过裴弈说道:“你快快快看那边。” “那边怎么了?”裴弈抬眸皱着眉头看了眼段如,挣脱了他的手捋了捋自己凌乱的衣袖。 都什77ZL么时候了还整理衣袖,段如一拍脑袋想起来,裴弈其实一直看不清远处的东西,只能看见近处的。 他想大概现在林姑娘和那个男人在他眼里大概就是一大团模糊的绿影。 他看着好兄弟乌黑清澈的双眸,又觉得自己好像不该拉着他再走近,让他亲眼看见他喜欢的姑娘和别人亲密牵手这个过于残酷的画面。 于是他犹豫了很久,“没…没什么。” 可惜段如千防万防,没想到进了膳房,林清清竟然主动拉着男子在他们旁边坐下,还大方的向他们介绍,“这是夜寒哥哥,秋闱的解元今日刚刚进入甲班。” 段如看着现在这个场面,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些兴奋,好家伙,有点刺激。 转眼看见对面好兄弟黑沉沉的脸,段如收起激动的心情,老老实实说道:“你好,我是乙班的段如,这位是我的好兄弟裴弈,他不爱说话。” 互相见了礼,林清清和哥哥便各自去拿餐食。 林清清看着哥哥摆在桌上的一份份小碗菜拉住哥哥的袖子,“可别再去拿我爱的吃食了,拿点夜寒哥哥你自己爱吃的菜。” 裴弈斜着眼瞟了瞟林清清桌上的菜盘,竟然好几样一模一样的菜,顿时觉得心里莫名泛起股无名的气,一口也吃不下。 段如正吃瓜看戏有些小快乐,发现好兄弟竟没吃两口就走了,只好匆匆赶上去。 他不知道该不该现在点醒裴弈,又怕直接说伤了他的面子。 如此两日后,裴弈觉得自己心里越发难受了。 这两天他已经是第四次在膳房看见林清清和那个清俊的男子聊得火热。 因为只用考得比宋书意高,所以他随便答了答只考进了丙班。 和林清清不在一个班级之后,甲班离膳房又近,林清清竟然也没去丙班找过他一起去用膳。 裴弈心里又泛起几分酸涩,虽然用膳还是在一个桌子,可是她总是和另一个男子侃侃而谈,而且一口一个哥哥,哥哥。 让他这几日一口饭也吃不下,听着林清清说话就感觉自己没胃口。 她又在问夜寒哥哥算科的问题,明明自己算科也很厉害,秋闱第一而已,他也可以,裴弈冷飕飕地看了眼林夜寒,冷若冰霜地开口,“这道题还有第二种情况,是一道有两种答案的算科题。” 林夜寒倒是不生气,温和地向她虚心请教,“裴公子大才,劳请裴公子解答一下第二种情况。” 这几日还是第一次见裴公子说话,他已经调查了一番,这个孤僻的男子是镇南侯府嫡长子,这国子监内权贵太多都是他不能得罪的。 这一问裴弈顿时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看着对方风度翩翩的样子越发觉得自己落了下乘,解释完之后有一种更难受的感觉堵在心口,他一点也不想教这个林夜寒。 走出膳房他越想越气,心里难受得不行,下午上学夫子说的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抄书的时候频频走神,晚77ZL膳时也觉得自己一点胃口也没有。 段如见裴奕好几日都不吃饭,一问就是吃不下,下定决心点醒他,他这几日冥思苦想了个好方法。 “裴大少你最近是不是读书时频繁走神,心里堵得慌,甚至做梦的时候还会梦到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段如看着裴奕震惊的眼神,向他比了个跟爷走的手势,带着裴弈来到乙班,从自己案桌上一堆书中翻翻找找抱出一些,又从自己的书箱里翻翻找找拿出几本。 “这可都是我的宝贝,你看完后保证恍然大悟,有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段如将一大摞书抱给裴弈,眼神严肃,“看完记得还给我,都是限量版。” 裴弈看着他递给自己的一大摞书,最上面一本写着《如何确定自己是否喜欢一个人》。 ?! 他赶忙从书箱里拿出一本《论语》放在最上面,这种书能让别人看到吗?! 见着少爷抱着一大摞书走出来的时候,阿肖想上前帮忙遭到了少爷刀子般的冷眼,他只得讪讪地收回手。 裴弈抱着这一摞书回到阁楼,将阿肖遣了出去正襟危坐翻开第一本。 《如何确定自己是否喜欢一个人》第一页: 当你看到这本书时,心中浮现出一个人。 那你就是喜欢的,不用往后看了。 若是不死心,你可以往后看。 裴弈往后翻了翻,发现所有的症状都能和自己对上。 所以…… 他懂了…… 这么一本书就够了段如还给他这么一堆书有什么用,翻完第一本裴弈看着眼前的第二本书,又老老实实翻开了第二本。 《如何追求自己喜欢的姑娘》。 嗯,段如还真靠谱。 第49章 摘月 这第二本书一翻开,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烛火下,裴弈眉头紧锁正在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仔细研读着。 “少爷,该睡了, 可不能熬坏自己的身子。” 直到阿肖提醒的声音传来, 裴弈抬起头这才发现窗外已经明月高悬, 竟已读至深夜。 裴弈手不释卷,读到这本书他才懂得段如那句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意思,虽然开始读着有点奇怪,但是书中的理论举例清晰论点详实,让他不得不信服。 这书看了一半, 他便感觉自己通透了许多。 想到书上说男子要少熬夜, 裴弈合上了书,闪电般地将书籍塞入书箱,他决定明日没人的时候再继续研读。 阿肖对这次少爷如此听话感到诧异,以往少爷定还要拖延一阵,他再劝上几句才是。 第二日卯时, 阿肖推开门支开半扇窗棂散去屋中的安神香, 拉开床前的纱幔伸出手轻轻推醒睡相安静端正的少爷。 每一次他都会怀疑少爷是不是没睡着, 怎么会有人睡觉如此笔直, 纹丝不动像一只木偶。 见少爷眼睑轻颤睁开有些朦胧的双眸,阿肖如往常一样拿来衣物准备伺候少爷更衣。 “镜子…”裴弈坐起身声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 阿肖怀疑得揉了揉耳朵。77ZL “铜镜…” 重复地声音响起阿肖这才确定少爷是要镜子, 阿肖急忙找了半天才在博古架上找到铜镜。 上面积了不少灰,阿肖赶紧拿出帕子擦干净。 递给少爷的时候, 阿肖心里满是惊讶, 少爷这是怎么了,都多少年没主动照过镜子。 裴弈拿着镜子看了一眼,发现眼下并没有青黑便安心地还给了阿肖。 等阿肖伺候裴弈更衣时, 阿肖便发现今日少爷越发奇怪了。 少爷今日竟然要求系一根金丝云纹腰带,以前系的玄色腰带竟然被少爷冷落了。 而且今日这束发的高冠竟然也换成了玉镶金的贵重款式。 少爷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 裴弈今日一身装扮走入丙班时便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惊叹。 换掉一身暗沉的点缀,着玉带金的少年便少了几分孤僻冷漠,五官添了几分柔和儒雅,清隽矜贵,像是一株堤边白杨,山下青松,在人群中亮眼了几分。 段如下学见着裴弈的装扮一脸戏谑,“小公子今日这一身皮相真不错,我那些限量版书是不是堪当大用?” 到了膳房,他又悄悄覆在裴弈耳边说道:“刚刚我看林二姑娘今日多看了你好几眼。” 裴弈横了段如一眼,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耳尖悄悄发红,“少废话。” 林清清的确偷看了裴弈好几眼,今日他这身打扮看起来如玉积石,皎皎凌风,像个翩翩少年郎平白招人眼得很。 裴弈一边目不斜视地用膳一边想着书中教的下一步,看起来的确很管用。 离开膳房时,裴弈悄悄同林夜寒走了个并肩,眼角的余光瞟过去果然路过的人还是看他比较多。 在分道扬镳的岔路口,裴弈目送林夜寒和林清清走向国子监学舍后才拿出藏在怀里的《论语》继续研读了起来。 他昨日特意给这本奇书做了个书封,这样随时随地便可以研读谁也不知道。 —————— 裴弈正在案桌上专心致志地研读着《论语》,提笔记录着书中说的几个重点。 阿肖脚步慌乱地闯了进来面色有些发白,“少爷,李嬷嬷来了。” 裴弈下笔一重,写坏了一张纸。 裴弈捏紧了手中的笔杆,心情骤然一沉,低首掩住心中的难受,声音冷静地回道:“你去问她有何事?” 阿肖看着少爷镇定的样子努力压下心中的慌乱,他真的非常讨厌这些从夫人那里来的嬷嬷。 她们一来准没好事,不是将少爷关去小黑屋,就是往院子里泼黑狗血,上一次来的那个老太婆算好的只是在院门口移栽了两排桃树。 阿肖不知道这个李嬷嬷又要少爷做什么,心神不宁的他下楼时一脚踩空摔了个狗啃泥。 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将自己收拾的尽量体面后,阿肖才从楼梯的阴影处走出来,声音带着藏不住的担忧,“李嬷嬷,少爷问你有什么事?。” 李嬷嬷站在院门外翻了个白眼,她根本不想踏足这个晦气的77ZL地方。 她今日这是遭了刘嬷嬷的算计,竟然没弄清楚夫人今日是刚从庙里礼佛回来,眼巴巴的后凑上去。 这可真是倒了大霉,她这一凑上去就接了这么个差事,怕是回了正院后夫人最近都不会召见她了。 “夫人喊大少爷搬到东南角那个院子去,慧觉大师算了一卦说是这东面要压不住少爷的煞气。”李嬷嬷没好气地大声威胁道:“若是明日还没搬完,夫人就要亲自派人来搬。” 说完李嬷嬷骂骂咧咧地走了,府外夫人还会装装慈母的样子圆个脸面,可这府里谁不知道大少爷是夫人的忌讳。 最近她还想给自己侄儿讨个差事,现下看来是根本不可能,至少半个月都见不着夫人。 算了,甭说见夫人,进夫人的正院都不知道让不让,这么多丫鬟婆子半个月后夫人忘了她可怎么办,都怪刘嬷嬷那个老家伙。 李嬷嬷的声音太响亮也可能是院子太小,裴弈在阁楼里听得一清二楚。 又要搬家,裴弈颓然地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厢房,其实他根本没有什么物什,毕竟能丢的东西早就在一次次搬家中早就丢了。 阳光照在他的半边身子上,投射在窗牗上的影子竟然有些佝偻有如一株被大雪压弯了脊梁的耄耋青松。 阿肖心情郁郁地走回屋时便见着少爷有些失神的样子,“少爷,我来帮你收拾,可不能拖到明日。” 拖到明日,就会有一群侍卫直接闯进来将少爷的东西全都丢出去,强硬地将他们赶走。 一地零乱的衣物笔墨,他们就会像一只丧家之犬毫无颜面地被扔在家门外。 阿肖不敢再回想第一次被赶出去时少爷满脸泪痕的样子,那次让他后悔万分,他若是强硬一次替少爷收拾了物什,就不会走到那般残酷的地步。 阿肖想着直接走上前替少爷收拾起地上的书箱。 他的手刚伸出去,裴弈闪电般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阿肖的手腕,冷冽的声音中透出几分疲惫,“你去收拾衣物,这些我自己整理。” 阿肖抽回被捏得有些发疼的手腕,少爷的力气未免太大了些。 裴弈看着转身去了另一处的阿肖,将手中的书放下,他现在难过得已经无心研究这些。 他垂下眼帘慢腾腾地将《论语》放回段如的那摞书上,再将笔墨纸砚,卷宗笔记一份份分门别类的放进书箱。 他有些出神地看着案桌上仅剩的光秃秃的狼毫毛笔和留有不少磨痕的小山玉笔架。 耳边想起林清清那日清澈的声音,“生儿不养,养而不教,何以为家。” 他突然不想再把这些带走,带来带去,除了他没人记得。 搬家搬家,搬来搬去他从来没有家…… 少爷的衣物的确不多,除了几套冬衣,夏衣就两件,夫人却总是忘了给少爷置办新衣,这多出来的冬衣还是托了裴涵的福,阿肖一边收拾一边在心里叹气。 刚收拾完他便听到少爷冷淡的77ZL声音,“你去喊阿四收拾奶娘的东西,一样都不要落了。” 阿肖将包袱放在床脚准备出门时看见少爷桌上的小山玉笔架和那支有些秃了的狼毫,“少爷,我替你装上。” “不要了。”裴弈的声音很淡。 阿肖的手停在半空中诧异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少爷,竟然会不要了。 这可是少爷第一次写字时侯爷送的礼物,虽然已经不能用了,但是少爷总是舍不得扔,搬一次带一次。 等阿肖阿四都收拾好包袱,裴弈将段如的那摞书抱在手里,回首看了眼这个陪了自己几年的破旧小院。 搬过这么多次,其实他最喜欢这个院子,虽然这个院子最为偏僻破旧,但是前几次他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黑暗中。 而这个看似一无所有空落落的院子隔壁却住着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一个和他一样不被父母喜爱,和他一样小心翼翼,拼尽全力去讨好父母最后却伤痕累累的灵魂。 他曾经看不下去从紧闭的窗户里伸出他微不足道的力量试图帮助这个愚蠢的灵魂,就像帮助曾经那个愚蠢的自己。 他总是在想她这么笨,这么孤注一掷地努力讨好父母,会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满盘皆输吗。 后来他逐渐明白,这世上或许有些东西就是需要自己亲自去撞南墙,去赴黄河,才能真正的死心。 在绝望中忘却那种渴望,那种心怀期盼自己也许会被偏爱的渴望。 他冷眼看着她同他一样一步步走到最高处,他帮助她一步步走向完美,走到好无再好。 他看着她那一丝丝微小的希冀即将破碎,她即将在绝望中将曾经那个拼死不服的自己一点点焚烧成灰烬,直到心中余灰不留,一片死寂。 却恍然发现原来蠢笨的只有他自己,只有他将自己焚烧得一干二净,留下一片死寂。 隔壁早已人去楼空,那个他以为蠢笨的灵魂早在南墙前,黄河前便已经死心抛弃了身上的枷锁和束缚,走上了自己的道路。 他看着她在黑暗中一跃而起,挣脱泥沼悬挂于夜空,再也不会被黑暗拖入深渊,只有他还在留在原地傻傻地仰望。 “少爷,我们要去东南角吗?” “不去。” “我们去哪?” “去摘月亮。” 第50章 情敌 林夜寒正在学舍温书时听到一阵霹雳哐啷的声音, 这估计是又有人搬进了学舍。 会不会是哪个同乡今日进京了,他一手拿着手中的书一手推开屋门。 这一推开门他便看见趴在地上的身影有些眼熟,这身打扮是每日跟在裴弈身后那个书童。 林夜寒有些诧异, 难得有世家子弟竟然愿意住在学舍苦读, 不愧是妹妹的朋友, 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对读书都是一样努力又热情。 只见那书童正面摔倒在地上,水盆倒扣在地面,抹布耷拉在他的帽子上,盆里的水流得回廊里到处都是。 听到隔壁屋开门的声音,阿肖不好意思地拂开遮住视线77ZL的抹布, 仰起脸尬笑了声:“对不住, 我这就收拾干净。”竟然是林公子,阿肖心下一惊,这情敌近在咫尺他得告诉少爷。 “没事,回廊尽头有个小槛,第一次来容易绊着。”林夜寒见状转身回屋, 再出来时手中的书换成了块抹布, 蹲在地上开始擦水渍。 阿肖有些狼狈地爬起来拍拍身上被溅湿了的衣服, “林公子, 这事我来就行,你们读书人做不得这些。” “没有什么做得与做不得, 就是喂猪挑粪在乡下我也是都做过的。”林夜寒细细擦着地上的水渍大方地说道,“是我这门口也湿了, 顺手为之而已。” “真是谢谢林公子。”阿肖觉得林公子的确是个好说话又温柔的性子, 无怪乎林二姑娘日日和他聊得开心,他也喜欢和他聊天。 等等,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他家少爷虽然话少但是优点也还是有的,比如…比如做饭好吃。 阿肖重新端了盆水进屋,准备将屋舍全都擦洗一遍,少爷最是爱干净,都要收拾齐整才是。 进屋时看见少爷坐在陈旧的木椅上愣愣的看着远处出神,阿肖瞳孔一缩,手抖了一下差点又把水泼了。 少爷很少会自己打开窗户,屋里的窗棂多半都是他打开的,少爷每次做的都是合上窗户。 他皱着眉头走到窗前偷偷看了一眼,想瞧瞧这窗外到底是何种景色才让少爷开了窗。 虽然国子监是大盛王朝的最高学府但也避免不了秋日的洗礼,只见窗外一片枯败,红衰翠减,一地落叶,寒蝉凄切,光秃秃的枝桠连片成海,看着便让人心生悲凉。 少爷自小到大都乖巧听话得很,从未让人操过心,阿肖看着少爷微微出神的样子心生难过或许是第一次叛逆离家,少爷在难受罢。 裴弈看着窗外的景色,天边成片的白云,秋日的高阳就在挂他的头顶,大院里蹴鞠的学子你来我往,林院小道上路过的学子踩着落叶发出簌簌的声响,仔细还能听到隔壁轻声背书的声音…… 热闹而鲜活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这一切都与侯府偏僻又安静的小院大相径庭。 他脑海中又想起那日林姑娘抚摸着他的下巴凝视着他的眼睛,精致的红唇一开一合,“哪怕是亲生父母,抛开之后你便会发现也不过如此。” 好像的确也就不过如此。 远处零星的几点屋舍,中间是班舍左边是膳房,这右边……约莫就是女舍。 近水楼台先得月。 终于又看到了月亮,这感觉就像在一片黑暗中知道前路在何方。 “少爷,隔壁屋住的是林公子。”阿肖已经换了盆水进来,地板床榻都被他擦得一干二净,收拾完屋子他看着仍在发呆的少爷,怕他沉溺在痛苦的情绪太久打断道。 结果半天没有听到少爷的声音,阿肖一转头看见少爷拿着本《论语》坐在原地看了起来,阿肖心下稍稍放心,恢复成了以前77ZL刻苦学习的样子就好。 裴弈听了阿肖的话猛然收回神,这月亮可不好摘,旁边还有他人觊觎。 他记得昨日看目录时看到过遇到情敌时该怎么办,急忙从怀里将书拿出来,这书在怀里揣得久了还带着裴弈的体温。 裴弈指尖翻飞,快速翻到最后几页果然在这。 “当你遇到情敌时,这时候一定要努力全方位地打败你的情敌。” “首先要从战略上藐视你的敌人,第二要从战术上重视敌人。” “这战术有三,首先从外表上,你要打扮得比他更好看;第二从内在上,你要比他的学识和内涵更加宽广;第三从细节上,情敌对你喜欢的姑娘有多细心,你便要更为细致。” 裴弈看着书上的方法顿时茅塞顿开,这书比《孙子兵法》写得更加清晰明确,意义深刻,也不知道段如从哪里淘来的宝贝。 他如今已经按昨日书上的第一重要点,男子追求姑娘时首先要好好打扮自己,干净温柔,纤尘不染的少年总是让人心动的。 他想想今晨的效果的确很是拔群,看来书上说得很对,和林夜寒走在一起他也没落了下风,这战术第一他应该已经完成了。 这战术第二,摊开双手,裴弈看了看自己手心或厚或薄的茧嘴角微弯。 第一次觉得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坚持了这么久,没有放弃真的是太好了,下一次他一定能击败林夜寒。 也不过是个秋闱第一的解元罢了。 这战术第三,裴弈想起上次膳房里林夜寒给林二姑娘拿的那些菜色,看了看午休剩下的时间。 “阿肖,别收拾了,你去打听打听林二姑娘喜欢吃什么菜色。” 国子监的学舍很小,阿肖全都收拾完了正在挂床幔,听了少爷的话他麻利地收尾拿上自己的小书箱,“好的,少爷。” 身为少爷身边最聪明的小厮,虽然少爷只有两个小厮,但是打听喜好这种事他必然比阿四拿手。 这种私事不适合直接去问当事人,问当事人身边最亲密的人才是最合适不过的。 而且他已经好久没和青花姑娘说话了,阿肖脑子转了转,大步朝耳房那边走去。 青花被婆子通知有人找的时候愣了愣神,刚刚小姐才遣了她休息,谁会找她? 停下正在抄书的手,因着小姐教导她已经认识不少字,小姐允许她抄书送给自己的哥哥学习,为此她很是用心。 青花一把将笔扔在纸上就急忙出门了,因为着急手背还被笔锋带了一道墨痕,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姐出了什么事。 一出了耳房来到院外,见着阿肖,青花眨了眨眼想到裴少爷也总和小姐一块的,急忙问道,“可是小姐出了什么事?” 虽然平日总是见到青花,但是阿肖私底下和青花这么近的独处很少,他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打开自己的书箱,“没…没有,是我家少爷托我问些事。” “你问吧。”青花放下心,裴少爷是小姐的77ZL好朋友帮了小姐不少忙,她虽然不喜欢裴少爷身边这个油头粉面的小厮但是裴少爷的面子要给的。 “你家小姐可有什么爱吃的菜色?”阿肖低着头一手拿着小本本,一手拿着毛笔,眼角的余光却看着青花的手,怎么有一道墨痕眨眼的很,平白让白皙的手难看了几分。 “我家小姐爱吃的很多,比如糖醋鱼,糖醋排骨………”青花想着裴少爷做饭那么好吃,要送菜的话她得好好想想全说出来,她还没想完便听到阿肖继续问。 “青花姑娘爱吃什么菜色。” 青花想也不想,她爱吃的菜色可太简单了从善如流地答道:“胡萝卜烧牛腩,胡萝卜烧羊肉,胡萝卜……” 青花说得很快,阿肖埋头苦记,笔杆不断动来动去,终于写完了,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阿肖还是忍不住从袖口里掏出帕子一把塞到青花手里,“青花姑娘,你的手脏了不好看。” 说完他也不敢看青花的脸色,背着小书箱便落荒而逃。 青花捏着手中的帕子有些发愣,攥了一会帕子后脸这才后知后觉的红了。 这还是她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收到陌生男子的帕子,打开一看,帕子倒是干净整洁左下角还绣了一枝竹子。 梅兰竹菊,不愧是跟在少爷身边读书的书童还挺会附庸风雅。 青花想起这送东西在她们村那便是示好的意思,原来这书童每次引起她注意是喜欢她。 看了看自己有些脏兮兮的手,青花觉得学习可真是件好事,要是没学写字她今日也不会急得毛笔画花了手,就不会知道阿肖的心意。 第一次收到示好,青花有些激动地回到书房,她眉眼弯弯地用她斗大如牛的字气吞山河地写了封信告诉哥哥,让他不要再写信担心她五大三粗嫁不出去,跟在小姐身边她如今也耳濡目染变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 至于阿肖,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感觉,但是被人喜欢总是开心的。 阿肖红着耳朵拿着自己的小本本快步回到书房,虽然知道青花可能大概也是喜欢自己的,但是他不能留在原地。 他看那些话本里姑娘送了帕子都是要掩面娇羞快速逃走的,所以他也这么逃了,这样才能走向画本子里美满的结局。 主要留下帕子还能有下一次交集,话本子里都有还帕子互诉衷肠什么的,他必然要拼死一送。 攥着自己的小本本,阿肖将自己的战利品交给了少爷,“少爷,我都打听好了,绝对正确又全面都是林二姑娘贴身丫鬟说的。” 裴弈翻开阿肖的本子,只见纸上的字丑得简直让他不忍直视,长得肥头大耳就算了后面还写得龙飞凤舞,乱七八糟。 他知道阿肖练字不久,平日练字的时间有限,皱着眉头将本子递给他,“你念念。” 阿肖拿回自己的本子,虽然字有点难认但是他自己写的还是认得的,“糖醋排骨77ZL,糖鱼,糖醋脆皮豆腐,胡萝卜烧牛腩,胡萝卜烧羊肉,胡萝卜土豆炖猪骨……” 裴弈一一记在自己的本子上,嘴角轻抿这么爱吃胡萝卜看来是兔子变的,要采购的食材还不少。 随后他心情颇好地拿了一摞纸和字帖给阿肖嘱咐他好好练字。 第51章 五公主 一片枯黄的草场上, 一排排草靶排列得乖巧又整齐像一排等待着箭矢归家的乖宝宝。 御射课一向是国子监里最受欢迎的课,不仅男学子喜爱,女学子也喜欢不用统一装扮还能驰骋草场的骑射课。 不用穿统一的制式儒服, 姑娘们纷纷换上了五颜六色的骑装, 改良的胡服窄袖一个个英姿俏丽。 打扮得最为贵气逼人的自然要数五公主盛明珠, 只见她着一身绛红色胡服,袖口和腰间都打了精致的百褶,交领处排了一列大小一致且圆润晶莹的珍珠,一直从衣领点缀到下身衣摆霎是耀眼,一看就价值不菲。 五公主身边簇拥着一圈人热闹得很, 夫子还没来甲班的几个姑娘正在和公主比试射箭。 林清清走进草场的时候看着五公主身边围着一圈人并没有走上前, 而是握着自己新制的小稍弓站在远处看热闹。 自从上次她拒绝五公主后,五公主便对她冷淡了许多,不会再喊她一起用膳,她自然不会贴上去,远远看个热闹就好。 只见五公主一身红衣胡手里握着根大盛王朝统一的制式长弓, 弓身缀满象牙玳瑁珠光宝气看起来贵不可言。 拉弓满弦, 一根箭缓缓地从五公主手中射了出去, 直中靶心。 四周都一片鼓掌夸赞的声音。 林清清点点头五公主拉弓姿势非常标准, 身姿挺拔满弦至耳后,扣弦稳准狠毫不脱离带水。 林欣颜一转头便见着林清清一身玄色胡服一脸闲适地看着她们的比试。 深色胡服衬得她的皮肤更为白皙透明, 披在耳后的丝绸墨发和玄色衣衫交相辉映,黑白分明的美人少了几分娇俏妍丽多了几分英气高华。 林欣颜在这哄公主开心, 小心翼翼地射得不能太好又要比其他的姑娘好, 毕竟三皇子还在旁边看着,她射得不能超过公主但也不能比别的姑娘差。 她可是射得战战兢兢,如临深渊这个分寸把握起来实在是让人心力交瘁, 见着林清清如此轻松地看热闹的样子她开口道:“二姐姐上次考试中射科可是第一,我都射不过她,不若公主和她比比。” 五公主转头骄傲地看向林清清,“林二姑娘肯来一试?” 林清清突然被点名,只能走过去,“五公主,今日我不能同你比试。” “怎么,是我不配和你比试?”五公主声音隐含愠怒,上次是用膳这次是射又有什么理由。 林清清看见了哥哥朝她摇摇头递过来担忧的眼神。 “不,公主你已经同她们射了五箭。”林清清慢条斯理地回道,“你现在和我比试必输无疑,我不爱比77ZL假赛。” 苏蕊听完点点头,所以她今日来得很晚站得远,就怕遇上不得不弄虚作假哄人开心的情况。 倒也不是哄不得,她自是能屈能伸,但是能少屈一次便少屈一次,就怕屈着屈着这人就变了,再也立不起来了。 “谁让你打假赛了。”五公主涨红了脸,俏脸含怒,瞪了林清清一眼,“本公主是输不起的人吗?” 林清清站在原地拿起手中的筋角木小稍弓,搭弦轻放,一根箭羽疾速飞向靶心,眨眼间她便连续射出数根箭矢。 林清清站在人群外离草靶更远,动作轻松又随意,连发而中任谁都能看出来她的实力远不止于此。 “老师最近赈灾时遭遇了纥族趁乱打劫,我最近研究了他们都弓箭形制,做出了这把小稍弓。” “我这弓短而轻,受力小而射程远。”林清清拿起弓箭展示给众人看,“若是现在和公主比试,便是不公,首先公主力竭而我蓄势待发,公主弓箭笨重而我弓制轻巧。” “不信,公主用这把弓试试?”林清清将手中的小稍弓递给五公主。 五公主见林清清快速连发的身姿,心下承认小师妹的确有两把刷子。 但林清清竟然说打假赛她心下气得很,本是不想拿的,但是心中的好奇让她鬼使神差地接过小稍弓。 “不是我想拿的…”五公主眨眨眼看着手上的弓说道:“是本公主要…要替大盛试试这新制弓箭。” 一拿上手五公主便发现弓身很轻,大概只有她背上的长稍弓一半的重量,她迫不及待地抽箭搭弦,这满弦所用的力气的确一半不到。 五公主眼神一亮,的确是把轻便省力的弓…… 甜蜜的桃子香突然靠近,一个温热的身躯贴近了她,沉浸在新制短弓里的五公主诧异抬眸,谁这么大胆子敢打断她替大盛试箭。 林清清靠近五公主虚抱着她拿下她搭在小稍弓上的雕花箭矢,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抽出自己箭囊里的轻箭搭在她的弓弦上,在五公主耳边低语:“你的箭太重会射不出去,小稍弓要用轻箭。” 五公主耳尖一红,这箭射不出去,她自然懂是什么意思,就是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箭矢一头栽下去,脱靶就算了主要是很丢人。 盛明珠皱着眉美目横了林清清一眼,也不早点说。 换上轻箭她更发现这弓的厉害之处,射程远,力气小,射速快,不像她原本的弓,她射不出十箭便会力竭。 不愧是纥族的弓箭,游牧族的确擅骑射,这弓比起大盛朝的官制弓箭有许多可取之处。 她还想继续射第二箭,却发现夫子来了,围观的学子们纷纷散开,排队站好等待夫子开课。 孙夫子今日是教甲班射箭的第七种姿势,从文射,武射,横射…… 国子监身为大盛王朝的最高学府,所教学子必然文武双全,在盛世能治世镇山河,于乱世也能征战平天下。 他站在前排讲解完马射姿势77ZL的要领,便让男学子和男学子一组,女学子和女学子一组两两互相纠正对方的姿势。 林清清看了眼全场,甲班的女学子不多,她最先下意识看向苏蕊,发现另一个娇俏的姑娘已经向苏蕊跑了过去。 她一向作不来抢人这事,收回视线,她逡巡着人群,看见哥哥有些担忧的目光向他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 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朋友。 林清清垂眸落寞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梁芙茵现在也不在这个班,不过就算在的话可能也会和林欣颜一起,大概没有人会和她一起。 “喂,你这个笨蛋还不快过来。” 一道骄傲的声音打断了林清清的思绪,只见盛明珠已经拿着小稍弓站在那里等了半天,看着她站在原地一直没动,忍不住又喊道,“还不过来,这弓不要了吗?!” 林清清愣了半晌,脚尖一转朝盛明珠走了过去。 没想到最后喊她的是五公主,她一直以为自己驳了她的面子已经被讨厌了。 盛明珠看她呆呆愣愣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做出这么厉害的东西怎么看着傻傻的,下次你可要再做一把给我,我们一起比试比试,也不用你让着我,让着我的人已经太多了。” “输赢不过小事,我只想找个人淋漓尽致地比一场。” 胳膊受力一疼,林清清发现盛明珠走过来好好掰正了她角度不对的手,还拿了根青葱玉指摆在她眼前,让她集中注意力,射箭必须要全神贯注。 盛明珠小嘴叭叭着将自己的理念全都灌输给小师妹,刀剑无眼,在骑射上可不能走神。 林清清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仔细了解过五公主,她看着她被人群簇拥,嚣张跋扈,骄傲得不可一世的样子,以为被万千宠爱的皇家公主就是如此罢了。 但好像其实五公主并不是这样,她为什么总是容易被表象误导。 林清清回神点点头,“我再做把小稍弓,下次和公主尽情比试一场。 “下周有宫宴,到时候我给你个特殊席位。”五公主一边纠正她的动作一边说道。 看着林清清一脸欣喜双眼亮晶晶的样子又补充道:“可不是喜欢你,只是……是方便你带弓来和我比试!” 四皇子盛容瑜对林清清新做出来的小稍弓也很好奇,不愧是国子监第一,的确聪明。 苏蕊一直关注着四皇子看见他的目光,心下一动,她知道四皇子喜欢才华横溢聪慧的姑娘。 她现在的确比不上林清清,不过她还有时间可以努力。 马射的姿势是骑在马上杀敌的姿势难免粗犷难看,但在林欣颜这里硬是凹出了几分婀娜,三皇子在场她必然要身姿优雅。 林欣颜有些嫉妒得看向林清清那处,发现五公主对她竟然态度大好,好不容易上次五公主不喜欢她了,怎么今日又让林清清翻身了。 林清清和五公主走这么近,哄得公主这么开心,林欣颜穿着胡服尽量挺77ZL胸将姿势凹得更加诱惑了几分,林清清会不会也想做五公主的嫂子。 ——————— 裴弈最近面色越发的冷凝,丙班除了宋书意没人敢同他搭话。 他最近很后悔,看着林清清同林夜寒从甲班同出同进的身影就抓心挠肝地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用心考好一点。 都是宋书意太没用,放了一堆狠话竟然就能考进丙班,若是宋书意考进甲班,他必然为了考过他也会考进甲班。 宋书意发现裴弈又莫名其妙地给了他一记冷眼,可能是他多心,这家伙平时看谁都这样。 不过自从和裴弈做了同桌,他发现这小子不得了,卷宗笔记那叫一个清简单清晰,重点明晰,看完感觉比夫子讲得还简单易懂。 他已经没有考过这么个学神的想法,他决定好好向裴弈学习,所以对于同桌释放的奇奇怪怪的冷气他毫不在乎。 林夜寒最近也觉得裴公子有些奇怪,裴公子为人高冷,对谁都不假辞色,但是每次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总感觉裴公子对他好像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恶意,也不知道时是不是自己太敏感。 比如今早他出门时,裴公子从隔壁推开门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的装扮一眼,眼里有他看不懂的东西。 再比如现在裴公子总是会在下膳房回男学舍的路上同他并肩而行且步调一致,走在一起像两个木偶似的…… 第52章 谱曲 林清清正在女舍里努力谱曲, 八级琴师考核的第二项作曲她还没有写出来。 上次裴弈请她吃了一顿甜食,那一天她对裴弈说的每一句话,好像彻彻底底地剖析了一遍自己, 她好像抓住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抓住。 坐在古琴前, 林清清一脸烦闷, 怎么就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裴弈这次午休来找林清清与以往很不一样,他这次细心打扮,特意换下了青衫儒服穿了一身白衣,温润的羊脂玉佩于腰间。 按书上说的第一重女子重色,他努力打扮成能让少女心动的, 干净温柔, 纤尘不染的少年模样。 这第二重便是相处,要多与喜欢的姑娘相处,向她展示你的优点,让她了解你的优点。 所以他特意把顾夫子的信翻了出来,这信让他有正当的理由来找林二姑娘。 “裴公子的琴技已经娴熟, 但于我心学一派, 你所差甚远, 你弹的琴音没有力量。” “在我心学流派中, 主要源自于你的心没有力量,你只能从别处汲取力量从而让你的琴音有所力量。” “现阶段裴公子最好还是去找林二姑娘学习她琴音中的力量。” 林清清从女舍出来时便见着一副这么景象, 白衣墨发的少年立于树下,背上背着一把古琴, 手中拿着一封信, 双眸里充满期盼,一副求学若渴的样子。 接过信林清清看了起来,这信不知怎么好像被人揉捏过似的皱皱巴巴。 看完信她侧头看着裴弈正襟危坐的样子, 果然77ZL是求学若渴的少年,态度很端正。 既然是顾夫子对裴弈的指点,那她弹琴应该于他有用。 林清清想起上一次自己与裴弈对话便有所触动,教他弹琴或许自己也会有所进益。 裴弈见林清清点头,心中的小人有些开心,这是林二姑娘至少不讨厌她的证明。 将背上的琴取下来裴弈躬身将古琴轻轻放在了林二姑娘面前。 这是一把伏羲琴,样式古朴大气,第一次见裴弈带琴来国子监,竟然看起来和她的鸣蝉多差无几,用惯了鸣蝉她最是喜欢这种音色厚重,磅礴大气的古琴。 林清清满意地点点头,双手覆于琴弦,既然裴弈需要获得的是琴声中的力量,她沉思了一会,脑海中过滤出自己会的所有曲子。 最后纤长的手指轻拨,弹出了一首《神降》。 这是一首节奏铿锵有力,古朴雄健,旋律分明,气势恢弘的古曲。 讲述的是上古时一位琴师曾经在蝗灾荒年用琴声的力量感动了天神,最终得到了神降,从此枯木逢春,万物生长,春华秋实……① 林清清指尖翻飞,左手跪指,右手挑勾,正弹到神降于世,万物生长,“啪”的一声一个东西突然掉在了她的头上。 熟悉的清香缠上的她的鼻尖,粘腻的东西顺着头发流下滴在了古琴上,林清清指尖顿停,为什么又一次遇上这种事,为什么她又丢人了,为什么她总是这么蠢,为什么她总犯错。 林清清脸色微微泛白,低头看着古琴上一滴又一滴黄色的汁水,对面的人影在她的视线中逐渐模糊。 眼前浮现出那个天真又弱小的她坐在石凳上一头黄色的汁水,被众人哄笑,被弟弟嫌弃,被责骂被厌恶。 又出丑了,会不被喜欢的,得道歉,对,得道歉。 林清清抬起头,满眼的脆弱和慌张,“对不起……” 裴弈看着眼前双眼无神,慌乱又茫然的林清清,心里不知怎么也难受了起来。 从怀中掏出帕子,他轻轻地将帕子放在林清清的头上,怕惊扰到她似的,一点点轻柔又细心地擦掉了上面的柿子汁。 直到林清清绸缎般的发丝上一点汁水也没有,裴弈微微一笑说道:“没事了。” 林清清呆呆地坐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一点点掏出帕子擦掉她发丝上的汁水,对她说了一句,“没事了。” 眼神逐渐聚焦,是裴弈,不是弟弟。 不是上来就嘲笑她,骂她丢人然后就抛下她走掉再也不找她的弟弟。 林清清快速眨了眨眼小鹿眼,将滚在睫毛上的泪水努力咽了下去。 曾经她也好想,好想有个人能走上前,一点也不嫌弃她脏乱的样子,温柔地擦掉她头上的污渍告诉她,“没事的,你一点也不丢人。” 她抽了抽鼻子,声音不知怎么委屈得不行,“是不是很丑。” “不丑…”裴弈的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一个柿子掉在了他的头上,瞬间他也变得77ZL满头黄色的汁水。 林清清看着裴弈满脑袋汁水的样子,睫毛上的泪水终于溢出了眼角,不过是笑得。 她站起身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帕子,走到裴弈身前,弯下腰双眸含笑一点点替他擦干净,温柔地说道:“裴弈,没事的,一点也不丢人。” 就像她曾经期盼了千万次会有人温柔地替她擦掉污渍,告诉她一点也不丢人一样。 当柿子砸了裴弈一头汁水的时候他是窘迫和难堪的还有凌乱所带给他的重重不适,在喜欢的姑娘面前,他真的希望自己能纤尘不染,温柔干净。 抬头看见林清清清澈的笑颜,裴弈又觉得染上这些污渍好像又可以忍受,至少在她眼底再没有刚刚脆弱茫然又无助的神色。 裴弈正准备就这样顶着一头柿子汁回去,熟悉的桃子香传来,这回很近很近,完全将他笼罩在了香气里,就像上次梦里一样。 温柔的指尖抚摸上了他的发顶,一点一点又逐渐往下擦过他的下颌直到肩膀,胸前…… 裴弈感到自己浑身发烫,完全听不清林姑娘又和他说了些什么。 林清清将裴弈衣服上的汁水也擦了干净,这才将古琴擦了擦一把抱起古琴走向了一旁的亭子。 她现下心绪起伏,温暖,感动,阳光,清澈,温柔,裴弈…… 一切美好都在她的心尖盘旋着叫嚣着想冲出心房。 莹白的双手放于琴上,她拨动了第一根琴弦。 萤火虫在深重的黑暗中飞舞,终于抖落一身光晕奔向你,阳光日夜兼程终于迁徙过寒冷的黑夜,穿透一切阻碍照向你。 宇宙万物,盎然春意,人间欢喜,我描绘所有美好的场景,想将世间一切温柔都赠予你。 那片曾经长满荆棘的荒野终有一天会开出成片的玫瑰,就像那颗长满苦柿子的树,在霜降后真的会变甜。 林清清一口气谱出了这首乐曲,她想将自己心中所有被救赎的温柔,感动,爱全都分享给裴弈。 好一会,裴弈等发烫的身体冷了下去,才从心跳如鼓乱七八糟的纷乱思绪中挣脱出来,他知道他现在凌乱的样子应该回学舍梳洗一番。 但是有一种欢喜悄悄缠在他的心尖让他忍下自己的凌乱舍不得离开。 秋阳杲杲,正午的秋风温柔又和煦,他爱的姑娘坐在亭子里耀眼又明亮,温暖的琴音在她的指尖流淌入他的心尖。 他的世界一片荒芜泞泥,所拥有的只有一片孤寂和无边的深深夜幕,但是并不黑暗,因为有人代替了月亮。 —————— 林清清再一次来到琴苑时是带着她新作的曲子来的,在老琴师不屑的目光中她背着鸣蝉再一次让他通知了寺卿大人。 在围观众人惊讶,疑惑的目光中她又一次在寺卿大人的亲自接引下一步步踏上了二楼。 第53章 金榜 林清清又被寺卿大人带到了二楼那个空旷的大厅。 在一众考核官的注视下, 她莲步轻移走向大厅中央唯一77ZL的那架古琴。 青色的衣袖垂落,纤细的双手覆上琴弦,闭上眼她弹出了昨日有感而发一气呵成的那首曲子。 山河湖海, 日月星辰, 寒木春华……这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在她琴声中细细描绘。 像清风拂过杨柳, 如朝阳照耀千山,若微雨润泽万物…… 极致温柔的琴音在林清清的指尖缓缓流淌,将这世间的一切温柔送给她的每一位听众,无关考核无关身份…… 一曲终了,诸位考核官仍然沉浸在这瑰丽美好的盛世红尘中久久无声。 好一会琴苑寺卿才站起来第一个鼓掌, 众考官纷纷回过神来, 均赞叹不已。 “这首曲子真应该让我家臭小子听听,天天叫嚷着想出家,看透红尘,这红尘锦绣,他根本就没见识过。” “的确, 听了这曲子本来我还焦虑于琴艺停滞太久, 突然觉得是我对这世间理解太少只着眼于一时。” …… 听着众考官们的交口称赞, 琴苑寺卿一一记下众考核官的想法后。 他起身走向一旁高台绛红色的官服威严肃穆, 重重盖下台子上的印章,“林姑娘八级琴师考核通过。” 当琴苑寺丞从二楼下来的时候, 老琴师鞠躬行礼,众人皆看见寺丞手中拿着一束卷纸。 这是…… 老琴师睁大眼睛, 一楼大厅内的学子也纷纷停下驻足。 这是琴苑寺丞要张榜…… 张榜……那是七级以上琴师才有的待遇… 所以刚刚上去二楼的那位姑娘必然已经成了七级琴师?! 这是要张帖七级红榜了!! 老琴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羞愧地低下了头,自己老眼昏花这是又看走了眼,原来真的是个小天才。 不, 这是大天才。 他蹉跎一生都突破不了中级琴师,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却已经走向了他望尘莫及的高度。 让众人更加激动和惊讶的是,琴苑寺丞展开卷纸贴于墙上,金色的一角逐渐显露。 所有人都震惊又激动地围了上去,争先恐后地看了起来,老琴师不敢置信地揉了揉己的眼睛。 这是多久没见过了…… 这是金榜啊……金榜题名…… 只有宣布高级琴师时才会张贴金榜,这是多年没出的高级琴师终于又出了一位。 顿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瞬间琴苑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还有许多人呼朋唤友来瞻仰高级琴师,也有人准备了许多礼品物什,万一等会能拜个师岂不是赚大了,就算没拜师在大师面前混个眼熟也是好的。 林清清拿着文书和高级琴师徽章走下来时还不知道她已经在琴苑中出了名。 琴苑寺卿倒是清楚每次张榜后的情况,数十年前顾行红榜的情况还历历在目,看着年纪尚小的林姑娘他特意多喊了几个护卫过来。 在一圈护卫的护送下,林清清跟在寺卿大人身后下了楼,顿时一楼大厅内围观的所有人,齐刷刷抬头看向她。 “这就是金榜上那个十四岁的天才琴师?” “不愧是做77ZL出温柔系曲风的人,看起来人也娇花照水温柔娴雅。” “就是她作出的《柿子》?” “听起来曲子很好吃,不过能通过高级琴师考核的谱曲肯定不一般。” “金榜上都写了,此曲能将世间一切温柔美好赋予听曲之人,让人眷恋人间。” “能谱出这么温暖治愈的曲子果然只有侯府嫡长女,集万千宠爱长大的姑娘!” …… 林清清在众人议论声中落落大方地走下二楼,突然有人朝她的方向丢来几块腊肉,又有几条咸鱼…… 围着的护卫一一挡了下来,有几位学子在人群中挤着喊着:“林大师,这是我送的束脩腊肉,收不收徒,我可是聪慧听话…” “林大师,我比他更聪慧听话!看看我的咸鱼…”另一个更高的声音比嗓门似的盖过了前面。 寺卿大人板着脸一脸严肃地转头,“每次张榜大家都如此激动,不要害怕,等会我送你上马车回国子监。” 【恭喜宿主成为高级琴师,奖励闺秀点30点。】 【恭喜宿主达成成就:在京城内名声大震。奖励成就点50点。】 林清清摇摇头她并未害怕,看着脑海里小统的提醒,怪不得大家会对她如此热情,原来她竟然已经名声大震了。 她只是有些不敢置信,两个月前她还是个被侯府上下所有人嫌弃憎恶的愚笨不堪之人。 下了马车回到国子监,林清清拍拍胸脯小小的呼出一口气,刚刚大家太热情了,虽然心里很高兴但是难免有些不适应,怎么突然她就变成大师了。 林清清小脸皱了皱,这个称呼听起来她好老。 林清清踏入女舍正走回自己的厢房,隔壁的门忽然打开,多日不见的梁芙茵竟然从房内走了出来。 “清清,恭喜你成为高级琴师。”梁芙茵一脸笑意地举着一份淡紫色的糕点递到林清清眼前,“芙蓉阁的伙计听到消息告诉我你上榜了,我特意拿了店里新品送给你。” 林清清有些诧异地蹙了蹙眉,看着梁芙茵的笑脸还是伸出手接过了糕点,“谢谢芙茵。” “这是我做的新品多肉葡萄雪绒芝士。”梁芙茵眉眼弯弯,“清清一定会喜欢的。” 林清清拿着糕点走进了自己的屋内,看着自己脑海中的结交任务。 她一直没有提交这个任务,已经快要到时间了。 看着眼前的紫色糕点,她要不要选择和梁芙茵结交呢。 林清清犹豫着,梁芙茵这个姑娘开始对她很好,主动照顾她喊她一起上学一起用膳,但是后来却又和林欣颜交往,她都警告过她了,她却还是同林欣颜往来过密。 后来她好像也不怎么同林欣颜来往了,搬出了女舍开了个小吃店一直忙忙碌碌的样子,上次季中考成绩还是末等丁班,没有一点进步。 现在突然又回来找她,她真的不知道这个姑娘是好是坏。 一口咬下手中的糕点,柔软绵密的口感下甜蜜的味道顺着舌尖在口77ZL中散开,醇厚的牛奶融合在甜味中,让人有些发腻,再一咬,林清清微睁双眼。 诶,竟然有葡萄,清甜的葡萄汁在口中爆开瞬间中和了太过厚重的奶味与甜味,让一切融合得恰到好处。 林清清眨了眨小鹿眼这道甜点有点裴弈做出来的那种感觉了,让人吃起来会惊喜和开心的感觉。 梁芙茵关上门她自然看到了林清清表情中的些许不自在和疏远,心下有些难过。 不过想到她最近和林欣颜往来,发现林欣颜的所作所为后她也理解清清现在对她的态度。 微微垂下眼睫,一切都是她自己作的。 好在芙蓉阁现在已经逐渐走上了正轨,终于不再是亏损了。 前段时间她发现自己做的那些点心无人问津,所有人竟然都去买宋心斋的点心。 身为现代甜品师的她不得不放下心中的骄傲,也放下了对古人的偏见,亲自去了一趟宋心斋。 这一去她便发现宋心斋的糕点的确不一样,她做出来的是现代口味的甜品,用的是现代的配方。 而宋心斋的糕点是大盛口味的甜品,是大盛百姓会喜爱的偏好的味道,一种甜中带着微酸又有点清爽的味道。 不过宋心斋点心中那股特殊的味道她还没研究出来是什么,于是她冥思苦想,沉下心思刻苦研究了一番,终于另辟蹊径发现宋心斋并没有现代新晋流行的甜品。 于是她推出了几款新式的点心,果然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和购买,最后她发现只要加了水果的点心就会卖得比其他的更好,所以她集中推出了几款水果甜品。 如今芙蓉阁算是真正盈利起来了,马上她就可以将银两还给林欣颜了,处理完这些事情后她或许还能和清清重新做好朋友。 毕竟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努力又可爱的姑娘。 ————— 下午去甲班上课时,林清清发现大家好像都怪怪的。 路上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还有人特意拉了兄弟来看她。 一走到甲班的座位,她发现自己的案桌上摆满了东西,大的小的,吃的喝的,玛瑙翡翠,首饰环佩应有尽有,最重要的是还有一排排柿子?! 什么情况?! 林清清眨了眨自己的小鹿眼,怎么突然自己这么受欢迎了…… 五公主戳了戳站在案桌前发呆的林清清,“傻愣着干嘛,还不收拾了,太多了,都塞到我桌子上了!” “全是要找你拜师的,快收拾起来,尤其是那些破铜烂铁。”五公主看着林清清磨蹭的样子,皱着眉走过去帮她归拢起桌上的财物,“等会黄夫子来了要挨骂,他最是廉洁奉公,本公主可不想挨骂。” 林清清手忙脚乱的将公主桌上的信扒拉过来笼成一堆,林夜寒看她俩笨手笨脚的样子走上前拿了个包袱将信笺一封封装了起来。 林夜寒的包袱装不完,青枝见状赶忙拿出她随身带的包裹将那些财物金银玉器吃食都分别打包装好。 “麻烦77ZL五公主了。”林清清看着案桌终于被收拾一空。 “我只是怕你连累我挨骂而已,毕竟都堆到我这边了。”五公主回到座位上恢复了骄傲的样子昂着头回答道,“不过…你这次的确做得很不错。”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二表姐真的越来越厉害了。”苏蕊见林清清这边忙完,娉娉袅袅地走上前,“恭喜二表姐成为高级琴师,老夫人说下学后让你回府一趟摆个宴席为你庆祝一下。 “这是整个侯府的意思,侯爷和夫人都想让你回府,她们的意思是要广邀名门世家向大家介绍你。”苏蕊倾身上前覆在林清清耳边,“他们后悔了,想让你回府。” “不,告诉他们我永远不会回去。”林清清立刻摇摇头,回答得斩钉截铁。 苏蕊见状并没有再劝,她只是走一下老夫人的嘱咐罢了。 现下林清清已经有了自己的本事,走得足够高,或许侯府真的也没那么大用处了,苏蕊垂眸,可惜自己的天赋如此平庸…… “不过怎么你们都知道了……”林清清眼神复杂,还以为在国子监里能松口气喃喃自语,“高级琴师竟然如此受人追捧。” 怪不得今日梁芙茵还给她送了糕点,原来都是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之人,锦上添花的人竟然如此之多。 “午时三刻,琴苑寺丞将金榜都张贴在大院里了,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据说还送去了皇宫一份。”林夜寒听着妹妹低低的呢喃,轻笑出声,果然妹妹还根本不知道高级琴师有多稀缺,她现在可是天纵奇才了。 林夜寒见她拒绝了侯府才继续轻声说道:“我来上学前遇到隔壁裴公子,他说为了恭喜你成为高级琴师,感谢你指点他琴艺,下学后要请你吃饭。” “行,那哥哥一起去吧。”林清清笑着点点头,一想到裴弈就想起他在阳光下那清静的干净的手指,温柔地拂去了她心中一片污渍。 心尖不由泛起几分甜,这次成为高级琴师真的少不了裴弈的帮忙,她应该感谢他才是。 第54章 请人 苏蕊下学回到府内照常去了侯府大厅正院, 一进去她就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双眼含泪好满脸愧疚,“老夫人, 姨母, 二表姐并没有答应同我回府, 都是我劝说不力。” 正在看佛经的老夫人手一抬让苏蕊起身,“这怎么可能,她不回侯府还能上哪去?” “就是,等会她自个儿肯定会回来。”夫人何氏在面前的奇珍箱子里一边挑拣一边说道:“颜颜刚刚托人说要和五公主蹴鞠晚些回来,只怕是清清也一起去了罢。” 说完她拿起一个鎏金红石瓒珠簪向林斌问道:“你看这红宝石的金簪你二姐姐可会喜欢, 还是她更喜欢这种翡翠的。” “诶, 这根玻璃种飘花碧玉簪颜颜肯定喜欢,纯净透明,晶莹剔透,等会送给颜颜好了。” “这颗粉珍珠也是颜颜喜欢的,晶莹77ZL润泽。” …… 不一会, 林斌便看见送给三姐姐的盒子里摆满了首饰而二姐姐的盒子却仍然空空如也。 以前他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因为母亲总是会给二姐姐最后再挑上几件首饰, 看起来盒子也会满满当当和三姐姐的差不多。 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原来二姐姐得到的都是三姐姐挑剩的罢了。 “母亲怎么不给二姐姐多挑几样, 三姐姐那边都堆满了。”林斌坐在何氏旁边轻声说道。 “这有什么,我最后都会给她挑上的。”何氏被儿子数落蹙了蹙眉, “这么一大箱子呢,又不会不给她, 你二姐姐的箱子一样会满满当当。” 林斌听完更是皱紧了眉头, 这能一样吗,“母亲先给二姐姐挑几样,这桌上全是三姐姐的, 看着太偏心。” “又不是我想的,这不是不知道你二姐姐喜欢什么样的首饰,所以才让你帮忙看看,你不帮忙就算了倒还指责我。”何氏有些气闷地将珍奇箱子推到儿子那边,委屈地说道:“你既然会挑那你挑。” 林斌看着母亲推过来的宝箱,看着满满一箱的金银玉石,珠宝翡翠,一抬手他突然僵住了,他好像也不知道二姐姐喜欢什么样的首饰。 他从小和三姐姐一起长大,自然知道她喜欢素淡优雅的打扮,首饰也是喜欢晶莹透亮,空灵出尘的样式。 然而二姐姐呢,二姐姐是喜欢鲜艳的颜色还是喜欢素淡的颜色,是喜欢精致繁复的头面,还是喜欢简单大气的首饰…… 他好像对二姐姐一无所知,看着满满一箱奇珍异宝,他连京城流行的样式都不懂,只能哑口无言,低头重新将宝箱推了回去,“是儿子的错,还请母亲定夺。” “知道为什么了吧。”何氏见儿子低头认错嗔怒地看了他一眼,“我自然会挑好东西给清清,怎么会委屈我女儿。” 林斌看着眼前娇气的母亲有些无奈,母亲到底懂不懂,根本不是东西好不好的问题,而是这个家根本没人知道二姐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也没人会把她的事情放在前面。 就像这最简单的挑首饰一样,明明二姐姐获得了高级琴师的殊荣比三姐姐中级琴师厉害数百倍,收到的奖赏竟然是三姐姐挑剩的款式。 “若是二姐姐也想要这个玻璃种飘花碧玉簪呢?”林斌向母亲问道。 “这还不简单,这个先给颜颜,等会我让下人再去买一个给你二姐姐不就好了。”何氏听到儿子的问题柳眉轻蹙,一脸莫名其妙。 林斌无奈,他看了看正在座位上闲适地阅览经书的奶奶,慢条斯理品茶的父亲,兴致勃勃挑着首饰的母亲以及低头呐呐不语的苏表姐…… 林斌想起二姐姐给他住读契书时决绝的样子,想起二姐姐看到他时写满不耐的眼神,想起二姐姐碰到他时一言不发擦肩而过的背影…… 或许这个家知道二姐姐根本不想回来的只有77ZL他一人,他一脸纠结地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所有人二姐姐选择住读其实就是选择离开侯府的事实。 林欣颜今日回来得有些晚,她已经提前派弄琴向侯府知会了一声。 听说她下学是要陪五公主蹴鞠,弄琴回来还知会她不用着急回府,她能与公主交好侯府上下都很开心,老夫人说会等她回来一同用膳。 不过她现下浑身疲惫得很,这一世虽然她努力锻炼,也跟着宋书意学了骑马射箭身体素质算是好了不少。 可是为了维持柔弱纤细的体态她每日用膳很少,今日这一蹴鞠跑下来现在是又累又饿,只想赶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这一走进大厅却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很是奇怪,好像她不该一个人回来似的。 林欣颜福了福身子请安道:“奶奶,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 “清清呢,今日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最先开口的是有些坐不住的何氏。 “二姐姐为什么会和我一起回来?”林欣颜蹙眉转而又想到什么似的轻笑道:“和五公主一起蹴鞠的只有我,不会是有下人告诉母亲二姐姐也和公主一起蹴鞠吧。” “那且再等等罢。”老夫人的眼神从经书挪开看了眼林欣颜发话道。 大厅里一片安静,气氛有些诡异。 林欣颜看着座位上面色凝重的侯府夫妇,心中有些难受,这是第一次所有人在这里等林清清回来用膳。 高级琴师就这么重要吗,她心下委屈,蹴完鞠她是又累又饿饥肠辘辘了。 直到肚子里发出“咕噜噜”地声音,在安静的正厅里分外响亮,林欣颜终于绷不住了站起身声音有些哽咽,“为什么今日还不用膳,我蹴鞠完都饿得不行了。” “就非要等二姐姐回来再用膳吗!” 林斌看了眼一脸委屈双眼含泪的三姐姐,心里一刺,突然特别难受。 二姐姐以前到底是如何在这个家里笑着活下来的。 明明以前大家也会等三姐姐一起用饭,如今反过来让三姐姐等一会二姐姐竟然就让她委屈到落泪。 二姐姐为什么每次都是笑着说好的呢,她是不是不敢。 不敢任性,不敢发脾气,不敢说自己饿了,只能在家里像一个外人一样委屈地,小心翼翼地卑微地笑着等待着别人回来才被允许用膳。 侯爷听完林欣颜的话,看着外面天色渐黑,“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这林清清好大的面子,怕是要人去专门请。” “怎么会这样清清怎么会不回来。”何氏挑首饰的手一顿,声音有些慌张,“下午这请柬都发出去了,后日,后日人都要来了……” “你不是说你姐姐住在女舍是为了勤学苦练为侯府争光吗!”她六神无主地抓住旁边儿子的手,“如今她争光了怎么不回来,不回来……” 林斌看着父亲发怒的样子母亲慌乱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父母总说他77ZL不懂事很可笑,明明这个家里他们才根本不懂事。 老夫人终于放下手中的经书看了眼林欣颜,“清丫头大概还是怨上了侯府,上次颜丫头落水的事的确不是她推的。” “颜丫头冤枉了清丫头,两人一起落了水,你们还罚了清丫头,大概是从那日起清清这丫头就变了。” “你们这做父母的都没发现,老身是一点点看到她逐渐成长起来也逐渐心狠起来。” 林欣颜脸色泛白,猛然看向老夫人,怎么会有人知道,明明当时除了她的丫鬟没有别人,“我…我当时明明看到是二姐姐推了我…” “你太过慌乱,看到什么又怎么作数。”老夫人面色冷凝,“刘嬷嬷你说是不是?” “是,根据池塘喂鱼的李丫鬟说她的确看到三小姐是自己慌乱落水的。”刘嬷嬷应声,“二小姐只是恰巧路过想搭把手却一起掉入水中。” “虽然是误会了她。”侯爷眉头紧蹙仍有怒容,“当时也只不过是一点抄书的小惩罚而已,就算弄错了也算不得大事,哪有这种不孝女。” 何氏又是震惊又是委屈,她,她竟然冤枉了清清。 但是她也不想的啊,当初颜颜苍白脆弱又言之凿凿,想到这她埋怨地看了林欣颜一眼,为什么要撒谎。 复又哀怨地看了老夫人一眼,为什么现在才说让她和女儿有了这么大的误会。 “为什么…不早点说。”林斌双眼瞪大一脸不敢置信,当初……当初他还怒气冲冲地要二姐姐去向三姐姐道歉。 好像就是从那日起,二姐姐从此将他关到了门外,再也不曾理会过他。 “那李丫鬟不知怎么被发卖了出去,老奴也是碾转多日才找到她。”刘嬷嬷不卑不亢地回道。 林欣颜脸色发白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手中的绣帕揉了又揉,竟然被知道了…… 她明明让弄琴把人处理了…… “这请帖都已经发了,后日所有达官显贵都会来,她们可都是要来和这高级琴师攀交情的…”老夫人没有再谈落水的事,语气一顿,慢条斯理地合上经书对侯爷夫妇说道:“既然当初你们做错了,那明日就去道歉把人给我请回来。” 侯爷在老夫人的威压下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何氏满腹委屈却又觉得对不起女儿,一边往林清清的盒子里装首饰一边连连点头。 ——— 然而被侯府所有人惦记着的林清清正坐在国子监后山的小亭子里。 夕阳,美酒,甜品,还有阵阵秋风,正是人生得意时,简直好不惬意。 直到裴弈从他那一提提食盒里拿出了胡萝卜烧牛腩,胡萝卜烧羊肉,红萝卜……… 林清清忍不住皱紧了明丽的小脸,她最讨厌吃的就是胡萝卜,那股味她自小就吃不惯……… 第55章 哭泣 本来今日裴弈一身镶金云纹白衣, 腰间佩剑衬得他气质更加矜贵高华玉树临风,林清清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但是看看眼前的胡萝卜,77ZL胡萝卜, 胡萝卜……… 林清清莫名有些难受, 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委屈, 石凳下的脚却忍不住踢了一踢。 这一桌菜让她想起在侯府里每次去正院用膳时也是这么一大桌琳琅满目的菜色,可是满满一桌菜里却很少有她爱吃的。 弟弟不爱这醋味,闻着醋味便皱眉头,糖醋的菜便很少端上桌。 长在乡下的她并不太挑食,除了胡萝卜有什么便吃什么, 毕竟收成不好的时候地瓜土豆便凑合过一天。 能日日吃肉喝汤平时还有小点心这种神仙般的日子刚入侯府的她已经满心欢喜了。 可是人都是不满足的, 渐渐的她也提过自己想吃些什么,收获的便是弟弟的皱眉,母亲劝她在小院里用膳时自己吃。 母亲皱着眉责怪她一家人用饭要照顾家人的口味,三妹妹就从来不会讨着要吃这要吃那。 后来她便绝口不提自己的喜好,因为自己的喜好在侯府里根本无足轻重。 弟弟不喜欢醋味家里用膳便一点醋味没有, 她不喜欢胡萝卜侯府无人知道, 知道了也不会有人在乎。 林夜寒看着裴弈端出来的菜色便脸色稍变, 再看看妹妹低着头在石桌底下悄悄踢脚的动作心下明了。 他伸出手将裴弈摆出来的菜色调换了位置, 将胡萝卜都摆得远远的,再将糖醋的菜系和冰糖肘子放在妹妹面前, “妹妹她不喜欢吃胡萝卜。” 裴弈本来见林夜寒将他摆得齐整的碗盘弄乱心下有些不喜,再听到林夜寒喊林清清妹妹眉头更是紧蹙, 妹妹是能随便乱喊的吗。 再一听林清清不喜欢胡萝卜…… 裴弈脸色一黑彻底歇了布菜的心思转头冷眼瞧着阿肖。 阿肖被少爷一盯, 咂了咂嘴低下头冷汗直冒,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那日…那日青花一说自己喜欢吃啥,他的手好像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刷刷刷就把青花爱吃的东西全都记了下来。 林清清低着头,纤长的睫毛拼命眨了眨掩住眼底的泪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侯府还能忍,即使碗里有母亲夹来的胡萝卜她也能陪着笑脸一口一口吃下去。 但看着裴弈做的这些菜她忽然就难过得不行,好像裴弈就不能这样似的。 直到一盘盘糖醋排骨,糖醋鱼……最后还有一盘油亮亮红汪汪的冰糖肘子摆在了她眼皮底下。 林清清抬首撞见了哥哥温柔的目光。 “快吃吧,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林大师。”