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难为 第1章 我再一次遇到周黎,场景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 那是一个不入流颁奖晚会,因为我的剧本入围了一个奖项,所以我也应邀出席了现场。 说实话我不太想去。 颁奖晚会这种地方,甭管是什么级别,到处都是衣着光鲜亮丽的俊男美女,每个人都跟着一整个摄制组的长枪短炮,快门声响的像是机关枪。 而我只是一个穿着旧T恤和运动裤的宅男,每天在脏乱的一居室醒来,踩着拖鞋下楼去扔垃圾。 但是卢青和,用了我这剧本的导演,非要我去。 她直接杀到我家里,逼我换上从耀华借的套装,然后硬把我塞到车里送去做造型,最后直接开到了晚会现场。 她大概是觉得,以我现在这样废柴的程度,再不乘机去和那些大佬们套套近乎,迟早会把自己饿死。 她真的是多此一举,编剧本来就是整个创作团队的底层,我又没什么名气。这个奖项看上去也野鸡的很,怎么会有正儿八经的名导来。顶多就是二三线的人凑凑局,再找几个大热的演员站台。看着热闹,其实也就是一场热闹。 抱持着这样消极心态的我从落座开始就在犯困。 所有颁奖礼重头戏都是男女主演,一个剧本入围能有什么水花。 所以我安然地在位子上打盹儿。 当然,如果我当时知道自己会拿奖的话,我就不会这么做了。 典礼现场的音响声我完全没听见,还是卢青和死命掐我才把我掐醒的。 我迷茫的回过头去看她,从她满脸的惊喜里若有所思的回过头去看大屏幕。 上面播放是《盲野》的宣传片。 我拿了最佳原创剧本奖。 怎么说呢,我当时脑内的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这该不会是卢青和花钱买的吧。 然而这并不是当天的重点。 如果说在一众演艺圈同仁善意的起哄下上台拿奖是缓刑的开始的话。 在看到颁奖的人是周黎的那一刻,我就基本上就死在台上了。 谁能想到颁奖的人会是他呢? 周黎笑意盈盈的看过来,穿着这一季最新的高级定制,整个人在镁光灯下像是他胸前的钻石胸针一样闪闪发亮。 他那张脸已经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杀器,仪态更是一如既往得体,友善,庄正。 他是时下最炙手可热的男演员。 我简直是同手同脚地走到舞台中央,四肢不协调的宛如一只站立着的老鼠,半低着头说不出话。 和他搭档的是另一个热门小花,大概是因为看出来我的紧张,说了几句俏皮话暖场。 我挺感激她的,但是在台上的时候我甚至她在说什么都没有听见,满脑子都是站在旁边的周黎。 站的太近了,他身上的香水味我都能闻的见。 花香调,他向来喜欢这种。 我以前不懂,觉得花香调就应该是女孩子用的。后来才知道,男人用花香调,那是另一种蛊惑人心的灵药。 曾经和卢青和吹牛的时候,我经常以炫耀的形式吹捧自己对环境的联想力,特别是嗅觉触发的那些。 我经常因为在某个地方闻到了什么样的味道,然后被勾起无数的回忆并开始浮想联翩。 我管这叫文字工作者的天赋,现在则觉得这天赋不要也罢,恨不得抽自己十几个耳光,最好抽出鼻血来。血腥味也比这要人命的香水好了太多。 所幸这个奖项只是个非常不起眼的奖,流程很快就过完。只要周黎把奖杯给我,我再例行公事地说几句套话就可以下去了。虽然没有提前准备说辞,但是靠笔杆子吃饭,现编也绝对不会露怯。 等到小花示意,我算是暗暗松了口气,转过身子对着周黎,等着他把那个奖杯递给我。 那是个面对面的姿势,离得不算远,我抬起手来就能碰到周黎胸口的胸针。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离他离得这么近了,紧张的鼻尖都在冒汗。 而他神色如常,从司仪小姐手里拿过那个奖杯,笑容和旭地递给了我。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手指尖在传递的过程中碰到了一下,就是这个时候,周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声音很低,我都分不清麦克风有没有把他的话传出去。 他非常自然,非常亲昵地开口:“孟植,恭喜你。” 然后,一秒的时间都没有停留,他就神色如常的把手收了回去。 而我握着奖杯,整个人都有点发僵。 后来对着话筒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懵了,脑子里只剩下一团浆糊,睁着一双眼睛在观众席里茫然地找卢青和,好像是终于看到她,才总算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口不择言地说了些感谢人的话,就匆匆下了台。 我知道自己说的不够好,一点都不文字工作者,活像个偷了东西的小偷。 但是谁顾得上这些,遇到周黎已经远远超出我的承受阈限。我现在只想疯狂地逃回我的那个小房子,躲在被窝里安安全全的睡一觉。 我回到位子上,把奖杯留给卢青和,并告诉她我要出去抽根烟。然后不等她说话,就起身往场外走。 中途离场不太合规矩,但是我管不了这么多。 这个颁奖典礼举办的场所我来过,常年举办过各种活动,后台绕的要死,有些地方都没有人守着。我只能凭着记忆往安全通道走,绕了不少弯子。我一边心急如焚地找路,一边盘算回了家再用电脑联系卢青和告诉她我跑了的这件事。 我七拐八拐的绕过一个个弯,终于看到熟悉的楼道口,准备就直接从那边跑出去。 然后我推开门,就看到周黎靠着墙站在那。 怎么说呢,我当时没撅过去,已经算心理素质好了。 我脑子发蒙,整个人僵在那里。周黎看到我过来,好整以暇地打了个招呼:“你也出来吸烟?” 这个人,真的是随时随地都在给人台阶。 可惜我僵的动都动不了,根本没法顺着下去。 可能是僵持的时间太久了,他叹口气,随手捋捋头发。状似不经意的问:“好久没见了,你过得怎么样?” 我有点觉得难堪,今时今日,他随便抛一个寒暄的话题,我都没法回答。我现在过的状态也是我极度不想见他的原因之一。 其实我自己觉得我过得还行,但是卢青和觉得我过得糟糕透顶。 事实上,客观来说,如果不是她一年前买了我的剧本,我确实早就已经饿死了。就是现在,也只是勉强在温饱线上活着,一日三餐不是清水挂面拌酱油,就是馒头吐司。掐着商场晚上打折的时间去买廉价火腿和蔬菜维持生命。 但凡有点尊严的人都不会在熟人面前透露这么悲催的生活。 何况周黎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个熟人。 “……还好。”我用所有毅力逼迫自己从喉咙里发出这两个字,甚至没发顺利把客套话下半句的“你呢。”说出口。 谁要和他聊起来,赶紧结束对话,我好滚回家。 周黎吐了口烟,模糊了一点他的脸孔。 这张火遍了整个影视屏幕的脸,用卢青和的话来说,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英俊到极致的轮廓,精致立体的骨骼和恰到好处的肌肉。 他上相上的不可思议,最早去经纪公司面试的时候,摄影师拍他都拍的上瘾,说太久没见过这么一张适合拍摄的脸。 而我本人,从大学认识他,10年之后,依旧会在他认真看我的时候感到心脏骤停。 他在大学,穿着廉价的衣物骑着自行车穿过校园的时候都能让人克制不住想要拍下来的心。 更何况是现在,他被这世上最光鲜的虚荣围绕着,仿佛发梢都闪着光,完美的好像一尊工艺品。 昂贵得让人不敢靠近。 他没再回我,我默认这场对话已经结束了,低头说了声借过,就想从他身边绕过去,从安全出口跑掉。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又闻到了了他香水的味道,依旧是花香,可能时间久了,已经到了后调,我感觉自己闻到了鸢尾根,混着香烟的味道却也并不难闻。反而变本加厉地让我想起很多我并不太想记起来的事。 周黎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开口,声音不再像他在台上那样温和,反而发沉,如果我是一个影评人,我会非常矫揉造作地说他的声音里有一丝疲惫的怀念。 他说:“我用的那一瓶指尖先生,你闻出来了吗?” 我如遭雷击,落荒而逃。 榉木无青于2019-09-05 22:40发布 第2章 跑出安全通道,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出门。 我步子越走越快,仿佛后面有什么凶神恶煞的东西在追我。 周黎那种等级的皮相,当然不能用凶神恶煞来形容,只不过比起来,我更愿意确实是什么猛兽在后头。 我受不了跟他待在一块,一分钟都受不了。 很快出去的门就到了,门开着,有几个保安看守。这里是偏门,很少有人走,蹲点的粉丝也少,我松了一口气,准备就这么跑出去。 然后我习惯性地摸了摸裤子口袋找手机,想要拿出来查一下交通怎么走。 手摸了个空,只摸到一层我非常陌生的昂贵布料的质感。 脚步马上就停了下来。 如果说周黎的存在,能让我不管不顾地从任何一个地方疯狂的想要逃走。那还有一样东西,可以在我被冲动点着的任何时候,瞬间把我拉回理智的状态里。 那就是贫穷。 第一,我没有现金,手机因为衣服没包所以放在了卢青和那里。 第二,我身上这套衣服,包括鞋,是那种洗都不知道怎么洗的高级货,我就这样出去弄脏了,一个季度的房租都没了。 懊恼迅速占领之前所有复杂的情绪,牢牢占了上风。让我迅速想给十几分钟前的自己狠狠地抽上两巴掌,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实在是熟悉的让人发狂。 我总是这样,情绪起来了,就冲动得想不起别的事,往往把自己弄到更尴尬的地步。 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还是这样。 现在我在这个活动现场的侧门,完全是进退两难,没有手机连发消息找人商量都不行。 也许是看我站太久了,保安都起了疑心,过来问我有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事,只好说自己迷路了,不知道怎么走。 也许是这个活动现场的过道真的很像迷宫,没费什么功夫保镖就信了,把回演播厅的路指给我看。 很好,就是周黎等着的那个过道。 我真的是心如死灰,想着干脆就在这罚站到这个破活动结束算了,到时候人流那么多,跟着人走就不一定能再遇上,遇上也不会再那么尴尬。 我刚打定主意,另一个在门边靠着的椅子上坐着的保安点了点他手里头的烟,往另一边指了指。 “那还有个楼道,直接往演播厅去的。从那走快一点。” 我抬头看那个保安,发自内心的感谢他。马不停蹄地就顺着他指给我的那条路走。 推开楼道的门,有向上的楼梯。我刚才还在想为什么我七绕八拐的还能遇到周黎,这才意识到这边的路都是通的,他大概就是从这里下来找地方抽烟,不小心才堵到我。 我想通了这一关节,恐慌的心情就少了一半。 只要他不是存心来找我,那就只是巧合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是,本来以为他来堵我也就是一个自作多情的臆想,人家什么人,我什么人。他一个如日中天的顶流犯得着来个小活动的安全通道里堵我?他难道还能预知我要跑? 继续往楼道上面走,刚才那种极度动荡的情绪也逐渐安稳下来。我甚至考虑真的就当自己是出去上了个厕所,直接回演播厅算了。 不过就是个八百年前就不来往了的熟人,现在连熟人都算不上,顶多说是个同学,慌个屁。 反正我这种末流都没挤进去,全靠朋友救济的编剧,想要在工作上和他有来往根本是天方夜谭。也就是这么个野鸡颁奖礼上,好死不死地碰到了一次,只要以后安静如鸡地老实在家呆着,不要说周黎了,就是个活人也难遇见。 我越想越觉得靠谱,决定今天回去以后把这身死贵的衣服还了,再把卢青和那的钥匙收回来。这么个无足轻重的插曲自然而然就落幕。以后谨言慎行,好好打工,自然再没有机会见到他。 可能是快要到演播厅了,隐隐听到了音乐的声音。这里隔音其实不算太好,而且门什么的都开着,有点距离也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好像是颁到最佳男配了。 我不再迟疑,跟着声音往前走,预备着回位子上找卢青和拿手机。 前面就是楼道尽头,有一个拐弯,声音渐渐变大。想到这一路上也没碰到什么人,我就直接转了过去,结果对面也有个人急冲冲地走过来,我们俩谁也没看见谁,直接撞了个正着。 那个人身体结实的很,他走的又急,根本不是我这种五体不勤的弱鸡能匹敌的。我被撞的浑身都疼,根本控制不住身体,直接往后面栽倒。 我都准备好结结实实地摔地上了,结果撞到我这人好像还有一点良心,他伸手拉了我一把,就是力气太大,我又被拽得倒在他胸上,眼泪都给给撞了出来。 我好不容易站稳,用手捂鼻子,触感有点湿湿的,当即内心警铃响彻天地。 这衣服沾上普通灰尘我尚且不知道怎么洗,要是沾上血,我真的是要倾家荡产赔这衣服了。 虽然这衣服是卢青和逼我穿上的,我顶多算是个被迫的玛蒂尔德,还不至于被钉在虚荣的耻辱柱上。但是这它切切实实的价格压力已经足以让我丢掉所有尊严,像是个街边被洒水车溅到的泼妇一样发出惊声尖叫。 “纸!纸!有没有纸!手帕也行!我衣服沾不了血!我赔不起!” 我眼睛的余光扫到撞到我那人,他可能本来想看看我的情况,结果被我突然的尖叫吓到了。 他犹豫了片刻,从口袋里递过来一块方巾。我根本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抢过来把鼻子糊住。 方巾只有一块,顾得上鼻子就顾不上眼睛,我确实撞的有点狠,眼泪水一起涌出来。我只能一只手揩眼泪在蹭到那块方巾上。 不用看我都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难堪,还有点一言难尽的恶心。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想来这破颁奖典礼。 那人没走开,就在一边沉默地看着我,也不知道是良心谴责不好意思走还是想让我赔他方巾。 我摸了一下,分辨不太出来质感,感觉和我身上那衣服差不多贵。 呸,你撞的我,你要是敢开口让我赔,老子 就把这团糊了鼻血眼泪的恶心吧啦的东西糊你脸上。 反正脸总是洗的干净的。 我感觉鼻血差不多止住了,这才把那块方巾拿开一点。 这一拿开,我就发现大事不好了。 眼前的世界仿佛错了位,半是清晰半是模糊。这场景我熟悉的很,我的隐形眼镜掉了一边。 是这样的,鄙人,近视,差不多1000度,还有120度的散光。 很多人对近视有个误解,觉得1000度就基本和瞎子一样。事实并非如此,大概的物体轮廓其实都是看得,就比如道路或者物体,还是能辨别什么是什么,走路之类的日常活动也都能做。 只是那些东西上所有的细节都会模糊的无法辨认,花纹,图案,小的凸起或是尖角,洒落的污渍或是路过的虫子,都会在光的错觉里模糊成一团阴影。 有些人可能还好,能忍一忍。然而对我来说,缺失对眼前这些细节的掌握,会让我迅速陷入恐慌。 而具体的反应呢,大概就是什么都不敢动,就算看出来那个是路,也会不敢走过去。 谁知道藏在那一片模糊的光后面其实有什么东西。哪怕就是个同地板色的小台阶,都能让我狠狠摔上一回。 我僵着身体不敢动,还好,还有一边的隐形眼镜是戴着的,就是左右眼视力差距太大,看的人头很晕,但是不至于看不清眼前细节。 我现在只想马上回到卢青和旁边,一五一十地把刚才这些破事全部讲出来,逼她用最快的速度把我带回我的出租屋,并且赌咒发誓再也不拉我来这种场合了。 我都说了不来,真的是命里带的,天生的八字不合。 我沉默着不做声,鼻子还捂着,脚步动了,想绕开这个人往演播厅走。可数没走几步,他就又把我拉住。 真的,我其实很讨厌别人碰我,刚才那样要摔不摔的时候就算了。这会儿还上手我就忍不了。 于是我直接想把他手给甩开,这个甩的动作由于我本身是个弱鸡,没法只用手部的力量做,所以我侧了下身。 这里是演播厅附近的过道,有的时候会在墙根下面摆放些杂物。 还记得之前说过的我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我刚侧那一下身想甩开这人,脚下就绊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整个人重心不稳,又是要摔。 可能是我刚才的反应太大,多少有点吓到眼前这个人,明明一开始拉我的时候那么眼疾手快,这会儿我要摔了,他手伸到半空,愣是没拉住我。 也许是我命中注定必有这一摔吧。 我摔在地上,侧胯狠狠地撞了一下地面,还没来得及疼,就感觉到摔的这一下激起了不少灰尘。 那灰纷纷扬扬的洒起来,我的心就宛如跳楼一样迅速地跌落下去。 这身衣服,我忍着逃跑的冲动,逼着自己回来的原动力,它还是脏了。 榉木无青于2019-09-05 22:41发布 第3章 我沉默地坐在那,不太想起来。 虽然灰这种东西拍拍干净也未必能看出来,但是再往前面走就是演播厅了。一个全是摄像头的光鲜浮华之地,一点点小的不得体都会放大无数倍供人观看。 我要是今天穿着一套脏了的礼服往卢青和身边走,真正丢脸的其实不是我,是卢青和。 我向来是个不给朋友添麻烦的好人。 反正脏都脏了,还是尽可能的不要动好了。毕竟按照现在这个发展,我要是继续活动,说不定还能解锁更倒霉的事。 另外还有一个小原因,刚才摔得那一下,我另外一边的隐形眼镜也掉了出来。 你现在就算让我走,我可能都不太敢。 也许是我这个样子看着实在是滑稽的可笑了,那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了:“…你还好吗?我扶你起来?” 嗯,还算有进步,懂得先问人了。 我无所谓的想,到了这一步我反而平静下来了,说:“我没事,我现在衣服脏了不能去演播厅,您受累能帮我找一下卢导吗?卢青和,跟她说我在这等她。” 我一边问一边想,如果这人不认识卢青和,今天这野鸡典礼的现场到底还有谁名气大又能和卢青和挂钩,手机不在身上,我总不能去广播站广播让卢青和来接我。 也许是因为我今天倒霉的kpi已经达标了,眼前这人嗯了一声,开口继续问我:“我带你去休息室,这里也不方便的等人。” 好主意,很体贴,可惜我走不了。 我没兴趣和人绕弯子,和盘托出:“谢谢,我隐形眼镜掉了,左右眼都是1000度,我没法走路。” 那个人沉默了一下,我还以为他准备走了去帮我喊卢青和。结果他下一秒就猝不及防地蹲下来,一张脸就离我差不多20厘米。 “这样看不见吗?”他问我。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棺材,只能实话实说:“……看不见。” 他偏偏头,表情看不清,继续说:“这样,我拉着你去休息室,这里是过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人了,卢导来这里找你之前,你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干坐着吧。被人看见,也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我沉默了一下,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卢青和是女孩,干这行本来就比别人艰难。导演不像演员对花边新闻那么敏感,但总归是不太好。 想通了这茬,我就自己爬了起来。面前这人好像是抬头笑了下,看不太清楚,就听到一点声音,然后也站了起来。 “行……那我不碰你,你看你拉着我哪你能接受。”他开口。 说实在我有点佩服这个人,遇到还不到十分钟,我自始自终的言行举止实在是非常粗鲁。就这样他还能以礼相待,体贴地帮忙打算,甚至注意到我不想被人碰这种小事,不得不说的确是个好人。 就是这样搞得我有点内疚,我攥紧了手里那帕子,怕是洗干净人家也不乐意要。还是买一条新的,改日托卢青和还给他好了。 我这样想着,回答他:“不用,我手脏,前面有坎什么的你提醒我一声就行。” 他没立刻回答,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就在我快要以为他不准备带我去的时候,他突然把手臂撑开一点位置。 “你挽着我,就不怕手脏了。”他说。 我一时无言,挽上去无疑是个亲密的动作,这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怕不怕被狗仔拍到,就算两个人都是男的,也太不讲究了一点。只是人家做到这份上,我再怼下去真的就是给脸不要脸了。我脾气固然不好,识相倒是挺识相的。 我从右后方挽着他,两个人一起往休息室走,这附近我完全不认得路,他感觉倒是很熟。 休息室很快就到了,他开门带我进去,找了把椅子把我安置好了,这下开口说要回演播厅,等结束之后会和卢青和一起过来找我。 “这里也能听到声音的。”他语气里带点笑意,“虽然是个小奖项,听听也无妨。后面还会有乐队和歌手表演。我给你倒杯水在手边。你先自己照顾自己一下。” 他这样周到我反而更不好意思,也不敢抬头说话,只好低着头说谢谢麻烦了。 好在他也就是寒暄一下,帮我倒了杯水之后,就离开了休息室。 我一个人坐在一个化妆镜前面。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晰,只剩下听觉和嗅觉。 尤其是嗅觉,刚才实在是情况比较复杂,我的应激系统没有那么多内存能快速处理所有事情。现在安静下来,我才注意到鼻尖在血腥味以外,还留着一股香水淡淡的气味。 木质,闻起来很尖锐,久了之后,还能感受到有一丝仿佛燃烧殆尽的的味道。 和刚才那个人的谈吐气质南辕北辙。 这味道并不让人讨厌,但是它出现在一位温和体贴的人身上的时候,总会有一种错乱感。 气味和音乐画面一样,它们可以引起彼此之间的关联,也是可以引导人的某种情绪。 这味道让我想起了战前的黎明,土地上还有上一场战争遗落的硝烟。晨曦乍破,一道天光落到这战场上。 我更愿意相信这味道的背后藏着一位野心勃勃的野心家或是破釜沉舟的英雄,而不是一位儒雅谦和的君子。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我戏太多了。毕竟大多数人选择使用产品的时候有非常多的客观因素干扰,价格,折扣,品牌,造型师的建议,柜姐或者柜哥的颜值以及那张嘴有多能鬼扯。 真相可能就是一位温和的先生,在种种普通的巧合下,选择了一款和自己气质并不相符的产品。 就这么简单。 我胡乱的想了半天,甚至还饶有兴致的编排各种桥段,玩的不亦乐乎。耳边隐隐能传来的音乐声就像是天赐的外来干扰,带着各式各样的情绪扑面而来,或愤怒,或激昂。我兴致勃勃地把它们统统纳入臆想当中,桥段就突然有了画面。就好像真的有一个将军在清晨的战场上奋勇杀敌。 这战役背后有无数的热血和阴谋,缠绵与泪水。这所有的一切抵达的终点,就是这名将军英勇而略显疲惫的背影。 我没有想到结局,因为我玩着玩着,就趴在化妆镜前面睡了过去。 我被卢青和再弄醒的时候,鼻尖那若有似无的味道已经完全散了。它们就像是我那些臆想过,又在睡眠中支离破碎的片段,模糊地毫不客气。 我有点伤心,灵感这种东西就是这样,没了就没了。 卢青和看着我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在一边真的是恨不得上手掐我。 这就很冤枉,我还没先怪她呢,要不是她把我弄起来,说不定我能做个梦,就能梦到那将军最后怎么样了。 没有结尾的故事最是让人抓心挠肝。 可惜卢青和并不能领悟到我的忧伤,她关心的是别的事:“祖宗,你是不是忘了我为什么叫你来了,我的天,这么好的拉关系的机会,你就他妈在人家休息室里睡觉??你知道这是谁的休息室吗?” 我心里不太高兴,又是刚睡醒,回答她就回答的有点敷衍:“……我隐形眼镜掉了,没看清,就知道是个好人。” 卢青和真的是要被我气死了,怒气冲冲地开口:“什么好人!孟植我谢谢你了!那人是项知言!《雨人画家》的那个项知言!!” 榉木无青于2019-09-05 22:41发布 第4章 我被她说懵了,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当然知道项知言。 几年前他拍《雨人画家》,才21岁,就入围百花奖了。少年得志,风光无限。 我看过那部片子,纪实题材,他演的一个阿斯伯格症画家。 真的演的特别好,首先是真的像,连一些相关从业者都骗了过去。那片子刚出来的时候没有人认识他,居然有人猜测是不是找了个真的阿斯伯格患者来演。 但是真的让我记住他的,是他透过那种看似让人难以理解的怪诞行为,准确表达出层次丰富并具有强烈叙事性的情感。 痛苦、绝望、迷茫、兴奋,和孩童长不大的天真。 它们被揉杂在一个人身上,连成了一个复杂完整的故事,形成了一个非常有戏剧美感的东西。 我现在能理解卢青和为什么一定要我来这颁奖典礼了。如果这么小破地方能请来项知言,那也不得不说确实有一点含金量。 不过也只有一点,他在那之后之后就开始不务正业,明明是演艺资源最好的时候,却跑去演烂片。 我那个时候精神状态糟糕到极点,整天都在床上躺着,卢青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让我出门。 大概也是脑子坏了,我都这样了,居然就冲着他演的片子这样的理由,去电影院交了智商税。 我永远记得我在第五排10号座,看着大屏幕,感觉自己在被啪啪打脸的感觉。 想到这一茬,被卢青和咋咋唬唬闹起来的激动就全消下去了。 演员的粉丝们总喜欢把烂片的失误归咎在编剧和导演身上,可是选片的演员难道就没有错吗? 没选片的眼光固然让人难堪,不爱惜羽毛则更让人无法接受。 我不喜欢浪费自己天赋的人,尤其是明知自己的天赋在哪还要浪费的人。 卢青和从包里拿出我的框架眼镜和手机给我。我把眼镜戴上,世界终于重新清晰起来。 “他们后面几天还有个聚餐……”卢青和小声说。 我一听到她说眉毛就皱紧,直接就把拒绝写在脸上。 卢青和看我这么不愿意也就算了,和我一起出门上车,回公司去还衣服。 我知道她是真的为我好,这种小场合按照她的身份,其实完全没必要过来。卢家那样的家底,这种演艺圈二三线的人只有上赶着巴结的份。 她好好一个大小姐,就算什么家业都不继承,靠银行利率过日子,也比大多数人过得好,何苦和这帮人虚与委蛇。 她跑来这乌七八糟的娱乐圈混,拍拍小片子。一部分是为了看帅哥,另一部分就是为了我。 谁让我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在这烂的发臭的地方熬着。 车开到耀华的地下停车场,她跟我坐电梯直接去4楼还衣服。现在耀华管事的是她哥卢丹平。她就是个富贵闲人,基本上可以肆无忌惮地横行霸道。 时候不算早,耀华大多数的工作间都还有人。 娱乐圈民工,没有假期的时候那基本等于住在工作地点,九九六都是奢侈。 小k还在造型室给人上妆,看我们过来,手下没停,用头点了下旁边,卢青和从善如流地过去找到了个塑封袋,里面装着我的T恤和裤子。 我拿着去换,顺便把身上这套脱下来。 我自己在更衣室里检查了半天,这衣服颜色有点浅,我摔的那一下确实把衣服摔脏了,不光有灰,还有两道很明显的黑色污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蹭的。 我有点心虚,磨磨蹭蹭地出去拿着衣服出去,和卢青和小声说了下。 她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扭头就跟小k讲了。 小k刚送走那个上妆的小偶像,就看到卢青和还了套脏了的衣服给他,脸色都不太好。 我保持着极度的安静躲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视衣物为己出的小k老师终于放过了我们,表示这事能解决,没什么。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想到另一件事来。 项知言是不是给了我一块手帕来着? 我支支吾吾的把那团恶习吧啦的东西拿出来给小k老师看,想要这位帮忙鉴定下,这是什么牌子的方巾,我好买条一样的还给项知言。 小k的脸色刚才只是不好,现在根本就是绿了,一道绿了的还有卢青和的脸。 “天啊!!”他尖着嗓子发出一声惨叫,“你竟然用这个来擦鼻血!!你的鼻子是古董吗?!” 我完全被他的反应弄懵了,不知所措地看卢青和,她小声告诉我,这个如果是真的,一条方巾差不多我俩月房租。 我瞬间不敢说话,在小k悲痛欲绝的眼神里把那条方巾塞进裤子的兜里。拉着卢青和匆匆离开了耀华。 卢青和让司机送我回家,这一路上我们俩人都沉默的很。 我是在苦恼不知道从哪挤出钱来还项知言,卢青和不知道是在愁什么。 等到了地方,我下车想和她说再见,结果她也跟着下了车,说要跟我上去坐一会儿。 我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我这破小区,老公房,房龄比我都大,楼道脏污,屋子里也好不到哪去,卢青和向来不是被逼急了都不会往楼道走一步,今天是中了什么邪,非但强行进门把我架走,这会儿又要上去坐坐。 烦归烦,我向来对她真的没什么办法,只好走在前面让她跟我上去。 等进了屋,我鞋都没让她换,把沙发上的杂物累到一边,勉强收拾出来一个能坐人的地方。 卢青和可能真的是累了,居然半个字没挑剔,直接坐了下去。 我直觉她应该是有话要跟我说。 她看看我,眨眨眼,尽可能用她能想到的最委婉的语气开口:“植植,那个,周黎现在是单身,你知道吗?” 我脑子瞬间嗡了一声,好在我今天已经受过更强烈的刺激,不过是第三人传的一句话。我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转过身子去给她倒水,一边口是心非地胡扯:“哦,现在知道了,怎么了?” 我这副鹌鹑样子显然不招她待见,语气都变得有的急:“什么没什么啊,他和那人断了!你这个时候不上还等什么时候啊?” 我听着她讲,从冰箱里拿出一袋吐司面包。今天起床开始就被卢青和带着折腾,什么都没吃,之前还好,一回了自己家里突然就感觉出来一些胃疼。 卢青和这个绝食选手同样是什么都没吃,依旧神采奕奕还能继续跟我吵架。我比不过她,我得吃点东西。 我沉默着,不回答她的话,只顾着低头啃面包。卢青和觉得我是非暴力不合作,气得也不愿意和我说话了。 她其实不知道,我低头不去看她,主要原因不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是有点害怕看她的表情。 我知道那应该是一个有点失落,带着不解的表情。 卢青和长得不算是顶尖的漂亮,气质以她的出身来说,诡异的非常干净。所以她直白表达出情绪的时候,你总会想要敞开心扉地对待她。 她从小被许多人爱着,没见过太多不好的东西,天生就对人和人之间感情有种直觉般的善意。又因为不可避免的早熟,擅长分辨什么是虚情什么是真心。 所以她一直觉得我和周黎之间很可惜。 我很想让她明白,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不会因为感情真挚,就注定有个好结局的。 更何况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榉木无青于2019-09-05 22:41发布 第5章 说来挺好笑的,我和周黎是大学室友,一路六年的交情,一起熬过夜,背过书,互相带过饭打过水。网上那张疯传的毕业照片,我就站在他旁边,被截得只剩下半张脸。 他连第一次去经纪公司面试都是我陪他去的,后来做练习生,演那种烂的要死的网剧,我都在他身边。 结果偏偏是他最红的时候,我俩绝的交。 周黎红了也有几年了,最早是演了个游戏改的仙侠剧火起来的。 我当时做的跟组编辑,他们一堆年轻演员,每一个在片场打扮出来都好看到不行,个个角色都和我有着深厚的情谊。搞得我每天上工都朝气蓬勃,宛如打了鸡血。 单从文学组的氛围来说,《山海》算是我这个小虾米跟过的,创作气息最好的了,我们一整个文学组都是那个游戏的粉。 这直接导致最早分配写角色小传和经典桥段的时候竞争就很激烈,每个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证明自己才是那个角色的死忠。 在好几轮激烈的辩论和投票后,最终以我和谢崤凭借着二十多年死宅的见闻和阅历胜出,拿下了男一女一。 最终稿的剧本拿去给原游戏的那家公司审的时候,本来我们都挺忐忑,毕竟还是有一定程度上的改编。结果对方有个做游戏文案的大佬看了,说我们这个剧本很贴游戏角色,会很捧人。 这对于我们一帮游戏粉加角色粉来说无疑是至高的赞美。 可是剧本在这里,其实也就只是开了个头。 仙侠武侠向来都适合捧角,却也要看被捧的那一个有没有本钱,以及团队的审美瞎不瞎。 尤其近几年服化道这一块受外来审美的影响越来越严重,也不知道是老一辈的都退休了还是新进来的人太浮躁。多少美女帅哥,被乱打扮一通,再被镜头拍出来也不好看。 《山海》实在是运气好,导演和赵铎安有交情,造型上没花多少钱,但是整体的轮廓扮相都亮眼的不行。尤其是周黎,他是天生一张活该活在镜头里的脸,或喜或怒都动人心弦。 一个他,还有演男三的翟白秋,红透了一整个暑假,时至今日还活跃在多少剪辑里头。 他其实真的是个挺好的偶像,外貌出众,私生活检点,也没有什么太脑残的历史。而且毕竟是经历过高考和毕业论文洗礼的人,说话知进退,懂得配合团队,也没有莫须有的自尊心和眼高于顶的自命不凡。和其他年纪还小就过早被捧到天上去的偶像简直天差地别。 我其实不太欣赏他这一点,太过得体和规矩就显得假。一个好演员合该是个好疯子。 但是“我不欣赏”并不能左右任何事,他上了几个访谈之后,看了剧的剧粉就从善如流地变成他个人的粉了。 卢青和其实不认识周黎,她和我因为父辈的关系才有交情,社交圈并不在一块。 我最死去活来的那段时间,有关周黎的事对外界只字不提。她也不好意思问我,只能暗戳戳的通过各种明面上的渠道和她哥那里的人脉打听他私底下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然后就如同他表现出的那样,貌比潘安,勤勉好学,敬业乐群,谦谦君子。 粉丝喜欢他,观众喜欢他,合作方和投资人都喜欢他。 所以他一直红到现在。 有人眼红,或是周黎窜红的速度太快挡了别人的路,以前也被疯狂黑过几回,留下过几个黑料,倒也无伤大雅。只有一个稍微麻烦一点,有人说他是gay。 其实性向这种事拿来做黑料,基本说明其他方面没什么可挖的了。也就是周黎走的偶像路线,才会在这上面吃点亏。 毕竟是偶像嘛,基本盘还是纯粉,他出道的时候年纪有点大了,个人形象又是那种英俊儒雅的,女友粉占比多。他要是gay,不知道能伤害多少幻想和他结婚的女孩子。 他也命好,粉丝的玻璃心还没开始碎,团队就下场了。 他团队控场控的宛如教科书,声明发的飞快,粉丝有组织的反黑,几个大流量的舆论场上的风向都没乱过。也就是匿名区还有在说黑料的,都被压着没再被翻出来。 我其实不太清楚周黎到底是不是gay,毕竟从认识他以来,他拢共也就喜欢过一个男人。就是那部戏同样因为造型出了圈的翟白秋。 也不是没有人知道这事,但是这一行,偶像背后谈恋爱约炮的不要太多,也就是藏的好。性向也是,同性恋双性恋海了去了,玩的疯的,干什么的都有,多少脏的臭的都被好好的捂在底下。 这不过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事,大多数圈里人都不怎么关心。只是卢青和不是那大多数人,我也不是。 我就是因为这事和周黎绝的交,6年的情分说断就断,我有时候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心狠。 卢青和看我不说话,憋屈的要死,也不肯提出离开,誓要今天在这把事跟我掰扯清楚了。我觉得累的慌,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他当时和翟白秋的谈的时候,我就没说上话。如今时过境迁,我和周黎都三年没什么往来了,还能在这事里搅和什么? “你勇敢一点啊!”卢青和恨铁不成钢,“以前他身边有人你不招惹他就算了,现在他都单身了,你不上还有别人啊。看上他的人那么多,你熬走一个还要熬走下一个吗?” 我吃了面包在肚子里,感觉好过一点,也有力气和卢青和吵架了,我避重就轻,直接开口:“今天那个奖是不是你买的?你就为了让我和他见一面?” 卢青和被我说的愣住了,我趁她没反应过来,继续怼她:“你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下次别做这种事了。” 卢青和立刻委屈的身子都在抖,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当然知道那个奖不可能是她买的,这小丫头正直到执拗,她宁可直接砸10万块钱救济我,也不会去买个莫须有的奖项来挽救我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而且我也没钱转给她,开玩笑,5万就足够我过个一年了。我穷成这样,一块钱都要省着花,没那个资本赌气。 我只是不想她再跟我提周黎,所以故意气她走。 卢青和果然被我气走了,离开的时候门砸的震天响。我估计左邻右舍听到这声音可能要上门来投诉。 这种老公房,一点点小摩擦,全楼的人都知道。 我把没吃完的吐司面包塞回冰箱里。往床上一躺,衣服都不换,把手机摸出来,迟疑片刻,登陆了一个好久不用的微博小号。 一更新首页,第一条就是站姐拍的今天颁奖活动的现场照。周黎西装革履,正在侧着头微笑,镁光灯下,整个人真的像是在发光。 这张照片里其实还有我,我感觉自己看到了那件死贵衣服的衣角。但是这照片里除了周黎以外的东西都被处理过,糊得看不清。 这站姐是六年前周黎出道的时候跟的他,六年过去了,她还活跃在拍摄周黎的第一线上,我已经和他毫无交集了。 她比我长情。 我突然就觉得自己贱的慌,多少年了,我居然还暗戳戳的登陆当年用来关注周黎动态的小号,欲盖弥彰地自己都觉得丢脸。 我干嘛不直接看他微信朋友圈呢?反正他那种老好人的样子,说不定没把我删了呢? 我保持着自己都唾弃的阴暗心理点开了我基本是装作自己没安装过的微信。 我对这个软件的设计,基本就是两个字,痛恨。 它甚至治好了我的信息焦虑症,就算头像右上角飘着的那个红色数字显眼得好似要发出警报,我都能非常淡定的无视掉。同时无视掉的还有各种商家烦人又挥之不去的各种推送。这些就像曾经贴在电线杆子上的牛皮癣小广告。科技的进步让它们不用再贴在电线杆子上,而是直接贴在手机里。 你要想界面干净点,你就得费好大的功夫去一个个单独设置。 我就很简单,我直接关掉了整个微信的消息提醒,这种垃圾软件不值得我花费时间为产品经理的失职买单。 反正我不点它的时候,它就安静如鸡地躺在页面上。虽然彼此两看相厌,倒是也相安无事。 卢青和说我这是自绝于社会,我嗤之以鼻,就好像我用了就能融入社会一样。 但是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个软件为什么能如此风靡。 毕竟他给所有有炫耀癖和窥伺欲的人一个自然的,较为私人的,看似安全的场合,同时满足了两方心照不宣的欲望。 我当然知道这句评价过于阴暗,还散发着一股下水道的恶臭。 但是我这种人,就算像旁人一样正常,也没有任何人在乎我的想法,我何必还要曲意逢迎呢。 何况我这句评价也并不是贬义,我觉得还挺积极向上的。人直面自己的阴暗面并且接受是多么正直的事。 就如同现在,我明明知道自己就像是个阴沟里的老鼠,窜到别人家的厨房里窥视屋里的动静,也还是犹豫着犹豫着,点开了我那个软件,忍着仿佛闪着警铃的消息界面,点到了通讯录,准备暗戳戳地看一眼周黎。 我白天见到他的时候,怂得想要立刻逃跑,现在隔着互联网和被子。我倒是有胆去看看他的消息了。 其实我已经三年没去看过了,甚至偶尔遇上他的广告牌我都是避着走的,更不要说阴测测地去看人家朋友圈。 我只是…非常没骨气的被卢青和挑起了情绪,我就真的很想去看一眼,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要去看什么,就只是有一股冲动想去看看。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我这个荒废地宛如不存在的微信,在我点到通讯录之后,显示在最上面的是一条好友验证提示。 voice:你好,我是白天给你手帕的那个人,还记得我吗? 榉木无青于2019-09-05 22:42发布 第6章 不开玩笑的说,我直接傻了。 我就是一个常年在处在温饱线下透明编剧,上一次赚钱还是一年多以前卖剧本给卢青和。我是撞了什么大运能让项知言来加我微信?就算我吐槽他演烂戏,他也不是我能够上的段位。 但是卢青和都说了这人是项知言,她不会骗我。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总不能是特地加我微信为了要回他那条方巾吧?这是个演技很好的狗仔或是营销号吗?是不是我今天白天那种丢脸的场景被暗地里不知道什么人看到了,我虽然透明,但是联系方式还是好找的。毕竟我这么多年名字和联系方式都没换过,还是给过不少人。 所以他们找我是不是想搞事?我挽过项知言胳膊,这是在预备黑料吗? 我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 是这样,做编剧的,总有点万事万物皆可瞎编的疯癫,以及随时随地戏精附体的做作。 我机敏地判断出这是个营销号或者狗仔,并且推测出他来联系我可能是要搞事。 最差不过是一个骗子,可能是高级一点的那种骗钱手段。 我很有兴趣和他演一演。 我果断通过了好友验证,点到了消息页面,发了一个非常万能,戏非常足的问号过去。 然后屏息开始等待。 我希望这是个敬业的狗仔或者骗子,该上工的时候就不要偷懒,合格的狗仔就应该像电子幽灵,活在各种通讯设备和监视摄像头里。 果然,我等了才五分钟,那边就回消息了。 voice:你好,今天回休息室的时候看你已经走了,卢导找到你了吗? 我看着他发我的消息,脑子转的飞快,这个人今天既然蹲到我了,肯定守了很久,知道卢青和去找我也很正常。这都是为了降低我警惕性的手段。 一旦我信了他是项知言,就要开始阴人了。 我需要拆穿他吗?当然不!这么有趣的事情,我非要反挖出什么料不可。 于是我敏捷地回复。 木直:嗯,谢谢你,今天麻烦了,幸好你认得她。 对面回得很快。 voice:客气了,卢导的剧今天拿了奖,有什么不认识的^_^。 我心中警铃微响,奖?他提奖做什么? 我还没回复,对面就又来一条信息。 voice:今天好像是你上台领的奖,你是《盲野》的编剧是吗? 突然说到这个,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这人可能不是冲着给项知言搞黑料来的。 他要搞黑料就应该引着我往今天接触的话题上了,没必要捧我。 捧我能有什么目的?不入流小编剧突然得奖,最是虚荣的时候,这个时候稍微捧一捧,说几句好话,很容易就飘飘然了,舌头一大什么都说。 可是我身上有什么可图的?还不就是卢青和。 我这场戏还没开场就谢幕了,整个人都萎靡下来。 我不说话,那边倒是又说了一句。 voice:《盲野》我当时在朋友那里看,真的觉得很好。 这下就没什么悬念了,卢青和那种导演水平,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我自己给剧本打6分,她的导演能力大概值4分。 我觉得审美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尬夸。 这么一想通,我就觉得意兴阑珊。 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和别人提《盲野》。 木直:也还可以,谢谢喜欢。 我公式化地回复完,就把手机丢到一边去,埋头开始睡觉。连去窥伺一下周黎的心都彻底没了。 我身上有两个死穴,周黎和我的剧本。 我这个人念旧的很,因为剧本陪我的时间更长,所以剧本才是大老婆。 我一直和卢青和开玩笑说,谢谢她买了《盲野》救我一条狗命。 但是其实不是的,我要吃饭还有很多路走,我可以不写剧本,去打工,去饭馆洗盘子。 任何一个文字工作者不会不在乎自己的故事。 所以《盲野》拍的不好,我多少,有点难过。 我难过着难过着,就真睡着了。梦见了我们当时拍《盲野》的时候,取景的那所聋哑学校。 整个梦都是灰黄色,有点老电影的质感。 学校外面围了一圈人,都是附近的老乡,过来看热闹的。 “你们要拍个啥子嘛?”老乡操着黔南一带的口音问我。 “电影。”我在梦里用刚学会的地方话跟他说,“拍你家幺儿上大学。” “他这样子还能上大学啊,他看都看不见!”老乡惊讶的不行 我在梦里开心的要死,和他说:“咋个不行,他不但要上大学,他还能拍电影,做大明星。” 老乡被我吓住了,开口:“要不逮要不逮,他那个眼睛不得行,门都出不克,你拍我嘛,我比他好拍。” 我在梦里放声大笑,笑得腮帮子都酸了。醒过来的时候,枕头面上湿了一层。 我们真的拍了那个老乡,还拍了许许多多的人。但是拍得并不好,很多还被剪掉了,没被人看见。 这片子最后没上院线,卢青和找她哥弄了点关系,在一个视频网站上播了。 多少有一点反响,毕竟题材和故事摆在那,乡镇盲人学生通过高考上大学,同时踩了残疾人公益和教育资源差异两个点,出发点就高。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没拍好就是没拍好。 我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起来,手机都懒得拿,直接打开电脑想随便看看论坛和微博。刚开好机,qq自动登录之后就在旁边疯狂的响。 金主:孟植你死了吗!!!!!!!! 金主:速速回话!!!要了老命了!!! 金主:你在不在!!你在的话快点看微博我的亲儿子诶!! 金主是我给卢青和的备注。她买了《盲野》之后,我为了表达一些诚挚但不是太明显的尊敬,特地给她改的。 她大惊小怪的事情太多了,我其实并不是太好奇。 于是我麻木地打开我的微博大号,然后就被一个上万的消息提醒给震到了。 我呆滞了两秒,以为是我挽着项知言的视频被添油加醋地臆造了些谣言发出来了。 我颤抖着手点开消息提醒,才发现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昨天那个颁奖典礼把每个得奖的人都单独编辑了一条微博发了出来。这本来没有什么,但是提到我的那一条,被周黎转发了。 周黎:《盲野》是个很好的片子,我也很荣幸能来颁这个奖。 文案并没有什么不对,就是个普通的客套话。但是这个话是周黎说出来的,就变得很不普通。 一个上千万粉丝的当红艺人转发,这是多少代言费才能有的待遇。 我真的是要给周黎跪了,这算啥,绝交三年,再次相逢,我投之以逃跑,他报之以流量吗? 也不必这么客气吧!这是怎样的胸怀啊! 我能理解为什么卢青和要疯了,她直接转了周黎的微博,说了谢谢再加了个哭的表情。 她是该哭,我顺手点了一下视频网站,一上午,播放量就可见的涨上去了。 这多少也是她自己的一点小事业,虽然卢家没人逼她。她自己心里也是有些想法的。不说这片子到底好不好,如果面上有些好看的数据和噱头,我也挺为她高兴。 就是莫名其妙地突然欠了周黎一个人情。 我有点坐立难安,人情债最是难还。考虑到我俩之间的差异,和今后可预见的发展,我大概是一辈子也没机会还上了。 互联网真是操蛋,两个本来应该老死不相往来的人,怎么就这么随随便便又扯上关系。 真他妈的戏剧。 榉木无青于2019-09-05 22:42发布 第7章 可能是我感慨了太久没任何反应,卢青和忍不了,直接给我播了个电话过来。 我刚一接起来,这丫头就在对面嚎叫:“孟植植!!!” “听着呢听着呢……”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好不用受她的荼毒。 “我就说周黎心里还是想着你的!我可没有那个闲钱让他帮我搞宣发!你不准再冤枉我!那个奖是你的就是你的!” 她一连串咋咋唬唬的,我都弄不清她的重点到底是周黎心里有我还是我拿那个奖实至名归。不过不管哪个我都觉得哭笑不得。 毕竟前者不可能,后者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她说个没完,终于情绪发泄干净了,想起来还有正事要跟我说。 “下个星期有个局,颁奖那边的主办方给我递的帖子。餐会那种形式的,就一堆人聚一聚,一起去呗。” 我遇到这种事就烦,何况卢青和这语气就让人觉得有猫腻,于是问她:“去干嘛?” “……你放心,周黎那天有个通告,很晚才结束,不会去的。”她支支吾吾的回答,然后飞快地开始劝我:“孟植植你也想自己的剧本有机会被好导演拍吧?不是我这种吊儿郎当的……”她语气越来越小,感觉是因为想起来拍《盲野》时候的事了。沉默了一阵,又才委委屈屈地开口。 “去吧去吧,我知道你不耐烦,但是植植你才27岁啊,未来还有那么多可能,你那么喜欢写东西,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她说的我心里发软,《盲野》这件事她真的对我已经仁至义尽,完全没必要再挂在心上。更何况于情于理我都只有感激的份。我会难过也只是我自己在矫情罢了。 所以我是真的不忍心看她这么劝我。 她多金贵一个小公主,半辈子的耐心都用在我身上了。 甚至连“才27岁”这种鬼话都能说出来。 娱乐圈的虚华和利益造就了这个圈子异常的竞争环境,哪怕只显露一点点的才华,就会被急吼吼地包装成各式各样的商品。所以多得是少年成名,或者说从来都只有少年成名。 演员、歌手、导演不外如是。 其实编剧也是。 “我去。”我妥协了,用点无奈的语气回复她:“但是我不要去耀华借衣服。” 那种畏首畏尾生怕弄脏还不起的感觉我不想经历第二次。 “好!”她答应的飞快,“我去给你买。” 我赶忙打断她:“我求求你了姐姐,我不想再接到你哥的电话,问我俩是什么关系了。” “……他还给你打这种电话??他有病吗?!” 我这才惊觉一不小心把卢丹平卖了,忙把话题岔开:“我自己有衣服,不是T恤衫那种,就是旧了点,反正我做编剧的也没人看我穿什么,保证不丢面。你到时间来找我就好。” “那到时候要是不合适我还是会绑你去耀华的哦……不是,你还没说清楚,我哥他…” 我眼疾手快的就把电话给挂了。 反正卢青和那个窝里横的不行的,在找我继续问和找她哥撒火当中一定会选找她哥的。 左右卢丹平管不到我,我又不是他的艺人,也没有计划要卖剧本给他。自然没有责任和动力帮他摆平麻烦,他还是自求多福吧。 我挂了电话,光着脚去开衣柜。 衣柜里有一套衣服被我用防尘袋好好的密封着,隔段时间就拿出来查看,就害怕放坏,毕竟也有年头了。 我对衣服这类的东西不是很上心,别人给我什么穿什么。一个人住之后50块的T恤的也能穿三年。 这套还是从家里带出来的,还有配套的鞋子也被我好好放着。因为是定制的尺码,别人也穿不了。 我比了一下,我这几年没长个,有段时间疯狂的发胖,现在又瘦得不行。衣服穿是能穿得下,但是应该比当时空得多。 但是我也没有其他好衣服了。 一个人独处的时间过的飞快,我也懒得出门,一袋吐司吃了四天,每天就在床上躺尸,其他的时间都窝在在电脑前敲敲字,我以前还在网上找论坛发小说,做了编剧之后已经很多年不写了,只是偶尔会有点小段子或者脑洞之类的东西会记下来。 卢青和来接我那天,我久违地把自己收拾齐整,隐形眼镜我是不敢再戴了。还是戴我那个黑色的框架眼镜。 我下楼上车,她本来在玩手机,看到我进来一下子就愣住。 我知道是为什么,却也不太敢搭话。 车启动,稳定地开始行驶,车厢里安静的不行。 开出去好久,我才听见卢青和在我旁边低低地喊我。 “孟植哥哥。” 她语气委屈地感觉都有哭腔。 我没办法,摸了她一下头。 “我没事,都过去了。” 她其实不用这么伤感。这套衣服我在对其意义进行分类的时候考虑了很久,还是把它划归在和周黎有关的那一切里面。 我这个人很矛盾,我对周黎本人避之唯恐不及,却很坦然地留着和他有关的一些东西。 严格来说不是和他有关,是和关乎于他的记忆有关。 我第一次穿这件衣服,就是和卢青和偷偷跑去他们公司的年会。 周黎签的海鹿,当时和耀华是明面上的对家,年会都要抢在一天开,像是要比谁更声势浩大一样。 这就直接导致我俩虽然搞到了邀请函但还是跟做贼一样,卢青和是害怕被她哥发现,我是害怕被周黎发现。 那时候我们读大四,他刚刚做了艺人。我和他的关系已经很好,只是有些事我还没告诉他。 我当时在他眼里就是个普通人,去个演唱会见面会都有正大光明的门路。年会这种性质的就有点微妙了。 我和卢青和正装出席,找了个偏僻的要死的角落坐着,别人都在觥筹交错,我俩就在吭哧吭哧地吃的同时看帅哥。 卢青和当时喜欢海鹿的一个男团,在台下看着他们跳舞眼睛都泛光。 我也喜欢这个男团,不过我喜欢的比较狭窄,我就喜欢里头的周黎。 他那天穿着他们新歌的打歌服,是个小西装,上面缀着像星星一样的水钻。他在台上手长脚长,整个人好看的不得了。 卢青和追星帮我提供了很好的隐蔽效果,我明面上不好意思和周黎承认自己在追他的星,每每都是以贴心大哥哥给妹妹保驾护航的姿态出现在他们活动的各个场合。 这个谎言一直持续到他们那个团名存实亡了都没被拆穿,卢青和自己更是在我因为周黎痛不欲生之后才知道被我利用了很久。 但是她一点不埋怨我,甚至到现在还在试图找机会把我和周黎凑作堆,实在是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月老投胎才会有这种诡异的职业病。 那个时候的日子真的很好,我一边做周黎的朋友,一边做他粉丝,每天都开心的没边。 其实他们那个团我完全没兴趣,团综无聊,歌的制作也就一般,mv烂俗到我一个颜饭都受不了。但这并不影响我因此快乐。 我那么喜欢他。 榉木无青于2019-09-05 22:43发布 第8章 车开到家会所,司机把车停到了地下车库。 我全程跟着卢青和。门童和侍者都认识她,算是熟门熟路。会餐的地点在20楼,这一层好像都是用来做buffer形式的聚会,设施齐全,分了好几个功能区,厅里全部打通,但是有很多立柱和屏风做的隔断,私密性还不错,我隐约看到远处还有几个包厢。 我有点惊讶,原来以为就是二三线的人随便聚一聚,没想到是来这里。这一层要定下来,不但需要钱还需要有关系。 我和卢青和到的有点晚,宴会现场已经三五成群的喝起来了。我看了一眼场内的情况,来了不少熟面孔,不过大多都是我认得他们,他们不认得我。 就算是拿了之前的那个奖,似乎也没提高什么知名度。大概是我那天在台上傻的出奇,实在是不值得人多给我眼色。 卢青和跟我说了一下,就要去和人打招呼。 她也有她那个阶级的社交圈,我就不太方便跟着去了。 我随手拿了杯饮料敬她,祝她好走不送,她气得用高跟鞋来踩我。末了还嘱咐让我多喝导演编剧什么的套套近乎。 我随口答应着,目送她跟只花蝴蝶似得消失在觥筹交错里。 我估摸这宴会少说要开到凌晨,也不知道卢青和什么时候才能应酬完。只得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 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拉了把椅子坐下,这地方视野不错,能看到整个宴会的场地。 我看着这一个个锦衣丽人、翩翩公子以及他们围绕着的或油腻或年老的几个大佬,外表看似平静无波,内心已经开始疯狂的搜索他们的相关的黑料,并且就眼前的进展给他们编剧情。 嘛,干这行嘛,我又是喜欢狗血那一卦的,有点八卦之心那都是人之常情,我一没传播,二没造谣,就是自己图个乐,也算不得伤害什么人。 就是一个人八卦总是有些无聊。 可能是老天爷怜悯我,特地给我聊天的伴过来。 我正编的兴起,就看见谢崤端着个高脚杯走过来。我给他拉了个椅子,他就顺势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其实我有点惊奇,以他现在的身价,不该出现在这种二三线的局里。 他用那个高脚杯碰了碰我装雪碧杯子,非常做作地来了句,“cheers。” 这个混蛋,简直不放过任何一个取笑我不会喝酒的机会。 我和谢崤第一次见面是在《山海》的那个组里,认识却比那个早得多,我俩是网友,算起来实在是比周黎还要长。 谢崤顺着我的眼神看出去,正好看到一个女团的姑娘给一老板敬酒,吹了个口哨:“你好这口?” “那老板女儿是卢青和朋友。”