哥哥举起筷子笑着说道:“你要是不吃,那这大肘子就归我了。” 林清清看着哥哥的样子,突然又觉得自己别扭得很,至少眼下还有这么多她爱吃的菜。 裴弈不清楚自己的喜好很正常,毕竟她亲生父母也不知道。 至少现在有哥哥知道,林清清赶忙拿起筷子像每年过年一样从哥哥手里划拉走一大块滑嫩晶莹肥皮连着瘦肉的肘子。 裴弈看着林清清和林夜寒热络又熟悉的样子,握77ZL着筷子一下一下将菜盘里的胡萝卜全夹入自己碗里,心中又懊恼又酸涩,把胡萝卜都挑出来吃掉就看不见了。 看了眼眉眼温柔的林夜寒,裴弈心情低落味同嚼蜡地吃着碗里的胡萝卜,按书上说的自己已经输得彻彻底底,说是完败也不为过。 虽然阿肖也有过错但还是自己不够上心,否则林夜寒怎么知道这么清楚,自己却毫不知情。 裴弈僵坐在石凳上看着碗里的胡萝卜心里又是纠结又是嫉妒,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只骨肉匀称柔软白皙的手,那手中握着一个小巧陶瓷酒杯,头顶传来甜美的声音,“裴弈,你做的菜真是太好吃了,为了感谢你,我在这里敬你一杯。” “谢谢…”裴弈有些诧异地抬眸,看见林清清嘴角吃得满是油光站起身正向他敬酒,赶忙举起自己的酒杯,“胡萝卜我会都吃掉……不是故意的……” “没事呀,毕竟还有这么多我爱吃的菜。”林清清眉眼弯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清甜的桃子味在嘴里蔓延,也不知道裴弈从哪里找来这么好喝的果酒,“这酒也好喝。” 林夜寒也向裴弈敬酒道谢,“谢谢裴公子,这么一桌子菜辛苦了。” 裴弈好不容易缓和点的心情猛地一沉,这个林夜寒怎么一副替主人家道谢的样子,他看着林夜寒面无表情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清清就着果酒将爱吃的菜好好地吃了个遍,摸摸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下意识地拉了拉旁边人的衣袖,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娘,我要揉肚肚,清清又吃多了。” 裴弈拿着筷子的手一抖,胡萝卜掉在碗里,惊讶地抬头看见林清清双颊酡红,眼睛半睁不睁,明显有些醉态。 “啪”地一下裴弈直接站起身,他忘了这果酒其实有些度数喝多了是会醉的,可不能让离她最近的林夜寒占她便宜。 却见林夜寒一把拉下林清清的手,“娘不在这,可不能任性。” 林清清脑袋晕乎乎得很,看着眼前一个变成两个的人影,仔细分辨了下,好像是哥哥。 哥哥…哥哥来了…… 她哇的一下埋在哥哥的肩膀上就哭了起来,“哥哥,呜呜呜呜,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哥哥,他们欺负我,总给我别人挑剩的东西,还有下人虐待我呜呜呜呜。” “侯府那个姑娘还故意拉我掉入池塘里呜呜呜呜。” “无论怎么做他们都不喜欢我,她们讨厌我,她们嫌我没用嫌我土呜呜呜呜呜” “哇侯府没人喜欢清清,呜呜呜呜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清清。” …… 林清清哭得涕泗横流,好像把在侯府里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裴弈起身走到一半听到这些话脚步一顿,心里震惊之余还带着点庆幸,原来林夜寒不是他的情敌竟然真是林清清的哥哥?! 他又在脑子里迅速想了想最近有没有做一些蠢事引起林夜寒厌恶,想了一圈好像77ZL有又好像没有。 他偷偷看了林夜寒一眼,未来大舅子应该没察觉他曾经的敌意罢。 裴弈抿了抿嘴毕竟他应该做的都很隐晦,又看到林清清扑在林夜寒怀里大哭特哭的样子,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手重重地捏过一般难过得不行又好像泛起一点隐隐的酸意。 让她全身心信任的人还不是他。 林夜寒看见对面裴弈一脸惊讶又呆滞的样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让裴公子见笑了,我妹妹喝多了有些失态。” 他揽着妹妹,一下一下揉着妹妹的脑袋声音有些哽咽,“是哥哥不好,哥哥爬得太慢了,救不出来你。” 他一直以为妹妹是个直性子,在侯府受了委屈定然会写信大书特书,好好向他诉苦一番。 妹妹隔段时间便寄来不少碎银子,还寄给他一本本手抄书稿,他看着她的字迹一本本的越发清秀娟丽,以为她在侯府过得很好接受了乡下家里供不起的良好教育。 虽然信里的话一点点变少,从初入侯府时样样新奇,日日都有各种好吃的,到后来逐渐越来越短,他以为妹妹在侯府一直过得很好只是过了刚开始的新奇劲。 没想到妹妹在侯府里受了如此多的委屈,见到他的第一时间竟然也没有诉苦。 听着林清清的话林夜寒眼眶不由得有些发红,这到底是在侯府受了多少磋磨才磨灭了她曾经天真直爽的性子。 林清清听到哥哥的话从哥哥肩上抬起头,看着眼前被泪水模糊了的裴弈,乱哄哄的脑子里胡乱想到什么,“裴……谢谢…你救了我。” “要不是你……我差一点就死。”林清清红着眼睛打了一个哭嗝继续说道,“死……在刚入…学的时候。” “这…京城…最感谢……就是遇到了你。” 说着说着林清清又难过了起来,靠在哥哥的肩膀上又嚎啕大哭了起来,幸好有裴弈在开始……开始的那一天拉了她一把,否则否则她现在什么也学不会。 想到自己什么也不会的后果,想到自己在侯府苦苦努力却毫无进步的难过,想到自己在黑暗里勉力着支撑着熬过的每一天…… 真的好累好累,曾经她感觉自己差一点就要被压垮了,幸好…幸好裴弈拉了他一把。 林清清哭得小脸红彤彤,鼻子一抽一抽的,好不难看,哭得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尽情地在哥哥怀里释放出来。 看着林清清泪眼朦胧泣不成声的样子,裴弈拿出袖子里的帕子递给林夜寒,“林兄,给林姑娘擦一擦。” 林夜寒抱着妹妹眼角发红,看着裴弈笑了一下,“谢谢裴公子,妹妹多亏你照拂,一直裴公子是个性格沉默寡言的人,今日听妹妹一说其实裴公子面冷心热。” 林夜寒将妹妹脸上的泪水一点点擦干,看着妹妹哭累了睡着的样子唤来青花,让青花将妹妹背回了女舍。 裴弈跟着林夜寒护送林清清回了女舍,看着夕阳下77ZL林清清委屈又可怜的小脸,心中又是怜惜又是难过,指尖动了动恨不能上前抚平她睡梦中仍然紧蹙地眉心。 听了林清清哭泣中的话,他心中盘旋着许多疑问,他决定自己好好调查一下,为什么一直是在乡下庄子里养病的嫡女竟然还有别的娘别的哥哥。 这一次他要自己亲自调查不再假手与他人。 目送青花背着林清清进了女舍,林夜寒接过青枝青花手里的几个包袱准备回去清点下都是谁送的拜师礼。 裴弈看着林夜寒手中的包袱,走上前接过两个看起来最大最重的,“林兄,我帮你。” “多谢裴公子。”林夜寒拿着最小的包袱,“这几个包袱里都是今日别人送给妹妹的拜师信拜师礼,我准备连夜清点一下都退回去。” 裴弈脸色一沉,顿时觉得这些包袱有如千斤重,“林兄,东西这么多,我帮你一起清点。” 国子监里竟然有这么多人想接近林清清,居然还是想和他一样拜师学琴。 想到以后找林清清学琴旁边多出来一二三四五六个男子,裴弈眉眼一凛,想都别想。 第56章 不配 翌日卯时, 天色仍然泛着青黑,露珠点缀在每一根干枯的枝桠上将落未落。 林清清是被一股子力量推醒的,艰难地睁开有些发酸的眼睛, 晃了晃还有些晕乎乎的脑袋, 朦胧地看见眼前的身影, “青…枝…” 青枝听着小姐沙哑的声音,赶忙将一大早煮好的梨子水拿过来,“小姐快喝碗润润喉,嗓子都坏了。” 林清清感觉喉咙的确又干又疼难受得紧,捧着瓷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喝到一半喉头一顿, 身子一僵, 她一点点回忆起昨日在哥哥和裴弈面前哭爹喊娘,泪流满面的样子,不由得双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 再看看小统,果然扣了好几十点闺秀点。 扶额,揉了揉仍然有些发沉的脑袋,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丢脸就算了闺秀点还扣了一大堆。 等洗漱穿戴一新后推开门, 林清清泛着红肿的双眼微张惊讶地看着门外的青衫少女。 梁芙茵看见她出来主动上前挽过她的手, 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我回来啦, 清清一起去上早课吧。” 林清清有些尴尬地抽出被梁芙茵挽着的手,却也没有拒绝和梁芙茵一起上学, 只是僵硬地走在她身侧感觉有些不太自在。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就像曾经有一个关系亲密的朋友被你所讨厌的人抢走后突然又回到你身边,让人有些尴尬又无措。 而且自从她变成了高级琴师之后,国子监想和她结交的人突然变得多了起来, 许多人都会主动接近她,她心中常常觉得这些人都是趋炎附势,拜高踩低之辈。 林清清纠结地蹙眉,无论是在梦中还是现在她好像一直不太擅长处理这些复杂的人情关系。 若与人交往只是简单的你对我好,我便对你好,你对我不好,我便77ZL对你不好,一切都直来直去就好了。 带领大家练起太极后,在一张一弛,一舒一缓的韵律下,林清清感觉自己脑袋清明了许多,喝醉后难受的感觉在梨子水和清晨微凉的空气中逐渐褪去。 带大家练完林清清推开甲班的门便看到自己案桌上的丝绸包袱,心里叹了口气,这拜师的人真是络绎不绝。 “这是我早上出门时裴兄送来的礼物,说是为昨日的胡萝卜道歉。”林夜寒见妹妹拿起包袱就要交给学舍外候着的丫鬟,赶紧出声指了指自己的案桌,“你看我也有一份。” 啊,林清清转头看了看哥哥的案桌,的确有一份一样的丝绸包袱,而且看起来比她桌子上的包袱还大许多。 裴弈什么时候和和哥哥关系好到就称兄道弟了?! 林清清眨了眨眼拿起包袱走回座位,看着怀里的包袱,再想想昨日清甜的桃子酒,入口即化的冰糖肘子…… 心中因为胡萝卜泛起的那一点点小小的委屈好像突然消失了。 ————— “这地方对吗?”何氏眯着眼看了看头上的太阳,蹙起眉黛抬起一只手挡了挡阳光,另一只手握着个精致的锦盒,“清清必然会经过这条路?” “二姐姐就住在这。”林斌指了指前面的青砖红瓦向母亲说道,“前面那个庭院挂着女舍的牌匾。” “应该是她等着我们,世上哪有父亲等女儿的道理。”侯爷站在一旁满脸不悦。 “父亲,奶奶可是让我们请二姐姐回去。”林斌看着父亲的样子蹙眉提醒道,“是请她回去。” 他真的好想二姐姐回府,他一定会对二姐姐好的,不再让她受以前那些委屈。 他自然知道国子监女舍除了二姐姐根本没人住,这条路上很少有人路过,等会父母请人回去也不会拉不下面子。 “清清性子一向乖巧又听话,等会说几句软话肯定就会回府的。”何氏轻声安抚着侯爷,展开手里握着的锦盒,“你可记得上次你从海外珍品里给颜颜拿了颗龙眼那么大的夜明珠,说是颜颜怕黑专门给她放在厢房内晚上照明用。” “后来清清找我说也想要颗,如此奇珍哪里好找,我就没有给她。昨日儿子问我清清喜欢什么我好容易才想起这茬。” “今日我把这礼物送给清清,清清必然会高兴地和我们一起回府。” 侯爷听了何氏的话轻轻蹙眉,对此毫无印象,这么多年他给颜颜带过的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没一会他们便看见林清清走了过来,何氏眉眼温柔努力散发出慈爱的气息,侯爷想到母亲的交代抿了抿嘴尴尬地缓了缓面上的表情。 他们以为林清清在国子监里见着他们定然会又惊讶又感动说不定还会喜极而泣,不说像倦鸟归巢般飞扑进他们的怀抱至少肯定会激动地走上前行礼问候一番然后感动得相拥而泣和他们回府。 何氏和侯爷身子摆正努力摆好表情77ZL。 结果林清清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既不激动也不感动,好像没发现他们似的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 什么情况。 林清清自然是看见了侯府一行人,但她根本没觉得他们会是来找她的,想都没想她便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今日林欣颜下学陪五公主蹴鞠呢,可能这些人是来看林欣颜蹴鞠的。 看林清清走得那么快,侯夫人顿时有些急了又不好意思拉下脸跑过去,赶紧推了下林斌,“你快去喊你姐姐过来,就说我们有事相商。” 林斌也没想到二姐姐上次在女舍不给他面子没下来见他就算了,这次见了父母竟然也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以为就算是冤枉了二姐姐,只要父母过来说几句好话二姐姐定会和他们一起开开心心的回府。 但是现在看着二姐姐的背影他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林斌赶忙跑过去拉住二姐姐的袖摆,“二姐姐,父亲母亲有事找你。” 林清清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林斌满眼不耐烦,“又有什么事?” 林斌抓着林清清的衣袖愣在了原地,自二姐姐入府以来他见过二姐姐温柔的样子,开心的样子,活泼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二姐姐看见他时满脸不耐烦的样子。 他突然想到曾经是不是他也是这么看着二姐姐的,眼底满是不耐,面上也有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见林斌呆呆的样子林清清一根根掰开林斌的手转身就走,不管侯府找她什么事,她没有任何事想找侯府。 林斌感觉到手中的痛楚第一次清晰明朗地感觉到姐姐真的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了,这种无比清晰的认知让他心中巨痛,像被一颗石头狠狠砸中了心房。 他想起每次他去找二姐姐,二姐姐看见他时那温柔的笑脸,明亮的眼眸。 她和三姐姐不一样,虽然在府里表现得拘谨守礼,但是私下和他在一起却活泼爱闹。 从不嫌弃他那些不学无术的爱好,会教他拿弹弓打鸟,还会陪他爬树掏鸟蛋,会一起解九连环虽然他经常笑话她笨…… 看见他逃学来找她玩时会振振有词地骂他让他去好好读书,在他天天拿甜水解渴时也会不顾他的冷脸拿走他的水壶…… 他在二姐姐那里最轻松也最安心,因为他知道他在她心里是特别的,侯府里其他人都没有他特别。 他占着这份特别放肆又任性地挥霍着最后好像挥霍一空了,等他一转头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林斌心中悲痛又懊恼,懊恼自己为什么曾经会这么任性明明知道自己在二姐姐心中是特别的存在,便随意地伤害她嘲笑她冤枉她,以为她不会离开自己便将这份特别不屑一顾地消耗殆尽。 “姐!” 胸中满腔的悔意让林斌忍不住喊了出来,这一声嘶哑又悲愤,藏着少年浓浓地不安和不舍。 看林清清根本不理林斌就往前走的样子,侯爷和何氏早已站不住也顾不得77ZL什么脸面急忙从路边冲了出来。 现在丢脸也就在自家人面前丢丢脸罢了,明日一群人来了侯府,要是林清清没和他们回去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林清清听到林斌嘶哑的声音回首,看着满眼含泪的林斌微微诧异。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林斌这个样子,有些卑微又有些可怜,再看着向她冲过来的两个妖魔鬼怪。 林清清在心中叹了口气,吩咐青枝去将厢房里早就整理好的东西拿来,决定今日和他们好好说清楚,希望以后这些人再也不要来烦她了。 她面无表情地走向林斌,拿出帕子擦干他眼角的泪水,抬起弟弟攥成拳头的手。 林斌带着笑意惊喜地开口,“二姐姐…你…” “林斌,姐姐长在乡下会的一直不多,今日教你最后一课。”林清清明亮的双眸直视着弟弟声音像过去一样温柔,“你要知道你所能伤害最深的永远是最爱你的人。” “然而伤害有多有少有轻有重,有的轻伤迅速愈合,有的重伤卧榻数载。” “然而一个从不间断地受伤的伤口只会溃烂流脓永远不会愈合,哪怕就算它有一日好了也会留下丑陋的疤痕。” “可能曾经你以为你伤害的那个人在你心中无足轻重,就算消失了也蛮不在乎。” “可是当你有一天明白过来想要再重新找回她的时候,这个人或许已经只剩下一个残缺的灵魂。” “你要知道,残缺的灵魂是不会爱人的。” “对于侯府我已经用尽了全力甚至堵上了一生,所以我离开地坦坦荡荡。” “在这段拼尽全力甚至失去自我的感情中所受过的所有苦,我再也不想经历了。”林清清放开弟弟的手声音轻柔,眼神却很冷漠,“所以林斌,不要再叫我姐姐了,你不配。” 林斌的笑意僵在了嘴角,从姐姐又回来了,又拉起他的手,又温柔地对待他的巨大欣喜中又再一次重重地跌落。 听着姐姐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林斌再也绷不住,他卑微地扯着姐姐的衣袖放声大哭了出来,“二姐姐,别走,我知道错了…” “真的知道错了!” 林清清无奈,“林斌,没用的,你知道的。” 林斌颓然地放下手,心痛得难以加复,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就弄丢了这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姐姐。 他甚至想二姐姐向他发脾气摔东西大声地辱骂他而不是这样置身事外地冷漠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在撒泼打滚一般。 何氏看不下去儿子哭泣的样子,一把搂过儿子,“清清你干嘛这样对弟弟,就算我们有错冤枉了你,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 林清清看着眼前红唇明艳,眉眼昳丽地母亲,曾经她也期盼过自己也会被她这般护在怀里。 轻垂眼帘,都怪她曾经想得太多,期望太大所以失望的时候便更加难过。 第57章 恩断义绝 “侯夫人, 这世上或许没77ZL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林清清掩下心底翻腾的情绪冷漠地看着眼前偏心的侯府夫妇,“但…我选择不过了。” 侯爷脸色发黑忍着怒气,“什么过不过的, 都是一家人, ” 林清清实在是不耐烦了, 她不想再应付这些人,翻了翻眼皮,语气冷硬地说道:“从我搬入女舍开始,就是表达了我的态度。” “你们看这国子监女舍都没侯夫人的院子大,却有整整二三十间厢房, 我住在其中一间。” “三品官员的嫡女差不多也只有我住在这里罢了。” “清清, 你说这些什么意思?”何氏看着眼前的女舍,的确比她的院子还小上一圈。 她以为女儿一个人住在这院子里,原来竟然是给二三十个人安排的。 那一个人才多大点地方,何氏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清清,她的女儿怎么能住在如此逼仄的地方。 千娇万宠长大的她, 根本连女舍这么小的院子都没住过, 何氏有些难受, “我…我不知道, 你别怪母亲,回去我就给你安排大院子。” “侯夫人, 你每次都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在侯府也住在偏僻小院,你说你本来想给我安排的是大院子。” “你不知道我在院里被丫鬟嬷嬷欺负, 你说她们在你那里都忠厚老实。” “你不知道我在侯府被下人苛待嘲笑, 你说银两你都拨了一切你都打点好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错都没有。”林清清神色平静而冷漠地叙述着侯府的日子,仿佛这一切不公都不是发生在她身上。 侯夫人被说得哑口无言,她看着眼前面若寒霜的女儿, 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女儿时从心底涌起的那份喜悦,她一直是想好好照顾她弥补她,将错失的十几年都加倍还给她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何氏仔细回想这半年来的一切。 她每次都将事情交代给下人,吩咐给嬷嬷,从未亲自去看过,亲自去准备过。 她以为就像自己人生的几十年一般,所有人都会自然地替她安排好一切,被接回来的清清也会自然地乖巧听话,成为她的乖女儿。 快要失去女儿的感觉让何氏心里难受得很,忍不住攥紧手心触摸到一个硬物,这才想起手中的锦盒。 何氏赶忙将锦盒打开颤抖地递给女儿,“不……你看,母亲知道的,知道你喜欢夜明珠,今日特意给你带来的礼物,以后…以后母亲会改,会对你更好。 “跟…母亲回府好不好……”这一声何氏说得生硬又颤抖,她从来没有这样乞求般地和人说过话。 林清清看着眼前的夜明珠,又想起初入侯府时,那会她天真烂漫和林欣颜的关系也情同姐妹,她是真把她当姐妹的。 毕竟进府时,林欣颜对她照顾有加温柔又优雅,像个白衣飘飘的小仙女。 温柔的母亲,威严的父亲,优雅地妹妹,调皮的弟弟……那会她是对侯府充满期待77ZL的,她以为她会在侯府获得更好的教导,被父母宠爱,被家人呵护。 可惜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罢了,那是一个吃人的牢笼,黑暗泥泞,吞噬掉了她身上所有的光芒,让她变得唯唯诺诺,卑微谨慎,小心翼翼…… 林清清漠然地推开何氏的手,这颗夜明珠只是普通大小,比上次林欣颜炫耀的那颗小了两圈不止。 林清清在心里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他们还真是觉得她好糊弄啊。 林清清突然觉得很烦,和这些人说话真的太浪费时间不如好好学习,“我不会再回去,也不要再来找我,真的很让人厌恶。” 她直视着何氏抬高手又重重地挥下,声音一字一顿,“我只想和侯府一刀两断。” “恩、断、义、绝。” 何氏看着女儿的手在她的眼前重重地挥落,这手仿佛将她地心也切成了两半,鲜血淋漓。 她从小到大从未这么难受过,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亲生女儿拒之门外,眼泪从她脆弱精致的双眸中夺眶而出,晶莹的泪水一串又一串地涌出,“和我回家……我会对你好的……” 林清清冷眼看着眼前哭泣的何氏,将青枝拿过来的包袱递给她,“这是侯府给我的所有首饰衣物,里面还有侯府给我的所有例银,全都还给你们。” “不要再来烦我了,真的,放过我。”林清清不想再浪费时间转身就想走。 何氏看着林清清决然冰冷的样子,眼前突然浮现起以前女儿活泼地一声声喊着她的样子。 清清和颜颜不一样,颜颜优雅知礼,每一步都做得尽善尽美。 可是清清不一样,她会努力练字,将每一次的进步都拿给她看,虽然她看不出来如狗爬的字进步在哪;清清还会给她做乡下的菜色,虽然被她说难以下咽;清清还遗传了她乐感差每次唱曲都会走调……… 后来清清好像再也不会做这些事了………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抬起双眼希冀又孺慕地看着她…… 如此孺慕她的女儿怎么会突然不要她了……何氏感觉心里突然空空荡荡难以置信地抱住了怀里的儿子,哭得泣不成声。 侯爷听了林清清的话额角青筋直冒,勃然大怒,一把上前抓住林清清的手拉着她就走,“断不断绝可由不得你,我生了你,你就是我的女儿,生恩难断,赶紧给我回府。” 就不该废话这么多,直接强行带走不就行了,明日他绝不能在同僚面前丢脸。 林清清被侯爷紧紧握住了胳膊,拖着拽着向外走去,她扭动着胳膊使劲挣扎,可是男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林清清瞪着身前的男人,“侯爷,你实在是……令我作呕……” “侯府,给你吃给你穿,对你有什么不好,你这个不孝女!”侯爷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起这个女儿,他忙于政务不怎么管后宅。 林清清养在乡下一无是处毫无用处而颜颜自小77ZL懂事聪慧,又名扬京城,他对林欣颜好一点不是很正常。 谁不喜欢听话又有用的女儿,他还想靠女儿嫁个好人家爬得更高加官进爵。 何氏和林斌第一次看见侯爷发了狠的样子完全不敢上前。 青花看见小姐被侯爷抓住拖拽前行,再也站不住猛地扑过去使劲捶打侯爷的手。 她急得额角都是汗水,看着小姐发红的双眼使出吃奶的劲向侯爷下盘踢去,却被侯爷发现一手推倒在地。 就在林清清脸色惨白,双眼通红,睚眦欲裂地瞪着侯爷,绝望地以为自己会被侯爷拖拽着拉走时。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的眼前闪电般地出拳打中侯爷的右肩。 “啊”右肩的巨痛让侯爷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放开了拽着林清清的右手。他感觉自己的肩膀好像骨裂了般从巨痛中散发出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哪个卑鄙小人偷袭!”他骤然回头愤怒地看向出拳的方向,看着身后的人震惊喊出了一声。 “裴弈!” 骤然失去禁锢让林清清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眼前一暗,一个修长清瘦的身影遮住了她的视线,一只有力的手拦腰揽住了她,将她安然地护在怀里。 就像她在侯府曾千万次期盼过羡慕过会被父母护着的弟弟妹妹一样,她也被人护在了怀里。 “裴…弈…”林清清双眼通红地靠在一个温暖的怀里,鼻尖围绕着一股清淡的松香。她能感到身后的人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侧过头她看见裴弈的身影在阳光下如青竹玉映,让人无比安心。 安心得让她甚至忍不住想落泪。 “我在。”裴弈沉声回答道,声音里还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气,看着林清清苍白的脸顾不得自己凌乱的衣袖他伸出一只手将林清清散乱的发丝轻轻拢至耳后。 “妹妹!”“小姐!” 林夜寒和青枝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跑来,她们实在是没有裴公子脚程快。 原来青枝看侯府咄咄逼人的样子留下力气大的青花偷偷去男舍那边请了林夜寒和裴弈过来。 裴弈跑得很急气息凌乱甚至用上了自小练的步法,出拳时更是找准了穴位用了十成的力气。 见林夜寒过来,他将怀里惊魂未定脸色苍白的林清清交给了林夜寒。 林夜寒搂着妹妹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安抚道,“没事,妹妹,我们都在,不会有人欺负你。” “你们都是哪里冒出来的狗男人。”侯爷肩膀巨痛,面色狰狞得很,想到什么似的喊道:“是不是,是不是她在国子监勾搭的野男人。” “我是她乡下的哥哥林夜寒。”林夜寒紧皱着眉头,心疼地抱紧了自己的妹妹,不知道被亲生父母这样辱骂地妹妹会有多难过,“我妹妹是像露珠一样清澈又闪亮的人。” “那她也是我的女儿,今日我必须要把她带走。”侯爷伸出另一只手还想去拉林清清。 “你们侯府可没把她当过亲生女儿77ZL,据我调查,你们将她接回去只是口头改了个名分。”裴弈果断拍下侯爷的手拿出自己调查的证据声音冷凝,“林姑娘的户籍还在乡下,你们没有开宗立册将她迁至侯府名下,所以在法律上根本不是侯府的女儿,还是乡下林州家的女儿。” “再在这里强抢民女,别怪我请大理寺过来。”裴弈眉眼凌厉,声音冷冽。 侯爷看着眼前的证据悻悻地收回手,恶狠狠地瞪了裴弈一眼,的确侯府一直没有开宗祠将林清清写进去。 之前林清清的行为举止,礼仪姿态完全没有一点侯府千金该有的样子,长相又黑又丑,如此乡野村姑带回老家开宗祠岂不是丢光了他的脸面。 林斌和何氏听到这话第一次知道原来林清清在侯府连个正名都没有,他们看着林清清惨白着脸虚弱地走回女舍,路过他们时传来一道无比疲惫的声音,“真的放过我吧……” 看着林清清决绝地走进女舍,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他们。 曾经天真浪漫满腔孺慕地奔向他们的那个姑娘最后满身伤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们的世界。心中仿佛丢了一角地感觉让他们眼泪汹涌。 第58章 逃离(一更) 林欣颜这几日特意往五公主身边凑, 不仅蹴鞠跑马还要说笑哄公主开心,又累心又累身一下子清减了许多,走在回府的路上都摇摇欲坠。 蹴鞠时她就先遣了弄琴去打探林清清的消息, 现在她在侯府里获得消息远没有以前灵通, 老夫人和柳姨娘把着中馈让她举步维艰。 幸亏现在还有芙蓉阁的进项让她还可以打点打点, 不过梁芙茵最近和她请辞。 她假装挽留了一番便欣然同意了,诚意伯府如今戴罪之身而梁芙茵除了一手赚钱的厨艺也并没有什么好结交的。 芙蓉阁如今日赚斗金,最近推出的几款新品即使五五分账也让她赚得盆满钵满。 梁芙茵还给她留了几个方子,以后特色产品足够多还不用分账,想着林欣颜嘴角微抿也算是最近唯一的一点好消息了。 她心下觉得林清清是特意拿乔住进了国子监女舍, 其实早就等着今日被侯爷夫人低声下气地请回去。 她可不想去看自己努力讨好了十几年的亲人去讨好别人的样子, 更不想和林清清低头道歉。 上辈子她都没低过头,所以这陪五公主蹴鞠的事她不想去也得去,只有这个理由能堵住他们的嘴。 林欣颜一路思索着怎么应对林清清回府。毕竟今非昔比,林清清若是回来那么她在侯府的地位必然一落千丈。 如今中馈旁落,老妖婆不喜欢她, 侯爷又是个看重面子的, 林清清如今比她更有面子侯爷恐怕会倒戈, 何氏又是个柔弱心软的性子, 可能也会好好补偿林清清。 林欣颜心情忐忑地蹙紧眉头也不知道她一路顺风顺水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弄琴见小姐风尘仆仆地进了院子赶忙打了77ZL帘子叫了水给小姐沐浴并告诉小姐,“二小姐并未回府。” “什么?!”听到弄琴这句话时, 林欣颜还头疼地在心里盘算着,林清清回府后她在侯府的地位摇摇欲坠, 该如何哄好何氏和弟弟该如何稳住势利的侯爷。 她在水中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想过林清清会不回侯府。 确定弄琴说的是真的之后, 林欣颜趴在浴桶里忍不住喜形于色,纤细莹白的双手捧起浴桶里血红色的花瓣慢慢握紧,红唇勾勒出一个意得志满的笑容。 看来这侯府只会有她一个嫡女。 林清清不回来, 明日侯府必然贻笑大方,老夫人侯爷最是爱脸面不会再看得上她,更不会再请她回府,这侯府嫡女只会有她一个人。 林欣颜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容里满是骄矜得意,对手太蠢竟然直接将这诺大的平阳侯府和尊贵的嫡女身份拱手相让,让她不战而胜。 慢条斯理地梳洗一番,林欣颜忍不住心情愉悦地拿起母亲昨日送来的玻璃种飘花翡翠簪在发髻上,带上明月耳珰好好装扮了一番后先去找了侯爷。 进了屋门林欣颜装模作样地关心道:“姐姐回来了吗?” 侯爷刚处理完伤口,右肩骨裂让他仍然疼痛不已,看着林欣颜怒气勃勃,“你说呢,你陷害你姐姐为什么不去道歉!” “你要是今日去认错,说不定她就回来了!” “明日的宴席你自己参加,我是不会去的,丢不起这个脸。” 林欣颜脸色有些发白,两世她都没被侯爷这么对待过,这一世在她温柔小意刻意讨好下侯爷更是对她宠爱有加。 她昨日说要陪五公主蹴鞠父亲明明点头同意,让她和五公主好好交好,并暗示她攀上三皇子。 今日又朝她这个态度,林欣颜捏了捏泛白的手指,肯定是她现在没有林清清能带给父亲的利益多,所以父亲不满意罢了。 她掩下心里的委屈和泪水,父亲早已经见惯母亲的泪水,甚至不喜欢流泪软弱地女人,她深吸一口气尽力挤出一个笑,准备回话。 没想到看到侯爷不耐烦地挥手,“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林欣颜第一次被下人请了出去,甚至是赶了出去,愉悦地心情消失殆尽。 如若被侯爷厌弃她现在在侯府很难立足,看来要抓紧时间攀上三皇子。 在阴暗的角落里站立了好一会收拾好心情林欣颜决定去看看何氏,毕竟现在她在侯府最大的依靠就是侯爷和何氏。侯爷那挨了顿毒骂,这何氏她得哄好了。 然而何氏更令她惊讶竟然去了临安阁。 何氏在临安阁光秃秃地小院中坐着,听丫鬟说清清就喜欢坐在这个石凳上看风景看书学琴。 何氏坐在石凳上看着空荡荡的小院,第一次清晰地知道自己对不起女儿。 清清搬走后,小院没人打扫软趴趴的柿子掉了一地,黄黄的汁水裹着泥土看着就让她恶心,要是平时她走都不会走进这77ZL样的院子,看一眼她都嫌脏。 这里哪里有什么风景,若是这一颗孤零零的柿子树也能叫风景的话姑且算是吧。 呼啸的秋风扫过小院,吹得窗门哐当哐当作响,何氏的心也仿佛也被破旧的门窗撞击般发出沉痛地闷响。 女儿走了她才亲自来女儿住过的地方看一看,这一看简直满眼都是心酸,她自己的院子一年四季,四季如春,花草精致,修剪大气。 这里简直连她身边一等丫鬟的耳房都不如,怪不得府里的人看不起她。 何氏看着萧索的院子怔怔地发愣,以前她总觉得自己对清清足够好,现在亲自看着这屋子她觉得自己每一句话都在说笑。 若是让她住在这样的地方,被下人嘲笑欺侮,她也直接回娘家走得远远的才不愿意受这委屈。 何氏眨了眨眼清亮的泪水忽然止不住地汹涌而出,她有娘家可以回,可是她的女儿没有。 这里就是女儿的娘家。 女儿没有家只能在无数次和血吞泪地欺侮中被逼无奈地选择搬去国子监再也不愿意回来。 是她把女儿逼走了,是她不上心,哪怕这半年来她来看过一眼一切可能都会不一样,何氏莹以手覆脸哭得泣不成声,悔恨的泪水一行行从指缝中溢出。 林欣颜过来的时候正看见何氏哭得像个孩子般脆弱,她踮起脚尖嫌弃地绕过一团团脏脏地泥地努力摆出一个哀婉地表情向母亲走过去。 她坐在母亲旁边的石凳上伸出手轻柔地抱着母亲,“娘亲不哭,颜颜一直在。” 何氏一直以来依赖林欣颜并没有不自在,她放下手脆弱地靠在林欣颜温暖的怀里感觉秋风都温柔了许多。 一抬眼看见林欣颜发髻上的玻璃种飘花翡翠簪,何氏不由得感觉心中一堵。 她离开林欣颜的怀抱,看着颜颜身上花费了半个月挑花样选裁缝制成的银丝月华裙,再看看颜颜耳上夜明珠装饰的明月耳珰…… 清清什么都没有,她给她的那个包袱里装的竟然都是府里每季统一裁缝的裙子,款式过时样式老旧;她的妆奁盒里一颗夜明珠也没有,曾经她也满心欢喜地找她要过她喜欢的东西…… 她突然泪如泉涌再也看不下去,林欣颜身上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她都干过什么。 她以为她不偏心,可是她根本不知道清清喜欢什么爱什么,喜欢穿什么衣服吃什么菜,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五音不全的女儿还能考上高级琴师,她对她的优点一无所知。 她只记得女儿举止粗俗,不知礼数,愚笨不堪,她在人前从不提起她,因为她从不能给她长脸;她在府里也从不看望她,因为她其实觉得她根本不如颜颜。 她将玻璃种飘花翡翠簪下意识就给了颜颜,说再给清清买一个,其实转头她便忘了,她总是嘴上说着…… 却根本没有做过。 何氏再也看不下去,她看着林欣颜只看到了自己77ZL无数的错误。 “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何氏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眼泪顺着眼角一串串地流下,发疯般地将林欣颜赶了出去。 “母亲!”林欣颜震惊地看着禁闭的大门,洁白的裙摆上染了点点黄色的汁水让她恶心又难受,更让她难受的是何氏对她的态度。 为什么林清清没有回来,一切却变成了这样,现在她才是他们唯一的乖巧的听话的嫡女,唯一的应该被捧在手心里的嫡女,他们到底懂不懂,林欣颜在心里怒吼着。 林欣颜受了两次挫,尤其是第二次还是一向柔弱心软的何氏,这让她不仅愤怒而且还有些恐慌,她听着自己饿得直叫的肚子,不知道自己饿着肚子到底在忙活什么,她脚步发虚地走回自己的院子,寂寥的背影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 ————— 而林清清回了自己的女舍后,正惬意地泡在浴桶里,清新地桃子香弥漫在狭小的厢房中,蒸腾地热气让林清清觉得屋里看起来朦朦胧胧一切都好像变得像桃子一样甜甜的。 她在浴桶里放了裴弈包裹里送来的香精,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懂送口脂香精。 想到这她的双颊不由得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红像色泽艳丽的胭脂。 甩开了侯府这么大个累赘让她浑身一轻,这个让她变得再也不像自己的家她终于逃了出来。 青枝服侍着小姐换好衣服,守在门口的青花敲了敲门进来,“裴公子送来了金疮药。” 第59章 二更 她青枝接过精致的药瓶, 褪下小姐的衣袖,紧挨着肩膀的手臂处果然有一圈紫色的印迹,在雪白的手臂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可见侯爷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林清清先是闻到了一股清凉的味道, 随后微凉的药膏抹在手臂上带来阵阵疼痛。 看着青枝满是心疼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动作, 林清清忍不住眉眼弯弯,“真的不疼。” 没有在侯府时被至亲嫌弃时疼也没有被奴婢们嘲笑时疼更没有被林欣颜冤枉委屈时疼。 林清清在屋内一片桃子香味里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了一片绿意葱笼的桃林,漫山遍野的桃子挂满了枝头。 然后一睁眼她发现自己变成了挂在枝头上的一个桃子,她看着自己圆圆滚滚的身体, 粉粉嫩嫩的皮肤, 再看了看挂在隔壁枝头上青色的小桃子,得意地晃了晃,看来即使变成桃子她也是个好看的桃子。 灿烂的阳光照得她浑身暖融融,清风吹过她身上的小绒毛带着点痒痒的感觉,她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天地突然一暗, 失重的感觉传来, 感觉自己被握在了一个温热的手心里, 林清清猛然想起她竟然悲伤地忘记了一个好看的桃子是会被摘掉的。 甚至是会被……吃掉! 她逐渐被那只温热的手拿了起来, 一张清隽的脸在她面前逐渐放大,清冷的眉眼, 冷漠的双眸,浅淡的薄唇离她越来越77ZL近。 林清清忍不住挣扎起来。 裴弈, 不要吃我!! 林清清猛然醒了过来, 发现自己睡在厢房里的榻上,室内一片漆黑仍然有着淡淡的桃子香气。 林清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脑海里都是那个离她越来越近的淡色薄唇, 怎么回事她好像做了个奇怪的噩梦。 —————— 翌日午时,平阳侯府宾客盈门,所有高门大户接了帖子特意带了小辈中最优秀的一位前来,主要是听说侯府这位高级琴师年纪轻轻还并没有婚配。 如此年纪就成了高级琴师天赋如此卓绝以后大有可为,崇拜才学的世家大族纷纷派人前往。 五公主穿着一身红色胡服登门时,林欣颜简直受宠若惊,她欣喜地上前,“五公主今日来侯府真是蓬荜生辉。” 盛明珠点了点头带着丫鬟进去,林欣颜一直跟在她的身边给她安排了上座。 没想到五公主逡巡了一圈好像再找什么人似的最后向她问道:“你姐姐呢?” 林欣颜用指甲掐了掐手心,勉强挤出一个笑,“姐姐在国子监忙于读书没有来。” “呲啦”一声凳子被推离圆桌,五公主听完想都没想站起身子就像侯府外走去,她是来找小师妹的。 林欣颜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在场所有夫人投向她的目光,难堪地感觉狂奔着直冲脑门让她窘迫得涨红了脸。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全都在乎起林清清。 直到宴席正式开始,所有人发现林清清竟然还没有来,女宾院子里迎门的只有侯夫人何氏和嫡次女,而男宾那边迎门的竟然是老夫人。 看着老夫人白发苍苍拄着拐杖颤巍巍的样子各位来客都给足了面子全是恭喜的话。 老夫人看着侯府的样子叹了口气,林立自我为中心根本不顾侯府的名声却是她唯一的儿子,嫡长女离家出走,嫡长子林斌又还小。 她一直信奉家里也应该适者生存,强者居之,越是优秀的孩子便越能获得越多的资源收获越多的关心和喜爱,为什么会把侯府变成这样。 老夫人对自己不由得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怀疑,什么时候能让她这把老骨头歇歇。 虽然何氏极力解释是女儿搬去了国子监苦读,但是在座的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出来这怕是侯府不睦。 再想想上次国子监入学宴席,这个嫡次女在宴会上咄咄逼人为难姐姐,再联想到前几日听说安定伯府宋书意退婚,众人连连点头自动脑补出了一部亲姐妹为了一个男人阋墙的虐恋大戏。 冲着高级琴师来的高门大户都有自己的骄傲得知自己被骗后皆愤怒离席,一时间人流如织,让人好不尴尬。 这宴席还没摆上几道菜,宾客就走了好几波,宴会算是全完了。 一时间京城里关于侯府姐妹和宋书意的流言四起。 有说宋书意退婚是因为喜欢上林清清的,有说林清清搬出侯府就是因为妹妹和宋书意的婚约让她难77ZL受的…… 这一个个故事说得有板有眼,好像亲自看到过似的,一时间这种花边谣言传得到处都是。 裴弈拆开手下递过来的信笺,抄书的手一顿,捏断了手中的笔杆。 就连关于她的流言他都完全没有姓名。 他看着小厮递上来的字条,宋书意的名字和她纠缠在一起,莫名让他有些烦躁,他拿起断笔将宋书意的名字划掉重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自己的杰作,裴弈点点头,果然自己的名字和她挂在一起才是最合适的,看着就让人舒服。 裴弈不想让人乱传林清清,让手下将侯府偏心无度的真相播散了出去,力压下众人乱七八糟的毫无根据的猜测。 林欣颜强撑着笑脸尴尬地送走所有宾客后窘迫又疲惫,但她仍准备向往常一样挽起母亲的手一同回去,也好说说心里话安抚安抚母亲。 却发现何氏早已走了,院子里根本看不见何氏的人影,问了丫鬟才知道,何氏竟然又去了临安阁。 林欣颜蹙眉,她可再也不想去那个无比脏乱的地方。 ————————— 侯府丢不丢脸林清清丝毫不关心也根本不想知道。 她正在研究老师寄过来的《大盛兵法》,老师在赈灾途中遇上纥族偷袭,遂给每个徒弟都安排上了一份。 林清清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师父不止她一个徒弟,想想师父还指导过裴弈,林清清点点头师父好像比她认为的厉害许多。 林清清看着书中侃侃而谈的策略,西北方东北方行军,怎么走线怎么安排兵马怎么搬运粮草,看得她云里雾里,有如梦回算科。 所以当得知裴弈又来找她学琴时,想起裴弈武功好像也不错的样子,她将《大盛兵法》也一起带了出去。 看着在亭子里端坐着等她的青衣少年,林清清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轻抿的薄唇,的确是缺乏血色,颜色浅淡,就像她在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第60章 枝桠 林清清盯着裴弈的唇看得有些久, 裴弈感觉到她的目光抿了抿唇,面色不变耳尖却悄悄泛红,“林二姑娘?” 好像今日的打扮她更喜欢, 裴弈悄悄决定让小厮多买几套天青色的衣服。 林清清看着眼前淡色的唇抿了一下, 看起来好像很软的样子, 听到裴弈的声音方才回过神,莹白的双颊晕开不好意思的红霞。 怎么就看呆了,都怪昨晚那奇奇怪怪的个梦。 她赶忙拿起手中的书一把递到他桌前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刚刚在想…想这书中的问题,一时想不明白。” 裴弈看着案前的书《大盛兵法》, 这本书…… “裴弈, 你看这场遂城之战,兵力如此悬殊,为何能以少胜多?”林清清修长的指尖翻动泛黄的书页,有些慌乱地翻到遂城之战。 “爹爹,这场遂城之战兵力如此悬殊, 为何遂国能以2w兵力打赢20w兵力的韦国?” “人越多便是乌合之众越多, 兵贵77ZL在精不贵多, 将贵在谋不在勇。。” “弈儿, 我们常说兵败如山倒。到底为何会兵败如山倒?” “要知道没有人是不怕死的,既然人天性畏死, 前面的人若有一个人往后撤退,后面的人不知所以便会跟着撤退, 一瞬间所有人都四散逃亡, 军心大乱。 “一个人的败退甚至能导致所有人跟随,从而一溃千里,战场是最重要的是势, 气势一弱必败无疑。” “夫战,士气也。彼竭我盈,故克之。” “所以很多以少胜多的战役并不是完全靠兵力,有很多是靠打开一个缺口,使其溃退,进而影响整个军队。” 裴弈不知不觉将父亲曾经的教导一句句地复述了出来,耳边仿佛还回响着父亲沉稳的声音。 其实越长大他的记忆就越发的不好,可是有一些他以为早已尘封进废墟里的回忆却总是一触即起,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所以单将军兵分两路,先派了一队骑兵于先发制人烧毁了后方,前方奋战的士兵看后方被敌军占领士气一散,溃亡而逃。”林清清点点头,仔细思索后指着书中的舆图说道。 “还有时机,挑选的是敌方最疲惫放松的深夜拂晓之际,先火烧粮草再趁营地大乱时一举拿下。” “敌方的副将是一个刚愎自用,自负了得的人,以为主力必定能拿下从而后方放松了警惕。” 裴弈仿佛看见父亲指着书房里的舆图,从天时到地利到人和一步步地拆开一点点仔细地教导他,“如若你仔细研究过每一场以弱胜强的战役,便会发现左右无不过如此罢了。” 林清清点点头,让青枝拿出书箱,将每一句话仔仔细细记载了下来,准备回去整理后写封信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 记载完所有话语一抬手却发现裴弈仍然看着手中的书,林清清奇怪地问道:“裴弈,这本书你还要看吗?” 裴弈从父亲扶着年幼的他练剑,骑马,射箭………的思绪中回过神,急急忙忙将书合上递给林清清。 这本书是父亲教他的第一本也是唯一一本书,他不用看也不想看。 林清清摆上自己的鸣蝉开始照常教裴弈弹琴,却发现今日裴弈怪怪的,一首曲子一连弹错了好几个音。 裴弈很少,不,不如说是其实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在她面前他一直做得足够好。 弹琴时指法娴熟音阶准确,唯一的不足就是裴弈经常像个不带感情弹琴的木偶。 有时候林清清觉得裴弈若是能理解用心用感情去带动琴弦好像随时便能突破成为高级琴师。 林清清侧过身看着低着头,青衣墨发的裴弈问道:“裴弈,你今日怎么弹错这么多。” 眼前的人低着头修长的手指好像随意拨动了一下琴弦,“铮”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林姑娘,你曾被父母期盼过吗?” 落寞的声音从裴弈浅淡的薄唇中轻轻吐出。 “你变成他们期盼的样子了吗77ZL……” 林清清想那日一架古朴又华贵的马车停在了她家篱笆院门口,侯府夫妇锦衣华府,雍容华贵地在一群护卫地保护下走下马车,瞬间村子里所有人口口相传,无数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过来。 侯夫人何氏看见她瞬间便眼眶发红,在满院家禽的味道中踩着院子里混着鸡屎的黑泥冲过来颤抖地抱着她,“我的……女儿。” 她还记得何氏在回府的马车里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温柔地说:“我们清清回府后一定会变成一个完美的大家闺秀。” 阳光透过纱幔照在她如画的脸上,温暖又明媚,有着满到要溢出的母爱。 彼时拿着桌上的糕点吃得满嘴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死死记住了这句话。 后来…… 她好像一直努力成她所期盼的样子,只是当她被世人认可之日也是和她一刀两断,恩断义绝之时。 林清清模模糊糊地明白裴弈在说什么,“裴弈,如果曾被期盼过,最后失去了这份期盼……” “或许就像一场自己拼尽全力准备的演出,一转眼却发现自己失去了最初的看客。” “但是,我们始终是自己最忠实的看客,我们看着自己脚踩冰霜踏过泥泞,走过一路血泪走向那个盛大的舞台。” 林清清拨弄自己的琴弦拂手弹起了《春月》,她一直是自己的月亮,在一片枯萎贫瘠的荆棘苦海里照亮自己的荒芜,直到熬过漫漫寒冬在春回大地时偷偷抽芽在苦海中开出满池玫瑰。 直到最后一个琴音落下,她手下一乱,她真的想变成一个完美的大家闺秀吗。 那真的是她的期盼吗,母亲的期盼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检测到宿主思绪波动,请宿主好好完成小统的任务,否则仍然会走向悲惨的结局。】 听着林清清的曲子,裴弈看到的却不一样,他只能在悠扬的琴音中看见像一轮明月般的林清清照耀着看着他暮色深深寂寥无声的世界。 裴弈忍不住轻声问出,“林姑娘,你有想过我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若是你,会希望我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半晌后想,裴弈才听见耳边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仿佛是郑重地沉思了半晌才回答。 “裴弈,你这么聪明又这么年轻,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裴弈的心猛地一跳,然后飞速得让他完全握不住似的像要跳出自己的胸口。 他忍不住抬眸看着眼前的少女,双眸明亮,眉眼清澈,一脸笃定地看着他。 秋风吹起她鬓角的发丝带过眼角,少女忍不住眨了眨眼,秋风和暖阳都映衬在她的眼底。 他突然想起曾经立于夕阳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眉目耀眼,喊着此生要为天地立心,要为生民立命,要匡扶世间正义,泽被芸芸众生。 曾经在父亲的期盼下,他想成为号令千军万马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曾经在母亲的苛责下,他想成为一个既能策马扬77ZL鞭战沙场也能提笔挥墨定天下文武双全的奇才。 可惜有一日,当所有人的期盼都被收回,他忽然停在了骤然黑暗的台前,不知自己如此努力到底是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就像他曾经不知道读书的意义。 “是我着相了,谢谢林姑娘。”裴弈突然笑了,笑得很浅,像静水深潭被春风拂过浮现微微波澜。 “活在别人的期盼中太久,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活在自己的期盼中。” ————— 林清清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厢房的,在案桌上支着自己的小脑袋她还沉浸在裴弈那句话中。 “活在别人的期盼中太久,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活在自己的期盼中。” 她一直努力成为一个大家闺秀,可到底她期盼自己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一个完美的闺秀吗? 一个完美的被世人交口称赞的大家闺秀?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警告宿主……】 林清清看着小统滴滴滴不断响起的警告,打断了小统喋喋不休的提醒。 她已经逐渐变得优秀,逐渐受到世人认可,甚至名扬了京城。 她会完成小统的任务做一个完美的大家闺秀,才学受到世人的认可,举止得宜,气质高华具有大家风范,完成小统的任务。 只是成为大家闺秀改变自己的命运之后呢? 在林清清还迷茫地胡思乱想中裴弈却回房后亲自在香炉里放入新的香料,清甜的桃子味在屋内散开。 裴弈唤来水,仔细的洗净双手,重新铺开一张洁白的宣纸,劲瘦的指节有力地握住毛笔,面色冷凝,郑重写下: 我这一生趟过泞泥,撑过寒冬,挣扎在黑暗中一直没有放弃,可能都是为了能坚持到最后遇见你。 只见他提笔遒劲有力,落笔却缱绻深情。 笔触再不似以前纷乱繁杂,终于在孤零零的驱干上长出了他应该拥有的清晰的枝桠。 就像悬崖峭壁,孤峰独立的一颗枯松,咬着岩石中那一点缝隙不肯放弃,终于有一日长出了自己的新枝。 孤独坚韧却勇敢温柔的枝桠。 第61章 请帖 裴弈弯了弯嘴角, 窗外的夕阳落在他清冷的眉眼中染上一层昏黄的暖意。 他知道自己的书法终于突破了,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字体。 他现在只觉得胸中有万千柔情流淌,好像终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在做什么, 又该怎么做。 拿着笔他笔尖不停, 一笔一划从易到难,不知疲倦地写下一页页字帖。 不小心下笔太重就重新再写一份,确保每一页都干净整齐,风骨凛然。 日移月升,小厮掌上蜡烛, 裴弈皱了皱眉头。 自从把阿肖调走之后, 从宋心斋抽来的小厮不知道他的习惯,屋内的两个铜制烛台没有摆对称。 裴弈心下想着是不是让阿肖在宋心斋当了几日苦力该调回来了。 —————— 林欣颜发现林清清不回侯府后,侯府好像突然变了。 侯府明明现在只有她一个嫡女,所有人却好77ZL像突然对林清清更上心了。 何氏突然拿出自己的嫁妆大动干戈要将临安阁重修一番。 林斌再也不喝甜水,她特意给他带, 他只会推拒着告诉她二姐姐不喜欢他喝。 何氏重新扩大了院子, 安排了屋子, 设计了花草布局, 每日还会拿着图纸来寻问她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物什。 何氏总是一边夸她最是温柔细心一边问她知不知道清清的喜好,清清喜欢什么花, 喜欢什么颜色…… 她只能一边使劲揉着帕子,一边乖顺温柔地答话, 她能知道什么, 她知道的都是曾经安排的李嬷嬷和如意告诉她的。 “二姐姐厢房这里要加个八开扇双面花鸟屏风,你看三姐姐屋子这屏风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二姐姐怎么没有。”林斌对比着欣颜阁的物品, 一件件地喊着要给林清清的院子里添置这添置那。 何氏一边听一边红了眼眶,她看着颜颜拥有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又堵又难受。 她知道这一切不怪颜颜,却又总是忍不住将自己的过错迁怒到颜颜身上,颜颜和清清在府里过得却有如云泥之别,凭什么自己的女儿过得还不如一个养女。 看着身旁体贴懂事的颜颜,她忍不住开口道:“颜颜我知道你最是细心,你和清清现在在一个学舍,尽量多看着她点。看看她喜欢买哪家的点心,喜欢带什么首饰,喜欢穿什么衣服,擅长什么科目,你好好告诉母亲,母亲好一一记下来。” “母亲我也会多关心二姐姐,以前都是我不好,总是嘲笑她。”林斌也在旁边频频点头。 何氏听了这话却轻轻摇了摇头,“别去你姐姐跟前惹她烦,她现在不想看到我们,你就悄悄地观察观察就行。过段日子等她气消了 ,我带她看看我给她建的新院子,说不定她就回来了。” 林欣颜听了这话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她还要替何氏和林斌关心林清清,林清清都不要她们了,他们贱不贱啊。 上赶着的时候不知道珍惜,人走了就想着去关心,自己不去还要她去。 林欣颜抿了抿嘴唇,指甲死死地掐入了手心,胃里泛起的恶心让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好的,母亲。” 何氏拿了新添了东西的图纸赶去了临安阁,她要再添置一些东西,希望多了解以后添置的都是清清喜欢的物件。 林斌是最后走出欣颜阁的,他停在门槛上,背着光小小的身影看起来愈发黑暗,声音冷漠无情,“三姐姐,我不想再让母亲伤心,你若是再做出伤害二姐姐的事,别怪我再也不认你。” 从奶奶告诉大家落水那次不是二姐姐的错再加上那次大理寺中闻到的帕子上的香味,事情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如此凑巧,他早已在心中颠覆了对三姐姐的印象。 这是个面若芙蓉,心若蛇蝎的女人。 林欣颜看着侯府这一个两个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她终77ZL于赶走了林清清,她已经成了侯府唯一的女儿,为什么这些人还要这样对她。 是她对他们还不够好吗?! 何氏和林斌如今像两个扶不起的阿斗,她本想告诉他们五公主给了她几张宫宴的请帖,却一直被她们拉着说林清清的事根本无从开口,憋了一肚子气。 看着怀中精致的两份明黄色请帖,林欣颜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至少这段日子每日费心费力灰头土脸地陪五公主蹴鞠没白废。 这是特殊的前排请帖,能离朝中重臣和皇子们近一点,不可多得。 果然紫怡阁里,老夫人和侯爷接过请帖时满意地点点头,觉得她和五公主关系处得还不错。 “这多出来的一份请帖我要去送给二姐姐吗?”林欣颜试探着问得小心翼翼,她不知道老夫人和侯爷到底怎么看二姐姐的,是因为丢了面子厌恶还是因为高级琴师想拉拢。 侯爷本来含笑的面容一凝大手一挥,“不用,每年宫宴高级琴师自然会被邀请。” “我这可是前排的位置。”林欣颜柔柔弱弱地特意强调道。 “高级琴师坐得可都是高位,比你这好多了。”老夫人眼睑一翻冷眼看了眼林欣颜,将手中的请帖递给刘嬷嬷,“这多出来的一份请帖你就带苏蕊一起去,让她坐得靠前点也好多认识认识人。” 林欣颜被老夫人怼得心中一堵,原来林清清坐得位置会比她费尽心机才得来的更好,为什么上天总是如此偏爱她。 再看着坐在对面柔顺明艳的苏蕊,林欣颜暗中咬了咬牙,这个狐媚子可真是厉害,不声不响攀上了老夫人,如今更是直接坐享其成。 苏蕊低着头回答得很乖顺,“谢谢二表姐和老夫人提携。” 出了紫怡阁林欣颜听着身后轻盈地脚步声忍不住说道:“苏表妹,想必你得了这请柬很开心,毕竟要是没有我,父亲出席宴席可带不了外姓人,这可是能离四皇子更近一步。” “二表姐如今得了五公主青眼,想必早晚会被五公主提携,表妹在这里提前祝二表姐心想事成。”苏蕊知道林欣颜在老夫人那里吃了瘪,自然说好话哄她开心,毕竟是她得了好处,“四皇子根本不理我,我差得远已。” 其实她没想过会去宫宴,她最近一直在做其他的努力。 除了每日勤学苦练背书画画努力变成一个才华横溢的姑娘以外,她打听到原来皇上每年会在元旦举行一次祭天大典,这大典会在泰山之巅举行。 既然是祭天大典就免不了有祭天舞,每年十二月都会在及笄年华的纯洁少女中选出一个跳舞最好的作为领舞。 在跳完祭祀之舞后领舞会被认为是身负神光的少女,皇上会满足她的一个愿望。 而每年选出来的领舞的少女都是各位名门勋贵的女儿,她们的愿望无不是嫁给当朝太子为正妃。 苏蕊偷偷瞟了林欣颜一眼,想必心思极深的二表姐也早77ZL就知道,定然早已练了舞,虽然每次的舞蹈都不一样,但是有了良好的基础自然能表现得更好。 林欣颜听了苏蕊的恭维终于心里舒坦了几分,她拿了请帖本来就是想让家里人高看几分,没成想何氏和弟弟满口林清清,侯爷和老夫人直往她心里添堵。 她斜睨了苏蕊一眼,她虽然看苏蕊不顺眼,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表妹长相上等也知进退,就是身份低微,想嫁给皇子怕不是痴人说梦,凭她的身份就算嫁入皇宫也是做妾的命。 林欣颜没再看苏蕊觉得她不值一提,心里盘算起宫宴的事。 上一世林清清可是在这个宫宴上大放异彩被皇上夸为京城第一闺秀,她必然要抓住机会抢了林清清的机缘。 只有她成了京城第一闺秀,才能在侯府真正的立足。 —————— 林清清连夜拿到了裴弈送来的字帖,一张张纸被精致的丝线穿过装订地非常仔细,甚至外面还包了一层封皮,抚着里面一行行笔直而清瘦的字迹,林清清白皙的指尖竟然沾上了一点墨汁。 看来是刚写的,林清清不由得想起上次那张书签。 她翻出《尚书》中夹着的那张暗黄发旧的书签,对比字迹,发现裴弈这张字帖果然和书签上写的字迹非常相似。 一样的下笔险劲如危峰阻日,孤松如云,和书签不同的是在收笔时多了几分缱绻,让整个字银钩虿尾,坚韧温柔,浑然一体。 她觉得裴弈的字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像是多了信念又像拥有了软肋,简单来说那就是比起以前好看了许多。 原来裴弈还记得欠她的字帖,林清清顾不得手上的墨汁,就着烛光拿起笔照着字帖练起字来,她感觉自己的心好像沉醉在了温柔的烛光里,有些甜又有些暖。 第62章 进宫 宫宴那日国子监休沐林清清去得很早, 五公主很早就专门派了马车来接她。 靠在松软的丝绸软垫上林清清眨了眨眼看了圈马车内的布置,这马车比她曾经搭乘过的侯府马车更为宽敞舒适,璎珞穿珠帘, 珍珠缀窗幔, 富丽堂皇。 在侯府所有嫡子女里, 只有她没有自己的马车,所以每次看见这种华丽精致的马车她都会忍不住升起一种羡慕的感觉。 纤细的手轻轻撩起窗幔,细密的珍珠撞击着发出轻响,林清清不由得感叹五公主定是个被父母宠爱的姑娘。 第一次入宫,她忍不住悄悄掀起窗幔好奇地偷偷看着皇宫的朱墙碧瓦, 威严肃穆的气息从高大的城墙和整齐的瓦砾中扑面而来, 四周安静得只听见哒哒的马蹄声,捏了捏手心,林清清忍不住有些紧张。 但她掌心里刚冒出的汗,在盛明珠第一声大吼时就消散了。 “清清,你怎么走得这么磨叽, 快来!” 盛明珠在鸾凤殿里穿着一身正红色胡服听到嬷嬷禀报林清清来了便直接从殿里大步流星地迎了出来, “不用行礼, 在我77ZL这别讲这些规矩, 我只想和你好好比试比试。” 林清清忍不住抿嘴轻笑,嘴角梨涡浅浅, 走路的步子不由得自然了起来少了刚下马车时的小心和拘谨。 看着盛明珠面带嫌弃的脸林清清突然觉得陌生的皇宫看起来也亲切了几分。 “看,我都在院子将草靶立好了, 就等着你来试弓。”盛明珠指着院子里摆着的各个箭靶。 林清清看着眼前繁盛的花园, 亭台水榭,假山嶙峋,即使是深秋也依然绿树成荫, 花草繁茂。 各处景色都挂上了箭靶,有近有远,看来五公主的确准备充足。 青枝将行囊里的弓箭取出递给五公主,五公主立刻抬首搭弓满弦,直接射向了距离她最远的箭靶。 “爽快,不愧是纥族的弓箭,射程比制式的箭远多了。我已经和父皇上报了这弓,今日就是想亲自试试。”一击即中,盛明珠对这新制的弓箭非常满意。 林清清和五公主在院子里比试,鸾凤殿的下人看似恭敬垂首目不斜视,其实唯恐这刀剑无眼伤着跳脱的主子。 等箭囊里的箭再次一空,五公主直接拿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今日和清清比试一翻的确酣畅淋漓,国子监那些姑娘一个两个总是射一箭看一下我的脸色,我都不知道怎么射是好了。” “来人,统计下我们的得分,看看谁赢了。” “公主也快来喝一杯。”捧起丫鬟呈上的凉茶,清凉的茶水润泽着干渴的喉咙,林清清将另一杯茶递给五公主。 林清清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和乡下小伙伴们一起拿弹弓打鸟的时候,打到最后又累又渴还总是会争相比较谁打得多,简直和现在一模一样。 五公主接了茶水一饮而尽,看了看天上的日头急急忙忙地喊道:“李嬷嬷,怎么不提醒我,快快给我换上宫装,时辰要到了。” 林清清捧着茶水感觉这是自己入京以来难得的怡然自得,五公主看起来傲慢跋扈不好相处其实却是个热情又爽快的性子。 比起那些总是抱有其他目的接近她的人,她感觉五公主是让她相处起来最为轻松惬意的,也不会担心她是看中了她的高级琴师头衔,毕竟皇宫里要什么没有。 直到脑海中突然传来小统的一排提醒。 【宿主结交任务失败。扣除闺秀点30点。】 【进入随机惩罚,抽取随机惩罚。】 【惩罚宿主二十四个时辰内,对裴弈过敏。】 林清清坐在石凳上猛地睁大了眼睛,惊讶得手一抖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杯,她还没选择怎么就失败了…… 她正准备向小统询问怎么回事,五公主已经换了一身绛红色宫装走了出来,十六幅金丝牡丹纹绣的红锦襦裙,发髻上的金凤瓒珠步摇流苏摇晃,皇家的大气明艳跃然纸上。 五公主扶着自己的发髻正将一枚碧玺花簪拔出来抱怨道:“李嬷嬷快别给我带了,带这么多头沉死了,你看清清就77ZL带了一根玉簪,多轻巧。” 李嬷嬷顺着公主的目光看见坐在院子里的林姑娘一席月白色轻纱襦裙,裙摆处叠了三层轻薄的纱幔,腰间缀着根点翠蝴蝶鸾绦,一头墨发绾成了高贵的堕马髻,看着冰肌玉骨,皎若明月。 “五公主,林姑娘受的是琴师邀请自然可以简单大方。公主可代表的是皇室颜面,这发髻上必须带足至少五样饰品。”李嬷嬷看着五公主无奈,“公主若是嫌重可以选择带点轻巧的珠花花钿点缀。” 五公主终是在凤钗两侧簪了几个轻巧的点翠珠花带着和林清清一起去了光明殿。 等林清清和五公主前后脚踏入光明殿时,殿内已经来了许多人,她从怀中拿出自己的请帖准备寻找自己的座次。 “等会你就坐我身边。”盛明珠拉住林清清的袖摆皱着眉头说道:“不是本公主特意给你留的位置,我是怕你第一次来坐得太远出了错丢人。” 林清清忍住嘴角的笑意,一脸乖巧地点点头跟着五公主来到了最前排的案桌前坐下。 优雅地跽坐在蒲团上,林清清一抬眼便看见对面的六皇子一脸笑意地朝她眨了眨潋滟的桃花眼。 林清清礼貌地向六皇子问安,脑海里却问起小统梁芙茵的任务是怎么回事。 【简单解答需要10点闺秀点。】 【详细解答需要扣除100点成就点。(详细解答有大量信息灌输请宿主准备好。)】 看着脑海里的选项林清清微微睁大了眼睛越发地惊讶,双手捧起桌上的茶杯低头遮住自己太过诧异的神色。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提示,详细解答竟然要消耗她攒了这么久都没多少的成就点。 林清清下意识在光明殿里逡巡了一圈寻找梁芙茵的身影,没找到梁芙茵,却发现自己的脸好像有些发痒。 林清清没有在意脸上的不适,看着小统的提示先选择了简单解答,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到底怎么回事。 【梁芙茵刚刚已经坐船离开了京城,在短时间内都不会回京,所以系统判定任务自动失败。】 林清清看着眼前的简单解答,抿了一口桌上的茶水,还真是简略。 看了眼觥筹交错的光明殿现在不是接收答案的时候,还是等宫宴结束回到国子监再选择 开始只是轻微的痒,林清清以为是错觉,过了一会越来越痒,林清清指尖动了动甚至有点忍不住想抓,这也太难受了。 林清清眉黛轻蹙,眸光如水,求助般地看向五公主,“五公主,你看我的脸有异样吗,感觉有些不舒服。” 盛明珠看着林清清求助的目光,仔细看了一番,只见林清清肤若凝脂,琼鼻樱唇,无一处不美。 盛明珠摇了摇头在她耳边说道:“并无不妥,是不是刚刚射箭累了,你也太没用了,等会宴席结束我就派马车送你回去早点休息。” 林清清忍不住用贝齿轻咬下唇,喝了茶水之后脸算是好些了77ZL,可是嘴唇却越发的痒了。 到底怎么回事? 她有些慌乱地看了眼自己案桌上的吃食,进了光明殿除了茶水这些糕点她都没动过,难道是茶水有问题? 怪不得喝完茶水嘴唇越发痒了。 可是,会是谁要害她?! 林清清瞬间想到林欣颜,若是林欣颜做地,她肯定正躲在暗处想看她出丑的样子。 舔了舔红唇,林清清指节发白忍住唇上的不适,眉宇逐渐舒展神色自若地抬头,视线朝下面看去寻找林欣颜在哪里。 寻找间却意外地直直地撞见了裴弈清冷的目光,裴弈黑沉地双眸微微睁大朝着她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仿佛有些意外地撞见她的目光似的。 林清清却觉得脸上忽然也泛起微微的痒意,她突然想起刚刚小统说的任务失败的惩罚。 【惩罚宿主二十四个时辰内,对裴弈过敏。】 那会任务失败她太过惊讶没有在意这个惩罚,现在看到裴弈她忽然想起来。 林清清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见了鬼似的看着裴弈,所以这家伙到底盯了她多久。 刚刚还盯着她的唇看了这么久,什么意思,林清清耳尖不由得有些红了。 她忍不住狠狠地瞪了裴弈一眼,看见他垂眸转移了视线才扭过头不再理他,他还想装作意外撞见她的目光,明明已经盯着她看了很久。 【宿主在宫宴上行为不符合大家闺秀标准,小统警告一次。】 林清清收回目光知道怎么回事了,在心里轻轻呼出一口气,安心了许多,只要在两日内裴弈不再看着她就好,应该还挺容易。 她刚刚瞪了他一眼,凭裴弈的聪明肯定知道是她是什么意思,想必不会再看着她了。 没想到过了一会,林清清脸上的痒逐渐消退却发现自己的胸和腰怎么有些发痒。 ?! 这次林清清不止是耳尖红了,红晕直接从耳尖爬上了脸颊。 这个色狼!!看哪呢?! 第63章 送别 林欣颜拿着公主的请柬来得很早, 她既然拿了特殊的请柬自然是想在同窗面前多炫耀一番。 你们只能跟着父亲坐在后排,但是她拿着请柬可是坐到了内圈。 等找到了自己的座次,林欣颜不仅皱了皱眉, 虽是坐在了离主位不远的前排但却是一个靠墙的位置未免太偏了。 看着前面一排排案桌, 她突然觉得还不如跟着父亲坐在第一排好, 虽然离皇子们远,但是至少看表演方便也更打眼。 等林欣颜看到林清清被五公主挽着手一连走过好几个台阶甚至最后直接走到了最高处的席位上,她忍不住死死捏住了袖中的手帕。 在府里林清清被母亲弟弟看重就算了,来了宫中五公主还偏爱她。 她已经这么努力去讨好五公主了,每日辛辛苦苦陪公主蹴鞠射箭, 小心翼翼奉承她哄她开心, 也不过被安排了这么个偏僻的角落,凭什么林清清什么都没做就能被她偏爱。 林欣颜死死盯着高台上的林清清,看着林清77ZL清和五公主谈笑风生,双颊绯红,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暗暗咬牙。 她不懂为什么重来一次还会这样, 她明明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她敛了性子, 磨了脾气, 刻意讨好每一个她觉得用得上的人, 这些人最后却还是心里偏袒林清清。 林清清却不知道林欣颜盯着她,她现在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只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裴弈投过来的目光, 若有似无的,一会扫过她的胸, 一会看向她的腰。 忽隐忽现的痒意让她羞愤地朝裴弈看去, 要将这个色狼抓现行,一抬眸却抓了个空,他并没有在看她。 只见裴弈一身天青色朝服坐得笔直, 正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如玉的手指仿佛百无聊赖般轻扣着杯沿,一副无欲无求与世无争的清贵模样。 谁能知道这个色狼竟然在偷偷看小姑娘的胸口,林清清不由得有些气结。 这回可好,离得这么远,他又不抬头,她如何再和裴弈沟通。 低着头的裴弈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就连轻扣杯沿的手指都忍不住加快了几分。 林清清的位置离他有些远其实他看不太清,不过他对视线一向敏感,刚刚林姑娘突然看向他,他忍不住有些慌张地低下头。 捧起茶杯,他只敢再偶尔用余光偷偷瞟几眼高台上的林清清,毕竟总是盯着一个姑娘看有失礼数。 低下头后他却又感觉到有一道热烈的视线从林姑娘那处传来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 裴弈看了眼自己的天青色云纹朝服,忍不住伸手将衣摆捋得更加平整,看来没白费功夫特意置办这一身,果然清清很喜欢这个颜色。 等皇上满脸笑意带着皇后和贵妃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鞠躬行礼。 “臣恭迎皇上,皇后,贵妃娘娘。” 宫宴正式开始,一位位漂亮的舞姬也鱼贯而入。 林清清在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她觉得有了这些裴弈应该不会再看向她了。 毕竟宫宴开始前无事可做,裴弈在这个殿里又没有什么朋友,她和裴弈也算亦师亦友关系亲密,裴弈多看她一会也很正常。 就是看姑娘的胸和腰不应当…… 等五公主喊她看舞姬表演时,林清清看到裴弈也抬起头向舞姬看去,心下稍安,果然有了歌舞吃食应该不会再看她了。 等脸,脖子,胸和腰都传来连续不断的痒意,林清清不得不将视线越过重重舞姬努力地像裴弈使劲眨了下眼。 别看我,看表演。 裴弈这个混蛋每天根本就是假正经,装作看舞姬表演却将她看得全身都过敏发痒。 看着裴弈完全不能理会的样子林清清有些无奈,第一次想在心中翻白眼觉得这人是个笨蛋。 她只得忍住身上的难受看着眼前的歌舞在五公主地热情推荐下用起膳食。 据五公主说这碗糖蒸酥酪嫩滑可口,香甜浓郁,听起来应该是她最爱的口味,可惜送入口中她只觉得自己身上哪哪都痒,所有美食都大打77ZL折扣。 小统好狠的心弄出这么个酷刑。 这场宫宴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只想快点结束然后赶紧找个没有裴弈的地方呆着。 好不容易捱到表演结束,林清清感觉自己身上的痒意褪去,这个混蛋终于不能再借着看表演偷看她了。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王公公走上前公布每次宫宴最后的环节,最开始只是宫宴上歌舞结束后会行飞花令,后来不知怎么就演变了做诗。 这宫宴上做诗不仅可以在权贵圈中扬名更可以获得皇上的青睐,一举多得,在场的小辈们无一不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许多人甚至早已提前押题,就等着今日能获得皇上青眼。 有人准备了咏秋日,有人准备了吟菊花,有人准备了颂盛世…… 林欣颜自然知道这一次的宫宴题目,因为林清清上辈子可是靠这首诗一举成名获得皇上青睐。 果然随着王公公拂尘一摆尖细的声音传来,“圣上口谕:上半年大公主与崂国和亲,因没有亲自送别深感遗憾,希望诸位在这一柱香内作一首送别诗送与大公主。” 王公公话音一落丫鬟们恭敬地将吃食撤去在案桌上摆上了笔墨纸砚。 林清清发现王公公说完这句话,身旁的五公主端着酒盅久久没有放下,眉眼间再也没有平日的傲慢和跋扈只有深深的无力和荒凉。 林清清在案桌下悄悄握了握五公主的手,发现她的手心已然一片冰凉。 她有些担忧地看向五公主,老师让她好好学习兵法后她才知道原来繁荣的大盛朝竟然有两个邻国经常在边境发生战事。 一个是右下角的崂国另一个就是现下正在师父那处趁火打劫的纥国。 本来听完王公公的题目,她第一个念头便想到小时候在渡口送哥哥去州府求学,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流水将哥哥的小舟越送越远直到目不所及。 但是看着这样悲伤的五公主,她心念一动拿起案桌上的笔写下了另一首诗。 当所有诗作被交上去之后,林清清又感觉到了裴弈似有若无的目光,她算是发现了这个人只要没事就会看她。 林清清身上发痒看着宫殿里安静凝重的气氛忍住了想要瞪裴弈的眼。 镇南侯倒是诧异地横了裴弈一眼,这个没用的儿子已经多年没有动笔参加过这些活动了,怎么今日竟然…… 看了看裴弈孤僻冷漠的样子,镇南侯哼了一声,灾星就是灾星看着就让人不舒服,一点没有裴涵可爱讨喜。 皇上拿着王公公交上来的诗作,一页页翻去,时而凝眉时而沉思,有时将手中的诗页交给皇后和贵妃商量。 众人低着头用余光看着高台上的动作皆心情跟着紧张起来,不知道会是那首诗被皇上选中。 直到皇上拿到一首诗,这次他没有凝眉也没有沉思更没有与宫妃讨论,而是面露惊叹瞪大了眼睛直接将这首诗拿出来放在了第一名的竹筒里。 林欣颜看着皇上的动作心77ZL下一喜。 她要成名了! 马上,她就要在所有人面前获得皇上的赞美和嘉奖,赢得所有人的掌声,在京城真正地扬名立万,在侯府真正地站稳脚跟。 林欣颜激动得身子都忍不住微微发颤,肯定是她写的那首诗被皇上选中成了魁首。 过了好一会皇上将所有诗作欣赏完,将递给皇后看的诗作放在了第二个竹筒,另一个诗作放进了第三个竹筒。 “现在朕已经将诸君的诗作全部看完。”皇上忍不住感叹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这次的诗作优秀的着实不少,让我看得有时惆怅万分,有时豪情万丈。” “不过这第一首,的确当之无愧,凌然众人,实在是做得太好了。” 皇上拍了拍大腿站了起来,“诸位的千金真的是才华横溢更胜男儿。” 听到千金,林欣颜激动地抿紧了唇,是她,皇上夸地肯定是她。 她不敢直视圣颜只能紧紧盯着皇上的脚尖,忍不住双脚发颤…… 她最辉煌的时刻要来了! 皇上拿起王公公捧着的竹简将第一个竹简打开,声音沧桑却感慨万千, “孤辇连夜发,送行淡月微。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所有人听到这首诗不由得心中一动,仿佛都感同身受了一般。 裴弈突然直直地看向林清清,他觉得这首诗就是林清清写的。 写的是她是他或许亦是在场的所有人。 林欣颜听到第一个字便满脸的不可置信,脸色猛然惨白,眼前甚至有些发黑。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用指甲深深地掐紧了手心,这首诗……这首诗……不是她写的。 难道…… 她愤恨地死死地盯着林清清,是不是…是不是她又做出了更好的诗。 凭什么,凭什么林清清每次都坏了她的好事! 明明她写的那首诗就该是这次宫宴的第一名,明明她就该得到京城第一闺秀的称号…… “林清清做得这首诗实在是太出色,让朕心毫不犹豫地放进了第一名的竹筒。”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相信不仅我这么觉得,在场诸君应该皆有所感。” “林爱卿,相信你也为有这么个女儿而骄傲。” 第64章 第一闺秀 侯爷林立突然被点名看了眼高台上的林清清顺着皇上的意思谄媚地笑道:“清清自幼聪慧非常, 才华横溢,侯府皆以她为傲。” 皇上听完哈哈一笑,“明珠要是能有如此才华我定日日把她带在身边向旁人炫耀。” “五公主活泼可爱, 御射无人能出其右, 有皇上武勇的风姿。”侯爷会意地将五公主夸赞了一番。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看着手中的诗越念越满意, “林姑娘小小年纪便考过高级琴师,琴艺已是一绝如今又做出如此惊才绝艳之诗,简直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闺秀!” 这首诗完完全全写到了他的心坎上,送大女儿去和亲完全是无奈之举,他亦是在心中挣扎了许久, 可是他先是当77ZL皇上才能再当一个父亲。 众人听着皇上的赞叹纷纷点头, 这首诗的确让他们也若有所悟,林姑娘的确大才。 甚至有好几位重臣已经打定主意下了宴会就要去探探侯爷的口风,看看如此优秀的姑娘有无婚配。 林欣颜听到皇上这句话眼睛发红地盯着林清清,指节发白地死死攥着袖中锦帕。 这句话本该是属于她的!这个名号也该是她的! 这个早该变成一团烂泥的林清清,为什么能从泥潭里爬了出来还阴魂不散地把上一世的一切都给搅乱了。 而侯爷林立看着皇上满脸赞赏的样子, 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高台上的女儿, 越看越顺眼, 越看越满意。 林清清这长相明显是随了何氏的昳丽娇艳, 而这才华则是随了他这颖悟绝伦的脑袋,如此琼姿玉貌再加上八斗之才怎么看这个女儿都是他和何氏最完美的作品。 侯爷心里盘算着如今林清清才华横溢, 出生又是尊贵的嫡长女,长相也如朝霞映雪, 再加上深受皇上喜爱…… 这才华出生长相无一不完美, 年纪还是正正好快要及笄未曾婚配,说不准皇上哪天一高兴就将她赐婚给哪个皇子为正妃。 侯爷越想越对眼角的余光在三皇子四皇子处绕了一圈,这个女儿说不准日后能让自己当上国丈。 侯爷想着想着沧桑地眼角微微眯起带起了一道道皱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权势滔天的样子。 侯爷仔细看了林清清这么久, 却发现女儿一个眼神都没给过他,看到林清清这个样子,想到这个女儿不听话的时候,侯爷脸色微微发沉。 这又犟又硬的臭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指不定就是乡下养父母教坏了,毕竟他和何氏教的颜颜温婉柔顺堪当大家闺秀典范。 侯爷想起侯府里何氏大动干戈重建的临安阁,满心盘算着怎么再把林清清请回来,这次他可不能用蛮力,得让林清清心甘情愿地回侯府乖乖地当他的好女儿嫁个好人家攀个富丽堂皇的高枝。 第一次作诗被人如此大肆夸奖和肯定,林清清嘴角微弯,两个清浅的梨涡悄悄浮现,心中开心得不得了,就连身上的痒意都好像减退了许多。 想想第一次她还不会作诗慌乱地只能在宴席上拿出平时做的策论应付的时候,感觉自己真的一路走来进步良多。 幸亏自己一直在好好努力,才能发现原来自己其实有很多优点。 再也不是那个被所有人嫌恶的蠢笨得只能烂在地上的那团烂泥。 其实她作这首诗时是看着五公主一扫往日的骄傲满脸脆弱难当的样子,突然觉得其实她一直以为的被父母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姑娘亦有自己的艰难和苦楚。 她看到的也不过是五公主想让她看到的样子。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难,无论是远去和亲的大公主,或者是看似被宠爱着的五公主,亦或是如今看起来已经熠熠生辉的自己77ZL。 林清清提笔在案桌上重新写下这首诗,将稿纸不懂声色地悄悄放入五公主眼下。 她能感觉到随着她的动作裴弈的目光一刻不停地在跟着她。 这人简直了…… 五公主心情低落地垂着眼,直到眼底出现了一张宣纸, “孤辇连夜发,送行淡月微。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五公主,这首诗是送给你的。” 看着纸上的字盛明珠咬着唇忍了很久的泪水忽然就涌出了眼眶,滴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晕染了一块字迹。 “我们身为大盛朝的公主拥有自己的义务和责任。” “小五,这句话是送给你的。” 出嫁前大姐姐温柔地告诉她,此后半年她放弃了和哥哥一起舞文弄墨,她突然觉得学习经义诗词根本救不了自己,她开始拼命地练武学箭骑马…… 大概就是怕若有一天她真的也要被父皇送去纥国和亲,她至少不会做一个临阵脱逃的公主,她所学的一切至少能给她一点点勇气让她能扛起这个王朝丢在她身上的责任。 或许她还存了一点点小小的妄念,妄想着有一天她能带着大胜铁骑踏破山河把这崂国纥国都给灭了。 五公主捏着宣纸使劲眨眨眼将眼眶里的泪水吞了回去,她是公主不能也不允许在这个宴会上丢人。 皇上不知道五公主的情况,评价完第一首诗继续走到王公公面前拿起了第二名的竹简。 林欣颜满是期待地看着第二张稿纸从竹筒中被展开。 是她了,这次肯定是她了! 直到皇上中气十足地声音响起。 “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 鸿鹄去千里,温酒待君归。” 林欣颜捏着帕子的手一松,帕子滑落在地上,她一脸震惊地盯着皇上手里的诗稿。 这也不是她写的?! 第二名也不是她,她写的明明是这次宫宴该拔得头筹的诗!! 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皇上后面的话她再也听不进去,只觉得满脑子乱轰轰的,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东西,上一世得了第一,这一世连第二都没拿到?! 皇上爱不释手地拿着这份诗稿满脸欣赏地分析道:“这首送别诗豪情万丈,一扫送别的离愁别绪,既有大丈夫志在四海的豪迈又有静待归人的脉脉温情。” “好一个鸿鹄去千里,温酒待君归。” “裴将军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上次我记得重阳赏菊宴裴弈作诗就得了第一,朕看这小子未来不输你啊!” “皇上说的是。”裴将军脸色微变尴尬地看了身侧的裴弈一眼,这小子怎么回事,国子监考试年年吊车尾,不是早就应该愚蠢得不可救药了才是。 难道他一直在装蠢,就是等着现在出风头打他的脸。 裴将军脸色发黑地给了裴弈一记冷眼,想起自己心口上差点要了老命的箭伤,就算裴弈再厉害也是个灾星。 众人对裴弈的才华再次惊讶,尤其是国子监里的诸位勋贵学子77ZL对裴弈简直刮目相看。这个在国子监一直籍籍无名之人,没想到竟然有如此诗才。 裴弈对这一切并不关心,他听着皇上的称赞,只觉得幸好自己这次努力了,幸好自己得了第二名。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高台上的林清清,这一次没有人比他离林清清更近。 他只想他的月亮身边最近的人永远是他,她接受所有人的赞美,他能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仰望着接受所有鲜花和掌声的她就够了。 夸奖完第二首诗,皇上才拿起第三名的竹筒展开第三首诗。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在场的臣子们听完这首诗有人点头称好,有人与同伴窃窃私语探讨了起来。 林清清忍着满身的不适听到这首诗时猛然看向皇上。 这首诗!! 这首诗就是她刚开始听到送别题目时所想到的那个画面,在渡口送哥哥求学一叶扁舟越飘越远的画面。 山峦随着原野的出现而渐次消失,江河在荒凉的原野中奔流。 这是她曾经想写的诗…… 林清清拿着笔地手不由得有些微微发抖,身体的不适再加上第一次入宫,她差点忘了她的思想是会被林欣颜窃取的。 林清清脸色有些发白心中后怕,差一点,差一点,她就又着了林欣颜的道。 这是在皇上面前,在宫宴上若是出现两首一样的诗,她不敢想象…简直无力反驳……甚至会完全无法收场。 为什么林欣颜总是要一次又一次地害她?! “这首诗描写的画面富有流动感,十分优美,最后一句用水拟人,借水写出了作者依依不舍的离别之情,表达了作者的思念与感怀。” “这是一首非常灵动又优美的送别诗,看得出作者对送别之人浓浓地不舍之情。” “林欣颜林姑娘,朕对你在这首诗中送别的地点非常好奇,实在是一个美丽的渡口,不知道你可否告诉朕这是哪里?” 林欣颜本来满脑子就乱糟糟地,她完全不懂为什么自己的诗没有得第一名,现在又突然被皇上点名,她惊得刷地一下从蒲团上突兀地站了起来。 “皇上…上,请问您刚…刚说了什么?” 侯爷林立看林欣颜这惊慌地样子狠狠地刮了她一眼,本来听到皇上说这第三首诗也是他的女儿所做,他简直是喜不自胜。 尤其是隔壁那个老头还询问他是如何教导的子女,竟然都如此才华了得。 他感觉到光明殿里向他投来了无数道羡慕和赞叹的目光,简直没有比这更让他舒坦的时候了。 第65章 欺君 “朕想知道你所描写的这个送别的渡口在哪。”皇上听完林欣颜结结巴巴的话并未生气, 他对有才华的人一向都很包容。 林欣颜脸色越发的白了,额角的冷汗细密地冒了出来。 这是哪她哪里不知道,这是林清清的诗, 林清清入京后根本没去过旁的地方, 肯定是林清清的家乡, 她跟着侯府去接77ZL她时那个村子叫什么来着…… 林欣颜皱紧了眉头冥思苦想,越是紧张,她越是想不起来,看着皇上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她捏了捏手心,“这……是我梦中的一个场景。” “哦?”皇上有些失望竟然只是梦中景致于是继续问道:“那你在这梦中送别何人?” 林欣颜心下一凛立刻想起上次赏菊宴翻车那次, 贵妃问她诗中思念何人, 她回答思念曾经的贴身丫鬟瞬间遭到众人嫌恶降低了诗词的意境。 想到这她没有犹豫,除了庶兄自小到大侯府里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和她分开过,“回皇上臣女送别的是哥哥,哥哥有一年回了老家我甚是想念便做过这个梦。” 侯爷听了这话面色一变有些奇怪地上下打量了林欣颜一眼,这个女儿什么时候和她庶兄关系这么好了。 “林姑娘请坐。”皇上听完了然地点点头虽是有些失望如此美景竟然不是大盛朝的景色, “你这首诗写得柔情万千看得出你也是个……” 皇上的话还没说完, 一个学子貌似再也忍不住似地冒冒失失地从案桌走了出来, 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皇上,无耻小人蒙蔽圣听, 臣子必须出言直谏。” 他身侧的左都御史叹了口气怎么也拦不住自己横冲直撞的儿子。 “臣子近日在书舍买了这本《十一月诗册》甚是喜爱,皇上念出这第三名的送别诗时我便觉得有些熟悉, 一翻下来这首诗郝然就在上面。”王泽跪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本《十一月诗册》双手呈上, “而且这首诗根本不是出自林欣颜之手。” 光明殿内所有人一片哗然,只听见惊讶地抽气声,这可是皇上, 皇上被骗众人面面相觑连大气不敢出。 侯爷林立猛吸了一口气面色有些发黑,本来宫宴前三有两位都是他的女儿,如此得意之事突然骤变,徜徉在云端的一颗心猛然一停现在更是跳得突突的。 不知怎么他隐隐觉着这小子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他凝神看向林欣颜,希望她能好好解释一下,却发林欣颜脸色苍白浑身甚至有些发颤。 “我不忍皇上受这等小人欺瞒。” “什么梦中之景,什么写给哥哥。”王泽说地义愤填膺掷地有声,“臣子就是国子监乙班的学子,林欣颜姑娘的庶兄恰好与我在一个学舍,他们从来都没在国子监里同行过哪怕碰面过都没有,明显是关系疏远。” 林欣颜听了王泽的话脸色发白还没坐稳的身子差点又站起来,这怎么可能,谁还能提前知道这首诗?! 她抬头看向台上的林清清,发现林清清也是一脸惊讶,明显毫不知情。 林欣颜攥紧了手中的锦帕,死死盯着诗册,这首诗明明是林清清所作,除了她还有谁能作出这首诗。 林欣颜突然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除非……除非上辈子林清清也是抄的! 这辈子林清清被她赶出了侯府,失了权势,所以林77ZL清清无法再将这个作诗天才关在侯府供她取用,所以这首诗才会在诗册上流传。 林欣颜一头乱麻,这是林清清害了她,是林清清害了她。 等会她该怎么说……怎么说才能将这件事赖在林清清身上…… 皇上面色微冷将王泽奉上的诗册打开,一页一页翻了起来,越翻脸色越发的冷凝。 合上诗册,皇上抬眸脸色阴沉地看向林清清声音冷冽,“林清清姑娘,你来告诉朕“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这首诗描写的是哪里的景色。” 林清清从看见王泽呈上诗册说书中有人作了林欣颜的那首诗开始便惊讶得不行。 为什么竟然还有人能偷了她脑子里的诗词? 随着皇帝的问话她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这里,浑身又开始发痒,为什么皇上会问她? 林清清若有所思是谁将她的诗拿出来投稿了,看着皇上黑沉的脸色她照实回答道:“回皇上臣女自小长在乡村,此诗描写的地方在我的家乡乃豫州新阳县羊安村离京城很远。” “我们村里有一条甘江,这里所写的景色便是我们村的甘江渡口,我目送哥哥去州府求学时正直春日,青山随着平野的出现而逐渐消失,甘江在一片荒地上奔涌。” 林清清如倒豆子般将诗中的画面描绘了出来,仿佛历历在目一般,比起林欣颜敷衍的梦中,在场所有人都隐隐有些明白…… 林清清回答得合情合理细节详实,这首诗怕是林清清所作,而书局从投稿选诗到发表至少要历经半个月…… 皇上听完林清清的话眼帘一掀,厉声呵斥,“林欣颜,你抄袭林清清的诗,欺君罔上,孝悌无道,其罪可诛。” “啪”地一声诗册被皇上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瞬间在场的所有臣子皆低头缄默,整个光明殿落针可闻,再没有刚才的欢声笑语。皇上被一个小丫头欺瞒而震怒,谁都不敢触这霉头。 林欣颜眼前猛地一黑,浑身抖如筛糠,她甚至站都站不起来,死亡的恐惧让她连滚带爬地爬到了皇上脚边,她猛地拿起地上的《十一月诗册》疯狂地翻了起来。 她不信,她不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林清清写的。 她怎么提前写出来发书的?! 难道……难道……因为自己的重生所以林清清提前作出了这首诗…… 林欣颜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她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情,她以为重生的她掌握着一切,可以将林清清的所有东西占为己有。 第一次面对天子之怒,生死面前,林欣颜完全乱了阵脚,她的鼻涕和眼泪汹涌地流了出来,跪在皇上脚边大喊道:“不是我的错,我是被冤枉的!” “皇上,我是被冤枉的,这诗是姐姐抄我的!” “这些诗都是我的,都是我的,不是林清清的!!” “是她抄我!!皇上,冤枉啊!!” 林欣颜说得语无伦77ZL次,声音凄厉尖刺,指尖凌乱地将书页胡乱翻着。 皇上冷眼看着跪趴在地上的人,发丝凌乱,脸色仓皇,半点悔意也没有甚至还想诓骗他,“林欣颜,欺君之罪,可是要株连九族。” 侯爷林立苍白着脸踉跄了好两步才从案桌走上前台,“啪”的一记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林欣颜右脸上,“逆女!!” 林欣颜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宠爱了她这么久上辈子的父亲。 侯爷林立跪在地上大声喊道:“皇上!林欣颜不是我林立的亲女儿!!” 在场所有人对这连番的转折震惊不已,平阳侯府真是好一出大戏,场场精彩。 姐妹阋墙,妹妹抄袭姐姐的诗就罢了,林侯爷竟然自曝林欣颜根本不是府里的血脉。 “臣不敢欺瞒皇上,臣也才是知道林欣颜和林清清出生时不知怎么被掉换了。本该养在侯府的嫡长女林清清养在了乡下,而林欣颜却被我们千娇万宠地长大。” “所以林欣颜根本不是我们平阳侯府的亲生女儿,希望圣上网开一面不要牵连平阳侯府。” 林立越说越难过,跪在在地上哐哐磕了好几个响头,双眼通红声情并茂,“与亲生闺女相隔十四年,林欣颜在锦衣玉食中长大,而我的亲女儿林清清却一直在喂猪种地,实在是天差地别。” 林欣颜捂着红肿的右脸趴在地上,疼痛、害怕、委屈让她涕泗横流 ,看着父亲如此迅速地和她撇清关系,她的心只觉得越发的苦涩冰凉。 这个她讨好了两辈子的人,放弃她的时候如此轻描淡写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仿佛放弃的只是个陌生人而不是陪伴了十四年的女儿。 为什么她重活了一世反而越活越回去了,侯府最后还是抛弃了她,林清清还是变成了京城第一闺秀,就连林清清做的诗她也没能夺走。 为什么! “来人,将林欣颜打入天牢!”皇上揉了揉眉心大手一挥,他实在懒得听臣子们讨论这些家长里短的破事,“平阳侯府的事交由大理寺负责连夜彻查!” 林欣颜被几个太监押了出去,她泪眼婆娑撕心裂肺地哭嚎着看向光明殿内的所有人。她不懂,她是怎么让自己走到了今日这个境地,她不想死! 殿内所有人投向她的目光不是嫌恶就是鄙视,林欣颜脸色惨白地晃了晃神,却看见宋书意向她投来了一道担忧的目光。 幸好……幸好…… 至少还有一个人担心她,虽然是她准备扔掉的退路,林欣颜被太监们拽着又哭又笑仿佛疯了一般,丑态百出。 侯爷林立跪在皇上面前,“咚咚咚!”他还在拼命磕着脑袋,林欣颜这个该死的冒牌货竟然犯下如此大错让他的脸面荡然无存,他就该早点将这个假货送回乡下去。 只见侯爷林立跪在地上咬紧了牙关,磕得额头通红,满脸老泪纵横,好不可怜。 他现在满心后悔,若是早点给林清清安排最77ZL好的老师,或许林清清现在早就走到了更高的地方,让他风光无限。 而不是在这里,在所有同僚面前让他磕头谢罪,无地自容。 “爱卿退下吧,待大理寺查明后,朕自有定夺。”直到侯爷的额头磕得发青发紫,皇上才大发慈悲地发话道。 第66章 牌匾 出了这么一场闹剧, 皇上也没心情再继续宫宴,“你们都退下吧。” “谢皇上恩典。”侯爷林立磕得额头青紫胀痛,浑身官服都被冷汗浸透, 听了皇上的决定知道这次侯府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从冰冷的地上抖抖索索地爬起来回到座位上, 他一路上脚步发虚, 差点在平地上一脚踩空。 王泽看皇上愠怒的样子也不敢去将自己的诗册捡回来,只得恭敬地退回了座位。 左都御史恨铁不成钢地横了儿子一眼,决定等会下了早朝好好教训教训他。 这欺瞒之事分事大事小,轻重缓急,伏尸百万, 流民千里的大事自然得直言上谏。 而今日这种不过宫宴名头的小事就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揭露出来, 尤其是这宫宴对皇上来说是个轻松愉悦的场合,皇上喝喝酒看看歌舞与臣同乐一番。 这种欺瞒小事应结束后去御书房单独找皇上禀报,否则这么多人甚至还有无数小辈,皇上的面子往哪搁。 这谏言也是有讲究的,否则言官那么好当的吗。 王泽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被父亲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直言上谏, 以正视听, 这不是父亲每天耳提面命的吗, 他今日应该做得很好。 王公公在皇上的示意下重新公布了名次后,皇上带着皇后和贵妃脸色黑沉地走出了光明殿。 “恭送皇上。”所有臣子纷纷站起来送行。 等皇上一走, 所有人都窃窃私语了起来,这次宫宴真是知道了平阳侯府不得了的辛密。 林欣颜竟然是侯府抱错了的假千金, 这假千金占了林清清十四年的身份竟然还想抄林清清的诗, 这种话本子里才有戏码在现实里出现,所有人都忍不住八卦了起来。 侯爷林立朝服凌乱浑身狼狈,在同僚看热闹的眼神中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 听着四周对平阳侯府议论纷纷的声音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因为林欣颜他这老脸算是全丢光了。 苏蕊从后排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今日之事在她心中掀起了很大的波澜。 她突然理解林清清不愿意回侯府的原因,也突然理解她每一次当说客时林清清冷漠的态度。 因为她从今日觉得平阳侯府,当真……配不上林清清。 她一直知道林清清半年前被接回府有所蹊跷,她其实一直觉得林清清其实身份有问题,甚至猜测她不是何氏的亲生女儿。 因为当初林清清接回侯府时能当上嫡长女是老夫人力压众议一力安排的,但是一直没有开宗祠,谁也没提起甚至老夫人也没提,她一直对此很奇怪。 没人提起这事再加上何氏和侯爷77ZL对林清清随意的态度,不,应该说是冷漠无情毫不在意。 她一度猜测林清清可能是侯爷在外面哪个外室的孩子,并且这个外室和老夫人还有血缘关系。外室不愿回侯府伏低做小看人脸色所以宁愿养在外面,半年前外室突然逝世,所以侯爷和何氏不得不给面子将林清清接回府,回府后便是老夫人一力抬举林清清……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猜测非常合理……直到今日……… 林清清竟然是亲生嫡女,林欣颜反而是抱错的假千金,虽然侯府发生的一切仍能解释得通。 但是侯府里所有人对林清清的态度不免让她心下发寒,亲生父母竟然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她一直觉得睿智公平的老夫人竟然能如此冷漠地对待自己的亲孙女。 她突然觉得比起林清清其实是幸运的,她的亲生父母一直很爱她。 父亲清正廉洁,母亲温柔包容,虽然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但每一次在最黑最难的时刻,她都能靠着她们坚定地走下去,在每一次想放弃时,她都能咬牙想起父亲所有的的教导。 她一直想靠自己的努力过得更好甚至想未来替父亲平反,她投奔姨母,伏低做小,夹缝求生。 她抓住每一个能抓住的机会努力往上爬却始终记得父亲的教导,穷则独善其身,再苦再难都要做一个正直的人。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她虽慕权,攀之有道。 她是感谢老夫人的,老夫人的公平才让她有机会在侯府的子女中出头。 可若她是老夫人的亲孙女,苏蕊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天生平庸就要被放弃吗? 就像刚入侯府时那个平凡到甚至有些无能的林清清,像一摊烂泥一样被所有人随意找了角落扔着,无人问津,无人关心,也无人在乎这摊烂泥是不是在努力地将自己扶上墙。 她想起那次自己为了国子监的恩荫名额,她第一次卸下所有伪装,崭露头角找老夫人求得了这个名额。 当时的她是问心无愧的。 林欣颜不想要,林清清那时什么也不会,字大如斗,不通文墨,行止不当,就算入了国子监也会被所有人排挤和嘲笑。 能者得之,她去拼了一把。 虽然最后没有得到,她也没有气馁,她连熬两宿,将父亲教过她的四书五经全部拿出来拼尽全力能背多少背多少,最后也终于考上了。 她看着在高台上被五公主牵着手走下去的林清清,不由得有些感叹。 谁能想到,当初在侯府如此笨拙的林清清入了国子监在良师的教导下,竟然进步神速一日千里。 如若当时是现在如此耀眼的林清清,她肯定只会早早温书准备靠自己考进去吧。 四皇子跟在林清清身旁走了下来说笑了几句,苏蕊忙回过神来,她还准备了东西送给四皇子。 苏蕊跟了后面,等四皇子和众人分道扬镳时快步走上前将怀里的书递给他,“四皇子,我有东西要77ZL送给你。” “苏姑娘对我实在是颇为上心,短短半个月替我抄过书,教我练过太极,陪我罚过站。”盛容瑜勾起桃花眼看着眼前的书眼底满是戏谑,“你如此殷勤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这是他最近想找的一本书法孤本,没想到随口一提,她竟然就找着了。 苏蕊早就知道会有被问这个问题的一天,她低下头有些娇羞,“我对皇子一见钟情。” 所谓的一见钟情,大概就是她盘算了好久觉得四皇子是她可能攀上的最高的那根枝。 “苏姑娘虽然你很美但是要知道,我喜欢的是才华横溢的姑娘。”盛容瑜并不奇怪,从小到大为了权势接近他的女人总是前赴后继,他桃花眼含笑,“就像你的表姐林清清那样,既能做出短弓又能做出名诗还能力压男子考上国子监第一。” 盛容瑜突然弯腰靠近了苏蕊压低声音道:“你是要杀了她还是要超过她?” 苏蕊看着眼前倾下来的身体,脸越发的红了,听到耳边的声音却心中猛然一惊,没想到……看似潇洒不羁的四皇子竟然会挑唆她杀了二表姐。 压下心底冒出来的不安,苏蕊后退一步抬起头直视着四皇子微眯的桃花眼,“没关系二表姐不喜欢你。” “在所有喜欢你的人中,我会成为最漂亮的那一茬里才华最高的那个。”苏蕊说得很慢,阳光映在她明媚的双眸中,“比我漂亮的人没有我才华高,比我才华高的会没有我漂亮。” 看着眼前眼神明亮又坚定的姑娘四皇子心跳快了一拍,从来对女子追求他不屑一顾的盛容瑜接过她手中的孤本,“那我就拭目以待。” 对他趋之若鹜的人一直很多,可是真正为他做过什么的人却一直很少。 宋书意却在宴会散去后,紧蹙着眉宇在案桌上呆坐了很久,他一面担心林欣颜的安危一面感觉以前那个…那个温暖的,可爱的白衣小姑娘好像在时光里逐渐走丢了…… 她好像一日日逐渐消失在了他的记忆里,她一直旁敲侧击地告诉他林清清可能喜欢他,她考上中级琴师退了他的婚约,她和五公主走得近日日围着三皇子转,再到今日她抄袭林清清的诗…… 她好像一日日在他的心中面目逐渐模糊了起来,不再是那个坚定不移地相信他鼓励他的林欣颜,她好像逐渐扭曲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比起这些变化,林欣颜是不是侯爷的亲生女儿在他心里根本无足轻重,是不是侯府的女儿,只要是他的颜颜便好。 如今林欣颜欺君罔上入了狱,他得好好想想他到底该怎么样才能保住她的命…… 颜颜可能只是一时走岔了,她可能还会变回来的。 —————— 翌日,林欣颜和林清清抱错,林欣颜是侯府假千金的事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京城里难得有了如此乐子,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全部都有了新的故事,大家77ZL茶余饭后全都对这个离奇的故事啧啧称奇。 平阳侯府的大门紧闭,老夫人沉着一张脸,昨日她就已经知道了宫宴之事,“如今林欣颜之事我们侯府是只能一刀两断,断指求生,半点关系都不能沾染。” 何氏面露不忍,颜颜好歹也是陪在她身边十四年的女儿,这些年也一直乖巧听话,温柔懂事,“颜颜就让她等死吗?!” 只是犯了一次错罢了,孩子还是好孩子会改的。 “哼,难不成你想陪林欣颜一起下黄泉?”老夫人横了何氏一眼,若她是个立得住事的性子侯府何苦会变成这样,都怪她当初心软让儿子娶了这个媳妇,“欺君罔上,是杀头之罪,重则株连九族!” 何氏瞬间低下头眼眶有些泛红呐呐不敢再语。 “林立你尽早回老家一趟开宗祠将林欣颜除族。”说到这,老夫人停顿了一会皱紧了眉头,“清清这孩子…能请回来就请回来,一起上了族谱。”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林清清不肯回来,她给林清清请了老师,换了丫鬟,发卖了恶奴,拨了例银,难道做得还不够好吗?让她在侯府哪里还不够舒坦吗? 看着老夫人凝神沉思的样子,苏蕊心里叹了一口气,老夫人想什么她知道,老夫人或许觉得自己做得已经足够多。 可是长在苏府的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亲父母,亲奶奶竟然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她一直天真地以为爱孩子是父母的天性。 苏蕊指尖发凉,原来…并不是这样,有些人会像养蛊一样养好几个孩子,然后从中厮杀出来的最优秀的那个蛊王才会获得亲人的所谓的爱。 在烧了四盆银丝碳的紫怡阁里,苏蕊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虽然她是受益者但是…… 她只能庆幸自己不是在平阳侯府长大。 “蕊丫头这几日也请假别去国子监了,府里大门紧闭清净几日避避风头。”老夫人脸色黑沉,“想想也知道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怎么会教出来如此逆女!!” 苏蕊低着头乖巧地点点头。 可惜老夫人闭门不出的想法还没过一个时辰就被鱼贯而入的丫鬟太监们打破了。 “传皇上口谕。 昨日宫宴平阳侯府嫡女林清清才华横溢,夺得魁首,琴艺超绝又是如今国子监第一学子,特此颁下御赐牌匾一副,玉如意一对,玉貔貅一副,夜明珠一槲……” 王公公在平阳侯府门口带着一众丫鬟太监们敲响了大门宣读圣旨。 那御赐的牌匾虽然乌木古朴,但用金箔装裱了一圈凸起的龙纹,上面“京城第一闺秀”六个整齐端正的楷体大字闪闪发光,简直风光无限。 一众百姓看着这丫鬟太监捧着物品抬着箱子一列列整齐的队伍都从四周围了上来,在侯府外侧围观惊叹。 虽然这林欣颜犯了圣颜,但是侯府接回来的真千金林清清可是给侯府拉足了好感,看这样至少皇上不会为难侯府。 接77ZL到通知的老夫人却脸色一变,哆哆嗦嗦地拄起拐杖蹒跚地走了出去。 这林清清……根本不在侯府…… 她只得带着儿子去和王公公告罪。 大门打开,却只见老夫人,侯爷和何氏,林斌脸色沉重地走出来跪在地上磕头叩首,“谢皇上隆恩。” 老夫人继续说道:“清清丫头不在侯府还在国子监住读苦学,只能麻烦公公再跑一趟。” 说着她将手上一直捏着的银袋递给了王公公。 所有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他们早就听说林姑娘与侯府不合,侯府苛待于她偏爱假千金,所以本身是亲女的林清清却早早搬入了国子监学习。 虎毒不食子,侯府竟会不给亲女吃喝,据说那假的日日打骂真的,亲弟弟也嫌弃她…… 据说林清清离开的时候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否则哪个三品大官的女儿会想不开,锦衣玉食的小姐日子不过跑去国子监女舍清寒之地苦读。 一时之间流言甚嚣尘上,三人成虎,越传越邪乎。 王公公接过钱袋掂量了一下还真是沉,这封口费还真不少,侯府这是不让他告诉皇上林清清不住侯府这事。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侯府众人一眼,他自是不会为难皇上现在看重的一家人,他是来颁赏的不是来结仇的。 只是这侯府还真是奇怪,假的敢抄真的诗,真的竟然早已搬出侯府,里面怕是不少龌龊的事了。 他收了圣旨,脸上笑得像朵菊花扶起老夫人:“诸位请起,既然林姑娘不在这,那咱家便去国子监再颁布一次罢。” 王公公带着一众丫鬟太监们离开侯府向国子监走去,而侍卫们也在老夫人的示意下立刻上前关上了大门,同时也关上了大门外无数百姓们鄙夷的,嫌恶的,嘲讽的目光。 林斌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自己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受所有人的嘲笑和厌恶。 他看着眼前一幅幅扭曲的面孔,不知怎么想起那日他和小弟们嘲笑满头柿子水的二姐姐。 是不是当时他们所有人都是和现在门外的百姓一样,是如此的让人难堪又丑陋的嘴脸。 是让人想想就会噩梦连连的嘴脸。 这些人都是和他素不相识的外人,他尚且如此难受,身为亲弟弟的他带头嘲笑二姐姐,她会有多难过多难堪…… 他看着在眼前逐渐消失的一幅幅丑陋的嘴脸,他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他终于知道自己这半年来到底做了多少次让二姐姐无比寒心又厌恶的事。 他有些绝望地想到大概他可能会是二姐姐的噩梦吧……… 要怎么要让人原谅一个噩梦,再次拥抱一个噩梦。 只是乖巧懂事,学习上进,不喝甜水,长得和裴涵一样圆润就可以吗…… 真的可以吗…… 林斌第一次感到有些绝望,他好像怎么也找不回自己的二姐姐了。 苏蕊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了,父母双亡过于美貌的她甚77ZL至被更多肮脏的下/流的眼神觊觎过,她心中没有任何波动。 走回院子的路上她回头看了眼身姿笔直满头银发的老夫人,垂头丧气的侯府夫妇,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后悔了。 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相信如此势利的侯府,绝对不会这么对待将来会平步青云的林清清。 虽然侯府对林清清不好,但是她不是侯府的亲女儿,侯府愿意收留她,老夫人愿意帮助她,她都铭记于心,哪怕是看中她未来能带给侯府的利益。 不过她不希望林清清回来侯府……作为一个家这里太冰冷了……林欣颜能变成这样或许也和这冰冷的侯府脱不了关系…… ————— 裴弈午膳时发现今日林清清不知怎么用膳时候没有在,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林夜寒用着饭,听他滔滔不绝地夸着自己的妹妹。 裴弈敷衍地点点头,林清清怎么了,昨日宴会上好像就有些奇怪,别别扭扭地总是扭来扭去…… 难道昨日就生了什么病?今日竟然就严重到一病不起了? “林姑娘今日没来是生病了吗?”裴弈忍不住打断了林夜寒的话。 林夜寒说道:“妹妹早日来上课了,她说昨日宫宴不小心喝酒过多不舒服提前回女舍了。” 裴弈皱紧了眉头还是不信,他昨日一直关注着林清清。 昨日宫宴的酒是清酒,虽然不烈但是苦,昨日他看着林清清抿了一口酒盅便皱紧了小脸,再没喝一口。 怎么今日…… 裴弈越想越不对,觉得林清清很有可能是病了,昨日宫宴便怪怪的。 他饭也没胃口吃了,急匆匆地去了女舍想见一面林清清。 却发现拖了嬷嬷传话,只有青枝下来告诉他林姑娘午休了…… 这是第一次林清清拒绝他没有下来,裴弈面色越发地冷宁,心中却越发地急切,他感觉林清清定是瞒着他们,生病了不想让人担心想自己扛。 见不着林清清裴弈看了看女舍的高墙,下定了主意,绕到女舍背后那面无人的墙垛处,迈起自己从小练的行踪步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脚尖点地轻声落在女舍内的草地上,裴弈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身后的高墙,他也没想到有一日自己苦练了数十年的步法竟然会用在这种地方。 第67章 狼狈 裴弈凤眼微眯看了眼守在二楼门口的青枝, 看来那就是林清清的房间。 他绕道后侧顺着楼檐翻上了二楼,女舍没有别的学子入住,让他翻墙的动作流畅了几分。 终于到了那扇半开的窗棂, 他没有贸然进去, 耳朵贴在窗前仔细听了一会, 若是林清清在做什么私人之事他是不便进去打扰的。 厢房内呼吸舒缓漫长,从窗棂处飘来丝丝苦涩的气味,果然如此,林清清定是生病了,裴弈点点头支开窗棂翻身进去飘然落地。 厢房内一片安静只有香炉中溢散开来的袅袅青烟, 第一次入姑娘的厢房, 还是以这种方式裴弈感觉有77ZL些尴尬。 他落地后紧盯自己的脚尖目不斜视不敢随意乱看,感觉厢房内都是姑娘家的私人物品。他快步走到榻前轻手掀开曳地的轻纱幔帐想确认林清清病情如何。 只见林清清鸦黑墨发在水红色的锦缎上铺开,莹白的小脸泛着红晕在散乱的发丝里显得更加娇弱,紧闭着的双眼让她看起来比白日的灵动多了分乖巧温柔。 只是她修长的双腿夹着薄衾,纤细的双手抓着锦被整个人侧卧在榻上, 仅着寝衣的半边身子都露在了被子外面的睡姿和乖巧没有半分关系。 看着林清清泛红的双颊, 裴弈担心林清清风寒赶紧抓住薄被的一角将被子从双腿中拉了出来。 轻轻地展开薄被, 裴弈拿起被子将林清清从脖子到脚都裹了个严严实实。 在给林清清掖脖颈间的被角时, 他看着林清清红扑扑的小脸,指尖一动。 行动总是比想法更快, 裴弈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勾起她脸上凌乱的几缕发丝轻轻绕到了白皙的耳后, 然后抚上了她光洁的额头。 脸这么红, 是不是风寒高热了? 满是薄茧的手掌覆上细腻的肌肤,裴弈不由得更轻了几分,不知是怕把林清清惊醒还是怕将这肌肤损毁。 比起掌心滚烫的温度, 掌心下的肌肤微凉根本没有一丝高热的样子,看来好像没有风寒,裴弈心下放心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 裴弈正要撤开手掌却发现林清清纤长的羽睫快速地颤了颤然后迅速地睁开了双眼。 裴弈心下一慌,耳尖一红,薄唇忍不住抿了抿,现在的姿势……好像有些难以解释。 他僵硬地一手摸着林清清的额头,另一只手掖着被角整个人离她的距离分外亲近,近得甚至能感觉到她轻轻呼出的鼻息。 他明明放轻了力道确保没有一丝声音,林清清怎么醒了?! 林清清在梦中感觉自己浑身都不舒服,一会这里痒一会那里痒,最后这痒意直冲脑袋,痒得简直让她要不行了!! 她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看见了眼前的裴弈。 果然是他,做梦还不放过她,手竟然还放在她的脑袋上。 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双脚发现自己这次做梦竟然是在厢房中还是人形,人形还想抓着我的脑袋吃我?! 她伸出手刷的打下额头上的大手,另一只手迅速覆盖住裴弈狭长的眼睛,让你看我,让你乱看我,我的梦境我做主。 林清清眨了眨还有些茫然的双眼气鼓鼓地说道:“裴弈,我警告你!你别想再在梦里吃掉我!” “我们桃子也是有脾气的!我是毛桃,一生气就让你拿在手里过敏的那种!懂不懂?!” 青枝站在门外听见屋内林清清细微的声音没有奇怪,小姐说梦话的习惯还是一如既往。 裴弈本来尴尬得完全不知该如何解释现在的情况,没想到林清清看见她并不惊讶也不奇怪直接拿起柔软的小手遮住了他77ZL的双眼。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其他的感观却突然被无限放大了,裴弈耳尖通红心跳骤乱,只感觉到眼睛上的手带着桃子的馨香,柔软微凉。 听着林清清的话裴弈心跳越发地快来抢,林清清都做得什么虎狼之梦,他还会吃掉她? 怎么吃掉? 裴弈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难道是段如送给他那摞书里的那种吃掉?! 林清清后面的话裴弈完全没听懂,什么桃子…哪里有桃子,他被林清清遮住了眼睛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什么都不敢乱碰,生怕自己越了界线。 林清清却不管裴弈在想什么,她遮住了裴弈的双眼,发现自己浑身舒坦了,终于不痒了!! 原来她只对裴弈的视线过敏…… 趁着现在大好机会,她决定在梦里好好教育裴弈一番! 让他知道,她!人间毛桃清,是不可以随便乱吃的乱摸的更不可以乱看! “我告诉你,裴弈,你以后别总盯着我看!”林清清涨红了脸警告他,“尤其别看我胸和腰行不行,不准乱看我,你一看我我就生病,浑身发痒,难受得不行,心跳还会变快。” 裴弈听了这话觉得自己更是有病,他听着林清清说话就浑身发软,心间也痒痒的,心跳也一样扑通扑通地特别快。 按照书上说法,这应该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难不成…… 红晕悄悄从耳根爬上了他色无波的脸颊,他沉声解释道:“裴某没乱看你的身……不…。” “你看没看我不知道嘛!”林清清有些生气,另一只手用力戳了戳裴弈的胸膛,好硬,她顿时有些委屈,“你怎么连胸都这么硬!” 裴弈感觉胸膛上酥酥麻麻的触感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羽睫忍不住颤了颤,他感觉自己现在哪哪都硬…… 林清清感觉掌心微痒的触感,另一只手使劲拍了下裴弈坚硬的胸膛示意他听话,“裴弈!睫毛不准动,闭上眼!不准看我掌心,都被你看痒了!” 裴弈脑海中幻想着林清清现在的样子,定然寝衣凌乱,雪白的脖颈优雅脆弱,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刚睡醒的双眸肯定还带着一层水意,朦朦胧胧地看着她,一只手遮住他的眼想,另一只手在他的身上到处作乱想,整个人又娇又媚…… 鼻间一热,裴弈觉得有什么温热的带有血腥气的液体流了出来…… 裴弈心下一慌赶紧举起右手,青色的衣袖遮住口鼻,这时屋外却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声音。 “传皇上口谕。 昨日宫宴平阳侯府嫡女林清清才华横溢,夺得魁首,琴艺超绝……” 王公公宣读诏书的声音极具穿透力,裴弈吓了一跳,林清清也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自己的手还放在他的脸上,林清清触电般地收回手,脸色绯红一股热意直冲脑袋,“你…你…你你你……是真的!” 裴弈听到无数脚步声正向女舍靠近,再也顾不得其77ZL他,他只能慌乱地从二楼窗棂重新翻了出去,因为走得太过慌张甚至还带翻了屋里的矮凳。 青枝听到宣诏急忙去唤了水,推开屋门,准备服侍小姐梳洗后接旨。 却发现屋内窗牗大开,矮凳还翻倒在地,小姐裹得像个毛毛虫似的傻愣愣地坐在床头。 