我不理他的挑衅,“给他敬酒那姑娘去年出道的,这老板闺女喜欢她喜欢的不行。买杂志什么的就花了小几十万。结果人姑娘白天做偶像,晚上给她当小妈。” 谢崤咋舌,感慨道:“孟植你要是实在活不下去,干脆去做狗仔算了,不然多屈才。” 这话说出来感觉会有点侮辱人,但是我和谢崤这么多年交情,知道他是旁敲侧击地让我去写本子。 这都是多年骂战打出来的默契。 说起来也是《山海》缔结的缘分。零几年的时候互联网刚兴起贴吧,《山海》那个时候盗版传播的铺天盖地,已经很红了。我俩都是中二的年纪,平时又都是死宅。一腔感怀无处抒发就全部发泄到了贴吧里。 那个时候的网民吵起架来和现在的微博撕逼的粉圈不一样。第一没那么多规矩,第二大家都以骂得爽为目的,第三主战场明确的很,不像现在碎片式吵架,想看个时间线都难。 那时候我和谢崤分别是《山海》骂战的半壁江山,主要是我俩都很能扯淡,小论文一篇一篇的发。甭管说的有没有道理,气势就很惊人。 而且风格各有不同,他擅长引经据典,我擅长胡搅蛮缠。甭管他提出什么有理有据的论点,我都能各个攻破,用无懈可击的逻辑反驳回去,在他帖子下面带节奏带的飞起。 我觉得谢崤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可能真的是想要买凶杀了我的。 我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来这了,一线大编剧平时这么闲的吗?” “没你闲。”谢崤牙尖嘴利的很,“说起来你待业在家这么久,就算是一孕傻三年,你也是时候聪明回来了吧。” 他这话说的我牙痒痒,偏偏找不到合适的角度还击。 当时《山海》的剧组散了之后,我陷入低谷,几年了手里头只拿出来过《盲野》一个本子。 我拿给谢崤看过,他就评了两个词,匠气,和温吞。 我气得想打他,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那之后每每逮到机会,谢崤明里暗里都要讽刺我几句。目的就是逼我把胡搅蛮缠的功力捡起来。 他的意见是,虽然狗血低俗,但是值得一看。 夸我都不忘埋汰一句,可见当初有多恨我。 我的事说完了,其实也该说说他的了,我问了最近齐东那个小说改编的文学组,结果谢崤一听就炸了。 “一群傻X,瞎搞。”他一点就着,看来真的气着了,“那本子原著就不好拍,光理时间轴确定拍摄顺序都难,还非要马上立项。本来版权按在我手里。Tnnd他们高层搞什么资源置换,跟海鹿换出去了,名义上寰宇的团队,其实都是海鹿的人。傅文睿那傻逼除了睡小明星还会干什么?随便攒了个组,剧本才改了一个月,就他妈开始找剧组了。我日,真他妈绝,就因为这事,我都没脸见齐东。” 我皱眉:“齐东当时合同签的时候没写清楚吗?” “合同有漏洞,齐东版权卖了就几乎没发言权。”谢崤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这几年都是这样,你这一家不签,下一家合同还是这样。齐东等着钱过日子,没办法。我真是操了,原著,编剧,都他妈什么话语权都没有。” 我不说话,我和谢崤一样,都是齐东的书迷,弄成这样我俩心里都不舒服。 他应该更难受,齐东应该是看着他的面上,才把版权卖给的寰宇。 我端起杯子,喝了口雪碧,余光看到谢崤在那里转杯子。其实他这些年过的也不如意。 兜兜转转,说不定只有当初一起待在《山海》剧组的时候最开心。 谢崤玩着手里那杯子,跟我感慨:“其实说不定我当初就该学你,不签公司,就自己写小说,改剧本。我这手艺我愁什么吃饭,现在好了,饭吃上了,饭碗没了。” 我笑话他:“拉倒吧,你有家有室,能跟我一个光棍比?” 谢崤年初刚结的婚,新娘我们都认识,就是《山海》的女一,方德涵。据谢崤自己说,是当时在剧组给她讲戏时候建立出来的深刻情谊。 我信他才有鬼,谁知道私底下为了追姑娘都做了什么。否则那时候我天天给周黎讲戏,怎么最后他爱上的还是翟白秋。 谢崤有点不好意思,跟我说:“德涵上次还问你,什么时候来我家坐坐。” “不了。”我拒绝,“她一见我就要问我要本子,我可没有。” 一提到这个,谢崤就义愤填膺。“她怎么就老记挂着你呢,明明是我写的拂袖,你写的罗寒山。” 罗寒山和拂袖是戏里周黎和方德涵角色的名字。 我打了个哈哈,没接这茬。 和谢崤瞎聊了半天,时间也晚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个事可以问问他。 “说真的,你怎么来了。”我开口,“这不就是个野鸡颁奖的聚餐吗?” “我陪寰宇的老板来的。”谢崤说,语气有点不屑,手插在口袋里,“那位家里不是最近在闹吗,出来应酬不允许喊艺人陪,我他妈在那改本子呢,就被一眼相中,抓了壮丁。我就操了,我琢磨我也挺玉树临风的啊。” 我没理会他玉树临风那评语,问他:“寰宇?这奖是寰宇发的?这局也是寰宇攒的?” 谢崤看我脸色不对,也严肃起来,“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说坏了。 娱乐圈里有些不成文的规矩,就比如有些宴会,只要知道是哪个公司办的,就能大约清楚背后有些什么猫腻。 寰宇是很老牌的集团,资源厚底蕴深,习惯更是脏的不行,什么脏的臭的都有。 当时谢崤给寰宇当合同工,如果不是看着多年情分我都要跟他分割清楚了。 这如果是寰宇的场子,保不准有什么“特供”用的东西。 我一瞬间心慌的不行,感觉有段时间没看到卢青和。 耀华这两年风头正盛,隐隐有点要把老牌娱乐的那几个龙头挑落下马的意思。嗅到风声的人早早就把卢丹平列入金主名单或是暗杀目录里。 然而卢丹平这个人很神奇,他就像是个苦行僧,除了工作半点私人生活都没有。多美丽的皮相到他那都成白骨,再有趣的灵魂也没有他的工作有趣。于是那些没法在他那下手的人,就转来从卢青和这突破。 亏得卢青和也是个拎得清的怪胎。本来她要是愿意,当时和周黎一个团的好几个人明里暗里都自荐过枕席。 结果她偏偏一门心思只追星,除了利用特权搞到年会这种公开活动的邀请函,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干过。而且在被我提醒之后,一副被恶心的不行的表情,迅速脱了粉。 但那是她清醒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给她酒里加点什么东西。 我被自己的想象吓着,和谢崤说了一声,就开始在宴会上找卢青和。 平时这种事卢青和都很注意,按理说这种宴会她来都不该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那个狗屁倒灶的奖刺激了才应邀出席的。 我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直接给卢丹平的特助姜瑶发了个消息,让她带人过来。 就发消息这么一会会的功夫,宴会一边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一群人吵吵闹闹地就走过来了。我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然后我就看到卢青和了。 她跟其他几个千金,围着个高挑的男人说话,我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好转过身。 是项知言。 我看到卢青和神态清醒就松了一口气,没出事就好,这种地方实在是不能久待。 想好之后,也顾不得那地方是满场的焦点,直接走过去,拍了拍卢青和肩膀。 卢青和看到是我,眼睛一亮,开口:“孟植,你看…” “姜瑶刚才打电话过来,一会儿就到楼下接我们回耀华。”我公事公办地把话说完,然后稍微退了一步,对其他人微微欠身:“抱歉打扰雅兴了。” 卢青和显然有点摸不清楚我在做什么,好在她明面上从来都是和我一头的。也就开口对其他人说:“行,那就抱歉啦,我们下次聚。”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觉得今天这事算是过去。但是就在我准备拉着卢青和走的时候,项知言突然开口了。 “你们是要回耀华?” 他声音其实辨识度很高,我颁奖典礼那天没认出来有可能是因为太慌了。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出席这种场合的样子,那天我眼镜掉了,没好好看过这人的脸。这下在光亮的环境下再见到,感觉实在是惊艳。 他简直是像从电影里走出来的一样,光影永远在他脸上留下最合适的轮廓,一动一静都像是一帧帧被精挑细选出来的镜头。 他当然是长得极好看的,气质介乎青年与少年之间,有种温和的从容。眼尾很长,氤氲出一点阴影,就像是未说完的话。引人去深究他一星半点的目光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情绪,这实在是太有故事感的一张脸,天生的演员。 可是他却跑去演烂戏。 我忽然觉得大厅里扩散香氛的味道变得刺鼻。 这味道本来就甜,廉价香精的味道让人不堪忍受。烘托出一种似是而非的璀璨浮华,和里面带着肉欲的绮丽暧昧。 太过低俗,和这个人太过不搭。 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出去,硬着头皮开口:“是的,耀华那边有点事,可能要先离开一下。” 我一开口,项知言的目光就转向我。我登时寒毛都竖了起来,感觉莫名有一种被盯上了的感觉。可是他很快又转开了眼神看向卢青和,又让我觉得刚才是我的错觉。 正当我以为再没后文的时候。项知言居然就忽然绽开一个好看得不得了的笑容,开口说:“这么巧?我也有事要去趟耀华,能捎我一段路吗?” 榉木无青于2019-09-05 22:43发布 第9章 去的时候车上3个人,走的时候4个人。 这会儿还是晚高峰的余韵,高架上堵得要死。耀华离聚餐那地方远的几乎要跨出去半个城区,也不知道到底要开多久。我给姜瑶报告了卢青和的平安之后,就在副驾驶上正襟危坐。 项知言坐后座,和卢青和有来有往的谈笑风生。 我搞不懂项知言这是在弄哪出,按理说耀华和寰宇那也是竞争关系,他就这么大咧咧地在公共场合说要和卢青和一道回耀华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也就是这会所私密性还好,回头万一被谁拍到了,卢青和明天就要被连累的上头版头条。到时候卢丹平真的是要拿着一把大砍刀来收了我的小命。 我还是很惜命的,只好一面坐着,一面听他们在后座聊天。随时准备阻止卢青和这个死丫头被忽悠地五迷三道之后说什么不该说的。 然而我听了半晌他们的对话,感觉自己的担心很是多余。 项知言我不太了解,卢青和那丫头除了被强迫学了的一身礼仪以外基本就是个傻丫头,只对帅哥和衣服鞋子包感兴趣。项知言居然就能就着上个月巴黎时装周的见闻和她讲的十分兴起。我听不太懂,大概就是讨论某个牌子那场秀的衣服是什么样的风格,用了什么什么样的元素,致敬了谁谁谁,有什么特点之类的。 卢青和这丫头就好这个,越讲越高兴。 凭心而论,我在前座听的也很高兴,我很爱听人科普各种各样有趣的事。卢青和虽然涉猎广泛,但她不是能给你讲好故事的人,你不用话引导她她就不知道怎么开口,聊起来比喻和用词往往匪夷所思天马行空,你如果不了解她和她讲的东西往往会听不懂。 我其实挺羡慕她这点,我觉得她那脑子,如果能把这些话还好捋顺了一定能把事讲的特别精彩。 现在遇上个能够无缝接上她话的顾知言,两个人真的能聊的热火朝天,而且无比生动,引人入胜。我都想给他们俩的对话录下来当素材用。 主要还是顾知言那口说台词的功夫太好,抑扬顿挫和语气拿捏的恰到好处。发音清晰好听却又不会字正腔圆到突兀。轮到他说话的永远都主次清晰,细节丰富又不会乱了谈话方向,话末又都给对方留了接话的口子,像是留恋了个悬而未决的悬念,等着对方补上。这真的最适合拉人入戏,不管是观众还是对手,连卢青和这样的说的兴起时宛如机关枪一样的口癖,跟着他的节奏说话都能一改乌鸦的聒噪。 这人真的是天生做演员的料。 我想到这一点,在前座不可抑制的可惜到捶胸顿足。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偏偏有人可以这么浪费自己的天份,简直让人嫉妒到痛恨。 我如果是个能在项知言面前说上话的人,我一定要用尽全身心的力气在他耳边怒吼让他不要再瞎搞了,赶快挑点好本子,该演戏演戏,该拿奖拿奖。按部就班的去做他的人生赢家,顺理成章地在影史上留下许多有姓名的角色,被一整个时代铭记。 他那样好的出身,那样好的起点,那样好的条件,他偏偏不肯。 鬼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卢青和和项知言聊了一路,车开到耀华的时候还有点意犹未尽。但是卢丹平的特助姜瑶已经在楼下等了。 我们下了车,司机开车去车库,姜瑶先和卢青和说卢丹平让她在楼上等,卢青和满脸的不情愿还是乖乖上楼了,走的时候依依不舍地朝我们这边看,也不知道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项知言。 姜瑶又看向我和项知言,刚才项知言说有事要来耀华,感觉还真的是真的。我自觉只是个陪衬的小喽啰,很有眼色的站在一边当隐形人,准备等姜瑶把项知言安排好了就去附近找家罗森坐着等卢青和被他哥放出来。 等她的时候我可以用手机搞搞颁奖典礼那天在休息室乱想的那个小故事,我这些天闲在家的时候就在弄小片段。大纲什么的都没有,纯粹写着玩玩。 我还在这出神呢,姜瑶突然点了我的名:“孟先生,就麻烦你带项先生去会议室了。” 我一脸茫然地抬起头,表情一定傻的不行。姜瑶却已经和项知言点了点头,一个人离开了。 我扭过头去看项知言,他笑着看我。刚才车上听他聊了那么一路,算是把好感加满到我可以进行友好对话的范围内。但是他这么笑我还是有点遭不住,急忙扭过头,随手做了个让他跟上的手势,带他去三楼的会议室。 我们俩一路走过来,都有员工探头在看。项知言作品少,但是要么得奖要么有名,圈子里认识他,基层员工说不定也能一眼认出来。 主要还是他太好看了,本来也才24岁,穿着休闲装显得年纪更小,身段好的可以去走T台,乱穿衣服都挡不住那股勾人的劲儿,这帮人可能就是单纯的在看美色。 我步履飞快,希望赶快把他带到地方了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耀华,免得下去以后一帮人围过来打听。 带他进了会议室,把灯打开。又算是看在他那天帮我的份上给他倒了杯水放桌上,我立刻准备走人。 结果他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我一转身,就发现他站在会议桌旁边的过道那,把我出去的路给堵死了。 我有点窘迫地站在那,他比我高,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就很有压迫感。搞得人莫名其妙心就虚了半截。 还没等我说话让他让开放我出去,这个人就率先开了口。 “孟植?”他问,“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我一下子脑子空白,不回他微信?谁?什么微信? 项知言看我愣在哪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又笑了,“没事,当面说还更诚心一点。是这样,我现在在组一个剧组,我想邀请你帮我写一个剧本。你愿意吗?” 榉木无青于2019-09-05 22:44发布 第10章 我耳朵里嗡的一声,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 脑子里全是疑问,剧组?什么剧组?他不是演戏的吗?他怎么还要自己组剧组? 项知言非常体贴地拉开一把椅子,示意我可以坐下。 我觉得自从那天颁奖典礼之后我就变得非常一惊一乍,也不知道是时运如此还是我太久没见世面,搞得处处都像是惊弓之鸟。他现在帮我拉椅子,我也懒得考虑什么乱七八糟的社交礼仪,直接坐了。然后才看着他拉开我旁边那把椅子,也坐下来。 他好像很满意我现在的反应,整个人气场都不一样,如果刚才还只是礼貌性地试探,这一坐下,他身上就莫名散发出来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 他是认真在说这个事的。 我的感官传递过来这个信号之后,嗅觉都变得灵敏,没了酒店大堂的香氛和车里空气清新剂的干扰之后,这人身上香水的味道更直接的散发出来。 木质香,尖锐,凛冽,带有一丝燃烧后灰烬的味道。 看来我的鼻子还是比脑子灵,这人绝对不是那什么温润如玉的好好先生,他就是一个蓄势待发的野心家。 我不知道他想从我这里要什么,我开始有点紧张,害怕他要的我不想给,又害怕他高看了我。 项知言没有用沉默折磨我太久的时间,沉吟一会儿开了口:“直接一点吧,我非常喜欢《盲野》,内容先放在一边,如果只说拍摄,这本子实践性好到出奇,是非常适合新人导演拍的小成本片。” 他偏了下头,忽然又补了一句:“而以卢导的为人和能力来看,这其实算是最适合她拍的剧本。你觉得呢?” 他明明比我小,说这话的时候却让人不想挑毛病,就好像他合该有那个资本把话说的老气横秋。 而且要命的是他一开口,就点中了我自己对《盲野》的评价,不由得让我高看了他一眼。 如果他是刻意恭维我,那不得不说他还真的挺厉害的。 谢崤这些年身价水涨船高,早就不做跟组编剧,看的都是投资千万以上的本子。考虑成本早就不是当年我们一起打地铺时候的思维了。所以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匠气,温吞,我还只能乖乖受着。 《盲野》写成这样,除了我自己状态不好以外,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卢青和。这一点她懵懵懂懂的,整个电影拍完了都没注意到。 我真的不是饿到穷途末路,随便挑了个剧本给她的。 卢青和这样的身份家底,名声比钱更重要。而且她那个脾气,剧组班底稍微强势一点就很容易被带偏,更何况她其实手里并没有多少钱能用来烧。 所以适合她拍的本子,一个是描述准确,不要有过多发散,然后是成本低,最后一个是名声要好。 所以我选了写残疾人,范围局限在一个盲校学生的高三,讲述他通过大学的自主招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去读书的故事。 我是先写的小说,再自己改的剧本。描述都力求写实精确,一方面容易还原,另一方面利于剧组各个部门理解这一幕具体要呈现出什么效果。 太准确会失去想象力,并且侵略导演的创作空间,所以谢崤才说我匠气。 成本方面,大多数演员都是托人联系的盲校学生,和老师家长都沟通过。 青春片向来好拍,服化道省一点,演员直接穿私服关系都不大。所以现在青春片烂大街,请多大的咖都不好使,导演的人名声也难听。 但是我选了这个背景,就占了道德高点。拍出来别的不说,卢青和有这个东西傍身,以后别人向她家里谄媚讨好,都能夸她一句有和别人不一样的视角和情怀。 这比她花一大堆钱参加慈善晚宴要讨巧无数倍。 项知言说中了这一点,就证明他并不是只会演戏,多少有点眼光。 可是他自己拍的还是烂片。 我都有些受不了我自己了,每当我对项知言出现任何一个正面评价之后就会迅速想起来他拍烂片这个事,可见当年带给我的伤害有多大。 如果非要我形容,就是我在雪地里迷路,走了三天三夜饥寒交迫,前途未卜生命垂危,突然看到有个可以避风休息的山洞,兴冲冲地过去想续一波命,结果那山洞塌了。 我谨代表个人认为如果那时候我没撑过去,项知言至少是要负起导火索的责任的。 当然导火索本人不知道这个事,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似乎并不介意他恭维的话说完我还没有什么反应。我知道我向来藏不住心事,刚才腹诽他的那些心路历程也不知道被看去了多少。 果然,他看着我,笑眯眯的开口:“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会夸人。” 我都惊了一下,这个人好不要脸,怎么能在老气横秋和少年意气中转换的这么自如,于是我死犟着嘴开口,不肯坦白接受他的好话:“……是挺会的,但是能做到这一步的人还有很多吧。一直不是都有那种组队合作的剧本团队吗?论实践性他们应该更好。” 项知言略略张大了眼睛,我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见解,结果他突然笑出声来。 “哇,你真的是…没想到你还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笑完说,我有点莫名其妙的生气,我不能说很多话吗? “嗯……你要说成熟的话也确实是吧。”他突然把手肘靠在桌子上,又用手撑住脸,歪过头看我。“团队作业,一周定主题和要求,三天出一句话梗概,然后人物小传、核心事件,再是分集梗概,分场,细化,复盘……五个人的团队流水线作业,两三个月出一个本子,都是熟手,本子也有那种想象力很好的,可拍性都不错。” 他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变得认真,我也被带得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等着他下面的话。 “可是孟植,你只有自己一个人。” 我陷入沉默,不知道怎么回。 “我看过你写的剧本。”项知言说,他忽然坐正,身型瞬间有了一个变化,头奇怪地微微仰着,背挺得板正,有种古怪的僵直感。 我不知道为什么,瞬间反应过来,他是在模仿《盲野》的那个主角。 他动动嘴唇,说了一句台词:“余老师,我…我也能上大学吗?” 他一开口,我鸡皮疙瘩全部起来了。 拿捏的太准了。 盲校学生会非常非常刻苦的训练语言,所以往往他们中最用功的人说话反而有一种播音腔的调子。 就像项知言现在做的这样。 项知言眉毛微微动了动,那是一个肌肉很自然的条件反射,他开始露出一个笑,嘴微微得张开,显得非常的傻和腼腆。这之后表情又慢慢变化,他眉头皱起,面部肌肉开始有微妙的抽搐,忽然就开始哭。整张脸彻底垮掉,甚至某种意义上破坏了他那种无坚不摧的美貌。只有那种实打实得混着撕心裂肺的极喜扑面而来,生动的地值得每个人都颤栗。 真像。 盲人因为看不见,所以表情学习上会有多多少少的问题,他们最常见的就是非常腼腆的笑,和由于情绪牵动的,没有任何管理的表情变化。 所以他们不管长相如何,第一眼看上去总让人觉得有些略微的怪异,尤其是情绪崩溃的时候,那种感觉会让你感觉看到了一个放大的婴儿。这也是很多正常演员演盲人演不好的原因。 项知言哭了一会儿才停了下来,抬起头,恢复了自己的坐姿,用手稍微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真的哭出来了,眼尾都有一点红。 他笑着问我:“怎么样,孟老师,我这段表演够格吗?” 我抿着嘴不肯说话。 项知言的笑停了,放下手,看着我沉吟了一会儿,才又笑起来:“没事的,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直接说。” 我低下头看手,不知道要不要和他实话实说。老实讲,按照他的咖位,这样对我真的是纡尊降贵,我什么拿的出手的作品都没有。他至少还有一部《雨人画家》。 这种悬殊在面对面的时候让人倍感压力,让人没有底气开口。 我沉默的时间太久,气氛有点尴尬到凝重,这时候项知言突然拉开椅子站了起来。我吓了一跳,以为他不耐烦了要走。 结果我抬起头,他忽然又是那个样子,头部略显怪异的抬着,转过身,像是非常着急的样子,往前冲了几步。 “我…你…你不能乱说,你拿我的本子做什么?我的本子,你还给我!” 他喊着,往前跑,尾音落下的时候整个人突然踉跄了一下,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我知道他撞到了什么,《盲野》里面这是个小日常的场景,主角立志要考大学,同村的人笑话他,故意拿走了他的本子诱导他去追,他们那个教室桌椅板凳摆放那个盲人学生已经很熟悉,摸着桌椅边走也不会摔,可是那帮小孩偏偏在过道上摆了一把椅子。那个盲人学生追过去的时候就这么撞在了椅子上。 这是个很小的桥段,我不知道项知言为什么要演这一段。 他表演完,回到位子上坐下,抬头看我,开口:“7秒钟。” 我脑子里有一根弦忽然对上了,只是依旧不敢确信他这句话是不是这个意思。 项知言说:“我当时看过本子,回学校找了教室搭了个小布景。第一段就演的这个。” 他捂了捂膝盖说:“我说完那句台词之后,就刚好撞上那把椅子。我当时没留着劲,特别疼。” 他看着我,眨眨眼:“就因为这7秒钟,我觉得我一定得见你一面。” 我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项知言忽然又笑了,他指了指会议厅的门:“如果那里是后门的话,小野步子慢,从后门走到位置上需要13s钟,和辅导员刚好说完告状的台词。” 他又指了指我身后,“讲台,从右边绕过去刚好3s,刚好够语文课代表喊完两句收作业本了。” 项知言看着我,笑容里还有一点奇异的神采:“你不用觉得没法开口,孟植,你这个本子的太生动,在还没有拍的时候就已经太生动了。我看过很多剧本,能在一个环境里这么准确的把空间动作的事件和结合的这么好的,只有那些很厉害的编剧。大多数情况下角色都是在静态或者是维持某种固定运动的情况下对话,还需要跟组编剧根据片场的情况去调整台词长度。但是你这个本子,他每一个动作、台词,都是结合在一起,在同一个时间轴里流动的。” 他顿了顿,再一次开口:“在这个本子的范围里,你不用顾虑任何事,我相信你一定是最了解这个故事的人,你有最高的话语权。” 我有点,被他说得想哭。 一个剧一旦拍了,编剧就几乎没有任何话语权,剧组就是战场,有资本有靠山声音才大,从选角,筹备到拍摄,编剧似乎只有在改剧本的时候有存在感。而似乎什么事都值得改剧本,预算不足场景换不了,演员请假不来,突然下雨了但是拍摄不能停,某某演员又要加戏,诸如此类的不胜枚举。 现在资方管的越来越宽,最早的创作环节也要掺上一脚。越发显得编剧好像只有执行的义务,没有说话的权利。 他这样尊重我,我不能再敷衍他,于是我终于还是开了口:“……事实上你演的非常好,非常像,技巧上不是我们找的盲人学生可以比的,但是我们当时这段时候需要的那种……” 我抿抿唇,想想还是换了个说法:“……你太漂亮了,这副皮相带来的那种气质的加成不是你学的像能磨灭的。我们当时那个戏的感觉怎么说呢。” 我绞尽脑汁,想要找一个他能感受的叙述:“你见过黔南的秋天吗?黔南有些山上几乎都是草,秋天一眼望过去永远是一片曲折的枯黄和苍凉,《盲野》就是这种感觉。小野站在一片枯黄里,手里握着跟木头盲杖,走着山间土路,看不到终点。” 我看着他,说:“但是你太好看了,那个人如果换成你,观众的视角就离不开,这个故事到最后情绪最激烈的就是你个人的一个独角戏,那些昏黄的背景就没法被看见了。” 我自觉把话说完,紧张地盯着项知言的反应。 说来真是惭愧,年轻的时候明明是在吵架第一线的喷子。随着年龄渐长,胆气也不是那么足,腹诽的时候能够骂人家骂得停不下来,当着面就开始斟酌措辞了。真是越活越回去。 项知言也许是感受到我有多紧张,朝我露出一个笑,那个笑容有点小小的自嘲和调侃,一下子把我的不安去掉一半。 “孟老师也很会夸人啊。”他说,“因为长得太好看而不适合。就算被拒绝了都会高兴的。” “你别叫我老师。”我有点急,非常冠冕堂皇地撇清责任:“而且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看法,你不用放在心里。” “还是要放在心里的。”项知言狡黠地眨眨眼,“我还是之前那个意见,希望孟老师能认真考虑下,我真的很想要孟老师写的剧本。” 榉木无青于2019-09-05 22:44发布 第11章 其实按理说,项知言做到这一步,我但凡识相点就该答应才是。 但是越是这样,我越知道不能答应他。 这是职业道德的问题。 “项先生。”我还是开了口,我知道语气里一定有挥之不去的遗憾和劣根性作祟的沮丧。 “我想您可能,还是高估我了。也许您看上的是《盲野》的生动,我可能,目前也就只有写出这么一部作品的能力。” 这句话说完,我身上的压力就轻了一层。 《盲野》之所以那么生动,是因为我亲眼目睹过故事里的每一个情节。 我之前逃避现实的时候,在一个特殊学校做志愿者呆了一整年。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到底算是逃避现实还是一头扎进更残酷的现实里头。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有些家庭的安稳幸福,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就几乎要熄灭了。 不像是生病或是意外那样的巨变带来的痛彻心扉,这种形式的痛苦就像是软刀子一刀一刀在深夜割破你的身体,它给你充分的修养时间,却总是在快好的时候再切上一刀。 太多的家庭因为这个支离破碎,离婚,抛弃,有些家里有钱的,甚至会雇人专职照顾小孩,自己从不露面。 剩下那些带着孩子艰难生活的,每一句“他活着就好”的背后,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失眠的长夜。 有些故事,你仅仅把它真实的样貌呈现出来,就胜过无数巧思。 所以《盲野》说是剧情,其实更像是纪录片,我是在学校做志愿者的时候,先写的小说,后面改的剧本。 那些流淌着的剧情,我甚至不需要去过多想象,它们就在我脑子里按部就班的出现了,每一句台词都有原型,每一个桥段都真实的出现过。 我做的不过是把他们串联在一起。 这就是《盲野》的剧本之所以生动的原因。 而其他的,不管是改编或是原创,以我现在的状态,我没有信心能写的比《盲野》更好。项知言给了我这样的评价和信任,我不想辜负他。 我莫名其妙的磕巴起来,好容易把话说完,项知言陷入了更久的沉默里。 我在一片安静中忐忑不安地等着他给我判刑。 我想他应该差不多放弃了。 感觉过了很久很久,我才听见项知言有点无奈的话。 “……孟植,你其实可以更有自信一点……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是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你有我微信。” 他这样说,大方得体,进退有度,越发显得我瞻前顾后,畏缩不前。 可是前进的这一步我实在是不敢迈过去。 他这句话说完,大概也的确是没什么话可以继续讲的了。找了个理由,就离开了会议室。 我一个人在屋里浑浑噩噩地坐了一会儿,缓了缓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也才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把拉出来的椅子摆好,关灯,关门。 我一边往外头走,一边用手机给卢青和发消息告诉她我先自己回去了,并且嘱咐她这几天暂时不要过来找我,也不要给我发消息过来。 我暂时想一个人呆着。 我出耀华的时候碰到了卢丹平,他似乎从什么地方回来,下了车瞥了我一眼,马上洞悉真相,开口讽刺:“这你都还摆着架子?这么自命不凡。” 我就知道,项知言能从哪看到我的剧本,不是卢青和就是谢崤。这下卢丹平自己认了,倒是省的我再去盘问一道谢崤。 卢丹平这人就让我很想揍他,奈何刚才在会议室里和项知言的那一场谈话让我元气大伤。实在是不想理人,于是黑着脸往外头走。 卢丹平拉住了我。 他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死人相,手牢牢把着我的手臂,疼的我几乎以为要废掉。 “孟植,一个人颓废也要有限度。已经三年了,你不能一直走不出来。” 我被他气笑了,也顾不得这里是耀华的门口,直接怼了回去。 “卢少爷,不用操心我,倒是卢青和今天收到寰宇的宴会邀请,你不先查查这个?” 卢丹平脸色变暗,手臂捏得更重了,语气更是森冷的吓人。 “没有下次,否则我不会让青和再跟你见面。” “你可以试试。” 我大大方方地刺激他,“你看看卢青和会不会照着做。” 卢丹平手劲大得可以把我胳膊捏碎了。 我冷哼一声,使劲把他甩开,顺着人流就往外头走。 比不得这种富家少爷天天有车接送,忙的要死还能顾上我这个小喽啰,我再跟他闲扯,晚一点就没有地铁了。 我顺着人流走,也没在意穿着一身高定挤地铁奇不奇怪。反正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我西装革履,精神体面,内里依旧是个怂货。 等终于到了家,手机早就没电了。我也没有开机的心情。直接把手机扔到一旁,躺在床上装死。 我的出租屋虽然是租的,但是它是这个世界上最能让我安心的地方。 我躺在床上,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 我在想项知言的话。 独处的时候是最自由,也最安全。我可以肆意放飞自己的情绪,不需要顾忌任何人,也不用担心被谁察觉了端倪。 我见过很多年纪轻轻就显露在文字上才华的人,就比如齐东,她是在网上写推理小说的,年纪不大,文笔就已经非常老练。我看她写了好几年,想象力让人叹为观止,红的理所当然。 还有之前跟过剧组时遇见的前辈,那才真是被职业训练出来的专业,对空间时间的把握浑然天成,尤其擅长写追击战和群戏。 或者谢崤这种,家里父母都是高知,从小见识和视野就和同龄人不同。就算他自甘堕落,就喜欢网文游戏,写出来的东西也比别人独到。加之他引经据典简直信手拈来,寰宇好几个他手里出去的历史剧,至今没人在史料上挑出过错。 而我呢,全然是个的野路子,优势大概是逻辑思维比较强,感受性好一点,以及我真的特别喜欢写故事。 从迷《山海》那会儿,我就在网上写点同人,后来写过自己的原创,都是在小网站,纯粹图个自己爽,也从没想过要把这个当作职业发展。最后干了这行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毕业的时候闲的没事,正巧周黎进了个剧组,我就暗戳戳地投了简历。 谁知道竟然中了呢。 后来我才知道,跟组编辑是文学组最苦的岗,也是最没发言权的岗。成天的工作就是协调剧组的拍摄进度,拼了老命地在剧情合理性和拍摄实践中做取舍。 既要被原著团队嫌没有信仰,又要被剧组嫌矫情。 在进《山海》的剧组之前,如果不是周黎在支撑着我,我早就转行了。 想到周黎,我忽然一阵恍惚。陈年旧事统统浮上心头,一幕幕画面闪过去,停都停不下来。 其实我今天,没有完全和项知言说实话。 我算是那种,挖掘自己的经历来写作的人,目前为止,我觉得我参与过的真的值得说的两个剧本。一个是《山海》,简直是我踏上游戏路的初心和青春记忆;一个是《盲野》,记录了我在特殊学校看过的一整年人间真实。 所以按照这个思路,我其实还能写一个故事,一个荒诞到可笑的故事。 这个故事很矫情,没什么新鲜的立意,似乎也没有几个正面讨喜的人物,主角的悲惨遭遇很难说到底是可怜还是活该。但是确确实实跌宕起伏,堪称人间笑话。 我不觉得项知言会通过这个剧本,除非他也想当一个笑话。 榉木无青于2019-09-05 22:44发布 第12章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手机还没充电,在枕头旁边安静地好像一块砖头。 我爬起来,感觉头很疼。 既没喝酒,睡的时间也够,头还这么疼只能是精神焦虑。 所以说有些事真的不能想,想起来就没完。 我把手机丢在一边。又登录电脑想刷刷网页。既起来上次卢青和的qq轰炸,在那个软件自动登录之前我就给它掐了。 我觉得卢青和根本没必要担心我自绝于社会,她根本不知道躲起来的感觉究竟有多爽。 刚这么想了半秒,也许是天不从人愿吧,我一点开网页就愣住了。 “震惊!当红流量小生暴打富二代,疑似情感纠纷!” 这个标题本身没什么好震惊的,UC系什么都能震惊,疑似后面的更是能瞎编。让我吓到的是那张配图。 打人的那个当红流量小生,是周黎。 我看着这个新闻,感觉都有点玄幻。好像自从那个倒霉催的颁奖晚会之后,我就一直在各种不经意间看到周黎的消息。 他这些年对外形象好到出奇,都不是装的,真就是那样一人。 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惹到他了,至少当面上也绝对不会冲动到动手。 我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搞他。 可是为什么?他虽然还是很红,但已经不是最风口浪尖上的了,为什么非在这个时候下手? 我欠着他上次流量的情,带着些迟疑打开手机,还没想好要不要发微信问问他的情况,马上就有一个来电打了过来。 我看到来电显示就愣住了,我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找我的人会是他。 我等铃响了很久才接起来,语气古怪的我自己都觉得诡异。 “喂?” 一个我绝对不会认错的声音响了起来。 “……孟编吗,我是翟白秋。” 我听到他声音,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语气不由自主地无奈:“你好……你有什么事吗?” 翟白秋在那边沉默了几秒钟,开口:“周黎住院了,在九院,你能不能过来看看他。” 我一下子紧张的额头都在冒汗。 “额……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孟编,你过来吧。”翟白秋没等我说完就开了口,“我已经和周黎分手了。” 说实话,从当事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确实和从第三人口中听说不一样。 卢青和跟我讲这个的时候,我除了震惊,就是一点点想吃瓜的心态。 但是这话由翟白秋亲口说,我只觉得一片茫然,还有些几不可差的难过。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我和翟白秋约了地点,就挂了电话。 临出门的时候我在衣柜前面犹豫了很久,我三年没添置过新衣服,每天穿破T恤也乐呵呵的。以至于此刻要去见故人,我竟然一套体面的衣服都挑不出来。 好衣服就昨天那身礼服。要是真穿着过去就显得很过头,仿佛我是去庆祝周黎住院一样。 我犹豫到最后,还是看开了,大体上我就算是今天穿着一身阿玛尼出现在医院里,也不会比穿着白衬衫的翟白秋更好看。本来就比不过的的事,纠结这些没必要。 于是我依旧穿着我的破T恤出了门,坦坦荡荡。 和翟白秋约的地方是门诊一楼,我在附近买了点水果,权当心意。 翟白秋这两年不太演电视剧了,大多数时间在话剧社排练和巡演,偶尔去电影里串个场,知名度没那么高。 但是这世界上吧,有些人就是天生要吸引人目光的。 反正我是在门诊大厅一眼就看到他了。 我相信不止是我,还有很多人一眼就看到他了,我甚至还看到有人掏出手机照相。 而那个好看的祸水,皱着一双形状极好的眉毛,杵在墙边低头看手机,浑然不知自己正在被一堆人偷拍。 我算是真的服气,大跨步上前拍拍他胳膊。 翟白秋被我吓了一跳,抬起脸的时候瞳孔都微微缩了一下,像是受惊的兔子。 嗯,怎么说呢,我就想起四个字,我见犹怜。 翟白秋见到是我过来松了口气,拉着我就准备往楼上走,我手一拽他胳膊,反把他给拉住了,登时回头一脸奇怪的看着我。 “他饿不死。”我说,“倒是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我还好……”翟白秋小声争辩。我根本不听他鬼扯,拉着他就去了门诊外面的小饭店,找了个相对隐秘的卡座,准备看着他先把饭吃了。 这个人真的是一如当年,连低血糖的时候脸色容易泛白都没变过。 当年他和周黎拍《山海》,他是男三没有什么戏份,苦却一点都没少吃。以至于后来红了,剧组里都没人妒忌的,是真的拍摄的时候过的太惨。 他性格又好从来不喊累,每每都是他的戏份拍完了,才和悄悄和生活助理说自己不舒服,真的算是非常敬业。 翟白秋自从被我塞到对面坐着就变得异常沉默,按道理来说我和他一样是三年没见了,我见周黎仿佛老鼠见了猫,见到他没点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心态实在是不正常。 可是我是真没有,我一见到他,第一反应就是想知道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 我叫了两碗粥,一碟咸菜和一笼汤包。翟白秋也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了,突然吃油腻的怕是肠胃又不好。简直让人操碎了心。 他把一碗粥了乖乖喝了,捧着碗,忽然笑了抬头看了我一眼。 “孟编,这感觉和剧组的时候好像。” 《山海》那个剧组向来是我的逆鳞,谁碰谁炸。结果现在翟白秋当着我的面大咧咧的说了,还管我叫孟编,我也发不起火来。 没见他的时候,我总以为自己在他面前自惭形秽多过怀念。真的看到他却还是和当年一样的心软。 我安静地陪他吃了一顿饭,又把他送回门诊部楼下,把水果递给他。 翟白秋站在电梯口一脸茫然地看了看我,直到电梯到了我也不动作,才确信我是真的不打算上去。 “孟组,你别生气了,我真的和他没关系了。” 翟白秋真的急了,把我拉到墙角小声跟我解释。 我觉得无奈的很,跟他说:“不是一回事,是我自己不想去。” 翟白秋这个孩子有多实在呢,早先我和周黎绝交的时候,这孩子根本没看出事情的原委,以为只是普通的矛盾,一直试图让我俩重归于好。 他在剧组的时候和我关系最亲,山海杀青了之后还时常给我打电话,又接到哪个剧本啦,写了什么人物小传啦,话剧社里见到个特别厉害的前辈啦。几乎每两周就要给我打一次。后来是有一次打电话被来卢青和接了,把他阴阳怪气的骂了一顿之后这孩子就再没敢主动打电话过来。 其实我挺喜欢和他聊这些的,不过我打电话过去跟他解释也没什么用,我渐渐也就不在意这事了。 他这人其实很奇怪,我一直觉得好演员感受性一定要好,尤其是对周遭各种暗流涌动的情感关系,这孩子跟我处了整三个月,愣是没发现我对周黎存的什么心思。 可是他那部戏里的男三是演的真的好。 也就只有他一个,《山海》拍完都四年了,还会叫我孟编。 榉木无青于2019-09-05 22:45发布 第13章 我和他在电梯旁边僵持着,往这边探头打量的人越来越多。我叹口气,把翟白秋往旁边僻静点的过道拉,扶住他肩膀认真跟他说,“小翟,别胡思乱想,你们在不在一起和我愿不愿意见周黎是两件事。” 翟白秋显然不信,一双眼睁的极大,甚至想要上手拽我。 “孟编,你得去见他。”他声音都有些干涩地发直。“你不知道……” “哟,你们都在啊。好久不见啊,孟植。” 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人打断。我听到这声音,脑子里有根弦瞬间绷紧,医院消毒水味这么重的地方,我都以为自己闻到了一丝酒味。我艰难地扭过头去看,果然看到了一个不想见到的人。 傅文睿,海鹿现在的老板。 我头疼的要命,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他。这么久没见了还能准确认出我,看来我当初是把他得罪够呛。 《山海》那个剧组真的是有毒,捧人捧到了极致,结怨也结到了极致。 其实这事放在娱乐圈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山海》有海鹿的投资,一开始周黎他们那个组合直接塞了三个人过来。 我记得里面有个叫胡明希的,长得特别可爱,就是娱乐圈那种最典型的清纯少年的长相,温柔无害,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想起夏天午后的风。 原本是让他来演翟白秋的那个角色鹿滔。 可是临到快要开机了,这人爬了傅文睿的床,直接签了另一部戏的男一,放了剧组鸽子。 当时真的是急疯了,虽然就是个男三,但是通告单什么的早就排好。马上就要开机,剧组停一天就是水一样钱出去。他不来整个剧组都得疯,尤其是监制和统筹。当时人手不够,还临时来文学组抓了壮丁,我和谢崤两个人点灯熬油地帮忙重新排期顺剧本。内心都在扎小人。 幸好当时李导从学校里头把还在读书的翟白秋抓出来顶上,不开玩笑的说,我们当时看他都跟看救星一样。 但这只是梁子的开始。 后来《山海》拍到一半的时候,海鹿突然要求给周黎那个组合的另一个人加戏。 他们那个加戏需求我和谢崤看过,基本是乱来,直接把那人的戏份从男六瞬间拉到和男二持平,把好几个罗寒山的高光时刻都让了给他。 这里头涉及到的补拍、重新理通告等等等诸多杂事已经不能用加戏来形容了。 这直接是换了个剧本,还顺便把《山海》糟践了一遍。 尤其是罗寒山,没有后期那些高光剧情,这个角色就只是一个随波逐流的武人,而不是那个甘与天下为敌,只为坚持本心的侠客。 制片拉着导演和傅文睿喝了三天酒,结果是傅文睿说钱他可以继续投,但是本子必须改。 我当时知道了,真的是整个人都在炸毛。拉着谢崤不眠不休,拿出当年吵架的功力,洋洋洒洒慷慨激昂地写了一篇说明,详细讨论了为什么不能改,不能加戏,这么弄完剧本有多不能看,以及会流失多少游戏粉。 其实如果把时间换到现在,说不定这说明就起效了。 改编ip热了好几年,大量新的资本涌进来想分蛋糕。都觉得只要原本的ip名气大然后加点流量演员就能圈钱,剧本怎么糊弄都行。直到去年狠狠扑街了两个巨资ip剧,资方才意识到有些事不能乱来。 可是拍《山海》那年,网上热播的,是另一部被改的面目全非的改编剧。 所以那说明没起效,剧本还得改,那个原本演男六的小偶像天天在片场耀武扬威。 我当时实在气不过,就在冲动之下阴了傅文睿一把。 也是凑巧,我当时正好也在那个会所,上厕所的遇见那个男六和傅文睿在隔间里乱搞。 我反应过来这俩不要脸的是谁以后,就把他们那厕所门从外面抵了个拖把给顶上,出了门报警说这里有人嫖娼。 这个事情的结局比我预计的要精彩一点,那个男六当天吸了毒。 回头再看这事,后悔谈不上,就是给我自己找了不少麻烦,就比如现在。 傅文睿带着笑走过来,他步子有点跛,感觉像是脚上有伤。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神色带着让人讨厌的倨傲。 他看我,满脸的不怀好意:“你还来看周黎?” 我对他连眼神都欠奉,倒是翟白秋在一边脸色一下变得刷白。 我觉得有点奇怪,傅文睿明明是找我的茬,这孩子紧张什么。 考虑到这人来人往的,傅文睿这个阴逼也不可能下黑手,我说了声借过就准备拉着翟白秋离开。 看到我们要走,傅文睿拖着跛了的步子,利用地理优势还是把我们俩堵在那过道里。 “别这么绝情嘛,孟植。”他说,“这么久没见了?不叙叙旧?” 我懒得和他打机锋,直接刺他:“我可不配和您有什么旧,毕竟我这么穷,吸不起毒。” 我声音压得低,但是傅文睿和翟白秋都能听到。 我感觉握着的胳膊抖了一下,倒是傅文睿表情稳定没什么变化。看起来他这些年确实涵养上去了,不再跟个斗鸡似地一刺就疯。 傅文睿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卢家不管你,你会怎么样?” “不劳您费心。”我深谙如何结束这种挑衅似地对话,话说的顺溜无比:“我死了也碍不着您的眼。” 我拉着翟白秋直接撞开他,我虽然是个弱鸡,但傅文睿也好不哪去,长年沉迷酒色,内里虚的不行。 我把他撞到墙上,这厮竟然还继续伸手来抓我衣服。 他表情明显是觉得痛,手上劲却不小:“孟植,我真的觉得很有意思,你爸都死了,你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底气清高?” 我真的是不想再和这个神经病说话,这人当年多少还算是个恶心的普通人,现在看上去已经差不多疯了。 我直接甩开他,拉着翟白秋就是一个百米冲刺,直接跑出了门诊。 以我长年不锻炼的体魄,这已经很能反映我到底有多恶心傅文睿。 翟白秋被我拉着跑了一路,也不知道跑到哪,我估摸傅文睿也未必会追,找了个树就停下来休息。 真相是我有点跑不动。 我停下来喘气,翟白秋站在一旁看我,他体力比我好得多,毕竟是演话剧的人。 我气终于喘匀了,转过身子朝他摆摆手。 “连累你陪我跑了一路,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说完我不看他反应就走。 我对翟白秋没什么意见,小孩挺好的,长得俊,肯吃苦,会思考,演戏也有灵气。假以时日会是个好演员。 至于他和周黎之间最后走到什么地步,三年前就我没关系,现在更和我没有关系。 我闷着头往前走,刚走出几步,就听到翟白秋在我背后大喊了我一声。 “孟植!!!” 他演话剧的,中气足,就是我还没在他戏外的场合听他这么大声说过话。 有点无奈,我停下来,转过身子看他。 翟白秋看着我,眼睛里又不容错认的痛苦。那个感情很复杂,我都没理解到底是为什么,就听见他在我身后开了口。 “你去见见周黎吧。”翟白秋说话已经是哭腔,“他是为你打的傅总,他知道当年的事了。” 榉木无青于2019-09-05 22:45发布 第14章 我站在哪,看着翟白秋,嗓子忽然有一股痒意。 突然很想吸烟。 翟白秋说完那一句之后就没再说话,就和我彼此沉默地对峙着。 我看了他很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倒是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从略微的激动到如一潭死水的沉寂。 我想他明白了我的态度。 那就是无论周黎做了什么,知道了什么,对我而言都不重要。 因为已经晚了。 我再次扭头离开,这一次翟白秋没再拦住我。 我和周黎走到今天,就算是我单方面的铁石心肠不留情面吧。 希望这样他会觉得好过点。 我离开医院,时间还早,既没到睡觉的时间,也没到吃饭的时间。 这样就很烦,连个自然的宣泄方式都没有。 我手机查了下导航,这里离shark night差不多10公里,我徒步走过去差不多能赶上他们开门。 我现在亟需酒精麻痹自己,走走路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我顺着街慢悠悠地晃,之前听说过有种活动叫做城市越野,大概和我现在做的没什么两样,揣着个手机选好目的地就开始走路。我不清楚这个运动是怎么起源的,让人非常费解。你在田野里走也好,山间里走也好,至少贴近自然。在城市的水泥地上走,四周不是尾气就是雾霾,说不定呼吸多了还会折寿,连最基本的锻炼目的都无法达成,实在不知道这个活动除了给广大都市男女提供一种联谊的借口以外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人生吧,总有时候让人想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 我顺着街走,身边是马路,车呼啸呼啸地过,医院大门附近车流量大得得很,来看病的,来探病的,堵的水泄不通。 又是一番人间悲苦。 我在icu门口见过一对夫妻,前天晚上送家人过来,脑溢血,突然就倒下了。 第二天,病人没醒,医生喊要交钱。两个人拿着医院的结账单,女的捂住眼睛蜷缩着摊在icu门口的一排椅子上,男的坐在旁边,垂着头发出一声短促又绝望的叹息。 没有渲染,没有微妙变化的表情,也没有什么煽情的话和眼泪。 只一声,就让人懂什么是造化弄人。 我顺着马路牙子走,要过好几个人行横道。这边的电瓶车和摩托车野的很,常常不顾红绿灯就往前冲了。这还是个例,有时候交通灯可以右拐的时候,那车开的,感觉随时可以出意外。 我是货真价实的宅男,很少离开居住范围1公里以上,以至于我因为各种原因跑到这城市的其他地方的时候都觉得很陌生。 这附近却还好,我都走出来这么久了,还能记得这里拐过去有一家理发店,地方小得很,老板娘是北方人,操着一口热情的方言,每次让她洗头发的时候都觉得心里能敞亮些。也不知道她的生意还像不像之前那么不好。 我又走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走到我的腿都很重了,我都不怎么运动的,只有陪我爸去爬山或是旅游的时候才会走很久的路。我一直跟他说每年陪他出去玩都是透支我一整年的运动量,所以平时理所当然的放任自己偷懒。 我爸就生气,还要上手教训我。 四年了,我现在一个人在出租屋里昏睡个三四天,也没人教训我了。 我走到shark night的门口,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shark night还没开门,我拿出手机给苏路北打电话。这个时候她差不多已经睡醒了,不是在店里就是在家里。 她很快接了起来,什么招呼都没打,直接说:“我在楼上,你自己开门上来。” 我挂了电话,从钥匙串里找到shark night的钥匙,开了门,熟门熟路地顺着楼梯走到二楼。 苏路北已经在吧台后边准备,看到我第一眼就悟了我是来干什么的,像是对暗号一样的开口。 “10点?” “嗯。” “2000。” 我麻利地给她转了2000,然后坐到了吧台椅上。 苏路北和其他的店员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就开始给我调酒。 如果一定要说我的朋友里谁算是我的知己的话,苏路北算是一个。 她比我自己还清楚我的酒量。 当然,这也是我几千几千地砸出来的。 我不太能喝,啤酒差不多一瓶就倒,但是又很喜欢那种半醉不醉微醺的感觉,因为非常逃避现实。 这就导致我并不敢在外头喝酒,因为基本上我主观感觉到微醺的时候其实已经喝太多了,再过一会就会直挺挺地不省人事。 几年前我有一天难受的不行,大晚上的出来放纵,不巧遇到了苏路北,她那个时候刚开店,调酒跟调饮料似的,别人喝觉得不够劲,我喝着正好,从此成为常客。 基本喝到最后,苏路北已经能通过我当天的状态来判断我大概需要喝几杯酒。情况特殊点的,比如今天我准备喝到断片,她还可以通过问清楚我准备几点钟断,调整我需要的酒精浓度。 我真的很欣慰,我别处吝啬到家,唯有在她这里挥金如土,她也没辜负我的期望,终于被调教成了个药剂师。 她先给我来了杯长岛冰茶,我喝了口,冰的嗓子一凉,焦躁不安都平息了点。 真是多事之秋,什么都赶到一起了。 不管是遇到傅文睿那个神经病,还是听到翟白秋亲口说他和周黎分手,或者是周黎突然知道当年发生什么事。但凡是一件件来的我都能冷静处理,偏偏全部都赶到一起,弄的我不得不跑来苏路北这里买醉,简直是时运不齐。 其实说穿了就是当年那么点屁事,傅文睿家里把消息压了之后应该是把他教训了一顿。他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渠道就认准是我阴的,找人在片场各种找我茬。这就算了,也不知道那人是多火眼金睛,竟然看出来我对周黎抱的什么心思。 就我和周黎之间那样的清白程度,我其实根本不怕他搞什么幺蛾子。结果傅文睿这个阴逼,他把这事告诉了我叔。 我叔这个人怎么评价呢,也是个老阴逼。 那个时候他和我爸因为股份的问题天天吵架,好几次我去耀华的时候都听到办公室里摔东西摔得震天响。 后来有一次,我正好因为想去问我爸能不能给谢崤挂在耀华做个编剧,就又听到我叔在和我爸吵。 战况热火朝天,俩人都挺激动,但是明显我爸气势足一点。 本来这事不该有什么悬念,我看太多回了,一般都是以我爸甩脸子加下最后通牒告终。 然而就这时候,那老阴逼把我喜欢周黎这事捅了出来。 那时候我就在门口,看到我爸脸色从呆滞到震怒,最后突然满脸惨白地倒了下去。 我脑子瞬间嗡的一声空白。 我爸有心脏病,他倒下去,是因为突发心梗。 后头的事我记得很混乱,我跟剧组请了长假,医院一片混乱,葬礼一片混乱,和孟家撕逼也是一片混乱。 混乱的出口是我带着50万存款,一套定制礼服,一本老家的房产证,和孟家一刀两断。 我才知道,孟家在耀华的股份都在我奶奶那,我爸做了20年耀华的老总,只有一点点分红和薪水,相当于给孟家打了很多年廉价工。 有件事我要感谢卢丹平,虽然他联合董事会收购耀华基本属于趁人之危,但是我依然感谢他。 耀华是我爸的骄傲,我不想看到孟家的任何人接手。 那之后,我又好不容易找了地方安顿下来,才终于能销假回的剧组。 