见她进来,小姐呆呆地抬起头如水的眸子看向她,脸颊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好像还没缓过神来,“小姐,王公公在外面等着了。” 林清清在青枝地催促下来不及思索刚刚的事情便匆匆忙忙地下了楼。 出了院门,女舍外竟然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学子。 王公公领着两行人,队伍庞大,好似游行似的,不仅抬着金光闪闪的牌匾,又抬着宝箱,捧着各种贵重珍品…… 从国子监大门一路游行到女舍,如此豪华的排场,路上的学子纷纷惊讶不已一路围观了过来。 林清清穿着一身儒服跪地叩首声音不卑不亢,“臣女林清清谢皇上恩典。” 看着眼前的场景,她也万分惊讶,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奖励。 随着王公公将一声声念道,一个个丫鬟太监鱼贯而入,将赏赐全放在了女舍内。 围观的学子早已听说过昨日宫宴发生的事,但是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皇上在宫宴后给魁首赏赐了如此多的东西,看来皇上是真的非常欣赏林清清的才华。 “这个牌匾也太闪耀了。”一个学子看着太监们将阳光下金光闪闪的牌匾搬进女舍羡慕道。 “什么时候我能和林清清一样如此天纵奇才,作诗能让皇上赞叹不已。”另一个学子感叹道。 …… 如此殊荣,围观的学子们都羡慕地议论纷纷。。 王公公将口谕全部念完,把手中的折子递给林清清,“林姑娘,这御赐的牌匾可是皇上亲笔提名务必好好保管。” “臣女定会好好保管日日擦拭。”林清清恭敬地接过折子,在王公公地搀扶下起身。 看了眼摆满了珠宝器玉,绫罗绸缎地院内,再看了看那最引人注目的御赐牌匾,耀眼的阳光映在林清清的双眸里,嘴角的梨涡悄悄冒了出来。 裴弈一身泥土狼狈地站在女舍后面的墙垛上,鼻子上还有血迹。 他不舍得错开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阳光照在林清清的身上,而站在一地翠绕珠围中的林清清却仿佛比身上的阳光还耀眼比满地的珠宝还闪耀。 “少爷!” “别看人家姑娘了,快下来。” “宫里送礼的人也来国子监找你了。” 阿肖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他就知道少爷肯定在女舍附近。 看见少爷的样子阿肖脸色一变,他还是头一次见洁癖地少爷这么狼狈,“少…爷,你这是………做贼了?” 裴弈从二楼翻出去后,慌忙中绊倒了凳子自己也从二楼摔了出去,落在女舍后院的草地里现在青色的儒服沾了一身泥土草屑。 更重要的是他的袖子上还有血迹77ZL…… 刚刚看着林清清他还不觉得难受,裴弈横了阿肖一眼,一言不发运起步法飞速地冲了回去。 第68章 失败的任务 林清清和两位丫鬟将所有赏赐搬回房内, 小小的厢房被各种赏赐摆得满满当当。 林清清坐在矮凳上拿出锦帕拭了拭额头的汗,觉得刚刚看见裴弈仿佛像在梦中又像是真的。 青枝替小姐收拾屋子,郝然发现水红色的床单上有一滴血迹, “小姐是来月事了吗?” 林清清愣愣地回头, 顺着青枝的手指看见了那滴血, 恍惚了一会突然涨红了脸,明白过来,“啊…这……蚊子!” “是…是我拍死的蚊子血!” 青枝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深秋快入冬的季节哪来的蚊子,难道是小姐的屋里太热了。 青枝收拾了床单给小姐换上新的。 林清清看着青枝收走的床单,裴弈刚刚好像的确来找她了而且……还留下了罪证…… 林清清用手捂住了脸, 那她刚刚不仅捂住了裴弈的眼睛还对他动手动脚, 吆五喝六的……… 天呐,看了看小统…… 果然扣了不少闺秀点…… 林清清欲哭无泪,怎么这么丢脸,裴弈这么清冷的人怎么突然来找她…… 想起掌心被睫毛擦过时酥酥痒痒的触感,林清清脑子有些乱, 心跳有些快, 秋风吹过她脸颊上的两团红晕仿佛都带着几分温柔。 在一团纷乱地思绪中, 小统突然提示。 【结交任务失败, 详细解答是否选择现在领取。】 【超过十二个时辰未领取答案将过期。】 竟然要过期了,昨日太难受回来她就睡着了一直没有时间查看。 林清清遣退了丫鬟, 任务失败她已经知道了简单原因,但是她很好奇这第一次要扣掉如此多成就点才能获取的详细答案。 选下领取详细答案, 瞬间扣去成就点后林清清扶着脑袋一阵眩晕, 大量的信息涌入脑中。 好一会,她才逐渐理清关于梁芙茵的所有事情经过。 越看林清清越是瞪大了眼睛越发地心惊……没想到梁芙茵有这么多秘密。 系统揭露了梁芙茵接近她的原因——抱大腿。梁芙茵是一个看过这本书的外来人员,她知道书中的所有故事。 但令林清清惊讶地差点站起身的是, 梁芙茵竟然会在脑海中小声说她是女主角,宋书意是男主角…… 这和她梦到的完全不一样……明明林欣颜才是女主角,而她是个早已逃离侯府流落在外颠沛流离的角色才是。 林清清紧蹙眉头压下心底的疑惑,怪不得详细答案竟然要消耗成就点,这个答案实在是有些…… 捧起桌上的茶浅浅抿了口,带着清润香气的温热茶水顺着喉咙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林清清了然地点点头梁芙茵接近自己果然别有用心,自己刚开始的谨慎很正确。 不管梁芙茵看地是哪个版本的书,她接近她想抱大腿不劳而获是事实,最后可能是发现其实真正的女主角是林欣颜77ZL然后抛弃她抱上了林欣颜的大腿。 所以梁芙茵之前的犹豫不定两头讨好一系列的行为全都解释得通了。 只是逐渐往后看去,林清清捧着茶杯的手突然僵住。 诚意伯府飞来横祸,梁芙茵的父亲刚升上工部尚书不久突然北部连日暴雨导致河堤崩塌洪涝爆发,死伤无数,瞬间民怨沸腾。 冲垮的堤坝被查出负责官员贪污国库巨款以次充好粗制滥造,梁芙茵的父亲和两个哥哥全在工部担任要职难辞其咎全部下了大狱。 不仅如此诚意伯府还要补上工部缺失贪污的银两。 一时间诺大的诚意伯府只剩下伯夫人,梁芙茵和弟弟三个人苦苦支撑,既要想办法替父兄洗脱冤情还要查账筹钱补上缺漏。 看着记忆中的画面,林清清突然想起那一天她在女舍听见隔壁传来的细碎哭声,因为她还在考察梁芙茵所以犹豫了很久并没有敲门去询问,好像是那一日之后梁芙茵突然就不住在学舍了。 她看见林欣颜给了梁芙茵银两帮助她,梁芙茵自信满满的开店却惨遭失败。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日子急掉了大把大把的头发,终于放下脸面虚心去宋心斋学习最后终于将店面盘活了。 所以那些日子梁芙茵疏远了自己其实是根本没有空找自己,她无心学习天天都在为挣钱的事情发愁。 她看着梁芙茵一日日和林欣颜分账,在一日日接触中慢慢发现了林欣颜的真面目。 她看到梁芙茵看到林欣颜所作地每一首诗之后沉重的眉宇,梁芙茵想起这些诗其实在书中都是林清清做的。 梁芙茵逐渐发现林欣颜褪去表面的温柔善良之后露出了贪婪和狠毒的内里。 梁芙茵自身难保悄悄地将诗句放入自己的笔记中将消息递给了自己。 林清清握着茶杯有些恍然原来那次季中考前收到的诗句是梁芙茵写的。 所以昨日宫宴上没有出现的诚意伯府,王泽拿出来的那本诗集…… 里面标注着她的名字的那些她从未想过的诗,其实是梁芙茵看了书内容之后替她提前发表了。 握紧了茶杯,林清清有些恍惚她想起后来梁芙茵回来又恢复到刚开始的样子,热情主动活泼又大方…… 后来…后来梁芙茵大概是真心和自己相交,可惜那个时候的她已经无法再信任梁芙茵。 林清清坐在矮凳上一时间心绪起伏她好像对梁芙茵的一切一无所知,所以昨日任务直接失败,梁芙茵离开了京城诚意伯府到底如何了,梁芙茵为什么走了。 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要不要和人结交却对别人的事情一无所知,看到了对方有不同寻常的地方也不会站出去询问关心,让一切慢慢走成了现在这样。 “青枝。”林清清唤来门外的青枝,“你去查查诚意伯府现今怎么样了?” 青枝抬首看了小姐一眼,“小姐,诚意伯府已经不存在了被皇上虢夺了爵位,我在耳房听下人们77ZL叨叨好几个晚上了。” 林清清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杯里的茶水早已凉透了……连青枝都知道,就她自己不知道,她听见自己有些紧张的声音。 “那…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据说诚意伯受了三十仗责,一家子被流贬去了岭南,已经离开京城了。”青枝回答得很快。 林清清知道梁芙茵一家还活着心下稍安,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她时常觉得别人都是因为她获得了高级琴师的头衔而接近她攀附她,却很少有人在她真正笨拙弱小的时候真心地去帮助她。 所以她在心中划了一个地方将裴涵和裴弈存放在里面,真切地感谢和记得他们所有的帮助。 可是在梁芙茵困难的时候,诚意伯府遭了如此大难,必然墙倒众人推,众人避之不及不肯来往。 她听到隔壁的哭声没有走出去,她看着梁芙茵搬出学舍没有好奇,她看见梁芙茵早出晚归和林欣颜混在一起没有询问。 在梁芙茵回来后,她尴尬而别扭的态度或许和别人并无二致,她那时的确在逃避和拒绝。 而梁芙茵却在自己尚且如此困难的时刻记得拉她一把,临走前还将诗词全部刊登了出来还她一个公平。 林清清的眼眶有些发红,突然再也没有力气握紧手中的茶杯,茶杯从手中脱落“叮当”摔在了桌上,撒下了满桌的茶叶和水渍。 青枝慌忙上前处理起凌乱地桌子。 林清清低下头用手捂着脸,眼眶有些发红,突然觉得自己如此不堪,她好像对一切一都无所知。 她就像侯夫人何氏,一张口就是我什么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宿主,这个问题其实你没有给出答案,你会如何抉择?】 【你会选择与她结交吗?】 小统的问题在林清清脑海里响起,她会如何选择,没有看过这详细答案,时间继续推进,她会察觉到梁芙茵不见了吗? 她不会……林清清不得不承认。 她根本没有再在乎过梁芙茵,况且她现在和她也不在一个班级,她对梁芙茵早上喊她一起去晨练感到别扭,恨不得不来找她好,她对和梁芙茵一起用膳感到尴尬…… 就算梁芙茵不见了,她根本就不会在意…… 她第一次好好分析自己的心,其实从梁芙茵和林欣颜开始交往开始,她就已经将梁芙茵除开在自己好友之外了。 她将不会再接纳她,所以后来梁芙茵的每一次靠近都会让她无所适从。 为什么会这样…… 林清清在心中问起小统,小统,我若是拒绝和梁芙茵结交是否也会任务失败。 【会,她是个好姑娘。】 果然啊,其实不管怎么样她都会任务失败,无论是早或晚。 她完成了这么多任务,为什么这个任务注定失败。 林清清揉了揉太阳穴,她是个知错就改的人,既然怎么分析自己都会失败那么就仔细思索自己失败的原因,要怎么样自己77ZL才能作出正确的选择。 将和梁芙茵相交之后的所有事情在脑海中绕了一圈又一圈,林清清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的确只能作出错误的决定。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鲜有朋友的原因,为什么自己会在御射课上无比尴尬,直到五公主喊自己组成一组练习。 第69章 抱大腿 因为她变了, 从那个梦中醒过来之后的她就变了。 她对身边的人充满警惕,她小心翼翼,她害怕付出, 她为自己画地为牢再不肯踏出一步。 现在所有她相信的人, 就算是眼前收拾桌子的青枝, 都是在对方提前付出了无数之后她才会一点点相信对方。 无论是裴弈,裴涵,五公主还是梁芙茵,她所接触的每一个人,她都是等着别人先伸出来那只结交的手。 她等着别人的示好, 她像个警惕地小兽观察着身边所有人, 若是有一点不对,她就会赶紧将想要伸出去的手缩回来继续在自己的那方天地里呆着。 她将自己困在原地,小心翼翼地不想再遭受一点点伤害,也不愿意再付出一点点自己。 她甚至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别人的示好,尤其是在自己获得了高级琴师之后, 她怀疑甚至带着讽刺的态度防备着一切接近她的人, 她认为所有人都是在趋炎附势, 拜高踩低。 在心中叹了口气, 林清清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自己真的根本无法和梁芙茵结交。 因为自从接到小统的任务之后, 她一直冷淡地,疏离地甚至带有审视意味地和梁芙茵相交。 因为任务, 她比平时更警惕更防备, 她将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从未对对方多加关注。 或许应该是根本不放在心上,这让她想起何氏, 何氏就是这样对自己毫不上心所以才会对一切一无所知。 林清清突然发现她好像一点点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她突然明白自己的所有问题。 曾经的她,小心翼翼的付出,卑躬屈膝的讨好,一切却只换来了仆人的欺压,父母的偏心,弟弟的嫌恶,老夫人的冷眼。 而现在的她又太过防备和警惕,她再也不愿意付出自己,永远都在等着别人主动,她将自己保护在方寸之地一步也不肯迈出。 【若是再来一次,你还会和梁芙茵结交吗?】 若是再来一次,当时的她也根本做不到结交,她不会在梁芙茵哭泣的时候上前,也不会在梁芙茵搬走的时候询问。 她对梁芙茵充满着考察与评判,这是一段从开始就充满了怀疑的交集。 这样的她和谁都很难成为朋友,她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轻易地付出,最后却变成了对一切不闻不问丝毫不想付出。 连青枝都知道的事情,她想国子监,不,恐怕京城都传遍了,然而她只会在现在马后炮般地说一句,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现在明白无论是因为何种目的主动接近她的人,不能因为对方身份的高低而恶意地去揣测对方。 慕强是77ZL人的天性,不能因为自己变得强大后就瞧不起所有主动接近自己的人,那她和那些拜高踩低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高贵如五公主,她都会觉得对方虽然接近她并无所求但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她总是下意识地片面地去否定别人而不是去尝试真正地了解别人。 她对所有人其实都带着一股她未曾察觉的恶意和谨慎。 她一直以为在搬出侯府住进女舍时,她便已经潇洒地告别了过去。 然而其实她一直还困在过去的阴影里,再也不肯对别人主动地付出自己哪怕一点点的真心。 直到别人一次又一次对着冷漠的她伸出援手,她才愿意真心实意地递出自己的那只手。 好像她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自己不喜欢的样子,不直言拒绝,也不表达喜爱,只是审视着身边的所有人,等待着别人一次次付出。 【宿主,你心绪起伏过大是在后悔吗。】 林清清胡乱地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是后悔却心情十分沉重,只是觉得没有在最合适的时候遇见梁芙茵,而梁芙茵也没有在最合适的时候遇见她。 若是刚来京城的那个她肯定会开心地大方地坦诚地与她相交,不会让一切变成现在这样。 她一定会询问原因,会给她银两会安慰她帮助她走过这一切。 想想梁芙茵一力扛起诚意伯府,在诚意伯府最艰难的时刻她对梁芙茵毫不关心不闻不问。 梁芙茵却还在困苦中向她伸出一把手,拉了一把明明已经成为高级琴师的自己。 当时的她坐在高处正是人生得意时却冷漠得让人心寒。 青枝看着小姐的样子很是担忧,“小姐是在担心梁姑娘吗?” “替我关注下芙茵的动向。”林清清点点头捧起青枝给她倒的新茶,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温暖了有些发凉的心,“只是突然明白任何一段感情都不是单向付出的。” “青枝,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她好像也从没想过早已及笄了好几年的青枝,是不是想嫁人了或者有别的想要的东西。 ———— “娘,喝药了。”梁芙茵端了碗走进船舱喂母亲喝药,自从父亲和哥哥入了狱,母亲便一病不起。 平日里攀亲结贵,往来走动的亲朋好友,突然一个个噤若寒蝉,闭门谢客。 她看着日日上门讨债的官员,一个个卸下了曾经笑脸相迎的样子露出了丑恶卑鄙的嘴脸。 双眼淫邪,言语下流,对着弟弟威胁恐吓,对着她和母亲评头论足,好像就等着父兄被砍头之后便直接掳走一般。 她在现代出了车祸死了,魂穿到病重的梁姑娘身上续命,虽然只是经历了两个月伯府的呵护和教导,她却对这个温馨和睦的伯府早已心生感情。 既然占了别人的身体,就不能只享福,而不承担责任。 为了支撑起侯府,她只能迅速开启系统选择绑定大腿,希冀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得所有银两偿还债务。 伯77ZL夫人看着眼前清瘦的女儿摸了摸她的头,“咳咳…辛苦你了,芙茵长大了。” 若不是女儿一日日拼命,她看着早出晚归一日日憔悴清减的女儿,终于是拖着病弱的身体亲自去娘家跪了一天。 她在娘家并不受宠爱,如今出了事,她连去努力一把的勇气都没有,还不如自己的女儿。 幸好如今一切都好了,丈夫只是因为渎职受了庭仗如今虽然虢夺了爵位还被贬谪岭南荒凉之地,但好歹一家人的命都在。 伯夫人握着梁芙茵的手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弟弟撩开窗帘悄悄看着里面的姐姐对旁边长得异常魁梧的男子说道:“二哥,姐姐真的超厉害。” “那天一群恶人闯进伯府,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满面狰狞,拿着刀吓唬我,还对姐姐和母亲说些恶心的话,我吓坏了。” “是姐姐冲进书房拿了你的重剑,站在我身前,就像这样!”他迈开步子摆出了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姿势手脚并用地向二哥比划着。 那天他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姐姐小小的身子扛了把重剑,双眼通红地站在他面前,声音却发了狠,“你们敢再向前一步,我们伯府从来没有孬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算是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 等众人一走,姐姐手里的重剑就摔在了地上,手腕克制不住地发抖。 果然从小就没习过武的姐姐怎么可能会舞重剑,那玄铁剑身看着比姐姐还重,是他没用身为一个男子汉竟然还要姐姐站出来保护他。 他身为伯府现在唯一的男人,明明应该保护好母亲和姐姐。 他捡起地上的重剑,二哥带他练过武,比起姐姐他更应该拿起这把重剑。 后来姐姐开了店,他则在府里保护和照顾母亲。一日日店铺挣了钱,病弱的母亲不知怎么有一日也带了一笔钱回来,终于将债务给补上了,现在哥哥和父亲虽然受了伤但是也都活着出来了。 真好啊,弟弟扒着窗沿仰望着船舱里的姐姐,她永远是那个站在他身前拿着重剑的英雄。 然而弟弟心中的英雄却看着脑海里的提示正在做着重要的抉择。 【由于林欣颜入狱,名声地位全面跌破女主值,宿主抱大腿失败,所有点数清零。】 【是否决定重新绑定大腿。】 梁芙茵这一次没有犹豫在脑海中选择了【否】。 没有人能当谁的大腿,当困难来临,唯有自己能拯救自己。 【是否选择放弃抱大腿,如选择是,宿主将失去我这个金手指。】 【宿主要想清楚,商城所有的原料,芝士,棉花糖,烧仙草籽……所有的东西都将需要宿主在这个朝代自行寻找提炼制作。】 看着系统喋喋不休地安利,梁芙茵直接按下了【是】。 【抱大腿系统0013脱离中,即将回归宇宙选择新的灵魂绑定……】 随着系统的脱离,脑海骤然一轻,梁芙77ZL茵感觉自己仿佛去掉了一些枷锁,再也不用考虑和谁交往是否要看她是不是大腿了。 这世界对她如此新奇,她会不断地探索自己寻找到所有食材,改变现代的口味,贴合大盛朝人民的喜好,做出更好的甜点。 她想是穿越之后看到系统金手指就被带歪了,或许所有人都想过天降横财,不劳而获,中百万彩票。 她也以为自己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人,以为可以靠着金手指抱着男女主大腿不劳而获,蹭着气运便能一举成功。 可惜哪有如此幸运的事,命运馈赠的礼物或许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她劳心费力地去抱大腿,替大腿清除绊脚阻碍,帮大腿安排未来的路,督促大腿学习向上,还要担心大腿走岔了。 她为何不自己向着这条路拼搏努力,她还有现代的甜点知识打底,她还不用担心自己走歪,比起抱别人的大腿做自己的大腿竟然如此轻松。 第70章 佛珠 下学后, 想想昨日对自己的反思,林清清犹豫了会第一次主动伸出自己的手,喊住了正和三皇子一起离开的五公主, “五公主, 要不要一起去用膳?” “今日本公主没空。”盛明珠头也没回地答到。 因为是第一次主动邀请, 失败了,林清清垂下眼睫,有些小小的失落,也不知道五公主第一次邀请她,她拒绝时是不是这个滋味。 还没等她回味完这股失意耳边响到五公主的声音, “你要是非要和本公主一起……也不是不行” “给你个机会, 明日陪本公主一起用膳!” 林清清抬起头看见五公主在学舍门口停下了脚步,虽然她头也没回。 但林清清能看见五公主娇小的右耳朵微微发红,她刻意停在门口眼睛眨了又眨,眼角的余光好似一直在等着她回复一般。 林清清忍不住抿了抿嘴掩住笑意朝公主点点头,“好, 明日一起。” 听到这话五公主才挽了挽袖子骄傲地走出了学舍。 三皇子刻意落在妹妹身后, 看见妹妹走远他有点无奈地扭头朝林清清说道:“林姑娘, 今日我们和母后有约, 妹妹其实很想和你一起用膳。” 林清清看着五公主明丽的背影再也憋不住笑意,咧了咧嘴笑出两个深深的梨窝, “谢谢三皇子,明日我一定等她。” 三皇子听罢展开手中的折扇加快脚步跟上妹妹。 林清清看着兄妹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主动一点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能会被拒绝但同时也会被接受会被喜爱会有更多的相处与了解。 想到这林清清拉着哥哥走出门却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向左转走去膳房。 林夜寒有些奇怪, “妹妹你去哪?” “去……。”林清清本来想去找裴弈, 两日已过她已经不对裴弈过敏了,突然又想起昨日半梦半醒间尴尬的画面……脚尖一顿转了个方向,“去膳房…” 端上餐食去老位置时, 看到座位旁边裴弈77ZL清冷的身影,林清清看了一眼又急急地收回目光。 不知怎么她现在一看见裴弈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握着碗盘的掌心好像还残留着被睫毛扇过的痒意,这痒意一直蔓延到心尖。 林清清低下头有些僵硬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林夜寒还是像往常一般在用膳时唠起了日常,“昨日我在男舍看见裴弈收到的赏赐让人眼花缭乱,妹妹是第一名在女舍那边是不是收到了更多奖励。” 林清清听到哥哥提起这件事就想到裴弈在榻上被她遮住眼睛,想想自己那些动作,她在他身上能说得上是胡作非为了……… “奖励还…还好。”林清清脸腾地红了敷衍着哥哥,目不斜视只盯着碗里的一粒粒米。裴弈是来看她生病与否,她做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不知道他怎么想…… 听到哥哥和段如有一搭没一搭还在聊着昨日皇上的赏赐,说起她那副牌匾满是赞叹的声音…… 林清清感觉往日用膳时轻松的气氛今日好像被凝固了一般令她万分尴。她决定转移掉这个让她想起来就有些别扭尴尬的话题,“青枝,快把我给娘买的的礼物拿出来给哥哥看看。” 养母过生日时她正在侯府过得万分艰难,根本没有心思去准备什么礼物,昨日反思之后不知道怎么就满脑子都是自己对身边的人冷漠的态度。 她忍不住上街挑挑选选买了很多东西,都是她想补偿的人。 青枝从包袱里拿了个黑檀木盒子出来递给林夜寒。 一阵浓重的檀香从盒子飘散开来,林夜寒闻着浓烈的檀香味说道:“看来这是给娘买了一些佛门物品?” 清瘦的手打开紫檀木盒子,一串珠圆玉润的菩提佛珠在柔软的丝绸垫上闪耀着乌黑透亮的光泽。 林清清点点头养父母家虽然穷,可是养母一直信奉佛教,每每有事总是忍不住求神拜佛,“据说这小叶紫檀木佛珠在佛教类算是法器能消灾解难,驱邪避魔……” 林清清还没说完却听见旁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 她侧过头看见裴弈突然站了起来,凳子被他踢倒在身后,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裴弈,你怎么了?”林清清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她看向段如希望裴弈的好兄弟能知道些什么,却见段如也是一脸迷茫不的样子。 “没…没事。”裴弈冷白的手慢慢向上抓住了胸口,“不…舒服” 林清清甚至看到了他发白的指节将胸口的衣服攥得发皱,全微微发抖,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裴弈转身走了出去,他走得又快又急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似的。 林清清从未见过这样的裴弈,裴弈几乎永远是冷静的,整齐的,干净的孤身一人站在那里……仿佛一尘不染又好像与世隔绝。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涌上她的心头,她不由自主地快步跟了出去,感觉自己好像闯了大祸。 出了膳房门口根本77ZL早就没了裴弈的身影,林清清看向四周根本不知道裴弈会去哪。 她胡乱地奔走了起来,去了大院又绕去了后山,结果在国子监找了一圈哪里也没看见裴弈。 可能裴弈回男舍了吧,林清清有些垂头丧气地走回女舍觉得自己对裴弈实在了解地太少,她隐隐觉得今日裴弈如此反常肯定和她拿出来的礼物有关。 她根本不知道裴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她好像并不关心身边的人,除了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家人,她对身边的朋友好像都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五公主那日的脆弱,不懂得裴弈今日的反常,不知道梁芙茵过去的艰难…… 林清清甚至想给自己一巴掌,她厌恶这样自私的自己,然后她在路上突然看见了裴弈。 裴弈和往常非常不一样,他竟人衣衫凌乱地站在柿子树上,将树上的柿子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摘下来放入自己的怀里。 林清清让青枝赶快回房将藤筐和心里甜拿来,看着树上反常的裴弈,又看了看脑海里的小统,贝齿轻咬下唇,林清清做了个决定。 她挽起儒服裙摆打了个结,不顾大家闺秀的体面,不顾小统三番两次的警告三两下爬了上去。 以前的她非常讨厌柿子,但是自从上次裴弈迎着光擦掉了她发髻上的污渍,好像也将她心上的污渍擦掉了一般。 她看着眼前黄溜溜的果实已经不会太厌恶了,所以裴弈那么讨厌佛珠,应该和她一样有过什么不好的回忆吧。 这个想法突然让她心中酸涩不已,她知道曾经的伤口被掀开是一种鲜血淋漓的感觉。 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她,林清清转过头看见裴弈比平日更加漆黑冷冽的双眸,“小心,别掉下去。” 裴弈的声音很冷,因为拉她怀中的柿子甚至还掉了好几个出去。 裴弈其实很难受,但是他知道林清清不是故意的,所以并不不怪她。 看见她在树上恍恍惚惚的样子更担心她掉下去,他只能抱着柿子下了树,不敢让他喜欢的姑娘和他一起在树上,太危险了。 看着林清清从树上安全落地裴弈才在心中舒了一口气。 “别担心,我没事。”他知道林清清为什么会过来,他努力弯了弯嘴角向她露出一个笑。 说着裴弈将怀里的柿子一个个放进青枝拿来的框里。 林清清张了张口很想问裴弈怎么了,突然觉得自己不该问。 裴弈现在的态度明显是不想说不想提,她应该尊重裴弈的想法。 因为她也不愿意将自己受过的伤一遍遍地翻出来,那种被一次次掀开伤口鲜血淋漓的痛谁也不想经历。 她深知没有人应该必须克服过去,克服伤害,能遗忘在角落有时候就是对过去最好的告别。 林清清笑了一下,拿起青枝带来的心里甜,“看你刚刚没吃什么,所以只是请你吃东西。” “吃点甜,心里甜。”纤细的手拿起比她头还高的罐子掏出一颗递给裴弈77ZL,林清清没有多问。 裴弈看着眼前伸出来的手有些恍惚,好像和那年裴涵从小窗里伸出来的那只手骤然重合。 他对裴涵的感情是复杂的,他爱他却也忍不住偷偷恨他。 他爱裴涵温暖过他却也恨裴涵的出生撕开父母的假面,直白地告诉他,父母毫无理由的令人绝望的偏心。 林清清看他呆呆傻傻的样子,剥开糖衣将裹着奶香的大枣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小统在脑海里疯狂扣着分,林清清有些无奈。 香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漫开,裴弈回过神,唇上仿佛还残留着林清清一触即逝的灼热,这是他做得甜食,他很熟悉这个味道。 只是今日吃起来好像比平时更甜,甜得直叫人心跳发快。 裴弈含着心里甜口齿有些不清,“射…射…林姑娘。” 人生如逆旅,每个人都行走于其间。 眼前的林清清笑容清浅,眼神明媚,一路从黑暗中走过来,却将荆棘踏出玫瑰,燃烧自己照亮黑暗,也照亮了在黑暗中停滞不前的他。 “我回去了。”裴弈将柿子一个个放进藤筐里,抱着藤筐温柔地笑了,眉宇间的冷意褪去像山尖上的千年冰雪突然融化了几分。 看见裴弈眉宇间的熟悉那抹温柔,看来裴弈好了,林清清忍不住敲了敲手中的大罐子,果然心里甜是个好东西,帮大忙了。 裴弈虽然看似清清冷冷孤僻的一个人,但是在她心中他是一个比谁都温柔的人。 她动了动手指倾身向前忍不住踮起脚尖摘下了他发间那片枯叶。 裴弈这么整齐干净的一个人,不该现在这般凌乱狼狈。 裴弈心中一动,轻轻靠近的桃子香,在他眼前离他越来越近的精致脸庞,她香甜的气息轻轻扫过他的脸,那张柔嫩的红唇离他越来越近…… 砰砰砰砰! 裴弈的心越跳越快……他不知道她到底要干嘛,满脑子乱轰轰的。 直到裴弈看见她指间的枯叶,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还没等他回味过来就听见阿肖响亮的声音。 “少爷!少爷!” 林清清慌乱地退后几步和他隔开了距离,裴弈黑着一张脸听着阿肖喋喋不休的声音。 阿肖满头大汗,以前在侯府时他还能知道少爷每次难过去的地方都是城郊的河边。 一向有洁癖的少爷会去那跳入河里抓鱼然后烤鱼,像宋嬷嬷一样将鱼一条条鱼烤出来挂上。 结果他刚刚赶去城郊竟然没有发现少爷的身影,到处找了一番,终于在林姑娘这边找到了少爷。 接过少爷手中的藤筐,阿肖安了安心,“少爷,阿肖可担心坏了,阿肖去了城郊又去了………” 一个柿子塞进了阿肖嘴里,阿肖看着少爷黑沉的脸眨了眨眼睛,一拍脑袋,少爷难过的时候不喜人聒噪,他又忘了。 第71章 调查 元旦的祭祀大典将至, 国子监里的女学子们也万分紧张,下了学纷纷都回家练舞。 毕竟祭祀的领舞身为神选77ZL之女还能向皇上许愿,哪一个姑娘没有自己的心愿, 又怎么可能会不心动。 林清清正翻看着青花和青枝交上来的调查案卷, 突然想起小统已经很久没有给她发布任务, 好像上一次还是通过高级琴师考试。 翻页的手一顿,林清清询问起小统为什么这次祭祀之舞没有发布任务。 【宿主已经完成了大家闺秀的才学任务。】 【在琴棋书画等爱好中一项达到高级程度。(已完成)】 【才学受到世人认可。(已完成)】 林清清有些懵,她竟然已经完成了才学任务。 “那我还不是大家闺秀吗?”林清清有些疑惑。 【宿主还没有完成所有任务。】 “还有什么我没完成?”林清清追问道,毕竟礼仪她也是专门买了课程学习了的,中级礼仪都已经完成了。 【任务还未触发, 等待任务触发中…】 好吧, 继续翻看手里的两份调查结果,林清清发现,一向细心的青枝调查到的竟然比青花的少得多。 她将青枝的那份放在一旁,先仔细地看起青花的这份案卷密密麻麻。 厚厚的一摞,字迹倒是进步很大, 看起来清秀许多, 不像以前字大如斗, 上面详细地写着裴弈和裴涵在侯府经历的一切。 林清清往后翻去越看越发地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卷宗。 若说平阳侯府对她和林欣颜还是半遮半掩的偏爱, 那么镇南侯府可谓是赤/裸/裸地让人绝望地厌恶。 她们直白地放肆地认为裴弈是天生灾星克父克母,整个侯府都对他避之不及。 侯夫人由于生裴弈时难产, 整整哀嚎了三天三夜,请了不少妇科圣手, 差一点点就一尸两命。 但是即便是最后母子平安但是侯夫人仍然得了许多后遗症, 她觉得是裴弈害了她,吸食了她的健康,因此异常厌恶裴弈。 刚出生的裴弈不知道, 从活下来那一刻他便已经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 裴弈是被奶娘喂养大的,三岁那年,侯夫人不知怎么在一次求神拜佛后相信了大师的说法,认为裴弈天生克父克母是个灾星。 那时候镇南侯还拎得清并没有让她胡作非为。 然而一切的转变发生在裴弈六岁那年,镇南侯出征崂国却迎来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兵败,和崂国签订合约后先皇送了公主去和亲。 这次失败让侯爷终于在侯夫人年年喋喋不休地念叨中转变了态度,也慢慢开始相信夫人的话,不是他指挥失误作战错误而是裴弈克他。 随着第二年裴涵的出生,侯夫人生下裴涵可谓是异常轻松甚至生完就可以两脚生风地去后花园散步,从此裴弈在侯府的地位一落千丈。 侯夫人总是会佩戴很多护佑辟邪的东西,桃木簪,鸡血藤,貔貅玉……她在辟邪,那个邪祟就是自己的儿子。 到后来她开始去寺庙礼佛上香花大把的银子找大师算命如何才能镇压这颗灾星,于是裴弈开始了自己的搬家路77ZL程。 他在侯府再也没有了自己的院子,他越搬越偏,甚至被桃树与侯府隔开。 裴弈自小经常遭受责罚,侯夫人和镇南侯对他的要求都异常的高。 稍有怠惰,侯夫人就会拿佛珠惩罚他,用的便是108颗一串的檀木佛珠,那是佛门驱邪的法器。 侯夫人最爱拿起一串黝黑的紫檀木佛珠狠狠地抽打裴弈,她会把他关在满是佛像的小黑屋里焚烧数根檀香,将他像贡品一样扔在里面。 在她的眼里,这叫净化。 林清清看到这里气得浑身发抖,她以为自己的亲生父母就已经足够可恶,却没想到人心有着一望无际的恶,你永远想不到人心到底有多可怖 指尖轻拂过案桌上裴弈送来的字帖,原来即使在淤泥里却有人仍然能长出笔直的躯干。 想到这林清清突然眼眶有些发红,她感觉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明明这些事没有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却仍然感觉委屈得不行。 为什么这种人要生孩子,她不懂。 拿起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她想起昨日她给哥哥看地那串紫檀木佛珠。 那是自小鞭打他的法器,是驱赶他这个邪祟的法器,怪不得裴弈反应如此之大。 他指节发白,浑身颤抖,完全失去了往日冷静自持的样子,裴弈这么坚强的人,也不知道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折磨才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是看一眼就让他颤抖地痛苦…… 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再也没有力气握住卷宗,纸张翻飞着掉在案桌上,林清清感到深深地愧疚和自责。 裴弈昨日不仅没有怪她,还在树上拉住她担心她的安危…… 她真的很不堪,裴弈真的很温柔。 整理好心情,林清清才重新拿起卷宗决定以后一定要对裴弈好一点。 往后翻去林清清的表情越发的古怪起来。 裴弈爱吃甜食爱吃肉生气时爱做饭疏解情绪,平日不爱说话,怕黑,彻夜点蜡烛,讨厌檀香,不信佛,讨厌佛教…… 这些都还很正常,只是后面。 裴弈直到三岁才学会不尿裤子。 ?? 这种事也是青花调查的吗。 裴弈一个月前第一次遗/精。 ?! 这种事青花该知道吗?! 这份调查案卷后面什么东西,林清清心下有些窝火,觉得青花实在是没有分寸,怎么能打听男子这些事情。 林清清皱紧了眉头,直接喊来青花。 “青花,这份调查怎么回事?”林清清尽量放平了语气。 青花见小姐面色黑沉的样子有些慌,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姐脸色这么差,“小姐,这份卷宗是阿肖给我的,我翻看过前几页非没问题。” “他还和我保证一定是裴少爷最详细的一手资料。” “若是后面有问题,奴婢有罪,太厚了我没有看完。”青花的声音越说越小,为自己没有将厚厚的卷宗看完而后悔。 林清清清咳一声,心里那股别扭的感觉突然消失,“没事,那是阿肖的错,你下77ZL去……” 等会,怪不得细心的青枝查到的东西这么少,怪不得这本卷宗字迹进步如此之大,看来这是阿肖写的,为什么阿肖会特意写这么多东西给青花。 林清清突然福至心临,恍然大悟,“青花,你觉得阿肖怎么样?” “啊…什么…怎么样?”青花有些懵,怎么小姐突然问这些。 “就是人啊,怎么样?”林清清眼睛闪亮亮好奇地继续问道,前几日问青花和青枝想要什么,竟然都想要留在她身边当丫鬟顺便好好习字。 她只能教她们新的字后,又给了她们几本字帖和书拿回去。 其实青花和青枝也可能不好意思啊,都还是十六七岁的姑娘。 “小姐!”青花跺了跺脚有点不好意思,那日接了任务她不知怎么第一个想到阿肖,借着还帕子的由头就找了他。 没想到阿肖第二日挂着黑眼圈给了她这么厚一摞卷宗,好像比起刚开始的油嘴滑舌…现在又有点傻。 林清清看着大大咧咧的青花露出小女儿情态,“好好好!你退下吧。” 青枝的卷宗虽然薄,但是记录详细,询问的哪个院哪个房的小厮,找得哪个院子的扫洒丫鬟,写得一清二楚,花费的银两也记录下来。 翻一翻竟然也看到阿肖的,阿肖还真是区别对待,对着青枝就说得极为简略。 这阿肖喜欢青花也太明显了,只是青花的态度好像还不太明朗,林清清忍不住抿了抿嘴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看了看青枝竟然还有段如的记录,段如讲了和裴弈的相交过程。 段如性子跳脱爱玩,在丁班一直是倒数。有一日被母亲和姐姐们集体哭诉,说整个府里就他一个男人,需要他为段家支起门户,否则她们以后将会无枝可依。 无枝可依…… 林清清忍不住抚过这个词…… 苏蕊好像曾经也和她说过,说她需要侯府作为娘家否则以后会无枝可依,任人欺凌。 这段如不能忍,他发誓下次考试一定脱离丁班,没成想其实学习没有那么容易。 很多地方不是死记硬背就会,下次考试他还是在丁班。 他不死心,继续学习,有一日在他抓耳挠腮就是解不开一道算科大题时,只见裴弈出手如龙,三两下就给他列出了答案。 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发现了一位潜龙在渊,伏鸾隐鹄。 裴弈就是一位隐士智者在丁班韬光养晦,隐而不发。 …… 看着这段话她都能想象出段如当时向青枝夸夸其谈的画面。 果然青枝其实还是更适合去打探消息,更为详实和细致。 看完卷宗林清清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裴弈,好好弥补这次的错误。她还有许多每日任务坚持下来的闺秀点或许可以换点不一样的甜食送给裴弈。 看了看时辰,林清清兑换了舞蹈基础课程,她也要参加祭祀典礼。 没有小统颁布任务,林清清却没有迷茫。 她将饭桌抬起小心地挪开,厢房内总算有了77ZL一小块空出来的场地让她可以跟着课程练习基础舞步。 在上一次她觉得自己的目标好像不仅仅是当个大家闺秀后她隐隐约约有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愿望对她也极为重要。 第72章 练舞 做完热身, 林清清跟着脑海中的【初级舞蹈课程—软功】开始了正式的第一个动作。 这个动作,林清清一愣,她在瑜伽课练过。 她坐在地上伸直双腿脚尖绷直, 上半身逐渐前倾轻松贴合自己的大腿, 一伸手便能摸到自己的脚尖。 一连轻松完成好几个动作, 看着舞蹈基础课程直接显示进度一成。 林清清觉得这个课程对她来说好像异常简单,没想到购买时却要花费比别的初级课程高三倍的点数。 当进入第六个动作时林清清平躺在地上一只腿高高抬起,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像脑海中一样将腿直接抬到贴合自己平躺着的上半身。 她伸出两只手用力将腿掰向自己,却发现自己的腿没下去头却不由自主地抬起来了。 【初级舞蹈课程必备辅助开启:撕腿。】 随着小统的提示,林清清感觉到一股力量按住了自己平躺着的左腿, 另一股力量在按压自己抬起来的右腿将它逐渐压向上半身。 右腿好疼……林清清皱紧了眉头, 忍不住抵抗这股力量。 【请宿主不要抵抗课程的正确指导,会受伤。】 看到脑海中的提示,知道这股疼痛没有问题林清清卸去了身上的力气。 随着系统越来越用力,抬起来的那条腿逐渐离林清清的上身越来越近。 整条腿被撕扯的疼痛传来,林清清忍不住扭开头不敢再看。 直到小统将右腿完全压到了她的上半身, 脚尖就在她的耳旁, 林清清疼得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嘴唇泛白, 实在是太疼了。 【宿主请坚持六十个数,倒计时开始。】 六十, 五十九,五十八…… 脑海中小统的数字在逐渐变小, 林清清额角疼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第一次觉得小统数数实在是太慢。 总算捱到了最后二十个数,林清清想着马上就要捱过去了,没想到小统竟然在又用力将腿往下压了一节, 脚尖直接碰到了地板。 林清清贝齿咬住毫无血色的下唇,手指开始忍不住抠地板,真的太疼了。 这个动作结束,林清清将右腿放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没了力气,额上的发丝都被冷汗浸湿贴在鬓角。 她知道为什么舞蹈基础课程这么贵了,原来竟然是需要小统帮忙才能练好的。 虽然和瑜伽中有些动作相似,她做起来开始还很轻松但是越到后面越难,她现在感觉大腿好像被人扯断了一般的疼。 还没等林清清缓过来,她发现系统已经开始催促她抬起左腿完成撕腿动作。 撕完两条腿,林清清大口喘着气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她终于从地板上坐了起来。 林清清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像面条一般77ZL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忍着抽筋扒骨般的疼痛站起来走到了最近的躺椅上。 过了好一会室内才传来林清清才虚弱地喊来门外的青枝唤水。 第二日林清清揉了揉眼睛从榻上坐起来时两条腿酸痛不已。看看脑海中的日常任务,林清清发现自己多了一个任务。 【基础舞蹈日常:耗腿一柱香,每条腿各一盏茶时间。】 想想昨日拉开筋肉骨头撕扯般的疼痛,林清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是为了祭祀上的愿望,林清清还是咬了咬牙将腿架了起来。 等林清清走进甲班时,五公主看着桌上的书籍目不斜视却一见她落座便立刻问道:“你怎么今日走路和只鸭子似的,不舒服?” 林清清瘪了瘪嘴,腿真的好痛,她向五公主小声抱怨道:“练舞腿太疼了。” 她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藏着掖着不告诉他人,虽然能避免坏人的加害却也疏远了好亲密的朋友。 五公主见她委委屈屈的神色,脸色变了变努力憋出来句,“就算像鸭子走路…清清…也好看。” 林清清:…… 五公主悄悄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是不是整条腿都疼,大腿尤其是胯那里最疼像撕裂一般。” 林清清重重地点了点头崇拜地看向五公主,看来五公主是过来人。 “等会我给你拿点宫里的舒筋活络膏。”五公主说到这脸有点红,“你沾了药膏多往那处揉揉。” 她当初跟着老师练武的时候也这样,尤其是蹲完马步,第二天都没法下地。 林夜寒看她俩说着悄悄话笑了笑,“妹妹怎么了,说出来哥哥或许也可以帮你。” 五公主看了林夜寒一眼撩了撩头发从林清清耳边离开,“本公主都替清清解决好了。” 林清清回头看了哥哥一眼朝他摆摆手,“这是姑娘家的私事。” 林夜寒:…… 就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 不过在妹妹让青枝打开包袱给他和五公主都送上好几份精致的甜食时,他觉得妹妹还是爱他的。 至少他桌上的甜食和五公主得到的一样多,林夜寒心满意足地笑了。 但是等用午膳时,他看着林清清亲自拿出来一道道甜食往裴弈面前摆了满满一桌。 只见妹妹低垂着眼眉,一缕发丝散落在脸颊,摆地异常仔细,一道道碗碟都对得整整齐齐分毫不差。 林夜寒瞪大了眼睛看着眉眼弯弯的妹妹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妹妹,为什么裴兄弟有这么多?” 说完他突然很有警惕心地看了裴弈一眼,这小子不是要拐走他妹妹吧。 他用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裴弈一眼,好像,还…真不错。 家世好会做饭,读书勤恳吃苦耐劳,话虽然少但是做得多,热心善良还帮过他不少忙。 矜贵的少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清冷的眉眼,深邃的面容在嘈杂的膳房里无比显眼。 林夜寒点点头不得不承认,裴奕长得也很出色。 “我这77ZL是向裴弈赔礼道歉,我上次弄坏了他的东西。”林清清清澈的双眸看向裴弈说地诚恳又坦然,她上次不小心掀开他的伤疤让他想起那么悲惨的过去。 “没事。”裴弈看着眼前满满一桌的甜食,声音褪去了平日的冷冽像裹了一层棉花糖一般放得异常轻柔。 根本就和林清清没关系,是他自己敏感罢了。 自奶娘死后还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做了这么多他爱吃的甜食,整整十八道,和奶娘每次给他庆祝时做地一样。 裴弈心中有点酥又有点麻,带着微微的痒又泛起一点点酸。 他的世界很黑,但是林清清却一直皎洁明亮,明亮得甚至照亮了黑暗里渺小的他。 掩下自己慌乱的心跳裴弈拿起几份甜食最先递给林夜寒,然后再递给段如和林清清。 段如看了眼林夜寒再看看自己,果然给大舅子的就是多。 他拿起勺子重重地舀了一口蛋糕,重色轻友,男大不中留啊。 ————— 所有姑娘都在为祭祀领舞名额而努力,只有林欣颜看着窗牗外的阳光觉得连日光都无比刺眼。 在阴暗的天牢里她曾以为自己会被皇上砍头,却没想到她活了下来,看着衣袖下空荡荡的右手。 只是活成了自己从没想过的样子,她被皇上砍下了那只欺君罔上的右手。 她还记得手起刀落自己手掌落地的样子,猩红的鲜血喷溅在她的脸上,她响彻云霄的惨叫。 “颜颜,我买了鸟。”宋书意拎着鸟笼走了进来,一只小麻雀在里面叽叽喳喳的叫着,“你看,还是小时候我掏鸟蛋孵化的那只。” 看着自己光秃秃的右手,林欣颜想笑却根本笑不出来,只能勉强扯了扯嘴角。 宋书意却也没有介意,他将鸟笼挂在了博古架一侧,撒上一把瓜子仁,小麻雀低下头快速地啄食了起来。 “别难过,至少活了下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宋书意摸了摸小麻雀轻声安抚。 小时候他爬树抓鱼,在一起抓鱼中救过一个溺水的孩子。 那孩子是次辅的独子承诺了他一个人情,林欣颜下狱后,伯府式微,平阳侯府更是与她断绝了关系。 他亲自上门用掉了这一个人情。 他还记得当时他跪在正厅,次辅大人听他说明来意看他的眼神既震惊又无奈。 “为了这么个假小姐,还是一个抄袭欺君之人,当真不后悔吗?”次辅大人叹了口气,“听说你在国子监成绩并不好,老夫可是可以扶你一把,助你平步青云,光耀门楣。” “不后悔,十年如故,初心不负。” 是啊,颜颜是他宋书意十七年岁月里喜欢了十年的姑娘,犯了一次错,但是罪不至死啊。 他相信她会改的,只要能活下来就好,他一定会照顾好她。 林欣颜已经在这院子里关了好几日,“我想出门转转。” 宋书意欣然答应,给她带上面纱斗笠带她出门散散心。 刚走出门,林欣颜便听见路边77ZL说书人的声音,“话说那假小姐林欣颜抄袭陷害姐姐不成,被皇上抓进了大牢,侯府也将她逐出了族谱……” 宋书意拉住她的左手就要带她走,林欣颜却倔强地站在原地,无论宋书意怎么拽她,她都不肯离开。 林欣颜和一群虎头虎脑的孩子站在一起,听着说书人的故事。 她听着说书人一点点说着侯府是多么急切地想要摆脱她,林清清受到了皇上的御赐牌匾各种称号…… “那个抄袭的恶女人最后砍头了吗?” “清清姑娘好厉害啊,真不愧是第一闺秀。” “真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 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不仅如此甚至还有人叫好喝彩。 林欣颜站在人群里红了眼眶,一直没有流下来的眼泪突然大颗大颗的夺眶而出。 她不懂为什么她已经这么惨了,都失去了一只右手,这些人还能欢呼喝彩。 林清清只是没有十四年侯府锦衣玉食的生活罢了,而她可是活生生的失去了一只右手。 林清清抢走了她仅有的侯府夫妇的爱,抢走了她仅有的嫡女身份,获得了皇上的青睐,甚至还得到了百姓的称赞。 凭什么,凭什么要抢走她仅有的这一点点东西还将她害得这么惨。 宋书意觉得眼前哭泣的林欣颜非常陌生,自己好像完全不了解颜颜。 他第一次知道颜颜还会如此不听劝拉也拉不走,非要站在这里听完这段……难堪痛苦的经历。 在他印象里,他说什么颜颜都会温婉地说好,她一直是个如水般温柔的女子。 也怪他,忘了这条街还有人说书。 林欣颜再没了散心的心情,她只想让林清清尝尝她受过的苦。 第73章 小考 “啊!” 在小统再一次用力下压, 撕腿还能忍住的林清清第一次被小统压垮疼得直接喊出了声,白皙的手掌更是忍不住用力拍着深色的地板。 守在门口的青花以为小姐出了事着急地闯了进去。 一进去青花就傻眼了,“小……小姐?” 只见小姐贴着墙根像青蛙一样趴在地上, 贝齿轻咬下唇, 整个人冷汗涔涔, 面色惨白,眼里盈满了泪水,嘴里发出小声的哼唧,明显是疼得发狠了。 青花不知道小姐怎么了只想走上前想把疼痛不已的小姐扶起来。 林清清疼得没有力气回答青花的话,她不想张口, 一张口就要疼得喊出声。 眼见着青花就要走过来打断她的训练, 林清清含着眼泪大喊了一句,“啊!……你别管,我在练舞。” 压胯真得太疼了,比撕腿疼了好几十倍。 是那种把胯骨强行扭开的疼痛,是娇嫩的大腿内侧被完全压下撕扯开筋膜韧带的疼痛, 小统的施力让她感觉有个成年壮汉直接坐在她的胯骨上。 她看着脑海中小统的提示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一行清泪默默地顺着微红的眼角流下。 压胯的时间比撕腿长太多, 这一柱香还剩大半根没烧完。 林清清整个77ZL手臂上青筋都鼓起, 实在是太疼了,她忍不住使劲地抠着地板。 青花看着小姐痛苦到流泪的样子动了动脚又收了回去, 她转身离开了厢房继续守在了门外。 她觉得小姐不会想被她看到如此狼狈脆弱的样子。 她虽然很想上前扶起小姐但是她更知道小姐的性子,是哪怕十指流血如注也要拼命完成练琴的性子。 每次练完琴十根手指包扎成猪蹄的小姐从来没有哭过, 现在竟然会疼成这副狼狈的模样, 青花心里难受又担心,这得有多疼。 青花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小姐日日唤水的时候都是一副苍白虚弱的样子原来都是在屋内练舞。 青花在门口焦急地等了很久才听见屋内传来小姐带着哭腔的声音,“青…花…帮…帮我。” 青花第一次听到小姐因为练习而带着哭腔, 急急忙忙进去,发现小姐还是刚刚进去时青蛙趴的样子,只是现在毫无力气地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像只濒死的小兽。 被小统压胯压了半个时辰,林清清早已支撑到了极限,她想动一动腿悲哀地发现自己疼得完全站不起,只能向青花求助。 青花来自乡下从小做农活有一把子力气,弯下腰就把小姐抱了起来。 这一抱起来,她发现小姐浑身都湿透了,明明已经入冬的季节竟然疼得出了一身的汗,她鼻头一酸心里难受得厉害,感觉小姐在她手上轻得像一片羽毛。 “小姐,你这练舞也太难受了。”青花将小姐放在美人榻上心疼地说道。 林清清靠在榻上大口喘息了好一会才回答青花,“因为……有更想要的东西,所以这些苦不算什么。” 青花给小姐奉了茶又擦了汗让小姐躺好,风风火火地出门去备水。 林清清靠在美人榻上听见回廊处传来“砰”的一声,看来青花又摔跤了,摇了摇头还真是个冒冒失失的性子。 这半个月她终于从撕腿练到了压胯,比起瑜伽她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柔韧度提升了太多。 今日撕腿的时候她惊喜的发现不需要小统的压力她自己就能搬腿做到横叉。 午休完,林清清忍着仍然酸痛的胯骨缓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五公主看着桌上的书冷冷地说道:“你今日看来有些不一样。” ?? 林清清疑惑,难道是胯骨太疼,走路又像鸭子了吗?! 林夜寒看着妹妹傻愣愣的样子笑道:“是,今日妹妹走进来看起来和平日不一样,款步姗姗有莲步轻移的感觉。” 林清清看着笑得像傻子一样的哥哥满脸不信,“是…是吗?” “算…算是吧。” 没想到五公主竟然红着脸开口。 今日清清明明和大家一样一身青色儒服,她不知道怎么就偷偷地看呆了,感觉清清气质出尘得像瑶池仙女踏光而入。 林清清看见五公主这样眨了眨眼睛,看来一定是在夸她了。 她有些蒙圈是自己又变好看了吗。 【不是,是宿主舞蹈77ZL基础提升后气质自然产生了变化。】 【宿主的坐姿站姿一举一动都已经慢慢发生了改变。】 原来练舞还有这种好处,林清清悄悄抿了抿嘴露出嘴角两个深深的梨涡,“谢谢五公主和哥哥夸奖。” 五公主别过脸只露出发红的耳尖,“本公主才没有夸你。” 林夜寒轻轻弹了一下妹妹的脑袋,刚刚还一脸不相信他的样子。 玩闹间下午上课的钟声敲响,没想到走进甲舍的竟然是两位国子监丞。 所有学子疑惑地看向前台,今日应该是吕夫子的算科课啊。 一位国子监丞清了清嗓子,拿出一摞卷子,“今日是小雪节气,冬天来了春天也就不远了,为了明年的春闱会考,国子监今日决定统一抽考所有人的经义和策论。” “只是个平日小考而已,并不会和季中考和季末考一样进行分班。” 国子监丞们收走了学子们的书箱将试卷发下。 林清清拿着卷子翻看了一遍,果然是平日小考比起上次季中考题量砍半不说,策论也是论语里的题目,考察范围完全在四书五经内。 轻轻研了研磨,狼毫蘸了墨汁林清清头也没抬信笔直书,看到每一道题目时下一句答案就自然地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等她抬起头时,伸展了有些发酸的五指,发现前台的沙漏还有许多沙子,看来还许多时间。 她看了看四周所有人还都还在埋头苦答,隔壁桌的五公主正皱着一张脸愁眉苦脸的样子,明显是想不起来诗句。 林清清看了眼自己已经答得满满当当的卷子,自己好像没有记错的地方,她站起来直接走上前台交卷。 学舍里本来安静得只有笔尖唰唰的写字声,听到挪开凳子的声音学子们纷纷抬起头,看见前台的沙漏还剩一半没漏完,林清清竟然已经走上台交卷了。 不愧是上次只花了一半的时辰便做到季中考经义策论第一啊,这次果然答得也如此轻松。 众人纷纷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又低下头抓耳挠腮了起来,自己的试卷怎么还有这么多没写。 人比人,笨死人。 林夜寒看着半边身子笼罩在日光里的妹妹满心骄傲,他的妹妹本来就应该如此耀眼。 从小他就发现妹妹比他学得快背得快,比他更适合走上读书这条路,只可惜她是个姑娘,家里又穷…… 他如此拼命读书,只是觉得自己占了本该属于妹妹的机会,他一路摸爬滚打只想光宗耀祖以后也能给妹妹一个一样的机会。 果然妹妹一但有了机会做得会比他更好。 林清清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她只想抓紧时间回去继续练舞,她的基础舞蹈课程如今才走到一半,比起别的初级课程进度算是异常缓慢了。 交卷的时候路过苏蕊的座位,林清清发现比起一眼扫去别人的卷面还有或多或少的空白,苏蕊竟然已经写得满满当当进入了最后的策论。 她路过时其他人皆纷纷抬头看77ZL她,只有苏蕊低着头仍心无旁骛奋笔疾书,林清清忍不住点点头苏蕊进步很大。 在监丞的指示下林清清找到自己的书箱走出了甲舍。 屋外阳光明媚,她一抬头看见了从乙班走出来的裴弈,没想到她提前了一半的时辰出来还能碰到裴弈。 看来他这次应该有好好答题,否则在学舍里枯坐一个多时辰未免有些太无聊。 裴弈看见她清冷的眉目沾染上了几分日光,“林姑娘,我有东西送给你。” 林清清跟着裴弈来到了她们的老地方——女舍门口那个小亭子。 裴弈将书箱放在石桌上打开拿出一个绸缎包好的包裹,林清清眼尖的看见里面竟然有一本林姑娘记事本。 ?? 林清清心中一跳,脸忍不住红了红,这个林姑娘是她吗?! 还没等她再看一眼,裴弈已经飞速地合上了书箱。 林清清接过天青色等丝绸包袱,“可以现在打开吗?” 裴弈轻轻点了点头。 林清清打开包袱,发现里面竟然摆着一排整整齐齐黄澄澄的柿饼。 林清清睁大了眼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看向亭子外面那颗柿子树,发现树上只剩光秃秃的枯枝,所有柿子都已经被摘光了。 看着眼前散发着清香的柿饼,林清清突然眼睛发酸,她努力炸了眨眼,拿起一块柿饼轻轻咬下。 柔韧的表皮下里面的内陷竟然还是软糯流心的状态,是金黄的糯糯的流心,清甜的蜜香在唇齿里流淌,是让人粘牙的甜蜜。 林清清第一次知道让她厌恶的柿子竟然能这么甜,甜到人心坎上粘得到处都是。 “你这柿饼上的糖霜洒得真匀,很好吃。”她甜得眉眼弯弯,梨涡深深地夸赞道。 “柿饼是柿子晾晒后自然出霜,不是我洒的。”却听到裴弈轻笑了一声,像清泉撞击山石。 林清清看着光秃秃的柿子树再看看包裹里数来数去就十个的柿饼,他怕是消耗了一树柿子才做出这么几个软糯流心的柿饼。 林清清忍不住拿起一个柿饼递到裴弈嘴边,“又甜又糯,你也吃一个。” 裴弈看着眼前拿柿饼的纤细手指愣了愣,随后直接薄唇微张轻轻咬下,耳尖悄悄红了一圈。 林清清看着裴弈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柿饼,心突然猛地一跳。 看着缺了一口的软软流心的柿饼,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咬了一口,软软的甜甜的,跳得异常地快。 她伸着手收回来也不是伸出去也不是僵在了原地,傻愣愣地看着裴弈低着头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吃完柿饼。 林清清脸色爆红,连素白的指尖都染上了一层绯色,她的心跳得好像要飞出去一般。 裴弈…她…… 她收回手一把拿起包袱落荒而逃。 看见林清清脚步飞快地离开,裴弈抬起头,眉眼褪去了平日的冷冽,仿佛冰雪融化一般淌着潺潺春水,脸颊到脖子都红成了一片。 刚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脑子一热就77ZL直接吃了起来,不知道有没有吓到林姑娘。 裴弈有些后悔又忍不住舔了舔唇,柿饼真甜。 打开书箱拿出《林姑娘记事》,裴弈每日都会温习一遍,还有几日就是林清清的生辰,他准备的大礼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第74章 成绩 林清清是快步冲回厢房的, 胸口起伏着微微喘着气。 脸上双颊滚烫得让她忍不住伸出手覆了上去,真的好热。 她现在满脑子乱轰轰地,裴弈干嘛就着她的手吃东西, 虽然她也就着哥哥的手吃过糖葫芦。 但是她好像从没感觉过脸会这么热, 心跳会这么乱…… 林清清有些恍然, 她该不会对裴弈的感觉有点不一样吧…… 她在乡下就经常听村里老太太坐在一处嗑着瓜子说着家长里短,村里谁家小伙喜欢哪家小姑娘,哪个小姑娘喜欢哪家小伙。 她难道……对裴弈已经超出朋友的感觉了吗,林清清拍了拍自己通红的小脸有些不可置信。 【宿主今日未完成的日常任务如下。】 【舞蹈初级:耗胯半个时辰。】 【兵法……】 林清清:…… 一到厢房小统在脑海响起的提示音打断了林清清的思绪,她决定边做任务边理理自己的思路。 走到在墙根处林清清又像青蛙一样趴了下来, 这次她喊来青花用力压下她的跨骨。 虽然小统的日常任务里耗胯只用青蛙趴半个时辰, 但是她想进步得快一点。 她发现每次抽筋剥骨般地疼痛之后,她的身体会一次比一次婀娜柔软,仿佛全身筋骨被重新塑造了一遍一般。 当青花听话地将双手放在她的腿上时,林清清转头看了青花一眼,“力气太小, 你用力。” “奴婢…不…不敢。”青花两只手微微悬空地放在小姐的大腿上, 她见过小姐上次趴在地上痛到流泪的样子, 怕现在一使劲小姐就哭了。 林清清有些无奈, “青花你要是不愿意用力那就直接坐我身上,二选一。” 青花听完只得双手用力按下小姐的大腿, 她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坐在小姐身上,再说她的体重可比小姐重了不少, 她们三个人里就数她最结实。 只听胯骨传来“咯噔”一声, 林清清咬紧了牙关,双手握拳,闷哼一声。 还行, 可以忍受,青花用的力气比小统着实是小了不少。 逐渐适应了之后,林清清侧着头趴在地板上开始疏理自己对裴弈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她想最开始她对裴弈是感激的。 裴弈扔向她的第一个纸团,就像漫长黑暗中有人为她点亮的第一盏明灯。 她对他又是好奇的,第一次遥遥相望,他面无表情矜贵冷淡,她却觉得他面冷心热是个好人。 后来她想她是佩服他的,她佩服他“读书十载,未敢懈怠。”,佩服他不因天资而骄傲自满,不为愚钝而停滞不前,始终不曾停歇地努力着。 再后来入学后她仍对他充满好奇,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聪明又努力的一个77ZL人会在国子监当吊车尾。 她不知道裴弈经历了什么,却想像当初的裴弈一样变成一道光努力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 他陪她罚站,她为他正名,他给她送诗,她教他弹琴…… 她那时什么也不懂,她不知道裴弈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她只懂得像裴弈这样的人不该如此沉沦颓废地过完一生,本是明珠就不该蒙尘,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走出来掸掉一身灰尘变成最为耀眼的存在。 她努力劝导他搀扶他走出泥泞的过去,像她一样用赤/裸的双脚在满地荆棘中硬生生踩出一片生路,即便鲜血淋漓但是至少能活着走出来。 她那时是心疼他的,她心疼一个本该光芒万丈的人却画地为牢困住了自己 ,即便困住了自己却仍然不死心地挣扎着前行。 她不知道他在挣扎什么,却懂得向像他这样的人不该混沌地过完一生。 她对他有过感激,好奇,心疼,这些是喜欢吗?? 【耗胯时间到,恭喜宿主完成日常任务奖励闺秀点一点。】 随着小统的提示,林清清猛然发现不知不觉间半个时辰已然过去,她竟然没觉得有多难受。 这一次她靠自己站直了身体走到一旁地美人榻上休息,林清清又想起村里老太太们坐在一堆时说过的话。 “李家的二蛋总去找王家的闺女,这肯定是喜欢上人家了。” 她好像没有怎么去找过裴弈?所以她应该不喜欢吧…… “孙家老五老给于家老二送吃的,这肯定是看对眼了。” 她倒是送过裴弈几次吃的,不过都是表达感谢,应该不一样吧…… “陈家老三和谢家姑娘天天互相挑刺看不惯,我看他俩喜欢上了对方。” 她对裴弈一点刺挑都不出来,除了话少她觉得裴弈没什么缺点,林清清点点头,看来自己应该……是把裴弈当成好朋友吧。 ————— 翌日清晨林清清起晚了,昨日她明明练舞后又练了字还弹了琴背了兵书累得不行,忙完之后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裴弈低着头舌尖舔过她素白的指尖,那副模样…让她…… 让她……碾着被子翻来覆去地毫无睡意,心尖一直发热…… 起晚了,林清清只能在青枝的服侍下急匆匆地出了门,紧赶慢赶才在钟声响起前到达了大院。 自从练舞后她发现自己就算现在走得快了也不会被扣闺秀点。 这应该是小统所说的走路姿势会不自觉得更为优雅得体。 自从林欣颜入狱后,现在只有她一个人领操,站在高台上林清清深吸了一口气像往常一样打起了太极拳。 台下所有学子却发现林清清如今打起太极的样子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从她摆好姿势起始那一刻开始,气势便变了,若以前的林清清打出来的太极是招式和形体上的行云流水,那现在的却是从筋骨脉络四肢百骸中传导出来的一股气势77ZL,气贯周身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是身体的每一寸脉络和骨骼都仿佛更为灵活圆顺,运劲抽丝,一气贯通,让人看到了刚柔并济的气势。 所有学子看着林清清,仿佛看见一个太极大师柔弱如骨的一招一式之间却蕴含着来自筋脉骨骼的内劲。 几位国子监丞们却瞪大了眼睛,这…这气势…… 他们赶忙派人像祭酒大人汇报这分明是……是太极大成啊。 林清清自然不知道这些,她走下台顶着有些青黑的双眼被五公主拉回了甲班。 只见甲班门口已经张贴好了小考的成绩榜,许多从大院回来的同窗都纷纷在榜单前围了三层,见到五公主过来纷纷让开一条道。 林清清被五公主拉着走上前时听见围观的学子们七嘴八舌。 “林姑娘,你真厉害又考了第一。” “五公主考得也不错。” ……… 五公主骄傲地抬起头暼了林清清一眼,“做得还不错。” 林清清看着五公主忍不住笑了,看着红榜上五公主的名字出现在第十四名,“公主还要加油。” 五公主别过脸不服气,“这是没考副科,本公主可是擅长六艺副科的人!” 林清清捏了捏五公主的手,抿了抿嘴努力憋住嘴角的笑意正色道:“公主说的是,五公主御射必定横扫国子监。” 林清清看完她俩的名次在红榜上查找起哥哥的,发现哥哥排在前十名考得还不错。 只是她找哥哥时还在前十名还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第三名:苏蕊! 排在三皇子之下的第三名竟然是苏蕊。 苏蕊这进步可谓是突飞猛进啊,林清清向四周扫了一眼果然看见苏蕊正和四皇子正站在角落里的树下。 她正笑靥如花地和四皇子说着什么,大概是在分享自己取得的好成绩。 据说四皇子喜欢聪明的美人,所以苏蕊进步这么快,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苏蕊笑魇如花地看着眼前的四皇子,在他逐渐放大的瞳孔中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谢谢四皇子抬爱,但是民女不需要。” 盛容瑜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不需要。”苏蕊点点头重复了一遍,眉眼明丽得像被春雨洗过般清澈。 盛容瑜桃花眼微眯,这个姑娘真的和别人不一样让他越来越感兴趣,“你不是为了我才考得这么好吗,你说要做所有喜欢我的漂亮的姑娘中最聪明的那个。” “怎么,我想给你祭祀领舞的名额你现在却不愿意?”他倾身靠近苏蕊,他不知道这个攀附权贵的姑娘到底在搞什么把戏,“那个向皇上许愿的机会不是你最想得到的吗?” “许愿成为我的正妃,不是你最想要的吗?”他像个恶魔低喃着最诱人的交易。 “我不需要。”苏蕊却敛了笑容后退一步,“四皇子,我不管你怎么看我,但是我想要的我会靠自己得到。” “你若是给了我,别人的努力就77ZL白费了,我也会看不起你。”苏蕊脸色严肃地说完转身离开。 四皇子还是第一次见对谁都笑脸相迎的苏蕊摘下自己的面具,怎么他想给考得好的小猫一个奖赏都给不出去吗。 这么凶,看起来竟然还想抛弃主人的样子。 然而刚从丙班门口看完成绩的宋书意也正偷偷问着同桌,“你居然考得这么好,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宋书意上下打量着裴弈,仿佛不认识这个同桌了一般。 坐裴弈旁边这么久,他经常看见裴弈拿出来记录林姑娘的小册子,凭他这个睿智的脑袋自是早已发现裴弈喜欢林清清。 林清清如今是国子监第一,所以裴弈勤奋刻苦,每一分每一秒几乎都在学习,他都非常理解。 只是没想到裴弈这小子竟然一份冲天,考了丙班第一不说,竟然还远远甩了第二名一个档次。 好家伙,他本来以为自己这次进步到丙班十几名已经算是激流勇进了,果然还是他不够拼命。 他本也没指望裴奕这个沉默寡言的家伙会理他,没想到过了许久对面竟然传来一道极为冷淡的声音,“嗯。” 宋书意正在改错,听到这声下笔一重在考卷上留下一个圆圆的污点,他错愕地转头看向裴奕。 只见裴弈眉目舒展褪去了几分冷漠,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让他忍不住发酸的气息。 若是梁芙茵在这肯定会腹诽:这是狗粮的味道!! 第75章 光芒 阿肖看着和往常完全不一样的少爷忍不住想扶额, 昨日少爷从林姑娘那里回来整个人就浑身不对劲。 昨晚,他进屋给少爷奉茶发现一向刻苦的少爷竟然在案桌前傻笑。 看见他进门态度温和得让他简直受宠若惊,阿肖端茶的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自从上次被少爷撵走后, 他可是很久没有得到过少爷的好脸色了。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也不知道林姑娘到底和少爷说了什么。 那会他和青花站在亭子外, 他根本没空关注少爷。他这眼睛和脑子都不听使唤, 总是忍不住落在青花姑娘身上。 然后,他看见少爷温和地端走他手里的茶,从案桌上拿了一盘柿饼送给他。 ?? 少爷什么时候会在案桌上吃东西,更重要的是他房里已经有少爷这半个月以来送的满满一箱柿饼了。 阿肖颤抖着手含泪接下,他已经啃柿饼啃吐了。 透过窗棂看着座位上浑身上下都透出春光的少爷, 阿肖心里有些泛酸, 青花姑娘怎么都不理他,感觉少爷好像比他厉害。 挠了挠头,他要不要找个时间请教请教少爷。 裴弈不知道宋书意和阿肖的想法,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泡在一壶温热的桃子酒里,浑身上下都熨帖得不行, 暖融融的。 昨日林姑娘没有收回手, 他低着头亦不敢看她。专心地小口咬下雪白柔荑中的柿饼, 他感觉时间好像就停在了那一刻。 耳边的风停了, 天77ZL边的云停了,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他只听得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又急又猛。 他眼里只有面前的柿饼和眼前的柔荑,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眼里变得无比的漫长…… 至少林姑娘肯定是不讨厌他的, 或许还有一点点…… 这个大胆的想法让他冷淡的脸上浮现一片红晕,他不敢深想,毕竟按书上说的女子喜欢男子会有些特别的举动, 比如送香囊手帕之类的。 想到这裴弈又忍不住眼帘轻垂,至少……不讨厌他,一切还可以慢慢努力。 下学时,裴弈走过甲班时特意放慢了脚步,扫了眼贴在墙上的红色榜单,第一郝然是林清清。 膳房里,林清清早已坐在老位置上,见裴弈过来她起身走上前,“裴弈,这次我又考了第一。” 她忍了好久了,非常非常想告诉他这件事,要不是哥哥拉着差点下学没忍住就跑去了丙班,好朋友里就他不知道了。 裴弈轻笑声音带着点骄傲,“我看到了,恭喜林姑娘。” 林清清很少见他笑,那双敛聚秋霜的眸子微弯像化成一池春水让人简直会溺毙在里面,她别开眼不由得有些脸红。 在桌子下不自在地踢了踢小腿,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裴弈你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裴弈的声音很柔。 “什么还可以,明明考得比我都好。”段如大着嗓子和裴弈挤眉弄眼,“他呀考得和林姑娘差不多。” 林清清听了这话抬眉娇俏地看了裴弈一眼为他开心,“你终于想通了?” 裴弈手中的筷子一顿,“没想通。” “那你怎么?”林清清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想不通,但我知道自己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裴弈的目光从眼前的碗盘里移开侧过头深深地看着林清清。 他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父母会嫌恶他,想不通为什么老师会苛责他。 他什么都想不通,他想不通为什么进步没有鲜花,成功没有掌声,想不通自己的世界会为什么死气沉沉暗淡无光。 不过想不通没关系,这可能就是他的命运。 他不曾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但是有人在黑暗中照亮了他,于是他决定飞蛾扑火,追光而去。 林清清被他看得脸又红了,转过脸筷子挑起一口白饭,“哦…” 林夜寒有些奇怪,“妹妹,你怎么今日一直吃白饭……” 林清清脸更红了手忙脚乱地夹了一大筷子菜。 裴弈看着林清清慌乱的样子忍不住嘴角微弯。 她是如此光芒四射的人,让他再也不甘心做个平平无奇的人。 她明亮如月,那他至少要成为那颗离她最近的星。 人生如逆旅,他要在这一路上成为离她最近的人,让她的光永远能照亮他。 和裴弈不同,宋书意回府后发现他的光好像突然被一阵风就要吹灭了。 他听着耳边劈头盖脸的怒骂,努力告诉自己,颜颜失去了一只手所以性子有些变了。 “宋书意,都什77ZL么时候了,离春闱就三个月了,你在丙班还考成这个样子!” “你这个时候早该考甲班第一!!” “你应该一飞冲天!” …… “第一是林清清。”宋书意看着林欣颜泼妇骂街地样子揉了揉眉心。 他被骂得狗血淋头皱着眉头觉得万分委屈,“我进步了,颜颜你怎么骂我?” 他可是一路攥着成绩条飞奔回来第一个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的,怀揣着满心的欣喜和期待。 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结果,以前他考得更差,颜颜都不会这样对他…… 她会告诉他,他是最厉害的,他只是大器晚成,早晚会考上状元。 为什么好像不过是一眨眼,颜颜就变成这样了。 “又是她。”林欣颜一手攥住宋书意的大手,“又是她!我抢不过她!” “我抢不过她,我只有你了……”林欣颜白着脸抓紧宋书意的手泪流满面。 宋书意看着她脆弱的样子,心疼得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头,他心中温婉善良的小仙女竟然哭成这样。 是啊,她只有他了,她失去的太多了,失去了嫡小姐的身份,失去了才女的名声,如今她无处可去,她只有他了…… 他必须好好陪着她走过这段伤痛,等时间抚平伤口他的颜颜肯定还会回来。 林欣颜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哽咽地问道:“你的字,你的字有没有给曲夫子看,他会收你为徒!!” “曲夫子早就收了裴弈。”宋书意有些莫名其妙地蹙了蹙眉头,这都是什么奇怪的问题,“你今日怎么这么奇怪,颜颜?” “怎么可能!!”林欣颜满脸不可置信,寡淡的脸变得格外狰狞,“裴弈是小偷他…他偷走了你的一切!” 宋书意觉得她已经完全不可理喻,他唤来丫鬟去给颜颜请大夫。 他觉得颜颜怕是经历了这些人生变数,如今还无法接受所以性情大变。 他要耐下心好好照顾她,她只是需要时间抚平伤口,她会走出来变成他记忆里那个温柔善良的小姑娘。 那个他抓了鱼会不顾腥气抱起来豢养的姑娘,那个会陪他孵鸟蛋的姑娘,那个永远梗着脖子告诉他,他一定会大器晚成,金榜题名的姑娘。 宋书意告诉自己,他要在这风雨中保护好自己的烛光,理解她,包容她,努力让她不在风雨中熄灭。 “姑娘这是气急攻心,憎怨沉积,郁结于心……” 林欣颜听着大夫的诊断,她当然气急攻心,林清清都害她失去一只手了却越来越好,宋书意的路却越走越歪。 好像所有她能抓住的东西都被抢走了,她将要失去一切。 林欣颜低下头,眼底有浓重的恶意翻滚,林清清害她失去一只手,那也必须要失去一条腿偿还她才是。 她相信这世道恶有恶报。 宋书意拿着成绩条回了伯府,伯府夫妇笑得合不拢嘴开心地不得了。 “你看,我就说我儿子定是个栋梁之材。” “那肯定,我俩的孩子能不聪明吗77ZL。” “这孩子这聪明劲从小就显,我记得当初大师批命就说他注定平步青云,光耀门楣。” “孩他爹,我记得你上个月还说这儿子就是来讨债的。” “这…这…上个月说的话作什么数。” …… 伯府夫妇一唱一和妙语连珠夸得宋书意感觉自己不仅又活了过来还能一口气吃下三头牛。 宋书意不想扫了父母的兴,陪父母用完膳后才说道:“爹,娘,你们说过,若是我考上状元金榜题名就让娶颜颜,可还记得?” 伯爷听了这话开始装傻,“你说…什么?你爹我耳背。” 伯夫人也帮腔,“你爹总是喝醉酒说胡话,自己都不记得。” 宋书意无奈拿出上次退婚时伯爷写地那张纸,“爹,你看。” “你这个不孝子,人都不要你了,看不起我们伯府要退婚,你还上赶着去找她。 你找个屁找,你不要脸,你爹我要脸。 她不要你,爹定然给你找个更好的。 你娶什么娶,人家都不愿意嫁给你。 你要是想娶她,还不赶紧考个状元让人看看你的厉害!” 伯爷看着自己的罪证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个不孝子,你用功不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爹娘,竟然是为了这个白眼狼!你是要气死我!” “儿子这是像你,看中一个就不肯撒手。”伯夫人拍了拍丈夫的背给他顺气,“就他现在的成绩,考上状元至少还得十年,你放心。” 伯夫人朝儿子拼命挤眉弄眼,宋书意只得收起宣纸离开了正厅。 见儿子离开伯夫人也是很担心,“孩他爹,你说怎么办,儿子是个死心眼。” “要不我们…”伯夫人出起了主意,“给她五百两,让她离开我们儿子!” “她看儿子现在前程大好不肯走怎么办?”伯爷觉得不靠谱,“拿了钱不走怎么办?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儿子最是心疼我!”伯夫人说道,“我…我得了重病,临死前必须让他娶别人!” “你这乌鸦嘴,瞎说什么。”伯爷打断夫人的话,“不过……有别人家闺女看上我们儿子吗?” 伯府夫妇又陷入一轮新的担忧。 第76章 生辰 入冬之后天气越发的冷了, 大院里学子们都换上了国子监的青色轻裘,毛绒绒的领子将整个人围得严严实实。 林清清站在高台上行云流水地带所有人进行晨练,她最近觉得这太极拳越练越顺感觉仿佛要和自己融为一体。 打完太极感到浑身上下暖和了几分, 她正等着祭酒大人宣布晨练结束后就下台去青枝那里拿自己的汤婆子捂捂手。 没想到祭酒大人捋着胡子上台却慢条斯理地说了另一番话。 “前几日王监丞发现林姑娘于太极拳有突破。” “所以今日我们请了太极寺卿陈大人来考察林姑娘打太极。” “经陈大人刚刚考察后确定林姑娘已经突破了太极高阶, 内劲之力。” 台下传来学子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们77ZL日日跟练觉得林姑娘太极越练越好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都在国子监练了好几年了,却根本比不上林清清,这么快就练出了内劲之力。 人比人,气死人。 说着祭酒大人将太极寺卿请上台,林清清这才惊讶地发现今日监察的监丞里多了几个鹤服官袍的大人。 她在脑海里问起小统, 我也没有专门学习太极课程怎么就突破了。 【宿主是在瑜伽中阶和舞蹈基础的突破, 骨骼肌重塑后力量的改变导致的。】 【这太极拳本来就是刚柔并济的功法,宿主一直有柔,现在加上了刚,宿主最近腰腹力量一直在改变。】 林清清点点头没想到练舞竟然能一通百通,怪不得舞蹈基础如此痛苦, 尤其是最近练腰之后, 简直每天都在快要憋死的边缘徘徊。 白发苍苍的陈大人看起来和蔼可亲, 缓步走上高台时却猝不及防地朝林清清的手肘打去一个太极拳的起式。 拳风靠近, 林清清吓了一跳双手却下意识地抬起接住了陈大人的拳风,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用多大气劲。 因此她没有继续施力而是拆招后自然转圜发力化掉对方的力道。 陈大人哈哈一笑收回手朗声道:“实在是英雄出少年, 林姑娘你内劲已出,只是腰腹发力还欠佳, 应该是刚突破不久, 还需继续努力。” “谢大人指点。”林清清躬身作揖知道陈大人是在认真指点她。 她的确刚开始撕腰不久,还完全无法习惯练腰的痛苦。 陈大人拍了拍手,眼尾笑出了好几道褶子显然是对林清清非常满意, 两位下寺丞将徽章和榜单拿了上来。 在高台上,所有国子监生的注目下,白发苍苍的陈大人将太极高阶徽章和文书郑重地放在了她手上。 已经七十古来稀的陈大人对每一个新生的后辈都充满期待,他所教下去的是一代代的传承,永不熄灭的文明火种。 林清清谦恭地双手接过文书心中惊喜之余还有些不可置信,她只是为了祭祀之舞而跟着小统学习了舞蹈基础,没想到在太极这里却先有了突破。 所有人学子看着高台上阳光下笼罩的两个人不自觉地鼓掌。 林清清一步步变得厉害到让学子们都产生了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追赶不上的想法。 她优秀得让人望而却步。 苏蕊却仰头看着高台上的林清清一动未动,眼泪逐渐汇聚在她清丽的双眸中。 她感觉好像有一道光刺痛了她的双眼却也照亮了她浑噩的心。 林清清一次次打破她的认知,一次次让她想起父母的话。 其实,她,一直想成为的是林清清这样的人。 她,想成为的是努力后会在自己的领域闪闪发光的人。 父亲教导她要成为一个正直清明,无愧于心的人。母亲告诉她,我的女儿读书习字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让你为了能更清晰的认识生活。 生活其实有无数可能,你的路终有你自己选择。 可惜失去父77ZL母后,她失去了选择的权力,她需要背负着父母的生命独自面对这个黑暗的世界。 在黑暗里,她逐渐摸黑生存,学会了低头,也学会了虚伪…… 其实,她最后大概…成为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她羡慕林清清,林清清总让她想起曾经的自己,那个意气风发骄傲的自己。 苏蕊心下震动,热泪盈眶,若有人在黑暗中踏出了另一条路,仿佛照亮了她的卑鄙。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其实一点也不想攀附四皇子,她其实真实的厌恶着现在的自己。 四皇子最近总是会不自觉地看向苏蕊,他蹙了蹙眉,不懂这个女人怎么就突然要哭了。 难道是看到林清清拿到高阶徽章难受了? 大不了,自己去给她弄一个,这也能哭。 林清清是在如雷的掌声中走下台的,五公主抢在林夜寒之前走上前拉上她的手就走,“做得不错!” 林夜寒无奈只能跟在妹妹身后感叹道:“妹妹真是让哥哥自愧弗如。” 林清清很久没听到这个句话了,“哥哥,小时候你教我练字背书时已经说过八百遍自愧弗如了!” 没想到五公主却难得安慰起了林夜寒,“比清清不如的男子太多了,你也不必太难过。” 虽然是安慰的话,林夜寒听了更是郁卒,自从有了妹妹之后他也想过当一个强大而优秀的哥哥,却发现妹妹的天赋远在他之上。 家里却只能供他念书,他一直都觉得有愧于妹妹。 裴弈听了悄悄看了眼林清清却觉得月亮本该就比谁都耀眼,那些男子又算什么。 林清清佩戴着徽章一手挽着五公主,看着身后的哥哥,走在一旁的裴弈,阳光照在银制的徽章上闪闪发光。 今日是她的生辰,她谁也没告诉,现在这样已经足够好了。 下学后去膳房的路上,林清清遇到了路中间等着她的林斌。 林清清直接绕过了林斌,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林斌却着急地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姐姐,我是来送你生辰礼物的。” 林清清没想到今日第一个送她礼物的是林斌,她回过头不耐烦地看他一眼,“不需要。” “我们不熟,能不能不要再来烦我了。”林清清掰开他的手,她真的不想花时间应付他。 林斌还想抓住林清清,明明以前二姐姐和他最是亲密无间的,哪里是不熟。 林清清下意识用出太极,双手抓住了林斌的手,化力卸劲将林斌推得后退了好几步。 “别来烦我,我不是你姐姐,没入林家族谱。”林清清声音冷淡,“你再来烦我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林斌踉跄着后退几步,衣领有些凌乱,看着姐姐眼底的不耐烦心里忍不住一阵刺痛,姐姐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他。 无论他再作再闹,她都会温柔地对待他,为什么会一步步走到现在这样,他无比悔恨自己做过的事。 林斌稳住身形,眼眶通红,在上一次决裂之后77ZL他已经能接受姐姐对他的冷漠,他已经清楚地知道都是自己的错。 今日他寻了颗最大的夜明珠,他只想送给姐姐,他想让他们回到从前。 看着姐姐一如既往冷漠的样子他的声音有些绝望又带着深深地乞求,“姐姐,那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林清清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冷漠地四个字。 “绝不原谅。” 林斌看着林清清远去的背影心头剧痛,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硬生生扯掉了一块,名为姐姐的地方永远地和他割裂开,再也不会回来。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停留在原地不停地陷入回忆。 林夜寒看着如此陌生的妹妹有点心疼,他握住林清清的手,“妹妹,不要让过去一直折磨自己,你要学会原谅。” 林清清听着这句话,忍不住松开了哥哥的手,看着哥哥担忧的神色心里却非常难受,比起林斌找他的感觉难受得多。 有时候人和人的感情并不想通,就算是再亲的人也无法理解自己,她垂下眼帘该怎么和哥哥解释现在自己对待侯府的态度。 “有些事可以放下,却绝不会原谅。” “放下过去便是与自己和解,而原谅是和他人和解。” 沉金冷玉的声音传来,林清清回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在他们身侧的裴弈。 林清清深深地看了裴弈一眼,朱唇轻启竟和裴弈异口同声,“有些人原谅了,便是对不起自己。” “有些人原谅了,便是对不起自己。” 看着身侧清清冷冷的裴弈,林清清难受憋屈的心情瞬间被抚平了许多,她第一次觉得世界上竟然会有一个人如此理解自己。 “妹妹想通了便好。”林夜寒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话,没有再劝。 他从州府里一路考来,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态度。既然妹妹已经与自己和解就好,原不原谅便是妹妹自己的事。 坐在膳房里,林夜寒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妹妹。 段如也拿出了自己的礼物,他早就知道林清清的生日,裴弈特意请教过他送什么好。 他自然掏出了他压箱底的哄妹宝典,不能送大众的东西。送的礼物不能换个姑娘一样适用,这是失败的送礼。 一定要是特别的能打动人心的礼物,至于是什么要他自己去找,他又不了解林姑娘。 林清清看着哥哥和段如给自己的礼物悄悄看了眼桌旁的裴弈。 大家都给了,他的呢?? 见裴弈一直没有动作,林清清有些难过地踢了踢小腿,该不会是忘了吧…… 第77章 庆生 看着云纹窗幔外快速远去的街景, 林清清坐在马车中心情有些紧张,裴弈这是要带他去哪。 当裴弈下午下学后要带她去一个地方时,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仿佛在心中压了一下午的石头突然就被人搬开了, 整个人都轻松雀跃了起来。 果然裴弈还是记得她的生日的。 上车之前裴弈说要带她去个好地方, 林清77ZL清眨了眨眼,想起上次裴弈送给她的那只小鹦鹉,机灵又活泼让她喜欢得不得了,她对这次的目的地充满期待。 难道是话本里写的那种地方吗,林清清透过门帘盯着前面领路的裴府马车胡思乱想了起来。 什么才子佳人, 花前月下…… 她现在才情不错容貌尚佳应该也当得一个佳人的称呼, 裴弈这么聪明才华横溢应该也…… 突然发现自己在想什么,林清清涨红了脸。 什么才子佳人……是她该想的东西吗。 丝丝缕缕的冷风从马车门帘的缝隙里吹进来,林清清倒不觉得冷,只觉得自己发热的脑袋好像被吹得冷静了不少。 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林清清听到裴弈的马车“吁”了一声停了下来, 裴弈走下了马车。 稳健的脚步声离她的马车越来越近, 不会吧, 裴弈要掀开她的门帘伸出那双清瘦的手来牵她下马吗。 林清清想到这副画面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不是有点太过逾距…她还是让青枝掀帘,自己下马车吧。 可惜在她犹豫的时刻, 门帘已经被人掀开,冬阳肆意地洒满了马车狭小的空间。 与阳光一同闯进来的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清丫头, 怎么还不下马车,又等着爹背你吗?” 林清清看着眼前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心里一酸,眼眶就红了, “爹。” 她怎么也没想到下了马车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爹爹。 她如今是大姑娘了自然不会再闹着要爹爹背了才肯走。 小时候她是个懒丫头总是不爱自己走路,不是骑在爹爹的脖子上就是趴在爹爹的背上。 她泪眼模糊地握着爹爹温暖的手下了马车。 马车外,冬阳明媚,母亲也站在门口等着她。 “娘。”林清清的声音有些哽咽。 “诶。”侯氏忍不住三两步走上前欣喜地抱住林清清,“娘在。” “你们…怎么来了!”林清清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孤苦无依的鸟突然找到了自己的巢。 它独自一人在外面飞了好久,真的好苦,好累…… 她飞了很久很久,她想回家,又害怕养父母会不喜欢自己,她鸠占鹊巢从来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她看着憨厚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像倦鸟归林般扑入他们的怀中,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真的有好多委屈。 侯府真的对她太坏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父母竟然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她在侯府感受不到一点亲情,没有感情的家冰冷得像一座幽深恐怖的牢笼。 幸好,养父母的怀抱永远温暖,干净,一尘不染。 他们才是她的父母,她童年美好的记忆,她天真直率的性格,她成长的点点滴滴都承载着他们对她所有的爱与呵护。 裴弈看着阳光下抱在一起的一家三口,有点心疼林清清哭得通红的小脸也有点羡慕这样的家人。 侯氏轻拍着女儿的背心疼地替女儿擦去脸上的泪水,77ZL一看女儿哭成这样定然是在侯府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虽然天真爱闹但是却也最是坚韧努力。 孩他爹那年断了腿,儿子又在外面读书。 平时懒得不行的女儿,天没亮就起来种地喂鸡,施肥除草,伤筋动骨一百日,硬是每日都把她爹的活一样样都接了下来。 再苦再累也没见着女儿喊了一句哭了一句。 林清清哭了好一会,在父母怀里将自己半年来的委屈和心酸都发泄了出来,她这才想起父母怎么突然从乡下就来到京城了。 “爹,娘,你们…怎么来这的?”林清清的声音带着些鼻音。 “这事咱们一定要谢谢裴公子。”侯氏仔细将女儿哭花的小脸擦地干干净净。 从父母怀里抬起头,林清清这才想起裴弈去哪了,她眨着通红的双眼看向四周,这才发现前方竟然是一幢古朴大气的宅子。 上面的牌匾写着“林府”,而裴弈正笔直地站在牌匾正下方。 林府…… 这里不会是,林清清瞪大了眼睛,裴弈不会是接了父母还送了她这栋房子吧。 林清清再不懂,对京城寸土寸金的价格还是懂的。 “裴弈,谢谢你。”她哭得鼻尖通红走上前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房子也太贵了,你把父母请来我已经足够开心了。” “这房子是从你在宋心斋的分红里扣的,放心。”裴弈早有准备不会让她拒绝。 林清清点点头,跟着父母走进了这栋林宅。 侯氏将裴弈接她俩过来的过程絮絮叨叨说地很是仔细,明显是对裴弈甚为满意。 阿肖听着满脸羡慕,觉得自家少爷太狠了,这么快直接就直接打入了内部。 林清清听着母亲熟悉的絮叨声,看着府里的景色,没有精雕细琢的假山盆栽,没有一步一景的亭台楼阁,而是随意地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让人轻松而随意。 回廊右边有一个爬满葡萄藤的架子,前方院子里甚至还开垦了几块田地,看着地里长出来的嫩芽,林清清眼睛一亮一眼认出这是她小时候爱吃的芽菜。 “到了,清清这是你的院子,爹娘已经为你备好了菜,进去用膳吧。”侯氏推了推身侧的女儿。 林清清看着眼前的院名,风泉院,心里升起一点点小小的满足,她终于也有了自己的院子。 以前她住在临安阁,她刚来时看那院子比自己家还大以为是什么好地方,结果那是侯府临时安居的客房。 从此她就很羡慕林欣颜的颜欢歌,颜欢阁,一听就是林欣颜的院子,她和她在侯府是显而易见的不同。 如今她也有了自己的院子,“风泉满清清”,风泉院一看就是她的院子。 林清清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推开院门,发现 满院的虎刺梅,蟹爪兰,一品红……在冬日里开得鲜活热烈。 然而更加热烈得是坐在石桌上的那群人。 五公主皱着眉头,“你怎么来的这么慢,本公主腿都坐麻77ZL了。” 三皇子大冬天还在摇着那把折扇,“林姑娘,师父可是委托我带了大礼。” 林夜寒笑着看向妹妹,“怎么鼻子都哭红了,像个小丑。” “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清清姐。”小裴涵拍了拍自己瘪瘪的肚子。 段如笑得像朵菊花,“林寿星,快来上座。” 裴弈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却盯着林清清的反应,他为了这一刻筹备了很久很久。 林清清被娘牵着走到了主座上入席,抬起头看见石桌旁种了一颗让她眼熟的柿子树。 “生辰快乐,林姑娘。” “生辰快乐,小师妹。” “生辰快乐,妹妹。” “生辰快乐,清清姐。” “生辰快乐,清丫头。” 林清清看着所有人向她举起的酒杯,抬起自己身前的酒盅,阳光下九只酒杯汇聚在了一起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林清清感觉自己的心被塞进了满满的爱,那爱甚至多得已经溢了出来,一滴泪不由自主地滚落眼眶落在酒杯中荡出几圈涟漪。 “谢谢大家,今日真的是我最开心的一天。”林清清梨涡深深觉得心中满满涨涨。 裴弈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林清清,她嘴角的梨涡里盛满了喜悦,哭红了的双眼明亮而温柔,整个人在阳光下像只欢快的鸟雀,漾着简单而纯粹的欢喜。 冬风吹过小院,吹起了满院红花绿叶,欢声笑语,春意融融。 宴席散去后,侯氏拉着女儿说起了悄悄话。 “清清啊,你觉得裴公子怎么样。”侯氏问得单刀直入。 怎么样? 林清清被问得有些懵,喝了些小酒她脑袋还有些晕,“裴弈当然是很好啊” “什么好不好啊。”侯氏觉得女儿莫不是傻,“娘是问你喜不喜欢他。” 啊? 喜不喜欢裴弈! 她… 林清清突然觉得脸很热,回答得支支吾吾,“什么啊…娘…哪有…什么喜不喜欢…” “你莫要害羞,和娘好好说说。”侯氏拉起女儿的手,“娘看裴公子是真心喜欢你,娘是过来人这一路看得分明,而且他在隔壁买下了栋宅子,如今就住在隔壁。” 裴弈喜欢她?! 林清清感觉自己的心突然被敲了一下,裴弈喜欢她…… 这个消息让她不仅惊讶竟然还让她心中生起一丝丝甜蜜。 她感觉今日自己被塞得满满的心好像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冒出来一般 侯氏看着女儿傻傻愣愣的样子耐心说道:“娘这几日调查了裴公子的家世人品,真的很不错,清清你喜不喜欢他。” 她喜不喜欢裴弈? 林清清想了想前几日她也这么问过自己,她好像并不…… 林清清犹豫地开口,“娘…喜欢一个人不是要和他斗嘴欺负他吗?我一点也不想欺负裴弈啊啊。” “我的傻姑娘…”侯氏摸了摸女儿毛绒绒的脑袋,怎么她把女儿教得这么天真,“清清,你看我们爱你也不会欺负你骂你,喜欢不只有一种表现方式,喜欢主要是一种在意,把另一个人放77ZL在自己的心上,在意他,关心他。” “这样,娘问你,马上就是花灯节了,你第一个想到一起看灯同游的人是谁?” 突然被娘亲这么问,一时间爹,娘,哥哥,五公主,裴弈,裴涵……所有人都在她脑子里过了一圈。 她怎么好像希望今日所有人一起陪她逛花灯展,林清清脑子乱糟糟的完全摸不着头绪。 侯氏看着女儿皱着小脸冥思苦想的样子,知道这丫头还没想清楚,算了,自己再慢慢教吧。 第78章 吻 和林清清这边的语笑喧阗不同, 平阳侯府安静得有些过分。 正厅里的圆桌上只有筷子轻碰碗盘的声音,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何氏沉默着坐在位子上,她装模作样的举着筷子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今日不该是这样的。 她想给女儿庆生, 可惜送礼的丫鬟回来禀告她在门口等了小姐一个时辰小姐也不愿意下来。 等小姐要上学时从女舍中出来, 见了等在门口的丫鬟根本不予理会,看见递过去的礼盒更是直接抬手拍了出去。 丫鬟说小姐的态度冷漠又厌烦。 何氏听了丫鬟的话,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针刺般的疼。 看着丫鬟拿回来的礼盒,精致的礼盒表面沾上了泥土和草屑看起来脏兮兮的,她攥着礼盒泪流满面。 如今谁也请不回来林清清, 真的失去了这个女儿, 她才突然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对。 颜颜的生辰,她每年都大张旗鼓宴请宾客,甚至都想好了及笄礼要请哪个高门大户作钗环人。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清清明明是同一天的生辰需要备什么样的礼物请什么样的人过礼。 她一直对两个女儿都充满了不公,还一直掩耳盗铃般的觉得自己分外公平。 现在她可以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把所有人都请来,可是她的女儿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何氏举着筷子半天没有动作, 她看着满桌的菜色, 有好几盘都是胡萝北…… 她突然想起来女儿和她提过讨厌胡萝卜, 她当时怎么做的, 她责骂她不懂事,从乡下来的还这么娇气…… 何氏不敢再想下去, 再想下去她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说了多少过分的话,“将这几盘胡萝卜撤了。” 林斌突然听见母亲的话有些奇怪, “娘, 这些菜我都爱吃,怎么突然撤了。” “你不爱醋味,饭桌里从来没上过带醋的饭菜。”何氏声音有些哽咽, “可…清清和我说过不爱吃胡萝卜,我总忘了,这饭桌上总是有。” 何氏发现自己独独对清清格外不好,仿佛因为她来自乡下她就默认她能吃苦,能忍受不该娇气任性。 “我…我不知道…”林斌听了母亲的话看着丫鬟端走的饭菜有些恍惚,突然发现原来府里的一点一滴都在叙述着他们对待姐姐的不公。 住的院子吃的饭菜穿的衣服,他们所有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都充满了不公。 林斌想象不到姐姐是如何在这样的环77ZL境里还对他言笑晏晏,怪不得姐姐要离开这里,如此令人窒息的家,谁能受得了…… 令他更为难过的是他也是让姐姐窒息的一员,他也是如此偏心的对待着两个姐姐。 他现在想道歉想挽回,无论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可是姐姐什么也不让他做。 她只想让他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踏足她的世界。 想到这里,眼泪在林斌的眼眶里转了几圈,他再也用不了饭,早早让人撤了自己的碗筷和奶奶告罪离开。 老夫人看着告罪离开的何氏和林斌,看着饭桌上根本未曾动过的饭菜,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往年的今日哪一次不是热热闹闹,鼓乐喧天,她也从未在意过这个从乡下来的孙女。 她打心眼里觉得从乡下接回来的姑娘根本对于侯府无用,无用的人在侯府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给一口饭吃活着就行,进不进族谱都是另一回事。 府上的事她多少都知道点,这个从乡下来的孙女吃再多苦受再多罪,没有展现自己的价值她是绝对不会插手的。 只有她自己有本事立得住她才会插手扶一把…… 可是,看着现在一片死寂的侯府,两个嫡女全都没了,无论真的假的,有用的没用的,谁都不在了。 何氏和林斌或许觉得他们自己对林清清和林欣颜有所偏心,但是老夫人扪心自问。 她对府里的三姑娘都一视同仁,对侯府有价值的她就多给些资源,对侯府没价值的她自然不闻不问。 看着笼罩在夜色里死气沉沉的侯府,老夫人坐在主位上佝偻着身子孤独又沧桑,她所做的一切只想让侯府能爬得更高,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 氤氲的水汽蒸腾起浓郁的桃子香气,林清清浸泡在木桶里,浮在水面上的花瓣遮住了引人遐思的身姿只露出白皙如玉的脖颈以及优美的锁骨。 她的小脸被热腾腾的水汽蒸腾起一片红晕,闭着眼放松的靠在木桶中。 被母亲今日一顿言语输出后,她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聪明脑袋完全不够用,整个人思绪凌乱得厉害。 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一个人放松一下,林清清放松了思绪。 将母亲压在她心中的话扫开,林清清郝然发现小统今日竟然发布了任务。 【触发大家闺秀任务:带领林府成为京城大家。完成后奖励闺秀点50。】 她今日一直沉浸在惊喜和惊吓各种交织的情绪里竟然一时没有注意到。 这么多闺秀点的任务,竟然今日才触发,所以林府是指现在她这个林府而不是平阳侯府。 【是的,宿主在律法上就是林氏和侯氏的女儿。】 【从你下定决心离开侯府不愿意入侯府族谱开始,你便成了现在这个林府的女儿。】 【请宿主带领自己的林府成为京城大家。】 林清清点点头她会变得越来越好,那么林府也会被她带着变得越来越好。 看77ZL了看自己屋里的布置明显是出自侯氏的手笔,那绣着海棠花的锦被,是小时候去布行她羡慕过的花样。 眼前绣满蝴蝶的屏风也是曾经她和母亲念叨过的样式。 她不喜欢林欣颜素淡雅致的风格,这才是她自己的房间,花花绿绿却充满生机,有蝴蝶有海棠,博古架上摆着她的弹弓,草蚂蚱,泥娃娃…… 林清清幸福地眯了眯眼,能够在乡下的林家长大真的很好,是哪怕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她都不肯交换的日子。 这是一种被所有人放在心尖尖上的感觉,让人安心又温暖。 在小统的督促下沐浴完后林清清又开始进行今日的日常任务,除了午休时她练了舞蹈基础剩下的还有许多没有做完。 等林清清忙完所有的日常任务躺在榻上,闭上眼睛不自觉又想起了今日母亲的话。 裴弈喜欢她这件事情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她在潜意识中一直隐隐约约感觉裴弈好像是喜欢她的。 如今被母亲直接挑明确定裴弈喜欢她后,她感觉有一股甜丝丝的感觉从心中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让她浑身上下都热了几分。 她喜不喜欢裴弈,自己的感情,她真的有些摸不准,被娘这么一顿逼问,她更是凌乱的厉害。 林清清烦躁地睁开眼,感觉自己浑身燥热得厉害,走到窗前支开半扇窗棂。 现在是子时,万籁俱寂,夜色深沉,她却看见对面厢房烛光依旧,在无边夜色里亮起了一盏灯。 林清清有些恍然,支着窗户的动作一顿,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临安阁,每次在小小的厢房抬起头,对面二楼的灯火永远通明。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对面紧闭的窗户突然也支开了,看见熟悉的清隽身影,林清清回过神“啪”的一声关上窗,她现在一身素白寝衣可不好意思见人。 屋内安神香的烟雾缭绕,裴弈却也睡不着,他推开紧闭的窗户,靠在窗棂上在夜色里安静地看着对面黑漆漆的院子,神色温柔又满足。 虽然现在她的院子大了,比起以前他们的距离更远了,但是能像以前这样看着她,真的很好。 他现在又是离她最近的那颗星星了。 林清清回到榻上脸上也一阵阵的发热,不知道裴弈刚刚有没有看见她。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现在钝钝的,满脑子都是裴弈,心里也痒痒的,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伸出手忍不住敲了两下自己胡思乱想的脑袋,甩了甩头林清清想把乱七八糟的思绪都甩出去,最后却还是凌乱地进入了梦乡。 梦中,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林清清茫然地站在人群里向四周望去,这里有点眼熟,这是长安街? 一排排花灯从街头串到了街头,像一条条发光的河流。 十里长街,灯火通明,将这夜色照得如同白昼。 手上传来滚烫的触感,旁边有人牵住了她的手,林清清心里却奇怪的并不慌张。 她侧过头抬起脸77ZL看见一张带着花灯节面具的玄衣男子。 这人是谁? “人这么多,别走丢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清清有些好奇地伸出手。 灼丽的少女踮起脚尖伸出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摘下了对方的面具。 一张清冷俊逸的脸在面具下逐渐显露,林清清心跳慢了一拍。 ——是裴弈。 身边的一切仿佛都模糊了起来,她只能看见眼前的裴弈含笑看她的双眼,微弯的薄唇,万千灯火都成为背景,远处的烟花在裴弈身后盛开,落了林清清满眼。 有什么东西从她胀得满满的心尖冒了出来,林清清一手拿着面具,轻轻踮起脚尖情不自禁地吻上了裴弈的唇。 第79章 告白 林清清刚贴上柔软的唇, 漫天烟花盛开,眼前的人却一触即散。 林清清从梦中醒来,摸着自己噼里啪啦跳得简直不能说是快, 简直像是在放炮仗一般的心脏, 脸涨得通红。 她想起了昨日娘亲的话。 “马上就是元宵节, 你第一个想到同你一起看花灯的人是谁?” 当时她以为她希望和所有人一起游街看灯,所有朋友家人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样子才是她想要的。 结果这个梦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管她以为自己是如何想的,在她的潜意识里最希望一起看花灯的那个人是裴弈。 而且她在梦里还如此大胆,她…… 想到这林清清感觉浑身血液直冲大脑, 双颊滚烫, 两只手攥紧了身前的锦被…… 闭上水灵灵的双眼,满脑子都是梦中的画面,裴弈温柔得让她心动,整颗心酥酥痒痒的,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从心中破土而出长出了尖尖的幼芽。 和裴弈在一起的所有记忆在她的脑海中一幅幅被定格。 从裴弈扔出来的第一个纸团, 裴弈和她一起罚站, 裴弈递给她的诗句, 裴弈替她擦去发上的污渍, 裴弈将她护在身后拦下暴戾的侯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或许是她开口说出第一句感谢, 也或许是她仔细珍藏起的那一节书签;或许是她摸着裴弈手上的厚茧心疼命运对他不公,也或许是她第一次念出“道逢弈世君, 恨不早相识。”;或许是她被裴弈护在身后时心安的感觉, 也或许是她谱曲时温暖得要流泪的感觉…… 甚至在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里,或许她早早就心动了,只是她不知道那时的感觉是心动。 摸着自己跳得过分慌乱的心跳, 林清清第一次如此清晰明确地知道自己喜欢裴弈。 那么,他喜不喜欢… 娘亲说裴弈对她很上心…… 虽然裴奕的确好像对她……他这次大费周章将千里之外的爹娘接了回来,又置了宅子,这个宅子的景致一看就不是一天两天的结果,至少提前布置了一个月…… 裴弈喜欢她这件事让她的心里一阵激动,心跳扑通扑通地怎么也静不下来,可是到底裴弈没有亲口和她说过。 裴弈真的喜欢她吗? 想到这里林清清抓紧了77ZL手中的被褥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心中涌起一股冲动,她匆忙地换上袄裙快步走出房门。 和下人们扯了个理由出了林府,林清清憋着一股气快速走到了隔壁。晨间的冷风吹在她的脸上,她只感觉到一阵凉爽。 敲开裴府的大门,林清清被门房客客气气地请了进去。 “少爷!少爷!”阿肖用力推开门,安神香的青烟从敞开的大门中散去。 裴弈是被阿肖的大嗓门吵醒的,看了眼门外泛着蟹壳青的天色有些疑惑,“怎么了?” 阿肖着急地走进屋拿起少爷的衣服,“林姑娘来了!就在正厅!” 裴弈坐起来的身子一僵,这个时辰来找他,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一把接过阿肖手中的衣物,披上就准备出门突然脚步一顿,想了想自己现在的样子,“我自己穿,你快去打盆水,我要梳洗。” 等阿肖端着水回来发现少爷不仅换上了天青色的衣服还将头发束在了金冠里,整个人风流倜傥。 阿肖愣了愣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每天服侍少爷的这些事,少爷自己能做得比他更好,看这发髻束的。 阿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裴弈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样子着急地快步走出了门,来到正厅前深吸了一口气又放慢步子走了进去。 “林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林清清坐在正厅里感觉时间走得太慢,裴弈来的太慢,她的心中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是一种急不可耐又怀着隐隐不安的感觉。 等裴弈真的来了,林清清看着越走越近的裴弈,不安的感觉突然随着裴弈走近的步伐,一步步被放大。 攥了攥自己的袖摆,她…她有什么事…… 她不过是想来问裴弈是不是喜欢她…… 万一裴弈不喜欢她怎么办……她这么跑来是不是太突兀了…… 她的一颗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若是…不喜欢她…她该怎么办…… 裴弈看着林清清皱着眉头一会焦急一会又想哭的样,表情逐渐严肃,“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告诉我,别怕,我帮你解决。”裴弈将林清清凌乱地发丝绕到耳后,认真地替她挽好发髻。 她看起来明显来的很是匆忙,发髻都没有拢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裴弈的手不由得有些发抖。 林清清感受到耳边温热的触感,看着裴弈幽深却充满担忧的眼神,那种热血沸腾奋不顾身的感觉再一次涌上了心头压过了她心中的犹豫和不安,终于—— “裴弈,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闭着眼鼓起勇气喊出了口,心脏仿佛提到了她的嗓子眼,身边的一切都在她闭上眼睛时被放大,她能感觉到身边的人整个人僵住了,温热的手指还停留在她耳廓处不动不动。 林清清攥着衣摆,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心跳,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裴弈的回答,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 裴弈却感觉身边的空气都被凝滞了,他77ZL从没想过自己这份喜欢被发现后会如何,他僵硬地立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直到他看见眼前的姑娘突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整个人仿佛被打了霜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清澈的小鹿眼底渐渐蓄上了泪水。 别哭。 “我喜欢你。” 裴弈终于说出了口。 林清清愣在了原地,抬起垂头丧气的脑袋,晶莹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她等了很久见裴弈都没有声音,她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好拒绝,毕竟是这么好的朋友。 她低下头准备认命接受裴弈不喜欢她这个事实,不喜欢就不喜欢,只要他不喜欢别人,她就可以努力让他喜欢上自己。 不过为什么自己还是那么难过,委屈和心酸的感觉怎么也止不住的涌上来,直到她听见裴弈的声音。 温柔得像林间晚风一样的声音,瞬间抚平了她心底的所有不安和委屈。 “我喜欢你,别哭。”林清清听到裴弈又重复了一遍,他伸出手温柔地拭去了她眼角滚落的那颗泪珠,“你不喜欢我,也没…” 林清清愣愣地看着裴弈,感觉自己的心中突然有无数烟花绽放,她用力抓住了裴弈想要收回的手,“我喜欢你,裴弈。” 她靠得离裴弈很近,近得闻到了他身上不断传来的松香还有一股浓重的松烟味,让她皱了皱鼻子,好呛人的味道。 裴弈从开口时就已经准备好接受林清清不喜欢他这件事实,没有抬起的那只手在袖子里指节发白攥紧了拳头。 虽然他知道林清清对他一直当他是普通朋友,但是亲口听到自己喜欢的姑娘拒绝自己,对他来说还是有些残忍。 他小心地拭去他的泪水,浑身冰凉的等待着林清清的审判,不知道她会不会厌恶他的这份喜欢。 应该是并不会的,毕竟她是如此温暖善良的人,大概可能会觉得困扰。 没想到林清清抓住了他的手,滚烫的温度从她的指尖一点一点渡到了他的全身。 他听见那张柔嫩的红唇在烛光下轻轻开合,发出了他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我喜欢你,裴弈。” 清脆果断的声音在裴弈的脑海中不停的回荡,反复,巨大的喜悦让他甚至短暂的失去了理智,他紧紧地反握住那双手,甚至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梦。 林姑娘不可能这么早来找他,天色未亮,只有烛光暧昧地打在她精致明艳的脸上。 一切美好的不真实,可能这是他又做了一个关于她的梦。 直到她嘤咛了一声,“疼。” 委屈又娇气的声音传来,“裴弈,我的手被你握疼了。” 裴弈急急地松开了手,看见了被他握得发红的手背,凝白的小手臂上发红的手背如此刺眼又真实,“对…对不起,这一切是真的吗?” 林清清被裴弈的话逗笑了,她伸出手使劲捏了捏裴弈的脸,“疼吗?” 裴弈点点头,终于感觉自己浮在云端的心突然落到了77ZL实处,血液涌上了他的脑袋,理智回笼,他感觉自己脑袋发烫地厉害。 林姑娘也喜欢她,他们是两情相悦…… 林清清弯着嘴角,梨涡深深还沉浸在无边的喜悦里,却突然听到小统的警告声。 【警告!宿主遇到危险,宿主遇到危险!】 【与有害气体接触过久,即将达到记忆力-1的损伤。】 接触,有害,气味…… 林清清豁然抬起头,是裴弈出了问题! 她倾身靠近裴弈仔仔细细满满地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 【警报!警报!宿主记忆力-1,请快速远离有害气体。】 当林清清靠近裴弈,温热的身体整个压了上来,香甜的桃子香气又一次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只能看见一颗鸦黑的小脑袋伏在了他裸/露的颈间,温热的呼吸洒在了他的脖颈处,柔软的唇甚至擦着他的皮肤而过,让他浑身发软又酥又麻,感觉有热流直往身下涌。 裴弈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硬了…… 她…她…要干嘛…现在…还是…白天… 裴弈胡思乱想着,犹豫着要不要推开林清清。 直到他听见林清清焦急的声音,“裴弈!你身上的味道怎么回事?” 她一下子离开他瞬间后退了好几步。 第80章 香料 温热柔软的触感骤然离去, 裴弈只闻到空气里残留的淡淡桃香。 听了林清清焦急的话,裴弈忍不住将袖子举到鼻尖嗅了嗅自己的味道,并没什么问题。 