回去的时候《山海》差不多拍到尾声了,就剩下主演还有一点戏份,文学组每天都闲的长草。 我在宾馆睡了两天,实在呆不下去,才决定去片场看看。 现在想想我其实不该去。 那天是晴天,刚好拍的是罗寒山和鹿滔第一次合作逃出生天的场景。 阳光正好,罗寒山把刀背在身后,朝鹿滔笑:“朋友,如今也算是共患难,还没问你的名字。” 鹿滔把自己的剑擦擦干净,也不理这看着莽撞的人,犟嘴:“共患难的朋友有什么好做的,快快各回各家,只求下次见到彼此别再需要共患难了。” 罗寒山哈哈大笑,用手摸摸鼻子,他觉得这人有趣的紧,开口逗他:“那可说不好,我运气不好,若你还能遇见我,说不定又是个困境。” 鹿滔已经把剑擦干净,在阳光下看了看就收进剑鞘里头。抬头看罗寒山,“你这人别老说不吉利的话,说多了自己都信了。我看你面相俊朗,不像是无福之人,心放宽点。” 说罢,他从石阶上跳下来,就准备走了。 罗寒山看他要走,又在后面喊了一遍:“名字!你还没告诉我名字!” 鹿滔不耐烦地回过头:“萍水相逢,你问我名字做什么。” 罗寒山笑:“今日是萍水相逢,说不准他日就是知己。” 我在片场,看周黎和翟白秋演戏,一起合作了这么久,他们的默契已经好到出奇。如果不是要多拍几条预备,其实一条就能过的。 后来下了戏,这俩人一下子就不知道躲哪去了,我心里有事想找周黎说。就在片场里找他。 然后很不巧,或者也可以说很撞大运的是,在演员休息区后头的小树林里,看见了他俩在接吻。 不知是秉持着多阴暗的心理,我后来旁敲侧击过翟白秋他和周黎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那个时候翟白秋还没被卢青和骂过,天真坦荡到几乎残忍,没怎么回忆就说了是在拍罗寒山问鹿滔名字那天。 在那天拍的问名,在那天周黎主动表的白,也是在那天,两个情窦初开的人交换了彼此生命中第一个吻。 多美好,我理应与有荣焉才是。 毕竟问名这段是我写的。 榉木无青于2019-09-05 22:45发布 第15章 我有的时候把自己换到周黎的角度上想这件事真的觉得啼笑皆非,他大概是真的冤枉。被我擅自喜欢上,又好巧不巧地在我情绪最差的节点当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后莫名其妙地被我绝了交。翟白秋说他知道了当年的事,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多少,是知道了我爸的事,还是连同我那些暧昧不清的心思一起知道了。 其实他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这件事根本不怪他,原谅自然无从谈起,只不过他美好的青春记忆和我无法回首的痛苦联系在了一起,以至于时至今日我依旧没办法面对他。 我喝了不知多久,人差不多已经迷糊了。陈年旧事在脑海里搅成浆糊,一团模糊得什么也分不清。我一会儿想起我爸,一会又想起周黎,乱七八糟的情绪在脑子里晃。 我拿出手机乱翻,好转移些注意力,也不知道要看啥。苏路北就在旁边帮我续杯。 其实我酒品很好,往往醉了也觉得思路清晰得很,就是有点不受控制,容易做出平时不太会做的事。 就比如,使用微信。 把微信打开,我在一堆闪着红光没点的商家推送里找到了卢青和,点进去,想骚扰她。 然后我就想起来我自己给她留的言,让她这几天都别联系我。 都说了,我就算喝醉了思路也清晰得很。我能自己打自己脸吗? 于是我把聊天退出去,准备找下一个。 奈何我微信宛如长满电线杆的荒岛,除了卢青和,只剩下一个没有备注的人看起来不像是卖东西的。 我把他点开,看了看,有点迷糊,把手机推过去给苏路北,问她:“苏路北,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苏路北给我推过来一杯玛格丽特,看了看我手机,开玩笑:“你连备注都没有,我怎么知道是谁,这人夸你夸得是事实吗?还说要让你当编剧诶。” 编剧,这词触动了我敏感的神经,总觉得微信和编剧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有一个我快忘了,但是有点重要的事。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决定舍远求近,直接问微信里那人。 于是我拿过手机,开始啪啪打字。 木直:你是谁啊? 过了一会儿,那边回了。 voice:?孟老师?怎么了? 他这句话根本没回答,完全是顾左右而言他,于是我强调了我的问题。 木直:不是这个,我是问,你,是谁。 这回那边回得很快。 voice:…… voice:孟老师,你是喝醉了? 我觉得这个人有点烦,我都问了他两遍了,他都不回答我,还老是要问我问题。 可是我性格很好,所以我会先回答他。 我刚打完我没有醉几个字,编剧的审查本能就上线开始闪红灯。 一般一个角色说自己没有醉的时候,都是醉酒之后的台词,经典的不能更经典。 可是我分明没有醉啊,我还能这么清晰的考虑问题。 所以这个时候,按照反向思考,我就应该反向回答他,才是正确的。 于是我回了。 木直:是,我喝醉了。 voice:…… voice:你在哪? 你看,我就说这个人很讨厌了,又问了我一个问题。 可是我仔细想想,我刚才回答他的时候并没有重新带上自己的问题,所以他就只对我那一句话反应,把对话进行下去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单位时间内能一般只能处理一件事嘛。 于是我回答他。 木直:我在 shark night 我把信息发过去之后,很久很久,那边都没有消息发回来。 我觉得有点沮丧,连带着对手机都有些迁怒。索性丢到一边去不玩了。拿着杯子喝苏路北给我调的酒。 我这一杯还没喝完,二楼突然有人上来。 苏路北比我反应更快,越过我对后面那人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10点才开始营业。” 可是那个人充耳不闻,直接走到我身边,把我扳过去看。 我这才注意到他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只漏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那眼睛很漂亮,眼尾很长,显得那么有故事。 我认得这双眼睛。 “孟老师?”他问我,“你还好吗?要不要回家。” 他声音也很好听,声线本身就得天独厚,吐字又清晰,最适合念台词。 他见我不回话,转头对苏路北问:“你好,他大概喝了多少?” 苏路北斟酌着回答:“其实还好吧,他现在就属于迷糊醉的状态,其实还是知道事的,明天起来可能会忘一部分。他今天本来是准备喝到断片……额,不好意思我不认得你,你是孟植朋友?” 我看这个人侧过头去看苏路北,听她讲了好多话,突然就有点不高兴,“你不要听她讲,她不懂演戏的。” 听到我说话,这人又扭过头来看我,苏路北在旁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坐在吧台的吧台椅上,很高,这人站着比我还高,挺拔得像一颗松树。 他身形那么好,无论是现代装还是古代装都一定好看到不行。 他是多好的演员,曾经演过那么好的角色,可是他在糟蹋自己。 我突然就崩溃了,崩溃的自己都莫名其妙,好似多少藏在心底的悲痛欲绝找到了一个理直气壮的宣泄口一涌而出。我死死拉住他的口罩和帽子,我不相信这个人是他,这个人是假的。那个人不会演烂片,他就应该像一只鹰,高高的飞在天上俯视众生,他有那么好的天赋,总有一天,这世上最好的剧本都可以任由他挑拣。 他可以高入云端,可以平庸无为,也可以低贱入泥。 他一个人,就能演绎这世间多少货真价实的喜乐悲欢。 我那么那么信任他,我那时候难过的恨不得去死都还能挤出一点点的期待和雀跃去看他。 他怎么能让自己出现在烂片里。 我本以为他可以救我,他本可以把我短暂地拉出抑郁的漩涡,至少在电影那短短的两个小时里让我做一场梦,可是他没有。 我一边哭,一边拉扯他的口罩。他本来被我吓了一跳还在用手挡,看到我哭却又腾出手来抹我的眼泪,被我趁机把口罩拉了下来。 我哭的更凶了,怎么真的是他呢。 为什么真的是你呢?项知言。 项知言估计是没见过我这样的哭法,无声无息,只有眼泪水不停的往外涌,停都停不下来。 他是真有点慌了,我从语气里听出来的。他扭头问苏路北能不能带我走,并保证自己不是什么坏人。 苏路北从他口罩被我扒下来之后就沉默了,她看看他,又看看我,开口:“……我知道你是谁了,你赶紧把他带走吧,你不带他走,他一会喝多了又要放你片子看。实在是太闹腾了。” 项知言显然是没想到,问:“我的片子?” 苏路北没好气地回答:“对对对,就那什么《雨人画家》,一喝多就看,看一会儿就哭,哭完了还要骂你。” 项知言:“……” 我敏感地觉得苏路北这话有歧义,但是我自己已经哭到要打嗝了,没法很好的组织语言攻击她,只能忍着打嗝,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你,你,你不要,不要听。” 我想说我骂的不是雨人画家的主角童潼,我骂的是项知言本人。 然后被我激情辱骂的项知言本人就把我抱住了,任由我眼泪水糊在他看起来就很贵的衣服上。 “不急着说,我带你回去好好休息,醒了再骂我好不好?” 他这语气跟哄孩子似的,我有点想要抗议,但是他这个提议却让人很心动,我是想好好骂他,最好赶紧把他骂去好好挑剧本不要再出现在烂片里了,所以一下子就被他哄好。 我安静地闭了嘴,让他把我从高桌椅上抱下来,牵着我往楼下走。 他走之前还问苏路北我有没有结好账。 哼,愚蠢,我没结账,苏路北那个女人能把我放了跟你走吗? 还好苏路北良心未泯,没趁机再敲一笔竹杠,痛快地放了人。 我们俩下了楼,项知言的车就停在路边。他把我安置在他的副驾驶上,给我系好安全带,然后自己在驾驶座上也系好安全带,这之后把着方向盘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都有点纳闷了,这人的车发动难道还需要等cd吗? 又过了一会儿,项知言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样侧过身,问了我一个问题。 “孟植,你为什么要看那么多遍《雨人画家》?” 我发现他和微信里面那个人一样,问题真的很多。 但是这个问题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忍住哭嗝,顺了两口气,才扭过头,看着他的眼睛好好回答。 “因为我想要给你写剧本啊。” 榉木无青于2019-09-06 12:54发布 第16章 章节16: 7个月前/6个月前 标题:16 概要:项知言作为人脾气真是太好了 车辆发动,我坐在副驾驶上哼歌。 湖城的晚上很好看,尤其是经过商圈的时候,灯光把城市装点成星海,人在里面走着,霓虹流光落在身上,谁都像是电影里的主角。 项知言的车里放的不是普通的空气清新剂,我闻出来有点像dior的一款香水,气味感觉像大片大片的花田。虽然这类型的味道烂大街了很多年,拿来喷车子还是奢侈。 但是因为它很好闻,我就觉得项知言喷得对。 我喝的着实有点多,这时候后劲慢慢的上来,开始犯困,觉得自己哼歌累了,就问项知言我可不可以手机外放听歌。 项知言开着车,闻言嗯了一声。我得到他同意,就拿出手机,翻出来一个视频。 是之前一个唱作综艺的歌曲cut,每一首歌都是首唱。 我当时一听这首歌就爱上了,顺着去找了很久作者的出道经历,发现居然是签的耀华。 我爸在的时候一直没什么水花,卢丹平管事之后,把他从犄角旮旯里捡起来,搞了搞包装送去两三个音乐综艺滚了一圈,现在歌红的铺天盖地。 歌声在车厢里回荡。 “……… 黑白变换,一夜呢喃,谁的梦只剩一半……” “…是谁来过我枕边窥探…” “……写不出的诗,也不需要别人观看,不过是与世隔绝又有何难……” 我静静听着,就反反复复循环这一首。开了好久以后,车停了。我听到一点声音,还没分辨出是什么,项知言就俯身过来帮我解安全带。 “到了,下车吧。”他跟我说。 “我不要。”我闭着眼回答他,“我太困了。” 我感觉他好像无奈地笑了一声,那声音浅浅的,撩得人心上有一点麻麻的痒。 “童潼迷路了不敢回家,你也不敢回家吗?” 我一听就知道他在说《雨人画家》,作精的戏瘾上身,迷迷瞪瞪地坐起来,朝他看过去。 他笑了一下,从驾驶座那边下了车,又从车前面绕到了副驾驶这边。我的眼睛就滴溜溜地跟着他转。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看我:“童潼,是爸爸,爸爸带你回家。” 是了,他现在饰演的是童潼的爸爸,我饰演的是童潼。 我理直气壮地伸出手让他抱我。 项知言的怀抱很温暖,身上没有香水,只是衣物被洗干净的味道,非常温柔,让人想到所有和家有关的好事情。 我搂着他的脖子,他用手托着我的膝弯,竟然真的能把我抱起来。 骤然离地我是有点慌的,我也不喜欢这么和人亲近。 可是我现在不是孟植啊,我是童潼。 项知言也不是项知言,他是童潼爸爸。 我的心瞬间安稳了,让项知言把我抱上了楼。 后来我意识彻底迷糊,隐约记得跟项知言闹了快半宿,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就是一直在说话。好不容易闹的要睡了,结果项知言给我摘眼镜洗脸的时候又引发了新一轮的纠纷。我哭的不行,认为他是要夺走我视力的大魔王,死活不肯让他摘我眼镜。 最后项知言怎么把我劝好的我已经完全忘了。在他家客卧醒来的时候,眼前看到模糊且陌生的天花板,头和腿一样的疼。 头是因为喝多了酒,腿是因为走多了路。 我在床上醒了好久的神,才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 不是很清晰,断断续续的,但那已经足够让我意识到自己有多丢脸了。 苏路北这个女人,从今天起她在我这就是个死人。 我在床上坐起来,觉得脸都在发烧。 幸好衣服都还是昨天那一身,项知言应该只是帮我擦了脸和手脚什么的。 手脚什么的。 脚什么的。 脚。 ……… 我有点不敢看自己的脚。 这太超过了,项知言为人好的太过分了!被我无端骚扰了一番,居然还能仁至义尽到此,简直是个圣人。 我真的觉得脸烧的不行,人都感觉有点熟。 我在床头找到了我的眼镜,项知言甚至还帮我洗了下,戴上都觉得世界比以往清晰一点。 我严肃反思到底是自己过的太糙,还是项知言太周到细致。 这搞的我连门都不敢出,只想躲在客房里装死。可是我总要出去的啊,这又不是我自己家。 我终于还是下床了,带着壮士断腕一样的觉悟。悄咪咪地把客卧的房间开了一条缝,观察外面的动静。 安静的很,这房子装潢朴素,风格上和我那个破出租屋很类似,款式都旧,肯定有点年头了,却保持的很好。 老房子上了年纪以后,不是精心对待就能阻止破败老化,可见当年的用料很好。 倒是很适合拍年代片取景。 我看了一会儿发现外面没人,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态。蹑手蹑脚地跟做贼一样的出去。 屋子里很安静,也很大,有好几个房间,一部分家具更新过,房间的风格有一种陈旧和新潮碰撞的感觉。 我看到餐桌上放了几个塑料袋,项知言不知去向。 我在屋里看了一下,感觉自己差不多可以直接走了,毕竟他人又不在。 正在我准备跑了的时候,有一间房的门开了。项知言穿着一套居家服出来。 看到我,他特别自然地开口:“你醒了?洗个澡换身衣服吃早饭?” 我下意识就想拒绝,吃早饭就算了,洗澡换衣服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有没有点谱? 可是项知言这话说的正直无比,表情也坦荡得让人羞愧。他又进了一间屋子,出来的时候拿了套还没拆的新衣服和旅行用的一次性内裤给我。 “你喝了酒,睡一晚上汗也不舒服,浴室里新毛巾给你放好了。这都是新的。洗好换上,我等你吃饭。” 我被这套衣服砸蒙了,说实话我和项知言这之前也不过是见过两次面的也交情,他这是在搞哪出。 而且我记得我昨天晚上还大言不惭地说了些有的没得对吧,虽然记得不甚清晰了,但是以我在苏路北哪的一贯表现,我实在是不敢回忆我到底口不择言地说了些啥。 偏偏项知言准备的这么周到,我想硬气起来拒绝又总觉得是在拂对方的好意,更加坐实了自己恩将仇报的小人嘴脸。 胡思乱想一阵,我突然就不想深究了。俩大老爷们有什么好深思的,兴许就是他有洁癖,看我一身酒气的邋遢样受不了,才送佛送到西呢? 在浴室里匆匆洗了个澡,算是把自己拾到干净。吹好头发,把那套衣服的防尘袋当成脏衣袋,把脏了的衣服放进去。我对着镜子看自己,实在是觉得别扭。 这套衣服我穿着就是大。触感显示出料子很好,感觉价格不菲。现在市场上衣服价格虚高得仿佛布料加个logo就可值千金。我不太敢猜这套衣服我穿完之后就得折价多少。 想想我还欠了项知言一条俩月房租的方巾,这债是越欠越多。 我心虚的把浴室仔仔细细得打扫了一遍才出去。 项知言已经坐在桌边了,在看手机。听到我开门的声音抬过头来,招呼我:“换下来的衣服放在边上吧,过来吃饭。” 这态度自然的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放了衣服,忐忐忑忑地走过去坐着。 桌上放着两碗豆花,酱香饼,还有水煮蛋和豆浆。 我反应过来早上看到那塑料袋里头放着的就是这个。 项知言推了一碗豆花给我,分了我筷子勺。就开始吃东西。 虽然说餐桌礼仪就该是食不言,但是我现在整个人被项知言的一系列操作弄得傻了,干笑一声,状似无意地开口:“……那个…谢谢你啊,这么麻烦你,我很不好意思……” 项知言拿勺子吃豆花,闻言突然笑了下,说:“不用不好意思,你昨晚上一直喊我爸爸,我照顾你一下,不算让你白叫了。” 我立时脸都红透了,我还算连续的记忆只停留在我在车上放歌那会儿,只记得自己好像把自己当童潼了,老天爷,谁知道我戏精上身之后干了什么脑残事,当即也不敢再继续接着这个话题说,埋头吃自己的东西。 我好些年没和人一起吃早饭了,眼前这场景简直温馨到诡异。我头皮都有些发麻,只得一边吃,一边小心观察项知言的动机。 他看起来倒是很放松。 等到确认彼此都吃好了,我酝酿了一下,准备告辞。 然而项知言擦了擦嘴,眼睛甚至都没看向我,就像是随口提了个议:“看不看电影?” 看什么看,我要走了好吗!我在内心疯狂嚎叫。 然后我愣愣地看着项知言开口:“看什么电影?” 备注:歌词灵感来自的毛不易的《呓语》 章节17: 7个月前/7个月前 标题:17 概要:财神报囍 我本来以为项知言会放《雨人画家》,或者找一部拿过奖的片子,再不济叫好不叫座的文艺片也行。谁知道他挑了一部老片《财神报囍》。 有多老呢,王志磊演这片子的时候也只有二十岁。 王志磊是当之无愧的影帝,已经去世多年了。华语影坛唯一的一座小金人就在他手上。 他的电影是一个时代的经典,多少人奉为圣经反复分析观赏,时常出现在各种影评和回忆录里。 但是就算是品鉴影帝的风采也没必要挑这一部。这就是个小成本喜剧,本质就是热闹一下笑笑就好的片子。王志磊拍的时候才入行没多久,演技不算不好,但是和他后来的片子比实在是生涩。 还有给他搭戏的倪曼,虽然人确实是顶级的漂亮和风情,但是论演技实在是比不上王志磊后来合作过的一水儿影后。她在这片子的定位和作用也就是花瓶。 《财神报囍》唯一的优点就是票房确实高,投资方拍了这一部,后头一年没开张都过的好好的。 我内心乱七八糟地吐槽了半天,面上却没有提出异议。一方面是现在寄人篱下,要夹着尾巴做人。另一方面是这片子和我有点拐着弯的联系。也没有什么,就是《财神报喜》的资方是耀华而已。 耀华是做影视剧起家的,最早投拍的几部里就有这部《财神报囍》。那时候王志磊年轻,我爸也年轻,卖了房子股票和孟家传了几代的古董,赌博似地拍了这部片子,最后赢得精彩绝伦。 这部片子还是我很小的时候在家里自己翻影碟的时候看过,早就没什么印象了。 我爸不在了以后耀华影视剧投拍的计划都缓了下来。卢丹平不知道什么脾气,开始把耀华往综艺方向发展,盘活了几个歌手,出了几个红透了的通告艺人,见天的出现在各种节目里,选秀的少男少女也训了起来。要说弄的风生水起确实也是,就是不见他再说拍剧。 我管不了卢丹平,重温重温耀华拍过的老片也是好的。 项知言带我去了一个房间,是个小家庭影院。他家里其他地方都像是20年前的装修风格,倒是这家庭影院像是新装的,设施都新。 他给我们俩一人倒了一杯水。把灯光关了,开始放片子。 电影开始,我不得不承认项知言在播放这片子前的一系列的操作实在是熨帖无比。 我现在洗的干干净净,整个人都很清爽,衣物柔软地贴着皮肤,胃袋里装着食物。家庭影院的座椅舒适地托着我的身体,环境黑暗静谧,只有屏幕亮着。 这状态实在是很容易就让人放松下来,全心全意地欣赏影片。 这片子真的很好玩。 讲的是财神在凡间胡乱赐福结果拆散了一对恩爱情侣,只有想办法让他们重新在一才能重返天庭的故事。 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实在是太小,除了傻乐什么深刻印象都没留下。长大后染上一堆眼高于顶又流俗的坏习惯,重温王志磊只看他后来满载盛誉的那几部。这样算这其实才是我第二次看这部《财神报囍》。 我没想到这片子的台词可以这样好。 剧情其实很简单,节奏和镜头都是很老道的火候,但是整体看着处理地特别和谐。 喜剧片有很多风格,华语发扬光大的只有两种,要么是满是屎尿屁的那种无厘头,要么是那种内核其实是悲剧的喜剧,经典的片子往往两种皆有。 《财神报囍》却两者皆否。 电影放完,我坐在位子上发呆。眼前工作人员名单徐徐地往上滚,我的思绪却还没从电影里回来。 项知言开了灯,问我:“怎么样?” “好,当然是好!”我条件反射一样的回答。 《财神报囍》其实是很适合拍成那种内核是悲剧的片子。因为财神只有给钱或是让人破产两种手段,电影里主角和他们身边的人就围绕着这个来来回回地折腾。金钱暴露出来的欲望和爱情碰撞在一起之后,任何一个编剧都很难克制那种挖掘人性丑恶嘴脸的冲动。 因为那里面有最顺理成章的动机,最跌宕起伏的情绪,最极端难解的选择。 谁会不爱这个。 去毁掉爱情,去展示丑陋,去嘲笑世人。 这感觉让人上瘾。 可是《财神报囍》克制住了,他始终用一种诙谐和善意对待角色,每一个情节只让你觉得怎么这么窘,也太好笑了吧,却死守着那条线没有越过去。 主角两个人就像是两个懵懵懂懂的俊男靓女,莫名其妙的富了,莫名其妙的穷了。被环境逼得不胜其烦,心却一直很干净。 我滔滔不绝的和项知言讲观影感想,他就在一边听着,时不时地补充几句,挑得我更兴奋越说越多,从一部《财神报囍》发散出去,讲了好多别的,讲相声,讲小品,讲陈佩斯,讲卓别林。 “………陈老师认为喜剧的内核是悲剧,他有一次提到卓别林,说到卓别林认为所有喜剧的生成是“窘境”,他觉得“窘境”的翻译不准确,应该翻译成“困境”…” 项知言马上接了过去:“你觉得还是“窘境”更好?” 我回答:““窘境”虽然没有“困镜”表现得那么够,却保留了一点余韵。” 项知言马上就懂了:““困境”让人觉得失望,有压力,“窘境”却不一定?” “对的,”我说,“喜剧不一定非要以内核做内核,喜剧首先是要有趣。一个有趣的人,在一个“窘境”里做让人发笑的事,不管是游刃有余还是贻笑大方,都很好。” 我目光热烈地看着早就黑下来的屏幕,说:“《财神报囍》就很好,主角两个人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傻傻的莫名其妙的被耍来耍去,却因为他们对彼此的心很纯粹,就显得很可爱。” 项知言笑了,笑声很清晰:“没想到你给这片子这么高评价。” 他这么说,我脸就又点挂不住了,什么意思嘛这个人,自己拉我来看的片子,看完了我兴奋成这样,结果他还有余力来点评我? 还没等我把不高兴摆到脸上,就看到他把手机掏出来,一边翻什么app,一边说话,语气里有一丝恶作剧一般的兴奋。 “你刚说什么来着,再帮我从头捋捋,我要去豆瓣更新一下我的影评。” 我都愣了,项知言自己一个演员,作品好歹也提名过百花奖,没想到这么幼稚! 我喜欢! 然后我就和项知言两个人琢磨那影评怎么写,还顺便看了一堆别人写的。看到写合心意的就点赞,看到不合心意地就一起吐槽。 就这么在家庭影院消磨了好久,等到那影评终于发出去,一看时间,又到了吃午饭的点。 我在吃饭这个活动里,曾经也是很挑剔的,但是只要不饿死就好的日子久了,也都无所谓了。项知言倒是磨蹭,选择困难症展现的淋漓尽致。 等项知言点外卖的空,我无聊的很,才想起醒过来之后我就没见着我手机。和项知言问了一声,他指路让我去客卧床头找。 这一次路我就很熟了,自己找去客卧拿我的手机。 手机就在床头,项知言不知从哪找来一数据线帮我充着电,这人真的是周到的可怕。 我打开锁屏,入目是十几个未接来电。qq也全是留言。 还能有谁,不就是卢青和。 我谨慎地没去理电话,先点开qq观察形式。 卢青和简直是把消息当机关枪一样的发的,啪啪啪地把一件事翻来覆去各种形式说了无数遍。 其实内容很简单,她知道了周黎打了傅文睿的事。 不止如此,她还知道为什么周黎要打傅文睿。 海鹿最近联系上了孟家,做了一个访谈节目,回忆我爸的生平。 那个访谈节目里,我作为我爸一生中的最大污点,被看似不经意又斩钉截铁地钉到了耻辱柱上。 这在我意料之中,却又有点出乎意外。 原来周黎还真的是为我打的傅文睿。 我沉默地看了会儿手机,也没回卢青和,把所有信息提示全部关掉,又沉默地走出去。 我一个人浑浑噩噩的过了4年,孟家都没什么动静,这刚拿了个莫名其妙的野鸡奖项,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打压我了。 真是厉害,仗着自己的话语权,这么难看的打压我一个小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怕了我。怪不得连周黎这个和我绝交多年的人都打抱不平起来,替我揍了傅文睿。 我走到家庭影院的那个房间,项知言好像是选择困难终于治好了,扭过头问我吃不吃海鲜。 我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我此生离他最近的一个时刻了。 我的名声很快就会在众口铄金中完蛋,只要和孟家有交集的利益团体永远不会用我署名的剧本。我只能隐姓埋名,像是一个幽灵一样躲在一个个马甲背后去写故事。 我早就想到这一点,所以并不算没有准备。 可是那个时候我还没遇到项知言,他还没有说想要我写的剧本。我还没和他一起看过电影,没有一起吐槽过影评,没有开心地像回到了18岁。 我觉得项知言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演员,他只一场电影的时间就差点让我这样一个刺头想要对他打开心扉。可是也只是差点儿而已,而且就算我打开心扉,人家也未必愿意接着。 我决定单方面通过原谅他演烂片来纪念今天,因为我以后只能在屏幕里看到他了。 “我要走了。” 我跟项知言说,一语双关,可惜项知言怕是领悟不到我背后的意思。 项知言明显错愕了一下,但是很快把表情管理好,站起来朝我走过来。 “你回哪?”他问我,“我送你。” 我其实也不知道要回哪,卢青和找不到我肯定去我那个出租屋堵人。我又没有其他的落脚点,总不能去耀华自投罗网。 但是我现在必须走,那个访谈已经放出来了,等到项知言看到孟家那些人说的,我再走就变得更尴尬。 我们萍水相逢,缘分尚浅,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信我,也不想去用任何东西考验这段交情。 我想要我们之间,分道扬镳也分的体面些。 于是我摇头,告诉他我已经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了,我自己下楼打个车就可以回去。 他有几秒的时间没有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已经不再坚持了,只说是把我送到门口。 我拿好我的脏衣服和手机,在门口换鞋。我穿的是那种一脚蹬的凉鞋,就是想多磨蹭几秒的时间都不行。 我低着头,站在门口,恹恹地和项知言说再见。 项知言看了看我,突然开口:“孟植,剧本的事先放一边,我们能不能先做个朋友? 他这话如果提早十分钟说,我会告诉他我愿意跟他一起写影评的时候就已经把他当朋友了。 但是我现在只是垂着头,侧对着他站着不说话。 我这副样子也不知道是刺激到项知言什么神经,他忽然非常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肢体语言一下子变了,之前不管他是什么气场,整个肢体透露出的信息都非常亲和有度。他这姿态换了,忽然就显示出来了一种突如其来的焦灼和费解。 他开口,语气有些忿忿不平:“演过商业片有这么难以谅解吗?那片的票房也不错啊。” 我一开始根本没懂他在说什么,脑子里绕了两圈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商业片就是那个烂片,于是这话一下子把我点着了,我单方面原谅他是我的事,他单方面的无视那片是烂片就是在侮辱我的审美。 亏我刚才还真心实意地难过。 本着相忘于江湖之前骂一点就赚一点的阴暗念头,我瞬间就不想走的这么早了。把鞋子踢开,指挥他去家庭影院那屋里把他演的那商业片找出来放,誓要从投资商片头就开始逐帧逐帧地给他分析为什么那是个烂片。 反正今后也不用再见面了,朋友不必做,仇人倒是可以。 章节18: 7个月前 标题:18 概要:秘密 他那个片是真的烂。 导演非常知名,早年拍喜剧,拿了不少奖,票房也很高,近年来也不知道是剧本的关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拍的片一部比一部烂。 就比如这一部,首先剧本非常荒唐,人物逻辑乱的一塌糊涂,一度让人根本不知道在演什么。 而且这片还吹了一波服化道,说有多么多么高级,请了国外多优秀多优秀的时装设计师,天可怜见,一个东方背景的神话故事,你请外国团队做美术,简直是失了智。那造型一个个诡异的飞出天去。偶有能看的,也淹没在茫茫的妖魔鬼怪里了。 就这么个基础,任由项知言演技再好也无力回天。 我真的收不住脾气,完全是放开了胆子在辱骂,从美术骂到剧本,整个就是个喷火龙。 项知言就非常坦然地在一边附和我,甚至在我辱骂到一些具体的例子时还能补充细节。骂到最后还能跟我有来有回地分析起槽点来,我都骂懵了,我到底是不是在骂他?他是不是项知言? 等到这倒霉催的电影被一边跳戏一边快进地放完了,我嗓子都说得发疼,火辣辣的,项知言时机很准地倒了一杯水给我。 我喝完那杯水,手还握着杯子,整个人都臊得慌。 我现在要怎么礼貌又自然地提出自己想走这件事呢? 我这副样子自然落在项知言眼里,他非常做作地睁大眼睛看我,说话都是那种做作得不行的口气:“不是吧,你骂好了就想溜了?” 我被说中,不由自主地清了一下嗓子。 项知言把身子压过来:“不行,我照顾你一晚上,这会光听你骂我了。你得让我找回场子。” 我瞬间就有点发慌,不知道他想干嘛。 项知言眼睛都笑弯了,开口:“你中午去找手机那会儿,到底看到什么了?说说呗。” 一言就说中我要害,他别叫项知言,干脆叫项解语算了。 我抿着嘴不肯说。 项知言把身体压得稍微低了点,离我离得更近,他笑起来眼睛非常好看,有让人吐露心事的冲动。 “我说你啊。”他开口,“刚才骂人不是骂得挺起劲的,我看你都做好做仇人的准备了,这会儿又在顾忌什么。” 他离我很近,压迫感也一并压过来。我都准备要跑了,他却又突然拉开距离,重新在自己位子上坐好。 “你看,我多不体面的样子你都见过了,我不是也没说什么。”他不看我,看向被我们定格的一帧截图,是他撕心裂肺哭吼的一个镜头。 “嗯……这样吧,我们来交换秘密,我告诉你一个,你自己评估一下,可以用什么等级的秘密来换。”他说完,然后扭过头来看我,“先自我辩解一下,关于我为什么要接这个片子。你知道李同庸吗?” 我看着他,有点诧异地点点头。 李同庸是寰宇的老总,也就是项知言的老板。 项知言笑:“那你应该知道他睡艺人这件事吧,男女通吃。” ……这确实是寰宇会做的事。 这事向来不是什么秘密,除了没想到李同庸还喜欢男人,我感觉没什么好意外的。 寰宇向来的风格都是如此,当年的影后,现在正当红的花旦,只要和寰宇沾过关系的,几乎都被李同庸睡过。 用身体来换资源已经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大多数经历过那个糜烂时代的女星甚至会暗暗比较谁睡的更高级。 底层的人为了上位这么做只让人觉得无奈,但是连这个行业最上层的人也在默许和遵从这种规则,只让人觉得心凉。 影视剧算是艺术,这么一群搞艺术的人却这样,不免让人觉得可惜。 我倒不是有什么艺术洁癖,或是对这种情色往来有什么偏见。 我只是觉得,理所当然的用身体去交换资源,即使包装以爱情和清高,卖的再贵也统统是贱卖。这一点谁都比不过倪曼那个花瓶,她只睡自己看的上的人。 都是世间难寻的顶级样貌,理应自己把自己放尊重些,也好对得起这副皮囊。 我看着项知言,差不多已经猜到他的言外之意,我不太希望他就这样直接告诉我。 可是项知言就好像突然丧失他解读人心的技巧了一样,把他没说完的话说了下去。 “他要睡我,我不肯,拍了这一部才攒够的赎身钱。” 项知言笑地牙齿都露出来,眼角弯弯,活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而不是正在吐露黑暗秘闻的青年。 虽然他信口胡诌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是我愿意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毕竟这样他演烂片这事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怪到别人头上了。 但这同时让我感觉非常为难,内心开始了一场艰难的拉锯战。 不管这个事到底是不是默认的现状,也不管项知言是不是不怕这事被捅出去。他告诉我,就是在一定程度上,对我付出了信任。 人与人的交往就像是拍皮球,你用适当的力度拍过来,我用适当的力度拍回去,有来有往,才能发展出一段关系。 如果我骤然不接了,或是拍的狠了让对方接不住,俩人的关系基本就走到尽头。 项知言现在这样,就是把皮球拍了过来。等着我的选择。 我已经做过两次了,不管是在耀华会议室里磕磕巴巴的拒绝,还是刚才语焉不详地说自己要走。我都是在避开这个皮球,避开和他产生关系的可能。 可是这一次,项知言还是把球拍了过来,他甚至拍重了一点,好让我意识到他的诚心,也好让我没法再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 事不过三,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可是我突然不想再和他这样不温不火地拍一段皮球了。 他这样拍了球过来,撩拨得让我想知道,如果我拍一击重球还回去,他是会接住,还是会避开。 这种心态和小学生比赛期中考考砸后谁更惨的心态极其类似。 大概我真的是个情绪忽起忽落的神经病吧,明明之前还在矫情兮兮地不想考验我们之间的交情,更早的时候甚至直接认为他大概会把我当成个笑话,现在却跃跃欲试地想把什么都摊给他看。 我打开手机搜了下微博,找到那个视频,我问项知言这里可不可以投影。他有点奇怪,但还是帮我操作了下。 我把孟家的那个访谈视频投到了屏幕上。封面就是我叔那个老阴逼。 鉴于我已经被开除出家籍,百年后也埋不到孟家的祖坟里,我们就尊敬地称呼他为龟孙吧。 点开播放键前,我对项知言说,如果他看完这个视频还愿意做我的朋友,我会告诉他一个秘密。 项知言挑了挑一边的眉毛,点头答应了。 我把那个视频点开,整个人全部蜷在沙发上。 我还没看过,但是凭我对这个龟孙和傅文睿的了解,大概能猜到他们会怎么编这个剧本。 一开始是拍的我家的长镜头,那个龟孙说的话外音。 “我大哥过得很苦的啦,他家里都没什么好东西,一心就为华语影视作贡献了。” 哦,他还知道这些啊,我在心里冷笑。 然后过了一系列的蒙太奇,展示我爸的童年和青春,我奶奶穿着一身非常合体的旗袍,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头微笑。 她是很会享受的老太太,身上的旗袍不是现在改良过之后像站街的那种,都还是民国时候的手艺。本来孟家家底都败了,这些衣服也都没留住。是后来耀华起来之后,她又一件件地买回来。 “义晶这个人呢,很顾家的,有时候我们都很惊讶他怎么把家庭和工作都顾的这么好。” 她对着镜头笑的优雅,说话非常得体,普通话异常的好。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和蔼知性的女性。 和把那一套高定甩在我脸上,骂我是贱种的疯婆子是一个人。 可能是上天感受到我在腹诽她,下一个镜头她突然露出一点哀愁的神色,在那里说:“可就是上天不太怜惜他吧,他自己的小家就一直没有给他家的温馨。” 这女人话刚起了一个头,又是新的一段蒙太奇,开始中规中矩地讲我爸怎么带耀华起家的一系列故事。有好几个他提携过的导演和演员开始回忆他的旧事。 这些我只知道一部分,听的自己都觉得恍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突然,这批里头就有个导演点到我了。 “他有个儿子,小时候带来片场和我们玩。”他比划了一下,大致是在说我的身高,“特别怪一小孩,脾气很闷,不是那种乖的啊,讨人喜欢的。我们就跟他说,你小孩你要管一点,他就不让我们讲,说他家小孩怎样都好啊,开心就行了。” 画面又转到我奶奶,她正在带人参观孟宅。 “这里就是义晶工作的地方。”她言笑晏晏,“他平时回家也是工作狂,看东西看到很晚的,每天还要我煲汤给他。” 我忍不住冷笑一声,我爸是工作狂不假,但是让他熬夜向来只有两件事,要么是出去花天酒地猎艳,要么是剧拍赔了要折腾底下人发火。 他也早就不住孟宅了,何况他口味最重,从来都不耐烦喝那种广式煲汤。 我一边冷笑一边看着那女人和龟孙一起演母慈子孝,兄友弟恭。 最后,重头戏来了,他们说到了我爸的死。 引子照样是我奶奶那个女人来说的,她坐在椅子上,面露愁容:“其实那个时候我们都有些感觉的,他儿子天天在外面逛嘛,他自己工作又忙,也管不来。” 她用手绢轻轻擦了下眼睛,仿佛是哭了:“他儿子也不孝顺,回来要生活费,因为金额有点大了,义晶就讲了几句,结果他儿子就非要气他。” 她又哭了,镜头换给了那个龟孙。 他不看镜头,就在那叹气,叹了好久,才对着镜头说话,语气非常痛恨无奈。 “都说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还要问什么呢。他是他儿子,我们还能讲什么?” 他看上去十分义愤填膺,眼睛还往下看了一周,像是真的非常愤慨的样子:“反正我就是这个态度,我大哥真的一生为别人付出了非常多,但是没有个善终。我们也不知道怪谁。” 我真的被他气笑了,这字字句句受害者的嘴脸真是标准,如果我不是当时就在现场我都要信了。 有画外的人提问:“听说孟总的儿子在做编剧?” 那个龟孙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多好笑的笑话,然后朝镜头摆了摆手。 访谈部分好像到此结束了,开始播放片末的总结词。 一个女声在叙述我爸的一生,声线非常尖细,简直让人觉得刻薄,海鹿和孟家找来这么一个人来念这一段,真不知道应该说是应景还是讽刺。 末了,这人终于提到我爸的结局。 “我们仍然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矛盾刺激,让这样一位演艺界泰斗级的人物与世长辞,这无疑是让人痛惜和遗憾的。此时此刻,我们相信观看过耀华影业影片的广大观众和孟氏痛失家人的母亲和兄弟一样,都非常的不解,只是很可惜,真相很可能要像大多数的迷案一样,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了。” 这个视频终于放完。 我保持着姿势蜷在位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家庭影院的冷气打的实在是足,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冷。 项知言在一边不说话,我想以他的聪明不会看不出来我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个视频,以及在这个视频里我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他的什么反应,我就是在等。 这其实很难为人,我和他并非深交,常理道,疏不间亲,有关家庭私事的事外人其实很难发表看法。 而且项知言并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瓜葛,他只是和我匆匆见过几次面,聊过一场电影,就算他存心要顺着我回答,也摸不准我的脾性。 可见我真是世界第一难搞的人,人家对我真诚以待,萍水相逢照顾我一晚,客客气气地给我打了个皮球过来建交,结果我反手就是一记扣杀,逼他在这么敏感的事上站队。 心狠果然还是我心狠。 我在那缩着,真的感觉是一个世纪都过去了,才听到项知言在我旁边叹了口气。 “……你这个人,真的是原本给一点就好的事,非要全敞开来说清楚。” 他这口气叹的莫名其妙,话说的更莫名其妙,我都忍不住转头去打量他。 分明是他先步步紧逼,要和我做朋友,怎么现在先倒打一耙,说教起我来了。 项知言没给我说回去的机会,他看过来,直视着我的眼睛,目光灼热,仿佛要灼伤我: “别试探来试探去了,我站你这边,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跟我说真相。” “万一我真的是个气死自己爸爸的不孝子呢。”我问他。 “那就是我瞎了眼,这么些年学的演戏都喂狗了。”他说,“你骂我骂的那么凶,你怎么不骂骂这俩人呢,我再怎么样演技也比他们好出去一条街吧。” 他这个回答我其实设想过,想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真听他说出来,却意料之外的心情好起来了,像是看到了一点阳光,嘴角简直克制不住地要上扬。 “呸。”我嫌弃他,“你浪费才能,更罪无可恕。” 项知言被我气的牙痒痒,上手来捏我的脸,我整个人其实都坐僵了。他一动我,才感觉四肢血液开始流动,麻的不行,他还要闹,我在那边求饶了半天,他才放过我。两个人一起倒在他的那个看片的沙发上笑。 我笑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出来肚子饿了,于是我特别自然地开口:“我想吃东西了。” 项知言弹了我一个脑崩儿,说:“不闹这出早就吃好了。你等我给你炒个饭吧。” 章节19: 7个月前 标题:19 概要:我现在就想抱抱你 我穿着项知言的衣服,踩着项知言的拖鞋,坐在项知言的椅子上,吃着项知言炒的饭。 我突然就很快乐,真的是抱着吐槽和一点点自嘲的心理,跟他吐槽刚才那个视频里,我奶奶和那个龟孙有多假。 项知言一边吃一边听我说。 我爸走了四年了,我怎么也不会一提就哭了,多少泪水都在第一二年的时候熬干。就是偶尔触景生情的时候,心里会小小的难过一下,去苏路北那喝一晚上酒,或者回家睡一觉就都能好。 就是对孟家那帮人的厌恶真的是历久弥新,经久不衰。 我在说到我叔那个龟孙的时候,不可避免的隐晦地提及了一下我对周黎的心思,和《山海》的一段往事。 谁知道项知言吃着呢,听我说到这个突然就摔了筷子,骂了一句脏话。 “操!” 我被骂得莫名其妙,抬着勺子也不知该不该继续吃。 项知言一脸麻木的看着我,指责道:“这一部分不用展开了,我很喜欢罗寒山,我不想以后这段剧情都没法看了。” 我没想到他还看《山海》,有点惊讶。对他的态度倒是深以为然,这一段我自己在《山海》播出之后都没看过,实在是心理阴影太深。 他又吃了几口,才像是气不过,憋不住了又摊手问我:“我说我能采访一下吗?你们那剧怎么挑的演员啊,让翟白秋给周黎做配?那剧没糊真是命好。” 我虽然对周黎有点不清不楚的心思,但是专业问题上还是很诚恳的,于是我说:“当时定位是偶像仙侠,资方还是要考虑流量观众的,他男主一早就定下来了,而且演的也没那么差劲?” 项知言冷笑一声,我不太敢开口接了。 他也有点奇怪,片方拍片又不是做慈善,考虑流量无可厚非。周黎的演技和翟白秋比确实是差了点,但是那部戏他非常努力的去入戏了。我还有导演给他讲了几个月的戏,他都有听进去。 我其实欠周黎一句谢谢,我很感谢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演了罗寒山。 不管后面发生了什么,那都是我心里唯一的罗寒山。 我们俩绕过这一茬,我又想起来剧本的事。 项知言之前问我要剧本,我骗他说没有,这会儿大家彼此都坦诚到这地步了,我自觉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就和他说了我还有一个本子,是我爸走了之后写的,基本就是我家这些烂事。 项知言吃着饭,非常难得地出现了犹豫的神色,问我是不是真的可以。 他这个反应让我的心一下就软了。 虽然我刚才全程打哈哈地好像没什么,他也给我捧着梗,好像就是单纯地吐槽我那帮倒霉亲戚。 但是我毕竟在因为这个事在家里颓废了整整两年,情绪差到甚至这么久除了这个发泄之作,只写了《盲野》一个本子,可见这件事带给我的冲击。 我并没有我表现出来的这么云淡风轻。 我打开我几乎没有用过的微信,从文件夹里找到一个我自从备份了就再也没打开过的pdf,把它发给了项知言。 我说了我会告诉项知言一个秘密,这个pdf文档就是我的秘密。 我看着那个微信页面都觉得恍惚,也不过是半个月的功夫,我本来还以为这个微信号背后是个营销号或者狗仔,没想到居然真的是项知言本人。我也没想到我这么讨厌这个软件,有朝一日会用它来传输我人生中最灰暗的回忆,可见人算不如天算。 项知言收到了文档,看了一点,然后抬起头来问我介不介意他一个人单独看完。 我当然不介意,实际上我也不是很想围观他看这个的过程。 我不是按照剧本的格式写的,这一份pdf是一份自传体小说,主角是我,从我爸倒下写起,以我和孟家一刀两断作为结局。 项知言之前肯定过我编剧本的能力,我想他不会介意我先把小说发给他。 项知言去了他早上出来的那个房间,我在门口看到一点,像是个练功房。木地板,墙面都是镜子,好像还有扶手。 他进去了之后我就有些无所事事,顺手把吃完的碗洗了,又本着报答的心态把公共区域打扫了一下,感觉就没有什么事了。 我也不太想看手机,那个访谈的内容其实还好,我估摸着以海鹿炒作起家的习性,后招都在后头。无论是拿《山海》开刀还是直接造谣说我生活糜烂,都简单的很。 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让我不敢顶着孟植的名字在这个圈子里活着。要我做一个缩头缩尾的老鼠,在阴沟里藏着,不要跳出来抹黑他们的脸面。 编剧虽然不出现在人前,却对道德要求非常高。我现在日子已经过的很艰难,和孟家交好的圈子不会用我的本子,他们的附庸也不会,只剩下一些脾气本来就犟的导演。如果我名声先臭了,他们更是不会看一眼了。 卢青和一直不懂,为什么我不热衷于人际交际,实在是因为没必要。 我其实可以顶着个马甲写剧本,或者挂靠个工作室不署名。这都什么时代了,孟家还远没有到手眼通天的地步,我有心躲着他们照样没辙。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让我隐姓埋名,明明丢人的是他们。 我在医院和孟家经历的那一个月,至今想起来都觉得胆寒。 也不怪他们铁了心的压死我,可就算他们压的我无从反抗,我也要活着,带着那个故事,活到他们都老了,死了,再在太阳底下让那些脏污的事情都现出原形。 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比他们年轻。 我在客厅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其实有件事我不太明白,孟家家这么搞我我理解,傅文睿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帮着他们。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发小,我自认为除了厕所那事我阴过他,这么些年连架都没和他打过,难不成男六那个瘾君子是他真爱,我不小心惹到了就非要和我不死不休? 那他眼光也实在太差了,就因为这人加戏,给我和谢崤增加了多少工作量,我恨他恨的扎小人都记不住那人的名字和长相,可见这人有多一般。 胡思乱想了半天,时间也没过去多久。 项知言还没从那个练功房出来,我也没别的地方去。 其实我很忐忑,那份pdf还是我第一次拿出来给人看。卢青和陪我陪了这么久,这份文档的存在我一丝一毫都没透露给她。 一来是没必要拉着她陪我伤心,二来我不想给卢丹平看见。 我知道卢丹平他对我爸是真的尊敬,当年不顾卢家的反对跑来耀华给我爸当副手就可见这份敬仰。 越是这样,我越不敢把这份pdf给他。 好一点,他揍死我,坏一点,我怕他要信仰崩溃解散耀华。 天可怜见,也是小一千人养家糊口的生计呢,别这么作孽。 我在客厅坐的实在无聊,加上今天情绪起伏有些大,天还没黑就困了。 我想了想,反正项知言这人看上去这么有涵养,就算被我那个本子气出好歹也不会直接找我本人算帐,于是非常自来熟地摸去了客卧,准备再睡一觉。 我在床上睡着,不太安稳,期间做了好几个梦,都记不太清楚内容。迷迷糊糊的醒一会儿,又再睡过去。 正是因为如此,项知言爬上床的时候我一下子就醒了。 我没开灯,客卧里一片黑,只有一点窗外透过来的光,我是面朝着窗户睡的,项知言就从另一侧爬上来,沉默地从后面轻轻地抱住我。 我还没说什么,就感觉到颈窝里有一阵湿意。 项知言哭了。 我不知为什么突然心里发慌,挣扎着想回过头去看他。就这个时候他刚才笼着我的手突然就有力气了,控着我不转过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我这辈子就没什么跟人搏斗的经验,更何况是床上,只知道着急,又因为环境黑,不自觉的压低声音,说出口不像是质问他反而像是撒娇,幸而项知言自己且哭着呢,没力气来挑我这个毛病。 我听到他声音混了鼻音,感觉是哭了有一会儿了。我说过他声音很适合念台词,不光是声线,也是他用声的技巧,现在他都哭成这样了,说话还是字正腔圆,每个字都清晰好听。 他说:“我看完了。” 我嗯了一声,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只好学他白天问我那样问回去:“怎么样?” 然后我就听到他吸了一下鼻子,抱着我的手臂略略收紧了一些。 “我不知道,我现在就想抱抱你。” 章节20: 7个月前 标题:20 概要:到底懂什么 太腻歪了。 我在心里嚎叫,然后任由他抱着我哭。 其实他能哭成这样,我还挺高兴的,这至少证明我写的好。 没错,我之前那么犹豫不敢拿给他看的原因除了不愿意把伤疤展示给不懂的人看以外,隐隐也有点担心自己写的不好的意思。 我以前有听说一个做编剧的前辈,在家里和老婆吵架,他老婆骂得他哭的涕泗横流还不忘一边吵架一边找出纸笔来把她骂自己的话记下来,说是觉得骂得很精彩,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我倒是还没有病到这地步,但是面对别人看完自己伤疤之后流的眼泪,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写的不错,可见我也不算是什么正常人。 谢崤这一点上大概和我一样,如果我拿这份pdf给他看,他大概会抽完一整包烟,然后拍拍我的肩,感慨我终于还是走上了自己狗血的老路,同时表达自己的欣慰和恭喜。还可能要暗戳戳地腹诽为什么我可以过的这么跌宕起伏,生活里随手一捏就是素材。 不过他也就暗戳戳,真让他跟我换他是绝对不肯的。倒不是因为觉得苦,我和谢崤其实是一种人,都对自己的经历的人生有谜一样的坚持和信念感,同时又很清醒地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以至于不管在别人眼里过的有多惨,都不太会去羡慕别人。 当然惨还是我惨,他黄金屋颜如玉俱全,在一派安详中日益发福。 我感受着项知言在背后抱着我的体温,和落在我颈侧的泪水,忽然觉得虽然和谢崤的类型不一样,但是此时此刻的我也挺幸福的。 我说得出口的作品里,《山海》不能算,我只能算是编剧之一,其他见过天光的,只有一篇《盲野》。 所以认真论起来,这份pdf还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写自己的剧本。能得到项知言这样一个读者,如此入戏地感同身受,我确实觉得很幸福。 大抵是我太过阴暗贪心,一心想要读者的眼泪和他们的爱。 不过后者我就不好意思腆着脸往项知言身上套了,眼泪这种大家都看得见,爱算怎么一回事。 他其实只要发自内心的为这个故事流一滴眼泪,我就觉得值。 项知言哭过一会儿,好像是终于哭好了,把头埋在我后颈,开口问:“……你要拿这个剧本给我吗?” ……不然呢? 我感觉他话里有话,想扭过身子看他,还是被他制的死死的。没办法,只好保持着这个姿势开口:“你不是问我要剧本吗,就这个,已经给你了。” 项知言就在我背后沉默着不说话,这沉默都快把我逼毛,他才开口说话,语气带有一丝迟疑的凝重。 “孟植,这是你真心想写的故事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这句话一下就把我问懵,我不用看,都知道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刚才那些觉得幸福之类的的积极感觉全部一扫而空。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脑子宕机了几秒钟之后才逐渐恢复运转。从字面上理解他是觉得我这个故事写的假吗? 假在哪里?是觉得我这个故事是虚构的?还是觉得我那些死死压抑在喉咙里的哭号是虚构的?我都已经把心都剖开给他看了,他为什么要问我这样一句话。 我顿时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这羞辱的感觉前所未有,因为我从来没有对他人敞开心理防线到这一地步。我把过往都打开,把一份血淋淋的真实捧给他看,换回了这样一句话。 他可以质疑我的能力,我的行文,我的技巧,但是他不能质疑我的真心。 现在这样,他刚才哭的那些眼泪全部都是做戏吗? 我挣扎起来,人一旦发了疯的想去做某件事,事实证明还是挡不住的。就比如现在,项知言就没有制住我。 我坐起来,在黑暗里顺了两口气,在床头摸到我的眼镜和手机,下床穿鞋就往屋外走。 项知言眼疾手快地把我拉住,喊我:“你要干嘛。” “我回家了。”我冷漠地说,“我觉得和项先生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剧本您留着,明天我就卖给卢丹平,到时候您要演您找他去,别来找我了。” 项知言听出我声音不对,语气也沉下来:“你发什么疯?你知道这个剧本给卢丹平他会…” “他会用。”我目光炯炯地瞪回去,毫不让步地和他对峙,“谁不好奇孟义晶是怎么死的?孟家家族秘史,香艳往事,几代人不清不楚,巨额亏空,涉黄涉毒,娱乐狗仔为什么那么吃香?人就是喜欢窥探隐私,现在我把这么大一份丑闻拱手送给他,附赠一份跌宕起伏的演绎剧情。他难道还会不用吗?” 项知言不知道为什么火气也上来了,拉着我就骂:“你自己听听你说的都是些什么鬼!孟植你但凡还有点骨气你说的出来自己的写的剧情是附赠的这种混账话吗?” 我真的是浑身直哆嗦,项知言的确是厉害,句句话往我的伤口上戳,他日若成影帝,我也算是见识过一场这人变脸如变人的本事。当即真的是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只盯着他吼:“你给我放手!” “不放!”