是味道被讨厌了, 他有些失落, 但还是努力镇定下来, 分析现在的情况,既然是气味,那么…… 他解下了腰间的香囊递给林清清,“这是我的香囊,里面放了雪松松脂。” 林清清凝眉接过墨绿色的香囊, 香囊一落入手中一种熟悉的青翠, 冷冽的清新松木香味便散开,是她和裴弈同桌时那股香味。 林清清闻了好一会,小统没有任何提示,不是它。 林清清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以前她坐在裴弈身边一起学习也没有任何提示。 今日和往日的不同点是, 将香囊还给裴弈, 她仔仔细细打量了裴弈一会, 在国子监裴弈一般穿的都是儒服。 那么, 是衣服有问题。 不能让裴弈再穿这衣服,会越穿越笨。 想到这, 她直接上手扒拉起裴弈的衣服,右手一用力, 裴弈的天青色长衫肩膀掉了下来。 阿肖本来端着茶准备奉茶, 一踏进正厅看着少爷衣衫半解,一脸委屈和懵懂的样子。 吓得他一个哆嗦手中的茶碗摔在了地上,一把冲了上前将少爷护在身后, “林小姐,你要干嘛!” 我们裴府可是有人的,你不能□□之下干这种事!! 林清清被茶碗摔碎的声音吓了一跳,看着眼前老母鸡护犊子一般将裴弈护在身后的阿肖。 再看看裴弈衣衫凌乱裸/露出半截有力的肩膀,上面还有肌肉的脉络…… 林清清的脸腾地红了,她好像有那么点像……强抢民男的那啥…… 她收回77ZL手神情满是焦虑,“你快把裴弈身上的松烟味散了,他身上衣服有问题。” 阿肖满脸不信,他现在觉得林姑娘是个女色狼,“怎么可能,这身衣服昨日才浆洗过。” 少爷的清白要靠他保护。 裴弈却没有立刻拢起自己的衣袖,他敏锐的感觉到林清清的眼神在他裸/露的右肩上扫过了无数次。 他皱着眉头看了眼挡在自己身前的阿肖,突然觉得阿肖有点傻还有点碍眼。 摇了摇头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陪自己长大的书童怎么这么笨,凭他的身手他要是不愿意林姑娘能近身吗。 “这身衣服的确是昨晚才拿出来的,如果说味道有问题,那可能不止是衣服。”裴弈伸手按下阿肖的手,“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你现在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味接触久了会影响记忆力。”林清清直接点明了裴弈的问题催促道:“还不赶紧去把衣服换了,至少这身长衫现在应该有问题。” 裴弈见她着急得眼睛都红了的样子点点头听话地去旁边的厢房换衣服。 阿肖听完林清清的话却愣在了原地,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无数细节在他的脑海中回放。 是的,少爷的记忆力原本不是这样的,从小少爷背书快,过目不忘,所有人都夸少爷天赋极高,少年天才。 可惜后来连侯爷都会说少爷不过是伤仲永罢了,少爷的记忆力是在一点点退步,越长大记忆力就越发的不好了。 所以少爷渐渐会答错题,想不起背过的来下一句话,将背过的书弄混……一切都有了解释。 所以少爷总是在一刻不停地抄书,反复不停地强化自己的记忆,所以少爷有无数的本子,记载所有人的爱好和习惯。 原来不是因为少爷严谨认真一丝不苟,而是因为少爷的记忆力在衰退。 阿肖眼眶突然有些红,少爷从来没有和人说过,他都是自己忍着。 阿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抓住了林清清的袖子,“林小姐,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少爷。” “这回不当我是要害你少爷清白的恶人了?”林清清看着阿肖滑稽的样子抿了抿嘴,“把裴弈昨晚到现在的事都说一遍,尤其是和这衣物有关的。” 阿肖将一切仔仔细细地告诉了林清清。 “走,带我去裴弈的厢房。”林清清神色凛然 ,按阿肖说的肯定是厢房有问题。 林清清跨出门槛时见到了换了一身儒服的裴弈,她走过去自然地倾身又闻了闻裴弈身上的味道,让她不习惯的松烟味淡了很多。 “裴弈,这身衣服是从衣箱里拿出来的?”林清清觉得一定是厢房有问题,“阿肖带路。” 裴弈克制地点点头,看着从他身前离开的林清清飞速的心跳逐渐平稳,思绪回笼,他一个人换衣服的时候已经有怀疑的地方。 随着阿肖推开房门,一股松烟味便窜了出来,林清清皱眉看了两人一圈,味道这么大怎么会不知道77ZL,“你们在门外等着。” 说完林清清在鼻子前扇了扇风,从袖口中掏出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冲进去直接将窗棂开到最大。 憋着一口气冲出来,林清清胸口快速起伏,小口呼吸了好一会,“你…们燃了什么香,就是这气味有问题。” 阿肖猛然瞪大眼睛,这安神香…… 一直是小少爷裴涵送来的…… 初冬的晨风轻缓温柔地刮过三人的脸庞去,却冷得让人心凉。 裴弈听了这话整个人如坠冰窖,四肢都冰冷得失去了行动的力气。每当他对侯府已经失望到极点时,总是有能让他更为绝望的事发生。 林清清看着裴弈低着头落寞又孤独的样子感觉自己的心有些抽疼。 阿肖震惊到难以置信的面容,她感觉自己猜到了什么,林清清悄悄走到裴弈身后握住了衣袖下那只冰凉的手。 柔软温暖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裴弈满眼悲凉地抬眸看了眼四周眼观鼻鼻观心的下人,“这…于理不……” 林清清眨了眨眼,“裴弈…我手冷…,你喜欢我的话给我暖暖嘛。” 裴弈看着林清清明亮的双眼心跳慢了一拍,明明是自己的手更为冰凉,明明是她在温暖他。 温热的感觉从冰凉的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裴弈感觉冰封着四肢的冰块逐渐被融化。 见屋里的烟味散的差不多,林清清拉着裴弈走进屋,直奔香薰铜炉,拿出那块安神香料。 “小心烫。”裴弈在她上手前快准狠地拿过那块还在燃烧的香料。 滚烫的香料在他的手中燃烧,林清清已经在小统的示下确认,这就是罪魁祸首。 “这里参杂了松子仁、远志、桂枝……等安神香料以外还加了一味相冲的礤诀,点燃后产生的气味虽然会安神定气但是同样会导致记忆力减退。” 林清清拿着手帕直接包住香料快步扔到了阿肖端来的水盆里,“以后切记不要再用这个香料。” 裴弈看着沉在水盆里的香料,感觉自己的心一起沉入了水底,这安神香他已经用了好几年了…… 所有他怎么也想不起来的诗文,所有他记忆错误的答卷,他反复抄写了一百遍一千遍的书册,他用尽全力才能记住的卷宗……所有的一切突然有了答案,如此残忍又让人绝望的答案。 就像黑暗的世界露出它的另一面,不是光明却是更加残忍丑恶的嘴脸,裴弈有些微微发抖… 直到他听见,“裴弈,你这么喜欢松香,我炼一些香料给你吧。” 裴弈听见自己喑哑的声音,“你会吗?” “我不会啊。”林清清转过头眉眼弯弯,“但我可以学啊。” 她轻轻覆上他的左耳温热的吐息带着点酥痒,“我可以为你学啊。” “我可以为了你学啊。” 裴弈突然想起那日学舍外的夕阳。 “不为什么?这世界总有人天生便厌恶你。” “那便也会有人天生偏爱你。” 这便是被人偏爱的感觉,是一种让人温暖到77ZL热泪盈眶的感觉,他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尖有些发酸,好半天才哽出一声,“好。” 林清清看着裴弈逐渐转好的脸色,心下稍定这才细细打量起裴弈的房间。 男孩子的厢房,空空落落的一尘不染,所有东西整齐划一,林清清有些咋舌,看见一件挂在衣架上令她眼熟的衣物。 她走上前摸着衣袖上熟悉的金丝纹路,是她第一次透过窗看见他时那件玄色衣衫,衬得他腰细腿长,气势冷然。 “裴弈,你最近怎么很少穿这件衣服了。” 裴弈抬起头有一瞬间的茫然,她不是更喜欢天青色吗。 “你穿这件衣服,很好看。” 裴弈的耳尖有些红,好…好看吗。 阿肖:…… 为什么要虐他这个单身汉。 扑簌簌的声音传来,书桌上摊开的书本被风吹得迅速地翻了几页,发出轻响。 林清清走上前好奇是什么书,裴弈却突然踉跄着大步冲上前一把将书卷起放入袖子里。 林清清只看见《林xxxx》,不自觉地脸有些烫伸出去的手有些尴尬地悬在原地,好像是关于她的。 想到裴弈的记忆力逐渐出了问题,林清清突然明白裴弈所做的一切…… 她看着裴弈比她还要慌乱,耳尖比她还要红的样子,突然觉得没有那么尴尬紧张了。 她将悬空的手收回,带着一抹坏笑在裴弈耳边笑意吟吟,“天冷了,上学的时候记得披件轻裘,我等你。” 林清清感觉自己脸热得厉害,但是看着眼前越来越红的耳朵,逗他真有意思。 裴弈浑身发热的厉害,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冷风吹在他发烫的双颊上带来丝丝清凉。 僵立了好一会,感觉自己飞速的心跳终于降了下来,裴弈拿出袖口中的书,小心翼翼地展开细致地平整好。 “阿肖,今日准备回趟侯府。”裴弈的声音冰冷。 他静静地思索着,侯府如此对他,他已经不敢娶林清清,这样的恶毒婆婆,都不知道会如何磋磨她。 他的珍宝就应该被小心珍藏,细心守护,不沾风雨,不染沉泥,永远明亮清澈。 第81章 永远在 林清清回到自己的厢房, 拍了拍仍然发烫的双颊,看了看镜子里自己钗环未戴的样子有点懊恼。 怎么就这样出门见裴弈了,打开妆奁盒子她仔细挑选了起来。 青枝到了时辰来喊小姐时发现小姐醒了竟然没有摆出让她感到奇异的姿势, 竟然端端正正地坐在梳妆镜前挑选首饰。 “青枝, 你看哪个首饰和儒服的袄裙更配。” “青枝你看我带上这个发簪是不是更好看。” …… 青枝有些懵圈, 一向随意的小姐今日怎么这么讲究。 等青枝想要给小姐梳发时,却被小姐拦下了手。 林清清晃了晃自己的后脑勺,这可是裴弈第一次绾的,“青枝,你看我的发髻好看吗?” 青枝看了下小姐后脑勺上像男子束发一样简单的发髻有些茫然, 再看看小姐笑容灿烂的样子。 这77ZL…… 难道是小姐自己绾的吗? 那…应该需要鼓励。 “好…看…”青枝挤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林清清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发髻, 果然裴弈绾地就是很好看。 ————— 下了学裴弈直接走向国子监蒙学,没想到半路碰到了迎面找他的裴涵。 小裴涵手里拿着红绸包袱,见着哥哥他蹬蹬蹬欢快地跑上前,“哥哥,哥哥, 你的安神香还够不够, 我又拿了新的。” 裴弈看着小裴涵手里举着的小包袱, 微微皱眉, 习惯性地伸出一只手抵在冲过来的小裴涵额头上。 看着掌心后弟弟清澈的双眸,阳光照进他的眼里, 只剩下清晰的黑与白,映衬着黑白分明的世界。 如此天真单纯, 干净简单。 盯着弟弟看了许久, 裴弈轻垂眼睫接过弟弟手中的包袱,他不相信弟弟参与了这件事,“哥哥回府一趟。” “好啊, 好啊,我想吃哥哥上次做的双皮奶。”裴涵连连点头,悄悄舔了舔嘴唇,哥哥已经好久没回侯府了,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镇南侯府,裴弈知道自己很难见到母亲。 他将包袱递给一脸冷漠地嬷嬷,“告诉侯夫人,如果她不见我,我就将剩下的安神香交予大理寺处理。” 嬷嬷假笑着将他请进门,穿过三间垂花门,绕过抄手游廊。 裴弈看着五年未入的主院,一样的朱梁锦绣,青砖绿瓦,冰冷的眼神泛起几丝悲凉。 一跨进大门,裴涵正被侯夫人搂在怀里,细细地询问着他今日国子监发生的事。 裴涵见是哥哥进来立刻着急地起身离开母亲的怀抱,他不愿意在哥哥面前和母亲太过亲近。 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哥哥。 侯夫人怀里一空,还没听宝贝儿子絮叨完,见着裴弈进来不耐烦地掀了掀眼皮。 裴弈看着眼前的一切心绪异常平静,再没有五年前踏入这里的不甘与愤怒。 看着侯夫人和裴涵亲昵的样子,再也没有多年前压抑的心酸和嫉妒。 他的心如今安安稳稳妥妥贴贴地存放在林清清那里,她给的爱很多,将他这千疮百孔空无一物的心房填得满满当当。 他再也不会青筋毕露地握紧拳头才能控制自己不去嫉妒深受宠爱的弟弟,因为如今的他也被人深深地偏爱着。 他轻松地吐出一口浊气,“侯夫人,让裴涵下去吧,你不会想让他知道的。” 侯夫人脸色一变点了点头让嬷嬷带走了裴涵。 裴涵被嬷嬷牵着走出门回过头担心地看了眼哥哥。 “你有什么想说的?”侯夫人不知道这个灾星知道了多少。 “我都要交给大理寺了,你说我知道了多少。”裴弈声音很冷,他来这里的目的已经想清楚了。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再不做就是了。”侯夫人语气不耐,往后退了几步,“你站得离我远些,大师说了要离你三尺以外。” “你损害我的记忆力对你有什么好处?”裴弈不想和她绕弯子。 “裴弈77ZL,你便如此蠢笨吗?”侯夫人转着手腕上的鸡血藤说得理所当然,“你越是聪明健康越是对我半点好处没有,你只会吸食我的精/气和健康。” 裴弈听到这笑了,他想起五年前第一次接到裴涵送来安神香的那个自己。 裴涵说是母亲送给他的东西,母亲送的…… 这四个字当年让他多么惊喜多么珍重,如今就有多么可笑多么卑微。 他以为他拼命努力门门第一终于得到了母亲那一点点的爱…… 其实…从来都是他在自欺欺人罢了。 厌恶你的人将永远厌恶,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侯夫人送这些香料的意思。 门门第一的他挡了她的路,母亲只想把侯府的一切都留给嫡次子裴涵。 这个家如同深渊巨口将他一口吞入腹中,折了他的梦想,磨了他的光芒,让他的世界从此暗无天日。 裴弈觉得自己当初的犹豫有些可笑,没了他侯府只会更好,而他丢掉侯府也只会更快乐。 他再也不会午夜梦回一遍遍地怨恨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扭曲地嫉妒自己天真无邪的弟弟。 是的,他曾红着眼嫉妒了一次又一次裴涵,有时候他会想若是没有弟弟,是不是还会回到当初父亲至少还会抱他的样子。 “侯夫人,将我的庚帖和户簿交给我。”裴弈不想再在侯府多待一刻,见侯夫人表情冷淡根本不情愿的样子,“侯夫人,想必你不会想让裴涵知道你是如此对待他的亲哥哥吧。” “而且,还是借着他的手伤害我。”裴弈面若寒霜。 侯夫人皱了皱眉命嬷嬷将东西拿给他,“裴弈,你不要想着抢裴涵的东西。” “放心,这侯府的东西我一分都不会要。”裴弈拿着自己拿到手的东西冷淡地勾了勾唇角。 说完裴弈不带一丝留恋地转身离开。 他没有离开侯府,而是直接去了大厨房,看着一脸不屑地厨房管事,他没有犹豫直接上手将他们都扔了出去。 小裴涵闻讯敢来的时候,只看见大厨房外躺了一地的下人。 推开门哥哥在朦胧的烟雾里回眸看向他,“怎么来得这么早,双皮奶还没蒸好。” 小裴涵看着脸色一如往常的哥哥,心下稍定,“我就是贪嘴,等不及了。” “小少爷,这厨房的油烟味怕是会冲了您。”门外传来厨房管事碎嘴的声音。 小裴涵却走上前靠在哥哥怀里仰着头说道:“哥哥,我最喜欢你做饭的样子。” 裴弈不习惯和弟弟如此亲近,“马上好了。” 打开锅盖,霸道的奶香味随着热气四散开来勾得人口水直流。 裴弈将双皮奶端了出来,“小心烫,多加了奶多加了糖。” 他不准备告诉裴涵侯府的一切,裴涵的人生是属于裴涵的,对他再坏的侯夫人,或许在裴涵眼里完全是另一种样子。 他不会将自己对父母的怨念和愤怒强加在裴涵身上,那从来不是他的错。 拥有幸福童年的孩子就应该永远幸福下去77ZL,而不是小心翼翼地觉得自己霸占了属于哥哥的幸福。 在裴涵拿起勺子急不可耐地用饭中,裴弈悄然离开了侯府。 屋外的一群下人们第一次知道原来看起来孤僻沉默的大少爷会武功还会做饭。 裴涵吃完双皮奶后才看见压在下面的字条。 “我走了,想吃什么,可以来西京三号找哥哥。” “哥哥,永远在。” 走出侯府裴弈感觉自己突然如释重负,压在心头多年的不甘与嫉妒终于完全卸去。 他终于对于父母再也没有了一丝期盼和妄想,他的心完完整整地交给了另一个人守护。 看了眼仍然挂在天边的太阳,他终于可以问心无愧地做一个好哥哥。 ——— 而京城别院里,林欣颜正气势汹汹地责备夏嫣,“我不是教你在林清清的马饲料中撒上须草。” “这样御射的时候她的马就会发狂,她定然会摔断腿根本参加不了祭祀选拔。” “你怎么现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颜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夏嫣看着眼前暴怒的林欣颜有些害怕。 “我是为了你好,林清清一旦被选中肯定会找皇上抢了你喜欢的人。”林欣颜恨铁不成钢,虽然她觉得林清清不可能看上现在不值一提的裴弈,“你难道没看出来他们走得有多近吗?” “我……我不想害人性命。”夏嫣说地吞吞吐吐,林欣颜给她的须草,她放到枯萎都没敢撒出去。 颜颜第一次找她和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当时的确答应了。 但是当她拿着须草站在马厩里,她怂了,摔断腿也太严重了,马发起疯来万一摔死人可怎么办,万一冲撞到别的马怎么办。 她越想越害怕,握着手中的须草还是转身离开了。 “既然你害怕伤她性命。”林欣颜转了转眼珠,换了个方向,“选拔那日,你就将她的衣服,鞋子弄坏,让她根本参加不上就好了。” 见夏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林欣颜心下稍定,她恨不得林清清在跳舞时摔断腿就更好了。 林清清的太极拳再次出名,如今走街串巷无不是她的传奇故事,有人说她天赋异凛,天资绝然,有人说她才华横溢,文曲星下凡……简直是家喻户晓,声名远扬。 而她,只能像过街老鼠一样躲在角落里看着她走向前世的康庄大道。 这次祭祀选拔,她总觉得林清清又要抢走她现在仅剩的宋书意。 第82章 选拔 今日是祭祀舞的选拔日子, 林清清一大早便起来进行热身练习。 随着小统倒计时的结束,林清清弯下的腰回收拿起帕子轻轻擦掉额头上的汗,前几日完成舞蹈初级课程后她感觉自己的四肢完全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柔韧而充满力量。 在旁边端水的青枝手指捏紧了盆沿, 不管看了多少次她仍然对小姐的下腰和劈叉感到心惊胆战, 深怕小姐一不小心就把腿和腰给折了。 洗漱完,林清清按时出门,推开朱77ZL漆大门见着门口孤零零的马车,她有些失望地朝隔壁裴府看了一眼。 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送她一起去。 到了国子监的乐华厅, 礼部的官员站在门口发着每个人的牌号。 林清清领了自己的号码走进屋发现这里布局像一幢戏园, 大前排是高高的木制舞台还挂上了许多红绸,屋子里摆满了一个个茶座,现在已经坐满了许多面生的小姑娘。 祭祀舞不讲究才学,只考察舞蹈,是以没考入国子监的姑娘也都能参加选拔。 按照号码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林清清听到其他小姑娘正在窃窃私语。 “这次怎么考核这么难, 竟然是莲台舞。” “是啊, 今年好难啊, 你看上面还写了歌曲随机。” “感觉我会考不上……” “说什么丧气话,考上了可是会成为神之少女, 你不是喜欢三皇子……” 林清清看了看座位旁边放着的考试通知,原来已经在每个座位上贴了这次的考题。 每年考题都不一样, 今年是莲台舞, 她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林清清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跳好。 “咚咚咚!”, 祭祀选拔的钟声响起。 一个威严的老嬷嬷穿着宫中制式袍子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拿着笔纸的礼部记录官。 老嬷嬷眼神犀利,板着脸从第一排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三号,六号,七号,十号,十二号,十五号不合格。” 林清清听到嬷嬷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还没跳舞就开始淘汰人。 不是考察舞蹈吗?这是在…?林清清正襟危坐怕是在考察体态,心中有各种猜测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随着越来越多的姑娘不合格,林清清仔细看了看,好像这些哭着走出去的姑娘都是脸上长了颗痣或者有轻微的疤痕要么就是体型偏胖。 “行了,剩下的身姿和容貌都不错。”嬷嬷挑选完点点头。 林清清看了眼大厅,刚刚还座无空席的位置已经空了一半。 礼部官员走上前,“第一排的姑娘跟我去更衣室换统一的考试水袖裙,准备舞蹈考核。” 林清清抬眼看见第一个姑娘走上了舞台,她特意单足抬起站在了什么上。 林清清这才发现原来高台中间摆了十个小小的白玉莲台,不会是在这上面跳舞…… 这莲台也太小了,不过并足而立的方寸之地,怕是保持平衡都很困难…… 果然当乐师开始奏乐后,第一个姑娘的水袖扬起直接勾在了莲花瓣上,还没开始第一个动作直接被礼部考核官给请了下去。 第二个姑娘倒是跳了几个动作后结果重心不稳另一只脚直接踩在了地板上,又被礼部的三位考核官罚了下去。 …… 林清清看着看着倒是看出来了点门道,这个舞蹈主要是考察平衡和灵活性,十个莲台肯定不是在一个莲台上跳舞而已。 当第一个姑娘脚步轻抬跳上第二个莲台,却在第一个动作时就被罚了下去,77ZL林清清凝眉仔细观察,明明这个姑娘功底很不错。 ——是水袖的角度不对,换了莲台后要重新掌握水袖的角度,勾住了别的莲台便会重心失衡。 所以这个舞蹈的考察要点除了平衡,灵活还有节奏和细致。 下一个走上台的人林清清发现是国子监的熟人。 苏蕊穿着一身红色的水袖长裙站在莲台,腰间和肩膀处的珍珠闪闪发光,盈盈而立像一朵楚楚动人的艳丽海棠。 随着琴声响起她轻巧的起舞却非常小心地控制着水袖的方向,每一拍她都在莲台上变换动作,轻盈又准确。 当琴师切换了第二首曲子,之前每一个姑娘都踏上了第二个莲台,苏蕊却仍然站在最初的莲台上轻抬水袖。 旁边的姑娘传来不屑地声音,“切,莲台舞连换莲台都不敢。” 林清清看着高台发现在第一首曲子之后,苏蕊对水袖的角度掌握得更加精确,足下和手中的动作越发的流畅和写意。 随着琴音进入高潮越,苏蕊足下的动作得越发快速,手腕越发用力,柔软的水袖竟然舞出了一种坚韧的感觉。 随着急促的琴音不断扬起又落下的水袖像一双红色的翅膀,苏蕊像一只坚韧而又夺目的凤凰。 她不停地振翅却又不停地被命运打落,她一次又一次伸出手臂,却被命运无情地压下。 直到水袖垂地再也没有抬起,折断羽翼的凤凰依然高昂着头颅,柔软而脆弱的脖颈高扬着她对命运永远的不屈。 最后一声琴音落下,林清清情不自禁地为苏蕊鼓掌,苏蕊虽然没有跨出莲台,却带着在场的所有人走进了这首乐曲——若命运不公,我不屈的灵魂是对命运最后的回复。 “老四,老四?”盛容辞看着茶杯里一直溢出来的水有些无奈地离开座位。 四皇子听到哥哥喊他才回过神,看见自己给哥哥斟的茶水已经溢了一桌有些羞窘,“三哥,我刚走神了……” 坐在主位的皇上并没有在意他们的状况,“总算是有个姑娘跳得不错。” 四皇子坐在二楼里呆呆地看着苏蕊的背影消失不见,或许有些姑娘的确……根本不需要他就能靠自己做得足够好。 他摸了摸自己跳得快得有些过分的心脏,有人竟然会为了嫁给他做到这个地步。 他看着她努力读书学习,他看着她拼命练步舞扇……原来有人会因为喜欢他而拼尽全力。 林清清被带到更衣室时打开写着自己号码的衣柜拿出自己的水袖红裙,刚刚一抖开。 “叮叮”红裙上的小珍珠滚落了一地,林清清脸色一沉,蹙眉仔细查看,果然肩带和腰间全是破损,点缀在上面的珍珠洒了一地。 她焦急地拿着舞裙出去找监考官,却被告知发下来的时候绝对都是完好无缺的,让她自己弄破的自己处理。 林清清看着监考官冷若冰霜的样子又是愤怒又是委屈,谁会自己弄破自己的舞裙。 见监考官77ZL不管,她快步走回更衣室,没有时间去抓是谁做的,现在只能想想或许…或许还有方法可以救救这件衣服。 她已经练了这么久,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快步走回更衣室,看着四面挂着的红色窗幔,若是找到针线她可以试着挽救一下衣服。 同组的姑娘都换完衣服走了,林清清快速翻找起来,终于在屋子的橱柜里找到了针线。 林清清真分夺秒,撕下四处缠绕的水红色纱帐,拿出舞裙想将它们缝在一起。 她的女红不算太好,小时候和养母学过一阵,却因为太过枯燥并没有缝制过什么东西,是以她全神贯注仔细修补着破损。 肩膀处没有破损只是被撕开,她很快就将撕裂的地方缝合到了一起。 轻呼一口,林清清拿起红色纱幔准备将腰间的破损补上,一针又一针,因为心急好几次扎上了自己的手心。 她鼻尖布满了紧张的汗水一边胡乱地缝制着,一边在心里祈祷前面跳舞的姑娘能撑得久一点。 终于快要将舞裙补好,林清清心下稍定,站起身抖了抖裙子。 没想到背对着林清清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地走出来一个人一把抓住垂落在地上的水袖,只见她用力往后一撕长长的两条水袖全被撕了下来。 林清清震惊又愤怒地转身,“谁!” 日光下林欣颜高高扬起的手中正抓着她舞裙上撕下的水袖。 见她转身,林欣颜并没有害怕反而更加用力地一脚踩着水袖,一手继续撕扯水袖飘带。 “嘶啦”裂帛的声音在安静的更衣室里分外刺耳。 “下一位85号林清清准备表演。” 屋外传来监考官中气十足地通知声,林清清看着表情阴狠地林欣颜,碎了一地的红色布帛,第一次觉得绝望。 她刚刚补好的裙子又变成了这样,这次考的是水袖舞,没有水袖她拿什么和人比。 “林欣颜,你一直躲在这就是为了两次弄坏我的裙子?”林清清气笑了,她上前一把拽住林欣颜准备带她去监考官那,“你可真是狠毒,除了用这些旁门左道还会什么?!” “我跳不了那就送你再进去一次,上次只是少了一只手,你怕是不长记性。” “林清清准备上场……” 监考官的声音传来,林清清叹了口气,心里仿佛憋了一口气难受得让她想哭,她练了这么久竟然功亏一篑。 正拖着林欣颜走出门,却发现一个熟悉地身影闯了进来。 “二表姐你怎么还不上场?”苏蕊疑惑的声音传来。 第83章 选拔二 见了来人, 林欣颜狰狞的表情秒变,泪盈于睫泫然欲泣,“蕊表妹, 快救我…” 苏蕊看着地上碎了一地的舞裙, 再看看林清清手上抓着的林欣颜, 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二表姐,你快赶紧换上我的舞裙。”苏蕊将自己的舞裙递给林清清。 林欣颜大喊着,“你是疯了吗,苏蕊。” “苏蕊,你不想嫁给四皇子了吗?”她77ZL挣扎着想去撕掉衣服, “林清清她可过得比你好多了, 她可是你的对手!” 苏蕊别开手怕林欣颜再次撕破,将舞裙放在了矮凳上,“二表姐你快去换裙子,我来替你抓住林欣颜。” 林清清看着苏蕊干脆利落的举动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你想要什么, 我已经给老师写过信了, 老师收不收你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能正常比赛就是我想要的。”苏蕊走上前替林清清按住林欣颜, “二表姐,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我一直在黑暗中, 所以我才知道每一个机会是多么的重要,而每一个有实力的人, 都应该获得公平的机会。” 拿起椅子上的舞裙, 林清清心情十分复杂,她一直认为苏蕊是个心机深重的人。 每次接近她对她示好都带有自己的目的,没想到现在竟然是她站出来雪中送炭。 听着监考官催促的声音, 快速换好舞裙,林清清赶紧走上舞台。 一踏上白玉莲台林清清便感觉自己非常轻松,她练了许久地脚背在这个小小的莲台上简直如履平地。 琴声响起,前奏一响,林清清便知道这是琴曲《湖》。 《湖》的话,林清清素手轻扬,水袖被懒散的抛起,身体放软,整个人后仰长发垂落触地,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弯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乐师开始拨弦,她便足尖轻抬直接跨入了下一个白玉莲台,每一次拨弦,她便轻轻踏入下一个莲台。 在轻快的乐声中,林清清如闲庭信步,轻松惬意地在十个莲台中轻盈地走了一圈,水袖在身后挽出一个轻快地的弧度,像一只在林间散步的小鹿。 台下的姑娘们都看呆了,还没有人能在十个莲台中如此轻松地来回踱步,甚至跳入第二个莲台都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本来见苏蕊在一个莲台上跳得获得了考官们的认可,她们也准备照猫画虎就在一个莲台上好好跳完曲子。 没想到考核中竟然有人能真正地在十个莲台中穿梭舞蹈。 皇上看着台上一身红衣的林清清点了点头,“这姑娘的确厉害。” 《湖》这首曲子前半段是白日看湖,轻松写意,闲适温柔,可是后半段却是夜晚观湖,曲调顿时舒缓沉郁了起来。 林清清脚尖一顿跳回中央的莲台,手腕放慢,足尖轻点,罗衣生风,袖如回雪,动作柔婉哀愁,抬起来的足尖被她举到了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整个人在莲台中抱腿转圈,空灵又寂寥。 台下诸人皆窃窃私语,身体柔软度如此之高简直让她们大开眼界。 每一个人体不可能摆出来的优美姿势,都让她们纷纷叹服,柔软度和肌肉力量明显练得非常完美。 一曲终了考官们纷纷打出了最高的评分,林清清从技巧,力量,平衡,柔韧度以及乐曲表达都做到了完美。 皇上激动地看着林清清,她一身红衣似火却跳出了雪的冰冷,迎着光起77ZL舞像一只孤独的白鹿踽踽独行,踏湖而来。 而自古便有神仙化白鹿的典故,这就是当之无愧的神选之女。 林清清迎着掌声下台后向更衣室走去,她要把林欣颜送给监考官,扰乱祭祀选拔怕是不想活了。 “苏蕊你真是个蠢货。”林欣颜看着舞台上的林清清整个人面色狰狞,“你本来跳得最好,如今你帮了她,看看她的舞蹈,你比得过吗?” 她担心夏嫣做不好,特意今日偷偷混了进来,没想到竟然还是功亏一篑,林清清凭什么什么都能得到。 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这次选拔,谁又知道她亦准备了很久,可惜她再也没有上场的资格。 “比不过又怎么样。”苏蕊扣着林欣颜的双肩表情冷漠。 “你难道就不想当四皇子正妃了吗?”林欣颜喊得歇斯底里,“你努力了这么久,别告诉我,你不是想许愿当四皇子正妃。” “我想……”苏蕊垂下头表情微冷,“那又如何…” “我今年选不上还可以来年继续,而不是在这里加害跳得比我更好的人。” 她想…她想的一直是为父亲申冤翻案,可惜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任何证据空口白话质疑皇上曾经的决定怕是自己根本活不下来,何况为父亲正名。 她想依靠权势调查案子为父亲申冤,四皇子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 首先他身为次子不会成为太子,第二他的母亲皇贵妃性格直爽头脑简单,她有把握能把她伺候好,上次赏菊会皇贵妃对她的印象就十分不错。 她现在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可谓是落魄潦倒无权无势,但是四皇子最不需要的就是权势滔天的妻子,这会让皇上不放心。 所以比起许愿为父亲翻案申冤成为四皇子妃更有可能成功。 “表妹,我们其实是一类人。”林欣颜见她承认声音突然娇柔了起来,“这里哪一个女子不是为了攀附权贵而拼命夺得第一呢。” “你如此,我也罢,只要你现在愿意放了我。”林欣颜声音阴狠,只要点醒了苏蕊,这个寄人篱下的小可怜绝对会和她合作,“今日就算林清清得了第一,离真正的祭祀大典还有好几日,我依然能让她上不了最后的舞台。” “毕竟这世上意外很多。”林欣颜感觉捏着自己肩膀的手松了一下,继续声音诱惑地说道:“介时,你就会顶替林清清成为第一,你可以许愿,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林清清站在门边听见这话没有走进去,她停住脚站在门口想知道苏蕊到底在想什么。 苏蕊听完这话神色有些恍惚,她和林欣颜其实一样吗,她好像也逐渐变成了攀龙附凤的样子。 抬头看着明亮而高大的舞台,下一个姑娘已经上台正在费力地保持平衡导致舞姿极其扭曲。 这个姑娘她认识,和她一样身份低微,是家中庶女,她们每个人如此努力都是为了嫁入高门大户。 “林欣颜,77ZL我们不一样。”苏蕊捏紧了林欣颜挣扎的双肩,“就算是攀附权贵也有攀附权贵的正路。” “或许这里的每一个姑娘都想嫁入皇室,那又怎么样?”苏蕊看着台上瘦弱的姑娘,“她们每个人都在坚持着努力着,从来不会选择伤害别人而抬高自己。” “而且,我别无选择。”苏蕊叹了口气不屑地看了林欣颜一眼,“我若是你,我若仍是有着父母宠爱的侯府千金,我将有千百条康庄大道可以走,怎么会和你这种小人一样走在攀附权贵的小路上。” 苏蕊心中一片冰凉,身为南陵苏府的掌上明珠,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八面玲谄媚心机的姑娘,她怎么会走在她曾经最讨厌的道路,她怎么长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你别装了,我们都是为了嫁入皇家,谁又比谁高贵。”林欣颜啐了一口,恨恨地掀了掀眼皮,“你在这装什么君子,爬不上去你永远在阴沟里像一团烂泥,老夫人也会马上抛弃你。” “那是我自己的事,失败了我自会承担。”苏蕊心中一咯噔,的确,若是爬不上去,老夫人很可能会放弃她,但是……“我苏蕊就算卑微谄媚地活着却也不会扭曲自己的灵魂。” 林清清睁大了眼睛,心下震动,她从没想过看似无利不早起的苏蕊其实是这样正直的人。 苏蕊这个人温柔体贴,细致入微,国子监与她相交的学子,没有一个人不说她好。 可是林清清知道,苏蕊接近每一个人,塑造的每一个形象,甚至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她自己的目的。 她第一次接近她是为了恩荫名额,她第二次接近她是为了名师推荐,如今第三次…… 林清清不得不承认,这一次苏蕊若是不帮她,凭借苏蕊刚才的舞蹈肯定是这次选拔的第一名,因为只有她跳出了乐曲的灵魂。 或许刚刚舞台上那个不肯像命运屈服的凤凰才是真正的苏蕊,有些人深陷污泥却依然亭亭净植,香远益清。 林清清抬步走进更衣室,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苏蕊,第一次发现日光照进苏蕊那双妩媚上挑的眼里竟是如此的黑白分明,清澈见底。 直视着苏蕊的眼睛,林清清第一次真心实意地说道:“谢谢你,蕊表妹。” “谢什么谢,这是应该的。”苏蕊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赶紧她送监考官那去,我手都押酸了。” 林欣颜看着她俩姐妹情深的样子愤怒地喊道:“苏蕊,你若是不帮我,你只会永远卑微如蝼蚁,寄人篱下谁也看不起你!” 苏蕊将她交给林清清,搜集好地上撕碎的舞裙,“林欣颜,你低头看看你少了一只手的样子,我就算卑微如蝼蚁,也不会扭曲如蛆虫。” 林欣颜被林清清抓着走远,她挥舞着仅剩的手臂知道她没有了机会,“苏蕊,你这个蠢货,爬不上去你永远是个臭虫!” 监考官看着苏蕊和林清清抓来的77ZL人,两人呈上来的证据,经过核实这次考试根本没有这个断手的姑娘,直接将林欣颜再一次押入了大牢。 林清清跟着苏蕊走回了舞台,发现一路上她感到面生的姑娘都和苏蕊问好,和苏蕊有说有笑。 不由得感叹苏蕊真的很会做人,不像她,今日祭祀选拔皇室不能参与,五公主不在,她连一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 没想到苏蕊一把拉过她的手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姐,林清清。” “对,就是很有名的那个,弹琴作诗都极其厉害的那个。” 林清清看着手腕上苏蕊皓白的手,轻笑着点点头,“你好,我是林清清。” 第84章 冰糖葫芦 所有姑娘表演完后, 礼部考官走上台公布了这次祭祀舞选拔录取的六个人,一名领舞,五名伴舞。 “第一名祭祀领舞林清清, 第二名伴舞苏蕊…” “清清你实在是太厉害了。”身边的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祝福着她。 在所有人热烈的掌声中林清清转头看向一旁的苏蕊, 如果苏蕊不借给她舞裙, 那么这次这次第一…… “二表姐,恭喜你。” 苏蕊双眸含笑,日光照在她娇艳的脸上笑容真诚而又坦荡。 “谢谢你,苏表妹。”林清清被苏蕊明丽的笑容恍了一下神,感到自己被苏蕊握住的手温暖而又滚烫, “上次老师的事…” “那件事麻烦二表姐了, 我收到老师的回信被拒绝了。”苏蕊大方地承认被于夫子拒绝的事,“没关系,我相信靠自己一样可以学得很好。” 林清清想到这次苏蕊的进步,的确算得上是突飞猛进,她捏了捏苏蕊的手, “表妹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 只要是我会的定然知无不答。 和一众姑娘们在乐华厅分道扬镳后, 看着路边干枯清冷的枝桠, 一根根立得分外整齐,林清清裹了裹脖子上的毛领, 足下生风走得越来越快。 她获得祭祀领舞第一名这件事,她好想第一个告诉裴弈, 她想让裴弈第一个知道。 快步走到拐角的回廊处突然被身后伸出来的一只手拉住, 林清清吓了一跳惊愕地回过头,眼睛瞪地圆溜溜的。 “怎么走得这么快?”裴弈的声音清冷而又低沉,“我一直在门口等你。” “等我?”林清清见到来人惊吓的表情瞬间就变成了惊喜, “我是第一名!” 看着裴弈一脸轻松的样子,林清清眉眼弯弯,这场选拔至少持续了两个时辰也不知道他在门口站了多久。 “给你。”裴弈从身后拿出一串冰糖葫芦,“恭喜你,第一名。” 林清清看着眼前的冰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稀,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 从裴弈清瘦的手指间接过冰糖葫芦,林清清忍不住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口,桂花蜜在口腔里溢散,满口清香。 “你怎么知道我会得第一名。”她忍不住眯了眯眼,一口咬下一颗糖葫芦,咔嚓一声薄脆的糖衣在77ZL唇齿间破碎,和小时候吃的二文钱一串的冰糖葫芦不一样,桂花蜜做的糖衣被人熬得恰到好处一点也不返砂也不粘牙。 随着糖衣破碎,清甜的糖衣下微酸的山楂刺激着味蕾,林清清朱唇轻启忍不住又咬下了第二颗。 “不是第一,也该获得奖励。”裴弈看着林清清吃得两颊鼓囊囊的样子轻声说道。 是为你做的,不是为了第一名的你做的。 “桂花蜜做的糖葫芦真的很好吃。”林清清的心突然被塞得满满当当,早上没见到裴弈的那点小小的失落一扫而空。 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咽下,她突然想起来裴弈不知道有没有尝过,“裴弈,你吃了吗你做的这糖葫芦。” “没……”他一大早熬制了十几种蜂蜜糖稀才做出这种薄脆不粘的糖衣,做好了就急忙乘马车过来没来得及。 林清清看着手上光秃秃的木棍,她怎么就忘了给裴弈留一颗。 这明显是裴弈做了许多次才做出来的贴合她口味的糖葫芦,甜蜜清新却带着山楂的微酸不会过分腻人。 嘴里满是酸甜清香的滋味,林清清偷偷看了看四周,她为了抄近路去大门早点府,这个拐角的回廊小道没有人。 抿了抿嘴里甜蜜的滋味,裴弈没吃到也太可惜了,她大着胆子抓住前方裴弈宽大的衣袖踮起脚尖倾身吻上了裴弈的唇。 软软凉凉的触感,林清清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将自己舌尖上甜蜜的味道传给他。 松开手林清清双颊滚烫,脸不知道怎么染上红霞,“裴弈,好吃吗?” 裴弈只感觉到有什么覆上了自己的唇,软软的香香的,调皮的舌尖舔过他的双唇,湿润微痒的感觉一直痒到他的心尖。 当裴弈意识到那是什么,狭长的双眼瞪大,只感觉自己身体滚烫,心如擂鼓,整个人仿佛被沸水煮沸一般,从脖子到脸颊甚至清冷的眼尾都染上了红晕。 听到林清清的话,他赶紧别过脸,背对着她,“好……好吃。” “是什么味道?”林清清轻声问道,这么短的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尝到。 “甜……” 裴弈被林清清问得四肢混乱,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是好,脚下走得飞快。 这种事,这种事,好像……不该……不对…… 哐当一声,没看见脚下的石头裴弈整个人在平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他整个人像煮熟的虾一般逃窜着跑了出去。 林清清看着裴弈通红的脖颈,飞速逃离的身影,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好像…… 把人吓跑了…… 是不是太过了,不过她真的,真的,好想裴弈也吃到这么好吃的糖葫芦。 舔了舔残留着裴弈冰凉触感的红唇,她想将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分享给他。 裴弈通红着脸钻进了马车,架着马车的阿肖见少爷反常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少爷,你可是有哪里难受?” 哪里难受,裴弈伸手摸了摸自己微凉的薄唇77ZL,柔软香甜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上面。 裴弈身体滚烫,只感觉浑身血液在筋脉里奔涌,喉结滚了滚,看了看下/身被顶起来的的衣衫。 大概只有这里硬得让他难受…… “我没事,回府……” 裴弈掀开窗帘在马车上吹了一路的冷风,下了马车后还感到自己浑身发热,心中又酥又软,走回府的每一步仿佛都踏在云上,不真实的厉害。 “少爷,宋少爷找您。” 一进府裴弈便听见下人的禀告,这才从恍惚如梦的感觉中挣脱出来,看了眼自己沾满泥土的衣衫方才觉得浑身不自在。 ——— 宋书意接到消息林欣颜再次下了大牢时,正在劝说父母让他娶颜颜。 顿时他整个人失了声,突然再也开不了口。 拿着父亲退婚时骂他的那封信,他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力气。 为什么…为什么又进去了… 他再去找谁将她捞出来? 他想了一圈,看着大厅里年迈的父母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辞别父母,他一个人回到了安置颜颜的院子。 她喜欢优雅的兰花,所以他在这里种了许多,有名贵的也有便宜的,有稀有的也有普通的……形形色色的兰花塞满了院子。 他走进颜颜的厢房,第一个看见的是挂在里面的鸟笼,他送给她的那只鸟笼竟然空无一物。 质问了院子里的丫鬟,才有丫鬟战战兢兢地跪着说:“是林姑娘弄死了,埋在了兰花下。” 宋书意不敢置信,他用手直接扒开了兰花掀开泥土,看见了那瘦弱的尸体。 它的死状极其诡异,竟是被人生生掰断了颈骨。 宋书意捧着小鸟僵硬的尸体,跪在地上,突然泪如雨下,失声痛哭。 他所爱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心中难受得厉害,痛苦万分,他不知道和谁诉说,也不知道能告诉谁。 他不能告诉父母,他不想再让父母担心,他不能告诉朋友,他那群小弟都傻得很,也没有喜欢的人。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到了裴弈,裴弈,有喜欢的人,他那么聪明,或许能告诉他该怎么做…… 裴弈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宋书意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了?” “裴弈,你…”宋书意回过神,“若是你喜欢的人不是你想象的样子怎么办?” 裴弈皱了皱眉,他从没想象过自己喜欢的人是应该是什么样子,好像是见了林清清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他喜欢的人是这个样子。 宋书意见裴弈茫然的样子,单刀直入,“如果林清清考试作弊,抄袭别人的诗文,你还会喜欢她吗?” “她不会这样做。”裴弈回答得很快。 “如果她真的这样做,被你发现了。”宋书意看着裴弈黑沉的脸,“只是如果,如果。” “没有如果。”裴弈觉得他在诋毁林清清,面色愈发不好。 “裴弈如果你发现她…她完全和你所认识的不一样,该怎么办!”宋77ZL书意的声音越发悲凉,曾经他也是如此笃定地认为颜颜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些事的。 “那是因为你从未认识真正的她。”裴弈已经明白他在说什么,“宋书意,认识一个人要在她最困顿的时候,因为顺风顺水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温柔美好的样子。” “如果林清清真的变成你说的那样,我不会喜欢她。”他低头捋了捋自己的衣袖,“宋书意,喜欢一个人也要忠于人品,这是忠于自己。” “但是在我自己亲眼见到确凿证据之前,我都会选择站在她的身边,我相信她。” 宋书意突然觉得豁然开朗,压在心里的石头好像被裴弈一下子搬了出去,是的他要忠于自己。 他喜欢的人或许从来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小虎皮,我好喜欢裴弈!” “小虎皮,我好喜欢裴弈!” …… 一只虎皮鹦鹉飞到了窗外的墙檐上,摇头晃脑地叫唤着。 林清清从厢房里跑出来红着脸拿着鸡毛掸子,“你快给我下来,你这个笨蛋虎皮,快别瞎嚷嚷!” 宋书意听到这些话抬头促狭地看了眼裴弈,又羡慕地看了眼那只神气活现的虎皮鹦鹉,林清清将它养地很好。 裴弈的脸腾的红了大步走上前一把关上窗户,可是关不住窗外的鸟叫。 “小虎皮,我好喜欢裴弈!” …… 宋书意被请出裴府时,感觉自己更难过了……找裴弈就是个错误,失恋的他竟然还被喂了一嘴狗粮。 第85章 祭祀 自从上次亲了裴弈之后, 林清清发现裴弈开始躲着她。 每日早上去国子监上学,按照往常裴弈应该早早就和哥哥一起坐在大厅等她。 今日她在房里装扮了许久,好不容易打扮得满意了, 娉娉袅袅地走到大厅发现裴弈竟然不在。 林夜寒看着妹妹傻愣愣的样子笑道:“裴兄在大门外等你。” “今日这么冷, 哥哥怎么不请他进来。”林清清看着屋外被吹得左摇右晃的树枝有些着急。 林清清心里担心拉着哥哥走向大门的步子比平时快上好几分, 惹得林夜寒都一边跟一边喊妹妹小心点脚下。 本以为推开大门外就能看到裴弈站在石狮子旁清冷挺拔的身影,结果空旷的大门外没个人影不说,裴府的马车还离大门口很远。 看着裴府马车上墨绿色的窗幔,林清清觉得裴弈像个害羞的黄花大闺男忐忑不安地躲着她这个强抢民男的恶霸。 好像,上次真的吓到他了?她是不是应该再矜持一点。 收回目光, 林清清有些失落地爬上了自己的马车。 而裴弈在马车里一身儒服坐得异常端正, 直到窗幔外那道灼热的目光挪开,他才展开满是汗水的手心,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抿了抿仿佛还残留着桃香的薄唇,虽然上次很甜…很软…很好吃……他感觉很舒服…… 但是,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她不谙世事如此热情又直率, 可是他是懂的, 他必须替她77ZL守好这些分寸和底线。 如此出格的事……可不能再发生第二次……否则……万一……万一…… 既然已经发生第一次, 如此突然,那他本来准备春闱后再提的事, 现在也必须提上日程。 裴弈看了看身旁的一摞账本,他昨晚连夜收拾出来自己的全部身家, 今日去走访收拾一圈, 将镇南侯府安插的那些眼线都清理出去。 好为…… 好为……他们的未来做打算。 抚摸着账本粗糙的封纸,裴弈的脸有些红。 林清清发现裴弈如今不仅早上不出面接她一起上学,下学回府也躲在马车里不出来。 跟个小媳妇似的都不跟她单独见面了, 仿佛好像单独见面她就会怎么样他似的。 她特意去隔壁裴府找他,门房告诉她少爷不在出门了。 走在回府的路上,冬日的风吹在双颊上异常寒冷。 林清清有些气闷地踢了颗路上的小石子,小石子滴溜溜地滚进了水坑边,啪地一下掉了进去溅起小小的水花,就像她的心一样沉入了水底。 撅着嘴林清清丧气地回到府中,越想越委屈她最近为了裴弈扣了许多闺秀点,不就是亲了他一下,怎么就避她如蛇蝎了,小气鬼。 大不了,大不了,她……下次再让他亲回来! 伏在案桌上,林清清还是认命地拿起笔写着记忆力提升课程所讲的内容。 她现在除了要在国子监上课,下课后还要去月华厅练舞,每日剩下的时间全在上记忆力提升课程。 也不知道所学的这个记忆宫殿的构建方法对裴弈有没有帮助。 林清清一边生气一边将自己领会的诀窍小心地写上朱批备注,构建记忆宫殿时熟悉的场景对记忆力的提升更快。 埋在案桌上将小统的课程结合自己的心得一行行写下来,写完最后一行林清清合上书,摸了摸光秃秃的深蓝色封皮。 送给他会不会有点丑,想了想林清清挥笔在书上写了几个大字。 点了点头,这样看起来不错了,送出去也很有派头。 裴弈最近都在整理自己的铺子,果然侯府安插了不少人想吞下他的财产,他黑着脸将内鬼一个个揪出来,回到裴府时月已高悬。 当下人呈上林姑娘送上来的礼物时,阿肖发现少爷冷了一天的面容终于稍稍松动了几分。 裴弈弯了弯嘴角将包裹接过,小心地打开包袱——《天下无敌独孤求败记忆力提升大法》。 阿肖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宋书意发现裴弈的案桌上最近总是摆着一本奇怪的书。 《天下无敌独孤求败记忆力提升大法》,一看名字就是三教九流的骗人东西,偏偏裴弈跟个宝贝似的每天爱不释手,经常看着看着还会发呆傻笑…… 裴弈抚着书上的朱批字迹,“记忆宫殿中最重要的是要有个熟悉的人将你凌乱的记忆物品摆放归位。”加红加粗的两道横线表明主人的格外强调。 裴弈仿佛能看到林清清拿着鸡毛77ZL掸子,忽闪着大眼睛将记忆宫殿里到处乱跑的各种物品都赶回原位。 遇到不听话的物件还会撅着嘴气鼓鼓地找他告状,“裴弈,你看看你这驾古琴一点也不听话,快教育教育它。” ———— 祭祀大典前一日,林清清便被接入了皇宫。 鸡鸣未至,天色仍是一片深沉的黑她便被一位粉衣宫女轻轻推醒,沐浴后三四个宫女为她穿上繁复的正红色礼裙,十八幅金丝鸾鸟裙系在腰间,长长的水袖被仔细挽好拿在手中,眉间照着太常寺发下的花样描下神秘的花钿。 林清清不自在的拽了拽厚重的礼裙,裙摆这么长看来跳舞时要万分小心。 被扶上马车后给她画花钿的粉衣宫女悄悄递给了她一盒桃花酥,其他宫人纷纷低头缄默不语,明显她是这里的宫女之首。 “是裴公子托我们家公子送来的。”粉衣宫女低着头恭敬地说道:“祭祀大典要爬山会非常累。” “你家公子是谁?”林清清拿着手中的桃花酥好奇地问道。 “奴婢们是太常寺派来的,我们家公子是太长寺卿唯一的儿子段如。” 段如是太常寺卿的嫡子她怎么忘了,祭祀一事一般都由太常寺卿掌管。 盒子里的桃花酥精致小巧,嫣粉色的花瓣中间点缀着白色的芝麻看起来栩栩如生。 林清清戳了戳盒子里的桃花酥,轻轻咬下,酥脆的外壳里是甜中带点微酸的豆沙馅,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她喜欢一切糖醋酸甜口的东西,却要甜盖过酸,只能尝到一点点恰到好处的酸味最好。 只是关于…桃花酥一直有一首很有名的诗,裴弈应该知道吧。 三月桃花漫飞扬, 赠君桃花酥二两。 他年再过桃花廊, 可携奴家入厅堂? 可携奴家入厅堂,刚想到这句话,林清清刚咽下的桃花酥便哽在喉咙里,使劲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实在是想象不出裴弈这样的人念出这句话的样子。 这是一首……求婚诗,难道裴弈…… 林清清的脸不由得有些红,耳尖微微发热…… 最近裴弈都找不到人原来是在想这些吗…… 下了马车后,宫女给她披上了斗篷,林清清站在山脚下看着眼前荒凉而巍峨的高山,前方站满了鹤服蟒袍的官员,祭祀舞的其他姑娘披着斗篷和她汇合。 在御林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的队伍如一条蜿蜒的长蛇拾级而上。 爬到一半身边就有小姑娘掩着袖子偷偷吃了块糕点,林清清恍然大悟原来大家都知道登山会消耗体力备了吃食。 苏蕊看到她的目光拿起手中的桂花糕问道:“府里准备了很多要吃吗?” “我带了。”林清清拿出笼在斗篷袖子里的桃花酥摇摇头,她也是有人准备糕点的。 苏蕊看着林清清手中精致的糕点有些惊讶,她知道二表姐搬去和乡下的养父母一起同住了。 她们都是高官之女所以府上早已偷偷准备好了糕点,她本以为二表姐77ZL会没有,所以多带了两块,毕竟乡下的养父母应该不会了解祭祀的具体情况。 登上山顶,林清清拢了拢斗篷,山顶比山脚更是冷上了几分。 随着响亮的鼓声擂起,祭祀开坛,百官朝圣,皇上一步步走上高台上香祭祀,所有人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熬过了国师神神叨叨地开坛做法,熬过了皇上漫长的治世发言,林清清在冷风里终于被丫鬟们催促着要准备上台了。 精巧的莲花台早已布好,林清清褪下斗篷,刺骨的凉意袭来,她站直了身体一步步优雅大方地走上高台。 所谓祭祀之舞就是请神之舞,所有姑娘穿得肃穆而庄重,在吉时请神,让神能赐福于大盛朝。 无弦钧钟古朴的前奏响起,林清清轻盈地扬起了水袖,脚尖点在剔透的莲台上另一只脚高高抬起,在正午灿烂的阳光下形成了一个柔软到不可思议的优美姿势。 古琴和长笛合合奏地悠扬又热烈的曲调中林清清在所有莲台中快速踱步,高高扬起的水袖向诸神祈祷着万物的富饶与丰收,十八幅金丝鸾鸟裙摆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随着乐曲进入高潮,林清清头顶上方明亮的太阳突然浮现出了一圈七彩光晕,七彩的光晕围绕着太阳洒在高台上林清清的身上,为她披上了一层神光。 “神降!” 不知道谁第一个喊出声,所有人都看到了随着祭祀舞蹈,围绕着太阳出现的一圈七彩光晕。 文武百官纷纷跪倒在地,匍匐着不敢直视高台上的少女。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所有人仿佛看到了神女在高台上起舞。 当一首《万物歌》跳完时,林清清虔诚地收回手向台下看去。 高台之下,松山之巅,宽阔平坦的四方祭坛,所有人跪了一地,只看得见密密麻麻的官帽,凛冽的冬风吹过,官帽上的红缨拂动。 林清清站在高台上有些发懵,这是怎么了。 国师朗声道:“七彩虹晕是为祥瑞,大盛朝必然灾蔽日祛而丰富岁臻。” 皇上立于最前方看着高台上的林清清嘴角含笑,如此祥瑞之兆实乃大盛之幸,他的声音分外和蔼,“林姑娘请来神降,可有什么心愿?” 林清清背光而立不明所以,可能这就是祭祀的流程,至少许愿她是知道的,她也早已想好了愿望。 “皇上。”林清清站在高台上停顿了一下,披着七彩虹光直直地跪了下来,声音清澈,“ 我,林清清,许愿开放女子取士,开放女子做官名额。” “我希望给每一个姑娘的人生另一种可能,一种她们不必依靠父母和丈夫,依靠自己的可能。” 她知道自己的愿望或许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是的,她想了很久…… 脑海里传来小统疯狂克扣闺秀点的声音。 是,她从来不想做大家闺秀,她想改变自己的人生,想变得更好更优秀。 可是她变成更好更优秀的自己,不是为了当侯府的77ZL女儿,也不是为了当别人的妻子。 她不想像林欣颜一样蝇营狗苟不择手段只为嫁给一个所谓的权势滔天的好男人。 她也不希望大盛朝每一个姑娘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只为了嫁给更好的男人。 顿时台下群臣骚乱了起来,议论纷纷,这女子怎么能做官,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一直低调地垂着头站在角落里的苏蕊猛然震惊地抬起头,只见跪在高台正中间的林清清脊背笔直,身披神光,看起来像一个英雄。 林清清声音清润而响亮,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如今大盛朝为才是问,我们女子一样能才学比过男子。” “国子监328名学子,我14岁考取唯一的高级琴师,经义和策论逢考第一,我作的诗力压男子拔得头筹。” “既然我比许多男子优秀,我为什么不能科举入仕,哪怕是最小的官也好。” “我,林清清,可以为大盛王朝做出更大的贡献,开创更大的荣耀。”林清清黑白分明的双眸大胆地直视着皇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铿锵有力,“我们女子读书学习,研习六艺也可以是为了匡扶济世,□□定国,而不是仅仅为了嫁给更高的男人,攀附更强的权贵。” 凛冽的北风吹过林清清的鸦黑发髻,扬起几缕发丝,她穿着一身繁复华丽的红衣却散发出举世皆醉我独醒的清冷高华的气质。 她或许可以和前几任领舞一样许下嫁给某个心上人的愿望,这样简单而又安全,既能攫取利益又能被所有人认可,或许的确是皆大欢喜。 可嫁人那又能如何呢,难道她学习的所有知识,焚膏继晷的日日夜夜,最终就是为了嫁给一个所谓的好男人,做他人生中的一抹锦上添花。 优秀的男子拥有锦绣前程,优秀的女子却只能做优秀男子的添头。 她,不愿意。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站了起来声音气得发颤,“你……简直有为伦常。” “这是牝鸡司晨,妖言惑众。”另一位老臣也站了起来。 越来越多反对的声音。 皇上眉眼凌厉,面色凝重,“女子不安于室,不愿意相夫教子,洗手羹汤,子不教,父之过……” 还没说完一个大臣双膝跪地着爬了出来,重重磕起了头,大声喊道:“皇上!林清清说出如此大逆不道,逆天而为的话与臣无关。” “林清清虽然是我林立的女儿但从出生起就抱错,她养在乡下十四年,和老臣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都是她乡下的乡巴佬父母教的,和臣无关啊!”他不断地重重地将头磕在青石地面上直到血流如注,向皇上告饶着,“林清清并未上族谱,她和平阳侯府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清清冷着眼看着侯爷像个小丑一般在地上扭曲着挣扎着,看着台下站起来的一排排朝臣,看着皇上黑沉的面容,她嘴唇紧抿,攥紧77ZL了自己的手心,越发的忐忑和不安。 第86章 祭祀二 在场所有人看着平阳侯头破血流的样子皱了眉头, 两个女儿都和他林立都无关,一个非他亲生,他是替别人养孩子的受害者;另一个虽然是亲生但是被人抱走, 他从来没有教导过, 没有上过族谱, 和他毫无关系。 左都御史冷笑一声撇地还真干净,这见风使陀的嘴脸可真是不堪入目,“林侯爷,上次宫宴上那个欺君罔上的女儿,你可是好好教导了十四年, 这世上哪有只占好处不沾一点坏处的道理。” 皇上顿时想起上次林欣颜盗取诗作害他丢脸的事, 眸中寒光渐盛,“林侯爷,两个女儿总有一个与你有关,你看你想要哪个?” 林立听了皇上话浑身直冒冷汗,这…这……两个女儿全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他浑身发颤…他选…他怎么选…… “皇…皇上……如此大逆不道的逆女, 老臣恨不得当初根本没生过她们, 老…老臣……选不出来。” “既然如此, 你都不想要。”皇上面色黑沉,声音冷冽, “这么贪心,那就两罪并罚, 念在老侯爷的面子上平阳侯府降为流爵。” ——流爵! 这两个字如晴天霹雳一般在林立脑海中炸开, 他感到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冰冷地厉害。 所谓流爵”,与其说是一种爵位, 不如说是一种特殊的官位。 