他态度坚定的很,看上去竟然比我还生气:“你在这怎么闹都行,到外面必须冷静下来,你难道真的还想要现在就把这剧本给卢丹平?让他跟着你那帮乌眼鸡似儿的亲戚唱大戏?!” “那又怎么样?!”我气得发疯,开始口不择言:“他管了耀华这么多年,未必就不知道和孟家的牵扯,说不定就等着我给他递刀好把那些人一锅端了呢?!” “就算他等着你给他递刀,你犯得着把自己一起赔上吗?”项知言语速变快,激动的脸都红了,“你自己也清楚这个剧本曝光之后等着你的是什么,孟家鱼死网破不会放过你的!退一万步讲,如果这确实就是你想写的故事,就是你想留给世人看的东西那也就算了,可是你真的想写这样的故事吗孟植?!” 我真的觉得项知言是个疯子,我和他不过萍水相逢,我瞎了眼了以为能和他做朋友,展露真心也不过几个小时,他凭什么就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于是我毫不客气地讥讽回去:“项先生未免也太自信了一点吧?您算是我的谁?大家也就是一起看了部电影随便聊了聊的关系。您就以为自己很懂我吗?你懂什么?!!” 项知言终于被我气笑了,“我懂什么?行,我就让你知道我懂什么。” 他掐着我的手腕,死死的把我拖到他那间练功房里,把灯打开,我一瞬间适应不了光线变换地眯了眯眼。等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以后,就已经被带到一个巨大的书架前面。 我一手握着项知言掐着的腕子,根本闹不清楚项知言这个神经病到底在搞什么鬼。 项知言在我的一片迷茫和愤怒里,指着书架一长排明显是打印店订装的书册,用一种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拉出去揍死的语气开口:“你自己看。” 我莫名其妙,但是又在气头上,不肯平白弱了一头,索性就听他的拿了一本下来,然后一看到封面那几个手写字,就当场像是逐渐风化的石像一样僵在了当场。 那是若干若干年前我写的一个《山海》同人,我不会认错,因为不光标题一样,连落款也清清楚楚写了我当时用的笔名。 项知言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现在知道我到底懂什么了吗?” 榉木无青于2020-05-03 19:14发布 第17章 章节21: 7个月前 标题:21 概要:我们一言为定 我有点怕项知言,我说真的。 我现在怂得跟个鹌鹑一样坐在练功房的地板上,面前排开的都是我那些年写过的黑历史的打印稿。 我真的脸都要红透了,恨不得从项知言家里的窗户跳出去。 当年在网上写这些的时候,我真是万万没想到有天能在现实世界里碰上读者。 谢崤不算,这方面我们俩半斤八两,差不多丢人的事都做过,彼此攻击起来都有一堆素材可以恶心对方,我至今都保留着他当年qq空间的截图,就等什么时候我俩吵起来都不要老脸的时候好一击毙命。 但是这和有个读者在你面前一本本把你写过的黑历史亮出来是截然不同的,这感觉简直和裸奔没什么两样。而且每当我想开口和项知言说够了别摆了的时候,他都会扭过头一脸谴责地看着我,说:“我不把这些年收藏的孟老师的作品都摆出来给孟老师看看,孟老师怎么知道我懂不懂孟老师呢。” ………做作!他这一段话下来我都要不认识孟老师三个字了! 我真的是切身体会到什么是羞恼了,特别迫切的想找个什么东西把项知言的嘴给堵上或者把自己给敲晕,换做平时我说不定真就这么做了。 但是你知道吧,这个世界上天然有一些不成文的生物链,比如导演和演员,编辑和作者,还有坑里待了几年的读者和那个倒霉催的跑路了的写手。 所以我很不幸的,在这个语境里,被项知言拿捏住了。 我就想不通了,今天一天过的怎么就那么像做梦呢,经历的事噼里啪啦的跟打翻了橱柜似的,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对项知言还有一点局促和客气。我现在只想堵住他的嘴然后给他塞被窝里大家睡一觉起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隐约觉得我刚才那个想法有什么不对,又察觉不出来不对在哪,索性不想。 项知言还在那边给我列阵,他真的是厉害,居然还能按照时间顺序还原我那些小说的顺序。我现在真的是宁可他记性不要这么好。 “……你……”我真的是红着脸开口,“…可以了可以了……都多少年老黄历……” “四年。”项知言气定神闲地回答我。 我卡壳了,大气都不敢出。 项知言拾起一本装订好的给我看:“最后是这一本,写到一半就坑了,时间上算你应该是进了山海剧组之后就没再写,正好四年。” 真的是谢谢您了!不必记得这么清楚! 我是真的手足无措,十几分钟前要和项知言叫板吵架的气势荡然无存,总觉得亏欠了他什么似的。 实际上我也没亏欠他什么啊,我就是在网上发发文章,混的都是快要倒闭的论坛,都是免费网站,我又没签约,也不记得有人打赏过什么,我在项知言面前到底心虚个什么劲。 项知言根本不等我整理出个章程,他在那把阵摆好了,又拿了一份新的打印本给我,没装订,就用夹子夹了一下。我拿过来一看,是我发给他的那个pdf。 “谈谈吧。”他直接在我面前坐下,那架势,知道的,他是演员我是编剧,不知道的,他是老板我是面试的。 我突然察觉到这气氛不对啊,往远了说他是我读者,往近了说,他先问我要的剧本,怎么现在搞得跟我卖给他一样。 我立刻找着发火的立足点了,雄赳赳气昂昂地就想就他刚才说我不是真心那话把架吵下去。 可是我这势还没起足呢,项知言就定定看了我一眼,开口:“你有多久没去看以前写的东西了?” 就这一句话,我烧了好久的气焰全给给浇熄,整个像从来没烧过一样地憋了回去。 那真的是,太久了。 我立刻头观鼻,鼻观心,装做什么都没听见。 项知言不给我装蒜的机会,手直接伸过来捏着我的脸抬起来,咬着后槽牙说话,看着恨得我牙痒痒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却很温柔。 “你现在知道心虚了,你刚才不还拿牙呲我吗?” 我看着他,不知怎么,那些想和他吵架的心思都都下去了,弥漫上来的是一股说不清楚的委屈。 我已经很少很少感觉到委屈了,委屈只属于还在避风港里无忧无虑度日的孩子,可以因为晚饭没有做喜欢的菜就觉得期待被辜负,骄矜地耍起脾气。 这种感情首先有主客体,总要存在一个辜负你的对象。 我明白这一点,所以长时间把自己放逐在一个和社会游离的位置上,不去期待任何事,不再去轻易建立任何新的亲密关系。如果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辜负我,那要么是我心甘情愿,要么是我技不如人,我都认。 但是我不该委屈。 委屈的本质其实是软弱,有人辜负了你,你就该辜负回去,打回去,杀回去都可以,愤怒远比软弱走的更长久。 但是我看着项知言,他捏着我的脸,色厉内荏地说教训我的话,心里密密麻麻涌起来的酸意绝对不是愤怒。 我才在他家里呆了一天,他就教会我可以对他展示软弱了。 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他把手放开,我低下头,看到那份打印出来的pdf,心里觉得很恍惚。 实际上我连这份pdf都没有再打开过,不想去观看也不想去回忆。自从我写完之后,它就好像是我从自己身体里抽离出去的一个噩梦。我知道它固然很好,正如我和项知言说的那样,耸人听闻,跌宕起伏,我就是编都编不出这种桥段来。 项知言明明都看哭了,却问我这是不是我想写的东西。 这当然是啊,我那些恐惧,惊诧,夜不能寐的深夜和胆战心惊的白天。 我几乎是发泄一样把他们记录下来,把我的伤疤都揭开,恨不得把它们抽到孟家人脸上,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什么货色。 我那么恨他们。 项知言不可能看不出来,那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我。 他总不能是觉得我圣母到想原谅他们。 我彻底迷糊了,我像是一个找不到问题答案的小孩子,我坐在地上抬起头去看项知言,“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问我?” 项知言拿起我坑了的那个故事,放到我膝盖上,开口:“……不用这么急躁,非要从一开始就追根究底,你一编故事的怎么这么没耐心。” 项知言直视着我,眼瞳在练功室的灯光下盈盈反着光,这让我觉得他藏了东西没说。他就在我的注视下开口:“你何必这么在乎我说什么,说到底我的看法也只是我自己的私心罢了。” “你在耍赖。”我控诉他,“你把这事拐到这份上了,你就得负责把话给说清楚。” 项知言笑了一声,我已经懒得想这个人是不是在笑我幼稚,就想让他给我个痛快。 项知言拉过我的手放在那本打印出来的小说上面,开口:“我们先说点别的?你以前没坑过,写的长的短的都完结了。就差这一篇,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结局。” 我手放在那封面上有些迟疑,过了半晌,我才翻开扉页看了一眼,感觉每个字眼都很陌生。 毕竟已经过去四年了。 “我写不了。”我听见我自己说,我自认为是在冷静的下判断,声音却绝对不算稳定,幸而没有真的哭出来。 “我可以等。”项知言好脾气的说,他这会倒是把那种儒雅君子的范儿找回来了,可惜我已经见识过这人犯浑。不再轻易被表象迷惑。 “我说了我写不了!”我自暴自弃地说,“我现在能写的东西我已经给你看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项知言笑,他这笑声倒是又有点犯浑的意思,我不由缩了缩脖子。 “我说了我可以等。”他斩钉截铁的给这话题一锤定音,“我已经等了四年了,你乱写也好,糊弄也好,我就要一个结局。” 他前倾过身体,光让他在我身上投下一点阴影,却并不让人觉得有压迫感,他温柔但是笃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 “等你写完这个结局,如果那个时候你还觉得刚刚那个剧本是你真正想写的东西,那就都随你。” 我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他,他忽然就笑了,我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项知言公式化的微笑总是技巧大过笑意,从来没有这个样子的,笑的感觉直达眼底。 他那么温柔的看着我,好像我是一个需要他好好对待的重要的人,然后给了我一个承诺。 “到时候我会演你写的剧本,倾家荡产也会找人把它拍出来,我们一言为定。” 章节22: 7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22 概要:先吃早饭 这是一句,我能列到这辈子最想听到的话里前五的金句。 何况还是项知言说的,我惦记着给他写剧本也有些年头了,效果直接翻倍。我整个人晕乎乎地坐在练功室的地板上,手捧着那本多年前坑了的小说,感觉自己怕是中了头彩。哪怕项知言就是说说而已我都高兴。 但这也只是一时的,我一低头看到那个离我已经有四年距离的小说,我就觉得头疼。虽然不至于完全记不起来我写了什么,但是当时构思的那些东西还是不可避免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不清。这让我觉得非常为难,毕竟是自己写的东西,坑了也就算了,我并不想烂尾。 “那你要等很久了。”我干巴巴地说,“你上次不是说在组剧组吗?等不了很久吧。” 项知言笑的可开心,非常大包大揽:“没事啊,都可以等,你啥时候写完咱们啥时候说后面的事哈。” 我脑子里一根弦忽然就弹了一下,他该不会上次就在驴我吧?说什么组剧组其实就我和他俩人这样?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相了,有点想上手揍他,感情上次说的那么情真意切的,仿佛我一点头他回头就能拉我进团队了,合着加起来拢共也就我俩。 我憋着点闷气,项知言恍若未觉地又弹了一下我脑门。我现在看他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只好发呆装鹌鹑,他段位比我高得多,鞭子和糖一套一套的,我玩不过他,只能认怂。幸好在这种地方认怂我也不觉得有多丢脸,因为左右看上去最后都是我赢。 我们俩把那一地的东西收拾收拾好,时间确实也晚了。我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很担心项知言突然心血来潮要给我朗读我当年的黑历史。那样的话我很担心控制不住自己要和他同归于尽。 也许是项知言自己也知道今天真的是把我刺激的太狠,全程没多说什么,等我们把那一批对我来说宛如炸药包的打印本放回他那个大书架之后,就各自去洗漱准备睡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自然的就在他家又待了一个晚上,大概现在真的是太晚了。 我踩着虚浮的步子往客卧走,项知言见缝插针地丢给我一团衣服。是件大T恤,看着新,但是应该过了水,摸起来很柔软。 “棉的,没穿过几次,睡觉还是过了水的衣服舒服。”项知言说。 我有点不好意思,故意怼他:“老妈子。” 项知言立刻伸手过来掐我脸,装模作样的凶我:“不知好歹,昨天晚上还叫我…” 他说到一半突然卡壳,掐我的力道也松了。我知道他是想到那个pdf里的事,有些调侃的话就没法再说下去。 “没关系。”我故意装深沉,“您后爹当着别扭就当老爷吧,当我自个儿卖给您的,不算辱没了先人。” 我又退了一步,规规矩矩给他鞠了一躬,“老爷您晚安,小的睡觉去了。” 然后我就趁着他没反应过来,飞快地窜进屋里把门给带上,料想项知言被我虚头巴脑地捧了一把,肯定不好意思继续过来跟我耍流氓。 哼,瞧我这心理素质和临场反应,哼哼。 我把他给我那大T恤换上,感觉真挺适合当睡衣的,手机充上电,眼镜放在枕头旁边。就钻被窝里去了。 这一钻我就察觉出一点不同。 身上这衣服大概洗的时候用的是同样的洗衣液,我这一穿上进被窝里安静下来,项知言身上那股衣服洗过之后的干净味道就开始慢悠悠地往鼻子里冒。 我说过,这味道让人想起和家有关的一切好事情。 我睁着一双眼睛,在这味道的包裹下,躺床上失眠了,我不舍得睡过去。 得想办法把这个味道留下来,我想。明天乘着还没走,我要潜入卫生间去看看项知言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还有衣物柔软剂,照样给自己添置一套。 以前我爸还在的时候,家里会有阿姨收拾打扫什么的,衣服也是她洗。我那会儿对洗衣服这个家务活动没有什么理解,完全就是衣来伸手的典范。自然也注意不到当时家里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后来自己一个人住,基本也是胡来,依靠洗衣机勉强维持正常人的样子。购买洗衣液也基本依靠超市最近在做什么样的促销活动。 买A还是买B,薰衣草还是柠檬薄荷,对我而言都没什么差别,我永远选最实惠的那个。 但是我现在觉得,也许我们家常用的洗衣液可以定下来了。它的味道和一段还算不赖的记忆联系在一起,轻而易举地让我觉得喜悦。 这很难得,所以我想珍惜。 不愧是前一天晚上失眠了,我第二天起的比宿醉的时候还晚。 我迷迷瞪瞪地醒过神,把裤子穿上,戴了眼镜就出了客卧门。项知言还是看不到人影,桌子上照样摆着几个塑料袋。 我很自来熟地翻开塑料袋看,发现今天早上吃的是小笼包豆浆和烧卖。 好饿,项知言怎么还没出来。 我忍着饥饿跑回去拿手机,主卧外间的门开着,项知言应该在练功房里。我不太清楚他在干嘛,应该是他个人的一些生活习惯,也不好去打扰他。只得先自己找点乐子来玩。 哦对了,项知言不是说要我给他个结局嘛。虽然我真的觉得自己应该写不来了,至少也得先去看看我写的是啥。 阅读黑历史,真鸡儿刺激。 我把自己摔在客卧的床上,摸到手机打开。我有个习惯,写过的小说都会上传网盘备份。其实这个习惯挺要不得的,网盘也未必安全,如果涉密的剧本或者文件最好还是存在本地或者硬盘里。他们那种正式的剧本项目应该还有更安全的储存工具。 但是我传的都小说嘛,本来就是在网上公开发表的,所以就无所谓了。 我有一点点轻微的整理癖,东西不会随便乱放。所以即使是4年前的文档,我根据文件夹的索引还是找出来了。就是手点开的时候还有一丝犹豫,多少有些近乡情怯。昨天项知言把打印本拍我面前的时候,我就觉得陌生,感觉就算换成电子文档也不会好过多少。 四年前的我在写什么东西?我只记得那个时候刚进社会混了两年,跟组编剧虽然苦,但是因为我爸还在我其实没什么求生的压力。完全就是为了有理有据地跟着周黎跑。而且我还挺喜欢跟着剧组的,不管剧组风格是什么样的,在一个相对狭小的区域里放一堆人处着,大家每天都在疲于奔命地赶进度,很难再每天保持住滴水不漏的伪装。等精神上的缓冲区消磨之后,冲突也好,火花也好,天天都有故事,有时候戏外比戏里还好看。 这一点又因为大家都在社交网络上留下过不少资料而格外放大了戏剧效果。我那时候没个定性,和文字工作挨边的都感兴趣。如果不是害怕我爸知道了要揍死我,说不定我真在八卦之心的怂恿下去当了娱乐记者。 这些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了,现在想起来都有种的伤感,时间真是当之无愧的杀器。 我在客卧的床上躺着追忆往昔,突然听见大门响了,有开锁的声音。我立刻握着手机爬起来侧耳听那边是怎么了。 门响了片刻被打开,我听到高跟鞋的声音,一个女声边关门边喊项知言的名字。 “………你今天不能再躲了,和成导他们约了三次,你就去面一下……” 女人换了鞋,我听到鞋柜开关的声音,她踩着拖鞋边说边往屋里走,然后和在客卧床上窥探的我撞了个正着。 她:“…………” 我:“项知言好像在练功房?你要不等等他?” 她:“………………” 我好心提心她,结果这人好像就莫名其妙的僵在原地。这反而让我觉得她惊诧的没有道理,我又不是在主卧项知言的床上撞见她的。 我俩僵持着,练功房的门开了,我和她都扭头去看。项知言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走出来,脖子上挂了条毛巾。 他先是看到那女人,没什么反应,然后扭头看我,开口:“饿不饿?先吃早饭?” 章节23: 7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23 概要:加更 又是吃早饭,我和项知言坐一边,朱彤坐我俩对面。她是项知言的经纪人。 我听说过她,不过不认识脸,还是项知言介绍了之后才对上号的。她是寰宇几个骨干之一,出身就好,李同庸的嫡系。一直带走演戏这条路的艺人,人脉和能力都是顶级的。而且名字很吉利,手底下几乎带一个红一个。 以前我最八卦的时候,在耀华里找老员工聊天,听了不少她的事,说是一心扑在事业上,40了都没对象。她也不在意,在寰宇作风飒的不行,最有戏剧效果的是据说当李同庸要潜她手底下的一个女艺人,被她在办公室敲桌子给骂了一顿。后来那个女艺人被封杀,她顶着寰宇的压力给她找了个文艺片的资源,在国外拿了奖。 总体来说,有眼光有手腕,肯惜才又有担当。我看完《雨人画家》之后关注过一阵项知言的动态,知道是经纪人是她。我还以为项知言已经解约了,没想到还是她在带。 项知言买回来的早餐明显不是3个人的分量,幸好朱彤也是一名绝食选手,我把我的豆浆分给她之后就好像不需要进食了。 就是她一直在对面用扫描的眼光盯着我俩看。 我稍微有点紧张,传说听多了就对她有点仰慕的意思。因为大家都知道寰宇内里脏成什么样,她有胆魄保下人还附送一场锦绣前程,算得上是女中豪杰。 可是这样就很奇怪,有她在,项知言为什么还会接那个烂片。就算是要赚钱,也理应有更好的选择才对。 我实在是好奇地不得了,可这实在不是什么能问得出口的问题,只能自己囫囵吞回肚里去。 终于她看了一会儿不看了,把目光集中到项知言脸上,把她来的目的强调了一遍。 “你一会儿跟我出门,成导那里约的下午面试,这次你一定得去…” 项知言咽下一口包子,回答她:“不去。” 朱彤立刻眉毛就竖起来了,手指搁在桌上无意识地缩紧。传闻中她脾气应该不是太好,是那种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作风。我看到她握手指,以为她下一秒就要和项知言吵起来。 可是她控制住了脾气,稍微往旁边看了一眼,就又转回头过,口气在商量之余,居然还有一丝讨饶的意思:“…你不先看看角色吗?知言,你两年没有演过戏了,没有演员会空这么久…” “我有戏演。”项知言打断她,指了指我,“编剧就他,他什么时候写好,我什么时候找人拍。” 我坐在旁边都要吓死了,谁知道他会突然cue到我。而且这口气未免太大,仿佛拍个片子是多简单的事。私底下说说我就当是对我的鼓励了,虽然也不是不信他。但是这样当着别人说,我竟然有点担心朱彤觉得他太狂。 谁知道朱彤都没什么反应,就是转过头来看我,开口:“冒昧了,不知道您姓名是?我想了解下现在剧本到什么阶段了,什么时候能完成。大概的风格和题材能透露下吗?” 我被她问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怎么比项知言像甲方这么多。昨天晚上项知言还跟我说什么耐心等,什么都随你,怎么一夜过去突然冒出来个经济人,压迫力如此之强,简直要把我赶鸭子上架去给项知言写剧本。 项知言皱眉打断她:“你没必要逼他,我可以等。” 这句话迅速点燃了朱彤的怒火,我甚至感觉自己看到了她额头上青筋跳了一下。她直接站起来冲着项知言吼。 “你能不能不要任性了?!你可以等?是,你去年还有一部电影上了,今年呢?明年呢?演员你以为靠演技好就可以了吗?市场、票房、关注度,每过一天你身价都在跌,多少人挤破头就为一个机会。你到底在耍什么脾气?” 朱彤生气起来的时候很有气势,至少我是被唬住了,毕竟这事上我是个外人,并不了解过往项知言是怎么耍脾气的,也没有立场发言。 开玩笑,我自己还是项知言的乙方呢。 项知言眉毛皱起来,面色有点犹豫,我直觉他大概是想和朱彤吵架,但是有点不好当着我的面吵。当即福至心灵地开口说我先回避一下。走的时候项知言小声跟我说让我去练功房。 我从善如流地去了,顺手把门带上。门关之后突然感觉十分安静,我左右打量了一下装潢,发现非镜面的墙面都装了吸音棉,可想而知墙壁应该也有隔音材料。 项知言果然是不想我听到他和朱彤吵架,也不知道他们要吵多久。 他们说的那个成导,大概是成唯,也是很有资历的导演了,现在市场上好剧本太少,能出圈的要么是导演自己写的,要么就是手里有剧本资源。现在ip这么热,其实成唯最早拍的也是小说改编,只不过原著都属于能进课本的档次。现在在拍现实题材,题材敏感不一定每一部都能能公映,但是口碑从来没崩过。 和成唯合作其实是个挺好的事,希望朱彤能劝动项知言去面试,我觉得他那样的演技,应该能拿到一个角色。 我在练功房的地板上坐着,特别无聊,目之所及只有那个放了我黑历史的大书架上有东西可打发时间,我实在是敬谢不敏。 倒是可以联网看看我那个坑了的小说,但是被朱彤那么一打岔再逼问一轮,我也提不起兴趣再去看自己写的那个文档了,想暂时逃避一下。 我也不想点开网页或者微博什么的,这段时间我大概是水逆,每次使用公共社交软件都能碰上周黎,实在是让人不得不谨慎起来。 思考到最后,我索性点开QQ,看被我取消了提示之后卢青和又发了什么东西给我。 这小丫头果然不负我所望地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我看着她那一栏后面跟着的那个数字都心惊。我回都没回过,这丫头毅力未免也太好。 然而吸引我目光注意的并不是她巴拉巴拉说的那一堆话,是我发现谢崤在qq上给我留了言。 他这几年越来越忙,我又颓废散漫地跟咸鱼一样。虽然偶然碰到了或者遇到事打个电话还是很熟稔,其实已经不怎么用qq聊天了。我昨天被卢青和告诉我的事刺激到,一气之下开了勿扰,他大概是电话打不进来才会用qq找我。 有什么事这么急? 我点进去看他的留言,一下就明白过来,是为了齐东那个小说改编的剧本。 当时听他说置换给海鹿之后那个口气,我就知道这事他不肯善罢甘休。不知道是不是见到我给他的灵感,他学我们当年那样给寰宇写了个声明,说齐东那剧本不能乱拍,除非寰宇想把口碑和钱一起丢了。 寰宇比当年的海鹿好说话,同意给海鹿施压,海鹿答应的也快,但是因为已经要开机了,给的剧本修改时间非常短,极大可能要边拍边改,不然耗不起。 谢崤自己马上有项目要开始,不可能去跟组。剩下他熟人里头满足跟过组,看过齐东以及笔杆功夫还行的只有我了。 老实说我一听海鹿整个人是拒绝的,海鹿一个傅文睿一个周黎,汇聚了我最不想见的两个人,我躲还来不及,没有上赶着去的道理。但是谢崤能说动寰宇和海鹿松口肯定已经废了不少功夫,好不容易得来一个机会,如果让别人给坏了,谢崤估计是真的要吐血。何况这是齐东的小说,我也想看到它好好被拍出来。 只是我刚刚答应了项知言要给他写剧本的,这下就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章节24: 7个月前/7个月前 标题:24 概要:不要开玩笑了 我觉得这就是命,我要是昨天没拒接来电,或者没有热血上头地留下来和项知言侃了那么多有的没的。谢崤这个忙我肯定已经答应下来了,而不是现在在这里看着个聊天记录犯愁,不知道咋办。 谢崤这么多年,难得求我一次,我没法拒绝。但是另一边要我怎么跟项知言讲呢?虽然他那个剧组八字还没有一撇,他自己还可能要去演别的戏。估摸着他这剧组就算真组起来也有的熬,多少项目从立项开始到剧本准备好等一两年都不稀奇。但是让我真的撇开这边去帮谢崤的忙,心里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我对手机出神,实在是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谢崤。正想先站起来走动一下换换脑子,就看到项知言倚着墙根站着,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把我吓了一跳。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看到我注意到他了,才直起身子一步步走过来,又在我面前坐下,撑着头看我。 “看到什么了,说来听听?”他问,语气挺平和的,但是我莫名觉得有点危险。 于是我斟酌着回答:“…是我朋友的事,有个剧本可能需要我去帮忙,你经纪人呢?” 项知言笑了声,语气听起来特别微妙:“气跑了,别岔开话题,你昨天还说自己只能写那样的剧本,今天就变卦?” “那不一样。”我怕他把这个误会了,赶紧给他解释:“这个就是改编,有原著小说的,我的那是自己写的。” 我手忙脚乱地给他讲了半天谁是齐东,她写的什么小说,写的怎么样。 项知言偏头看我说了半天,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等我口干舌燥地说完一堆,他忽然朝我露了一个笑:“反正你就是要抛下我跑了。” 我真急了:“不是,我还没答应啊,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项知言垂眼看我,他这样看人的时候莫名有种压迫感,过了几秒,他忽然笑了,在我对面盘腿坐下,开口:“行,那就商量商量。怎么个情况?” 我把这事的情况给项知言讲了,中间动摇过一刹那,因为不知道这项目涉不涉密。不过版权信息都是公开的,海鹿接手这种事匿名区之类的地方也有消息流出来,想想应该都不打紧,索性就都说了。 他一边听我说,一边拿了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些东西。 等到我都说完了,他看着他刚画好的那图,眉头皱了皱,开口:“情况大致清楚了,先说结论,这事你不能帮谢崤。” 我说的口干舌燥,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本能地回了句“啊?” 项知言没在乎我宛如智障的反应,拿了张新的纸出来画了两个圈,跟我解释:“这事你那位朋友可能没有多想,海鹿和寰宇不是单纯的资源置换,寰宇应该还有注资,不然说话不会那么好使。” 他看着我说:“还有你看这个初期的剧本定位,青春爱情片,这就很有意思” 我愣愣接话:“青春爱情片听上去不太妙?” 项知言笑笑:“我个人倒是对爱情青春片没什么偏见,只不过现在大多数拍这种片的,主创团队的话语权都没有投资方高。” 我瞬间就明白项知言想说什么了,眉毛都竖了起来:“……谢崤不是写了一份说明上去吗?这个既然能打动高层,他们应该也不会瞎指挥?毕竟还要赚钱?” 项知言没忍住又拧了我一下:“天真,你以为寰宇为什么这么好说话?不止是被你朋友说动了,可能本来就想和海鹿在谈判桌上抢一下话语权。两边都要拿主意,导演万一是个墙头草,到时候祸水东引第一个折腾的就是你。” 我一方面觉得他说的对,一方面又觉得他危言耸听,忍不住争辩:“我知道你说的这些,但是拍剧这些都是难免的,制作需要钱,资方有自己的要求,本来就是互相拉锯互相妥协的过程。这么些年改编IP的那么多,扑了的也那么多。例子都在眼前了,总不会他们人傻钱多非要烧着玩吧。” 项知言笑,我竟然从他那笑里琢磨出一丝嘲讽来,还没拎清楚他嘲讽个啥,他就继续说:“你管他们呢?这就是摊浑水,又不是你自己的故事,你跟他们玩,不如在家呆着写写剧本来的开心。” 项知言给人的感觉向来从容有度,常常让人忘记他年纪其实并不大,偶尔笑起来的时候才能感觉到那种孩子气。他本来还在跟我讲道理,讲到最后居然开始耍赖,偏偏我还就吃这一套。要不是记挂着谢崤那张熬夜爆肝之后的憔悴面孔,我几乎就顺着他把这话题揭过去了。 “……那怎么办,”我非常艰难地开口:“总不能眼看着被乱拍了吧?” “你是编剧不是上帝,就算真去了除了多一个陪挨骂的不会有别的帮助。”项知言说,“而且版权既然卖出去了,剩下的都要看命。” 我知道他是对的,但是就是有点较真。 “就没有什么办法吗?”我丧气地说。 “有啊。”项知言回答。“推迟开机,重新组团队,理剧本。” 我几乎觉得他是在说童话故事了,要是能这样谢崤眼巴巴的来问我做什么?他自己就上了。 兴许是我情绪低落的太明显,项知言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就叹了口气:“……说你天真,你就别一本正经的假装世故了。其实也并不是没办法……不过不太厚道就是了。” “那你先说啊。”我懒得搭理他说我天真,我就想赶紧找到解决办法。 项知言开口:“我去演,之前和寰宇谈的经纪约到期还有时间,趁现在身价还值钱。用这个跟寰宇谈,有几率收回版权重新立项。” 我傻了,有那么几秒的时间我其实是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的。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拽着他领子开始骂他了。 “你他妈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根本是怒不可遏。 “我知道。”项知言非常淡定地看着我发疯,“这种快要开机了,去挤掉已定演员的行为很不道德……” “谁跟你说这个?!”我真的气得话都说的不利索:“你放着成唯的剧不去面试,要来演IP改编?这他妈就是个小成本说不定都不会上星只能网络播出的剧!你自己也知道是一摊浑水了你图什么?!” 项知言看着我骂他,眼底感觉闪着晦涩难懂的光,他等我一句话骂完了,偏了偏头,就好像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我会突然生气一样问我。 “这样不好吗?重新立项,剧本能重写,寰宇说不定连导演和班底都要换,说不定最后出来也是个好剧本,我演也不亏,再好不过的结局。” “不好!!”我气的都昏了,只知道开口骂他:“先不说是不是你要演就能演,或者寰宇会不会真的因为这个就改变策略,你有这个念头就是在拿自己开玩笑!!” 我松开他领子,义正言辞地告诉他:“这事轮不到你逞英雄,我会找谢崤解决,你不准管。” 章节25: 7个月前/5个月前 标题:25 概要:长大也有不方便的地方 我当着项知言的面直接给谢崤打了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来,那头谢崤的声音如我所料疲惫得宛如下一秒就能栽倒睡过去。 “喂,孟植吗?” “是我,齐东那个剧本的事我们当面聊聊吧?”我直接说了来意。 电话那边谢崤沉默了几秒,没及时回复我,我听到了一点翻动纸页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大忙人在确认自己行程,等了一会谢崤才开口:“……我这边赶一个项目,这段时间都住公司,你方便来寰宇吗?我们就近吃个中饭。” “可以。”我说,“我到寰宇楼下再打给你。” 把饭约好了后,我把手机挂了。项知言就在我对面看着我。 我发现这两天独自相处的时候他老喜欢盯着我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脸上长的有花,我要换做是个姑娘恐怕都要以为项知言对我有意思。不过我毕竟是个大老爷们,被看几眼又掉不了肉,何况项知言目光里总是探究多一点。 我对这眼神有些熟悉,每次陪卢青和去猫咖的时候那些猫就是这么看我的。都是些成天被人撸得成精了的大爷,谨慎得不行,打量你那目光就好像在评价你有没有那个资格摸它,还要是不是上爪子撩拨你一下,气得你想揍他又不想下手。 项知言当然不是猫,这样类比不过是觉得有一丝丝像,尤其是撩拨的人想揍他的那一部分。 我先出了练功房,拿好脏衣袋,走到玄关,和项知言挥挥手,这次是真的打算要走了。 项知言靠在玄关的鞋柜上,说:“要不我送你吧,反正是去寰宇,我路熟。” 我说:“不要,我自己去,这事你不准管。”这说的是第二遍了,态度已经表达的很清楚。 项知言微微偏下头,挑了挑一边的眉毛:“你之前还说要跟我商量…” “项知言。”我连名带姓地喊他名字,明摆着告诉他再说我就要发火。 项知言领会地很快,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行吧,我不管,你就当我是个专车司机行不?我这小区出去都有的走呢,你不认识路时间耽搁了也不好吧?”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想想我确实对这小区环境不清楚,只好再次确认:“……那见谢崤的时候就我一个人。” “行行行,就你一个人。”项知言答应着,从沙发上取了件外套穿上,又把车钥匙拿出来。 我俩一起出门下了车库。 开去寰宇的路上我还是坐副驾驶,不知道是不是上次一路睡过来的关系,我这回在副驾驶也是一直犯困。车里头上次那种浓郁的香水香散了不少,我只能闻到一丁点儿味道。 这提醒我忘了去卫生间调查项知言用的什么洗衣液了,歹势。 我一男的总不能开口直接问他平时洗衣服用什么洗衣液,这话题怎么听都怪怪的。只能退而求其次,问他车里喷的什么香氛。 “香氛?”项知言疑惑,他把着方向盘看路,一边蹙着眉思考。“上次好像打了一瓶香水到车里,是挺香的。你闻到了?” 我点点头,点完了才反应过来他大概看不到,就开口回答他:“闻到了,感觉像是大片大片的花田。” 项知言笑:“那这香水名字取得挺准,DE的,就叫万亩花田。” 我听到DE就不说话了,周黎曾经最喜欢这个牌子,那一瓶当初几乎被我天天当空气清新剂使的指尖先生,就是DE的夏季线。 我没想到这么拐弯抹角的都能刷到周黎的存在感,心情顿时不好,就不想再说话。 幸好项知言也好像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一路开车,很快就到了寰宇。 车照样停到了地下车库,这附近狗仔和堵明星的粉丝都很多,在车库会方便一点。 我坐在车里给谢崤打电话,告诉他我到了。项知言在一边敲方向盘。等我和谢崤约好了去旁边的茶餐厅,挂了电话,我这才转过头看他。 一看到他在阴影里的侧脸,我就莫名一句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我好像有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下是真的要和项知言说再见了。 之前那一天两夜感觉好像过了有一年那么长,倒不是说难熬,只是我现在回想起来之前在耀华和项知言在那间小会议室里谈《盲野》,怎么想怎么感觉是上辈子的事。 这才过去几天?我竟然从恨不得马上逃走变成有点不想说再见。 项知言明显是看到我傻在那一动不动的好笑样子的。但是他并不管我,之前体察入微给人台阶下的本领好像全丢了,就那么好整以暇得坐在阴影里等着我先开口。 我本来心里头还因为他乱提议压了点小火,这个时候也发不出来了,张了张嘴,声音很低,在安静的地下车库倒也不是听不见。 “那……再见?” 项知言笑了起来,“再见,别忘了答应我的剧本。” “不会忘的。”我立刻回他,急切得都有些突兀。 项知言笑的更深,伸过手来捏我的脸,开口说:“好。” 虽然气氛有点诡异,但是总算是顺利道了别。项知言要坐去7楼,我要去1楼大厅等谢崤。我出电梯的时候朝他挥了挥手,项知言点点头,然后他脸和动作就消失在电梯门后头。 我抱着我的脏衣袋,在电梯口站了十几秒,才动身往大堂走。幸好今天这里没有什么人,否则我这幅样子被人看到了,不知道要传出去多少闲言碎语。 也不怪别人说闲话,我确实舍不得他。 我这个人活了这么多年,没什么成就,功夫全都用来琢磨自己了,所以偶尔对个把人产生兴趣,自己心里绝对跟明镜似儿的。 项知言问我可不可以做朋友,他不需要这么问。他要是真的熟悉我,大概能发现我恨不得把“我们一起玩吧”六个字写眼睛里头了,简直幼稚直白得像小学没毕业。 人每个阶段总有那么一个朋友或者几个朋友你是希望和他们天天处在一起玩,好像不管干什么都开心,做什么都有意思。往大里说,就叫做志同道合。 我上一个划分到这个领域里的友人是谢崤。我和他互相怼了多年,几乎陪伴彼此走过了大半个网络青春,一朝因为《山海》见面,默契好的就像是一起长大的一样。天天在剧组同仇敌忾地谩骂海鹿和傅文睿,披星戴月地和监督统筹开会,上工,帮各种各样的忙。那是实打实岁月里磨合出来的交情。 周黎都进不了这个分类,我想和他处那是多少有点心怀不轨。 可是项知言,我真见到他也就几天,算上神交也不过几年,后半部分时间我还一直暗地里批评他演烂戏。现在却想要把他划分到这个领域来。 说句烂俗得不能再烂俗的话,我现在恨不得真的在读小学,这样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拿着自己的游戏机和草稿本把他家门敲开。顺理成章的窝在他家的沙发里,打游戏也好,编故事也好,怎么都行。一直玩晚上快睡觉了再回家,甚至就在那边住一晚上都没关系。 做孩子真好,喜欢和热爱不管多肆无忌惮,都能厚着脸皮表达出来。就算闹了天大的矛盾,也是一顿肯德基能解决的事。 可是现在不行了,我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章节26: 7个月前 标题:26 概要:楼塌了还是没塌 我在茶餐厅点了两份干炒牛河,一份虾饺,和两杯柠檬茶就开始坐着等谢崤。他来的也巧,差不多都上齐了他人才到。 “你还有什么要吃的自己点。”我和他打招呼,“柠檬茶不冰的那杯是你的。” 谢崤在我对面坐下,不用出席正式场合他穿的也就T恤搭运动裤,明明一线的编剧了,穿的跟我这吃不上饭的大差不差。他一上来就拿着柠檬茶喝了一大口,然后迅速瘫在位子上仿佛一条咸鱼似地哀嚎:“我要死了。” 我毫不意外,他一头鸟窝就已经很能说清楚他多久没回过家了,于是开口问:“你天天这样,你媳妇不抗议啊。” “那能咋的,天天要么我忙要么她忙,双职工家庭偶尔在家聚首吃个晚饭都是纪念日好吗?” 我给他拆了筷子,毫不惧怕地接下狗粮话题:“那你找个机会给她组里也当跟组编剧去啊,那一朝回到热恋期,天天凑作堆讲戏,拿着公款谈恋爱多好,你不是那种看她拍个吻戏就撂挑子不干的人吧?” “那不能。”谢崤接过筷子开吃,“没机会,现在剧本都走量,我一个项目跟完下一个就进来,剧本写好就囤在那等着有人慧眼识珠。” 我心有戚戚焉地感慨道:“人家一线都是顶尖文化人,你这一线是顶尖包工头。” 谢崤一边吃粉一边喊我闭嘴。 我觉得他真的也挺惨的,这都还没认真奚落他就快经受不住了。遂鸣金收兵,先吃饱了再说。 我俩吃好了,都坐在椅子上叹气。总算是可以聊聊正事。 “齐东那个剧本……《四相人生》,我听说寰宇还有投资?”我问谢崤。 谢崤吃饱了,在那喝柠檬茶,听我问这个表情也没有变化,想来这事可能不是什么秘密,项知言猜的还挺准的。 “寰宇给了海鹿一批ip的版权,不止齐东的还有别人的。对外都说是联合项目,是投的有钱,也是他们资源置换的一部分吧。”谢崤说,“海鹿一直没有影视方向的部署,看来是瞄准这方面的蛋糕,想分一块了。” 我嗤之以鼻,“海鹿哪里有拍影视剧的班底,当年投资拍《山海》还都走的耀华的关系。他们就韩国那一套选秀练习生的路子,自己拿着经济约,影视约都要人孩子自己出去找。怎么能拍的起来,拍起来也就是网剧。” 谢崤叹了口气,伸手挠挠他鸡窝一样的头,看起来焦虑得不行,我熟悉他这样子,大概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我耐心好得很,就在那等着。 谢崤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真觉得不开口不行了,抬头跟我说:“植儿,这事原先我不知道,算是我对不起你。就当我没提过。” “别占我便宜。”我说,“什么叫当你没提过,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提都提了,就把话说完。” 我本来只是想问问寰宇和海鹿都投资如果配上个不坚定的导演会多影响剧本,顺便打探一下寰宇和海鹿两边有什么私心。没想到这话刚起个头,谢崤自己先往后缩。总不能是隔着十几公里目击到项知言扬言要牺牲自己的演艺事业来陪跑个网络剧,良心发现要打退堂鼓。 谢崤知道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放过他了,皱巴着脸跟我说了实话:“卢青和这几天不找你吗?你电话也不接她就找我这来了,说了些有的没的……我之前是真不知道,我qq那边给你留完言了她才和我讲的。” 他说着说着竟然把自己说的生气起来,杯子往桌上一放,浑不吝地往椅子上靠着,手交叉在胸前,张口说就是要数落我:“不是我说,植儿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了?你们家这么大事你瞒的够死啊。我还以为你在家颓三年就因为失恋呢,谁能想到你姓孟还真和孟义晶有关系,那么天摇地动你还能跟没事似得回剧组,你这要是……” “要是怎么样。”我面无表情的看他。 谢崤砸砸嘴,把话说完:“…………要是把这事写下来,就你那煽风点火的功力,这本子绝对刺激的不行。” 瞧瞧,我之前说什么来着,知谢崤者,孟植也。 只是我没兴致和他现在彼此展览作为编剧的阴暗面,我昨天刚展示过了,效果不太好,现在想起来跟着一连串黑历史,特别想把谢崤的12岁的QQ空间放大打印下来贴在寰宇的大门上。 “别贫了,这事和齐东这剧本有什么关系?”我打断他,又想起来孟家之前那个访谈,恶心道:“不会是你信了孟家那些瞎说的,他妈不想用我了?谢崤,这话你敢说出来,咱俩今天站着出去的可就只有一个了啊。” “你想哪去了。”谢崤挤兑我,“就你那身板你还想跟我练……跟这事没关系,你刚才不还在说海鹿没有影视剧班底,只能拍网络剧吗?是跟这事有关。” 我皱眉:“这能有什么关系。” 谢崤把他那骚包的金丝边眼镜拿下来,拿了餐巾纸一边擦一边讲:“孟义晶……你爸走了之后,耀华的原来的影视班底全散了你知道吗?” 我骤然听到这个,第一反应就是不信,马上反驳他:“不可能,当时卢丹平不到一个月就把耀华买下来了。艺人和员工的合同都查过,不会有问题。” “资源。”谢崤把眼镜带上,“实际就是人脉,合同这种东西总有到期的一天。卢丹平能那么顺利地买下来其实也是因为中高层对这点心知肚明了。那些大导演和制作,以前认的是孟义晶的名号,现在认的是孟家的名号,不是耀华。” “所以现在什么情况?”我冷笑,“你不是要告诉我,孟家搭上海鹿了,齐东这IP剧改编的班底就是原先耀华的班底?” 谢崤没有说话,默默点了点头。 我坐在对面,感觉全身都发寒,明明是夏天,却仿佛薄衣置身深冬,只能执拗地开口:“耀华影视剧起家,卢丹平那么精一人,这要是散光了,他买个空壳子做什么?” 谢崤看着我,我注意到他表情,知道后面的话他实在是不忍心开口了。 话说到这里,联系到前面的对话,很多事都不用再说透。 谢崤为什么后悔让我接这个剧本,傅文睿怎么会突然给孟家做了那个访谈。 孟家那些人拿着我爸留下来的人脉,搭着海鹿的资本,准备好在这娱乐圈的一亩三分地里卷土重来了。 他们根本不是想要打压我,他们是要把我和我爸切割干净,好高枕无忧地享他留下的资源。 其实我早该察觉的,卢丹平接手耀华之后,整顿了很久,这本来是好事,毕竟耀华这么些年了,尾大不掉,整顿一下也好。 但是为什么整顿之后突然调转战略方向了呢,明明音乐市场这么不景气,却挖了好几个唱歌的人出来,疯了一样的送去综艺滚。确实是卢丹平眼光独到,也是运气好搭上最会做综艺和真人秀的湘江台。至于能顺带捧出来红透半边天的通告艺人,那真的是老天给脸。 我从来没想过耀华这些年攒下的影视资源会散了。 就好像我从来没想过卢丹平一个外姓人,当年买下耀华,不是趁人之危,而是雪中送炭。 章节27: 7个月前 标题:27 概要:所谓自作自受 “我现在去耀华见卢丹平。”我说。 谢崤在我对面眼神略略偏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开口:“《四相人生》那边……” “等我见完卢丹平再回复你。”我打断他,“你不用听了卢青和只言片语就觉得对不起我,我选择留在这个圈里做编剧,就有再碰上他们的心理准备。” 谢崤听我这样说神色松了一些,看来也是把我和孟家闹掰的事知道了个七七八八,明白我是什么处境。 这些事我一直没告诉他,主要就是不想他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我们俩本来就是靠爱好聚到一起的朋友。对我这么个孤僻症患者来说,朋友本来就少,能唠到一起的就更少。所以现实里那些事就别来打扰这份友情了。 这话我不好直接和谢崤讲,怪腻歪的,结了账就各自干各自的事。 他回去上工,我去找卢丹平问话。 娱乐圈的几家公司总部离的都不算太远,我直接从寰宇步行往耀华走。期间给姜瑶打了个电话,问她卢丹平在不在公司里。 电话没响两声就被接起来了,姜瑶标准的工作语气在听筒里响起:“孟先生吗?有什么事?” 姜瑶原先是我爸的副手,后来卢丹平上位之后就成了卢丹平的副手,耀华能顺利进行整顿她有一半功劳。我一度因为她角色转变的太快对她有一点怨言。刚听了谢崤讲的那些故事,才知道自己怕是误会了她。 “姜小姐,我想见卢丹平。”我说的非常客气。 那头姜瑶迟疑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从我爸去世后她就没见过我那么好说话的样子,半晌我才听到她回话。 “……卢总下午有两个会,大概要7点左右会空出来。” “现在呢?我还有十分钟到耀华。” “卢总现在在办公室休息,我去问一下。” 她说完手机就没了声音,我等了一会,她才把手机又接起来。 “卢总下午第一个会是2点,这之前都有时间。” “谢谢。”我说。 姜瑶在那边回答我:“不客气,应该的。” 我把电话挂断,直接往耀华大门走。进了楼就直冲电梯去了顶楼。 电梯开了之后,我一抬头就看见姜瑶拿着个手机在电梯口守着,看到我过来朝我招了招手。 “你没必要来等我。”我有点不好意思,“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姜瑶听到我这么说,顿了一下才开口:“……这一层安保和工作人员都换过,我带你过去熟悉些。” 我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她为什么来接我。当时我爸在这一层办公的时候我常来,这一层的人都认得我,指纹锁录的也有我的信息。后来换了主子,我就没来过这一层,想必该更新的都更新了。姜瑶特地来接我,就是为了避免我指纹验证失败,被安保赶出去的尴尬。 这要换了一天之前我肯定扭头就走,偏偏我现在总觉得欠了卢丹平什么,在问清楚之前感觉什么都能忍了。 姜瑶领着我往办公室走,我本来以为我们要去原来我爸的那个办公室,结果才知道卢丹平现在用的还是他做副手时候的那个办公室,我爸的那一间被他全须全尾的保存下来,什么都没动过。 我听姜瑶讲这些的时候时候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就感觉卢丹平确实比我像孝子贤孙。 等到了卢丹平办公室门口,姜瑶停了下来,示意我进去。我走了这一路,感觉自己就像是骤然穿越了时空。分明也都是记忆中的环境,偏偏什么都和记忆里的不一样,有种错位的恍惚感,这种感觉加重了我要面对卢丹平的紧张。 我犹豫片刻,敲了两下门,听到卢丹平说了“进来。”才推开门进去。 卢丹平正靠在沙发上休息,西装上衣敞着,没戴领带,衬衫上面两个扣子也解开。我很少见到他这样堪称是不修边幅的样子,他这个人严谨到让人觉得刻板,但凡是出现在人前,就必须以精英面孔示人,所以看到他这样很是意外。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好意外的,谁还没有个疲倦的时候。 他见到是我过来,眉头皱了一下,右手在沙发上摸了一下,把随手放在一边的眼镜又带上了。开口问我:“你来的这么快?” “刚好在附近。”我不敢说从寰宇过来的,随便扯了一句,“你很累?” 卢丹平揉揉眉心,笑了:“今儿太阳还真是打西边出来的,你什么时候还关心我了?” 我不太想就着这话怼回去,想问卢丹平耀华的影视资源是不是真的散了,想问他当年为什么要买下耀华,但是看到他这幅累惨了的样子我又说不出口了:“……没什么,你要是累了我今天就先走了,改天再说吧。” 我话音刚落就想跑,卢丹平把我叫住了:“跑什么,有话直说。” 他这么一激,我也确实不是真心想走,就直接问了:“谢崤跟我说,耀华的影视资源都散了,是不是真的?” 卢丹平半闭着眼,左手扶住脖颈揉了一下,才开口:“谢崤?哦…青和这两天找你,可能跑他那去说了些有的没的。” 我又问了一遍:“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卢丹平又揉了揉脖子,抬头看我:“真的。” 我听到他肯定这事,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没问。”卢丹平说的痛快,“而且从法律上来说,你和耀华已经没有关系了,我想这些也没有必要知会你一声吧?” “卢丹平!”我简直是气怒攻心,“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舒展了下身体,靠着沙发看我:“告诉你有什么用?是,当时如果你站出来和孟家打擂台,说不定孟叔叔留下的人脉就能保下来。但是你做的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了。”我声音都在抖。 卢丹平嗤笑一声,活像我说了一个多好笑的笑话:“算了吧孟植,你以为所谓的维系人脉就是扯旗子喊口号吗?你恨不得把自己跟这世界都断绝关系了,我还指望你去留人?” 我完全不能接受他这样的说法,强辩:“……至少我是我爸的儿子。” 卢丹平打断我,“时过境迁,现在再说这些都没意义。” 他看我,眼神让人非常难受,“你骨子里就没有跟人斗的那根筋,不切实际到幼稚。你要是问心有愧你就去写你的剧本,那样至少还能创造点价值。” 谈话到这里基本上要宣告破裂了,我想来问他陈年旧事,还想表达一些迟来的感谢。但是看上去卢丹平似乎并不需要。 他确实也不需要,我算什么东西呢?他现在肯浪费宝贵的休息时间见我,就已经是看在我爸的份上了。 我招呼都没打,扭头出了他办公室。开门的时候姜瑶还在一边等着,见到我气势汹汹地出来也没惊讶,专业素质一流。当作没看见我几乎要爆出来的青筋,态度和煦地问我要不要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不了,我回家了。”我凶巴巴地说,因为克制自己不要迁怒到旁人身上,语气显得很滑稽。 姜瑶没计较这个,依旧把我送到电梯口。 我走进电梯,正想按楼层,姜瑶也跟着我进来,阻止了我按楼层的手。 电梯门关上,我和她两个人就在封闭的电梯里对视。这台电梯是这一层专用的,平时使用频率并不高。现在刚好是午饭后所有人最困顿的时候,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不会有人来用电梯。 我抬眼看姜瑶,觉得她可能有话要跟我说。 “少爷。”姜瑶上来就喊了一个布满尘土的称呼。 “别那么叫我。”我凶她,“你新主子姓卢,我可没本事给他做儿子。” 姜瑶面露难色,把握我的手放开:“…小孟先生,卢先生不是坏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揉揉手腕,“他卢丹平当年算是救耀华于水火吧,买了个空壳子,守着一帮半旧不新的艺人混到如今也算是把耀华的牌子守住了。我这种混吃等死的当然要感谢他。” 姜瑶无奈地说:“卢先生不是有意把这些事瞒住的,不把公司的事告诉你你孟先生在的时候就有的共识。” 我笑了,“哟,我爸还能记挂着这个?” 姜瑶不理会我阴阳怪气的口气,径直说:“小孟先生清高,孟先生吩咐过不准把小孟先生卷到这种事情里来。” “你别骂我了。”我回她,“清高在你们的语境里可不是什么好词。” 姜瑶又露出那种无奈的苦笑来,她是很职业的那种女强人,脸上不是面无表情就是营业假笑。我很少看到她露出这么生动的表情。 她开口:“卢先生话少,很多事不会说太透。当年小孟先生要做编剧,耀华多少资源位子等着,小孟先生说不要就不要。后来在《山海》那个剧组,海鹿当时就是个小公司,投了点钱就把整个剧组压的喘不过气,本来也就孟先生说一句话的事,小孟先生也非要自己死扛着。这样看,我认为我这句清高说的也不算错。” 姜瑶一番话说的顺畅,不像是临时起意,应该是在心里压了很久了。我以前没和她说过几句话,不知道她原来是这样看我的,现在想来不光是我对他们有怨气,反过来也是一样。 相看两厌,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开口。 姜瑶明显也没指望我说出什么软和话来,表情没怎么变,开口说,“那我送您到楼下。” 她按了一楼,电梯开始下落,我和她都不看彼此,沉默得仿佛这电梯开去的不是一楼,而是地府。 等到了一楼,我准备从电梯出去,结果姜瑶又上前把电梯门按住,在我耳边说话。 “小孟先生清高,自然不把我们这样的人放在眼里。只是耀华影视班底这件事上,既然卢先生从未苛求过小孟先生做什么,也希望小孟先生不要再迁怒他了。” 我听到这话,感觉自己get到一个匪夷所思的言外之意,十分以及特别地莫名其妙。回过头去看姜瑶。她脸上无奈的表情已经没了,又是那副公事公办的麻木嘴脸。 “你以为我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开口问姜瑶。 姜瑶垂了眼:“小孟先生眼里揉不得沙子,这本没有什么,只是希望不要伤了做事的人。” 我突然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个智障,我刚才竟然还有一点点觉得她是在劝解我,她分明只是来给卢丹平说话。 这不就太好笑了吗?我分明就是来给卢丹平道谢的,我就算是再厌世,也知道卢丹平当时一个人扛下这担子的分量,我当然感谢他。 在他们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原来在他们看来,我今天特地来耀华就是为了找茬儿,要就当年的事情找卢丹平算账,把耀华影视资源散了的锅扣他头上吗?所以卢丹平刚才说我问心有愧,也是觉得我因为受不了负罪感,所以迫不及待地要把罪恶感转嫁给别人对吧? 那还真是一个清高、自私、愚蠢、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能干出来的事啊。 “你松手。” 我彻底不想再跟姜瑶说话,给人留下好印象这门课我从来就没及过格,更何况是扭转既定的low逼形象了。既然误解深到这种程度,实在没必要再多说什么。 是我把自己看的太重,以为卢丹平把耀华保了下来并站在了孟家的对立面,我们就是盟友。 谁知道这些人视我如草芥。 姜瑶沉默了半晌,还是把手从电梯关门的按键上松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电梯走出了耀华。 我这世上再也去不了的地方又多了一个。 匆匆走到街上,我回头看耀华的大楼。我有记忆的时候它就已经在了。 我本以为这是一段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故事。到头来新楼都已经建好,时间带着所有人翻过了好几个篇章,只有我还计较着楼塌了没有。 我被远远抛在后面,却怪不了任何人。 这都是我自找的。 章节28: 7个月前 标题:28 概要:我也不选 打了车回家,算起来我也有两天没回我那个出租房,两天前我离开那里的时候,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去医院看周黎应该穿什么衣服。两天以后我已经开始考虑要选一个怎样的死法了。 反正这世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还清净。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我走进去,看到有些不用上班的大爷大妈抱着狗在小区里逛,突然觉得养狗也很好。多少也算是个寿命长的活物,最妙的是不会说话,只会汪汪,哪怕它骂你八辈祖宗你都听不懂,还能一脸亲密地凑上去,沉醉在主慈狗孝的幻觉里。更绝的是,有些时候这还不是幻觉。 我也应该养条狗,尝试下宠物疗法能不能让我稍微过的积极向上一些。 我一边盘算着狗,一边往自己家楼下走,冷不丁就看到一辆与这个小区都格格不入的豪车停在我家楼下。 会开着豪车来找我的人还能有谁。 我凑到车前看了一下,后座没人,司机把驾驶座放平了打盹儿。说明卢青和大概在楼上 。 这人生还真的很戏剧,我刚在哥哥那受了一肚子气,妹妹就上赶着凑过来了。 但是我是不会朝卢青和撒火的,她在我这属于被保护对象,她哥再怎么挤兑人都和她没关系。 我上了楼,用钥匙开门,房间里无比整洁。 ……看来卢青和不是自己来的,应该还把他们家家政一起带来了。 这地板干净的我不忍心踩,在门口脱了鞋,没看见拖鞋放哪了,就赤着脚走进屋里。 卢青和在我床上睡着,就脱了个外衣,床单被套都换了新的,也不知道是新买的还是她从家里带的。 我上前去捏她脸,捏了一会儿卢青和就醒了 过来。迷蒙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才算清醒过来,喊我:“孟植哥哥,你回来了啊……咦?这身衣服没见你穿过…” 我有点窘迫,项知言这身我今天穿着见了不少人,头一个认出来这不是我衣服的还是卢青和。只好支吾过去:“嗯,你等多久了?为什么不回家睡?” “我怕你出事。”卢青和坐起来,她身上穿的连衣裙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看面料是桑蚕丝的,已经皱得不行。她浑若未觉,还在跟我说话,“突然就找不到人了,我担心你。” 我突然想到点什么,问她:“在耀华分开的第二天你就来找我了?” “是啊。”卢青和答得很快。 哦,那我是能理解为什么卢丹平之前在耀华态度仿佛吃了枪子,一句话里每个字都是刀子。不光是对我这个纨绔子弟的不屑,还有对他的宝贝妹妹一门心思跟我这个纨绔子弟玩的费解。 他是该费解,他那个榆木疙瘩整天用头顶看人的个性活该这辈子都闹不懂为什么卢青和铁了心要跟我在一起玩。 “你不回去。”我看着卢青和说,“你哥一定气炸了。” “他气他的。”卢青和这点上活像个小没良心,“反正也就气他这几年了。” 我听出来她有话没说,开口问她:“你哥婚事定下来了?” 卢青和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我们俩陷入了沉默,这不是个好话题,更不适合在我俩都丧的要死的时候说,话题走向只会一路滑向不可回头的深渊。 我让卢青和给我让点位置,也躺到床上,和她并排看着天花板。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gay,就好像周黎只喜欢过翟白秋一样,我也只喜欢过他。但是不管我性取向是个什么样的状态,我这么多年都能和卢青和保持着无比纯洁的友情。两个人都对彼此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如果不是爱好差的天南地北,兴许能够成为新时代的伯牙子期。 毕竟是过命的交情。 卢青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我闲聊。她是真的担心我,之前qq里发那么多信息,我不回她也不介意。现在见到人了,好多话也没必要再说,就天南地北得扯淡。 “孟植植,你不要过得这么凄惨了,我从我哥那里给你偷点钱出来好不。”她信口开河。 我面不改色的拒绝,“拿你们家一针一线卢丹平都能计较死我,我可不敢。” 卢青和不赞同:“那也比你现在过得好啊,就这么个小破地方,面积还没有原来你家玄关大吧。” 我怼她:“那你还不是有大房子不住,非来我这小房子里窝着。” 卢青和皱眉想了一会儿,说:“那也确实是你这里比较舒服。” 我不接话,其实这话卢青和要是在外边说,多少有人会酸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幺女,不用承担责任,家里也宠,年纪小小该给的资产都给了,也不怕她乱花。一家子都心甘情愿地养她做米虫。她自己原先懵懵懂懂,跟着家里的安排念书,出国,回国。履历虽然用不上,拿出去看也是金光灿灿的。宠爱、美貌、金钱、青春、脸面,她什么都有了。 然而这样安逸的无边无际的人生只需要一件事就能彻底推翻。 她喜欢她哥,亲哥。 这就是我和她互为铁瓷的根本原因,我们互相分享了彼此最不可言说的秘密。 我爸出事的时候,她从国外回来,陪着我在孟宅呆了整整一个月,几次孟家给我下药都被她发现才幸免于难。那段时间卢青和讲义气简直是讲得连性命都不要了,也幸亏是孟家忌惮她,怕没法和卢家交代,我才得以全须全尾地从孟家脱身。 我身边除了看过那文档的项知言,也就她一个知道那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包括我离开孟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也清楚得很,所以一直想尽办法给我塞钱,拼命地说服我去找周黎。 以她的想法,就像她这辈子没法拥有爱情,只能靠着亲人的宠爱和钱过下去一样。在家庭这个环境里被彻底抛弃无所归依的我,也只能靠着爱情或者金钱撑下去了。 爱和钱总得都有了才过的圆满,实在不行只有一样也是好的。 我对此不置可否,但是非常感激,她算是这个世界上仅剩下的还会真心为我着想的人。 至于她自己,那真的是一个,我连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故事。 我发现这件事是读高中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在读我们高中的附属初中。 卢丹平当时是风云人物,喜欢他的女生光是我能认得出脸和名字的的就差不多十个人。卢青和当时黏的不是我而是他,因为校区离得近,每天中午吃饭都能看到她跟个小蝴蝶似的背着书包跑来高中部找卢丹平。 卢丹平那个时候还没有进化成死人脸,姑且还是会笑的,见到卢青和就会从书包里拿出两个人的饭盒,任劳任怨的吃掉一切卢青和不爱吃的东西,比如说胡萝卜和西芹。 然而这样温馨的日子结束的非常快,我记得当时是最后一节体育课。我躲在体育器材室睡觉,当时初中部的体育馆在修,所以临时和高中部用一个场地上课。我就在那偶遇了同样躲懒的卢青和。 那个时候我在她那还只是卢丹平的同学,孟叔叔家的儿子这样两个身份,没什么交情。她看到我朝我吐舌头,也不说话。 我就把下面的垫子让出去一半,她看了看,扭扭捏捏地就过来坐了。 本来这事应该以我俩相安无事地熬到体育课结束作为结局。结果好巧不巧,当天的体育器材室人气实在很旺,我俩呆了还没有十分钟,就又有两个人偷偷进来。 他们没往里面走,体育器材室架子很高,上面堆满了东西,我和卢青和都躲在最里头。谁也没看到谁。 可能真的是精虫上脑导致的智力倒退,那两个人也没确认好环境是不是真的没人就开始干柴烈火地干坏事。 我在旁边听的色变,想去堵卢青和的耳朵,那小丫头机警地很,非常警惕地躲过了我的手,抿着嘴巴,脸红红地在旁边一言不发。她躲了我一次,我就不好再上手堵她了,毕竟也不是那么熟,只好非常尴尬地杵在那里听完一整场春宫。 等到他们俩完事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非常难以言喻的味道,那个男的才开口说了一句话,问那个女孩疼不疼。 我听到这声音,觉得怪耳熟的,还没想起来是谁,就看到卢青和在一边脸色刷地变白。一下我就知道这男的的身份了。等到那俩人都走了,卢青和还是死死坐在原地,仿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 我有点语塞,这种自家妹妹撞见哥哥春宫的戏码我也是头回碰上,这时候不管说啥都觉得有点耍流氓。 我没想到的是,卢青和沉默了好久好久,突然动了起来,抓起旁边架子上放着的棒球棒就想冲出去。 我立刻反应过来,身体比脑子快,马上把她抓住,卢青和立刻用那个棒球棒开始打我,她年纪小,力气不算太大,但是被打一下还是挺疼的。我挨了好几下好容易把那个棒球棒给她撇了,才能吼住她,问她到底想干嘛。 卢青和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就用力甩开我,一个人跑了。 我从她满脸的泪水里悟到些什么,也是从那天开始,卢青和再也没找过卢丹平吃过午饭。 那段时间卢丹平中午一直不去食堂,就坐在位子上等。我坐他后排,看到他什么都不吃,生生饿一中午,直接开始上下午的课。 其实这事从伦理的角度来说,完全可以预见其凄惨结局。卢家这种家世,孩子一出生就查好了全套dna,韩剧里那种没有血缘的可能性几乎为0。在什么都还没开始的时候结束,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 但是我忘不了卢青和那天哭的稀里哗啦的脸。 后来有一天,我趁卢丹平被叫去教师办公室,从他包里把卢青和的那一份便当偷了。背着书包一路找去初中部找人。 她好找的很,和她哥一样的绝食,趴在自己桌子上饿肚子。 我直接进去,找到她,把便当放她跟前,她动作缓慢地动了下,看看便当又看看我。什么话也没说,把便当打开,拿了勺子舀了一口咽下。一整个便当都吃完后,对着空了的便当盒又开始掉眼泪。 那天下午放学之后我被卢丹平打了一顿,没有任何理由,就是突然把我拽到没人的地方揍。 我当时心里也有气,他自己不检点,脏了他宝贝妹妹的眼睛耳朵何必拿我撒火,但是打架我是打不赢他的。于是在他又一次拎着我的领口想要往墙上撞的时候,我扯开生疼的嘴角,朝他笑了一下,开口:“卢丹平,今天卢青和自己把胡萝卜吃完了,你知道吗?” 卢丹平要摔我的动作就顿在那里。 他也不想想,卢青和要是对胡萝卜那么深恶痛绝为什么她的便当里几乎天天都有。又不是厨娘嫌命长,一定要和大小姐对着干。 这是初中小姑娘自己的一点小心思,恃宠而骄地想要在他哥这里分一点宠爱,想要两个人吃一份饭罢了。 兴许他其实也知道这一点,只是借着理由好冠冕堂皇地演他的好哥哥。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怪不得他讨厌我,毕竟我也算是戳破他伪装的罪魁祸首。 那之后我和卢丹平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每天中午我负责带着卢青和的便当去找她吃饭,这一吃就吃到了毕业,借着他卢丹平的情,吃出了我和卢青和的革命友情。 也过去很多年了。 卢青和在我床上睡到傍晚才走,她那个裙子皱得完全不能看了。我就让她站在那,拿着个毛巾裹着她裙子,外面用挂熨机熨。卢青和非常紧张,一直在提醒我她这裙子可贵可贵,我充耳不闻心如铁石,反正毁她一条裙子也比她回家经受盘问要好得多。以往的话,卢丹平会给她打个掩护,这次我不知死活的得罪他一次,说不定他一想到卢青和夜不归宿找的是我又要折腾人。 给卢青和把衣服熨好,她左看看右看看,感觉也没啥办法了,只好跟我道别。 “孟植植。”她走的时候喊了我一声。 “怎么了?” “你千万不要死啊。”卢青和说,“其实别人怎样都无所谓的,你不要见周黎就不见,不高兴去剧组就不去。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我笑了,揉她头:“怎么了,不做红娘啦?” 卢青和把我手拉下来握着,她手心一直都很凉,捂很久也暖和不起来,现在这样握着我,突然就让我感觉到非常哀伤。 “我其实这么闹你,就是害怕你死了。”她说,“前两年你先是在家里拼命吃东西,然后又开始什么都不吃,后来肯出去做志愿者啊什么的,看上去是好一点了。但是我还是很担心,我总觉得你随时都可能撑不下去,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卢青和把脸贴在了我的手心上,缓缓的说:“孟植哥哥,你不要死,你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我的秘密了。” 我手就那样摊着给她蹭,我知道她觉得孤独。那种孤独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任何好转,反而因为她见过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事,而越发深刻。 她这么多年都还爱着卢丹平,并且从不耻于自己的感情,永远热烈、永远真挚,所以永远失望。 我一方面欣赏她对自己的所求看得如此清晰,一方面却也觉得她还不如浑浑噩噩的活着。 做一个漂亮又富足的小傻子,是件多幸福的事,卢青和可以这样做,但是她不选。 就像我当初明明可以做一个承袭祖荫的二世祖,我也不选。 章节29: 6个月前 标题:29 概要:二进宫 我把卢青和送到楼下,目送她坐车回家,再踩着步子上楼。 天色已经晚了,华灯初上,黄昏的火烧云烧地一片天都在发红,看上去很美。 我希望卢青和到家的时候,这火烧云还能看得见,至少能分散分散卢丹平的火气。 我回到我的一居室,开灯,空调一直没关,所以室内温度很舒适。 我照例缩在床上,我这屋子也就床上这一亩三分地最舒服,以至于我在家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 我脑子放空,开始想卢青和。 如果说最早和她相遇只是因为器材室里命运般的邂逅。这些年我总有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虽然出发点和人生状态不同,我和她都算是出身良好,带着点无知者无畏的天真,选了一条不算好走的路。 我以前还觉得这么类比是在贬低卢青和的勇气,毕竟她那条一看就是条死路,而我这边还能被恭维地说上一句清高。 可是现在看起来说不定我也选的是死路。 说到底也是我自己蠢,我想做编剧,想在娱乐圈这么一个人脉大过天的地方熬出头,怎么可能只靠自己?这样说也不能怪卢丹平和姜瑶觉得我不谙世事,是个“何不食肉糜”的大少爷。 如果我当时跟着我爸的安排,去跟个很厉害的导演团队,说不定我爸出事的时候,我多少能留下一些人。那么耀华的元气还在,不至于彻底转型,现在连个剧都拍不起来。 我自己呢,兴许跟谢崤一样,也在写很多剧本。每天忙忙碌碌的,不像现在连饭都吃不起。 我可能不会进《山海》的剧组,左右有谢崤在,剧本也不会差。兴许他们被傅文睿为难的时候,我还能通过耀华帮他们一把。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上不上下不下地混着。 那样的话,我就不会自己和傅文睿结怨,不会被他发现我喜欢周黎。 兴许那样,我爸也不会死。 我被自己的想法哽到,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消不下去。明知道现在纠结过去的事根本没什么用,却忍不住一遍遍做设想。 如果呢,如果呢? 如果我当初没有那么冥顽不灵,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这个想法因为永远没法被验证所以有致命的吸引力,让人堕落,开始怨天尤人,开始后悔。 这对我来说,比什么都可怕。 这代表我对自己的过往人生产生怀疑,开始动摇我坚持到现在的一些东西。我开始认同卢丹平或是姜瑶的价值观,开始站在他们那边同仇敌忾地讨伐自己。 讨伐那些我做过的选择。 我不能再在家里一个人呆下去了。 我拿上手机,用打车软件叫了车,给苏路北打了电话。 我很少这么频繁的找她,一般我在她喝一次能管至少两个月,但是现在不行,我那些拼命逃避和遗忘的东西就像是报复我一样的找上门来。我得借助外力来再一次摆脱掉这些。 这并不难,时间对人的仁慈就在于它无论如何都会往前走,再怎么痛苦也好,只要时间还在流动,总能熬过去,时间赋予所有苦痛以出口。 酒精在这个时候就像是你最好的朋友,慷慨地缩短了这个时间,一场醉赐予你温柔的长夜,你可以在接连不断的梦境里忘记一切,直接抵达遗忘的终点。 苏路北接到我的电话很讶异,她第一反应是我来问她要上次的找零,毕竟准确来说,我被项知言带走的时候并没有断片。 我跟她说不是,我是还要去喝。 苏路北在电话那边沉默几秒,说知道了。 我到shark night的时候发现苏路北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了出来,二楼只剩下她和一个服务生。 “给你的特别招待。”苏路北对我说,“今天随便你发疯。” 所以说苏路北这个女人生意做得不好是有道理的,动不动因为顾客的需求搞这种清场活动,能赚什么钱。 所以我甘之如饴地接受了。 苏路北一杯接一杯的给我上酒,我就闷头喝,也不管她拿给我的是什么酒。 买醉这件事有一就有二,我到现在也记不起来我第一次买醉是什么时候的事。但是一有了什么烦心事就去酗酒这习惯终究还是留下了。 这样对健康不好,容易早死,但是我克制不住。也是我的身体结实,被我这么造也没胃病。 我喝的很快,感觉没多久就开始迷糊,坐在那里头一点一点的,就知道伸手拿酒。 我以前看过个科普,讲为什么酒喝多了之后会发酒疯,大概就是因为酒精起到了麻醉的效果,把额叶麻醉丧失了原有的控制功能,所以人会把一些被压抑的行为表现出来。 所以酒后吐真言之类的还算是有科学依据。 我问过苏路北我喝醉了之后有什么反应,一般情况也就是疯狂观看《雨人画家》还有哭这两样,只有极偶尔的情况,会砸东西。 有一次我喝多了,把苏路北那的的玻璃杯全砸了。那个时候她还在正常营业,客人里差点有人报警。从那以后一旦她嗅到苗头,知道我可能状态特别不好,都会清场等我来。 你看,就说了她不会做生意,她就应该拒绝接待我,而不是纵着我胡闹。 我整个人缩在酒吧卡座的沙发上,地上已经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服务生在拿扫把打扫。 苏路北直接拿了一批小杯子放我桌上,我喝一杯砸一杯。 “你这是闹什么呢?”苏路北就坐在我旁边,“听响啊?” 我懒得理她,摔玻璃杯当然是为了听响。 玻璃杯砸碎那分钟的脆响多好听啊,还有打扫的时候那个哗啦哗啦的声音也很好听。 人负面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其实是不想被拯救的,反而是觉得能毁掉什么东西就太好了。那种破坏的畅快感能够带来一种非常隐秘的快感。 我没什么能力毁什么东西,也就只能砸砸杯子了。 我砸到最后特别特别累,手和脑子一样重,就那样缩在沙发上睡了。最后的记忆是shark night二楼昏暗的灯光,和苏路北的侧脸。 再醒过来的时候头特别沉,尤其是前额非常疼。昨天晚上所有的记忆都乱了,想不起来,不过应该也没什么重要的。我昨天醉的那么快,目标明确的很,就是去砸杯子去的。苏路北把残局收拾好就会给我开账单,收钱这点事不需要我费心。 我是真的难受,磨了好久才勉强爬起来,身上也没力气,酸疼得很,让人怀疑昨晚上喝高了的自己是不是失了智。宿醉都这样,接下来我还要在转账给苏路北的时候吐槽自己的脑残和幼稚,最后踩着虚浮的步子,半死不活的爬回家里睡上一天。然后我喝之前那些让我受不了的事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下就会消洱了。 我想要爬起来,用手撑了下,才发现有什么不对。 我没穿衣服。 这个认知让我瞬间清醒了一点,完全是被吓的。害怕自己酒后多了裸奔的新项目,这要是真的,那以后苏路北那都不能去了。人毕竟是个姑娘家,配合我摔杯子那勉强算是服务业的操守,总不能得寸进尺让她配合我耍流氓。 这一清醒,我就发现不对的地方非常多。就比如我现在不在shark night的二楼卡座,我在一个陌生但是也很熟悉的地方。 我在项知言家的客卧。 章节30: 6个月前 标题:30 概要:干活 再一次在这个地方醒来,我完全是傻的。 上一次项知言把我从shark night带走我好歹还记得过程,这一次我真的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难道我又给他发微信了吗? 我迅速在床头的老位置找到了我的眼镜和充着电的手机。戴上眼镜迅速解锁,找到那个天杀的软件点进去直奔和项知言的聊天记录。 然后发现我并没有给他发什么信息,对话框里存在的还是我上次犯傻的记录。 我又确认了一下日期,发现自己也并没有经历时空跃迁,时间它正在老老实实地往前走。 那这就很尴尬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虽然在这个地方醒来带给我的心里冲击并不是负面的那一种,但是如果频频给项知言添麻烦,那我还是非常不愿意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一直包容你,得寸进尺地麻烦别人只能迅速消耗你们之间的交情。 对我来说朋友之间的礼尚往来就跟我去银行存钱是一样的。我在对方那里存多少钱,到头来我就能花多少钱。当然这个钱翻译过来可以是情感上的依赖、宣泄的出口等等抽象的东西。 这厢和项知言的交情才起了个头,我不想就因为喝醉这么脑残的事就破产。 我四周看了看,我的衣服,哦不,项知言的那套衣服放在一边。不但如此,旁边还有一条非常周到跟贴心的一次性内裤。 我感觉我恨不得立刻就死了算了。这一次两次的,我等于直接在项知言那里坐实我就是个酗酒的酒鬼。 我把衣服换上,看时间差不多快到中午。客卧外面没什么动静,项知言大概是在练功房里。我觉得是在是没法面对他,就想趁机赶快溜了,回头在微信里再跟他道歉。 我一路小跑来到门口,没忘记拿我的手机。刚准备出门,就这时候。门锁响了,项知言刚好从外面回来,他把门拉开,一抬头,刚好就看到我一副要跑的样子,直接皱眉:“……你要走?” 我安静如鸡地杵在那里不敢说话。 项知言把门带上,不知为何我感觉知道他在生气,越发大气都不敢出。 他把钥匙放在门口一边的篮子里,抬头看我,露出一个冷笑:“你知道我早上去干嘛去了吗?” 那我怎么知道,我头好昏,我什么都不知道。 项知言根本没指望我回答,直接开口:“我去洗车了,现在是有奖竞猜环节,你猜猜我为什么要洗车呢?”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洗车,你为什么要我猜你为什么要洗车?! 我内心疯狂地嚎叫,但是怂的本能还是让我非常识相地低了头。 “对不起。” 项知言冷笑一声,也不接我话,开口:“先吃饭。” 这一顿已经算是早午餐了,匆匆吃完,我俩就在餐桌上面面相觑。 或许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尴尬,项知言看上去从容的很,我觉得他可能是准备要发火。 他把吃完的东西往旁边一推,直奔主题:“行了,你睡也睡好了,吃也吃好了,现在你能回答我,为什么早上出门的时候你还一副英姿勃发的样子要去跟谢崤谈剧本,结果晚上就烂醉如泥地砸了人一屋子玻璃杯吗?” 这话题就很尴尬,我能怎么说?说因为昨天我突然知道耀华的影视班底散干净了,而且这事我得负一定责任吗。 我不会,因为丢脸。 因为逃避这个去买醉更丢脸。 我的拒绝合作明显让气氛变得非常奇怪,项知言揉了揉自己头发,大概看出来我打定主意不说话了。突然就笑了下,开口:“……这才过了一天,昨天晚上苏路北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是真的不信。你如果真的就是想喝死自己我也没什么意见,但是你能不能提前说清楚。我下次去酒吧看见你醉死了也能有个心理准备。” 哦,苏路北。 这个女人还是当她的死人吧。 “不会再麻烦你了。”我非常尴尬地说,“苏路北那里我会跟她说,我不知道她怎么拿到的你的手机号,我会让她删掉。这两次麻烦你了。” 我说完就想走,别再碍他眼了。刚走几步,项知言就拽住我胳膊,语气非常不爽:“孟植,你这种一言不合就要跑的性格能不能改改?我说什么了吗?你他妈早上高高兴兴出门晚上变成那样,我作为朋友问一句怎么了?” “没有怎么,我就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了。”我扭头看他,每个字都发自肺腑,“我很感激你照顾我,如果有办法我会回报你的,剧本写好我也会发你。我真的只是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 项知言拽着我的手,眼底的情绪晦暗莫名,他静静看了我一会儿,手没有松开,就是突然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们是朋友。”我看到他这样莫名其妙的心里泛酸,着急忙慌地跟他解释:“就是因为是朋友我才不能麻烦你。” “为什么?”项知言问我。 我抿唇,解释这种事我向来做不好,犹豫片刻,终究是觉得项知言比那种莫名其妙的坚持要重要一点,于是开口:“每个成年人都有自己的烦心事对吧?大家解决自己的麻烦事已经自顾不暇了,那里还有功夫解决别人的呢?” 项知言静静地看着我,就好像在辨认我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一样,半晌,他开口问:“那你为什么要去麻烦苏路北?” “我付钱了。”我说,“我付出过代价,所以就无所谓了。” 这句话说完,项知言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微妙,我没见过他那样的表情,好像在透过我看别人,又好像在伤心。 除了那些小说,他不应该和我有任何交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想他这样,总觉得我亏欠了他什么。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过了很久,项知言忽然说:“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我们就用你的规矩来办事吧。” “什么?”我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等价交换,我照顾你两个晚上,一条方巾,衣服,昨晚上shark night那里的账单,还有洗车的钱这些都算上,你这么大义凛然,肯定不能安然受着吧。”他说。 我一下子紧张得鼻头都冒汗,他记的怎么这么清楚 ,而且现在这一副秋后算账的样子是在闹哪样?于是颤巍巍地开口:“…你…你要什么?我算好钱打给你?” 项知言咧嘴笑,“我不要钱。” 我更紧张,他不要钱,那他要什么? 项知言捏我的手劲更大了点,稍微用悬念折磨了我一会儿才开口。 “你上次不是管我叫老爷吗?”他说,“那就给老爷我干活吧。” 榉木无青于2020-05-03 19:16发布 第18章 章节31: 6个月前/6个月前 标题:31 概要:深山老林 大家好,我是孟植,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我被项知言突然带到了一个深山老林里。 请不用担心我是不是要被杀人抛尸了,这深山老林里除了我和项知言,还有一整个剧组。 我在到地方之前都是有点懵逼的,之前项知言忽然让我给他打工,在那个情境下,我顺着逻辑自己理了半天也没发觉有什么问题。 我给苏路北添麻烦,我给她打钱。 我给项知言添麻烦,我给他打工。 是不是特别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我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而且有一丝把自己卖了的危机感,但是项知言特别笃定特别正直地跟我又再理了一遍这个逻辑,我就觉得好像确实也没啥问题。 而且他说如果我不同意,那就是我双标。 就,人总是莫名其妙的要脸,不争馒头争口气,还有可悲的男性自尊之类的。 语言我组织的不是太好,反正差不多那意思。 于是在这点上达成一致之后,我俩行李都没怎么收拾就出发了。一路上先是飞机,然后是汽车,后面是三轮,最后还骑了一段驴。 对,驴。 我真的先是以为我们要飞横店,然后随着交通工具的更替,开始怀疑项知言其实就是准备杀人抛尸,非常紧张的握着手机准备随时打110。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整个剧组。 一整个有棚,有轨道,有摄影机的剧组。 朱彤在等我们,看到项知言和我一同出现,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反正脸色不太好。两天前我们在项知言家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个都市丽人,现在这深山老林的,她再丽人也都市不起来。 她反复打量了我俩,目光对准项知言:“……成导现在在棚里,要等下了戏才能过来。你准备一下,剧本和人物小传都看过了吗?” 项知言矜持地一点头:“看过了,有地方能先坐一下吗?” 朱彤没说什么,直接转身带我们去了个休息的棚,放了许多杂物,地上摆了几个塑料板凳,简陋的不行。 朱彤皱着眉安排,看上去很疲惫:“你们现在这休息一下吧,成导空出来我再来找你们……别乱跑,这鬼地方没信号。”她看着项知言,发火:“你怎么是自己过来的,给你配的助理呢?” “我没问他们,你也没有吗?”项知言无所谓的说,又指指我。“而且我带了人过来的。” 朱彤眉毛一跳,看着我那态度感觉就不怎么温和,我不知道怎么说,我算是被项知言框来的,完全搞不清这里什么情况。 到底是还记挂着有事,朱彤没继续纠结这个,问了项知言几个和剧本有关的问题,就又出去了。 项知言拉了个板凳过来招呼我坐下,我俩的行李箱摆在一边。他从包里掏出来个ipad,找到文档就开始看。 他路上就在看这个,我原先不知道是什么,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成唯的剧本。他们这是在s市没约上面试?直接约到片场了? 理智告诉我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但是我实在是好奇得不得了,坐在原地纠结了半天还是开口问他:“你来这里是面试?” 项知言看着文档不抬头,回我:“不是多好的差事,成唯新戏出了点问题,缺个救场的。被朱彤知道了,拱着我来试。” 我哦了一声,这不和当时《山海》的时候一摸一样吗,都是戏要拍了才换演员。这事本来挺司空见惯,但是放到成唯身上就显得格外诡异。 成唯向来拍的题材都是现实题材,严肃而且风格非常冷硬。如果人员出问题宁可无限期磨也不会急匆匆找人来救场的。反正投资方也知道成唯这人向来慢工出细活,不会多催他。所以他的剧组出现这样找人救场的仓促样子还是让人有点奇怪,不过这种问题就不是好问的了,毕竟是别人的工作细节。 我待着无聊,开始回忆打算自己的事,这回跟项知言出来实在是太疯了,几乎是什么事都没解决直接抛在脑后,虽然谢崤那边之前已经说了这事不用我管,但是我也应该再给他个确定的答复才是。 想着这事,我打开手机看了下信号,还是显示不在服务区。从我们进山开始就这样了,我要通知谢崤估计要等回归文明社会之后才行。想来还是要等项知言这边先弄完。 这就让人觉得很无奈,谁都有一箩筐的事情要做,比起来我就是个闲人,挨着谁都显得多余。也就只有项知言这个人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神经,嘴上说让我给他打工,什么都没解释就把我拉过来,我倒不是有什么挑剔的,他就算是打算让我给他当助理也行,只要给句准话。 我越想越觉得有些待不下去,跟项知言说了声,想出去走走。他看那剧本看的有些入神,嗯了一声,嘱咐我不要走远,就在剧组的范围活动。这里是山区,说不定有蛇。 真是无死角的周到细致,我略一点头算是答复,就从棚里走出去了。 帘子一掀开,山间略凉带着点点水汽的空气就扑面而来,凉丝丝地打在脸上,精神也清醒了点。 这地方是山坳间的一个平地,远处有小溪流过。剧组人看上去不是很多,我也算待过好几个剧组,投资又大有小,一致的都是匆匆忙忙赶工的状态。拍电影也好,电视剧也好,其实比起艺术创作更像是工程项目。毕竟只要一开机,所有人的工资就开始计算了,一天空下来,就等于这天的工资都是白给的,当然也包括场地设备那些的租借费用,一个个的都是天文数字。 成唯虽然喜欢慢工出细活,但那也是建立在“工”的基础上,不会像是现在这样,感觉完全在放羊。 内心有点发紧,我想起来项知言之前说的这不是什么好活,有点担心。 希望只是我想太多了,不管遇上什么,成唯这个人应该还是有自己的底线和操守,不至于拿自己的作品开玩笑。 我觉得自己有点滑稽,自己都是什么光景,还有闲操心项知言的事。 项知言虽然说了只要我写个剧本给他,他就找人来拍。但是我现在真的是什么都写不出来,创作力低到不行。 有时候我看到谢崤,连他那种沦为文字民工的感觉都觉得嫉妒。 改编同样是创作,编剧是文学转化成影视需要通过的第一道桥梁。谢崤一直做的很好。 其实我原来也做的很好。 我乱七八糟地想着,走过土路,往小河边走。 土路非常窄,泥土路一踩一个坑,还有不少压塌了的草叶,看上去新的很,像是最近被人新踩出来的。也就是这地方穷乡僻壤,所以也没有人来和剧组扯环保的问题。 这边人烟活动的多,就算有什么野生动物也被吓跑了,我也不怕有蛇,等走到了小溪边上,才发现有人比我先来了。 朱彤抽着根烟,立在河边站着,看到我过来就偏过头打量了我一眼,没吭气。 因为上次在项知言家里遇见过她一,我莫名其妙在她面前有些犯怂,倒不是怕她,就是觉得和这人没什么可说的,也大抵不是一路人,所以能避开还是想尽量避开。 我小心测量好距离,做好井水不犯河水的准备。谁知道这个时候,朱彤自己找了过来。 她手里还夹着烟,另一只手托着手肘,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十分符合她雷厉风行的传言,虽然形象不可避免地颓废了许多,穿的也不是职业套装,但是往哪一站,该有的气度还是有。 “聊聊?”她问我。 “聊什么?”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朱彤吐了口烟,眉毛挑了挑:“聊聊你和知言的关系吧。” 我吓了一跳,完全捉摸不清朱彤问我个是要做什么。我和他能是什么关系?托大点说不就是朋友吗?这也犯得着朱彤特地来问? 朱彤看我没有回答的意思,又吐了口烟,眼神看向小溪那边。 “你不用防备太深,娱乐圈这种关系又不少见,他又有作品傍身。只要不曝光,对外一直是单身的形象其实还算是好事。” 她这话说的就让人更不懂了,以至于我隐约有猜测又不敢直接问,她这话的意思就把我和项知言当情人看? 她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也只是在项知言家的客卧碰见过她一回。 所以项知言是gay? 章节32: 6个月前 标题:32 概要:朱彤 项知言如果是gay,那还真是个天大的新闻。? 然而面对这个天大的新闻,此时的我内心最深刻的想法是,项知言应该换个经纪人了。艺人的性取向如果有些敏感的话,经纪人不管怎么处理这件事,在她的处理方式里也绝对不包括,突如其来地和一个路人说起来。更何况我拐着弯的也算是和娱乐圈利益沾边,这个消息我要是有心要卖也并不是找不到渠道。? 娱乐圈捧高踩低,拉踩成风,这些其实都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不值一提。问题就是这个圈子太大,心怀叵测的人太多,关系网又连的到处都是。谁知道会有什么有心人记着这茬背后搞事,有时候往往连查到底谁在背后弄鬼都很艰难,所以最稳妥的还是把秘密都彻底烂死在肚子里。? 朱彤是资深的经纪人,她也许是有恃无恐,也许是有其他我不知道的牵扯,又或者项知言是gay这件事在他们的关系网里是个公开的秘密。但是这些都不能成为她直接跟我开口的理由。? 我们是陌生人,项知言却是她的艺人。? “朱小姐。”我皱着眉头回答她,“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项知言和我就是萍水相逢,我在酒吧喝醉酒他收留我而已,没必要发散太多。”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继续开口说:“还有一点私人的想法,我不知道项知言的情况,但是有些事不应该轻易透露出去,朱小姐应该比我明白。”? 朱彤手指夹着烟都愣了,也不知道是没想到我这么不近人情还是真被我怼到点上。我无心去管她的想法,与其在这里跟她继续掰扯,还不如先回去跟项知言说一声这事。? 虽然贸然地跟他提性取向什么的很尴尬,但是确实有必要提醒他身边有朱彤这么一号人物,多少也有点预备。? 不过以朱彤这么无所谓地就跟我说出来的情况,兴许我这样想也是杞人忧天。娱乐圈耳目通天的人这么多,可能早就不是什么目的。我原先不知道也只是因为我不跟他们往来而已。朱彤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烟都要烧完了也没注意,还是我看着那红彤彤的烟头离着手指越来越近,有些生理性地疼痛才出言提醒了她。? 朱彤把烟掐了,用纸巾包着塞口袋里,再抬头看我,像是看什么奇怪的动物一样。我被她看的一阵古怪,心说这出来走走散心还不如在项知言身边坐着继续憋闷呢。明明是她自己说话不注意,现在怎么搞得我反而是过度敏感的那个人?还是说项知言喜欢男的这事真的不是什么秘密?? 朱彤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看地我头皮发麻,才开口:“孟植,你还真是和传言里的一模一样。”“什么?”我听到她这句评语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刻想到之前孟家搞得那些操作,瞬间有点一言难尽:“……朱小姐是之前看到了什么?”她摇摇头,又看我:“没什么,我也有做编剧的朋友,认识你们《山海》那个剧组里的人。之前打听过一下。”背后打听人这种事她说起来倒是挺坦然的,我都不知道是应该为这份坦然鼓掌还是应该因为自己被打听了而觉得别扭。只能迂回性地用社交辞令回答:“朱小姐真是好兴致。”? 朱彤没收回自己的目光,她这样看人都能算的上放肆了。打量我半晌,忽而又笑了:“放心,闲言碎语的,也并不是什么坏话。我只是没想到娱乐圈真的还有你这种人。”我站在耐心地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朱彤详细地叙述,就很失望。这种开了个头就没下文的最让人讨厌。说话留一半的都该被拖出去打死。? 但是打死人犯法,打人也是要进局子的。所以我什么都不能干,只能任由朱彤装她的神秘。“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我找了托词准备跑。朱彤嗯了一声,又马上叫了我名字。? “孟植。”“……朱小姐还有事?”她眼角微微弯了下来,要是刚才还有点剑拔弩张地派头,这一下又柔软下来了。这女人表情信息传递地挺到位的,不当经纪人直接去演戏说不定也能养活自己。“也没什么……你和知言的事是我唐突了。另外我有个不情之请。”我颇感无奈,这女人话头都不转,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只好顺着她的话接:“朱小姐请说,如果能帮上忙,能力范围内我不会推辞。”? 她脸上疲惫的神色彻底放出来,语气都有点像是在叹息。“我希望你能帮我劝劝知言,他多好的条件,总不能让他自己继续糟蹋下去。”? 她这话一出,倒是不能再以社交辞令糊弄了,这是个正经事。正巧我对他上一部烂戏积怨已久,原先只是针对项知言一个人。现在知道了她是项知言的经纪人,很难不迁怒。? 毕竟我听了她一肚子的传奇故事,对她有主观的高评价。接烂片这事其实理由多的很,还人情缺钱之类的,就像项知言当时自己说的那样 ,翻来覆去也就这几样理由。但是艺人的经纪人团队也应该有一定的责任,项知言拍了那样的戏,至少在一定年限内是把自己和一些有态度的类型片导演做了切割。如果是普通的团队导致这样的结果,我顶多觉得是项知言自己傻。但是他的经纪人是朱彤,她当时给那个小花,哦,现在应该说影后了。总之她保人送前程这事做的实在是太地道太传奇,以至于我也不太能接受在项知言的事上她做出这种决策。? 凭心而论,项知言演技真的好,起点比那位影后又高的多。当时那位还是个在正剧里打酱油的边角角色,项知言怎么说都入围过影帝。就算他要钱,我不信朱彤找不到更好资源。? 但是她现在这话,活像是项知言自己糟蹋自己,这就让我听得有点生气。? “项知言条件好这点大家自然都看得到。”我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控制自己不要把之前在项知言家里发飙的那种霸王龙一般的发言说出来。“至于糟蹋自己这件事可能还需要和朱小姐再讨论一下,这么说,我不太明白贵团队是怎么处理的他的定位。很难确定我认为的糟蹋和您说的糟蹋是不是一回事。”? 我态度不好,朱彤倒是适应,脸色变也没变,甚至听完我说话,还笑了一下。“你真是……我说的就是他现在不肯接戏这事,他戏路广,各种类型的资源我都尝试接触过,但是这也需要他配合。”朱彤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根烟,又点上,垂下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青黑,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来。“我不知道上次在他家说的那个剧本是不是他故意用来搪塞的招数,无论如何以他现在的情况,接片都应该慎重,他最新的作品是最好的一次机会,如果还是不行,再来就难了。”? 她吐干净了那一口雾,掀开眼皮,眼神疲惫却隐含着有光:“我和你说实话,对知言抱有期待的人非常多,我想你应该看过《雨人画家》,那部片我们背后做了非常多的工作,从拿下这个角色到送去评奖,目的就是要让他一鸣惊人。”? 朱彤摊开手,解释了一句:“当然,这里面是没有违规操作的,靠那种手腕拿下大满贯的演员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看得出来。我们从一开始想要的,就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把他捧出来。”? 她这话说的诚恳,以至于我情绪被煽动了2秒钟,但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能明白他们抱着这样的目的为什么会让项知言接那部烂片。这简直是和朱彤的说法完全背道而驰。? “你说的很好,也很让人热血沸腾。”我冷静地说,“但是这样根本不能解释你在他选片上的决策,我相信有这样决心,朱小姐应该有基本的识别能力。项知言的第二部 片和《雨人画家》摆在一起,我相信朱小姐也会明白自己刚才的说法有多引人发笑。”? 朱彤又笑了,这次她的笑像是真的发自心底。? “这就是我想请你帮忙的原因。”朱彤说,她的语气甚至有一些轻快和惬意:“知言身边需要一个能劝得住他的人,特别是在他跟自己犯浑的时候。”? 朱彤这女人气场一直很强,陡然这样笑得抒怀倒是反衬出几分真心了,几乎让我立时相信了她的话。可是这话和项知言之前告诉过我的有冲突,情感告诉我不能就这样相信她。而且她话里还有奇怪的前提,就像是她误会我和项知言之间的关系一样,她又是因为什么觉得我是那个能劝得住项知言的人。我不过就是在项知言家的客卧睡过而已吧?充其量项知言还喜欢我的小说?但是这事朱彤知道吗?而且就因为这个觉得项知言会听我的话也太过无厘头了一点吧?消化了一会儿她的话,我正想问个清楚,远处突然有人叫朱彤的名字。她扬头看了一眼,答应了一声,又看我。“成导那边好了,现在要面知言,你过来一起看吗?”??? 章节33: 6个月前 标题:33 概要:谈话 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旁观是怎么回事。于是回复她说我想先去找下项知言。 朱彤点点头,和我一起从河边回去。等我们走到棚那边,项知言已经从那个休息的行军帐篷走出来等了。他看到我和朱彤一道回来,微微蹙了一下眉,很快却又展开了,走了几步过来,先看我,又看朱彤。“你们怎么一道过来的?” “河边刚好碰见了。”我回答,朱彤刚才跟我说的事我准备回头私底下再和他说,眼下还是先粉饰粉饰太平。 项知言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我意思了,没说话,朝朱彤点了下头。我知道这是预备去找成唯了。 其实我还是挺想在现场看看项知言演戏的,但是面戏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有太多人跟着,我自觉还是个外人,虽然说自己是助理也不是不行。 这厢我还在纠结,项知言却已经帮我想好了,他扭过头来对我说:“孟植你在这边等我一下好么?” 他这话一出我就愣了,下意识先答应了下来。等到看到他和朱彤走远了,才有点回过味来。 他这是,不想让我看他演戏? 这就……有点说法了。 项知言成名早,又不是偶像团体,应该是很熟悉有人观看他表演这件事的。在片场那围观的人不要太多。这里他却特地提了一句,让我不由得想到了一点。 最先想到的就是他有偶像包袱,害怕在我面前出丑,他照顾过我醉后两次,应该是见识过我见人就安利《雨人画家》的样子的。但是这也说不通,项知言也不是头一天演戏了,哪里会有这样的玻璃心。何况他那样好,根本不必费心这个。 那么就是角色有问题。 一想到这个,我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都说现在待的这个地方是成唯的组,但是一来我还没见到人,二来这个组里的情况也让人产生很多疑窦。 这样说他们把我撇下倒也是好事,正好让我去打探打探这剧组的情况。 我想好了,就信步在片场走。 这片场虽然设备齐全,但是人员着实散漫,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之前看到我和项知言他们一块过来的,我需要给自己编造一个可靠的身份。 我瞅准了一个放着不少纸张资料,还有个立着的大白板的房间。溜溜达达地就过去了。 帐篷里面有两个人,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刷手机。这地方也没信号,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 有个人瞧见我进来了,扬声问我:“有事吗?” “来问问能不能请假,家里有事。”我信口胡诌,装自己是群演。这被拆穿的可能性比较小,我来的时候就观察过,这剧组应该是现代戏,群演都穿的私服三三两两的坐着歇息。这里是深山,群演人数不多又是统一调配的,直接去接触反而容易露馅,不如跨一层去接触上面管事的。总有人名字和脸对不上号。 果然里面那人没拆穿我,只是脾气不太好,说:“这种事你去找你们统筹。” “统筹没见着人。”我面不改色的扯谎。顺便乘着这点时间打量那块白板的内容,幸好那人就坐在白板前面,我这样看也不显眼。 他明显烦了:“等着,就这么一点地方,他说不定去放水了,很快就回来。” 我应了一句,已经差不多把那块白板的内容记下来了,走的时候多诈了他们一句:“能问下什么时候开工吗?兄弟们都等着的。” “等通知。”另外那个人说,“你们也别有情绪,大家都烦。” “好。”我说,然后就出了帐篷。 走了这一遭,算是得了一些线索。 正如我想的那样,现代剧,可能是冒险题材。刚才那个帐篷是应该是导演组的,白板上贴的是分镜。看绘画确实是成唯的,但是有点凌乱,和他的风格不太搭。我听我爸说过,也看过他们的工作照片和记录影片。成唯的故事板向来是非常整洁漂亮的, 他自己的导演组向来以高效整齐著称,少见这样的情况。 如果不是看出来那分镜确实是成唯的手笔,我一定觉得这不是他的组。 我在片场转了转,尽可能避着点人。如此散漫的组,我只是活动的勤快了点,都显得很特殊。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已经大概确定了几个工作组,还有他们的摄影现场。连项知言他们大概在哪个地方面戏都猜的差不多。心里的疑惑却更深。 这个组仿佛就是在烧钱玩,走到哪都是一副放羊的情况,包括群演都是。很多群演的工资都是日结的。如果不需要大可不必叫他们来,这里又不是横店那种随时有群演待场的地方。带一批人进来还挺费劲的。 如果这真是成唯的场子,那应该是核心主创出问题了。还把人都预备好,是在准备随时成唯有心思了都可以操练。但是我看现场人的态度,保持这样的时间应该不短了,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 这种事就算朱彤未必能打听清楚,她能接触的都是管理层。如今这情况明显就是管理层的问题,以娱乐圈那帮人的态度,不一定和她说实话。就算是成唯,一部电影里,除了导演,还有制片、监制、投资,每个人背后都是千丝万缕的关系,谁都说不定有什么私心。 因为各方角力直接毁了一部电影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甚至严格来算,项知言之前接的那部烂片都是类似的情况。 那部片子是海鹿和寰宇共同投资的,虽然后来听谢崤说他们有资源置换之类的动作,显得两家关系还不错。但是再往前两年看却并不是这样。当时海鹿也有心要在影视圈分一杯羹,但是手里头没有人,只能做投资。给了钱又觉得自己牛气起来,喜欢指手画脚,所以风评非常不好。大多数剧本真的好准备好好投拍的都不会考虑他们家。 倒也不是说这些人跟钱过不去了,主要是那个时候选秀还不像今天这样兴盛。海鹿也不像今天这样家大业大,手里就只有几个男团,谁也没真把他们放在心上。 所以那种情况下还愿意接受他们投资的名导,以及在成片里随处可见瞎改痕迹的烂剧。说跟海鹿瞎指挥没关系我根本就不信。 项知言那部戏如果非要说商业性,确实是成功的。票房不错,一举捧红两个流量,又算是给他们做了进军电影圈的跳板。顺便给海鹿当时的一个男团找了片尾曲和推广曲来唱,不可谓不精彩。 除了把项知言毁了以外并没有什么坏处。偏偏又只有这点最让人无法接受。 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冷静了一下,觉得不能这么武断。这里是成唯的组,成唯这么多年的口碑在那里,总比别人更值得信任一点。遂决定再去探探口风。 我刚闪出去,还没找到探口风的对象,就看见项知言和朱彤从某个帐篷出来了。项知言没什么表情,朱彤倒是有些喜色。 估计是面戏的事定下来了。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这刚琢磨出来这组可能有点问题,那边人却已经确定下来了。再怎么有问题也是白搭了,只好先作罢。 我就站在路边看着他们过来,项知言看到我,表情才有些变化,像是高兴,步子都走快了一点。他们走过来,我看看他,开口:“通过了?” “嗯。”项知言笑,“饿了么?先去找点东西吃?” 我不置可否,又看看他身后的朱彤,说:“行。” 章节34: 6个月前 标题:34 概要:剧组 这地方穷乡僻壤,自然也没有饭店什么的。也就是在剧组放饭那里拿了三盒盒饭来吃。 吃饭的时候就又回了我们一开始休息时候坐的那地方。朱彤神色是真的放松下来了,连一开始那种疲态都不见了许多。项知言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反应。三个人里面倒是只有我显得最心事重重。 朱彤见到气氛凝滞,主动开口:“这也算是又闯过了一关,都高兴点。” 项知言说:“嗯,孟植你高兴点。” 我:“…………” 朱彤见我这样,也不说什么,脸上露出笑容:“成唯新戏的男主诶,孟植你是该高兴点。” 我:“………………………………” 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成唯新戏的男主怎么会找人来救场?” 朱彤大概是知道我有此一问,并不慌乱:“具体的情况说什么的都有,成唯这部戏瞒的很死,演员都是他一个个直接联系的,公司都没收到什么消息。如果不是主演突然出了变故,可能要到中后期才能清楚名单。之前成唯回s城直接联系的我们。想看看知言能不能顶男主的位置。” “那原来男主定的是谁。”我问。 “于清波。”项知言说。 于清波,去年的金马奖影帝。这个人和成唯关系非常好,算是成唯的御用男主。除了几部戏的戏路不适合以外,几乎都是他当的主演。 我现在对娱乐圈的信息虽然不是很灵通,但是于清波这样等级的人还是知道的,仔细想了一会,也没想出来他最近有什么新闻导致他连成唯的新戏都拍不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个人洁身自好的很,确实人如其名,没什么负面消息,连花边都少。这段时间唯一算的上变故的,大概只有他结婚了这一件事。 我想到这事,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朱彤乱猜我和项知言的关系,搞得我现在也有点草木皆兵的敏感。竟然下意识就往那边猜。 项知言看我,见到我面色微妙,居然猜到了我想说什么,直接开口。 “不是什么秘密,于清波和成唯确实是情人关系。” 我:“…………” 这娱乐圈的gay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朱彤神色自如地接下去:“确实不是什么秘密,都好几年了。当时于清波还是学校的学生,被成唯挑出来演那部《云中雨》你还记得吗?” 我点点头,那部讲的是知青下乡的故事,我不是特别喜欢这种题,但是因为是成唯的片子,所以还是看过。 “就那部戏开始,他们就在一起了,这么多年都没分开过,也没有过别人。”朱彤说,“当时《云中雨》拍完,成唯这个向来不应酬的,带着于清波走了好几个局,就是为了给外面展示,这人以后他罩着。