不能传给子孙,人死爵除,平阳侯府……竟然在他的手上,失去了世袭罔替的资格。 他如此谨小慎微,步步为营,一心只想往上爬,林家……竟然…… 就这样败在了他的手上? 林立看了看自己伏在地上已经满是皱纹的手,瞳孔微缩,不敢置信。 他愣愣地跪在冰凉的青石地上,怔怔地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手。 几十年在官场上摸爬滚打,林立明白皇上金口玉言,口谕一出已经定了平阳侯府的生死,他僵硬地张了张嘴,哑着嗓子失声道:“谢…皇上…恩典……” “林清清,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处理完林立,皇上抬头看向林清清眼神冷厉,“你并不能替女子发声,你……代表不了所有人。” “我代表不了所有人…”林清清眼神坚定地跪在高台上,毫不畏惧,“可是我不发声,我们将永远没有声音!” “我相信这世上不是所有女子读书习字都是为了嫁给一个更好的男人!” 皇上冷笑一声,决定让这个幼稚到可笑的小姑娘认清现实,“在场还有不少女子,你可知道她们需要你这种声音?” “朕问问你们,你们读书习字甚至是参加祭祀选拔是为了什么?”皇上的声音压地很低,带着一种上位者毫不掩饰的威压。 “我…我…不需要…” 几个伴舞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发颤,“我…我们……只想嫁个好人家。” 她们跪得离林清清很远,高台中央的林清清看起来孤独又77ZL可怜,东风吹过她裸露的肌肤,冷得让她心间一片冰凉。 是……或许她代表不了所有人…… “你看……”皇上看着台上抖如筛糠的几个姑娘掀了掀眼皮,果然不出他所料。 皇上的话还未说完,高台上阴暗的角落里最后一个伴舞一步一步缓慢又坚定地走了出来,从阴暗的角落里站在阳光下,仿佛挣扎着犹豫了很久。 她笔直地跪在林清清身旁,抬起头,阳光下眉眼昳丽到耀眼,“皇上,我读书习字不是为了嫁人。” 她重重地磕下一个头,声音柔婉大方,“父亲曾教导我,他说,娇娇儿,读书习字只是为了在你真正认清这个世界后还能做一个正确的人。” “后来我学到了一句话叫做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我想父亲当初便是希望我成为一个这样的人。” “不是为了嫁给所谓的良人,攀上更高的权贵,而是成为一个品格端方,守信知礼的正确的人。” 林清清侧过头震惊地看着身旁的苏蕊,她跪地离她那么近,近得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清凉冷冽的梅花香,她感到被繁复舞裙掩住的身下有一只手悄悄握住了自己发凉的指尖。 冷到僵硬的指尖瞬间被轻柔的包裹住,滚烫的热度传遍四肢百骸,温暖得让她想落泪。 苏蕊侧过头朝她摇了摇头,你别说,让我来。 林清清有着她向往的少年锐气,坚定执着,却也有着无可避免的不通人事的缺点,她的英雄需要她。 一直置身事外隔岸观火的四皇子猛然抬起头看向跪在台上熠熠生辉的姑娘,他按着自己跳得飞速的胸口突然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苏蕊。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左右逢源,知情识趣,包容迁就的苏蕊,苏蕊不可能在当下做出现在这个最不利的选择。 明明平时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圆滑姑娘,却在今日长出了自己一直隐藏的棱角;明明平时是一个温言软语的柔弱姑娘,却在今日眼底星辰,热烈如火。 平时如此会审时度势的苏蕊怎么会如此蠢笨,虽然这份蠢笨……让他惊讶……让他悸动不已,让他浑身上下热血沸腾,让他恨不得冲上台将她摇醒。 清醒一点,现在她面对的是谁,是一句话就能让她人头落地的人间帝王! “你!”皇上惊愕地看着突然杀出来的苏蕊惊,却在听完苏蕊的话后突然沉默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他的大女儿,他的第一个孩子。 他对大女儿悉心教导,他只盼她通晓道理,明辨是非,从未想过将她嫁给什么人,跟个从未想过会将她派出去和亲。 她果然如他所料长成了一个知情懂礼的姑娘,温柔守信,从没有让他为难过,为了父亲的江山甚至主动肩负起了身为公主的责任。 而他……这个懦弱的父亲,甚至不敢站在城楼上送走她…… “皇上,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不是每一个姑娘一生的追求只77ZL是为了嫁人。”苏蕊声音温柔,娓娓道来,“我们的肩膀虽然瘦弱,力量虽然弱小,却一样可以肩负起家国天下,一样可以替父分忧,报效祖国。” 她调查过皇室所有传闻,知道皇上对于大公主的耿耿于怀,也知道如今五公主拼命习武的原因。 看着皇上沉思的样子她继续乘胜追击,打出亲情牌,“父亲教导我,人生而独立。” “我希望每一个女子都能拥有别的出路,成为一个对大盛有用的人,而不是只能依附于一个对大盛有用的男人。 “我相信,皇上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只有这样一条路可走,我愿意抛头颅,洒热血,为所有女子踏出这样一条路,哪怕死也无所谓。” “哦?”最后这句话可谓是直接挑明了目的,皇上眸光凌厉地看向苏蕊,“你父亲是谁?” 苏蕊久久没有说话……林清清感到自己的手被越握越紧,她悄悄反握了一下苏蕊,苏蕊猛然回过神,声音第一次有些颤抖,“我父亲…是…上任南陵知州苏誉。” “罪臣苏誉?”皇上掀了掀眼皮,那个二傻子的女儿,怪不得…… 四皇子听到这里却突然站了出来在所有人惊讶地目光中侃侃而谈,“父皇,祭祀之舞天降祥瑞,七彩虹光佑我大盛,神迹显灵或许她们所说只是神赐下的旨意。” 文武百官皆抬眸打量起了这个一直默默无闻的四皇子,一直沉寂的四皇子怎么突然出风头,难道皇贵妃一脉有了争权的心思。 他们小心地权衡着,几个皇贵妃一脉的老臣站出来纷纷夸赞天降祥瑞,佑我大盛。 国师也翻开《祭典纪要》捋了捋胡子,就事论事,“皇上此等神迹根据书中记载百年难得一遇,据一百三十四年前记载,若有此等异像必然是神降,神之旨意有其深意,皇上三思而行。” 三皇子想到祭祀前妹妹让他记得照顾好小师妹终于无奈地出了声,“父皇,妹妹一直想征战沙场。” 他没有多说,现在不是拿神权压制父亲的时候,只是一句话,三皇子派瞬间也懂了意思,场上的局势瞬间风云变幻。 皇上的脸色一变再变,看着高台上身披七彩虹光的林清清皱紧了眉头,又想到自己的女儿…… 随着皇上的沉默,一时间宽阔的祭祀广场上只听得见呼啸而过的风声,安静得让人害怕。 四皇子攥紧了守心,冷汗涔涔,他第一次知道苏蕊是罪臣之女……… 竟然还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怕他再不开口…… 林清清握紧了苏蕊的手,她能感觉到看起来一直温柔强大的苏蕊,在说出自己父亲的名字之后整个人好像突然失去了力气。 苏蕊整个人压在了她左侧的肩膀上身体不停地在发抖,明明脆弱得快要崩溃了那双微挑的双眸却依然明亮坚定让人看不出一丝差错你。 林清清感觉自己的心像被猛然被抓住了一般,疼77ZL得厉害,她从未了解过真正的苏蕊,当苏蕊一层层揭下自己的伪装,干净柔软的内核让她为以前的自己羞愧不已。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从未真正地去了解过苏蕊帮助过苏蕊,却一直接受着苏蕊不计回报,不惧生死的付出。 她跪直了身体用自己的身躯努力支撑住苏蕊,终于听见了沉默许久的皇上低沉的声音。 “林清清作为祭祀领舞带来神迹值得嘉奖。” “但是你的愿望,朕还得与群臣商议后再做定夺。” “至于苏蕊,既不是祭祀领舞又是罪臣之后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打入天牢,再做定夺。” 林清清看着快速走近的御林军覆在苏蕊耳边担忧地说道:“谢谢你表妹,我一定把你救出来。” “不,是我该谢谢你。”苏蕊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羽睫上的泪珠摇摇欲坠,“世道的打磨下曾经的我早已面目模糊,可是我永远喜欢表姐,那试图改变世界的一腔孤勇少年意气永远令我热泪盈眶。” 四皇子看着被御林军带走的苏蕊着急地迈出去了一步,她怎么这么傻…… 第87章 求婚 祭祀那一日七色虹晕围绕着天边的太阳, 千里共一日,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令人想匍匐在地的神迹。 祭祀大典发生的所有事被百姓们津津乐道着,围绕着平阳侯府三位小姐, 走街串巷的说书人简直将她们的故事说出了个花来。 “啪!”地一声醒惊木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你们猜那一舞引来神降的林姑娘许了什么愿?”茶楼里两鬓斑白的说书人停在这里卖了个关子。 “嫁给哪个皇子罢!”台下的食客们边用菜边不屑地猜测, “肯定是嫁给哪个皇亲国戚, 这有什么好讲的。” “能上我的嘴,我李铁嘴可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那必然是惊世奇人。”李铁嘴横眉倒竖,明显觉得听众是瞧不起他。 这么一说,所有食客纷纷停下了筷子他们原以为李铁嘴出山只是因为这林姑娘引来天降异像, 原来竟还有别的。 见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李铁嘴才老神在在地继续说道:“只见那神女林清清跪在高台上许愿,女子应该也能科举入仕。” 顿时台下所有人哗然……还没咽下的菜都呛在了喉咙里。 李铁嘴看着众人的样子满意地眯了眯眼,“这林清清姑娘,少年天才,锐气难当, 国子监男子无出其二, 所以能做出这样的愿望也不让人意外。” 林斌听到这里猛然放下酒杯, 大睁的双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那个战战兢兢,不知礼数的二姐姐竟然会许出这样出格的愿望?! 他发现自己从好像未真正认识过二姐姐, 他看到的只是个模糊的或温柔或冷漠的影子。 “是不是吓了一跳,我说了不是奇人上不了我这嘴, 林姑娘这许愿那自然是有臣子反对, 皇上也黑了脸,你们猜那侯爷怎么着? “只见77ZL那林立像狗/爬着走出来,涕泗横流好不委屈, 竟是不肯认这女儿。” “之前高级琴师的时候是自己的女儿,国子监第一也是自己的女儿,到这会竟然就没上族谱一点也不沾。” 怎么可能?!他走之前父亲还让他好好和二姐姐处好关系,把二姐姐喊回府阖家团圆。 林斌听到这里皱起眉头再也坐不住,拿起桌上的佩剑就离开了清风楼,这外面都是什么传闻,一个两个都传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跨出清风楼时耳边还有着嘈杂的声音,“这林侯爷也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这好的时候是亲生女儿,不好的时候就一刀两断,虎毒可都不食子。” “如今这平阳侯府被虢夺爵位,可真是大快人心,这可谓是求仁得仁。” 林斌握紧了手中的佩剑,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了一趟母亲的娘家散心,再回来时竟然听到的是这样的消息,脚下的步子不由得越迈越快想赶紧回府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茶楼都传成了这样,平阳侯府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怎么也没人写封信告知他。 等林斌走回侯府时,抬头向对面看去,阳光下的侯府竟然莫名有些陌生。 仔仔细细地看了眼,朱红色的大门上那先皇提笔御赐的“平阳侯府”金字牌匾竟然不见了,林斌忐忑不安地心猛地一沉,心砰砰直跳,不好的感觉越来越盛…… 难道……难道……刚刚李铁嘴说的都是真的……如今大门上换上的是一块朴素的墨字牌匾,被宽阔庄严的侯府大院衬托得格格不入。 林斌抬脚快步走去了紫怡阁,老夫人正靠在高椅上神色恍惚,见他进来淡淡地说了句,“你回来了。” “是,斌儿回来了。”林斌恭敬地行礼后急切地问道,“奶奶,我这一路回来听到了无数传闻,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和林斌解释完后,老夫人看着死气沉沉的侯府又一次陷入了沉思,静谧的紫怡阁里许久才传出一道疲惫的声音。 “老刘啊,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刘嬷嬷看着忽然衰老了许多的老夫人连忙安慰道:“侯爷是你一手带大的,其实当时做出的决定已经是对侯府最好的决定。” “侯爷时刻谨记着您的嘱咐要光耀林家门楣。” “是啊,光耀门楣啊……”老夫人看着屋外的光阖上了满是皱纹的双眼,“光耀门楣到可以六亲不认……” “老刘啊……如今我这一大把年纪,连个天伦之乐都没有。”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萧瑟的紫怡阁里空荡而又寂寥,“去找人…捞捞蕊丫头。” 自从祭祀之后,侯爷林立被皇上禁足闭门思过,何氏已经和他闹了好几日,说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泯灭人性,禽/兽不如。 何氏泪流满面地哭泣着,“夫君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的女儿。” 侯爷冷着脸推开身上的何氏,走成现在这样也不是他想的。77ZL 如今他被所有人耻笑,爵位被夺这几日他也是无比后悔,头发都愁白了一茬又一茬。 若是早知道现在的结局,他肯定会将林清清认下来,毕竟她有领舞身份在,才学也高,还是自己的血脉,说不定皇上不会两罪并罚,将林欣颜欺君罔上的错连累到他身上。 林斌跨进院子时正看见父亲面无表情地推开母亲的样子,他皱紧了眉头,快步上前挡在母亲面前,“给父亲,母亲请安。” 何氏抱着林斌眼睛肿成了核桃,自从事发之后她已经哭了好几日,“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说不要就不要。” “是不是有一天我挡了你的路,你也是说不要就不要?” 侯爷掀了掀眼皮,冷若冰霜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无理取闹,你有这些空不如问问娘家能不能抱住我现在在户部的官位。” 他不仅后悔当时没有认下林清清更后悔当初他就该听母亲的娶一个懂事明理的姑娘,现在这个何氏出了事一点忙都帮不上就算了还只会闹腾。 他揉了揉眉心,脑袋嗡嗡作,他现在满脑子都在着急他如今的仕途该怎么走,如今遭了皇上的厌弃,他如今怕是官位也保不住。 林斌看着眼前仍然满眼仕途的父亲,柔弱无依的母亲,第一次对这个家无比的失望。 他张了张口,哑着嗓子说了句,“蕊表妹还在牢里,二姐姐的事也还没有定夺。” “她们和你有什么关系!”林立简直气急败坏,觉得这个儿子也是个蠢货,“你连世袭的爵位都没有了,关心这些干什么,自己的事情不关心,你管得了吗!” 林斌看着眼前怒目圆睁的父亲,第一次真正明白二姐姐离开侯府的原因,因为这里冷漠自私到不像个家。 “父亲,我不是你,我不需要祖辈的恩荫。”他第一次在父亲盛怒的时候没有感到害怕而是站直了身体。 牵着母亲转身离开正院的时候,林斌也第一次懂得读书是多么的重要,二姐姐也是靠自己走到了现在。 何氏回头看着笼罩在日光下的正院,明明青郁葱茏,却让她觉得满院枯枝败叶,了无生机,冰冷萧瑟。 如此冷漠无情的丈夫,让她第一次萌生了和离的念头。 ————— 在大盛王朝为才是问的风气下,百姓们并没有觉得林清清许下的愿望多么大逆不道。 虽然乍一听还挺惊奇,但是一旦有人提出来之后,大家竟然觉得很有几分道理。 有点余钱的人家都会送女儿读书,许多姑娘也比家里的小子读书更厉害。 大盛朝往年也出了许多诗才画艺书法甚至各个方面都力压群雄的姑娘。 既然女子能比男子厉害,那为何不能科举入仕,入朝为官。 许多正在读书的姑娘甚至被一语惊醒,明明自己读书比哥哥/弟弟厉害怎么满脑子就只有读书嫁个好人家,哥哥/弟弟读书怎么就是满脑子要考科举。 林清清这一许77ZL愿传遍大盛王朝后甚至有了许多追随者,而另一个比她许愿更厉害的传言那便是她是引来祥瑞的神女,身负祥瑞宝光。 自从祭祀之后,郊外这林府的门便被说亲的媒人踏破了。 林清清才华横溢,长相又尚佳,谁家不想娶一个身带祥瑞的姑娘。 当裴弈看到隔壁又进了一批媒婆时再也坐不住了,他本来是准备等着考取了功名再去找林府求婚,如今看来是等不了了。 当他带着阿肖进了林府时,十几个媒婆等在会客室,见他路过便说道:“这位公子,你莫不是也需要说媒?” “我看你一表人才,不如画个画像,让我们这些专业人士替你分忧?”媒婆们手中都拿着画像。 “我和你说我们这画师绝对厉害,你看画地保证比真人更好看,让林姑娘为你心动不已。”媒婆展开手中的画卷,一个青竹玉映的男子立于纸上。 裴弈的眉眼越发冷冽,他冷哼一声快步走向正厅。 一进正厅便看见林清清和侯氏正坐在案桌前看画卷,那画卷和媒婆们手里拿的一模一样,圆桌上还堆满了满满当当的画卷。 “娘亲,你看这个怎么样,这画的叫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你那个一看就花心,娘看这个不错,温柔端方,画的是看书的样子,一看就是个才学好的。” …… 裴弈听着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直跳,看着满桌的画卷,指尖动了动,有种想冲上前全部撕碎的冲动。 林清清早就听到丫鬟通传裴公子来了,这满桌她一直以来毫无兴趣的画卷突然就让她起了兴致。 苏蕊入狱后林清清第一个写信给了老夫人,她知道苏蕊一直是在替老夫人做事。 第二个便写信告诉了自己的老师拿拿主意,这第三个便是想告诉裴弈。 可惜裴弈明明就在她隔壁她却怎么也找不到,竟然也只能送信,这让她生了好几日的闷气。 让你这么多日不理我,眼角的余光瞟见裴奕进来,她拿起一幅画卷说得更是津津有味,把画上的男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绝世无双。 第88章 求亲二 裴弈一向淡漠的眉毛拧成了麻花, 他大步走上前深吸一口恭敬地向林父和侯氏躬身作揖行礼,“林公,夫人。” 林父明显还不习惯这些礼数, 赶忙从正位上走下来双手扶上了裴弈的手臂, 憨厚地说道:“裴少爷, 你帮了我们林家这么多忙,我都没什么能感谢你的,到这里不用讲究这么多礼节。” 林夜寒也从靠墙的椅子上站起身,“裴兄弟,你也见外了。” 裴弈被扶起身并没有直接坐下, 而是站在圆桌前冷着脸憋着股气将桌子上凌乱的画卷一幅幅摆好。 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朝林清清那里不停地瞟去, 吏部侍郎的嫡次子,方进翎。 哪有她夸得那么好,在画上都笑得如此勾魂夺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儿郎,看起来就是一副花心的样子。77ZL 难道她喜欢这样的? 裴弈忍不住多看了林清清几眼, 只见林清清眉眼专注, 仿佛沉醉在画卷男子的美色里一般流连忘返, 然后…… 扑簌簌地声音传来, 堆好的画卷全都掉在了地上,顿时一地凌乱。 阿肖跟在少爷身后垂着头眼观鼻, 鼻观心,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一向有条不紊的少爷出现这些差错。 “对不起, 我不小心…”裴弈耳尖发红有些羞窘, 倾身弯腰将画卷捡起来。 “没事,这些画卷我们都看过了,这几幅是孩他爹看完比较满意的。”侯氏拿着手中的几幅画卷展开道。 只见画上的男子个个雄壮魁梧, 虎背熊腰,拿刀弄剑看起来皆威武不凡。 裴弈默默捡起地上的画卷,低头看了眼自己还没有画卷上男子一半粗的腰脸色越发的黑沉。 阿肖悄悄戳了戳少爷的肩膀,少爷侧过头冷冽的目光显示出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阿肖朝少爷使了个眼色,见少爷还是一脸不明就里的样子,他只能悄悄覆在少爷耳朵旁轻声道:“少爷,你要把手里画卷捏捏破了。” 裴弈看着已经被他捏得皱皱巴巴的画卷赶忙松了手劲放在案桌上。 林清清看着裴弈吃瘪的样子一直抿嘴忍笑,嘴角的两个梨涡却悄悄钻了出来。 让你最近不找我,哼。 她拿起手中的画卷拼命和娘安利,“娘,你看这位公子他这笑容让人分外赏心悦目。” 裴弈将圆桌上的卷轴摆放的整整齐齐,看见林清清这副梨涡浅笑对那男子分外满意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把离开圆桌,攥紧了拳头,闭上眼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林公,夫人,还有林兄……” “裴某必须向你们请罪,裴某犯下了一个滔天大罪,于世俗所不容。” 说着他重重地磕下了一个头,木地板发出了一声沉重的轻响。 “啊,裴弈,你快起来。”林清清被裴弈这么一跪弄懵了,她踢了凳子就急急忙忙站起身,“不管你犯了什么错,也没害着我们家,你快起来。” 阿肖看着少爷如此严肃郑重的样子,悄悄走到正厅门口关上了大门。 随着“吱呀”一声大门被关上,正厅里瞬间就暗了下来,明明是日光潋滟的午后却阴沉灰暗了起来。 “裴少爷,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多,就算是做错了事也和我们无关。”林父也被吓了一跳,“怎么能让恩人下跪。” 裴弈听了这话眉心越发紧蹙,指节攥地发白,心中更是愧疚。 他抬起头睁开紧闭的双眸,点漆的双眸看着一脸懵懂的林清清,眸中羞愧闪动,她如此天真而单纯,什么也不懂,是他,害了她…… “是我害了林姑娘,是我对不起林姑娘。”裴弈再次俯下身重重磕下了一个头,“阿肖,将我命你带来的匣子呈给林公。” 阿肖也被少爷的阵仗吓得愣在原地,发生了什么,见少爷喊他连忙将77ZL匣子递给林父。 林父看着手中雕花精致古朴的瞎子,打开一看里面放满了地契,房契,铺子,一张张……堆叠成厚厚的一摞。 “这…这…裴少爷到底是什么意思。”林父听了裴弈的话在看着匣子里的东西,心里有些苗头,他猛然看向自家女儿,难道…… 侯氏看着厚厚一叠契书,目光在林清清和裴弈中扫来扫去……难道…… “裴某和林姑娘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裴弈闭着眼终于说出了缠绕在心间已久的这件大事。 林清清什么也不懂,她或许根本不懂那个吻是什么,可是他知道啊,自从读了段如送来的那些话本子,从那日起他就决定自己必须早日负起责任。 “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孩子,但是这些财产都是我的心意,一定不会让林姑娘受委屈。”裴弈低着头羞愧地闭上了双眼。 做出这种事实在是因为他,若他当时躲开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就是个小人因为贪图一时的舒服,害了林姑娘…… 本来他准备一个月后考了春闱金榜题名再来求亲,如今林家被媒婆踏破了门槛,纷纷相看的样子,这事决计是不能再拖了。 林姑娘懵懂无知,他已经玷污了她的清白,若是嫁给了旁人,会受到怎么样的对待,想想就让他痛彻心扉,血液倒流。 他也不敢想象她依偎在别人身上巧笑嫣然的样子,看着林府门口迎来送往的媒婆,他带着近日整理出来的全身家当,浑身冰凉地踏入了林府大门。 阿肖大张着嘴,满心满眼全是不敢相信,如此端方守礼,一个月前还不懂得遗/精是什么的少爷,竟然就……… 就……做出了这么不得了的事?! 林清清听了裴弈的话瞪大了眼睛,脸涨得通红,震惊地说话都哆嗦了,“你…你…你…你在瞎说什么!!” “裴弈!你是不是被我气疯了!!”手中的画卷被她啪地一把扔在桌上,“在这里说什么疯话!” 看着父母和哥哥向她投来的灼灼目光,通红的小脸使劲摇了摇,“爹,娘,哥哥你们要相信我!我和裴弈真的什么也没做!” 林夜寒走上前握住妹妹胡乱挥舞的手,“妹妹,别怕,无论你做了什么,我们都爱你。” “没事,乖丫,娘在。”侯氏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可我和裴弈什么也没……”说到这里林清清的声音越发的小,不由得有些心虚,他们也不是什么也没做。 “反正真的没有什么之实,孩子也是无稽之谈!!”林清清看着母亲和哥哥关切的眼神拼命摇着头,双颊气得通红。 裴弈跪在地上,听到林清清的话越发感到自己的无耻,他心中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刺痛羞愧难当,“林姑娘天真懵懂不谙世事,不懂……但是裴某,必须负起男人的责任。” 林父却瞪着裴弈心中怒火中烧,男人是最懂男人的,“好你个裴弈77ZL,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你爱我闺女,就是做出这种事吗?!” “这叫爱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一个姑娘的清白有多重要,你尊重她吗?” “你走,你现在就走,我原先以为你是个好的,现在…呵。”林父冷笑了一声,这种不顾姑娘名节被下半身控制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全是我的错,希望林家能给裴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婚前我绝对不会再接近林姑娘一次。”裴弈磕了一个头,抬首时眼眶通红,心如被揪住了一般痛苦难当,通身的骄傲被自己亲手碾碎,“我恋慕林姑娘许久,皆是真心实意。” 林清清看着裴弈卑微的样子心里突然难受得不行,觉得自己现在那点委屈根本不算什么,她快步上前扶着裴弈的手眼神郑重,“裴弈,我真的和你没有做过……什么。” 突然福临心至,想到什么似的,林清清震惊地看了裴弈一眼道:“你若说的是那一次,那是我主动亲你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父听到这话更是气了个仰倒,“清清,你可是姑娘家,为了包庇这小子竟然说出这种话。” 阴暗的正厅里,林清清见扶不起来裴弈,一把跪在了他身边:“爹,娘,哥哥,我和裴弈真的没有做出什么于理不合的事,最多就是那一日舞蹈选拔后,我…我就是亲了裴弈一下。” 林清清越说声音越小,红晕从耳朵尖爬上了脸颊,烫得她感觉自己的脸快要被蒸熟,揪了揪自己的裙摆,她心中一横,“爹,娘,我们是真心相爱。” 裴弈闻着熟悉的桃花香,听到林清清跪下的声音,心下震动,他猛然抬头看向身侧的她,一直隐忍的泪水甚至想要夺眶而出。 明明是他的错……她竟然还为了他跪下哄骗父母什么也没做……直到听见她朱唇轻启,说出这世间最甜蜜的告白。 裴弈看着她一开一合的朱唇心跳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浑身血液直窜头顶,脸热得厉害,耳边全是自己如雷的心跳声,两只手更是僵硬地不知道往哪里放更好。 林父却不相信女儿的说辞,他沉着脸,看着女儿娇艳动人的样子,如此绝丽的美人还是主动亲裴弈,裴弈能把持住…… 女儿还主动护着他,他简直要被气得二佛升天,他死死地瞪着裴弈,简直要将他盯穿。 第89章 求亲三 侯氏的眼神却在跪在地上的两人中扫来扫去, 裴弈一脸羞愧和感动,清清一脸倔强和害羞。 两人的反应如此奇怪,说辞又是如此天差地别令侯氏奇怪不已。 清清是她自小养到大的女儿, 性子最是直率可爱, 一撒谎就各种小动作。如今女儿眼神执着坚定, 手指也没有纂紧自己的一角,看起来明显是在说实话。 想了想她起身走到林父身旁轻拍他的背脊安慰道:“孩她爹,别急着生气,我想到一件事可以弄清楚他们到底77ZL干了什么。” 侯氏走到女儿身前轻轻抬起她的右手,宽大的水袖被缓缓拉了上去露出欺霜赛雪的胳膊。 裴弈别开眼不敢再看。 殷红的朱砂若白璧微瑕, 在如玉的手臂上显眼又刺目。 “你看这守宫砂还在, 女儿清白还在,咱们要相信女儿,自个儿女儿你还能不知道吗?” 林父皱着眉看了眼愧疚难当的裴弈又看了眼自己倔强的女儿,守宫砂的确还在,那裴弈怎么…… 裴弈听到侯氏的话时已经猛然侧过头, 震惊地看向林清清纤瘦白皙的手臂, 果然一点殷红的朱砂无比夺目。 狭长的凤眸微微睁大, 裴弈脸色一沉心中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这, 怎么可能! 明明…明明…段如送的话本子里那些才子佳人花前月下,就那么轻轻亲了一下, 第二日就说失了清白,过几个月就怀了孕?! 怎么到他这, 明明亲过了清白竟然还在?! 难道是亲吻的方式不对?! 阿肖看着少爷呆愣的样子伸出手头疼地拍向自己的脑门, 他就说少爷上个月还不懂遗x是什么的人这个月怎么就突飞猛进…… 阿肖在心里叹了口气走上前作揖后替自家傻愣愣的少爷解释道:“林大人,林夫人,我们少爷从一心只读圣贤书, 所以对这些男女之事其实不太了解,这次的乌龙我替少爷向你们道个歉。” 林父挠了挠头,综合女儿的话和这书童的话他已经明白过来,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竟然这么单纯。 他赶忙上前将裴弈扶了起来,“裴公子,你对我们家有恩,一切都是误会,你快别跪着了。” 裴弈站起身白玉的双颊微微泛红,出了这么大个乌龙,他感觉双颊滚烫,羞窘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敢肯定是哪里弄错了……是那些书误导了他,简直是误人子弟! 林清清见真相大白简直是哭笑不得,她知道裴弈一心只有读书学习,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什么杂书都没念过,只读过四书五经…… 好歹她们村里那些三姑六婆最是爱说这些男女之间的八卦,至少要在那个苞米地里一起滚上一滚才能生孩子,裴弈竟然连这都不知道!! 捋下衣袖林清清站起身偷偷看了眼一旁的裴弈,却只能看见乌黑如墨的发髻和红到滴血的耳尖。 想必……他现在很尴尬,毕竟刚刚他的胡言乱语把她都吓了一跳,现在又…… 林清清偷偷抿了抿嘴,掩住嘴角的笑意,他都这么尴尬了,她可不能现在笑话他。 侯氏看着低着头的裴弈却点了点头,这裴公子一看就是不通女色的正人君子,长相清冷矜贵,家世尚佳,对女儿又如此上心,以后应该不会让女儿受委屈。 她看裴弈是怎么看怎么满意,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既然他们两情相悦不如,不如,“裴公子,什么时候请个媒婆上门说亲?” 林父也将匣子递了回去,“如此贵重的东西,裴公子拿回去吧,77ZL还是正式提亲那天再说。” 裴弈呆呆地接过匣子,摸着木质的匣子,裴弈手指微微发颤,他,这是……过了明路了?! 铺天盖地的喜悦像洪水般袭来,心底的尴尬和羞窘瞬间被淹没,低落的心仿佛突然插上了双翼妄图从心口跳出来直接飞上天。 裴弈握紧了手中的匣子,脑袋一片空白,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林姑娘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诧异地侧头看向他,众人直勾勾的目光中裴弈定了定神,“什么时候娶…娶我?” 说到这他感觉浑身血液直冲头顶,双颊滚烫,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得欢快又响亮。 在场所有人都被裴弈的话惊到了,林父震惊地都冒出了乡下方言,“你的意思是要入赘俺们这旮瘩?!” 裴弈抬眸直视着林父,郑重地点了点头毫不在意已经从耳尖爬上脸颊的红晕。 林父从未想过侯门公子会入赘他们这乡下人家,这无异于青天白日天上掉馅饼,“使不得使不得,你们家家世高怎么能到俺们这旮瘩来!你爹娘肯定不同意!” “我可以自己说了算。”裴弈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笺,上面烫金的两个字在阴暗的大厅里闪闪发光——“庚帖”。 林父瞪圆了老实的眼睛震惊到瞬间失语,这…这…这是来真的。 林清清红着脸眨巴着小鹿悄悄眼看向裴弈,站在阴暗大厅里的玄衣男子清冷的眉眼里写满了认真,烫金的庚帖甚至照亮了这方天地。 心中除了心跳的悸动却也含着一丝又一丝的心疼,虽然入赘在她的意料之外却仿佛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情理充满了裴弈与侯府十几年的伤痛,从眷恋不舍到挣脱离开再到绝望放弃。 孩子天然爱父母,每一步的转变都承载着数十年的伤害与折磨。 跳得过快的心跳和心中酸涩的感觉让她又想起那只糖葫芦,清新的甜中带着微酸,让人欲罢不能。 侯氏是个善解人意的性子,她已经看明白裴公子这人,话虽然少,但是做地多,说出来的话都已经早早在暗地里做好了准备。 “既然如此,我们会选个吉日安排媒婆上门提亲。”侯氏满脸笑容,声音中充满着对裴弈的满意,这也不用担心女儿嫁进侯府受气,女儿还一直能陪在自己身边,简直没有比裴弈更令她满意的女婿,这些画卷不看也罢。 阿肖本来对少爷的无知头疼不已看到现在峰回路转的情况有些蒙发懵,怎么…… 怎么少爷就把他的终生大事搞定了,这就追妻成功了?? 难道……这就是少爷的…计谋!! 单纯无知侯府少男为爱勇敢负责,获得了岳父岳母的认可……… 看了看候在另一侧的青枝,阿肖忍不住心里又酸溜溜的……什么时候他才能和少爷一样英明神武。 “请林公,夫人放心,裴某一定会勤加锻炼体魄,日日温书,争取和画卷上的男子一77ZL样雄壮魁梧,温柔端方,眉眼含笑。”裴弈说着嘴角还勾起了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让林清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林父被妻子拉着走出正厅时还觉得像在做梦,他一个乡下汉竟然有侯府公子要入赘,每一步都轻飘飘的仿佛走在云里。 随着林父和侯氏一行人走出厅外,正厅的门窗全被打开,温暖的阳光撒入室内给屋内落在最后的两个人笼罩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林清清抬起手戳了戳一旁的裴弈,“你……” 好像卡住了一般,停顿了一下她才继续说道:“你别练成…那样…我不喜欢。” 裴弈还记着那画卷上方少爷的样子,眉眼一弯,双眸微眯,努力挤出了个勾魂夺魄的笑容,“那这样肯定是清清喜欢的。” 林清清看着裴弈危险的样子,轻轻打了一个寒颤,“喜……喜欢。” 裴弈的脸色越发黑沉,握紧了手心里的木匣,这个花心的女人,果然就是喜欢方进翎那样笑颜如花的男人。 “你只要不躲着我,什么模样我都喜欢。” 清澈的声音如春风拂过,一瞬间抚平了裴弈心中所有的不安与难过,温柔地吹散了他心中所有的嫉妒与酸涩。 突然间,所有掐尖拈酸的话都被梗在了喉咙中,再也说不出口。 他侧过头看向阳光下的姑娘,微醺的阳光笼罩着她精致的眉眼,美好得让他心醉。 “你说苏表妹的事怎么办?”林清清抬起头疑惑的目光和裴弈相撞,仿佛一头小鹿撞进了神秘的深林。 深林里夜色深深却静谧而温柔,小鹿仿佛要迷失在幽暗的深林中。 林清清被裴弈看得脸红,忍不住别过脸。 好一会才听见裴弈沉金冷玉的声音,“别怕,如若你的许愿没有被皇上实现,春闱后我入仕会继续替你实现。” “苏姑娘我也会帮你救出来,这几日我查了,宫里一直有人在保她,你不要太担心。” 林清清的心底微暖,被安心呵护的感觉让她心中悸动,脸颊微红脸低着头轻轻点了点头,好像她现在听过裴弈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别怕,我在。” 现在的她无权无势,或许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刻苦读书,保证自己现在的成绩能力压群雄独占鳌头,让所有人看到姑娘也一样有不输给男子的才华。 段如是傍晚收到了好兄弟还书,他送去的是高高的一摞,裴弈退回来的两大包袱。 他有些奇怪的打开,不知道裴弈在弄什么幺蛾子,还分两包给他。 第一个包袱被精致的蜀锦包裹,明显能看出主人的珍惜与爱护,打开包袱厚厚的一摞书上还有一封信笺,展开一看——受益匪浅,多谢段兄,是裴弈清瘦倔强的字体。 段如眉眼一挑,好家伙,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受到裴弈夸奖,他简直想把这张纸裱起来! 第二个包袱粗布裹身,段如皱眉,几个意思?? 他送去的可都是绝佳珍品,绝对是文77ZL采与实用齐飞,看了让人流连忘返! 打开一看果然也是一摞书,段如急急忙忙打开信笺——误人子弟,虚伪至极! 段如的眉头可以夹死苍蝇,翻了翻里面的书都是他精心挑选的才子佳人浪漫爱情话本子。 而且本本文采斐然诗情画意,描写的隐晦含蓄,清水文话本子,绝对是裴弈这种初出茅庐的臭小子的最爱。 他疑惑地看了看另一个包袱里面的书,《如何确定自己是否喜欢一个姑娘一百问》,《三步教你追上自己喜欢的姑娘》,《五个技巧教你打败情敌》…… 段如猛地拍了一下大腿,他懂了!! 裴弈这人喜欢实用理论派的书,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书无感!! 这实属口味问题!! 叹息地摇了摇头,裴弈这人还真是暴殄天物,买椟还珠,明明这些话本子才是绝版珍品,是他花大价钱买来的。 ________ 而被林清清担着的苏蕊,却在被压入天牢后遇见了一个让她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没记错的话今日是祭祀之日。”林欣颜散乱着头发一身囚服,在隔壁牢房里笑得猖狂又得意:“苏蕊,你也有今天!” 第90章 天牢 林欣颜看着被狱卒押进来的苏蕊心里畅快异常, “林清清是不是和你一起进来了?你们跳舞是不是出错了!哈哈哈哈哈!” 昏暗的天牢里,连一丝阳光都照不进来,刺骨的寒意让苏蕊缩了缩肩膀, 双脚被狱卒烤上了沉重的锁链, 行走间发出铁器撞击的声音。 林欣颜的一声声喊叫在牢房里异常响亮, 苏蕊冷着脸看向声音的来处,越过木制栏杆,隔壁牢房中,林欣颜卸去了平日精心描摹的妆容,宽大的囚服下她寡淡得像一个破口大骂的老太太。 苏蕊像看一个垃圾一样扫过她便移开了目光, 她最是看不起林欣颜这样的姑娘, 投机取巧,阴狠刻薄,最终不过害人害己。 狱卒却拿起手中的长刀使劲敲了下林欣颜的牢房,“懂不懂规矩,是想挨打?给老子安静点。” 暴力的撞击声仿佛要拆了牢房, 成功让林欣颜紧必上嘴。 被狱卒推进牢房时, 苏蕊踉跄着跪在了地上干枯肮脏的草垛里, 一股腐烂的霉臭味直冲鼻腔, 难闻得让苏蕊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急促地呼吸平稳后,苏蕊爬起来翻身以屈膝的姿势坐在乱糟糟的草堆里。白玉般的双臂抱住自己裸露的肩膀, 她的手明明都被冻得微微发僵,入手却仍一片冰凉。 日子已是立冬, 这身舞裙在祭祀台上日头正好的时辰尚觉寒冷, 如今这身单薄的红色舞裙根本扛不住阴冷的天牢。 林欣颜看着她瑟缩无助的样子喜悦之情简直溢于言表,她冲上前一把扒在木制的栏杆上,脚上铁链发出拖行的响声。 林欣颜张大着眼兴奋地看着隔壁牢房里的苏蕊, “是不是四皇子没傍上,还落到如此下场,你真是自作自受,大快人77ZL心。” “让你要帮林清清,帮她的人一样不得好死。” “你看看,你知道四皇子喜欢聪明的姑娘,努力考地这么高,最后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都打进监狱了。” 林欣颜干涸的嘴唇不停地分开张合,喋喋不休地像个愚蠢聒噪的阴沟老鼠。 “我这么努力考上国子监第三,我努力读书学习,从来都不是为了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苏蕊听到这突然掀了掀眼皮回了她的话。 林欣颜见她接话更兴奋了,听到她的说辞满脸不屑地“切”了一声,语调拖得很长。 “你还在这假清高,你天天缠着四皇子那股骚/浪样子谁不知道似的。”林欣颜用仅剩的左手用力拍着栅栏瞪大了双眼,脸上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我看你是祭祀时勾/引四皇子失败了才入了狱。” “林欣颜,那是你想干的事,不要把你肮脏低下的想法硬加在我身上。”苏蕊抬起头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厌恶,“我读过的书,走过的路都刻在我的骨子里。我,苏蕊可以卑微如蝼蚁,却不可能扭曲如蛆虫。” 林欣颜最是见不得她这假清高的样子,明明苏蕊和她是同一类的人,在这装什么正直。 她正准备破口大骂却听见狱卒通报,“四皇子驾到。” 林欣颜在天牢里关了半个月这是第一次听到有皇子进来,她赶紧离开栏杆左手使劲薅了薅如枯草般凌乱的头发,乖巧地蹲回自己的臭味熏天地草垛里摆出一个颦眉轻蹙,雾笼忧愁的小白花模样。 这是属于她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林欣颜捏紧了放在腿边的拳头。 随着天牢外的门锁被打开,四皇子披着一身一身石青色大氅走了进来,看起来一改平日风花雪月的样子多了几分上位者的严肃沉稳。 林欣颜猛然抬起头眼眶带泪我见犹怜地看向四皇子,全力以赴地等着他为她这个落难美人心动。 四皇子走进天牢时,在一排排牢房里,一眼便看见那个让他忧心不已的红衣姑娘。 她静静地环抱着自己,像一只孤独的蝴蝶,耀眼的红像一团熊熊烈火燃烧着他的心。 林欣颜看着四皇子越走越近,直勾勾地盯着四皇子,却发现他连一丝余光都未曾给过她。 林欣颜顺着他的视线,含泪的双眸睁大,震惊地发现四皇子的目光竟然一直黏在苏蕊身上。 四皇子大步走向苏蕊的牢房推开牢门,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解下石青色大氅蹲下身围在了苏蕊雪白的肩头。 林欣颜难以置信地看着替苏蕊围披风的四皇子…… 她掐紧了自己的手心,所以……苏蕊…为什么被关进来,她这明明已经勾/上了四皇子了。 “都退下,我想和她聊聊。”低沉的声音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苏蕊感受到冰冷的身体瞬间一暖,鼻尖闻到一股柔和到毫无侵略感的木香却莫名让她觉得危险,摸着柔软的狐裘披风她看向77ZL蹲在她身前近在咫尺的男人。 半蹲着的男人垂下的睫毛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的脖颈间翻飞,正在将披风细致地为她系好,他离她实在是太近,近得她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 苏蕊忍不住退后一步,声音冷漠,“四皇子,谢谢你,但我不需要。” 她站起身解开还未系好的大氅还给四皇子,温暖剥离,刺骨的冷意瞬间让她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四皇子看着眼前的大氅一改往言笑晏晏的样子,接过大氅脸色一沉再次围在苏蕊身上,“让你拿着就拿着。” “今日你在高台上的举动,我很喜欢,甚合我意。”四皇子一边替苏蕊系着大氅,浓密的羽睫眨了眨,潋滟的桃花眼罕见地不敢直视眼前的姑娘,“我定会救你出来,只是以你现在的罪臣之女身份,我最多可以许你一个妾室的位置。” 苏蕊拍开四皇子的手,纤瘦的手指将四皇子好不容易系上的结再次解开,虽然大氅很暖和,但是这东西要不得,“四皇子,我不喜欢你。” 明明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却说着最残忍无情的话,随着大氅一起被退回来的,还有四皇子的心。 林欣颜早已瞠目结舌,苏蕊说的话简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苏蕊……竟然拒绝了四皇子?! 这是……欲擒故纵? 四皇子浑身僵硬,指尖发冷,温柔多情的桃花眼泛起冷冽的光,“你不喜欢我,那你上个月的宫宴告白是什么?不是说给我听的?” “我接近你也不过是看上你的权势,我从不曾喜欢你。”苏蕊卸下了平日里所有虚假的伪装,直白而冰冷,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当我曾决定喜欢你时,我竭尽全力,但是当有另一条路的可能时,我放弃了。” “四皇子,你从来不曾了解我。”苏蕊低下头每一句话说得很慢却很坚定,眼底阴翳深深,“我今日高台上的所有举动不是为了合你的心意谋夺你的喜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取悦我自己。” “怎么可能,你费心竭力从吊车尾考上甲班第三不是为了我吗?”四皇子握着大氅只感觉四肢冰凉,他想起每一个苏蕊爱他的细节,“你为我准备的每一份吃食,替我整理的每一份笔记,难道都是假的吗?!” “是假的。”苏蕊点点头,诚恳地说道。 “我也不是天生就是八面玲珑,曲意逢迎的人。”苏蕊抬起头,明亮的双眸里不见半点平日的温婉和顺从,热烈得像要燃起一把火,“既然能堂堂正正地活着,我苏蕊,为什么要选择卑躬屈膝地去讨好一个男人。” “当我今日在高台上取悦自己那一刻开始,我就放弃喜欢你了,盛容辞。” 苏蕊的声音坚定,盛容辞觉得这一声仿佛如惊雷般在心中炸开,炸得他血肉模糊,只觉得心口仿佛被人挖了一个洞,凛冽的寒风穿堂而过。 “怎么可能?77ZL!”盛容辞握紧了手中的大氅,以前他最喜欢离经叛道的人,第一次觉得不听话的人一点也讨人喜欢。 他冷着脸,桃花眼越发的阴沉,声音破碎而低沉像从喉咙里挤出来,“我…不允许你…放弃喜欢我。” “四皇子,我希望我未来的丈夫,是我怦然心动的人,而不是我权衡利弊之后觉得还不错的人。”苏蕊看着眼前阴沉的四皇子无法将他和平日里温柔多情的四皇子对上,阴冷的牢房冻得她四肢都有些僵硬,她现在只想赶紧处理完这份感情重新抱紧自己,“而你,只是我权衡利弊的选择。” “罪臣之女,妾室职位,四皇子不必勉强。” “你喜欢的从来也不是真正的我,那个温柔小意愿意为你全力以赴的苏蕊,一直都是假的。”苏蕊说地理所应当,“你在这段感情里,一直接收着我的喜欢,即使是假装的喜欢,你从来没有为我付出过什么,我们应该一直两不相欠。” 四皇子简直被苏蕊无情的语气简直气笑了,“所以,现在这个棱角分明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怎么办,我明明一直喜欢的是这样的你。”四皇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潋滟的桃花眼尽是兴味,“每次拒绝我的你,都让我热血沸腾。” “既然你不喜欢我,那就换我来喜欢你。” 四皇子将手中的大氅不由分说地强势地系在苏蕊的脖子上,这一次他系了个死结系得分外地紧,桃花眼笑得危险而又迷离,“来人,将苏蕊姑娘的牢房布置一下。” 在林欣颜嫉恨的目光中苏蕊的牢房被狱卒重新布置了一番,清扫了杂物摆上了鎏金的香薰烛台,铺上了厚厚的地毯,棉柔的软塌…… 破旧的牢房不一会便布置得像大小姐的闺房,林欣颜看着自己只有干草垛的牢房,满是污渍的指甲抓破了手心的嫩肉,鲜血如注。 为什么总是有人如此幸运,毫不费力地就能得到她梦寐以求的一切,林清清如是,苏蕊亦如是。 第91章 战事 坐在去国子监的马车上, 林清清掀起窗幔向外看去,清冷的街道,零星的游人, 一向热闹的长门街好像在这几日突然变得寂寥。 顺着马车的行进, 长门街尽头的粮铺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每个人的面色焦急又不安。 粮铺门口上挂出来的一日比一日贵的粮价,林清清轻眨双眸陷入沉思。 前段时间纥国不满足于在洪灾泛滥的北地游击骚扰,直接派了五万大兵入侵,随着一道道紧急的战报, 京城不知怎么也陷入了一阵慌乱和紧张。 林清清悄悄看了眼前面裴府的墨绿色马车, 派去前往北地的将领正是裴弈的父亲镇南侯。 凛冽的北风透过掀开的窗幔灌进马车内刮得人脸生疼,林清清缩回手放下窗幔忍不住裹紧了洁白如雪的狐裘披风,精致的小脸蹭着柔软的狐狸毛只觉得浑身发77ZL冷。 飞涨的粮价,清冷的街道,稀少的行人, 林清清眉黛轻蹙, 指尖不自觉地轻敲着大腿, 心中也涌起几分不安。 来到甲班, 比起街道国子监内的气氛更为凝重,在春闱不足百天的现在有些同窗甚至直接告了假, 林清清看着空了些许的座位心下微冷,连三皇子的座位都是空的。 比起普通百姓, 明显这些高官子女对如今的局势更为明朗。 心绪不宁的翻着手中的书, 林清清感觉京城的气氛这几日一日日的越发诡异起来。 下学后五公主拉住林清清去了个没人的角落,“我和哥哥准备离开京城,马车上位置多, 勉为其难可以带上你。” “为什么?”林清清看着半边身子在暗处的公主不安地问道。 “都……说了…是马车上位置多。”五公主别过脸,耳尖微微泛红,“你去不去。” “为什么要离开?”林清清握住五公主的手,郑重地问道。 五公主眉眼凝重,神色严肃,脸上浮起一丝不甘,“战事好像…有问题…母后怕我们有危险。” “所以,已经严重到…京城都已经不安全了吗?”林清清忍不住握紧了五公主的手,心下震动…怪不得最近气氛如此古怪,肯定是有些人闻风而动早就跑了。 这可不是小事……这里可是京城…… 轻□□不聊生,重则是…灭国…之灾。 盛明珠的右手被握得发疼,看着眼前惴惴不安的林清清,她忍不住覆在林清清耳边透露出了自己看到的事,声音微颤,“最近我看见……都是…是…母后和哥哥在批奏折。” 哥哥什么也不肯告诉她,可是她生命值也不是傻子,最近的事她都看在眼里,父皇告病不上朝,每日批奏折的母亲,消失的同窗…… 林清清听到这句话猛然睁大了眼睛,“皇后娘娘……” 皇后当政,这分明是 ——皇上已经跑了。 怪不得三皇子最近也不在…… 林清清只觉得心中一沉,脑子仿佛被人打了一棒,思绪纷乱,握住五公主的手微微发颤,战事比她想象得更为严峻,“让我…想想。” “申时,我在北门…等你。”五公主抽出被握得发红的手,留下一句话拎起裙摆头也不回的离开。 林清清没有停留离开地脚步微微发颤,这个消息太过重大,就算离开她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离开。 冬阳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天地一片晦暗。 快步走回学舍,林清清慌乱地拉起哥哥的手,用力将哥哥拉离了案桌着急地带着哥哥去找裴弈。 等她带着哥哥跑到裴弈的丙班时,林清清发髻凌乱,发丝缠绕在脖颈间,气喘吁吁,“裴弈,段如,快!和我回府。” 闺秀点扣得她早已懒得理会,生死之间哪里能注意到那么多。 当林清清回府时,发现府上送来了老师的书信,与此同时,皇宫中都收到了松真大师的书信。 上一次寄信还是为了苏蕊的事情,这一次77ZL老师的回信很慢,想到北地战事频发,林清清一直有些担心老师的情况。 但是这封信分明印了加急的火漆,说明……这是近日才写的,特意加急送来的,老师是出了什么事?! 带着朋友们进入府邸,林清清皱着眉一边走一边迫不及待地展开书信。 还没等她多想,展开第一张纸竟然是裴弈教过她的舆图。 林清清脚步一停,直接立在了抄手游廊,站在廊柱旁,仔仔细细地看起了这幅舆图。 这是老师整理的纥军行进图…… 他已经猜出来纥君五万大军南下看似想侵占北地,其实“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两万大军分批在各个方位骚扰北地,看似众多,其实有三万纥军已经冒充贩马商队隐藏在人群里直接南下直指京都。 靠近京城的摇城怕是已经沦陷,林清清仔细看着舆图,照老师画的路程,纥军怕是…… “他们汇集的地方是这里,照舆图上写的发军时间,怕是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离京城最近的摇城汇集……” “甚至……已经攻占了摇城。” 清冷的声音无比冷静。 林清清从舆图中抬起头看着站在身侧的裴弈,只见他双眸点漆,幽深得让人安心。 进了自己的院子,关上门,确认四周没有别人林清清将五公主和自己说的话全部说了一遍。 再加上老师寄来的书信,后面絮絮叨叨了许多事,全是让她注意安全,西南军肯定会回防。 林夜寒奔向正厅准备直接告知父母,带着全家人赶紧离开,连皇上都已经走了,京城岌岌可危,段如也起身告辞准备赶快回府告诉父母。 比起其他人听完消息后快步离开的慌乱,坐在位置上的裴弈冷静得异常突兀。 “我,不准备离开京城。”裴弈抬起头看向林清清,黑沉的瞳仁异常坚定。 “为什么?”林清清有些震惊,她是准备带着裴弈和家里人赶紧离开。 “这是……一个机会,清清。”裴弈说地慢条斯理,“是实现你的愿望的机会。” “你带着家人离开,我会替你实现你的愿望。”裴弈也发现最近京城的异常,他从怀里拿出镇南侯府的私兵令牌,母亲早上送走裴涵时,裴涵来找过他,他要走了这枚令牌。 铜制的令牌鹰隼的翅膀凌厉非常,在阴沉的天色下依然冰冷。 “你疯了吗!你会死的!”林清清罕见地慌乱,刀剑无眼,战场无情,“三万大军,京都如今的兵力有一万吗!!” “你放心,我不会的。”裴弈伸出手有些僵硬地慢慢握住了林清清的手安抚道:“我是要娶你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林清清摇了摇头泪水涌上眼底,裴弈留下比她第一次听到皇上弃城而去更让她慌乱,“我…不需要你来替我实现!”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裴弈放柔了声音,清冷的眉宇染上一层层温柔,“你看这行军路径,敌强我弱的局势,熟不77ZL熟悉?” 林清清泪眼模糊地看着桌上的舆图,突然回忆起那个秋日,后山那个小亭子里她第一次拿着兵书问他的样子。 “裴弈,你看这遂城之战,兵力如此悬殊,为何能以少胜多?” 那日他怎么说的她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盯着他一开一合的薄唇看了许久。 和他现在轻抿着的薄唇一样,颜色浅淡,缺乏血色…… 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摇了摇头,林清清耳尖微红去案桌里翻找起那日的兵书笔记,她虽然当时因美/色所惑有些不专心,但是她记得还是特意做过笔记。 气势,用兵,时机,敌方将领…… 她记载地密密麻麻,既然如此,林清清心下微定抬起头直视着裴弈黑沉的双眸,“裴弈,我自己许的愿就让我自己来实现。” “胡闹,你连个一兵一卒都没有。”裴弈剑眉微抬,面色难得慌乱了几分。 “谁说的,我的兵都是清清的。” 熟悉地声音传来,林清清惊喜地回过头看见一身红色大氅的五公主优雅地跨过门槛,“五公主!” “清清,我不准备离开京城。”比起下学时五公主强忍着颤抖的样子,现在的五公主仿佛已经做好了决定,眼底满是破斧沉舟的坚决。 “怎么不走了?”林清清满是疑惑,中午不是…… “哥哥和母后不肯走。”五公主笑了笑神色骄傲,“我既然身为公主,自然要同哥哥和母后一起留下来,别想独留我一个人做小人。” 晦暗的天色下,林清清却觉得五公主骄傲的眉宇间竟然透出几分刺骨的苍凉。 她突然明白五公主话里未尽的意思,你们都死了,这天地间我一个人独活有什么意思。 裴弈,你若是死了,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是,五公主也是个伟大的人。”林清清浅笑道,嘴角勾勒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我…也要做个伟大的人,我是要开创女子科举的人,裴弈,我可以。” 裴弈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林清清倔强的神色,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她心底那股韧劲有多强。 看着五公主拿出来的虎符,他自然明白,这是神机营的虎符,神机营各个都是兵中精英,有五公主护着,他上了战场五公主应该也能保住她。 最后他只说了句,“不才心有一计,希望能入宫和太子一起商量。” 林清清跟在五公主身后看着眉头紧蹙的裴弈,伸出白皙的手指,指尖轻轻按住他的眉宇,“别皱眉,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想做一颗躲在男人身后的莬丝花,我想要做的是一颗能和你共担风雨的青松,笔直而坚定。” 裴弈只觉得心下一跳,眉间触感温柔,明明是我,想要做那个能和你并肩而立的人。 入了宫,五公主拿着哥哥给她的令牌带着众人直接进了御书房。 还没走进去,站在门外便屋内两个女人正在争执。 “姐姐,你最近给我的奏折越来77ZL越多,这西南军饷也要我算着拨,累死我算了。” “你莫要任性了,现在到处是战事,我看不懂这些!” 温柔的声音是皇后,另一道声音……让林清清差点滑了一跤,这是……是那个任性的贵妃。 “还不是皇上跑了,真是要累死我们,姐姐,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皇贵妃低垂着娇艳的脸,拨着算盘的手一顿,“为什么,会跑啊……这个江山不是他的责任吗?” 和心无波澜看起来镇定异常的皇后娘娘不同,皇贵妃自小和皇上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谊,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小谦谦君子般的皇上竟然做出来弃城而逃的事。 如此懦弱…胆怯…无能…根本不是她曾经心生爱慕的那个如玉君子。 “你若是怕死,现在走还来得及……”皇后的声音不疾不徐,诺大的后宫发现不对劲的早就跑了,皇贵妃没有走主动要来帮忙是她未曾料到的,但她也从未想过能指望上她,“有人承担责任,自是有人逃避责任,嫁了这么多位公主,妹妹,你心里不清楚吗?” 她身为皇后娘娘自是要母仪天下,这天下自然有半边在她的肩上,夫君跑了,她只能也必须站出来。 皇儿在前,她便在后。 “我就是说说…我身为宋将军的女儿,怎么可能怕死!你都不怕,我不可能比你差!” 五公主在回廊里听到这声音,带着众人离开御书房去了勤政殿,哥哥不在这,在这里的话皇贵妃定然端着架子不可能这样说话。 勤政殿内,烛火如昼,丝毫不未屋外晦暗的天色所影响。 三皇子刚刚遣退了官员,正头疼地揉着额角最近几日代替父亲连轴转,为了安抚如今惶惶不安的局势,他不得不出面。 令林清清意外的是勤政殿竟然摆了一个巨大的沙盘,沙盘旁边摆着一封熟悉的舆图。 林清清心下一惊,和她手中老师寄来的信一样。 三皇子明显是在根据老师的舆图还有厚厚的战报定位摆出真正实景沙盘。 “三皇子,我们这里已经有了计策,如今缺的是兵。”裴弈像三皇子行礼,展开了林清清信笺。 “请说。”三皇子已经在这里摆弄了许久,他并不擅长打仗。 裴弈拿过旁边的战报,果然摇城已经在前日被占领,纥族大军行军休整搜集补给再攻过来绝对就在这两日…… 他走到沙盘前,将兵卒旗子换了地方,“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最晚在今晚就能攻入京城。” “而我需要一队精兵以轻骑兵为主,必须擅骑射,从这条路绕到敌后。”裴弈认真地摆放上象征着轻骑兵的蓝色棋子,然后拿起象征着重骑的黑色旗子,“然后至少要有三队重骑兵,随我去正面迎敌……” “急报!” 话音还未落,勤政殿外太监宫女纷纷骚动,虎贲营营长已经闯进了勤政殿跪在地上,“纥族大军已经压境想,城门已锁,消息已77ZL经压不住,百姓皆人心惶惶。。” 林清清心下一沉,这比裴弈预测得更早,可是现在她们兵力还没筹齐,一切还未准备。 三皇子震惊地坐在椅子上,他接到老师的密函时以为还有时间,如今看是一点也来不及 “你可知道…敌军是三万人。”如今事情已迫在眉睫,三皇子皱着眉头,“京中兵力根本不足一万。” 裴弈松了一口气,一万,比他想象的好太多。 “以少胜多,势气先行,三皇子,裴某需要你代表皇室亲征,以震气势。”裴弈跪在地上,脊背笔直,声音清冷。 “怎么能让皇子涉险,这可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下一任皇储,若是出了事,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虎贲营营长急切地说道,神情紧张,他倒是不怕死,但是他虎贲营首先要拱卫皇室。 裴弈不为所动,直直地跪在地上,等着三皇子自己做出选择。 林清清明白裴弈在做什么,以弱胜强,军队的气势先行,若人心惶惶气势已经输了,那等于直接认输不战而屈。 三皇子看着裴弈的样子,反而轻笑一声,“我既然代替父皇站在这里,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我本来是想死守京城,等西南军回防。” “回防等不起,京城补给不足,西南军回援至少要半个月,敌军三万,京城根本撑不住。”裴弈声音沉稳冷静,不疾不徐。 “听你的也可以,能赢吗?”三皇子点点头,如今京城能一股打的将领没有,裴弈身为镇南侯的儿子,虎父无犬子。 “能。”裴弈声音清澈凛然,他还要实现她的愿望。 第92章 战事二 大军压境, 三皇子不得不立刻下令紧闭城门,首先派一只队伍驻守城门探听情况。 “三皇子,民心需要即刻安抚, 第一步, 放出消息, 西南援军马上到,死守到明日必胜。”裴弈跪在地上如一颗轻松般冷静,“第二步,集结所有兵力,今夜便兵分两路, 出其不意。” “可是西南援军至少还要七日!”虎贲营赵营长胡子拉碴的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如今京城只剩两营,敌军却有三万,正面迎敌根本就是死路一条,臣劝三皇子深思!” “赵营长,当你明知道敌军有强援的时候会如何?”裴弈掀了掀眼帘, 他知道这个营长根本看不上他也不信任他。 “我会…会…”赵营长舌头仿佛打了结。 “会即刻强攻!”林清清面色凝重地打断了赵营长, “事不宜迟, 恐怕纥族抵达外面高地便会派兵探听城内消息, 今晚我们必须出击,否则行动必然掌握在敌方手中。” 以弱胜强, 除了势,第二便是奇, 出其不意, 掌握战争主动权,放出亦真亦假的消息。 “另一队派我去,我理解裴弈这个战役的所有细节, 只有我能和他配合到完美。”林清清跪在地上,这满心满眼不信任裴弈的赵营长只会让计划毁掉。 五公主看着林清77ZL清皱了眉头,从怀中拿出了怀中的神机营虎符,“你去什么去,你会打仗吗,还不如让我去,死了可没人给你收尸!” 裴弈看着身旁的林清清郑重点了点头,“让她去。” 五公主着急地气红了脸,“裴弈!她可不会什么武功,到时候出事了怎么办!” 裴弈冷静地回话,“林姑娘的确最了解战略的计划,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才会更安全。” 林清清担心地看了一眼裴弈,眼底眸光闪动,是的,她这一队其实远没有正面迎敌的裴弈危险。 “即刻召集千机营,虎贲营全营去景曜门外集合。”三皇子折扇轻敲案桌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玄甲营被镇南侯抽调北上,神机营和虎贲营各有三千精兵,御林军大部分护送皇上离开,如今京城的兵力大概只有六千出头。 裴弈来不及多做解释,拿着小裴涵的令牌紧急回府抽调侯府的私兵。 景曜门外人头攒动,神机和虎贲两营已经紧急集合,装备齐全,立于城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 “三哥,这种好事怎么能忘了我?”四皇子桃花眼闪烁,竟然卸下了往日精致奢靡的打扮穿了一身轻甲,“我们将军府也是有不少精兵的。” 四皇子身后果然跟了数百佩齐轻甲的精锐士兵。 “弟弟,这是要一起?”三皇子心下诧异,这个一向附庸风雅的弟弟终于不准备再韬光养晦,准备一举争得民心? 四皇子嘴角微勾,伸出手指着林清清,“不是和三哥一起,我要和林姑娘一起,我,保护女英雄。” 也不是他要保护,还不是苏蕊那家伙听说了消息非要他去保护林清清。 “哪里需要你,我会和清清一起去。”五公主策马站在林清清身边, “四哥,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是不去为好。” “那是四哥让着你!”四皇子拿起背上的小稍弓,拉弦满弓,眨眼间便射中了树上停着的鸟。 四面大鼓摆在高台四周,大盛王朝鲜红的“盛”字大旗迎风招展,三皇子一身战甲站在高台上鼓舞人心,“纥军压境,但是援军最迟明日便至,本宫将会代替父皇与诸位将士们一起死守京城。” 随着雄浑的战鼓一声声被敲响,皇子亲征,击鼓鸣兵,援兵将至在没有什么比这些更能振奋人心。 裴弈穿着一身盔甲站在三皇子身旁点兵,他亲自拨了一千轻骑精兵给林清清,看向她时发现五公主和四皇子一左一右严肃地站在她身边像两尊门神。 一辆辆投石机在裴弈的指挥下搬上城门时,林清清已经带着士兵从北门绕后快速出城,按照舆图中的分岔口绕道奔袭。 策马快速奔驰在小道上,飞奔的马蹄带起滚滚灰尘又如烟雾般消散在路中。 裴弈看着林清清离去的方向眼神微闪,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压下心中所有的不安,继续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所有排兵布阵。 阴云一层又一层密密77ZL地压在天边,黑沉得仿佛要坠落一般。 林清清带着骑兵一刻不停地赶路,如此云波诡谲的天气最是适合强攻突袭,一定要在纥族主动出击之前在一旁潜伏好。 身后的神机营士兵却有些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跟着这娘们跑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干什么。 一个时辰后林清清看着远处微微露出的尖角,松了一口气带着所有人钻入旁边的山林,神机营的士兵再也忍不住了,“在山林里走,骑马怎么走,要这马干嘛?” 四周一片七嘴八舌的附和声。 阴暗的天色下,在树林的遮挡下,一行人的身影越发的隐秘,林清清眉眼凌厉地回过头,“那么高的瞭望塔你们看不见吗?走在路上是等着人发现送死?” 一路上没有看到纥族大军,必然是纥族正在扎营和打探消息,瞭望塔已经建好了,看来纥族的准备很充分,这是做好了今夜就进攻的打算。 身后的士兵们抬头果然看见了天边小小的塔尖,想想若是继续走在毫无遮挡的小径上的后果,他们这区区一千兵力必然会被纥族打地全军覆没。 看见瞭望塔千机营的小兵脸色一白,呐呐低头不敢再说话。 本来对林清清十分不放心的士兵们也对这个女将领将信将疑,看起来,好像是有那么点懂行军打仗的。 五公主看着千机营的样子冷着脸说道:“你们瞧不上这林姑娘,可知道林姑娘如今是高级琴师,诗词第一,国子监内策论和经义皆是第一,你们谁又能做到?” “你们或许腹诽这些对打仗一点用也没有,但是她至少对十本兵书倒背如流,答疑解惑都记录了两大本,你们能吗?” “或许你们又觉得她没有实战经验,但是战场瞬息万变,如今这瞭望塔你们一个个没看见却在这里质疑审时度势,观察入微的将领,承认别人比你们强很难?”五公主顿了一会,冷漠地掀了掀眼皮。 “或者,是承认姑娘比你们强很难?” 五公主字字珠玑一句句话仿佛一根根针一样一下下扎进士兵们的心里,所有人沉默着反思着一路上对林姑娘的偏见。 林清清对这些早有预料,但是有五公主和四皇子镇着她并不担心这些士兵真的会不听话,就算不听她的话必然也会听皇家两位公主皇子的话。 毕竟三大营本身就是为了拱卫皇室而诞生的。 听了五公主的话她侧身悄悄靠近旁边冷若冰霜的五公主,“五公主,在你心中我有这么好吗?” 五公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别开脸耳尖通红,夹了下马肚子快步向前,“我……这…都是为了给你树立威信。” 林清清弯了弯嘴角继续在山林里小心行进,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到达一个山林里的低洼处,她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铜制的盔甲发出一阵清脆的撞击声。 “所有人就地潜伏等待时机。” 随着指令发出,这一次没有意思质77ZL疑的声音,所有人瞬间停住了脚步立刻趴下等待着,除了窸窸窣窣的草叶碰撞声再也没有多的声音。 毕竟是神机营也算是精英了,服从性高了之后果然行动像样了起来,林清清点点头,双眸紧盯着远处的敌营,营地里明显已经派了好几波斥候前去探听消息,想必裴弈肯定在城内已经清算了他们。 而城内裴弈带着剩下的六千精兵在城中心待命,不知道哪个城门会被大部队攻击只能严阵以待。 将每个城门都安放好投石车弓箭手,若有斥侯驾青云梯便早早射死。 当裴弈排兵布阵后准备带着三皇子鼓动百姓参战时,郝然发现大街上已经有人早已搭建好了舞台。 只见他一身青色儒服正在侃侃而谈,“现在正是大盛危难之际,京城围困,强敌已在城外虎视眈眈,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管。” “我们都的父母,子女无数亲人生活在京城里,一但城破,家毁人亡,伏尸千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所有人都活不下来。” “如今皇子亲征,外援在即,所有人全力以赴主要扛过现在这一刻就能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所有人拿起自己的武器,无论是镐头还是镰刀,只要能杀敌卫国都是好东西,所有人都应该扛起盛朝的旗帜,保家卫国,誓死守城!” 昏暗的天色下,刺骨的寒风将他的衣袖吹得高高扬起,高台上的人却双眸如火,满腔热血,说到激动处还会涨红着脸振臂高呼。 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将高台围地水泄不通,听到男子的发言明显被感染到,台下传出一阵阵呼喊,“保家卫国,誓死守城!” “说得好,宋兄!”裴弈不由得为宋书意鼓起了掌,随着他们一行人走近人群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三皇子开口道:“宋兄也要加入我们吗?” 宋书意站在高台上抱拳下跪,“三皇子,我身为大盛朝一份子自当加入,我相信在座的百姓也会加入迎敌的军队中!” 围观的百姓们听到他们的对话纷纷跪下叩首,亲眼见到皇子亲征心里更是放下了一块石头。 这边裴弈终于将自愿参战的百姓也收编入军队后,虎贲营营长皱了皱眉头,“这些个平头百姓一点训练没接受过,既听不懂指令又不能杀敌,现在又没有时间训练,到时候吓得腿软一点忙都帮不上,收编进来添乱吗?” 裴弈正在分配着入伍的百姓,拿镐头的几百人分为一个方阵,拿锄头的…… 听到这话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他们本身也不是发挥这些用处,民心稳定本身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三皇子横了虎贲营营长一眼,声音冷厉地制止了他还要回嘴的话,“一切听裴弈的,你只需要服从。” 三大营常年驻守京城拱卫皇室,这营长整一个愣头青,连京城外的舆图都看不懂,把打仗想地和在京城抓几个小贼平一下叛乱一样简单,77ZL有勇无谋。 在裴弈这边点兵的时候,林清清一行人潜伏在山林里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黑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刺骨的冬风吹过山林,泥地上的杂草被吹得东倒西歪在她的脸上带来一股冰冷又刺挠的痒意,艰难地动了动指尖四肢已经冻得发僵。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瞭望塔方向,心中始终记得裴弈和她诉说那次遂城大战相差十倍兵力取得胜利的最关键原因,势。 她所要做的就是帮裴弈帮大盛取得更好的“势”,她一眨不眨地睁着小鹿眼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终于在深夜之际看见对面营地亮起了一个个火把,林清清心下一凛,这是要在深夜所有人熟睡之际突袭京城,不知道裴弈准备好没有。 “敌方有动作。”一个小兵出声提醒。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林清清心下了然这些在京城里的兵有些慌了,“所有人不准动,潜伏等待。” 她镇定地发号指令,声音清晰而冷静。 看着一束束火把像火龙一般绵延着从敌方营地伸向京城,看着长长的火线,林清清心下稍定,和他们预想的一样。 纥族肯定是斥侯探听到了假消息,怕明早援军里应外合直接大军上阵欲速战速决,一举拿下京城。 等纥族大军越走越远,林清清才撑着冻得僵硬的身子站起身,拍了拍轻甲上的草屑,整理好背上的弓箭,声音沉稳,“上马,准备出发。” 策马靠近营地后,林清清派斥侯前去打探敌军情况,等待斥侯回来得知纥族营地竟然仍有二千士兵留守。 林清清心下一沉,纥族这次的将领是个心思深的性子,谨慎多疑,营地里竟然还留有两千人,足足是她手中兵力的两倍。 这样看来不能强攻,直接闯入敌方营地怕是死路一条,那么就火烧粮草,造成动乱,只是不知道粮草在营地的哪里。 林清清想了想立即下令四十个最擅弓箭的士兵分散开来,十人一组从四个方向一起发射火箭焚烧敌方营地。 不知道粮草补给在哪,那么每个地方都烧一遍就是。 熊熊大火顺风而起,冬日干燥的营地和粮草瞬间被点燃,纥族营地火光冲天。 “敌袭。” “敌袭。” “灭火!” “灭火救粮!” …… 凌乱地声音在纥族营地里会响,纥族所有人都乱了阵脚,一部分跑去救火,一部分人拿起了武器分头寻找着箭矢射来的方向。 趁着敌军分散,兵心不一,营地里兵力不足,林清清立刻带着一千精兵直接杀入纥族营地,将正在救火的纥族士兵纷纷砍杀。 等奔向四个方向的纥族士兵回来的时候,林清清直接挽弓一个个将他们射于马下。 和林清清冷静地射箭不同,五公主倒是拿着自己的大刀在马上武得虎虎生风,刀身和盔甲上皆鲜血淋漓,杀得畅快非常。 火把映衬在在她精致的双眸里像两团小77ZL小的火焰,是的,这就是她的梦想,她一直想,能够像这样将所有的敌人斩于刃下。 她只想看到敌军人头落地,伏尸千里,而不是目送姐姐千里和亲嫁给邻国,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和平将自己送上和亲的轿辇。 鲜血淋漓地刀身微微颤抖,五公主兴奋得浑身发颤,这才是她想要的,她不想做什么和亲公主,为了讨好邻国卑躬屈膝,她只想杀得他们哭爹喊娘,打得他们屁滚尿流,让他们再也不敢来犯大盛。 她扬起手中的大刀狠狠斩杀下又一个敌人,敌人的鲜血是对她最好的赞赏。 一番激烈地厮杀之后,当所有敌军都被诛杀,熊熊火光中,林清清从怀中掏出传信筒,胜利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从马背上拿下扛着的包袱,三面西南军鲜红烫金的旗帜铺开,林清清将旗帜高高举起,“所有人拿起火把,我们去回援京城! 是的,援军,一直是他们自己。 所有士兵看着高高举起的三面大旗,第一次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如此轻易地大获全胜让他们心服口服,再也没有一丝异议。 迅速拿起火把跟在林清清身后。 ———— 当纥族军队趁着深夜快速行军奔袭到城门口,准备对京城进行突袭,到了城门口却发现这里处处透露着诡异。 纥族将军鹰隼般的眸光从浓密的胡子里射出,呵停了身下的宝马,看着大开的城门瞬间升起了几分疑惑,城门怎么大开了?! 从大开的城门向里面看去,只见城门里面竟然站满了整齐划一,密密麻麻身穿重甲的士兵,他们高举着火把,火线绵延得竟然看不到尽头。 京城竟然还留有这么多兵力?! 纥族将军陷入了迟疑,可是裴弈却比他们反应快得多,在重重火光下眉眼冷峻地比了个手势。 瞬间城门上安排的投石机和弓箭手一起射出,乱石和箭矢齐发。 纥族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颗颗巨石砸乱了阵型,箭矢让他们纷纷躲避,令纥族将领震惊地是重甲齐整的士兵更是直接冲出了城门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杀了出来。 本以为轻松拿下的京城好像并不像他们以为的兵力不足,大军严阵以待,气势如龙。 纥军本来是突袭却好像自己被突袭了一般只能被动地开启对京城的防御和扑杀。 裴弈和虎贲营冲杀在最前方,在纥族看似势如破竹,轻松杀敌的动作中,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是一场有进无退的战斗。 虎贲营营长看着身边重重包围上来的敌人,身边有无数惨烈的嘶叫,他的兵正在死去,沾满鲜血的刀微微发颤。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战争,和以往在京城里的战争不同,那时他最多不过是带着兵崽子去附近剿个匪,简直轻松地像去山上游玩。 这么一个愣神,一把寒光凛冽的刀便砍上了他的肩膀,这时一把剑横插过来,“别后退,别犹豫,杀!” 虎贲77ZL营营长这才看见身侧的裴弈简直像个血人,浑身上下不知道是谁的鲜血沾满了盔甲,他眉眼凌厉而冷漠像一个无往不胜的杀神。 营长稳了稳心神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刀,想起裴弈交代过他们营的任务,“以生命为誓,绝不后退。” 裴弈带着七千士兵守着南城大门厮杀,大门会限制纥族进来的士兵,可以占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优势,于他们的局势有利。 但是兵力终是差距悬殊,后续的士兵不断地补上缺口上死去的士兵尽量做到绝不后退。 绵延的火把看着军队很多,其实只有前面才是真正的兵力,后面不过是拿着镐头的百姓们举起火把装装样子,若是轮到他们上场怕是这场战事已经输了。 战前许以人头获得金钱和田地甚至可以许官的诱惑倒是让所有士兵们视死如归,杀得奋不顾身,决命争首。 裴弈看着战场的局势心下稍定,虽然有死有伤但是至少现在是好的,节奏一直掌握在他们手里,只等林清清那边出结果。 当大盛朝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了这一座正在浴血奋战的城池,无数石头下的血肉模糊,无数箭矢下的死不瞑目,无数刀光剑影,无数张沾满鲜血的狰狞的奋战的脸…… 所有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前方盛大的烟花也看见了纥族营地上冲天的火光,城墙上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我看见了西南军的大旗,西南援军来了!!” “西南援军来了!!” …… 一声声援军已至的呼喊让大盛士气大振,所有人仿佛如虎添翼直接杀进了几分。 而纥族看见营地被焚,看见远处高举的西南大旗早已自乱了阵脚,再看见城门口已经被大退了一步的形式。 随着第一个丢盔弃甲,握刀而逃的人出现仿佛就如传染病一般越来越多的纥族士兵弃甲而逃,仿佛就在林清清放出信号烟花的那一刹那,这场战争已经一锤定音。 原本焦灼的局势瞬间变换,纥族瞬间兵败如山倒,大盛所有兵民杀得热血沸腾,戮力同心。 林清清带着神机营小队策马赶到时,看着大杀四方有如神助的大盛军民,策马冲入战局时想起了裴弈在那个亭子里教给她的每一句话。 “要知道没有人是不怕死的,既然人天性畏死,前面的人若有一个人往后撤退,后面的人不知所以便会跟着撤退,一瞬间所有人都四散逃亡,军心大乱。” “一个人的败退甚至能导致所有人跟随,从而一溃千里,战场是最重要的是势,气势一弱必败无疑。 “夫战,士气也。彼竭我盈,故克之。 “所以很多以少胜多的战役并不是完全靠兵力,有很多是靠打开一个缺口,使其溃退,进而影响整个军队。” 呼啸的北风带来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迎着凛冽的寒风林清清却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打开这个缺口的人,是她。 她在人群里不77ZL自觉地找起了裴弈,一抬眼便看到他沾满鲜血的脸庞,眉眼间写满了凌厉和杀伐。 仿佛感觉到什么似的,他突然穿过重重人群看向她,四目相对,冷厉的双眸瞬间化作了一泓春水,在火光下盛满了信任和赞许。 无数厮杀和战火的轰鸣都化作了此时的背景,所有人看着林清清带着身后的小队跑近,这才发现架马奔驰过来高举着西南大旗的人竟然只是个女子。 而跟在她身后的士兵也不过一千人,根本不是所谓的几万西南援军。 大盛军民震惊地发现,所有他们期盼的胜利的希望,强力的援助原来都不过是裴弈和林清清的计谋。 而纥族早已溃不成兵,等援军真正赶到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只是被小小的千人小队欺骗罢了,这哪里是什么几万西南援军。 “你们…你们,真是奸诈小人,胜之不武!”纥族将领气得涨红了脸,胡子一抖一抖地,怎么也想不到让自己三万大军丢盔弃甲,四散而逃的西南大军不过一千人。 他也没想过让他害怕的京城军民根本只有几千人,让他兵败如山倒的所谓援军也不过是一千人的小队装装样子。 林清清直接挽弓越过重重人群一箭射入他的肩膀,双眸凛冽,“上兵伐谋,兵不厌诈,没读过书就好好读读。” 将最后的敌军扫尾,这场京城保卫战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迅速落幕,参战的所有人都成了名噪一时的英雄。 ————— 林斌早已被老夫人强制带出了城,作为林家唯一的继承人,老夫人根本不会随了他的意让他上阵杀敌,热血都是说说而已,生命只有一次。 京城告捷的消息传来时,林家一行人躲在别庄里都听到了林清清在战场上带领神机营火烧敌营假扮西南军扭转战局的神迹。 听到了无数让他们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他们无法将这个英勇无敌的姑娘和他们曾经那个唯唯诺诺,畏手畏脚的女儿联系在一起。 大盛朝所有人都在诉说着他们的战绩,从三皇子安抚民心,奋战在前线到裴弈的计谋到林清清的神勇…… 一时间林家一行人缩在别庄里无比后悔曾经如此对待这个女儿,林立捏紧了拳头心中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悔恨,为什么当初当初就抱错了…… 否则他一定会对林清清好的,如今林清清的一切都会属于他,他将风光无两,加官进爵被所有人艳羡。 老夫人听着清丫头的战绩捧着手里茶杯对刘嬷嬷由衷地感叹了一句,“清丫头,是我们侯府教不出来的人啊…” 在这个京城几乎必败的节骨眼,她是绝对不会让家里人上战场的。 刘嬷嬷安慰道:“兵力悬殊,老夫人也是为了侯府好。” 是啊,老夫人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她所做的一直都是为了侯府好,可惜她强势了一辈子侯府却每况愈下,这样真的对吗…… 林斌却对姐姐愈发敬佩不77ZL已,他很想大喊着告诉所有人这是他的姐姐,他黯然地低下头…知晓自己…早已失去了资格…… 与侯府不同,京城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全然是大获全胜的激动与喜悦。 皇上知晓战事大捷后又迅速在御林军的互送下飞奔回宫,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接过皇后手中奏折,领过儿子筹备的宴席,召集所有参战人员论功行赏…… 看着眼前宫女们捧着的一列列金银珠宝,珍奇古玩,林清清一身襦裙在金銮殿里跪得笔直,“民女恳请陛下退回所有的金银赏赐和牌匾锦旗。” “你有什么想要的?”皇上被拒绝仍然笑得一脸褶子对待林清清的态度依然和蔼亲切。 “民女只想实现上次在祭祀台许下的愿望。”林清清的声音清澈,这是一直她想做的。 看着皇上突然沉默,面色越来越凝重,站在身后等待论功行赏的五公主突然站了出来,“女儿也不要任何赏赐,恳请父皇实现林姑娘的愿望,开女子取仕。” 她站在林清清身边跪下高昂着头直视着父皇,不卑不亢,眼里燃烧着一团小小的火焰,声音一字一顿,“父皇,我想入仕!” 拯救京城的战绩成功堵住了所有守旧派官员的嘴,这一次这些临阵脱逃的守旧派没有厚着脸皮站出来反对。 皇上看着小女儿倔强的样子想着她们如今在京城百姓里的名声在久久的沉默之后,终于点了点头,“可。” 所有人都论功行赏后,三皇子被册封为太子,四皇子封王赐宅,苏蕊也因为女子入士的正式通过而被放了出来,纥族被击退,仿佛一切都尘埃落定。 宫内的一切都如常运转着看起来没有丝毫不同,但是皇上弃城而逃的消息在宫内知情人眼里是不争的事实。 经此一事有些人对皇上的态度越发微妙了起来,比如自小和皇上青梅竹马的皇贵妃突然似有所悟。 她靠在皇后身侧浑身没有骨头似的,“姐姐,他也太过分了,回来了就敷衍你一句,将你最近所做的事当成是皇后本应该做的。” “哪朝皇后应该做这些事,再说姐姐你可做得比他好!”那满是风情的脸皱了起来,她小声抱怨着,满脸不忿,“如今皇上同意了女子入士,我看林清清是个不一般的姑娘,若是姐姐晚生个几十年,如今肯定也当上首辅了。” “女子入仕和真正掌权还远。”皇后的声音异常平静,明显对局势有着自己的看法。 “我们可以暗中帮衬点,让这条远路稍微变得近一点。”皇贵妃靠在皇后身侧暗示着。 成为守卫京城的英雄后,林府再一次被媒婆踏破了门槛,这一次不仅仅是替嫡次子提亲,更是有媒婆是为高门权贵的嫡长子继承人提亲。 能娶一个勇敢无畏,忧国忧民,大义凛然的长媳既能提升家族在民间威望又能端正家风,这稳赚不赔的买卖让无数世家贵77ZL族抛出了橄榄枝。 当京城四大家的媒婆都被林家委婉的拒绝后,所有人震惊了,这是……连……京城的四大家都看不上了?! 这可是延绵百年数代的簪缨世家,底蕴浑厚。 一个媒婆从林府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抬着十八台聘礼,“让一让,让一让。” 众人一惊,难道林姑娘的婚事一直没定,是因为长幼有序,长子要先提亲?? “什么啊,我这是替林姑娘去裴府提亲。”媒婆笑出了一脸褶子打了打手中的手绢,“林家这是招上门女婿。” 顿时,所有人一片哗然,怪不得那些上门提亲的媒婆都被赶了出去,原来林家是要招入赘的女婿。 裴公子虽然在京城没有林清清名气大,但是身为镇南侯府嫡长子,现在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三皇子信任的重臣,刚刚接受了皇上的封赏,这种明显前途无量的男子怕是根本不会答应林姑娘的提亲。 众所周知愿意入赘的男子一般家里穷人也没有太大的本事,这种出身高贵又前程似锦的男孩子怎么可能答应林府的提亲。 簪缨世家们都嗤笑林清清不知好歹,只是成了个英雄,就想着让侯府嫡长子入赘,简直是痴人说梦,众人都等着看林清清的笑话。 可惜裴弈已经等这一刻等了太久,好不容易过了明路,没想到又遇到了京城战事。 他望眼欲穿地等着林府的提亲,等媒婆带着十八台聘礼过来的时候早已接到消息的裴弈拿着自己的庚帖早早地站在了正厅。 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紧了庚帖,他有些忐忑不安地在正厅里来回踱步。 直到媒婆带着所有人鱼贯而入,一箱箱聘礼摆满了院子,裴弈抿了抿嘴角压住控制不住的笑意指挥阿肖将聘礼摆放齐整。 媒婆一边天花乱坠的夸赞着林清清,一边端详着裴公子的神色,怎么如此冷静,看来这场说媒怕是不容易。 为了不丢林府的面子,媒婆使出了浑身解数,将最近京城各位嫡长子上门提亲的事一个个如数家珍地说了出来。 裴弈听媒婆说着,脸色越发的黑沉,手指忍不住藏在宽大的袖子里不停地轻扣着庚帖。 直到媒婆提到林府又被提亲的事,想到上次气得他火冒三丈的画卷终于按耐不住一把拿出了袖中被捏皱了的庚帖,不顾媒婆还没走完的流程一把塞进媒婆怀里。 “将她的庚帖给我。”裴弈冷若冰霜地说道。 媒婆愣了好一会,怎么这么容易?! 她还准备了好多说辞,就为了帮林府拿下这个侯府嫡长子入赘,没想到人比她还着急。 等媒婆从裴府大门走出来后,镇南侯府嫡长子裴弈入赘林府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嗖地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裴弈看着阿肖递回来的消息,满意地点点头,消息传地很快,想必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去林府上门提亲了。 第93章 太阳 在京城所有人震惊中镇南侯77ZL府嫡长子裴弈真的入赘了林府。 这是默认……放弃了侯府的继承权?! 贺氏去参加宴席时便发现所有人有意无意地看向她, 眼神都奇奇怪怪,看她的眼神仿佛都在指责她是个恶人,而一向交好的夫人竟然都远离了她, 宴席的座位也将她安排得远远的。 第一次遭受这种不公平的待遇, 贺氏感到非常委屈, 她脸色苍白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以身体不适早早退场。 回到府里招来下人好好调查了一番竟然发现裴弈入赘了林府,怪不得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如此奇怪,这是在怪她苛待嫡长子,身为侯府竟然让嫡长子入赘给小门小户。 虽然在宴会遭了冷遇可这一消息着实让她喜上眉梢,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她用了那么久的迷香,可不就是希望他痴傻之后将侯府继承人之位让给裴涵。 早知道这么容易她就应该早点和这个灾星说清楚,否则哪里会拖这么久。 虽然这个灾星这次立了大功有了皇上和三皇子青睐,还不是克了他父亲,他是出了风头, 可是她丈夫可是被虚假消息给调去了北方, 否则这件功劳怎么可能落在灾星的身上。 这个灾星越早嫁出去越好, 赶紧从族谱里除名, 他们侯府才能蒸蒸日上。 ———— 苏蕊看到狱卒来开门时正在背四书,曾经读书的基础一直还在, 只是父亲死后这几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她荒废了许多。 之前别无选择,成为四皇子另眼相看的姑娘是她最好的出路, 所以她勤奋读书只为了做四皇子眼中特别的存在。 只是现在, 她或许可能有了别的选择,烛光下苏蕊的脸在昏暗的大牢中异常明亮皎洁。 狱卒将大佬的锁打开,见里面的姑娘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仍在看书, 翻开手中的册子,拿起梆子敲了敲木栅栏。 “第三十四号犯人苏蕊,现已无罪释放,赶紧出去。”他找到花名册那一页的名字大声念道。 苏蕊从书中抬起头来,明艳的脸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好像发光一般,“好的。”声音中带有她一贯的温柔和礼貌。 合上书苏蕊弯了弯嘴角,从容的从床上站起身看来二表姐的许愿是成功了。 林欣颜瞪了苏蕊一眼,声音拖得老长,“被男人养在外面的女人就是好命。” 她日日看着苏蕊在这里吃好喝好有烛台有软塌,在四皇子强硬的特殊照顾下过得比她好一万倍,闻着苏蕊那边的肉香再看看自己的死面馒头,她是一口也吃不下,如今更是瘦得脸颊都凹陷了。 “你知道二表姐许了什么愿吗?”苏蕊挑了挑眉,温柔的声音里充满讽刺,“她许愿皇上开女子取仕,而我就是因为跪在她身边为她喝彩而被关进来的。” “现在我出去了,你明白了吗?”苏蕊掀了掀眼帘,妩媚的双眸里写满了冷漠,“二表姐她成功了,只有你还在这里和我讨论什么男人,男人很77ZL重要?” “林欣颜,希望你活得久一点,久到能看到我们当上女官的那一天。” 说着苏蕊大步走向牢外,步伐迈得无比坚定而执着。 女子取仕的消息随着京城之战一起传遍了京城,随着裴弈入赘的消息一起,林清清的形象也逐渐在说书人的话本里从一个养在乡下的柔弱女子,被林欣颜欺负被父亲嫌弃却依然靠自己的才学得到了皇上的青睐逐渐变成了一个才思敏捷,聪慧远胜男子的大女人形象。 不再有人会在下面讨论娶到她会如何走运,也不再有人觉得她是一个会依附于男子的存在。 她在所有人心中逐渐变得美貌却独立,柔弱却坚强,像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蔷薇,有着带刺的美丽。 当然随着名声越来越大,也有人觉得林清清是个母老虎,每天在家舞刀弄枪还会挥鞭打人的那种,嫁给这种女人裴公子以后肯定日日受气。 这些消息传入林清清的耳朵时,她正在吃阿肖刚送过来的烤鱼。 听到竟然有人说她是个母老虎,林清清一口咬下去鱼刺直接刺进了舌头里,好…好疼。 泪眼汪汪地将卡在舌头上的鱼刺拿出来,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胳膊,林清清忍不住在石桌底下踢了踢自己的小腿,母老虎和她哪有半点关系。 “有些男人,就是见不得女子好的。”温柔的声音传来,林清清转过头看见来人嘴角忍不住越咧越大。 “一但女子有了点成绩就传是母夜叉,母老虎……”苏蕊一边走进门一边说道:“毕竟姑娘们越优秀,他们越配不上越难娶媳妇,不要理会他们。” 出了监狱梳洗一番换了身衣服,向老夫人报了平安,她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急切地想找二表姐。 见到泪眼汪汪,气鼓鼓的二表姐却又觉得心中的激动被抚平了一番,和她说话无比的惬意和舒适,不用再百转千回的揣摩这句话对不对,是否会被人讨厌。 坐在二表姐旁边,她感觉自己仿佛卸去了所有的伪装终于成为了真正的自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 “毕竟女子入仕可是会抢了他们可能会有的位置。” 林清清点点头陷入沉思,她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单纯的希望女子也有另一种出路,而不是只能嫁人生子成为男人的附庸。 “表妹,多谢提点,的确如此位置就这么多,我们女子若是上去了自然有男子会被挤下。”林清清拿起一根烤鱼递给苏蕊,“不过能被挤下去也是他们弱,和我们无关。” 苏蕊一进屋就闻到了这霸道的香味,香辣的气味萦绕在鼻间。 接过林清清递来的烤鱼,握住枝头,小小的咬了一口,顿时麻辣味盈满唇齿,鱼皮烤得无比酥脆,软嫩的鱼肉又带来鲜嫩的咸香,好吃得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你们家厨子是真不错。” “这是裴弈做的。”林清清见苏蕊一口接一口越吃越快77ZL笑得梨涡深深,她家裴弈就是这么厉害。 苏蕊看着林清清微红的耳尖,笑眼里带着促狭,“裴弈这么厉害,二表姐有口福了,以后我也要招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君子入赘。” “这些都借给你,里面有我的摘要笔记以外还有一些对四书五经自己的批注,能帮助你更好的背诵和理解。”见苏蕊用完膳食,林清清让青枝从书房里将她厚厚的几摞书都拿了出来,“表妹,你这么聪明,这次春闱一定能考上。” 这次女子取仕的通过,据她一直打探的消息,皇上好像在和臣子们商讨这一届春闱的安排。 由于她们在京城之战的出色表现,这次春闱至少她和五公主肯定会被应允参加,至于其他人,由于春闱在即,肯定再难召开地方乡试之类的大型考试选拔女子。 所以她推测,这一次肯定属于京城内部推行,那么国子监女学子很可能会被允许参加。 苏蕊看着眼前将圆桌占满了的书籍,翻开一本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批红和注释,眼底忍不住涌出泪花,“二表姐…谢谢……你实在是太好了。” “是我该谢谢你,让我觉得我从来不是在孤军奋战。”林清清握住苏蕊的手,心中一片柔软,唇边梨涡深深。 苏蕊可能从来不知道,她从阴暗的角落里站出来的那一刻有多么温暖,让林清清突然觉得寒风不凉,人心不冷,或许有人早已弯下了脊梁,却也有姑娘一直在与她并肩同行。 苏蕊紧紧地反握住林清清的手,用力眨了眨双眼,拦住想要涌出眼眶的泪水,眼前的姑娘真诚勇敢温柔,就像一个太阳。 她曾经嘲笑过她的天真,怜悯过她的愚蠢,挽救过她的行为,她曾以为她走在一条充满绝望的死路。 那时她从没想过眼前的姑娘,会凭着一往无前的执着,满腔热血的努力,无与伦比的天赋绝处逢生。 在她灰暗单调的人生中突然照亮出了一条明媚温暖的康庄大道。 第94章 会试 春闱那日正是倒春寒的时候, 林清清围着斗篷尖尖的小脸,在一圈狐狸毛里显得精致又脆弱,捏了捏手心, 虽然她已经对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但是今日的考试还是有一点点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么严肃又重大的考试。 坐在马车里, 侯氏正在清点两个孩子的行囊,要是落了东西可以赶紧回府拿,院士考结票,笔墨纸砚,糨糊…… 打开吃食侯氏愣了愣, 知道女儿爱吃甜食只是没想到竟然带了满满一包, 柿饼,雪花酥…… 怪不得不让她操心,一看就是女婿做的,宋心斋的糕点都印了标记。 到了礼部考场门口,林清清下了马车轻轻吐出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 轻薄的雾气在她的唇边溢散开来。 “二表姐, 快来这边排队。”苏蕊站在一群姑娘后面向林清清摇手。 “清寒哥哥, 我去那边了。”林清清和哥哥77ZL告别后背上自己的两个小包袱走向苏蕊, 正走到一半突然横插出一只手将她的手挽住。 林清清吓了一跳,睁大了小鹿眼回过头去, “谁?” “跟我站一起。”五公主高昂着头,身后还跟着一行丫鬟。 林清清看了眼身前一脸笑意还在向她招手的苏蕊, 再看了眼身旁冷着脸强硬地拉着她的五公主, 抿了抿嘴努力掩住嘴角的笑意安抚道:“五公主,苏表妹是我的表妹。” 林清清挽起五公主的手走到苏蕊身后,身前站着的是含笑的苏蕊, 身后站着的是倔强的五公主,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渣男,还有什么能比和两个漂亮姑娘贴贴更让人快乐…… 国子监的姑娘早已在考场门口排起了队,不出她所料皇上最终果然下了口谕,今年春闱国子监女学子可以一同参加。 看向哥哥那边的队伍,林清清一眼便看见站在队伍中的裴弈,突兀的镇静和清冷让他在人群里格格不入,仿佛与熙熙攘攘的队伍隔开在两个世界。 林清清看过去时裴弈正在接受院判的检查,那宽阔有力的臂膀,劲瘦紧窄的腰线被院判明明白白地摸了个遍,林清清眨了眨眼有点羡慕那双正在裴弈身上游走的手,她还没摸过…… 想到这她不由得动了动指尖,不知想到什么似的,双颊浮起一片红晕,林清清不由得别开眼…… 相比起男子那边有如长龙的队伍,女子这边的队伍就像一条毛毛虫,不一会就轮到了她。 管事嬷嬷仔仔细细地搜了身又一一检查了两个包袱里的物品什,林清清才被放行。 春闱考试只考经义和策论,一门考一日,两门要考两日,两日不得出国子监只能呆在考试院舍内。 林清清走进考场时发现和国子监内的考试不同,不愧是科举竟然是有一堵堵木门分隔开来的的单人考场,透过雕花木门的缝隙能看见隔壁的姑娘。 按着号码找到自己的考场,在案桌前放下包袱林清清一眼就看到了哥哥和她交代过的画像。 只见案桌左上角画了一张她的水墨画像,画像旁还写着她的名字,按哥哥说的等会监考官会让她们在画像上签名,仔细对照画像以防替考。 门口已经有监考官员来回踱步禁止喧哗,当会考钟声响起,林清清立刻领到了监考员发下的试卷。 拿到手上,林清清提笔就开始做题,所有诗句在她的脑海中快速浮现,下笔如有神。 添了好几次墨,一口气写完所有试题时,林清清抬起头发现竟然已是暮色斜阳,微黄的 光透过身后的窗棂打在考卷上带上几分倦懒的味道。 从紧张的精神中放松下来,林清清这才觉得自己有些饿了,打开自己的包袱,清香的柿饼染着夕阳的余晖让人倍感温暖,轻咬一口软糯略流心的口感恰到好处,厚厚的一层糖霜从唇齿间一直甜到心尖上,林清清发现现在自己不仅不讨厌77ZL柿子而且变得十分喜爱。 不知道裴弈有没有吃她送去的吃食,裴弈为她准备了那么多吃的,所以她也花了大价钱从小统那里换来了据说最适合外出旅行吃的吃食。 林清清不知道的是她从小统那里兑换的吃食已经让男子考场那边馋哭了。 当裴弈打开林清清给他准备的自热火锅,按照说明将发热包放入木盒的底部,拿起水囊加入一些冷水,再将上面一层汤汤水水放在上面,最后盖上盖子,打开木盖子上的气孔。 没过一柱香的时间,蒸腾的热气带着霸道的香气从气孔中窜了出来,瞬间整个考场上都充满了麻辣鲜香的气味。 正在答题的学子们都忍不住停下笔使劲嗅了嗅,瞬间口舌生津,太香了,这是什么勾人的香味,瞬间觉得自己肚子饿了。 坐在裴弈隔壁的学子闻到的味道最为突出,两人都忍不住透过雕花隔门朝裴弈那边看去。 “裴弈,你怎么这么狗。”宋书意看着自己手中的驴打滚再也忍不住了,他压低了声音抱怨道:“你是要馋死我。” 本来还觉得母亲做的驴打滚挺香,黄豆粉裹着软糯的年糕中间还有一层香甜的豆沙夹心,如今看着裴弈翻滚的红油汤食,他简直一道题都做不下去了,太香了,为什么还会发热。 “这是未婚妻多赠。” 裴弈的声音一贯的清冷,但是宋书意就是听出了一股炫耀的意味,恨恨地咬了一口驴打滚,宋书意给自己灌了一口冷水。 在这个寒冷的春日,看着别人吃热乎乎的吃食还要被塞狗粮,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安静,不得交头接耳。” 来回踱步的监考官员看到考场上学子因为这香气骚动警告道。 不过也能理解,这,实在是太香了。 裴弈收起了答卷,用筷子小心地将肉丸子夹入口中,热乎乎的肉丸子咬一口弹润紧实,滚烫的肉汁在唇齿间爆开,好吃得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这红油火锅看似十分辣,其实从辣里会带出一种甘甜,是他偏爱的甜辣味道,也不知道林清清从哪里打听来的。 暖融融的感觉从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一向克制的裴弈都忍不住发出了一阵身心满足的喟叹。 落日西沉,当考场上所有人都点燃了考官发下来的蜡烛秉烛答题时,林清清和裴弈早已收起了答卷拿出小毯子阖眼休息。 第二日刺耳的锣声传来,宋书意艰难地掀开眼皮,好不容易睁开昏昏沉沉的双眼,发现考官拿走了他昨日的经义考卷…… 宋书意猛地睁大眼睛,伸出手想抓住自己的试卷,他还没答完…… 实在是太难了……这些题认识他,他也看起来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后面那句答案,懊恼的揉了揉脑袋,他昨晚撑着眼皮写到半夜三更都没写完。 头发凌乱的宋书意侧过头郝然发现隔壁裴弈正襟危坐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昨日隔壁连蜡烛都没点77ZL,肯定吃的香睡得好。 宋书意流下羡慕的泪水,读书好真好…… 午时将至宋书意一直提醒自己一定不要被裴弈诱惑,一定要专心致志思路畅通将文章一气呵成。 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是收起了卷子,宋书意悄悄竖起了耳朵,心中一动,今日千万不要被诱惑,不香,不好吃…… 裴弈动了,宋书意偷偷往旁边瞟,昨天怎么加热的,他很好奇。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沉金冷玉的声音,“考官,我交卷。” ?! 宋书意猛然侧过头,透过雕花隔门只见裴弈一身月白长袍站直了身体将手中的试卷递给了考官。 裴弈竟然!! 交卷了!! 他看了看自己还空了大半的策论卷子,垂下眼帘,耷拉下耳朵,不知道是因为没看到香辣的吃食难过还是因为自己没写完一半的策论难过。 裴弈交了试卷出来默契地侧过头果然看见从女学里走出来的林清清。 四目相对两人相视一笑,迎着春日的阳光一前一后走出了考场。 “有人出来了,出来了……” “是谁啊,这么早就出来了。”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考场外等待着的人群骚动起来,人挤着人,人头攒动纷纷向前探头想看看是谁出来了。 “是林姑娘和……” “林清清可真厉害第一个走出来,不愧是女子第一。” “后面那个人是谁?!” “是她的赘婿!!” 人群窃窃私语着,林清清第一个跨出考院的门槛,听到这些议论皱了皱眉头,回头看见身后如孤雪般清冷的裴弈…… 裴弈如此惊才绝艳的男子,怎么能没有自己的姓名。 裴弈朝她点点头,眉宇舒展,看着眼前沐浴在阳光下的林清清,孤冷的气质染上点点暖意。 能跟在她身后就已经足够了,星星怎么能掩盖月亮的光辉。 第95章 传奇(终) 会试张榜的那一天, 林父和侯氏挤在人群里一早就等在发榜处。 林清清和林夜寒让他们等着官员来府里唱名就行,结果他俩实在是睡不着一大早天没亮按捺不住紧张的心情急急忙忙跑到了张榜处。 他俩精致的丝绸衣料混在一群平民百姓里分外明显。 等吏部官员发榜时,林父和侯氏也急急忙忙地向前挤着找起了两个孩子的名字。 “会元, 林清清!” “又是她, 敢提出女子入仕的女子果然盛名难副!” ……… 旁边传来议论纷纷的声音, 林父激动地拍了下大腿,立即上前抓住发声的人,“这是我女儿!” “这是我女儿!” 旁边传来恭喜他的声音,侯氏心思细腻,顺着声音看到了第一名郝然是自己的女儿, 心下惊喜又找起了儿子的名次。 总算在一百开外找到了自己的儿子, 儿女都考上了,侯氏心下稍安,儿子天赋差点,万一没考上知道女儿考了第一,她还不知道怎么安慰好。 侯氏拉住还在为女儿考得会元激动万分的老头子挤出人群77ZL。 等林清清和哥哥醒来接到下人们的通知时, 林父和侯氏已经从张榜处回来了。 “乖女儿, 你考了第一!” 唱名的官员都没他俩来的快, 林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像小时候一样一把将林清清抱了起来转了个圈圈。 林清寒为妹妹开心但是怎么父亲一直没说自己的名次,难道自己落榜了。 侯氏握起儿子失落的手, “清寒考了一百二,双喜临门, 也考上了!” 林父这才想起来自己一时激动把儿子给忘了, “对对对!清寒也考上了!!咱们今天一起吃顿好的!!” 林清清看着将自己抱起来转圈圈的傻父亲笑得梨涡深深,家人都在真是太好了。 吏部官员来唱名时发现这个府邸和别人不一样,他拿着着名单还没开口就被拉着问, “裴弈考了多少,五公主考了多少,苏蕊考了多少。” 吏部官员擦了擦汗,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将发下来的名单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裴弈第二,五公主一百八十四,苏蕊四十八。” 大家都考上了,真好。 —————— “话说那林姑娘跪在日晕之下,竟然敢向皇上许愿女子取仕,全场哗然。” “砰”的一声击堂木砸在案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蜀地崎岖偏远,京城传来的消息都滞后好几个月。 茶馆里喝茶的众人拿杯子的手都停了,所有人震惊地停下了动作。 梁芙茵嗑瓜子的手一顿然后又继续淡定地嗑了起来,拍了拍手中的瓜子皮,林清清做出这个决定竟然让她并不感到意外。 从她认识林清清开始,她一直与众不同,她搬入女舍不依靠于侯府,摆脱了家族的桎梏,她天赋卓然刻苦努力不依靠于男人,摆脱了依附的命运…… 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早就觉得林清清会走上这条路,这条一往无前,不是一步登天就是一败涂地的路。 她早已不再把这个世界当作一本书,书中的林清清只是个嫁给纨绔后改变纨绔的一品诰命夫人,而真正的林清清早已走向更高的地方。 每个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梁掌柜,梁掌柜?” “什么时候把火锅开到城南那边去?现在这家实在是离我太远了?” 梁芙茵看着眼前挥手的老顾客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礼貌地回复道:“等第一家店稳定后会开的。” 来到蜀地,梁芙茵发现这里就是现代的四川重庆,每天早上醒来都是雾气蒙蒙,空气湿度大,四川重庆爱吃什么——火锅。 辛辣的火锅热气腾腾有助于排除湿气,比起糕点铺子更容易批量制作,于是在糕点铺子后她在蜀地又开了火锅店。 花椒,牛油,牛骨,辣椒……熬制出来的汤底搭配油碟毛肚鸭肠……比起她做的昂贵糕点,火锅几乎一出来就瞬间征服了蜀地百姓的味蕾。 比起她的知州父亲,梁芙茵反而在百姓里更为出名,随处都能碰到催她开店的人。 糕77ZL点铺子她还需要花费时间去研究在古代如何提取出合格的食材,并且贴合大盛朝人民的口味,这条路她还需要孜孜不倦一步一个脚印研究很久。 梁芙茵回过神来在老顾客目瞪口呆的目光中站起身举起双手。 “啪!啪!啪!啪!” 茶楼里窃窃私议议论纷纷的声音被响亮的鼓掌声淹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梁芙茵身上,她站直了身体为林清清许下的愿望坚定地鼓掌,没有理会其他人对她投来的目光,没有理会身边争论的声音,身为一个现代人她知道林清清踏出的这一步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每一个时代或许都需要有一个踏出这一步的英雄。 有些人或许早已注定走的是一条英雄之路,而在每一个英雄的故事里,英雄的身边总是有一群伙伴,她或许不配做那个与英雄并肩同行的伙伴,但至少她能做第一个为英雄鼓掌的人。 —————— 殿试在会试一个月之后,或许是第一次男女同试所以发了统一的衣饰,清一色的茶白色儒服,让所有人书卷气更盛。 林清清身为会元站在三百贡士之首第一个踏入了崇政殿,裴弈跟在林清清身后。 找到自己的案桌坐下,太监们发下了殿试的考题。 林清清展开试卷诧异地抬眼看了眼坐在高台上的皇上,试题竟然是如何推行女子取仕。 这题目对她来说不是一个自问自答吗,皇上这是……? 这可是她提出来的想法,她自然早有了自己的一套方案。 林清清拿起案桌上的毛笔,小心研磨着墨,将自己思考过的条例一条条写上。 提笔收墨后,安静得只听得见笔尖沙沙声音的崇政殿里,林清清劲直站起身第一个交上了考卷。 当日晷走向未时,鸣钟,吏部考官将所有人的答卷都收走,所有学子立于崇政殿内等待皇上最后政问。 崇政殿西侧门小殿里皇上拿着主考官们批改出来的考卷翻看着。 皇后和贵妃异常和谐的伴于皇上左右,皇上拿着答卷看了眼身边两个最爱的女人,觉得她们最近越发懂事了,贵妃总算不会频繁地拈酸吃醋让他难做。 一甲的三份考卷郝然有裴弈,户部尚书的嫡次子和一个寒门学子。 贵妃心下一动,怎么林清清不在? 想着她快速翻看起二甲的试卷,终于在二甲三十多名翻到了林清清的答卷。 她将答卷拿起来发现条理清楚,面面俱到,提出来的政策甚至比第一名的裴弈还全面详实,竟然排在了三十多名。 皇贵妃脸色一沉将考卷递给皇后使了个眼色,向皇上撒娇道:“皇上,我看林姑娘的答卷看起来比前面的还好呢。” 皇后不动声色地看起了考卷,这份答卷的确全面详尽,从最基础出发,如何带动百姓的积极性,如何推行女子入学都写得一清二楚。 她将手中的答卷递给皇上,“皇上,她的确答得出色。” 和出生将门77ZL心思简单的皇贵妃不同,皇后看了眼西殿内的吏部考官默默拿起二甲三甲的试卷,仔细翻找起了女子的答卷。 果然女子的答卷除了五公主竟然全排在后面,皇后掀了掀眼帘斜睨了一眼在场的考官们,这些人,保守派占比太多,正式推行女子入仕后该换人了。 皇上拿起林清清的试卷越看越满意,对身旁的皇后和贵妃夸奖道:“还是你俩聪明,让这次的贡生替朕分忧。” 昨日皇上收到了吏部拟定的各种殿试考题,一个个看下去选择十分困难,考题都十分一般,都是过去出过的老一套了。 皇上皱着眉头正准备抽签随便选一个,没想到皇后和贵妃建议他考察女子取仕,第一这是以前从未出过的考题,具有特别的意义不说第二还能让学子们替他分忧,免他政策推行的烦忧,真可谓是一举双得。 “这么好的答卷放在二甲也太不应该了。”皇上拿着林清清的考卷,这提出来的一个个具体方案精妙绝伦,实在是让他恨不得立即推行下去。 考官们纷纷变了脸色,这女子三甲男子的脸面往哪里放,还有人下跪让皇上三思。 看着眼前的景象,顿时让皇上想起早朝时那一批批跪下来的老臣,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皇后看着一排排跪下的考官适时地开口道:“林姑娘的那首诗我也喜欢,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如此惊才绝艳之人,一舞引神降,会试拿了会元,皇上的确应该三思。” “京城之战…”皇贵妃在一旁开口帮腔,皇后从身后悄悄捏了捏她的手,使了个眼色打断道:“再说这林姑娘这些政策我看了都觉得实在是可以说是神来之笔,或许与她那次神降也有关系。” 皇贵妃樱桃般娇艳的红唇轻抿,怎么姐姐不让她帮腔。 皇后看着她委屈的样子有些无奈,贵妃心思太过单纯,皇上如此好面子之人,可不喜欢别人提起京城之战,要往才学和神降方面引才是。 “这一份答卷的确是太好了,朕要大肆推行里面的条例,你们排个二甲,简直岂有此理。”皇上大手一拍身前的案桌站了起来,推行别人的政策却不让人进士及第,他的脸还要不要了,“这样,林姑娘我记得样貌十分昳丽,美貌过人,给她排个探花。” 皇上不耐烦地捋了捋胡子,至少状元还是个男子,他也是给了这些保守党面子了,这可是有神降的指示安排竟然还在一味地墨守陈规。 扫了一圈答卷,更正了皇后挑出来的几份试卷的名次,皇上来到了正殿。 “裴弈出列。”皇上的声音威严浑厚,“你做的策论十分不错,你在答卷里写下推行这些政策就是你读书的意义,既然如此,你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清清听到这句话悄悄抬起头,担忧的目光投向孤身一人站在大殿前的茶白色身影,这个问题,松真大师也77ZL问过…… 她还记得裴弈当时冷漠的声音,“我读书只是因为大家都读书。” 捏了捏手心,林清清心中打起了鼓,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十分担心裴弈会在皇上面前也这样回答。 站在大殿前的清冷身影几乎是在皇上话音一落便有条不紊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子读书只是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泽被苍生,匡扶正义。” 林清清听完裴弈的话悄悄松了一口气,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看来是裴弈当时听进去了老师的话,没答错。 皇上本就是走个过场,裴弈的答卷的确十分不错,有条有理,可是比起已经给了详尽条例的林清清还是差了一截。 走完过场立刻喊林清清出列,探讨起她写下的几款条例起来。 “地方私塾要保证有三成女子入学,女子入学率纳入官员考核这些都十分有建设意义,女子科举想要推行的确该从最基本的教育抓起,你写的这几条都十分有用。” “同时要让女子地方官,女夫子逐渐走入百姓的视野起到表率和激励作用,改变百姓对于姑娘只能嫁人的想法,从思想转变着手十分有想法。”皇上捋了捋胡子满口称赞。 “谢皇上称赞。”林清清抿了抿嘴,听到皇上的赞许并不意外,这些条例她绞尽脑汁密密麻麻写了两大页,没有一点卖弄文采的辞藻,全是能让政策落到实处的诚恳建议。 “你的这些条例结合苏蕊提出来的建议结合起来,简直是珠联璧合,果然女子对这个政策的落实推行更为有想法。”皇上想到苏蕊的答卷,心下满意万分,有些姑娘的才华的确不输于男子。 苏蕊被皇上点名,落落大方地出列走到林清清身侧,站得笔直,看向林清清的眼底浮现浅浅的笑意。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竟然能站在这个地方,运用上父亲的所有教导,背负起家族的所有冤屈,靠自己亲自翻案或许还需要漫长的时光。 但是做自己的感觉,真的值得。 苏蕊抬起头,明丽的脸被烛光下照得熠熠生辉,“皇上谬赞,百姓固化的想法改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加以利诱是最快见效的方式。” “直指人心,非常不错。”皇上赞同地点点头,林清清的政策让地方官员插手管理是强硬的手段,容易引起百姓不满,但是苏蕊的建议只用付出点蝇头小利便能让百姓心甘情愿地将政策推行下去。 威逼利诱双管齐下的确是最好的手段。 皇上又问了五公主提出的女子武举参军的政策考察了几个学子便结束了殿试问审。 所有贡生们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最后的唱名,当传胪官走出来后,所有人心都提了起来,到底能不能获得进士资格。 传胪官拿着明黄色的卷轴开始高声唱名,“一甲进士及第,状元裴弈,探花林清清,榜眼……” 唱名后裴弈和林清清一起被赞礼官带到77ZL了崇政殿殿阶之上。 林清清看着站得比自己稍微高一级台阶的裴弈,果然不愧是这本书里最聪明的人,轻轻松松就拿到了状元。 裴弈捏了捏指节,听到自己得了状元皱了皱眉头,按殿试的问答,明显是林清清的答卷比他的更好。 传胪官唱完所有名字,金榜张贴出来,有官员牵来三匹膘肥体壮,皮毛锃亮,小腿肌肉鼓掌的白马。 举着榜亭的吏部官员在前侧站好,林清清翻身上马,准备开始一甲的游街。 骑着英俊神武的白马,从午门正中间的朱漆大门中离开皇宫,沿着紫禁城的中心开始游街,这是亲王和首辅都无法获得的殊荣。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在里三层围观者的包围里,林清清驭马站在裴弈身旁对他小声说道:“幸好你刚刚在殿试上没答错,想到你上次对夫子的回答,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 裴弈侧过头看向她,眉宇间的清冷融化,黑霭霭的双眸盈满了林清清的身影,“你是读书的意义。” 为天地立心,是因为这天地有你;为生民立命,只是因为这生民有你;我想泽被苍生,只因你也是云云苍生中一人;我愿意匡扶正义,不过是因为这正义中有你所求的公道。 林清清被裴弈突然的直球弄了个大红脸,僵硬着手忘了继续拉缰绳,被裴弈的马落下了步子,只能缓慢地跟在身后。 人群里宋书意羡慕地仰望着裴弈,这个春闱时放毒馋死他的男人,如今已经和林清清分别是状元和探花,两个人越走越高。 而自己却连贡生都不是,春闱落榜,感情更是一败涂地。 林父和侯氏满脸骄傲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作为林清清的头号粉丝,林父喊地特别激动“探花是我女儿!”,“探花是我女儿!”。 围在他身边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夸他教子有方。 而侯氏点起了一箱箱的烟火,灿烂的烟花绽放,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何氏躲在人群里悄悄看着和她长相肖似的女儿,自己如此优秀的女儿,若是她当初做的更好一点,是不是如今听到的教子有方就是她了。 【恭喜宿主完成最终任务:带领林府成为“大家。”】 【恭喜宿主获得闺秀点五十点。】 【小统脱离宿主ing】 ?! 林清清对小统突然间发出来的消息感到莫名其妙,只是刚参与了一下科举,现在连个官都没捞上,怎么就完成了成为“大家”?! 【小统截取后世之人对您的评价。】 【她是从女权日薄西山摇摇欲坠的夕阳中走出来的传奇,带着余晖的热烈与执着,凭一己之力将夕阳托起,也让更多的女子同她一起颠覆了权力的朝夕。 ——《大盛朝:托起夕阳的传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