于清波自己也争气,有才华。他其实不需要成唯特地关照,迟早也会出来的,但是有成唯说话,至少也公平顺遂点。” 我听朱彤说古,越听越好奇:“那于清波为什么结婚,他不喜欢成唯吗?” “那倒不是,他们感情挺好的,于清波这些年就算没有戏都一直待在成唯的组里帮忙,有时候还帮演员讲戏。”朱彤说。 “那为什么……?” “于清波家里母亲查出来肺癌。”项知言说,“最后的心愿是抱孙子。” 项知言说完,我一下子觉得口里的饭难以下咽。 居然就是这么个理由,普通到让人觉得不适。 “他没跟家里说成唯的事?”我问。 “这种细节的事就不清楚了。”朱彤回答,也有些叹息,“他们的工作状态实在是太好的障眼法,一年到头都不着家,也不会让人起疑。”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能接受这种俗套的结局。这圈里玩玩的多,真心的少。他们顶住那么多诱惑过了这么久,居然就因为这个分手了。总觉得不太能接受。 但是我不能接受一点屁用都没有,又跟我没有关系。所以我只能维持表面的平静,顺便把我那一口饭咽下去。 气氛一时有些低落,朱彤也吃了她那一口饭。犹豫一会才说:“你没必要太伤怀,这个圈子里有过这样一段,就已经是难得的福气了。谁都求不到长久。” 她索性放下碗筷,跟我继续说古:“你知道孟义晶和倪曼吧。一个是金牌制作人,一个是影视女神。倪曼虽然没拿过什么奖,但是气质模样那真的是挑不出第二个。孟义晶和她离婚了之后到死都没有再婚,那年金马奖。倪曼被人设计,穿了件背部有问题的裙子,孟义晶就一路跟在她后面帮着挡身后的镜头。他们那时候离婚都十多年了。还能这么体贴入微,依然没有好结局,不比成唯和于清波更可惜?” 我没想到这说古还能说到我爸头上,一瞬间有点尴尬。不过也反应过来朱彤大概是不知道我的身份,一时间心态有些微妙。我也没用笔名什么的,这样朱彤都没把我爸和我联系起来。看来我确实是这么些年都和我爸切割的足够干净。 可能唯一一次露脸就是我爸的告别仪式,但是那次算是私人的场合,没有媒体出面。而且我和孟家当时闹得很僵,最后家属代表上前发言的还是我奶奶。 可见我之前觉得孟家要构陷我的事多半都只是情绪作用下的臆想,他们确实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至少在外界看来,我确实和孟义晶没有什么关系。 我想到这个情绪更不好,朱彤以为我是伤心,项知言倒是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岔开话题和朱彤聊了几句剧本的事。 这个和项知言接下来的戏有关系,我有心要听,但是精神又实在打不起来。 说着说着饭就吃完了,朱彤还要出去见人,帐篷里就剩下我和项知言。 他把饭盒放下,伸手揉我头发。“朱彤不知道你的情况,别多想。” “我没多想。”我说,放任他揉我头发。 项知言无奈,说:“你爸妈的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我听到他说了一句爸妈,差点被饭呛到,狠狠地咳了好一会儿。项知言不知道那句话触到我神经了,只好伸手过来拍我的背。 我好容易喘过气来,喉咙还有些发疼,眼眶里还泛着泪花,也顾不得这些,扭头和他说:“孟义晶是我爸,但是我也不是倪曼生的。” 项知言这才反应过来弄错了什么,问我:“那你妈妈是?” “我也不知道。”我说,“我记事的时候,我身边就只有我爸了,我妈连张照片都没见过。”??? 章节35: 6个月前 标题:35 概要:进组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我不介意说,倒是不知道项知言介不介意听。 他叹口气,继续揉我的头发,我被他揉了一会,才想起来他刚吃完饭,虽然拿纸巾擦过手,但是说不定还有油。 可是他揉都揉了,左右我都是要洗澡的,就随便他了。 我们早上进的山,走了很久的山路,现在吃了饭时候还早。但是项知言就已经要忙碌起来了。我们只略略歇了一会,就有道具组和服装组的人过来喊项知言去试穿戏服改尺寸。 我看服装组的脸色不太好,大概知道这活不好干。衣服向来是改小容易改大难,这一整个班底都是成唯的,衣服必然是按照于清波的尺寸做。他清瘦是出了名的,当年演知青下地干活的时候,把外衣脱了,显露出一截细窄的腰背和嶙峋的肋骨。我当时就看片还以为成唯这么狠,为了角色把人都饿成这样了,后来才知道于清波向来就是这么瘦,吃多少都不见长肉。 项知言应该比他高一点,骨架也大,身材匀称,肌肉线条流畅优美。所以要是说好看我还是觉得项知言好看一点,但是这样就有一个问题,我估摸着项知言是穿不上于清波的戏服的。 项知言身边是真没个助理,去面戏到还好,这会儿要试衣服什么的,就需要有人搭把手了。我也不等项知言开口,把行李箱往旁边归置了一下,就准备跟他过去。 项知言朝我眨眨眼,我回望他,也不说坐回去。项知言知道劝不动我,索性笑了下,我们俩就一起走了过去。 到了他们那院落,已经有人在等了,成唯也在。毕竟是男主的定妆,虽然如今机都开了,但是有些东西还是要该盯着的。 我换位思考了一下,不免有一点佩服成唯。我只看过他的片,没和本人打过交道,但是一个人的作品多少还是能透露他的想法和审美意向。我以前没往歪处想过,现在想起来成唯的片子虽然冷硬,但是总还留有一点人性的余温和温暖。结局永远都不至于没有回旋的余地,落入彻底的深渊里。 我原来以为这是他的风格,毕竟大团圆结局是本土编剧导演的一种固有偏好。少有结局都血淋淋的导演。而成唯这一点温暖,说不定只是给于清波的。也不是什么特地的示爱,只是看到那个人,想到这是他的结局,情不自禁地留下些许的生路。 于清波和成唯合作了这么多年,他个人早就在成唯的电影里一个元素,他是成唯一手调教出来的演员,成唯居然肯让别人替换他的位置,真是难免让人唏嘘。 项知言说的对,这真的不是个好活。 成唯看到项知言过来没说什么,一摆手,就让人领着项知言去换衣服。项知言把大衣脱下来给我抱着,跟他们进去换衣间。 我之前偷看过故事板,只是清楚故事的脉络和背景,大概是西南地区乡下的故事。讲述村里捧出来的大学生过节带女朋友回老家,和未开化的宗祠碰撞冲突,最后带着受辱的女朋友逃离故乡的故事。 这种故事其实已经不新鲜了,现在网络比过去发达,这种骇人听闻的消息也并不是完全闭塞。说实在我并不是太看好这个成唯这样拍这个题材,大概是因为他和于清波的关系,他把主要的戏眼和冲突都放在了男主的线上,这样虽说不是不行,但是他那个受辱的女朋友身上明明又更剧烈的冲突和变化。无论如何也不该沦为一个背景板或者花瓶角色。 但这个不是我这个身份能发言的,只能坐在那里憋闷,等着项知言换衣服出来。可是左等右等半天也不见人出来,倒是先头的那个服装组的人跑出来,和成唯说了什么。 没说两个字,成唯脸色一下子变了,开口:“改,这种事不要来问我。” 那人听了这回答神色有些恹恹的,只得跑回去了。 又折腾了一会,项知言才又出来了,他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T恤衫,洗的发白,上了点妆,脸色一下子憔悴了许多。头发也重新弄过,居然直接剪短了不少,手法比较粗糙,项知言一下子看上去有了点愣头青的意思。 这剧是现代剧,不像古代剧那样对戏服要求很高,定妆主要是看看整体感觉和造型。我看着项知言觉得还可以,就不知道成唯怎么想的。 成唯果然还在皱着眉,问:“不是让你们先试祭服吗?” 那边服装组的人小声回答:“祭服要改,之前是按于先生的尺寸做的,一时半会准备不好。” 成唯脸色更坏,“我之前是不是让你们准备均码的吗?这都多久了,你们一个个吃白饭的吗?” 他语气不算是极端的恶劣,但是话着实不好听。服装组那人听他说了也不敢答话,就在那杵着。 他这样子显然惹怒了成唯,他发了真火,冷笑一声,直接开口:“行,你们服装组的几个明天自己和统筹结算走人。” 发落了服装组的几个人,他又朝项知言开口:“你这个扮相可以,但是还是不够憔悴,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状态是什么样的,我们在这里还有2个星期的时间,没有多少试错的机会。” 项知言不置可否地回答:“其他演员呢?” 成唯说:“方德涵和周凯明天会到。其他演员都是村里人。我们前期花了大力气磨合过,不会有太大问题。你这几天最好直接住到村子里去。” 项知言点点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开始录制。” 成唯回答:“我给你留3天的时间适应,场次统筹会给你。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项知言摇摇头,表示没有了。 他这边处理完,成唯就让我们走了,看样子他还准备和制作组摄像那边开会,直接往之前我看到的那个有白板的棚子里走。 项知言脸上上着点妆,现在又没事了,就得卸下来。有化妆助理拿着卸妆水过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稍微拦了她一下,开口:“麻烦了,我来吧。” 那化妆助理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直接把卸妆水和化妆棉给我递了过来。转身就出去了。 项知言坐在化妆镜前面惊讶地看着我:“你还会卸妆?” 我一手拿着卸妆水一手拿着化妆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说:“不会。” 项知言失笑:“那你怎么?” “他们不喜欢你。”我说,“万一手滑把化妆水倒你眼睛里怎么办。” 项知言还在笑:“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喜欢我。” 我听到他这么问简直想用卸妆水泼他:“你还跟我装,有招呼都不打直接剪人头发的吗?” 我在思考这卸妆水要怎么用,难道就跟洗脸一样吗,那这化妆棉又要怎么用,跟毛巾一样擦脸的吗。 我还在头疼这俩玩意怎么使呢,项知言就说:“都是为了戏的造型,就是剃光头也应该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生气了,“确实,为了戏好什么都该忍,但是也要打声招呼啊,朱彤也是,这时候她跑哪去了?” 项知言忽然就笑了:“你心疼我啊?不就是点头发,不至于。” “至于。”我说,“你不知道,剧组里下面的工作人员虽然没什么权利,但是工作范围非常细碎,真有心让你吃瘪防都防不住。” 我感觉他这么问我可能也是觉得我有点多管闲事了,瞬间心态有些不稳,勉强补了一句:“反正要小心点,我觉得这剧组气氛不对,你还要在这拍戏,总得长个心眼。” 项知言笑笑,没正面回答我的话,开口:“这不是还有你吗?” 章节36: 6个月前 标题:36 概要:下乡生活的开始 我听到他这么说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就想吼回去难道我能一直跟着你吗? 可是话还没出口突然想起来,我现在欠着人情现在确实差不多等于是卖给他了,也不知道他准备让我还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我又抱怨起朱彤,这人怎么这时候突然不见了,要是她在,项知言头发这事也该有个说法。 许是我怨念太深,朱彤还真的找过来了,一进棚看到项知言,就是一愣:“头发怎么剪了?” 就着这话,我刚想怼她,就被项知言先开口拦下来了:“那边说大学生要再青稚一点,就把头发剪了,有影响吗。” 这明显是有影响的,朱彤皱眉皱了半天,才开口:“本来有几个站台的活动,但是不能这么去。” 项知言说:“推了,成唯这边戏赶的急,村里的戏只有差不多两周的时间。” 朱彤说:“可以,两周够吗?你这两个月都排给成唯了。” 项知言:“听他的吧。” 我看他们说着就把这事跳过去了,想着要不要把这剧组怪怪的事捅给朱彤听,还没想明白,项知言就伸手把我腕子抓住了。 “倒多了,我来吧。” 我听他这么一说,才发现那卸妆水被我倒了一手,瞬间有点尴尬。 朱彤看到我们这边的情况说:“我喊小飞过来了,帮把手什么的都行。” 项知言闻言问:“雅姐那边不需要人了?” “不需要了。”朱彤说,“我晚上就回去。” 我听到雅姐这个称呼,心下一动,开口:“段莉雅?” 段莉雅就是之前朱彤保下来的女艺人。 朱彤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和项知言又说了几句话,就急匆匆的走了。 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实在是没忍住,跟项知言挑拨离间:“她就这么带你的?这算是放养吧?” 项知言自己拿着化妆棉和卸妆水在哪卸妆,闻言说:“我要求的,我不太喜欢和人凑的太近,有个人帮着办点琐事就行。” “不是?她好像就是在这里也很忙的样子啊?这组里她带的还有别的艺人吗?” “哦,你说这个。”项知言卸好了一边的脸,回答我:“导演组后面那里有快地是有信号的,她是去打电话了。” 我疑惑:“什么事这么急?” 项知言说:“刚才不是讲了,雅姐的事,她这两天预产期。” 我惊悚:“段莉雅结婚了?” 项知言笑:“早就结婚了,也没刻意瞒着,她被雪藏之后只演文艺片,娱乐圈不太关注了。” 我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开口:“她是谢崤女神,说是除了方德涵以外最想娶的女人。” 项知言乐了:“那感情好,你回头就跟他说道说道这事。我还没亲眼见过人白日梦崩塌呢。” 我白了项知言一眼,想到刚才听到的女演员的名字,开口:“这戏女主是方德涵?” 项知言说:“是,怎么了?哦,你认得她。” 我说:“……你剧本给我看眼呗。” 项知言这会儿已经卸好妆了,回过头来打量我,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的:“我这一路上看剧本,你啥话没说。怎么一听说女主她来演就要看了?孟植,那可是你朋友妻啊。” 我有点羞耻:“你想到哪去了!我之前乱逛的时候看到这剧的故事板了,感觉她那角色有点弱,就想瞅瞅剧本。” 项知言上下打量我一会,开了尊口:“先拿行李在村里安置好,剧本就在ipad里,你晚上看。” 我得了他这句话就放下心了。和他一起出去拿行李。 我们一出去,统筹就在外面等着了,我们行李也被拿了过来。我瞧他神色,嫉妒的疲惫之间还有一丝释然,忽然就放心了。 一个正常拖沓了很久的剧组,负责统筹的人就该是这个模样才对嘛。 我和项知言拿上行李,那统筹引着我们往村里走。边走边说:“我叫许朋,你们叫我老许或者朋子都行,给你们找了个相对干净点的屋子,就在取景地的旁边,我们这几天会移动一些设备过去。” 山里石头路难走,好在我和项知言的东西不算太重,除了险些摔了几跤以外倒是很顺利的走到了地方,这一路上许朋把这周边的设施和位置都给我们介绍了一下,重点说了吃饭和上厕所的地方。 “农村没办法,条件比较艰苦。”许朋说,“其实本来应该是给你们在镇子上安排住宿的,只是成导要求要先体验下生活,可能这段期间就要让你们住在村里了。这边老乡都还挺淳朴的,但是晚上最好还是锁下门,机警一点。” 我一听他这么说,就觉得不太好,开口问:“怎么了?之前出过事吗?” 许朋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感觉像是不想深谈这事。他越这样我想的越远,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问题了。 许朋支吾了一路,眼见着要到地方了,才小声跟我们说:“村子里可能有几个混子,之前我们女工作人员搭了个临时淋浴的棚子,洗澡的时候就有人来偷看。我们棚子里的东西也丢过。” 我一听就急了:“那怎么行?这还怎么住人?” 许朋也知道这事不太地道,只得告罪:“我们会喊几个场务和保安今天也住在你们附近的,安全肯定有保障。这里毕竟太偏了,丢的也不是太贵重的东西,那几个女工作人员也就是被看了,报警当地的警方也不管这种事。” 我还想再说,项知言伸手在我头上按了一把,开口:“那就有劳你们了。” 许朋连声说了好几句不敢不敢,把我们带到居住的院落就走了。 我看着项知言,有些无语。 他倒是笑了,挺开心的样子:“有什么不好,就当体验生活了,演员本来就要过这种日子,你做编剧取材的时候不也一样。” “怎么就一样了。”我别别扭扭的说。其实他说的我都明白,只不过在乡下住段时间,为了体验角色这些都是必要的。但我看着项知言站在这院落里,还顶着那头被化妆组剪了头发,怎么想怎么觉得他是受了委屈的。 “成唯最好认真拍。”我完全是在赌气乱责怪人,“不然我可就记着他了。” 项知言正在把行李搬进屋里,听到我撒气,好笑道:“你准备怎么记着他。” “没想好。”我说,“反正我记着他了。” 章节37: 6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37 概要:猜想 进屋之后我才发现剧组给我们的这地方有点不对。 主屋是个厅,墙上贴了财神爷的像,摆着几张板凳,左边是个有灶台的厨房,和一个小卫生间,有一个那种手压式的淋浴设备,右边是卧室。 卧室里就一张床,虽然足够大,但是确实只有一张床。 项知言回头看我,问:“你能接受和人一张床吗?不行我让他们送你出去,晚上在镇子上住。” 我这才反应过来需要体验生活的只有项知言一个人,我其实是可以住在镇子上的。 但是这时候做这种决定未免也太没有良心了,而且有一种把项知言撇下的负罪感。我干不出这事。于是摇摇头说:“你呢,你能跟人睡一床吗?” 项知言说:“可以啊,我带的有床单,咱们先铺床。” 我又一次被他的细致惊到了,出门带床单这种事我真的想都没想过,只好跟在他后面忙前忙后。 这屋子虽然是乡下屋子,但是估计因为要给我们住,所以收拾地挺干净的。但是项知言眼里的干净可能是有另一个标准,我们几乎把能看见面上的地方都重新擦洗了一遍,然后还把地又重新打扫了一遍。这一切弄完之后我瘫坐在院子的凳子,感觉这屋子已经比我人还要干净了。 然而项知言还在忙活,我用铁一般的意志爬起来想看看他又在折腾什么,就看到他在烧水。 我再次陷入深深的震惊,他竟然会用灶台?!他居然会用灶台??! 一瞬间对这件事的好奇压垮了身体上的不适,我麻溜的爬起来,跑到厨房看他生火。 项知言看到我过来,头撇了一下,嘱咐我说:“烟大,你去院子里坐着,我烧水洗澡。” 我置若罔闻,他会用灶台这事真是太稀奇了,于是问他:“你怎么会用这个的?” 项知言莞尔:“我小时候也住过农村的,我还认得野菜,明天带你去挖。” 他这一句话把我整个好奇心全都挑起来了,我是看过他百度百科和访谈的,上面只说他出生在湖城,他大学读的中戏,这之前的经历都是一片空白。 老话说英雄不问出处,但是我还是很好奇啊!于是就蹲在一边看着他,项知言忙着烧火,手空不出来,就拿话笑话我:“得了,赶紧躲边上去,你不是还要看剧本吗?现在又要我给你讲古啊?” 我说:“你就说说嘛,反正剧本也跑不了。” 项知言笑:“我不和脏猴子说话,水烧好了你先去洗洗,那手压的花洒你会用吗?” 我说:“试试就会用了,你嫌弃我做什么,你也脏。” 项知言大笑,用沾了煤灰的手来捏我的脸,还要笑说我花猫。 我张牙舞爪地要报复回去,一不小心吸了口尘灰,咳地停不下来。项知言这会儿也顾不得手脏了,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 好一会儿我气才顺了,咳了这么久,人精神也软了,我扒拉过来两个小凳子,一个给项知言,一个自己坐着,就看着灶台的火,等着水开。 项知言拿着根长树枝拨弄火堆,问我:“这会儿不担心了?刚才看你在外面忧心忡忡那样子。” 我不服气,说:“你现在要我说我还是忧心忡忡啊,这地界就是不安全嘛。” 项知言回:“那你现在不害怕了?” 我偏头想了想:“在这院子里不害怕。” 项知言还在拨弄着火,火星红彤彤地映照地他眼睛都在发亮,他问我:“怎么就不害怕了?” 我坦然地说:“这院子就我们俩,有坏人也在外头啊。” 项知言笑的更深:“万一坏人晚上溜进来了呢?” 他说的是个问题,虽然剧组的人说会安排人住在附近,但难保有个疏漏。我捏捏自己营养不良的胳膊,再看看项知言明显有在健身锻炼的身材,斩钉截铁道:“那我就先冲上去给你争取时间,你一定找准机会反杀啊。” 项知言莞尔:“用不着你个手不能提帮我争取时间,晚上要是有坏人溜进来,那我们就给他打出去。” 他说的笃定,加之刚才还说自己有在农村生活的经验,一下子就让人觉得信服无比,连形象都变得伟岸了起来。 我动容地说:“项老爷,你可真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项知言接了我的戏:“顶梁柱给你把水烧好了,去洗洗吧,大少爷。” 他把热水和凉水在浴室的那个大桶里混了混,又使了一下那个手压式的花洒。确定能用就把干净衣服拿了个塑料袋装着挂窗户顶上,把旅行用的洗浴套装放一边,就让我先洗。 我看着他出去,站在这个农村破屋的小淋浴间里,感觉这待遇比去小镇上住好太多了。项知言宛如有一种不管走到那里都能把所有事情一一打理好的魔力,在城里在乡下都是如此,就让你觉得只要跟着他,肯定什么事都是顺顺当当的,不会出问题。 我如果还是以前和我爸住在一起的时候可能感受还不会这么明显。那个时候房子大,佣人也多,许许多多的事在我的印象里好像天然就该这样。 比如放进冰箱里的食物永远不会坏,衣服上有再奇怪的污渍都能洗干净,即使连天下雨也应该有干净衣服穿,家里的角角落落就应该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后来我自己出来住了,才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 食材尤其是肉,在冰箱放三天就会坏,就算拿塑料袋隔着,也会生蛆虫。家里的地面就算打扫干净了,看上去没什么明显的垃圾,再扫还是有一堆的灰。 水管会坏,热水器会调不出适当温度的热水。煤气管道用久了会泄露,电源线老化插上去会冒出可怕的火星。浴室的墙上看着再干净,摸上去也会有一层水垢。 我一路跌跌撞撞地面对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每每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保洁来清理,或者是强迫自己不要使用厨房,也不买新鲜的食材。 后来保洁也没钱请了,只能自己慢慢摸索着做这些家务。我弄懂洗衣机那几个模式有什么区别就用了很久。后来一切算是都勉强能自己打理清楚了,也不算做的游刃有余。 我知道这是因为我自己被保护的太好了的缘故,有很多刚开始独居的人,或者完全没必要做这些的人和我的情况应该是一模一样的。就比如卢青和,她第一次来我家,就对我家各种明面上的线路表示了惊恐,以及门口就收不到wifi这样的事表示了震惊。 我们这一辈的人,独生子女也多,就算家里没什么钱,父母的保护溺爱下,总会这样或者那样地在生活技能上有所缺失。 总不能是像项知言这样,看起来简直十项全能的样子。他在湖城那么大一个房子,打理的真的是井井有条,我原先觉得可能是家政阿姨比较勤快,现在回忆起项知言各种周到细致的地方,觉得是他自己打扫的也说不定。 他这么擅长这些,是一个人住了很多年吗? 他这么会照顾人,是曾经,也这样照顾过什么人吗? 章节38: 6个月前 标题:38 概要:孟先生有狗了 我洗好澡,翻看项知言给我准备的塑料袋。我们出来的急,我都没回家拿东西,他直接带着他家里的走了,原话是反正过季了他也不穿,不便宜了我也便宜了别人,就带出来了。 也没什么,就几件T恤和裤子,内裤还是带的旅游用的那种。我怀疑他家里备了一堆这个。说不定经常有人在他家过夜。 吸吸鼻子,我也不知道我在别扭个什么。把衣服换上,又把脏衣服顺手搓了,推门找了晾衣架晾上。然后就踩着拖鞋,坐到院子里乘凉。 这个时候已经傍晚了,天上真的烧的有火烧云,这里的房子都是独户的,隐私性还挺好,坐在院子里往上看,天是四方的,被禁锢成一块,火烧云的颜色又有点像油画了。我想把这天拍下来,却又懒的去拿手机。只坐在原地犯懒。 项知言不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去哪了。我本来有点心慌,看到他的行李箱还在又放下心来。 总归他还会回来的。 于是项知言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我摊在院子的竹椅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入口处。 “你等我?”他问,语气好像有点奇怪。 “嗯……你抱的什么啊?”我随口答了,注意力完全被他抱着的东西吸引过去,毛茸茸的,眼睛黑亮亮的。 “小狗!”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他身边去看:“哪里来的?” 我一凑近,项知言就举着小狗离我远了一点:“别别别,你刚洗完澡,我洗好给它也洗好你再摸。” 他这么说我就不凑近了,只一直盯着那小狗看,“你还没说哪来的呢。” “我同事。”他说,“戏里是我家养的狗,说是让我抱回来培养培养感情。” 那小狗真的小,就那么小小一只,特别可爱,我看的眼睛都直了。我一直都喜欢狗,以前是家里不让养,后来是没条件养。本来那天受卢丹平刺激,我都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地学我们小区的老人家抱只泰迪回来养了,结果兜兜转转地又被项知言拐到这来。 谁知道峰回路转,该有的狗还是有的。 “晚上能抱着一起睡吗?”我满心满眼都是那小狗了。 项知言无奈道:“可以吧,疫苗驱虫什么的都打了,但是还得洗洗……你先让我进去。” 我侧过身子让开,项知言往里面走,我就亦步亦趋地跟着,等跟到浴室门口了,项知言先把狗关在里面。扭头准备去准备洗澡的东西,一转身差点又撞上我。 他无奈地很,想上手捏我,又记得我刚洗好,他手还脏着,那手放放下下的,到底没捏上来:“你这么喜欢狗啊,那就是只小田园。” “田园好啊,田园聪明。”我说,“狗还是要看你怎么养的,有些凶的狗我养不来,但是这只看上去很乖啊。” “乖倒是很乖……”项知言说,“但是你再不让开,它只能在浴室呆一晚上了。” 我赶忙让开,问:“你要和它一起洗吗。” 项知言走到卧室,开行李,指挥我:“我手脏的,你帮我装下衣服。” 我立刻过去跟着他的指挥动作,把衣服什么的用塑料袋装好了给他。又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走到浴室门口。项知言怕是被我跟烦了,说:“行了别送了,狗一会就能见。” 我看着他开门,那小狗在门缝那边等着,扬头看他发出一声奶叫声,真的觉得可爱的不得了。“你手轻一点啊,它看起来好小。” 项知言辣手无情地闪进去把门关上了,隔着门我只听到一声“知道了。” 我守着门没事干,索性把椅子拖过来放在浴室门口,眼巴巴地等着。 听着里面水声哗哗的,间或还有一点狗的奶叫,听得人特别心旷神怡,我撑着下巴等着,居然就这等睡着了。 梦里梦到了一大片草地,不知道是哪里,我就躺在草地上面,头看着天,天空上云层变化似有狂风,一会儿又忽然是漫天星辰,斗转星移尽在眼前。 我很少有这么轻松惬意的梦,看着天都觉得内心宁静。 看了不知道多久,我感觉有人走过来,从我上面遮住了一点点的天空。逆着光看不清长相。 他说:“孟植。” “孟植,醒醒了。”项知言轻拍着我的脸,把我从梦里叫起来。我睡眼惺忪地看着他,有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是不是太累了?困了?”项知言问我,眼神看起来有点焦急。我这才从梦里醒过来,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 “没有,就做了个梦。”我说。 项知言没挪动位置,就还是蹲着看我的样子,接着问:“梦到什么了?” “梦到……”我顺着他的话说,刚想把梦到他的事说出来,陡然打了一激灵,反应过来这话有点暧昧。 要是大家都是直男倒是能插科打诨一下,这不刚从朱彤那里知道他可能喜欢男人吗。再这样口无遮拦就有点不合适了。于是调转了话头说:“没什么,狗呢?” 项知言也没在这个事上过多纠缠,立起身子说:“在浴室关着,我看到你睡着了就还没给它吹毛。” 我这才注意到他发梢还在滴水,说:“你先别管狗了,自己头发吹一下啊,这里晚上有风,别感冒了。”说着我就起身去找干毛巾,我记得他放在行李箱里了。 项知言跟我走到卧室,看我翻箱找毛巾,调笑道:“哦,这回不管狗啦。” 我直接丢给他一块毛巾让他擦头发,说:“没说不管啊,你自己弄下头发,我去给小狗吹毛。” 项知言:“…………” 项知言:“……喂,我已经……” 我没听他说完,拿着吹风机就跑了。这不是我偏心,人就头上那一撮,小狗全身都是毛,着凉了狗更容易感冒好吗。 它可是项知言同事,我这也是考虑到他们的项目进度,有必要保证好每一个演员的状态。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浴室门,小狗蹲在里面坐着,毛都炸起来,应该是拿毛巾擦过的,夏天晚上热,这会已经几乎半干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项知言应该是拿自己毛巾给小狗擦了毛才出来的,看到我在那睡着,才没先去管自己的头发。 这一想通,我就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缓缓地关上浴室的门,扭扭捏捏地拿着吹分机走回去。 项知言正坐在床沿上给自己擦头发,看到我拿着吹风机过来,挑了挑一边的眉毛:“不管狗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吹风机放他边上:“我想了想还是顶梁柱比较重要。” 项知言嗤笑一声,手在那吹风机上敲了敲,“那你对顶梁柱就是这态度。” 我心知他忙前忙后打理了一下午,确实是该好好歇歇,于是认错态度非常良好,伸手又把吹风机拿过来,说:“那我给老爷吹吹?” 项知言:“……” 项知言:“……行吧。” 章节39: 6个月前 标题:39 概要:老爷英明 我用吹风机的小风吹项知言的头发,另一只手捋着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很软,很顺,发丝在手指间穿过的感觉非常好。 我感觉自己在给一只超大的猫顺毛,发丝慢慢变干,还很有成就感。我用一只手一直对着风,以免风直接吹到项知言的头皮。我给人吹头发的手法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好,之前也只给我爸吹过,他就是有那种本事,无论我做什么都闭眼吹的。 可是虽然手法不知道好不好,至少也不算太差,至少项知言没有抗议。 我心安理得地想着,又揉了一下他干了的头发,很蓬松,因为剪短了不少所以有点毛茸茸的扎手。这就又让我想起来成唯那个剧组,心情一下子又不好了。 项知言拿过我手里的吹风机,把插座拔了,收拾好放在箱子里。他坐在床沿,我因为给他吹头发就整个人跪在床上,这个角度看刚好能看到他一截脖子和腰。他刚洗好澡,身上沐浴液的味道和他家里用的是一样的,我身上也是这个味道。他整个人现在感觉特别的居家,明明现在已经是在穷乡僻壤了,居然让我有种舒适的感觉。 他把吹风机放好,扭头就看到我在看他。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说,觉得脸有些发烫,可能是夏天太热了。 我说完这话,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朱彤之前好像漏了底,项知言好像是喜欢男人的。 也许我这样看着他,已经算是放肆了。 我意识到这一点,就转过了目光。 项知言好像是没注意到我的躲避,起身把行李箱都放好,又出去了。 我心里复杂地很,但是又克制不住地想看他在做什么,就爬到床沿,往外探望。项知言直走去了浴室,开了门把小狗抱了出来,还用了一个大毛巾包着。 他带着小狗走回卧室,我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做贼心虚地往床里面躲。 项知言进了门,把小狗包着往床上一放,开口:“只能今天一起睡,这之后要拍戏,没时间天天给它洗澡,也没有农村的狗是这形象的。” 我本来还想上去抱狗,听到他这么说,动作就停下来了。我顿住,伸手摸了摸小狗的毛,对项知言说:“那就算了,今天也把它抱出去睡吧。” 项知言闻言有些惊讶,伸手抱狗,作势要把它抱出去,说:“真的?那我就抱它出去了?” 那小狗被项知言抱上抱下的,也弄不懂情况,还以为是项知言在跟它玩,伸出舌头去舔项知言的下巴。 我看到狗那个样子,突然心就抽疼了一下。 “你别抱它出去,我来。”我对项知言说,上前从项知言怀里把那狗抱过来。脚在地上够着拖鞋穿上,才施施然地走出去。 项知言没说话,我出去他就跟着我出去了。 我带着狗到院子里,项知言突然在后面出声:“你现在放院子里,就不能带床上了哦。” “我知道。”我抱着那小狗,摸摸它的毛。它乖巧的很,之前没见过我,有点认生,对我不像对项知言那么亲近,但是也没挣扎,就好好的让我抱着。 “对不起啊。”我小声跟它说,把它放在了椅子上。 那小狗弗一站稳,我还没来得及再摸摸它,就看到它马上跳下椅子,绕过我,又往项知言那边跑了,在他脚边摇着尾巴转来转去。 我心里觉得无奈,说:“早知道让你别跟着出来,这下它看到你,就记着你没把它抱到屋里了。” 项知言这回是真愣住了:“合着你要自己抱它出来是为了这个?” “它喜欢你。”我说,“你把它关在屋子外头它会伤心的。” 项知言看着我沉默了,半晌,才蹲下来摸摸那小狗的毛,摸了一会儿才对我说:“既然这么心疼它,今天怎么不抱着睡?” “也只有今天能抱,让它知道睡床什么感觉就难办了。”我回答,“到时候要睡土地上,它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觉得委屈吗。” 项知言摸着小狗的手停了停,笑着说:“……你啊。” 我看那小狗一无所知地看着项知言,黑豆豆一样的眼睛里,喜欢和喜悦根本都要溢出来了,说:“你一会引着它进屋,我再给抱出来,这回你就别跟着了。” 项知言没回应,反问了我一个问题:“你们当编剧的,都这样吗,对只狗都能感情泛滥。” 我说:“你就当我物伤其类吧。” 这话说得就有意思了,本来随便一句就能绕过去的事,我偏偏捡了这么一句话来说。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合适,可是也覆水难收了。 “物伤其类。”项知言重复了这句话,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另一句话:“这就是你宁可去砸钱喝酒,也不愿意给我打个电话的理由?” 我心下一震,缄口不言。 他这句话,某种意义上说中了。 项知言对我太好,我这个人说实话不聪明,又感性冲动。对我好了,我就容易习惯,容易一厢情愿地对对方产生期待,再一厢情愿地掏心窝子对对方好。这大概是正如卢丹平说的一样,我的确是被我爸保护的太好了,未经风雨,所以永远像个孩子。 可是少不更事的人这样让人觉得可爱直率,过了25岁还这样,就让人觉得幼稚可笑了。 我爸去世之后,我就隐约感觉到,很多事情和习惯不能像他还在的时候一样,可是我20多年都这么过来的,怎么能那么容易改呢。 我爸刚走的时候,我就算明知周黎和翟白秋已经在一起,却依旧在他身边做他的朋友。因为我对他依然有幻想。我在想我们六年的交情,我在他心里就算是以兄弟朋友的身份,也是有位置的。那些大学的青春岁月,未出道时候的默默无名,在剧组里苦苦熬着的日日夜夜。 我在他生命里怎么也占据了一段重要的篇章啊。我甚至不要求别的,我只希望他也能把我当成重要的人。 然而我并没有那个分量。 周黎借着《山海》迅速蹿红了,而我因为低迷,连续拒了三个剧组的工作,每天都在醉生梦死。我们一开始也是关系很好的,会出来玩,会互相通电话。事情发生转变是过了差不多三个月之后,我发现我很难再打电话找到周黎了,接电话的不是他经纪人就是助理。 这样的次数多了,我就以为是他那边在躲着我。 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是很茫然无措的,我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没闹,没做任何事,没有任何要求,只是做一个朋友,他为什么还突然躲着我。 我百思不得其解,终于有一次在翟白秋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问了下周黎最近的情况。 然后翟白秋告诉我,是周黎的公司把他的通讯方式管理起来了。 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一松,至少不是周黎本人在躲着我。可是翟白秋下一句话却宛如一泼凉水浇了下来。 他说周黎还有个私人的手机号,问我要不要。 我在电话那边感受到一阵耳鸣,像是突然听不懂他说了什么。 我抱着仅存的一丝理智跟他说,如果是他们俩私人联系用的电话,给我可能不太合适。 翟白秋很迷惑地在那边说:“不是我才有的啊,他好像也联系过别人。” 哦。 我在电话那边心如死灰地想。 那为什么我没有呢。 我没问翟白秋要这个手机号,也没管周黎要过。以至于我现在如果想联系周黎,只能通过微博和那个被公司管起来的手机号。 我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动了心思想要和周黎绝交的。 那之后我借着剧组探班的机会,拐弯抹角地去见了一次周黎。那是个电影,贺岁片。好不好看是其次,星光熠熠地瞧着就热闹。 那个时候他刚下戏,还带着假发套。看到我在片场,非常惊讶。 我就在一边等着他卸妆,他助理也认识我,以前在《山海》的时候见过。 等到他妆发卸好了,助理关门出去,休息室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没有寒暄,单刀直入地问他是不是换手机了。 周黎那个时候的戏是夜戏,已经很久没睡了,非常疲惫。我看到他那样子知道这个时候追问他这种事不合适,但是我那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了,我自己脑子里都是一个又一个风暴,哪里还能体贴他人。 周黎非常疲惫地揉揉太阳穴,说:“我手机号是给公司管了。” “你还有一个联系私人朋友的。”我戳穿他。 周黎抬眼看我:“……你都调查好了,所以现在是来兴师问罪发脾气的?” 我:“……” 周黎叹口气:“孟植,我知道你这几个月心情不好,但是我现在很忙,真的不能一直处理你的情绪了。” 我如遭雷击,说不出话来。 周黎这话挑明了,后面的话就顺畅很多:“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是成年人了孟植,谁还没有几个过不去的坎,朋友不能一直做你负面情绪的垃圾桶你知道吗?” “我没有和你吐过什么苦水吧?”我冷冷开口,“你能不能找点让人信服的借口。” “是,你是没吐苦水。”周黎也气了,“每次我跟你说什么高兴的事,你在电话里是什么态度?一次两次我也就不敢跟你说了,我理解你心情难过。那我跟你聊我正在看的剧本,你又是怎么说的?” 周黎扯出一个苦笑:“‘这种明星流量凑数的闹剧,拍了也白拍’,这是你原话吧孟植?” 我还没说话,周黎就直接说了下去:“我知道你看不起流量明星,觉得不是科班出身,演技差,吃的都是青春饭。当时在《山海》剧组,给人讲戏,你和白秋就讲一会,点到了就行,到我了,你就恨不得一字一句拆开了揉碎了讲给我听,什么情绪都要给我分析,我稍微说一点自己的观点,你就要打断我。” 他自嘲了一声:“我看起来就这么差劲,这么让人不放心吗?” 我如鲠在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可以解释,我可以说罗寒山这个角色对我有多重要,也可以说,我其实讲戏是因为难得能在你面前讲很多话,就得意忘形了。我还可以道歉,我不该这么说他的工作,虽然我的本意是想劝他不要接这个戏。他虽然进圈的时间太晚了,但《山海》起步不算低,稳扎稳打他还是有希望跻身顶尖的演艺工作者的,但是一定要爱惜羽毛才能有机会。周黎没有背景,没有真正过硬的代表作,这几年的热度如果就这么浪费,给他人做嫁衣裳,后面就难了,除非他真的打算就吃这几年的青春饭。 可是我什么都没说出来,我内心陷入一个巨大的迷惑,才发现原来我错的这么离谱。 “我们不是朋友吗?”我问他。 “就是因为是朋友,才需要照顾对方的情绪。”周黎说,“如果不是你今天来问,我这些话永远不会对你说。” 我茫然:“为什么?” 周黎回答:“说了又有什么益处?只是闹得两个人情绪都不好。” 我不说话了,周黎也扭过头叹了口气:“抱歉,我现在太累,有点收不住脾气。” 他揉揉额头,说:“电话号码这事是我不好,不是躲着你,这个号码新办的,手机都是新的,通讯录一片空白。我只记得白秋的号码,后来跟团里的出来吃饭重新才又加了几个朋友。你这边主要是没什么事,所以一时没想起来。” 原来不是刻意躲着我,只是没想起来。 周黎拿出手机,开口:“正好你来了,你手机号报我,刚好加一下。” “不用了。”我听到自己说,“你现在这么忙,我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你,等后面再说吧。” 周黎拿着手机愣了一刻,我靠在那没动。他还想说什么,但是他助理已经敲门进来了,提醒他还有下个通告要赶,现在就得去机场。 周黎眉毛皱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问我:“真的没事?” “没事。”我说,“之前没照顾你情绪,我很抱歉。” 周黎松口气,说:“不用抱歉,我刚才态度也不好。” 说完,他助理进来拿东西,他把外套披上,朝我略略一点头,开口:“那我先走了。” “我真的很抱歉。”我看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我那样说,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许是我说的过于郑重,周黎也开始劝慰我:“那样说的人多了,这些我并不在乎,没事的。” 他说完,就和助理离开了。 我靠在化妆台上,就在那一刻才彻底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因为我对他的情感而产生了巨大的偏差。 我对他是过客,他对我是归人。 我在周黎的人生里,和那些路人并无不同。有缘,互相敬杯薄酒,相厌,却也不必放在心上。 所以我内心的怅然若失都是自己的错,是我一厢情愿,是我不自量力,是我高估自己。 时光荏苒,曾经的周黎和项知言隐隐重合在了一起。我已经吃过一次亏,决计不会再在同一个坑里摔上第二回 。 “不是。”我面不改色地扯谎,“我就是觉得不能麻烦你。” 项知言听了这话,也说不出什么,我心态稳定的很,这句话多识大体,多知进退,简直是欲盖弥彰,保持距离的万能金句。就算是他也肯定挑不出什么错来。 项知言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是不是想要造反?” 我:“…………?” 他这话一出我瞬间懵了,造反?造什么反?造谁的反? 项知言不撸狗了,开始随口瞎扯:“我看你就是少爷当惯了,成天就琢磨些这个虚头巴脑的,债都还没开始还,这就一口一个不想麻烦我,有本事你把老爷衣服现在就给脱下来,做作。” 我:“………………” 项知言歪头想了下,继续说:“还有那些吃了我的,用了我的,你心里算算,我不要钱,你琢磨怎么还清了。” 他把狗抱起来往屋里走,“等咱们之间两清,你再来说麻烦不麻烦的问题。你现在还欠着债呢,就别摆姿态了。” 我一脸懵地看他抱狗进屋,觉得特别玄幻。 我好像就是被这套歪理劫持到这个乡下的,偏偏还不知道怎么回击他。半晌只蹦出一句:“你……你抱狗进去干嘛?” “给它做个窝。”项知言的声音遥遥地传过来,“当家不易啊,连只狗都得伺候妥当,免得影响家里少爷的精神文明建设。” 我脸色一红,说:“怎么是少爷,我不是给你还债打工的吗。” “又不冲突,看到只狗内心戏都能转上这么多圈,普通人家可养不出这种心思。”项知言找到了个大纸箱,把狗一边放里一边说,“我可得仔细伺候着,免得你债没还完就对花吐血吐死了,那我可就亏了。” 我被他说的更不好意思:“谁对花吐血!” 项知言:“你刚才那状态差不多就是,可愁死我了。” 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简直就差没明言我是娘娘腔了,我有点生气,心情却好了起来。 “……那你给它垫点衣服啊,有多的枕头吗。” 我说着话,一边往屋里走,天色彻底暗下来,外头一片漆黑,这一方小院落里,只有卧室里亮着灯。 项知言正在拿不知什么东西往箱子里放,听到我进来说:“窝给它放屋里,晚上不准上床了,以后就这么睡,行了吧。” “行。”我偏偏脑袋,又补了一句:“老爷英明。” 章节40: 6个月前/6个月前 标题:40 概要:“你那个眼神,让人特别想要爱你。” 把小狗安置在屋子里,它太小了还跳不上床,就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我和项知言。 我和项知言盘腿坐在床上,用他的ipad看剧本。 这部戏的名字叫做《山祭》,剧情我在看故事板的时候基本已经把脉络掌握的七七八八了,这回看剧本主要是看台词。 操刀剧本的编剧没署名,我看了几段,内心闪过好几个名字,都不太能确定下来。 现在编剧市场按照题材分人,写正剧的,历史的少,现实题材的也少。客观条件摆在那,写出来也不一定有人愿意拍,一来是审核上很麻烦,另外是这题材经市场考验,着实不赚钱。 还有就是写抗战那些敏感题材的,几乎来来去去几十年了都是一波人在写,偶有新血进来也是派系里面的,行文风格和角度都好认的很。至于写刑侦和写科幻的那基本凤毛麟角到可以直接忽视不提了,偶有影视剧出来都是小说改编,至于改编的编剧原本是写什么的熟手那就不好说了。其他如过江之鲫地就是写情感剧的,都市偶像还有家长里短。 这里头写家长里短的多少还有点真功夫,会写生活,也贴近生活。大多数的小年轻都在写都市偶像,倒不是真的全冲着钱去的,极大可能还是能力限制。娱乐圈这口饭说容易吃也容易,证据就是一旦这碗饭你端上了,你赚的还是要比同龄其他白领要多很多。我在谢崤那里见过不少这样的小孩,一身名牌,出入都是打车,一年到头难得坐一次公交,一顿饭吃20块以下就觉得是在委屈自己了。就是这帮孩子在写现在的影视剧,还没体验几天普通人煎熬的生活,就先被小资产阶级腐化了。也不是说不好,但是这样的人在缺少体验的时候的剧本,就很难信服人。 说来很有意思,大家都知道小说是假的,看多了也都知道套路,但还是在小说漫画动画影视剧这里面去找那一份真实,为一个角色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打从内心的同悲共苦。我也是这样,所以我理解那种灵魂和情感被契合之后的喜悦和冲动,那种短暂从这个世界抽离的解脱,那种仿佛活在另一个世界的快乐,足以让人走过世上所有的荆棘。 所以我虽然算是阴差阳错地做了这行,但是我没后悔过。 我在为千千万万人的梦工作,我在为自己的梦工作。 我原以为我忘了这份在血液里隐隐流淌着的热量,直到看到手里这份剧本的台词,那种热度仿佛顺着纸张慢慢地传递到我身上。 这台词写的太漂亮了。 如果说故事板只让我觉得这个故事算是完整,那这剧本上的台词则让我隐隐有了沉醉的意味。简洁大方,每个角色都鲜明地要从纸张里跳出来,他们谁都不算是纯粹的好人或坏人,每个人在这个现代文明和封建家庙碰撞的地方,各有各复杂地立场,亲情、道德和观念在主角路涛带着女朋友张倩回家的短短三天里激化。 这里特有的土话和人物之间的区别结合的恰到好处。尤其是女性角色,我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主角母亲的演员是谁,这个从小在这偏僻的地方长大,从来没有违抗过父兄丈夫的女人对张倩倩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她看着张倩的行李箱,和她精致小巧的女士挎包。小心翼翼地连碰都不敢碰。平时洗米她淘两遍水,给张倩做饭她淘了四道。还在自己的小箱子里拿出早就过期了的还没拆封的润手霜,想要送给张倩。 “这是牌子的,好用哩。”她这样说,带着一点羞怯把这润手霜塞到张倩倩的手里。 张倩礼貌的收下了,虽然她并不会用,但是也不会忤逆长者的心意。只是接过来的时候,还是因为对方身上牲畜的味道,不可避免的皱了眉头。 路母没有错过这一点,她也只好尴尬地笑笑,走开了。 路母这个女人就像是一个这个封建家庙的牺牲品,她活着,就是这个家庙压迫的缩影。她是这一整个家的佣人,一辈子没在桌子上吃过饭,给丈夫的兄弟生过孩子,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儿因为丈夫不肯救治而病死。她人生唯一的出口可能只是未来路涛娶进来一个媳妇,她才好顺理成章地欺压另一个资历不如她的女人。 可是在最后,张倩因为自己不是处女的事被家里发现,被路涛的父亲关起来的时候,给她送水饭的是路母。张倩被路二叔侮辱的时候,同样在角落里咬牙哭泣的也是路母。最后的最后,张倩要逃出路家村,路涛因为知晓她绝对不会再和自己在一起而犹豫要不要顺着父辈的意思把她留下来,关在村里的时候,打了路涛一巴掌的还是路母。 这个被压迫了一生的小老太太,有着一个和她的经历完全不一样的灵魂,她懦弱,她不敢反抗,她忍受着所有的苦难,却敢于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做到这地步。 路涛问她为什么,路母说:“我知道的,城里的姑娘和我这样的不能比的,她们命好,不应该被糟蹋的。” 路涛说:“你一辈子在村里,你怎么知道城里姑娘金贵。” 路母慢慢地说:“怎么不知道啊,你小琴阿姨不是城里姑娘啊。” 这个只在台词里出现的小琴阿姨是路母一生的挚友,或者说单方面的挚友。她原来是村长的女儿,后来村长升官了,她就成了城里姑娘。 路母一生收到过她寄过来的十封信,一管护手霜,知道了外面的姑娘是什么样的生活。她向往着那信里的一切,可是她等过了18岁,等过了30岁,等过50岁,人生还是在这一方小小的村落里腐烂着。 她对自己人生的解释是,村里头的姑娘命不好。 可是命再不好,也不能去嫉妒别人命好的人,因为命好的人待她好。 她最后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一头砸到她那个视若珍宝的小匣子上,她第一反应是用袖子擦上面的血,害怕污了她的书信。 路母这个角色太精彩,精彩到我看得手都在微微颤抖。我知道,路母就是成唯原本留给这个故事结尾的一丝暖意,但是我简直不敢相信她只是配角的戏份。她完全可以做主角! 项知言凑过来看我,问我:“怎么样,路涛这个角色?” 我茫然地抬头看他,眼泪都下来了:“啊?” 项知言看我这样,就知道我注意力完全转移到别的事情上了,叹口气:“觉得路母那个角色更合适做主线串联故事是吧。” “是啊!”我说,“这编剧太会写女人了,这种对于女性角色视角的拍摄和传达非常准确抓人!当然我不是女性我可能没有发言权……但是是真的写的好啊。” 项知言无奈地看着我,“所以你觉得这个剧本怎么样?” 他这么一说,我就卡壳了。 如果不是单独拎出来路母这个角色,这个故事真的只能算的上是中规中矩。重点落在了路涛在经历了现代生活洗礼之后,对自己家乡的传统封建产生的矛盾和痛苦。在女朋友受辱,家里丑陋的习俗被揭穿,面对父亲的目无法纪和村里其他人家对囚禁妇女这件事司空见惯之后。他的道德促使他帮助他的女朋友逃跑却又十分犹豫,因为知道她如果逃出生天,自己的家庭,甚至自己的前途和未来的家庭都要毁灭。 这个线索确实不错,但以他作为主视角的剧情,显然不及他女朋友这个亲历者的视角,更何况还有路母这个人物,身上有更多能挖掘的素材。 我是真不知道成唯为什么要这么拍,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给于清波做主角,这么儿戏的吗? 我这样和项知言说了,他还是无奈地看着我:“……我说给你看剧本你是要帮我看看剧情,人物分析什么的。合着你这半天光想着别人了。” “没办法啊,你之前那个判断是正确的。”我也很无奈:“如果只在这个剧本的范围里讨论,你那个角色确实不是什么好活。” 项知言伸手疯狂揉我的头发:“朱彤听到你这话一定会气死。” 我伸手挡他:“气什么气!我说的事实啊!而且你演技那么好,路涛这个人剧本说的太浅了,要是真这么拍你不可能演不好啊。” 项知言揉我的手停下了动作,我正奇怪他干嘛,他就又重重地揉了一把,再用旁边的被子把我罩上了抱着。 “行了,行了,今天先睡了。”他语气不善,“有话明天再说吧,你这半天说不出句好听的。” 我莫名其妙:“我说你演技好都不算好听的话啊?!” 项知言装模作样地凶我:“不算。” 他这样我就有点来劲,非要给他说几句“好听的”才行。 我说:“那项知言宇宙第一演技好。” 项知言:“做作。” 我说:“项知言盛世第一美颜。” 项知言:“浮夸。” 我说:“项知言世界第一大好人。” 项知言:“……你这是在给我发卡?” 我认罪:“所以到底要怎么夸你啊,好听的话不就是这种往死里夸吗?” 项知言嗤之以鼻:“你这明显就不走心,你夸人要夸到位懂吗?要夸得真心实意,要结合事实依据,要站得住,要经得起推敲,你一编剧,这都要我教你。” 我被他一连串要求说的云里雾里,挫败地把自己埋在被子上,疯狂地头脑风暴到底什么话能夸到这位老爷心坎里。 项知言在一旁装模作样等我交考卷,我想 半天实在是想不出来,侧着脸看他。屋里光亮,这个角度看他表情有一丝丝恰到好处的倨傲和生气,年纪一下子看着就小了。他确实是得天独厚的条件,这样的强光源下,五官都能有一些微妙的阴影衬托着。一双眼氤氲出无尽的秋色和故事。无论看多少次,都永远能勾起我探究的心。 “项知言。”我说。 “嗯?想好怎么应付了吗?”他挑挑眉看我。 我在这双眼的注视下,忽然感觉身体都热了起来,心脏却又有一丝几不可查的酸涩。 “当时看《雨人画家》,有个镜头是你走失了,在大街上坐着的茫然失措地等着,你没有张望,只是呆滞茫然地发呆,镜头给你切了个脸部的特写,你还记得吗?” 项知言回答:“……是有这段,怎么了?” 我眨眨眼,把那些因为牵动了记忆而腾盛的眼泪都眨回去:“我当时看到,就觉得如果我是在街上看到你,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你的。” 项知言笑了:“我是不是把那种可怜的状态表演得很到位。” “不是的。”我说,“是因为你当时那个眼神,让人特别想要爱你。” 榉木无青于2020-05-03 19:17发布 第19章 章节41: 6个月前/6个月前 标题:41 概要:那些年错过的战场 项知言已经一早上没理我了。 我坐在我们那个小院里百无聊赖地看天上的云朵,我平时瞌睡的很,一般都要中午,今天在这乡下居然很早就醒了。然而项知言起的比我更早,我起来的时候他那边的被窝都没温度了。 我本来以为他已经走了,打着哈欠出门才看到他在厨房那边弄吃的。我之前吃过他的炒饭,对他的手艺非常信任。就是有点好奇他那里弄来的食材,就踱步走过去骚扰他。 “你哪弄来的菜和米?”我在他后面探头探脑,好奇到。 “问老乡买的。”项知言说。 我还在旁边问东问西,项知言就嗯啊着敷衍过去,本来我还不放在心上,问的多了也觉察出有一点不对劲。项知言好像并不想跟我说话。 我对这种气氛特别敏感,原来在剧组里的时候练出来的本事。我一路走过来环境都单纯,后来去了剧组才接触到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别怀心思的牛鬼蛇神。剧组那种地方你不能说你权限高就可以不把下面的人当回事,他们工资低,日结的多,有的时候不好好工作甚至就直接跑了,他们倒是潇洒,苦了整个剧组的进度。 随组编剧其实按理说和他们接触的并不多,但是如果是拍飞页,那每一天要出的剧本一定是和拍摄条件和计划紧密相连的。比如A场景只有3天的使用期限了,那我就得把机位信息时间还有演员的档期都考虑到,然后再安排这三天里把A场景要拍的戏都拍完。这就要求必须和运筹场记紧密合作,不然一环扣不上后面的拍摄计划就全部抓瞎。 那真是我第一次被工作赶着陷入到一个特别复杂的社会关系里,也由此磨练出来读空气的本领。毕竟你不弄清楚所有人的状态,很难准确判断计划是否能够如期完成。这原先只是个工作技巧,后来周黎身体力行地给我上了一课,让我知道这技巧我着实应该应用到生活的各个角落。 所以我察觉出来项知言并不是太想说话,就主动闭嘴了。 能读空气是一回事,能破这个局就是另一回事了。以前工作场上我不负责这活,生活上我又缺少机会,实在是没有经验。 这早餐吃得让人沉默。和项知言相处难得有这种时刻,这样一沉默我就不知道如何是好。食不知味地把饭吃完,把碗一推,干巴巴地说:“我吃好了。” “嗯。”项知言说,他也吃好了。收了碗筷放厨房地水槽里。然后抱着小狗往外头走。 “我出去体验生活去了。”他撂下这句话就出了门, 我坐在院里的竹凳上目送着,他从头到尾看都没看我。 他这一早上就都没看我。 这让我觉得非常费解,我干啥了,怎么突然就让他避之唯恐不及了? 我开始回想自己都干了啥,唯一可疑的也就是昨天晚上夸项知言的时候那句话可能说的不太合适。 我突然就觉得冤枉,且委屈,是他自己要我夸他夸得有理有据的。我说真心话他现在又摆这副样子出来,简直是无理取闹。 一想到这一层我就开始在院子里生闷气,生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也挺没意思的。说不定我是老毛病犯了,说话失了分寸和距离感,让项知言觉得不舒服了。 熟悉的挫败感又袭上来,我在院子里坐着,觉得精神又低落下去。 大概我这性格确实就是没法像普通人那样交朋友吧。如果卢青和不是和我共享了秘密,谢崤不是和我有这么多年情分,恐怕我们也都只是点头交情。 我这辈子唯二算是普通渠道交上的朋友,一个周黎一个卢丹平,哪一个都恨不得从没认识过。 郁闷了一会儿,我慢慢想起来昨天成唯说了方德涵今天会过来。我和她算是熟人,也应该去看看她。 而且这个剧组怪怪的,我也担心他们像给项知言使绊子一样给方德涵上眼药。她毕竟算是我朋友妻么,能照应的地方还是要照应一下。 我想到这层也没功夫再低落下去了,换了衣服和鞋,就出门往外走。沿着昨天过来的小路往剧组过去。等到了那边,人气比昨天要活络点,看来是昨天成唯开了服装组的人多少震慑了一点。我抓着个人问演员到了没有,他不认识我,打量了一下,可能是觉得这穷乡僻壤的也没什么狗仔,给我指了方向。 我得了位置就走了过去,正好看见方德涵在拿着剧本和别人对戏。 “德涵。”我喊她。 方德涵听到我叫她,扭头找人,眼神逡巡了一圈才看到我,脸上露出个惊喜的笑来:“孟植?你也在这组?” 我走过去,说:“不是,我陪人来的。好久没见你了。” 方德涵把剧本放在一边,让了个位子给我:“我才是好久没见你了,上次谢崤说有个本子要找你帮忙。后来怎么样?” 我知道她说的是齐东的那本《四相人生》,上次我和谢崤说要去弄清楚情况之后就没再联系他。现在被方德涵问起来倒是有点尴尬,只好说:“……那个有点问题,可能没办法去帮忙了。” “没事,按我说也不该你去。”方德涵说,“本来就是老谢自己给人齐东把事办砸了,没得还找你收拾烂摊子的。” 她说的豁达,看来是不知道这事背后和孟家牵扯的那些事。我不好直说,心里倒是一松,跟她唠起剧本来。 “……老谢也看过这本,他觉得台词不错,人设也都立得住。”方德涵慢慢说,她和项知言不一样,不是才接触这本子的,已经准备了有一段时间了。想法和心得都有很多要说的:“我是觉得写的有点浅了,路母的角色倒是很深,可惜戏份也少。” 我安静地听她说,方德涵说这剧本,从头到尾都没提过成唯的剧怎么怎样,都是从剧本出发,有什么说什么。 这就是谢崤喜欢她的原因,这小姑娘在娱乐圈浸染这么久,脏的乱的也见过不少了。但是回到专业上,永远都是就事论事的态度。 “……我准备这两天再找成导聊一下,这个张倩的戏还能再顺一下。不然有些感情不流畅也爆发的太简单。老谢劝我不要一开始就这么干,你觉得呢?”方德涵抬头看我,看得出她是真的有点犹豫。 我想了想,说:“成唯那边现在的确不好直接说话,他看上去情绪不太好,先看看情况再说。” 方德涵明显不想要这个回答,听我这么说倒也不坚持了:“行吧,先看看情况。” 方德涵的助理在旁边笑:“方姐,终于有人能把你劝住了啊。“ 方德涵翻他个白眼:“谢崤那是劝人吗,那就是给我下命令!还语焉不详的,鬼才听他的。” 我听到这里就知道谢崤在避讳什么,无非是成唯和于清波那点事。谢崤这人对自己媳妇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她一直这么直率敢言就是真的单纯,每每在一些事上不敢跟她说的太白。以至于时常被方德涵辱骂,还觉得十分委屈,打电话跟我哭诉。 我就没多少顾虑,稍微递了几个词过去,方德涵就懂了。 她咋舌:“……按你这么说,这机还能开吗,能怎么拍。谁来顶替于清波的位置,成唯都不会满意啊。” 我很满意她的反应速度,心里唾弃了一下过度保护的谢崤,接话:“换的项知言,之前面戏的时候过了,但是开机了就难讲。” 我把声音放低,慢慢说:“这个组是成唯的御用班底,都和于清波有交情,合作多少年了,估计是都觉得于清波还能回来,所以有点消极怠工。昨天成唯发火开了服装组的几个人,可能把风气矫正过来一点,但是你们这几天也上点心,能自己办的别麻烦剧组的人,尤其是生活上的,这边拍摄条件苦,生活上差了可能不太好熬。” 方德涵的助理应道:“成,我记住了,谢谢孟哥。” 方德涵倒是有点不放心,继续问我:“我这边应该还好,一早定下来的。项知言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状态。” “你放心吧。”我说,“会是个好对手的。” 方德涵惊奇:“你知道?” 我也惊奇:“你不知道?”我以为项知言演技好这件事应该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 “他作品太少了,就有部差点获奖的《雨人画家》。”方德涵说,“但是那一届后来不是扒出来有黑幕吗,传说是寰宇的老总塞了钱要捧的。” 我听到这话脸都黑了:“这哪听来的,项知言演技没问题。获奖是欠点火候,入围是没问题。” 方德涵无辜受了我的火气,只得说:“哎呀你看你,那项知言演技是有多好啊,犯得着你这么发火。本来也就是传言,后来不是好几个名导都出来说话了吗?说他那个角色不该拿奖也不该入围,因为那个角色非常荒唐。” 我说:“他演的是个阿斯伯格综合症,本来就不能用常人的逻辑去顺人物关系。至少该传递情感的几个场景都传递到位了,怎么就荒唐了。” 方德涵朝我眨眼:“值得你这么生气,那人演技真的这么好?” 我笃定:“自然。” 我没想到出来见个方德涵还能遇上这么一出事,仔细想想,其实我并不知道外界对项知言的评价。我对他的欣赏完全是建立在我看的那两部片子的基础上。我简直顺理成章地觉得他这样的人就该满载盛誉。 我第一次无比懊丧自己那段时间陷入了人生低谷,远离了一切社交软件。早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事,我当时就该去洋洋洒洒地骂人才对。而且一帮德高望重的人,拿捏着话语权这么评价一个年轻的演员也未免太不地道。 我生着气,和方德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她休息的这个帐篷是敞开的,我和她聊了一会儿,打眼就看到项知言抱着只狗,嘴上噙着笑,和剧组里面一个小姑娘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那一刻我就觉得完蛋了,更生气了。 章节42: 6个月前 标题:42 概要:抓壮丁 项知言没注意我,他和那个女孩子不知道说的什么,笑得那个灿烂啊。 这场景本来也没什么,可是他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地不理人,这会儿在外面对人笑得这么开,亏我还在这里替他鸣不平。 我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比如项知言是独立的个体,他有权利不对我笑对别人笑,以及我不能做白眼狼,不把人家的好心当驴肝肺得寸进尺,还有我得放平心态,要从教训当中汲取经验,和人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以免最后又不小心过了界。 我想了半天,脑子里的思绪越来越混杂,最后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句,朱彤那的信息怕不是假的吧,项知言这表现到底哪里像gay了? 这个念头把我自己惊着了,里面隐隐的不怠简直浓得扑面而来。我顿时警觉,不敢再想了。 那小姑娘把项知言正好带到方德涵这个棚,项知言进来第一眼就看到我,脸上地笑稍稍地僵了一瞬,又马上恢复正常。笑着跟方德涵打招呼。 然后把眼神撇开了,又没看我。 我刚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呢,他这么一搞弄得我就想跟他发脾气。因为记得这里是外面才勉强压制下来。 他是来跟方德涵打招呼,顺便对下剧本的。那个引他过来的姑娘是统筹那边管理,和成唯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叫成琪。方德涵和项知言聊上剧本之后她就插不上话了,于是来找我这个闲人搭话。 聊剧本我倒是也想聊聊,但是项知言现在不是犯神经不理我吗?于是也和那姑娘唠上了。 “你们没带别人吗?乡里住的习不习惯?”她问我。 “还行,说是今天有人还会过来。” “这次真是幸亏有知言过来了。”她笑:“于哥不来了之后整个剧组都慌了,拍摄延后都还是其次的,主要是怕成哥发火。” 我对这些事是有探听的意思的,于是问她:“昨天成导开了服装组的人,没关系吗?” 成琪笑了笑:“没事的,都习惯他那脾气了,知道是因为在这事上惹到他,回头等他气消了就行。毕竟于哥的戏服都是定做的,不便宜。而且于哥太瘦了,衣服不好改。我们本来还是在想是不是有可能让于哥回来拍戏的,所以有些事就没执行下去。这两天组里有什么怠慢的你就直接跟我说,我帮忙摆平。你们也体谅一下。” 成琪说着,眼神落到了棚外的远方:“于哥跟组里的感情太好了,就这地方踩点都是他跟着一起的。原本都好好的,谁能想会有这种变故。” 我有些看不上这种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到工作的情况,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我主要还是担心项知言在这个组里会不好过。毕竟现在是他顶了于清波的位置。 我思忖一下,直接问:“成导那天试戏,还挺顺利的?” 成琪说:“你不知道?知言是文老直接推过来的,试戏主要是个流程……不过他确实演得挺好,他演的时候造型还没换呢,那种学生气就出来了,根本看不出是个明星,特别真。” 成琪还在说那天见闻,我心思已经滑到别的地方了:“文老?” “是啊,这剧本也是他组织创作的,你不知道?哦……对了,剧本上没写,老人家倔,创作上和成哥有分歧,闹到最后就不肯给剧本署名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真要是文老写的,那怪不得他不愿意署名。我敢打包票这剧本绝对不是他的意思,文老资历太老了,现在国内对国外电影节的奖项都趋之若鹜,可早年间,几大电影节,文老编剧的的电影就都拿过奖了,现在他手里头至今还握着几个备受瞩目的剧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什么人来拍。 如果这剧本真是他的,那呈现现在这个样子就太不应该了。只可能是成唯作为导演要求进行了改动,改动的人肯定把台词什么的留了七七八八,按照要求重新排了情节,又删了不少内容。 我们还在这边讲话,那边棚里突然响起吵架的声音,成琪眉头一皱,说了声坏了。就起身小跑了过去。我看到吵架的棚就是那天看到的摆着白板的棚,心下一动也想过去看看,下意识转头看了眼项知言,他正好也在看我。 我们俩对视一眼,什么话没说,一起起身往那边棚里去。 方德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也跟着我们俩起身。 我们一起往那边走,没几步就到了,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在吵架。 “…………我跟你说了几遍了,不能这么拍不能这么拍。你要讲封建家庙的腐败和迫害,你就必须从弱势者的角度入手。这个题材下的弱者只能是女人!你选任何其他视角都会弱化主题,情感不深入,不到那个冲突的点上,出来的只能是四不像!”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我一听就知道是谁,文老,拖着70好几的身体跑来这山里和成唯吵架来了。 这还真像这老人家能干出来的事。 成唯坐在另外一边,眉目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开口:“我明白您的意思,之前是我一意孤行。但是现在多少人都等着要开机,我不能就这么拖着给时间改剧本。” 文老精神矍铄地骂他:“这不是理由,成唯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你不要觉得这部不行你还有下一步。一个题材你拍了一次,砸了,就没有下一次了。你要明白,你拍过的东西都会影响你。我不是反对你用于清波,我也喜欢他,但是你不能为了他本末倒置你明白吗?你是导演,你要为故事负责。你不能只为个别演员负责。” 文老骂得精彩,我们几个人走到近前都没敢进去,就猫在一边听。成琪一脸焦急,小声叨叨:“坏了坏了,这文老拿于哥说事,成哥怕是抵抗情绪更重了。” 果然,成唯脸色更不好,说话也带上气了:“这部已经不用他了,剧本改不了和他没关系。只是考虑成本而已,现在把剧组搬到这边就已经在烧钱了。” 文老根本不接受这个说辞:“你成唯说这句话亏不亏心,你拍电影什么时候这么考虑成本了?你当年在新疆拍戏,几十公里的无人区,全是沙漠和戈壁,机器被风沙坏了多少?你又为了那么几个镜头耗了多久?” 成唯说:“所以那部戏赔了,文老,我不是小年轻了,保证电影赚钱是为整个剧组负责。一旦赔了,我破产我活该,但是我这个剧组呢?多少人都要失业。文老,这么点班底,我养起来不容易。” 文老气的说不出话,两个人对峙着谁也不服谁。成琪看准机会冲进去调和,扶文老坐下,开始打圆场。“文老您消消气,我们知道您给剧本费了非常多心血,但是成哥说的也是事实。我们现在真的没时间改了。不瞒你说,这两年现实题材找投资很难,早些年成哥还能卖卖老脸,现在真的是卖脸也卖不动。大家真的都不容易。” 文老也知道这个现状,脸色缓和了一点,说:“那也不能遇到问题就不解决了,今天你们就算是当我倚老卖老也行。我就这个态度,这个剧本不能这么拍。” “可以。”成唯突然松了口风,“那我们现在需要个有能力又愿意跟组的编剧。拍摄时间进度和场地不能改,现在只能改每天的拍摄内容,演员那边我可以要求每天背新的剧本。摄影和机位方面都可以协调。您现在帮忙找这么个人来?看看现在有没有人愿意不在写字楼里吹空调,来我这乡下吃苦。” 文老脸色都变了:“成唯,你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 成唯冷笑:“事实如此。您也明白现在编剧的现状。” 文老说:“就用我最早那版的剧本拍行不行,无非重新排场次顺逻辑。” 成唯说:“那一版没有路母,您自己也不满意。” 文老真的没办法了,一个老人,坐在位置上,背影都显得有些颓丧。 “我就不该生那个病。”他气得开始说自己了。“人物小传什么得都写好了,让你们组得人给白糟蹋了。” “实在不行,我这把老骨头,我来你组里给你改。”文老开口,成琪在一边忙拒绝:“文老这可不行,剧组工作太劳累了,您刚动过手术。” 成唯听到这里也实在没法再强硬,只得说:“文老,我们互相理解吧。我还有两天开机,我去和摄影组再协调一下,看看能不能调整戏份。” “不是调整,是改,是把主视角换了。”文老坚持说。 我听不下去了,文老和耀华的剧组合作了很多年,我看不得他现在这个样子。退后一步,想从这地方离开。 然而我还没扭头,就撞上一个胸膛,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个胸膛就顺势往后倒了一下,带到了棚外面放着的一个塑料桶。桶倒了发出很大的声响。 棚里的人都扭头看外面,我、项知言和方德涵偷看的事就这么暴露了。 我感觉文老看到我,心说要糟。还没开口,就听见文老在那突然说:“孟植?你在这组里?行了,成唯,就这人,你让他给你改。” 章节43: 6个月前/6个月前 标题:43 概要:小植儿,别让她伤心 气氛一瞬间极其凝固。 我敢说在场除了我和文老,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即觉得尴尬得没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我还在琢磨着往哪跑,文老已经招手让我过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我顶着压力,过去,小声说:“文爷爷。” 文老直接对着成唯说:“你组里不是有随组的文学组?那你刚才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 成唯完全愣了,转眼去看成琪,成琪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茫然地摇摇头,又看我。我心知这事没法糊弄,就算有点丢人还是小声跟文老开口交代:“文爷爷我不是这组编剧,我是来给项……” “他跟我过来的采风的。”项知言打断我的话,走到我和文老一边,对着成唯。他这样一说,我就把给他做助理几个字给咽了下去。 这算是个体面的理由,文老听了,坚持到:“行,我不管你来干嘛的,反正你人在这了,爷爷让你帮个忙你帮不帮?” 文老这话说的我脸皮都发烫,这什么跟什么啊?我根本就查无此人好吗?成唯铁定觉得莫名其妙。 果不其然,成唯看看我,说:“文老,您也不介绍介绍?” 文老哼了一声鼻音:“这是我一个小后辈,大小制作的剧组都跟过,也拍过飞页。是个熟手了,当年《山海》那事你听说过吧,投资方乱搞,剧本弄得面目全非,多少人看衰,偏偏当时随组的文学组改剧本顺场次给把逻辑顺踏实了,既没影响进度也没多花钱。我记得这事在你们导演圈里还算是个案例。” 成唯点头:“知道是知道,但是当时那个编剧不是谢崤吗?” 我哑口无言,当时《山海》这事出了以后,是我和谢崤两个人一起改的剧本和统筹场记重新安排的排期。只是先头最乱的时期过去以后,我家里就出事了。后来真正拍摄那段剧情的时候,剧组就只剩下谢崤一个人忙前忙后。 谢崤一直觉得这事对不起我,两个人的活他一个人领了功劳。我是觉得无所谓,结果好就行,我又不求名。只是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又被人提出来。 文老说:“你们这些人看事只看一半,你看剧本的眼光也是练出来了的。那罗寒山是谢崤的手笔吗?” 成唯没接这话,其实文老这话说的有点失去分寸了。他们这样的导演怎么会去看一个电视剧的剧本。那电视剧的风格和成唯还这么不搭。 他虽然没接话,但还是给了文老面子,半妥协地说:“行,明天和导演组一起开会看看吧。话说在前面,如果他拿出来地东西不够水准,我还是要按照原计划拍摄。” “可以。”文老淡淡道。我听他答应下来整个脑子都大了,这么大的事文老怎么就这么答应下来了。成唯倒是觉得解决了一件事,出去忙别的了。成琪跟着他一起走了,棚里就剩下文老,我,项知言和方德涵。 导演走了我们站着的几个才找凳子坐下来。文老估计是觉得自己打赢了一架,现在乐呵呵地喝茶。我有苦难言,坐在那闷不吭声。 “鬼小子,长脾气了。出来上工了也不和我汇报汇报。”文老喝完一杯茶,开始当着人地面教训我。 他没找理由走,也不跟我们说再见,就是有意要我们留下来说点话的。我知道归知道,心里还是有埋怨,说:“您不该这么跟成导说,我万一把您招牌砸了怎么办?” 文老哼了一声:“那我就替你爸揍你,入行多少年了,这点事都做不好。” 我听到他提到我爸,情绪就低落了,想起来之前孟家搞得那些操作,问:“您不知道孟家那些事?” 文老睨了我一眼:“他们?哼,一帮子钻名利眼里的。我不和他们一路。” 我苦笑道:“那些都是我爸的旧相识。” 文老咂摸两下嘴唇看我,说:“怎么,你想借他们上位?” 我忙否认:“不是!是他们之前不是,特地拍了个视频说我……” “你关心这干嘛。”文老特别不能理解地看我:“啊,合着你小子这几年没有作品,不是因为你爸死了你走不出来,是成天惦记这些事了?” 我被文老说得哑口无言,其实我并不是这么想的,但是话赶话到这上了,我再开口说什么都是辩解,只好不做声。 “孟植,原先我还不想说,你要是有这种心思,我就得批评批评你了。“文老换了坐姿对着我,开始数落:“就你刚拿奖那个,《盲野》。我们先不说你写的怎么样,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在题材这种事情上耍心机了。这本子是你特地给卢家那丫头拍的吧?哦,知道人家不是正经导演,拍不好,就选了个高道德的题材来堵人嘴。你这是创作的态度吗?” 我更加窘迫,谁知道那么个小破野鸡奖还能入文老的法眼,只得解释:“也不完全是,本子确实是我用心写的,不是专门去题材绑架……” “那你就不该让卢家那丫头拍!”文老板上钉钉地给我下了结论:“现实题材你从青春校园的角度出发,合适,也适合你现在的阅历。就这点上你认识还算清醒,但是你不能这么个角度不难你就乱来,你要真想抬举卢家那姑娘你让她出个资,好好找个人拍出来不也挺好?” 我有口难言,不知道怎么跟文老解释我找不到人拍本子这件事。我那本子不讨喜,我自己又没什么名气。文老因为父辈的关系高看我一眼,很难体谅我作为底层编剧不挂靠任何组织的艰辛日子。 然而我也不打算就这个话题和文老诉苦,多大的人了,没理由天天撒娇。 正一筹莫展呢,项知言在旁边插了句话:“文老,我们先聊聊《山祭》吧。说实话孟植昨天才看了剧本,明天就要和导演组讨论。还是有点难度的。” 文老听到这句转移了下注意力,眉头也皱起来,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从一片混乱的桌子上找了几个打印本出来。 他看了看这几个打印本,目光里有淡淡的无奈和叹息。半响才开口:“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不爱听我们老人家的话,我理解。……但是这个本子,孟植你得好好帮爷爷弄。” 我……我没办法,只好点点头。文老在本子上摩梭了几下,叹了口气,开口:“这剧本里路母的原型还活着,她到时候会去看这个电影。小植儿,别让她伤心,明白吗。” 章节44: 6个月前/6个月前 标题:44 概要:好的,我听你的。 文老一开口说这个,我就全部懂了。 原先剧本最大的问题就是视角,主人公路涛身上虽然的确有冲突和矛盾,也很精彩,但那毕竟是男性视角。揭露痛苦和压迫再尖锐也免不了一种局外人和既得利益者的事不关己和怜悯。 这两种情绪都会极大地冒犯这个故事中真正的被压迫者,路母,和张倩。 不光是为了剧情本身的考虑,更是因为作为创作者的原则。其实在反映这种地方封建落后题材,以男性为第一视角的并不少见,甚至那种对于女性的冒犯本身也是一种对于这种落后文明的表达,许多的作品都在这么做。然而文老不愿做这样的事。 他详细地跟我说了路母的生平,故事取材自她的一段经历,结局却不太一样。这一次现实比故事要让人动容,她和张倩一起坐上了远离家乡的小客车。她的儿子帮她周旋好家里那些难缠的父辈们之后,也去找了她们。后来儿子继续完成学业,她找了个后厨的工作,艰难地在城市里安顿下来。老家的人来找过几次,要么她儿子打发走了,要么被来看她的张倩吓唬报警给吓跑了。她现在生活不算富足,比起原先在乡下甚至不算安稳清闲,却过得很开心,很自由。 文老是有一次去苍蝇馆子里吃东西,和路母闲聊了几句才知晓这个故事的。他对这个一把年纪还有勇气踏出家乡的女人非常尊敬,当时他正好在弄《山祭》这个本子,就把路母的原型故事添了进去。 文老一边跟我说,一边语重心长地嘱咐我那句话,一定要记着这位路母是会去看这部片子的。我本来一直觉得这件事是胡闹,太儿戏了,最多也就是明天形式性地走个过场,不可能真的掀成唯的桌子,但是文老这样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久我又真的犹豫了。 我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坚持,换作是我,我也会这样。正因为如此,才倍感压力,不敢轻易承诺下来。 同时除了这个以外,我还担心别的事。 我们一直说到天色晚了,后来文老的生活助理来找他,说是一定得回镇上了,再晚路难走才把文老送走。 项知言和我还有方德涵一直把文老送到村口才告别。他俩其实今天都还在对剧本,这么一闹,剧本可能是不用对了,还生生陪着我和文老坐了一天。 我们送文老回来,方德涵走在路上慢条斯理地打趣:“今天这事我一定得给谢崤打电话说,叫他让我不要找成导说角色,这下好了,确实不用了,腰杆更粗的在前面冲锋陷阵了。” 我听她这话就开始苦笑:“别贫了,到底怎么样还要看明天跟导演组开会,创作意见不一致,成唯还是会按照原来的计划拍的。” 方德涵笑:“那你压力可够大的,明天搞不定成导,你可就是罪人哈。” 她这话开玩笑地说着,但是在场三个人谁也没真当玩笑。本来方德涵也应该和文老他们一起回镇上了,现在留下来就是为了和我们多聊聊剧本的事,想帮帮忙。 时间晚了,本来想大家一起先吃个晚饭,再商量剧本的事。我瞅瞅项知言沉默的样子,就跟方德涵悄悄说了分开吃,晚上再在导演组的棚里回合。 她善解人意地很,朝我眨眨眼,问我:“新欢?” 我知道她是调侃当时《山海》剧组里我给周黎讲戏的事,朝她翻个白眼:“不是,别瞎想,真有事。” 方德涵也不取笑我了,朝我吐吐舌头,就去找助理吃饭去了。 我松口气,回头去找项知言。他正在一个棚旁边坐着,低头逗狗。看到我过来了,也不说话,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接着逗狗。 我这下就算再迷糊也知道他生气了,只得拉了个板凳坐在他旁边,准备道歉。 今天文老发难这件事太突然了,简直匪夷所思,许多事都被打乱了。其实我并不觉得明天跟导演组开会能有什么结果。文老对现在的影视创作不熟悉了,不理解这后面跟着多少人的利益,不是成唯说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 就说男一,男二这个番位,几分钟的差距都会被拿到谈判桌上斤斤计较。这不是粉丝们心疼自己偶像叫屈才会出现的事,真的是两边演员的创作团队会真枪实弹地干上一架的严肃问题。 如果视角改了,也许作为剧作来说是好事,但是作为原来的男主来说,就是他的利益被极大的侵犯了。 刚才当着文老的面,我不能直接和老人家谈这种事。现在私下里,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 “我……可能还是要去改剧本,明天和导演组他们争取一下。”我单枪直入,也不管什么谈话技巧了。 项知言听到我这么说,摸狗的手定住了,轻笑了一声:“嗯。” 我内心无比纠结,不知道要怎么把我内心真正的想法和项知言说清楚,只能一股脑地开口:“改了之后你那个角色不会不出彩,其实还是男一,只是可能戏眼会转移到路母身上,但是你作为主要的对手戏演员,戏份不会不好。” 我说着说着就着急了,语速越来越快:“你也听到了文老原来那个本子的脉络了,在那个主线下,男主的人设更有力度,其实是更精彩的。”我控制不住地拉着项知言的衣角跟他说:“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不该不向着你……但是你能不能相信文老。至少相信他的眼光,如果能在一个好故事里面留下名字,也很好啊。” 项知言终于回头看我,眼睛里全是无奈的光,他笑:“孟植,能知道我不高兴了呢,是件好事。但是,你对事情的理解还是需要锻炼一下。” 我不知道说啥,早先还在生的一些莫须有的气此时也烟消云散了,只想着赶紧让他别生气了。 “那我理解的不对,你就纠正我啊。” 项知言又伸手过来想要捏我,手都到脸颊了,又不知为何突然转了方向拍到我肩膀上。这下更佐证他生气了这一说法了。我整个人都如惊弓之鸟,感觉压在我肩膀上的手有千斤重。 “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项知言说,“有些事我原来太想当然了,现在突然发现不是这样,稍微有点挫败。” 他收回手,一起收回的还有他刚才停留在我脸上的目光,低头看着狗。 “还有其他的,就是可能,突然意识到一些事,有点害怕了吧。” 他这样语焉不详地,我都给整迷糊了。努力理解延伸了很久,也没猜出来他到底挫败个什么,又害怕个啥。感觉好像也和我们要造成唯的反这件事也没多大关系。想了半天只好换个思路和他对话。 “我不知道你是到底为了什么事这样,所以贸然给你鼓气加油也很没道理。” 我努力想着措辞:“只是世上事只有开心这件事最有价值,如果什么事带给你的负面情绪比高兴要多,那么放弃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项知言扭过头来定定地看我:“那如果就算害怕,挫败,但是也不想放手呢?” 我说:“那是因为那件事对你很重要吗?” 项知言说:“我还不知道,只是直觉告诉我最好先别放手。” 我感觉特别无奈:“直觉这算什么啊。” 项知言也笑了,开口:“你先别管,你就说说遇到这事怎么办?” 我偏头想了想,试图从我知道的项知言身边的事来破译他到底在说什么,想了半天也整理不出一个确切的章程,我猜测可能是演戏这件事,但是又觉得以他的天份在这个事上感受到挫败和害怕很没有道理。最近又没有什么相关的创伤事件。只得从放诸四海皆准的角度来回答。 “其实这种事我还是比较坚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我认真道,“但是如果完全凭心说的话,我觉得你认为最好别放手,其实应该是你自己不想放手。” 项知言挑挑眉毛,问我:“所以呢?” “你真的不想放手的东西,其实不管经历什么都不会放手的。”我看着他,不知为何脑子里想起了卢青和:“哪怕是命运。” 项知言笑开了,开口:“你这算哪门子答案,哪天我要是放手了,也可以说,其实是我当初弄错了,这不是我不想放手的事。” “这样不也挺好吗?”我看他,“没有比自己的意愿更重要的参考项,人首先要对自己负责。” 项知言看着我,这一回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很久,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任他看。末了他又笑了,这次的笑和之前的不一样,让我想起来在他家的练功室里他对我展露的笑容。笑意达到了眼底,具有无边的的感染力,诱惑人使用这世上所有形容春光和太阳的语句去形容那种明媚的喜悦。 他带着笑,看着我温柔地说:“好的,我听你的。” 章节45: 6个月前/6个月前 标题:45 概要:成导求仁得仁 短暂的谈话结束后,项知言就恢复正常了。 我们在一起住的那个小院子里吃晚饭,项知言用剩饭炒了点酸豇豆和腊肉,好吃的让人停不下筷子。 小狗和我们吃一样的东西,它比人直白的多,尾巴摇的都快要断。我这会儿才想起来问狗的名字。项知言说跟戏里的一样,就叫狗儿。 “乡下的狗,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名字。”项知言说,看我吃的太凶就皱眉头:“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好容易把一口饭咽了下去,说:“好吃啊。” 项知言跟我说:“好吃又不是没下顿了,不许吃了,一会出去走走消食。”说完他就拒绝了我添饭的请求,无情地把碗筷收走了,我看这还在呼呼吃饭的狗儿,感到了一丝可耻的羡慕。 “没出息。”项知言远远隔着笑话我:“歇会就走走,顺道去剧组棚里,不是约好了?” 我刚吃好饭就犯懒,整个人靠在院子的竹椅上看天,早上看天的时候郁闷,这会儿看天的时候惬意。 饭还是项知言做的饭,朝霞还是夕阳的差别也不是那么大。干扰项就那么几个,统统排除之后的结果显眼的让人无法忽视。 我这会儿心情好,是因为项知言不躲着我了。 这有点危险,容易发展成其他形式的感情,我清楚。但是却又不想把这火苗掐熄在摇篮里。我经历过低谷,太清楚一个人灰心丧气的时候是什么情绪都提不起来的,喜悦、悲伤 、愤怒,这世上千种情绪,哪一种都和你没有关系。所以遇到一个能牵动我情绪的人,我着实舍不得就这么防患于未然地抹杀掉。 不说项知言还没有伤害过我,就算有,我恐怕也甘之如饴。 项知言洗过碗,用凉水激我脖子。我心里想着他的事,也不生气,就那么看着他。他看到我这个反应,觉得没趣。改来弹我的额头:“走了?” “走。”我说。 我们一路走到棚里,方德涵已经到了,拿着个本子跟我们打招呼。成琪也被她拉了过来,坐在一边。 明天要去跟导演组扯皮,今天算是苦战。方德涵的助理被征用了,负责后勤,帮我们弄点咖啡宵夜什么的,保证这一屋子里几个人不要半路昏厥过去。 在场都是看过文老和成唯吵架的,就不必再多费口舌说情况了。我直接看向成琪:“现在你们主要的问题是要保证拍摄进度和场景计划,这其实和文老的要求不冲突。” 成琪说:“是,只是缺少改剧本的人,现在这个其实是成哥自己改的,结果你们都知道了,文老不满意。” 我莞尔:“文老有自己的想法,这么说其实成导不抗拒改剧本这事?” 成琪一摊手:“我跟你们兜个底吧,他不是不抗拒,他是无所谓。于哥不在他整个人创作热情都没了。现在坚持拍完这个片子也是给大家一个交代。” 我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展开,说:“没事,我相信成导的职业操守。说回正题吧,你们场次安排和演员档期能分我一份吗?” “可以。”成琪答应得痛快,递过来一份纸质资料,然后好奇道:“你打算做什么?” “既然要偷梁换柱,就要先知道房子是怎么搭的。”我说,“尽可能保证场次和人员安排不动的情况下,更换掉内容,这是这事的实际需求。” 成琪嗯了一声,好奇道:“能做到吗?” 我实事求是:“能,也不能。” 成琪疑惑:“什么意思。” 我回答:“剧本内容,人物小传甚至台词之类的东西都到位了,情节点都可以不动,只是换一下叙述重点,这其实不算难。笔头工作体力活而已,基本和原来的方案是重合的。问题是这是电影,演员需要磨合,镜头语言也需要打磨。你们现在时间又这么赶……” 我沉吟片刻,说了实话:“如果不能打动导演,一切都是瞎忙活。” 成琪说:“如果你拿出切实有效的方案,成哥不会那么执拗的。” “不是这个问题。”我说,“导演是要用镜头说话的,按照一个剧本从一而终地拍那是拍电视剧不是拍电影。” 成琪点点头,算是认可我这句话,却又疑惑道:“我明白你意思,所以你想做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他和于清波究竟是什么情况,原来那个剧本,成唯为什么要按照现在这个结构改。” 成琪惊了,“你以为我会告诉你这个?这跟工作是两码事!” “一码事。”我说,“事实就是成唯的私人状态已经影响到工作了,我说过了,只是换内容按部就班的排期不难,但是那样的作品能不能打动成唯是另外一回事。” 成琪明显开始犹豫,她沉默不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次性纸杯。我还想再拿话逼她几句,项知言却抢在我前面开口。 他给成琪倒了一杯子你的水,放在她手边,缓缓道:“不必这么紧张,孟植要的其实不是打听成导的隐私。主要还是想弄明白成导的创作意图。” “创作意图”这四个字像是给了成琪一个缓冲区,她咂摸了下这几个字,露出一个苦笑:“现在还说什么意图不意图的,都晚了。实话和你们说吧,最早成哥和文老接洽这个本子,就是因为主角挺像于哥。于哥也是西南乡下出来的,也有个这么似的家庙。他和成哥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对家里都是瞒着的。成哥这么些年心里可能也有怨气,想拍这么个电影抒发一下也不是不可能。其实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干脆主角就是个同性恋,张倩就是他找的一个挡箭牌。借着这个背景狠狠地讽刺下于哥家里的封建礼教才能顺了他意。” 我听她说完,想了一下,开口:“可以啊。” 成琪傻了:“啊?” 我说:“如果这就是成导的创作意图,倒也不是不可以。” 成琪真傻了,方德涵倒是明白得快:“正好凸显出主角本身和封建礼教之间的矛盾,确实比之前那样的冲突显得大。” 我点头:“还可以用路母和小琴阿姨的感情做做文章,隐喻就行。这样两代人的感情线索也连起来了。” 成琪慌了:“不是,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么乱来的吗?” “算不上乱来。”我说:“我相信按照成导的风格,到时候拍摄的时候一定有所保留的。” 成琪彻底无语了。她沉默着观察着我们,试图从我们的行动上找出任何一点我们在开玩笑的意思。 然而并没有,我打定主意之后就指挥项知言和方德涵把剧本和场次表给拆了,一场戏一场戏的排在桌面上,开始提炼主要的情节点,画故事板,敲定修改方向。 方德涵在家里帮谢崤做这种事做的顺手,麻利地很,项知言难得有些局促,学着方德涵的样子做标注排场次。 成琪看到我们都准备干活了,还是不死心,多问了一句:“不是,你们真的准备这么干?” “不然怎么样。”我说,“反正最糟糕也就是按照原有的场次走。不碍你们的事。” 成琪没话说了,撇撇嘴,撂下一句有事找她,就出了帐篷。 她走了我倒是松了口气,有些话当着成导身边人的面实在是不好说的太白。 项知言一边整理场次,一边问我:“你早知道路涛那个角色不太对劲?” 我说:“那个角色太浅了,和写路母的寥寥数笔比较起来简直不像是一个本子里出来的。” 方德涵也说:“就是,张倩那个角色也浅,感觉跟个工具人似的。” 项知言说:“所以你觉得有隐情?” 成导身边的人不在,我说话就大胆许多:“他就是柜子里呆久了,都不知道怎么敞亮说话,想讽刺发泄又狠不下心给写透,半吊子一样地挂在那。情节点爆发点都放角色身上了,内心深度却没体现出来多少。” 方德涵也说:“感情倒不是说不能立住,就是凡事话都只说一半,让人难受得很。” “就是这个道理。”我说,“他想遮遮掩掩,我非要给他晾出来。我就不信受这种刺激还激不起他的创作热情。” 项知言无奈地说:“你就不怕把他刺激过头,撂挑子不干了?” “不会的,成唯这种性格。只有在沉默中爆发的份。”我说,“他不是要为他的剧组负起责任吗?那我们可必须要成全他啊。” 章节46: 6个月前 标题:46 概要:你掉的是这个金孟植,还是这个银孟植呢 整理文档的间隙,我抽空出去给文老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现在的修改方向,和几个主要角色的安排。 这地方信号差得很,只有河边一小块地方有信号。我忐忑地听着那边的声音,听到文老的笑声才放下心,幸好是没生气。 “你这个想法很大胆,不怕成唯翻脸吗?”他声音传过来。 “我不怕他。”我说,好的导演应该在作品里贯彻自己的某种意志,他这样藏头露尾的是落了下乘,我点破他应该谢我。” 文老的笑声又传过来,说:“你是担心我之前跟你说的路母的事?” 我嗯了一声,说:“这样二次创作之后会和原型有一定的差距,我希望您能谅解。” 文老开口:“你是问我谅解,不是来问我可不可以,就说明你已经打定好主意了。” 被老人家说破,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文老没听见我的反应,倒是把话说了下去:“孟植,我原本的意思,其实只是让你改变一下主视角,文案内容台词都是现成的,只是个需要熟手的体力活,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你是为了什么?” “本能吧。”我说,“您故事的主要灵感是路母,成导却是路涛,这种碰撞下又因为成导自己的一些个人原因让故事产生了割裂感,我看不习惯这个,想给写圆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文老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严肃,让人非常有压迫感:“你这样去修改,会得罪我或者成唯。” 我没有被吓住,应声:“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不用,维持原样,而且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更何况…” 我略微卖了个关子,才开口:“如果您对这个故事原本的形态非常坚持的话,您是不会让旁人来改的。” 文老那边沉默片刻,才爆发出一阵大笑。 “好,你很好,是个有骨气的。”文老笑道:“就是这个态度,不要做谁的应声虫。从自己手里出去的本子,就是自己的脸面。首先要对得起自己。” 他说完,语气又放平,开始说:“我知道这次时间短,任务重,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嘱咐你。” 文老语气重新变得严肃,这次不是装模作样地吓人,是真的认真说事:“你有这个心思很好,但是创作者是以作品定论的。只是话说的漂亮可不行。” “知道,我改了您的剧本,您也是审查方,明天如果结果不尽人意,您不会站在我这边。” “聪明。” 文老评价完,又问了些细节问题,我都一一答了,末了他在那边浅浅地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哦。” “您过誉了。”我说,“我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莽撞而已。” “你可不是什么小牛犊,别装老实了。”文老笑骂道:“小狼崽子,还没混出点名堂来就敢改我的本子……” 我也笑:“那也是您先抓了我壮丁,我陪朋友来的,谁知道突然要干活了。” 文老在那边哼了一声,多问了一句:“你那个朋友,是项知言?” “对。”我说。 “好,你们两个都很好。”文老说:“李同庸歹竹出好笋,他这个儿子不错,可惜不姓李。” “什么?”我感觉自己没听懂文老刚才说的话。什么叫李同庸歹竹出好笋?什么叫这个儿子不错? 我没记错的话,之前不是项知言跟我说,他要被李同庸潜规则,他不乐意才拍烂片攒赎身钱吗?李同庸怎么能是他爹呢? 后面又和文老聊了几句,都是寒暄,我凭借本能应付了过去,匆匆挂了电话。 等到屏幕熄灭了,我站在河岸边的风口处,觉得寒风刺骨。 项知言骗我?还是文老在骗我?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个事项知言骗我有什么好处。从结果来说,也只是让我把孟家那点破事坦诚相待了而已。 那又怎么了?我并不怕那份pdf曝光,顶多需要提防孟家知道这份文档的存在会不会买凶来杀我。 我对项知言这段时间是完全不设防的,如果他想让人做掉我,那我这会儿坟头都该有草了。 我对着一片漆黑的河流想了半天,突然想到,如果项知言真的要杀我,现在在背后轻轻推我一下就行。我就会沉在这条看似平静的河流里,被冲到错综复杂地下水域。等再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漂了几千公里。 我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开始自嘲,大约是自己思维太跳跃,才会想到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正准备回棚那边,一转身,却看到一个黑影在正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我吃了一惊。脚下不稳,踩到了河岸的青苔,直接往后面栽倒。 那个人看到我的动作骤然一惊,立刻伸出手来拉我,可到底有点距离,手在空中就这么错过了,我就这样栽到河里,冰冷的水一下子没过我的口鼻。我立刻感受到胸腔发出火焰灼烧般的刺痛。 这下好了,我还没被臆想中的坏人推到河里,就要因为自己的愚蠢而被弄死了。 我像是所有落水又不会游泳的人一样,在水里拼命的挣扎,绝望地感受到氧气一点点地离开自己的胸腔,一秒钟感觉比一小时都漫长。 我还在挣扎的时候,隐约听到河岸有人下水的声音,有人在河流中迅速接近了我。还没有弄清楚是谁,那人就稳准狠地朝我脖子重击,我一下就晕了。 晕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来救我的,还是来补刀的。 等到我重新恢复神智,人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狱,躺在我和项知言暂住的那个农家小院的卧室里。 我身上衣服都被换过了,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暖的手脚都微微出汗。 我有点不舒服地把被子掀开一点,送一点凉气进来。想着这就算是活下来了,改天还是要去游泳馆学个游泳,在那之前还得弄清楚是谁救了我,好好谢谢人家。 哦,还有剧组那边,一堆事没了结呢,不能再在这躺下了。 我想的清楚,就准备起身下地。鞋还没穿上,就和端了盆热水进来的项知言撞了个对眼。 他看到我准备下床,不知为何一下子就火了,语气都带上急躁:“脚收回去,你想干嘛?人都掉水里了你还想出去惹事?” 我观察到他衣服换过,头发上还有水汽,心说项知言该不会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吧,我还记得他在水里毫不犹豫地朝我脖子来了那么一下,顿时怂了,乖乖把脚缩了回去。 项知言端着热水过来,用热水给我擦脸,一脸有话要说有脾气要发的样子,却又都忍着不说,看的人都急。 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小声跟他搭话:“那个…你救的我?谢谢……” 项知言手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给我擦脸,从力道判断应该比刚才还生气 我心说我还没有跟你追究你骗我的事呢,你这倒好,先拿捏上我了。 我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批判他骗人的无耻行径,项知言就开口了:“你明天就跟人去镇上,然后回家。” 我愣住,下意识问他:“那剧本呢?” “不管了。”项知言说得咬牙切齿,“我就不该带你出来。” 我以为他说的是气话,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一会儿,确信他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这才真的慌了:“我都跟文老打电话说过了。” “你打电话的时候落水了吗?”项知言质问我,“照顾不好自己的人没资格逞强。” “那是意外,我是被吓的!”我据理力争,记忆突然连成片了,反将一军:“在河岸吓到我的人是不是你?!” “……我那是担心河岸太黑你找不到路去接你的!”项知言恶狠狠地掐了我一把,“你倒好,跟看到鬼一样,一推后就掉河里了,我有那么吓人?” 我现在知道他是来接我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被河水洗了脑子,思路竟然格外清晰,一下子就抓到了一个盲点。 “你是去找我的?那你听到我和文老的电话了?” 项知言闻言不吭气了,沉默着继续帮我擦手臂。 这反映那肯定是听见了啊! 我孟植堂堂正正做人,从来不搞冤假错案那一套,当即给了项知言申辩的机会:“你可以解释。” 项知言一言不发,依旧沉默着帮我擦身子。 其实以他的演技,这里随便扯个谎想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是骗不过去。所以他越是这样我心越软,也不催,就让他帮我擦身子。 擦到最后我想了想,哎被欺骗就被欺骗吧,看他现在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想必已经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左右我没收到什么实质性伤害,原谅他好了。 然而当我委婉但是真诚地表达了这个态度之后,项知言一下就火了。到刚才为止他都是烧的暗火,主要是内伤,熬人。这会儿火直接发到明面上来,直接开始燎人的头发丝了。 “孟植,你是不是不信我。”他说。 “不是啊,只是如果这就是真相,就有点太惊悚了。”我照实回答。 “好,那我告诉你,事实就是这么惊悚。”项知言扯出来一个冷笑,“李同庸确实是我爸,同时他也想睡我,这个事实怎么样?” 我努力消化了一下这件事,诚恳地给出了我的评价:“那幸好你不跟他姓,不然便宜这老畜牲了。” 章节47: 6个月前 标题:47 概要:他能影响你长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感谢他 老畜生三个字成功把项知言逗笑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还要装模作样地压下去,拿热毛巾给我擦脸。 哼,欲盖弥彰,他都已经擦过一遍了。 我看破不说破,就让他忙上忙下。毕竟这种秘辛么,陡然说破是有点让人不知所措。这方面我多少算是过来人,有经验。 项知言擦了一会,像是心情终于平复了,才慢慢开口。 “我小时候也姓李,我妈是个模特,年轻的时候被李同庸看上了,一个好色一个图名,然后就有了我。” 他说自己的事情,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以内容来说绝对不是什么让人心平气和的事。 他把毛巾浸到热水里慢慢揉搓,慢慢说:“李同庸不肯认我,甚至也不肯见我。我妈就想了个办法。李家这一代子孙少,大多都没什么出息。她就想让我在李家面前露个脸,做点成绩出来,让李同庸把我认回去。” 他揉搓毛巾的手停下了,仿佛遇到了一件难事,末了抬起头看我,说:“后面的事你就清楚了,如她所愿,李同庸是看中我了,不过是那种看中,你明白吧。” 我听他说就感到一阵不寒而栗:“李同庸不知道你是他儿子吗?” “谁知道呢?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吧。”项知言无所谓地讲:“后面我妈知道这事,丢了这么多年矜高的架子跑去和李同庸闹。这事算是捅破了。” 他话说的平淡,我却知道这事闹出来的时候必然是一场轩然大波。李同庸是寰宇的老板,他夫人的家庭也非常显赫。这事闹在明面上,项知言形单影只,只有被欺负的份。 “然后呢?”我这么问他。 项知言笑:“哪还有什么然后,李夫人第二天就下了明令雪藏我,转头就去跟我妈斗法了。我妈这些年只顾着绑着李同庸,倒确实挺有手腕。两人斗得热闹,想不起来管我。” 我非常难受,我宁可项知言没有演过《雨人画家》,只是个普普通通考上电影学院的普通人,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或早或晚还是能在影视圈里留下姓名。而不是这样,在父母们的角力中冲上云端,又在瞬息之间被弃如敝履。 “这就是朱彤对你不上心的理由吗?”我闷闷地说。 项知言笑了:“那倒不是……她有自己的生活,这段时间雅姐生产,她肯这个时候还来顾着我的工作已经很仗义了。” 我听他这么说,感觉脑子里有根筋在跳,这段时间遇到的gay感觉有点多,情不自禁地就想歪了,我问他:“朱彤和段莉雅……” “你想哪去了?”项知言笑话我:“她俩就是朋友,彤姐这些年在娱乐圈看过太多眷侣变成怨偶,所以没了谈恋爱的心思,倒是对朋友很上心。” “那不见得。”我诋毁她,“你也不看看上一部她给你找的什么烂戏。” 说起这个项知言脸上表情就变得哭笑不得:“你还真准备记着这事一辈子啊。” “那是。”我坦然道:“所以我肯原谅你,要好好感恩知道吗。” “是是是。”项知言妥协一般地答复我,“谢孟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么一打岔,刚才那种低沉的气氛倒是去了许多,项知言把拿着揉好了的毛巾擦我的脚。 这动作作为友人来说其实已经过界了,但是这个气氛里面我也感受不到有什么不对。 我看着项知言低垂的眉眼,觉得心里很酸。 这个人一直这么温柔,这么周全,永远进退有度,我一直蒙受着他这份温柔的恩惠,现在却希望他不要这样。 没有人天生就会照顾别人,处处周全妥当。 寥寥几句的过往里,项知言每一句平淡的话背后都是结了痂的伤口。我好像突然才意识过来,这个人,这个处处照顾我的人,他才24岁。换做普通人不过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男孩。 可是他已经非常娴熟地照顾自己甚至照顾别人了。 我一想到这个,就真的很难受。 “项知言,你不埋怨他们吗。”我说。 项知言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不停,问我:“埋怨什么?” 我说:“埋怨他们不爱你。” 项知言无奈,顺着我说:“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可是多难过啊。”我说,“所有的孩子都会对父母心存幻想。” 项知言沉默一瞬,开口:“那也许,我也没把他们当作父母吧。” 他抬眼看我:“其实你看,说到底也没影响什么,我入围了百花奖。现在还有成唯的剧可以演,这些多少都要感谢他们对不对?” 我看着项知言,半晌放弃了在父母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什么。那是项知言的人生,我没有亲历过,就自然没有发言的资格。 我情绪低落,在那恹恹地不说话,项知言倒是觉得我这样好笑,说:“你刚才不是还说李同庸是老畜生?你现在又低落个什么?” “谁为他低落了。”我反驳,“我这是为你。” “没必要。” 项知言把我的脚丫子也擦好了,毛巾放在一边把被子帮我掖好。 “你自己好好的就行。”他说,“你要是真想做点什么,记得什么时候把答应我那小说给填了。” 他突然把这茬提出来,我一下怂了,闷声往被子里缩。项知言看我这样,就隔着被子拍了一下我脑袋,起身出去倒水。 我听到他脚步声走出门,才颤巍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非常心虚地观察他那边的动静。 他对我太好,以至于我都忘了,他还真算一个债主。 想起这事,我又连带着想起来《山祭》的剧本我还没弄完,明天就要和导演组开会了,现在真不是在床上消磨的时候。 我正准备起来,冒着项知言发火的危险也要慷慨就义去剧组上工。还没把被子蹬开呢,就看到他捧着一大摞文件过来。 那文件眼熟的很,我落水之前在导演组帐篷的桌上看到过它们。 项知言把文件捧过来,放在床边上,又拿出个硬本子和笔给我。 “本子垫着写字,要排什么场次直接跟我说。” 我握着笔,看看文件又看看项知言,看看项知言又看看文件。 “知道你不把这事了结不会安心休息的。”他说,“和成导他们把讨论的时间延到明天下午了。剧组时间也紧,只能这样。” 我顿时感到内心的酸涩变得无边无际。这个人,我刚起来的时候还色厉内荏地威胁我,要我回家,转眼就把工作的东西都准备好,还帮我延了讨论的时间。坐在旁边一副陪君到天明的架势。 项知言怎么这么好,这么这么好。 为什么他爸是个人渣,他妈是个把孩子当筹码的混账,居然还能教出来这么好的孩子。 “你……以前遇见过什么人吗?”我根据自己的经验尝试性地问他,“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和你爸妈一点都不像。你…小时候总遇到过一个像样一点的长辈吧?” 项知言闻言有些意外,快速地偏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把头偏了回去,低着头整理文件:“遇是遇到过,不过算不上长辈…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问到结果就安心了,不再继续打探他的隐私,说:“没什么,他能影响你长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感谢他。” 章节48: 6个月前 标题:48 概要:干活 我就在床上工作,先是仔细再把所有的资料都再看一遍,划重点提炼线索,然后根据我们之前顺出来的情节点重新调整叙事重心和节奏。最后排戏,根据场次写修改意见和规划。 先头项知言给我找的那个硬壳书不好用了,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大块木板和几个砖头,垫着塑料袋放在床上。他简直是适应环境的天才,这本来就是个农家的床,竟然生生给他拼凑成一个工作区,整理好的场次和文件都根据拍摄的时间顺序放在一边,他帮忙做了标记,还用回形针别上我写的修改方向和重点。 我心里感激他,但是实在抽不出身去直接表达这份感谢。虽然之前夸海口的时候说了这些都只是笔头工作体力活,但是真的做起来非常熬人。所幸明天只是和导演组开会谈,我给了可行的修改方向,剩下的都可以在拍的时候赶工。 只是有些特殊天气情况的戏要稍微赶一下,实在不行到时候只能提前赶,这些我今天照顾不到,只能求老天爷给点面子了。 我拿着笔在资料上写,写得手心发热,项知言之前也问过我要不要电脑被我拒绝了。我这方面也不知道说是怪癖还是跟不上时代,我对手写稿件的热爱甚至导致了我对电子文档的抵触,总觉得会影响思路。平时写点什么必须要用电脑的时候倒是还能接受,但是例如这种时候,需要拿出本事跟人叫板,我就还是喜欢手写。 其实最先弄的还是故事大纲,我写剧本的功夫是自己瞎琢磨的,小时候在剧组混久了,听得都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工作逸闻。大了入行之后才开始看几本大部头的工具书,勉强把自己写作的流程弄规整了。但是遇到灵感迸发的时候就都不管用,非的是想到哪写到哪。我其实不是很喜欢在这么赶的情况下进行创作,很多灵感和想法都会堵塞住出不来,这是压力条件下非常正常的事。 可是这一回,一来是文老那边给的资料详尽,但是都比较原始,多是可以组合搭配的素材。还有就是项知言一直在我旁边提点我这个剧本的要点线索和一些细节。 我真的是佩服他,我不知道他剧本看了多久,从他给我搭手的情况来看他几乎整个本子都背下来了。一应细节都如数家珍,省了我多少回去查的功夫。而且叙述的内容简短、准确,几乎一下就定位到核心点。 其实我大多数询问他的时候,只是想找一些佐证,或者再次确认主线,并不需要他那边过多的帮助,但是因为他关键词提的太灵了,几乎立刻就能附在我原来的想法上延伸出去,无形间就把这种只是确认的工作变成了灵感讨论。 “你觉得路涛性取向这事是瞒着张倩的,还是坦诚的。”我下意识的问他。项知言回答:“起始动机是他的懦弱,我倾向他瞒着张倩。” “可是这样就依旧浅,而且懦弱让人觉得愚蠢。他是线索人物,这样会给观众造成恶感。”我挠头,颇为烦躁。项知言开口:“懦弱也可以精明,文似看山不喜平,懦弱带来的主要恶感是平凡和枯燥。” 我皱着眉考虑,突然醍醐灌顶,说:“罪恶感,因为受到的教育让他对隐瞒产生羞愧!他内心从始至终都在进行博弈。” 项知言点头:“所以他会有一些形式化的行为,是因为罪恶感产生的弥补,也是对真相的粉饰。” 我把这一点记下来,又想到另外一件事:“这样路母的视角,让她先发现这件事怎么样。她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会有不合时宜的一些举动。才引起了路父他们的注意。” 项知言沉吟些许:“这样会不会使主题弱化了,原本的手法是直接揭露张倩不是处女这事导致的巨变,这种反差在剧情上是个断崖,是个强刺激,你这样改观众就会有预测,故事性太强了。” 我把开头机场戏的稿件拿过来,仔细分析:“其实未必,那样虽然有个断崖的剧情结构,但是也是无线索的,很大程度实是利用观众对农村的固有印象进行的演绎。也许单独在一个情节里是合适的,但是整体看来很难摆脱荒诞感。” 项知言说:“也许让观众觉得荒诞也是一种意图?” 我否认:“一个电影,最后深入人心的只有一个情节点,这是电影整体的失败。” 我看着开局的几场戏陷入沉思,除了切实可行的替换策略还有大纲脉络,我还需要一段足以打动成唯和文老的剧本。不能是片段性的,这不是在写作文或是剧本练习打个差不离的分就行,必须要精彩地让成唯舍不得不用。 我看着那些材料,脑子里一个念头一个念头地往外蹦,又都一个个否认掉了。 项知言没说话,出去帮我泡茶。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侧脑的三叉神经都在疼,但是很亢奋,好像身上的细胞都活过来了。我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场景,一个完整的情节,能快速交代清楚背景同时演绎剧情。这是整个故事的起点和决胜点。 我对着满目的资料发呆,项知言端给我的茶都凉了,我脑子里想好了好几个方式,但是都觉得缺少那个点,那个能让成唯和观众都头皮发麻的点。 “项知言。”我茫然地开口问他,“听到成唯和于清波的事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项知言就坐在一边守着我,听到我莫名其妙的问话也不诧异,开口:“也没什么感觉,这种事演艺圈司空见惯了,就是吧……” 他认真说:“和于清波结婚的那个女孩是个素人,可能不清楚于清波的情况……如果是这样,其实对那女孩来说和于清波结婚是件坏事吧。” 我怔愣地看了他一眼,末了发出一声感叹。 “我还真是个臭直男啊……” 这句喟叹说的不合时宜,项知言却懂了,劝慰我:“如果不是女性本身,确实很难第一时间转换到弱势一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你也不必这么说。” 我摇摇头,感觉到脑海里一片清明,有如乌云散开,天光乍破。 我知道开头要怎么写了。 章节49: 6个月前/6个月前 标题:49 概要:初战告捷 一直赶工写的天亮,总算是把要跟导演组说的事都理出个章程,我现在已经困得不行了,之所以还醒着,全靠着一股马上要去和人吵架的跃跃欲试。项知言看不惯我这样,帮我把资料收好之后,勒令我躺在床上睡会。 我心里记挂着我这也算是临危受命,被寄予厚望,躺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我以往写出点什么来都是不看到别人对此评价点什么根本睡不着的,何况这次的工作结果我还颇为满意,虽然是站在文老巨人的肩膀上,但就这个时间限制来说,我已经拿出我最高的水准了,哪怕剧本还没给成唯和文老看过,也不妨碍我先抖起来。 项知言同样是一宿没睡,却显得精神还可以。我怀疑是他经常在锻炼的关系。身体底子不知比我好了多少倍。 项知言从院子里喂狗回来,看到我还是睁着那双眼睛躺床上熬鹰,叹了口气,接热水弄了挑热毛巾过来敷在我眼睛上。 讲真的,就他这一晚上帮我擦脸的强度,我觉得我皮都给搓去一层。但是不得不说,热毛巾实在是让人觉得很舒服。项知言还帮我按压着太阳穴和眼睛周围,弄得我昏昏欲睡,居然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再起来也是项知言把我叫起来的,我睡了3个小时,也算是休息过了。穿好衣服出门,就看见院子里已经坐了个客人。方德涵捧着我改过的一版草稿在那看,听到我们出来的动静你,扭头看我们。眼圈红红的,不知道是也熬了夜,还是刚哭过。 我走到近前,看到她拿着的那版剧本上一点水渍,心下就清楚了。愉悦的情绪在心底扬起,也成,还没征服文老和成唯,先把女一给征服了,也是个战绩。 “写的怎么样?”我故意逗她。 方德涵眼圈还红着,但是看我没正行这样又严肃不起来,只能伸脚来踩我鞋子。我忙告饶,说一天没睡呢,求姑娘饶我一命。 方德涵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又感叹地跟我说:“孟植你写的真好。” “不是我写的好。”我说:“文老原本的立意和台词就在哪,我顶多算是按照戏剧性给改编了。” “那就是你改的好。”方德涵跟我犟嘴:“就应该让谢崤学学你写的剧本。” 我打了一个激灵,说:“算了算了,他和我不是一个路数的,你也是,你应该正确看待自己的配偶……” 我们讲着话,一起往剧组那边走。导演棚里,文导和成唯还有几个导演组的核心组员都在。项知言拿了资料递给我过来,我略翻了翻,发现已经按照我们昨天说的展示顺序排好,还在头上写了归纳类别,以免我脑子不清楚看错。 我感动的无以复加,奈何现在不能直接冲上去表达谢意,只能暂且把这想法按捺下来,先把我准备的修改场次的总表和分集给出去。 其实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先给剧情大纲,给剧本,再说拍摄的事,但是人家喊我来就是让我干这个的。我得先展示一下自己的实际工作能力才能循序渐进地谈后面的事,不然就显得冒进愚鲁。这毕竟算是场谈判。 那计划文老看了几页,眉心一松,就放下了,把文件递给成唯。成唯也看了几页,然后才递交给旁边的人员。这会他们看得倒是仔细,时不时还在和一些文件进行比对。 半晌他们核对完了,和成唯小声说了几句话,又点点头。 成唯这个时候才肯赏我一个正眼。 “有两把刷子。” 我心里也送了一口气,这下至少是把及格线过了,说起来也算对得起文老。 文老在旁边嗤笑一声:“那是你运气好,我都不知道他来你组里探班了,你昨天那什么态度。” 成唯没有接文老的话,他看着我,说:“你既然是熟手,那梗概和剧本呢?” 他语气平淡,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知道只是一份修改计划并不足以打动他。成唯是经历了两个时代的导演,虽然现在编剧在剧组里发存在感越发的低,几乎只是在影视剧产业线性工作的起点出现。但是成唯当年是见过很多名编,文老一个,还有已经去世的许华,包括几个严肃文学作家都打过交道。老实说,如果我今天交给他这份剧本不是基于文老那些资料的基础上进行的修改,我是没底气拿自己写的东西给他看的。阅历、深度,我都远远不及眼前这个历经了多少风波岁月的男人。 我拿出故事的概念创作工作表和情节表给他和文老,然后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一个创作者不应该开口解释他的作品,他开口的那一刻,就是认输的那一刻。 文老看概念创作工作节表先是悚然一惊,然后迅速翻过去看情节表,眉头始终皱起。在看完之后直接开口问我:“人物弧光呢?” 我沉默着把人物弧光的文件递过去。文老更为仔细地打量这份文件,在其中一页停留了非常久。成唯依旧维持着他那样的姿态,仿佛公事公办。我有点失望,我以为这三份文件即使不足以说服他,至少也能牵动他一些情绪,可是什么都没有。 我坐在他们对面,突然心里就有点发慌,早上刚完成的时候心里头那点子雀跃和得意也都没有了,迅速沉沦到低谷里。我知道这并不是我突然发现自己写的不好,只是习惯性地自我怀疑罢了。这习惯我一直都有,发作期从第一次给人审查评论开始,结束就要看天。这毛病不好我知道,偏偏知道是一回事,能克服是另一回事,我逐渐开始有点坐立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我泛起冷汗的手被人握住了,我惊讶的扭头去看,发现是项知言不动神色地在桌子下面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干燥温暖,有不明显的茧。指节分明,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几乎能把我的手整个包住。现在这样手心贴手心的握住热度竟然好似把他的心跳也传递过来,安稳的,平缓的节奏让我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项知言简直是神仙,他轻而易举地就帮我克服了我原以为一辈子只能熬过去的被评论恐惧症。 这个档口,文老和成唯也把文本看完了。 文老把鼻子上驾着的眼镜拿下来,从口袋里拿出眼镜布擦了擦,率先开口:“成导以为如何。” 成唯依旧在看那剧本,我从他的表情上不知道他是否如我所想的一般接收到我藉由这三份文件传递的信息,我只能等他开口。 很久,至少是我觉得过了很久,成唯终于抬头看我,他的目光让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第一次改剧本交给主编看的场景,初出茅庐,对面是一个能够决定我这个剧本生死的人。忐忑和不安在获得结果这短短的片刻时间里被放大到极限,我又下意识地想逃。可是右手心持续传来的温暖却好似定海神针一样把我固定在了远处,我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勇气看向成唯。 他低头,给我宣判。 “你胆子很大。” 他说的直白,我知道他是指什么。 “我只是把一些剧本暧昧的地方说清楚了而已。” “你既然看得懂,就应该知道他们为什么是暧昧的。”成唯说。“我不否认你在故事情节上的创作能力,但是一个故事里面同时存在这么多足以充当主角的素材,难道不会主次不清吗?” 文老没说话,我也没说话,成唯敲了一下我给他的情节表,继续说:“同性恋也好,封建落后也好,女性压迫也好,这三个主题被你揉在一起,确实从剧情和故事性上来说,相辅相成,我承认,精彩。但是你到底要表达什么呢?是同性平权?女性解放?还是揭示落后地区的愚昧丑陋?” “成唯。”文老这个时候开口了,“别妄下定论。” 成唯可能是见识过了我修改场次配合剧组的能力,被文老这么怼了一句居然没有直接怼回来,而是商量性地开口:“文老,这样,我认可您这位后辈的能力。但是这个本子主题不够明确,我不能用。” “成导,您看过女人戏吗?”我看着成唯说。 成唯被我这一句话呛住,回头看我,竟然有点似笑非笑:“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坦言:“您对现在主流引起话题的那几部女主戏怎么想?” 我上一句话说的无礼,成唯居然忍了,开口:“类型片,反应生存现实。” “是的,她们的身份总是母亲、女儿、符合男性视野的偶像或受害人。” 影视文艺这行,写好女人就能赢了半边天下,女人戏要比男人戏更好看,因为她们在世人的眼中往往脆弱,易感,极端,却又柔韧,坚强,包容。 但是这么多年,真正讲女人的戏,总是提出困境,却又表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妥协。她们总是在受苦,在经历各式各样社会扭曲的产物,援交、强奸、拐卖、重男轻女、家庭伦理。女性往往只在一个社会符号下去展现价值,永远和性,和父权绑定在一起。 “那样不是把女性作为一个人在创作,而是作为一个符号。”我说,“但是实际上不管从观影数据,和社交娱乐的热度来说,最疯狂踊跃的消费和传播群体恰恰是女性群体,所以才有那句,得女性者得天下。” 成唯说:“这和你的改编剧本没有关系,而且恰恰,你的最主要的两个角色,路母和张倩都被掣肘于你刚才说的性和父权。” 我回答:“那是背景,不是人物的选择。” “那她们的选择是什么,路母远离家乡,张倩在也和路涛断绝了关系,这不都是被迫之下的逃离,你甚至没有在这一点上进行更改,只是改写了路涛、路母和张倩之间的关系性,以及路涛的性向。” “她们不是被迫逃离。”我心台一片澄澈,淡然地反驳成唯的话:“是选择自由。” 成唯缄默不语,沉默地和我对峙,文老疲惫的在一边开口:“别费力了,小植儿,他这个人说不听的。” 文老看向成唯,开口:“有句话,不是今天孟植的剧本在这,我也是要告诉你的。成唯,不要纪实向的片子拍久了,就把还原本真奉为圭臬。你刚才批评孟植,说他没有主题,不知道在表达什么。这句话我反而是想要问问你的。” 文老拿着一份剧本,开口:“你原来的设想,只是一五一十地揭露发生了什么,剧本看似跌宕起伏,实际上没有任何情感脉络,一些事发生了,一些事结束了,然后呢?” 成唯:“剧本必须有真实的情感支持才能打动人心,这还是您教导我们的话。” “我就是在批评你只有真实,没有情感。”文老话说的很重,“你可以想想你之前的片子,哪一部出现过现在这样的情况,原先你片子的冷硬只是一种风格。可是这一回你的冷硬连人物一起冻住了,麻木,宛如行尸走肉。” 文老拿着我的人物弧光给成唯:“你看看这个吧,我知道你的情况,体谅你对一些事情的回避。但是你不该对自己的作品不负责任。” “文爷爷,我希望成导先看看这个。”我出声,把我留到最后的一份文件递了出去。那是我熬了一夜,被项知言一语道破之后乍现的灵感。 成唯阴沉着脸把文件接过来,看了几行之后脸色骤然变黑,冲我怒吼:“你怎么敢?!!!” 文老不知道我写了什么,但是看成唯的反应也知道我断然是下了一剂猛药。想要把成唯手里的文件拿过来,可是成唯并不放手。 我看到成唯是这样的反应,就知道大势已成,剩下的就看成唯的决定了。于是开口:“文爷爷,不急,我们留点时间给成导考虑吧。” 说着我站起来,项知言跟着我站起来,顺手把手松开。我觉得手里一空,不知怎么还有些不习惯,却也没空想这些,上前去扶文老到隔壁的棚休息,给成唯留下独处的空间。 我们落座之后,文老就我的行文开始说问题,我都听着,顺手给记下来。可能情节架构上我勉强过了这关,但是到行文和台词这些出彩的活就没有文老这样老道了。许多地方其实写的挺一般的,我自己也知道。 项知言和方德涵就拿了一本准备好的复制本在旁边小声说话。 我和文老讲了很久,直到夕阳快落下了,成琪才带着一脸不自然地跑来我们这个棚里。 我们暂停了谈话,成琪看着我,叹口气,开口:“那本子,成哥说用了” 章节50: 6个月前 标题:50 概要:珍而重之的吻 文老对这个结果很是惊奇,他和成唯在这个问题上斗争很久了,什么结果都没取得,成唯软硬不吃,又很消极,根本是油盐不进,怎么会在我这妥协了。 “你给他看的那是什么?”文老好奇的问我。 “我重新写了开头一场戏。”我说,“您看看?”说着我把另外备份的一份递给文老。幸好他们这里有个小型的复印机,不然我手写可扛不住抄好几遍。 文老看了,嚯了一声:“你小子,你这是在戳成唯的心啊。” 项知言在旁边看了过来,他是最早看到我写这一版开头的人,自然知道我是怎么直接挑破了成唯的故事。 我给路涛安排了一个分手多年的男性恋人,开头是路涛汽车站在打电话却怎么都没人接,另一边张倩坐在汽车站脏污的椅子上抬头看电视上的社会新闻,讲一名同性恋者因为碍于家里的关系骗婚,结果婚后被女方发现,用刀捅死了自己丈夫。 知道成唯和于清波那些事的人都知道我在隐喻什么。 “没办法,他的创作源泉是对于清波的爱,闹了这事之后他没法面对,只好刺激他一下。”我平静地说。 文老严肃回答我:“我从剧作的角度其实是不赞成你这样直接使用素材的,你有把握把这个情节和主线融合吗。” “有,您看后面这段对话。” 这个场景过后,我安排路涛和张倩进行了一场对话。 张倩有些疲惫,带着对那个可怜女性的唏嘘:“她是不想活了,毕竟她老公这么过分。” 路涛这个时候手机打不通,也没有抬头看电视,只是问:“怎么了?” “同性恋,骗婚。”张倩说,“这些男的真是自私。” 路涛的手抖了一下,把手机拿下来,无意识地滑动着屏幕,说:“或许是身不由己。毕竟谁都有苦衷。” 张倩眉毛一皱,明显还想说些什么,却又闭嘴了。妥协一般地开口:“或许吧。” 两个人继续沉默地在候车厅等车,中间隔着一个过道,分明是男女朋友,却离得很远,肢体也生疏的很。 张倩这个时候突然说:“路涛,你是爱我的吧?” 路涛摆弄手机的手松了一刻,才开口:“当然。” 两人继续无言地沉默,身边的人匆匆走过,突然一道喇叭的声音响起,通知他们上车了。 路涛和张倩排队上车,站起身的时候路涛抬头看了一眼电视,那条新闻还在播,声泪俱下地控诉那个同性恋者。 路涛僵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自己恋人的名字。 “微妙。”文老说“这两个年轻男女明显都不爱着对方了。却还要维持着一种这样的关系去男方老家这样的行为,气氛很压抑啊。” “这原先就是对立的两个视角,张倩以前开放滥交,路涛是同性恋,两个人都被各种各样的社会规则绑着,强行让自己变成一个符合人期待的样子。同样持有对自由的渴望。” 文老笑了:“这就对了,你让这两个人突然落到路涛老家那个比起现代社会更不开放的地方,去扮演一堆恩爱夫妻,却在路母的一系列干扰下败露真相,戏剧冲突就这么出来了。路涛,张倩,路母三个人都是被困在一个障碍里,碰撞到一起,却又各自斩断了自己的锁链,路涛出柜,张倩坦白,路母远走高飞。” 文老又看了看我写的情节表,开口:“这会是个好故事,你做的不错。” “谢谢文爷爷。”我说。“是您原先就写的好。” “我不跟你居这个功。”文老摆摆手,“人上了年纪,有些写作习惯是不好改了,可以说是稳重,也可以说是温吞。写这种人物少但是纠葛深的本子,我没有你们小年轻写的好。就是这个台词,还需要再弄弄。这样我们远程协作,你写完发我,我帮你看看台词。” 我知道自己的台词功底不足,文老肯帮忙当然是千恩万谢。 这边把剧本的事情差不多捋顺了,我就去找成琪对了一下后面的拍摄计划,晚上回去要把后天开机需要的几场戏都赶出来。成琪跟我看这些文案工作,开口:“孟植你工作这么重,要不就别住在村里了,我给你在镇子上安排个房间,本身拍摄确定之后编剧也不需要来片场了。” 我沉默了一下,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非常抵触。 我不想和项知言分开。 “不用了。”我说,“我们那小屋已经被改造成工作室了,不用挪地方了,还麻烦。” 成琪说:“行。” 我领好任务,就去找项知言。他还在跟方德涵对戏,因为这样整个剧本改动的幅度有些大,有些感情他们可能要从头开始捋角色。 我顿时就有点心虚,感觉是自己给他们找了很多麻烦。倒是方德涵看到我眼神一亮:“孟植!你过来,我们一起讲讲。”项知言也侧过头来看我,目光温和。 我松了一口气,走过去和他们讨论。大家讲了一会儿,天色就彻底黑了,方德涵要回镇上休息。项知言和我要回我们的小院,就此分别。 沿着小路回去,狗儿今天没带出来,就关在院子里待了一天,见我们回去热情的不行。一个劲地往人身上扑。 当然,它主要还是扑项知言。 我累得不行了,如果不是项知言压着我去洗漱,是准备直接跑到床上躺尸的。可是他一个洁癖在那虎视眈眈,我只好把清洁全部搞好了才去睡觉。 床上那些砖头啥的被项知言移到了床尾,并不影响睡觉,不得不说幸好这边床大。我在床上,觉得身体瘫软,几乎马上就要睡过去。 半梦半醒最迷糊的时候,我感觉项知言好像进来了。他轻手轻脚地睡到我旁边。我依稀觉得他并没用整个人躺下来,而是侧着身子撑在床上。 我实在是太困了,没力气问他为什么不睡。只是维持着我原先的姿势一直躺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意识已经快要飘出身体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才感到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轻轻地落在我的额头上。 那是一个珍而重之的吻。 榉木无青于2020-05-03 19:18发布 第20章 章节51: 6个月前/6个月前 标题:51 概要:开窍了 我整个人对着案台发呆,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吃过饭之后,方德涵找了过来,和项知言在院子里坐着对戏。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唯那关过了之后就有些松懈,面对着满目的文档。心知是时候工作了,心却老是飘到昨天晚上那个似是而非的吻上。 对了,我半梦半醒的时候,还擅自给那个吻加了个定语,珍而重之。 这事想起来我就觉得脸红,简直可以直接拿去烫煎饼,我怎么这么敢呢。吻是什么鬼,珍而重之又是什么鬼,我怎么这么擅长给自己加戏。 这事在我脑子里萦绕着就消散不了,我看那文档上的字,随手写点东西,写一会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写了一连串的项知言。 这真的是要了亲命了。项知言还在院子里和方德涵言笑晏晏地对戏,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简直坦然地让我想吐血。 我又想起来朱彤那天语焉不详地话了,她是不是说项知言喜欢男的来着? 脑子里一片浆糊,我也不知道对这件事我应该有个什么感受。是高兴呢,还是无所谓呢。也就更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态度面对项知言。 敬而远之?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一出现就被否决了,我再迷糊对自己还是有点数的。我现在这状态根本就不想跟他分开。还怎么敬而远之。 那就在一起试试?这个念头让我犹豫,而且退缩。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建立一段亲密关系。我曾经喜欢过周黎,但那也仅限于看着,我对人的喜欢向来是单方面付出的。可是到项知言这里,我仔细回忆相处的过往,发现真的是他一直在照顾我,而我几乎没做什么。 这让我迷惑,我喜欢他的演技,这毋庸置疑,甚至说的上钦慕。但是生活上,回归到一个人的视角,我究竟对他是什么想法呢?我享受待在他身边的感觉,这简直是人之常情,因为项知言太会照顾人,太周到熨帖。可是撇去这一层,我喜欢他这个人吗?如果是基于朋友想要一起玩的那种,那我倒是可以立刻给出肯定的答复。但是再进一层,我却犹豫了。 这就是个奇怪的境遇,我从各个角度评估,都觉得自己是喜欢他的,但是不管是那种喜欢好像都不足以促使我不管不顾地冲破现在这种亲近但是有距离的关系。 我甩甩脑袋,把这些杂思都撇干净,重新看向文案。 我之前还批评成唯因为私事影响工作,我不能步他的后尘。 埋头工作确实可以有效阻止杂念,等到我终于把预定的分量写完,外面又暗了。我感到腹中饥饿,项知言和方德涵又不知道去哪了。 我把写好的剧本给了旁边屋子歇着的剧组人员,麻烦他们跑个腿送去给剧组那边。自己就坐在院子里逗狗玩。 狗儿没跟着项知言他们一起去,此刻就在院子里趴着。没项知言在,它倒是肯理我了,就是怎么看怎么像是勉强营业,毫无热情。 我倒是无所谓,怎么撸不是撸,再冷漠的狗子,皮毛都是柔软的。 我在院子里撸狗撸的快乐,项知言过了很久才回到我们这个小院子里。看到我和狗儿单方面其乐融融的场景,不由失笑。 “你不饿啊。”他说。 “老爷不开火,我也只能把自己饿死了。”我毫无愧色地说,对自己生活残障这件事适应良好。 项知言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去剧组打了盒饭,吃吗。” 他不准备亲手下厨我有点不高兴,但是吃人嘴软,还是乖乖地去拿了饭去吃。 吃饭的时候顺嘴聊了点剧组的事,我现在掌握着整个剧组的拍摄大计,就算不去片场也知道他们的计划。不过项知言带来了两个消息还是让我惊讶了。 “路母的演员要换人?”我问他,有点不可置信。 “原本不用换的,按照成唯的想法就是用村里人当演员,你这么一改就不能这样了,托关系请了钟嘉瑜老师。可能还要几天才到。”项知言说,“晚一点成琪还要过来跟你更新下拍摄的档期单子。你现在多吃点,今天不一定能睡多久。” 我一听就觉得骨头和肌肉都疼,但是又有点兴奋。钟嘉瑜是国家级别的演员,她愿意来成唯的剧组帮忙那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整个人都有点兴奋。 项知言眼神一瞟就基本看出来了我在想什么,好笑:“高兴啊。” “高兴。”我说。 我喜欢待在剧组,真的是骨子里带的,就是喜欢这种气氛,尤其是在合作的对象都很厉害的情况下。心里头有一种隐秘的快意,没有什么比目睹一个优秀的故事诞生更让人高兴。 我兴奋地吃完我那份盒饭,准备回屋先去看计划,一会好和成琪对接工作。 保持着这样的兴奋会到桌子上,我拿起笔,心底突然响起一个冷淡的声音,他问我,既然在剧组工作这么快乐。为什么这四年都这么理所当然的颓废。 接下《山祭》,可以说是迫于文老的情面,但是这解释不了我现在的工作状态和选择。 我是拍了《盲野》,是写了关于我家那些事的一个pdf。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带给我现在这样的感觉。 《盲野》那个本子我是在特殊学校做志愿者的时候写的,其实我那也算是积极自救,想把自己从现实的痛苦中拔出来。但是我至今也不知道我那到底算是逃离现实还是一头扎进更残酷的现实里。 那些有障碍的孩子给一个家庭带来的破坏几乎是灾难性的。即使我们从道德上再怎么为这件事添加光环,有些实打实的痛苦无法泯灭。金钱,时间,精力,因为付出不了这样的代价而破碎的家庭比比皆是。 那个故事我写出来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说,心如刀绞。 更不必提关于我家的那个pdf,同样是字字血泪,页页惊心。 他们都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痛苦和压力的情况下写出来的作品,《盲野》我还有所收敛,那个pdf简直就是一场情绪的轰炸场,处处血肉横飞。 我低头看《山祭》的文案,这并不是个温暖的故事,我从看到它第一眼的时候就明白了。自私懦弱的路涛,敏感疲惫的张倩,隐忍沉默的路母,和一整个阴暗狭隘的社会背景。 这个故事的所有属性和脉络都在诱导着人去书写毁灭,让张倩在这个阴暗的村落里被侮辱失去性命和尊严,让路涛因为自私和懦弱沦为和他父辈们一样的怪物,让路母尽情展示她不体面的寒酸和可怜。 书写痛苦,这是一种很难拒绝的诱惑,如果是之前的我,可能毫不犹豫地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让所有人走向毁灭。 可是我没有,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给了这三个人一条生路,一条布满荆棘但是尽头有光的路,我替换毁灭,给了所有人以自由。 我可以说这有很多原因,可能是因为文老说原型会看的话给我上了警钟,也可能是成唯和于清波给了我灵感,也或许是这样是一种合乎逻辑的剧情线索,我只是刚好选择了它。 但是我很清楚,这些都只是附加的理由,它们不足以影响我内心想表达的东西。 真相是,我在接触到这个剧本之前,就被什么东西改变了,那些尖锐地让人发狂的情绪和痛苦被奇迹般地压制了下去。我依然痛苦,我依然想起孟家,想起卢丹平和宋瑶对我的偏见就如鲠在喉。 但是这些都不再能逼迫着我去嘶吼。 我知道是为什么。 我控制不住地回头看院子里,项知言低头收拾着我们吃完的塑料垃圾,预备拿出去扔。 就这么个平铺直述起来一点美感都没有的场景,生生让我看出来眷恋和温馨。 他的名字叫做项知言,是我喜欢了很久的演员,是我每次喝醉后批判的主要对象,是一个温柔得让人忘记他具体年纪的男人,也是我现在正在为之工作的剧本的男主角。 他是我的救星。 章节52: 6个月前/6个月前 标题:52 概要:兴师问罪 我这个人是不太相信所谓一见如故,或者是因为遇到什么人,整个人生都随之改变的桥段。 理由很简单,这不符合情感线索发生的逻辑。 直到我遇到项知言,我才因为这亲身经历愿意在这个问题上有所让步。 我的的确确被改变了。 我不知道那天那个吻背后具体是什么感情,但是由于体悟到这份改变,我愿意和项知言讨论这件事,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我愿意满足他的期望。 不管那是什么。 然而抱着这样决心的我,一直找不到任何机会去和另一个人当事人确认这件事,因为我和项知言都变得非常忙碌。 钟嘉瑜老师几天后就到了剧组,她来的那一天我没有去剧组见她。实在是因为手头的工作太多。 剧组的人从外面搬了一个野营用的折叠桌椅到我们这个小院里,支在外头。我就顺势把文档东西都搬了出去。倒也不是项知言之前帮我撘的那个小台子不好用,只是因为在床上,有时候我坐的太久容易腿麻。两次差点从床下栽下去的经历后,项知言就拜托剧组的人去外面寻摸了这个来。 朱彤之前说过的小飞也到了这边,他我弄不太清楚是什么经历,但是特别十项全能,甚至还能辨认野菜,有天晚上在小院里给我做了野菜汤吃。 他白天在剧组陪着项知言拍摄,然后掐着点回来投喂我以防我饿死。我对他十分感激,却也有些难掩的嫉妒。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主要是我这近一个星期的时间都没怎么见到项知言。 我知道他们时间短,又赶,钟嘉瑜老师又是刚到,很多戏需要在现场一遍遍磨。这些我都理解,但是我这边刚刚有点想通项知言对我来说是挺重要的人,另一边反而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这种纠结的情绪倒是对我写张倩台词的时候很有帮助,文老审剧本的时候都说我拿捏张倩剧本早期那种纠结躁郁的心态有进步。当然我是不敢和文老坦诚这进步背后的实情的。 我在我们那个小院里写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他们现场到底是怎么处理这些戏份。剧本和拍摄是线性工作。我其实并不清楚成唯最后到底打算怎么讲这个故事。我能做的也只是尽快完成全部的剧本工作。一方面能够帮助演员更好的准备,也能让自己腾出空来去现场看看。 终于,在我在这个小院子里伏案工作了快一周半之后,才终于把所有剧本的文案工作完成,并且拿给文老修改完毕了。 在把最终稿交给成琪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完全就是一缕游魂,感觉一张嘴就有一口气顺着往外冒。成琪看我这样子还有点担心,主动问我这边事情结束了要不要去镇上休息,被我拒绝了。 “我先在屋里睡会。”我拖着最后一口气和成琪打交道,不等她回复就一个人摸着回了卧室,用被子把自己裹好准备睡觉。 我徒劳地闭着眼,睡得也不踏实。其实主要是因为太困了必须得休息,我心里总是记挂着片场那边,这几天他们好像也在村里取景,但是我一直在工作始终没有出去看过。现在总算是有了时间,还好拍摄还剩下几天的日程,还有机会能去片场看他们。 我想着这些事,就逼迫着自己快些休息,可是越这样就越睡不着,头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絮,乱糟糟地惹人心烦,没法安心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有听到院子里有声音,大概是小飞过来做饭。前些时候他来的时候我都在工作,连话都没说上几句。我想着他白天一直跟着项知言待在剧组,就有些事想问问他,正巧这会子也睡不着,我索性爬起来往院子里走。 一迎面,却看到了另一个人。 是朱彤。 她穿着运动服,背着个包,看样子是准备在这边长住的。我有点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边乡下的拍摄都要结束了才过来。也许是因为项知言还有别的工作? 我就站在卧室门口和她打招呼,朱彤看了过来,眼神里有些说不清的恼火,我脑子犹豫一刹那,还以为是自己太敏感看错了。但是朱彤扬声抬头看我,开口:“孟植,我们聊聊?” 她说话那一分钟我就确认了,这女人确实是来找我麻烦的。 我走到院子里,找了个竹凳坐下,也示意她找个凳子坐下。朱彤坐在了那个躺椅上,把身上的包卸下来放到了一边。先是定定得打量了我一眼,然后开口:“你们这边动静可够大的,连钟嘉瑜都请来了。” 她一开口就是剧组的事,我心下有数了。大概是因为项知言的戏份来的。根据我们的修改方向,原本是男主为主线的戏改成了三条线并行,也就是项知言自己的戏份被压缩了。这一点我之前和项知言说的时候有点愧疚,他看上去不怎么放在心上,谁知道朱彤现在来找我麻烦。 这事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和她说,经纪人和创作团队考虑事情的角度完全不一样,就算她能理解这是为了剧作考虑,也不可能白白吃下这口亏。 果不其然,朱彤开口:“孟植,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么能耐,居然是文老的弟子,你们这剧本这样改,怎么也应该和知言的经济团队通知一下吧。” 这就是动了真火了,我估计还是小飞在这里看到事情不对通知她才把事情败露的,这会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找理由搪塞:“彤姐,我之前掉水里头,手机什么的都泡坏了。” 朱彤冷笑一声:“孟植,我之前想让你帮忙劝劝知言,不是这么劝的。” 我硬着头皮说:“彤姐,你看过改过之后的剧本吗?我相信路涛那个角色的不会比之前那一版差……” 朱彤开口:“我不是在跟你谈角色,我是在跟你说番位。你自己也知道现在知言是什么情况。他现在需要一部作品来回到大众视野,原先那个剧本就很好,戏份足,而且人物柔软悲戚。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改?” 她一番话说得我犯糊涂,我这个人平时看上去沉默寡言,万事不放在心上。但是涉及到剧本就容易较真,听她这么说第一个反应就是要跟她吵上一架。 我话都到喉咙里了,想着项知言又生生忍了下来。如果说剧组生活教会了我什么,就是在产生直接冲突的时候不要急于说话,你越沉得住气,对方越能跟着你的节奏走。 当然还有另外的原因,我这些天除了写剧本就是在琢磨项知言,并且糟糕地发现自己可能并不是太了解他,我除了知道他几部作品,相处过一段时间,又因缘际会听他讲了家里的一些事以外,对他的想法包括演戏这事上的规划一无所知。这个事实让我在他的事情上羞于发言。 我有自信新写的剧本角色绝对比原来那个更加出彩,但是却没自信说服朱彤。我知道现在经济团队接很多剧本其实并不只看角色,艺人的宣传形象,公司背后的博弈,资源互换,严重点还有那种对赌还债的,有时候真的不是完全看剧本和角色。我不是不相信项知言,只是李同庸和他那个妈都不算省心,谁知道给项知言埋过什么坑。 所以我想的很清楚,用一种非常商量的口吻和朱彤开口:“彤姐,我相信这个剧本的角色会比之前更出彩,所以我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你对这个事情反应这么大。” 朱彤的声音彻底冷下来,语气里还有一丝冷漠和失望:“孟植你是在跟我装傻吗?知言走不了文艺片的路子,你还不明白吗?” 章节53: 6个月前/5个月前 标题:53 概要:85分的影帝 朱彤说得笃定,她这种态度一下来,让我一腔慷慨陈词都哑了火。 我冷笑:“感情成唯拍的就不是文艺片吗?”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朱彤说,“原来那个版本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现在?同性恋,骗婚,我就问你这种角色主流市场上讨得了好吗?” 我和她吵架:“角色讨好都是次要问题,你怎么不说现在这版路涛更立体呢?项知言又不是偶像,你这样索性给他接偶像剧不是更讨好市场?” 朱彤深吸一口气,“孟植,我不和你吵,我是来和你商量的,知言下一部戏如果没法回到主流观众群里,获得广泛支持,下一步就更难了你明白吗?他已经没有什么戏可以演了。” 我愣住,之前和方德关系涵聊天时候的寥寥数语,还有项知言那天晚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被雪藏,顺着这个引子闪进我的脑海里,我态度总算是软下来,尝试性地开口问她:“是那几个独立的文艺片大导不肯用他,同时寰宇高层有什么想法吗?” 朱彤总算肯赏我一个正眼:“你这不是知道得挺清楚的。” 我心里一刻石头忽地往下沉,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演员在这个圈子里看着光鲜,其实只有被挑选的份。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圈层,娱乐圈纸醉金迷,抱团的现象更是严重。面上不明说,暗地里却分成好几个派系,总是扎堆出现,合伙拍片子,拉投资。我原先在家,无聊的时候就给某个能查企业注册信息的app充了两年的会员,顺着那些上映的片子的投拍单位,总能顺藤摸瓜挖出来背后究竟事哪些人。无论隔了几层股权结构,总逃不出那些圈子。 寰宇如果真动了心思要雪藏他,基本上所属的一整个派系的人都不会用他了。以寰宇的体量和这些年布局的方向来说,影视圈的半壁江山算是没了。 我原先其实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以现在扎堆出现的剧播类型来说,这半壁江山里也没什么特好的资源,何况不是还有另外半壁江山,和那么多脾气左的要死的导演。最主要还是20代的演员里真的少有项知言这样在技艺上娴熟到吓人的怪物。就算大热IP没他的份,主流正剧他资历浅排不上号。次一级的文艺片总有他的位置。 男演员的艺术生命那么长,他21岁演的处女作就入围了影帝,起点这么高,少年已然得志,也不必去计较再有多久才能真的捧回奖杯。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的确有戏可拍。 “他演技那么好,为什么不肯用他。”我开口,语气轻地都像是在做梦。 朱彤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女士香烟,点上,面容在一阵烟雾里显得那么飘忽:“你应该知道吧,他当时《雨人画家》入围之后,有点负面消息,说角色荒诞,他只是运气好什么的。” 我点点头,上次听方德涵说过。可是这些都是谣言,那些导演犯不着为了个评论就真的不用他。 “本来那消息,只是因为我们当时几家抢角色,有点不对付,常规性的黑人通稿,也好压下去,没成什么气候。”朱彤缓缓说,“他起点太高,我们后期找剧本门槛也高,后期找的几个机会,都去了,但是结果不太好,一来二去就就开始有说法,原先那些黑的通告反倒变成实料。虽然大面上的舆论控制的很好,但是口碑这种东西,圈里人自有一套评判标准的。” 我说:“理由,我不相信他真的演技不行。” 朱彤无奈地放下烟,伸手遥遥地点了我一下:“孟植,是,我们都觉得他好,但是这有什么用呢,有权利资源的人不觉得,他演技再好也没用。” “你是在暗示这是有预谋的放弃他吗。”我听到这里,心里头火苗又冒起来。 “不完全是,知言试镜的时候确实没办法达成对方的期望。”朱彤说。 “什么神仙导演眼光这么高。”我气得都懒得掩饰了,“就是王志磊还在,他21岁的时候也不会比项知言表现得更好了。那么多流量演员一茬接一茬地跟大导合作,反倒是项知言一个机会都没了?这是什么笑话?” “流量有粉丝市场,剧本烂故事烂的照样能卖出几亿的票房。知言呢?有多少年轻人会去看《雨人画家》这种文艺片?” “这就是你给他接烂戏的理由吗?朱小姐,我冒昧地提醒你,那一部电影是捧红了人,只是那并不是项知言吧。” “孟植。”朱彤的声音陡然变沉,有一种警告的意味:“项知言演不了文艺片了,他没法入戏。” 我一下子就静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感觉好像不认识她。 和朱彤的眼神对峙了很久,我才露出一个足够不屑的笑容。 “你在说什么瞎话。” 朱彤把烟举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又深吸了一口气,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孟植,你听好了,这些话我只说一次。当时《雨人画家》我们是付出大代价拿下来的。项姐……项知言的母亲对这个机会非常重视,所以做了点错事。” 朱彤又抽了一口烟,语气像是在艰难地回忆一件血淋淋的往事,这样的气氛瞬间感染了我,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是个阿斯伯格症患者你知道。”朱彤说:“《雨人画家》后面不是,童潼父母相继去世,他最后也误以为火场里的画作是父母不肯离开,最后烧死了吗。这里面好几场崩溃和歇斯底里的戏。因为这个角色的病症,是没法用普通人的表演方法去表达的,很难表现的准确。” “但是他表现得很好。“我说。 朱彤嘴角一撇,露出一个并不好看得笑容:“是,那你知道他是怎么入戏的吗?” 我感到朱彤这句话里暗藏着的不祥,背脊发寒,摇了摇头。 “一般人的问题都是表现不出那种怪异,他相反,他没法表现出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朱彤说,“你见识过这他生活里的样子吧,周到体贴,理智克制。大概就是这样才没法表现出那种能引起人强烈共鸣的痛苦。当时那段戏拍的很艰难,他妈妈那个时候也急了,就想了个馊主意。” 朱彤弹弹烟灰,接着说:“那时候,为了维持童潼后期的那种脆弱感,知言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他妈妈为了让他体验什么叫失去重要东西的感觉,就每天趁着他刚强迫着自己醒来,最困顿迷糊的时候,当着他的面,把他以前用过的器具,书,衣服什么的,当着他的面给砸了,撕了。” 这简直骇人听闻。 我在朱彤的对面整个呆住,入戏的方法千千万,我也从没听见这么胡来的。 “就算没失去过亲人,也可以看影视作品共情。“我真的是觉得匪夷所思,“毁人东西这算怎么回事?” 朱彤笑了:“谁说不是呢,但是当时他妈妈魔怔了,谁劝也不听。小学的东西毁的差不多了,就毁初中的,然后是高中的。偏偏知言也刚,随他妈妈怎么闹,面皮上表情都不动。” 朱彤又深深吸了口烟:“直到有一天,他妈妈找到知眼藏在床垫下面的一个本子…………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那天我去他们家接知言去剧组的时候,他们家大半个客厅都毁了。项姐就坐在地上,知言跪在一边,手抖着去收拾地上的一摊灰——那本子已经被他妈烧干净了。” 我感觉自己听了一个玄幻得不得了的故事不可置信,但是细节上却又能跟记忆里的一些场景对上号。 例如项知言家里20年前的装修风格,和只有一部分更新了的新式家具。 “然后他就因为那个烧了的本子,入戏了?”我问。 “入戏了。”朱彤苦笑,“那种歇斯底里的痛苦和悲戚就因为那么一个本子引出来,动人肺腑。” 我不说话了,我有预感朱彤接下来的话一定让人很难以接受。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能够表达出那么强烈的情感。”朱彤说,“后来,不管什么剧本,什么题材,他都没法再表演出那种感情来。我们之前面过于淑华的戏,她对项知言的评价就是,她相信不管什么题材,什么类型,知言都能拿出85分的成绩,但是他们这样,肯为了一部作品去磨很多年,甚至愿意去对抗资本进行创作的人。他们想要的不是85,是100。” 章节54: 6个月前/6个月前 标题:54 概要:我想着你就觉得难受 后面朱彤再说什么,我都没太听的清楚。 我听她在这说了一席话,感觉好像见到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项知言。 有一种奇妙的,陌生,但是又熟悉的感觉。 我一边想着这怎么会是他呢?一边却又觉得这确实又像是他做的事。 我仔仔细细的回忆了我们遇到以来,他在我面前所有的表演,从那天他在耀华的办公室在我面前演《盲野》的主人公小野,到之前我们再顺《山祭》时在我面前念台词的场景。 无可指摘的技巧,他对自己面部肌肉和肢体的控制,还有对台词的处理,我都挑不出错来。 可是真的有哪一个瞬间,他是因为感情而不是技艺打动我的吗? 我看过太多只会肆意使用情绪来演戏的演员,以至于从来都觉得技巧比情绪要更为难得。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项知言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自然也能做到别人能做到的事。 所有的细节都慢慢地纷至沓来,我想起我第一次说《盲野》我不会选他的时候,他脸上淡了一分的笑容。想起我们第一次看《山祭》剧本的那天晚上,他半真半假地嗔怪,说还以为我要帮他看看角色。想起来自从我开始改《山祭》之后,再难看到的他笑开了地样子。 想到试镜那天,他不想让我去现场看他演戏。 “他骗我。”我无视了朱彤后面说的那一大堆,直接说。朱彤显然被我突然冒出来地这一句话弄懵了,诧异道:“孟植你说什么?我们正在讨论项知言的角色问题……现在成唯点头可以往后延一点时间,你能不能再改一下知言的戏份?” 我根本注意不到朱彤在说什么,我被一种不可名状的难过和恐惧裹挟了,我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害怕什么,只知道自己在这四方的院子里再也坐不住,我想去见项知言。 我不再说话,站起来就往外头冲,朱彤被我这一通操作弄得不知所措,站起身喊:孟植?!你要去哪?” 我充耳不闻,只往记忆中他们今天上戏的地方跑。那地方外面围了一圈人,好找的很。我很快走到了外围,找到了成琪,我要问她项知言在哪。 成琪看到我过来也吓了一跳,小声问我:“孟植你怎么过来了,剧本不是喊人送来了吗。” “我来找项知言。”我说,看着冷静,其实整个侧脑都疼得不行,我接近30小时没睡了,没吃东西,又受了一番刺激,简直可以当场晕过去。 但是我不能晕,我还要找项知言。 成琪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正准备再逼问几句,却被一个人扳住肩膀扭了过去。项知言皱着眉看着我,一边手还箍着我的肩膀,“你怎么在这?为什么不好好睡觉。” 我终于见着他的脸了,头发还是短短的,因为拍戏的原因,整个外形都没那么俊俏,但是还是那样好看的一张脸。 我突然就抱着他哭了。 周围的人,包括项知言都没预料到我突然来了这一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引起了一点小小的混乱,还好成琪就在旁边,控场能力一流,场面瞬间稳定了,项知言就一边莫名其妙地抱着我安慰,一边跟成琪道歉。 “没事没事,搞文学创作的精神比较敏感,都理解,他就只是抱着你哭一哭而已。”成琪在旁边显得很明事理。 我才懒得理她,我觉得我有一腔的话要和项知言说,临到他跟前却又什么都来不及说,就只记得哭,却还闹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 项知言被我弄得没办法,小声和成琪商量了下,我好像正好撞到他们休息的时间了,他说多休五分钟,要先把我弄回去睡觉。 成琪去请示了一下成唯,我哭得抽抽噎噎地听不真切,但是成唯显然大度的很,听着是直接给项知言准了一天半的假。 这下项知言才舒了口气,拉着我先在剧组稍微僻静点的地方做了,什么也没问,一只手伸出来顺我的背。等到我哭声全消停了,他才在我旁边问我能不能站起来,我们回去休息。 我哭过了之后,困意全都涌上来,记得他请到了假,就死抓着他的衣服,含含糊糊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堆我醒过来地时候一定要看到他之类地话。 这之后我是怎么被项知言弄回我们那个院子的,我印象不太深了。反正一路走得挺稳当的。嗯,他走的稳当,我被他抱着的也很稳当。 至于丢人现眼,我哪还有精力去计较这种事。 我躺在床上睡得十分不踏实,奈何身体抗议,实在又是起不来,只能苦苦地跟自己作斗争,好歹睡了几个小时勉强醒了,结果浑身都疼,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思维都断断续续的。 唯一好一点的地方就是醒来就看到项知言在我身边坐着,已经洗过澡了,正拿着剧本看。见我醒了,就把剧本扔在一边,过来问我难不难受。 我自然是非常难受的,感觉这遭弄不好怕是要生病,却也不敢和项知言明说,就用被子把自己裹好,伸出手来拽他的衣角。 这动作把项知言弄得哭笑不得,他也怕我生病,伸手来探我的体温。 那只手扶住我额头的时候,他的体温也传了过来,熏得我一股泪意就这么又涌了上来。我是非常爱哭的那种人,说好听泪腺脆弱,难听就是多少有点软弱。本来我爸去世这么多年,我日子过的艰难,也不知道是变坚强还是变麻木,总之是渐渐就哭不出来了。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多少算是个好事,毕竟多大了还哭哭啼啼非常不像样子。 我也没想到在朱彤那边听了个没有内情的故事,就能把我难受成这个样,什么男子气概,坚强之类的虚词都抛诸脑后,眼泪落得跟雨一样。 我状态这么不正常,换做之前项知言早就开口问了,这会儿却还只是耐心地给我测体温,再用手指给我抹眼泪。 我猜他是见过朱彤了。 “何苦呢?”他叹气,低垂的睫毛依然温柔得像是秋后的落叶。 “我难受。”我说。“我想着你就觉得难受。” 章节55: 5个月前/5个月前 标题:55 概要:那年春节 《雨人画家》上映的第一天,我就看了,是三年前的贺岁档。 那一年的春节我过的很冷清,我爸去世,我和和孟家彻底断了关系,往年要走动的人家都不用走动。卢青和又被抓回卢家过年,在qq上给我留了几句言就被抓去包饺子。 彼时日子不但冷清还很艰难,我这辈子到那时为止拢共也没过过几天真的缺钱的日子。一下子从云上跌落下来。没有正经工作,只有50万现金和老家乡下的一个房子。 我一开始转不过性子,又刚学会买醉,50万很快就花了一小半。后来有天自己算存款,才把自己算清醒。 然后就开始愁钱的事。我之前在剧组的底气大抵只是我不愁钱,现在没这底气,就想要不干脆找个编剧工作室挂靠,陪他们写那种流水线生产的剧。 那个时候真的是对创作本身的热情完全熄了,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觉得趁着《山海》还有些薄名,赚点快钱也行。 就是迟迟决定不了把自己卖给哪家,总有种古怪的坚持和倨傲,觉得卖给谁都是贱卖。 后来我试探性地问了几个人,没等到回信,孟家和傅文睿就一起找上门来。 孟家是知道我没钱,故意来恶心我。 傅文睿则是假惺惺地给了我份合同,要签我去帮海鹿写几个IP改编,价开的非常非常高。 “你去编剧工作室和来我这里是一样的。至少来我这里不用你从底层熬。”傅文睿小人得志地让人非常厌恶,说的却都是些实话。 “我们是有私怨,但是我是个商人。” “不然你还有什么好的选择?卢丹平?耀华今年一个备案的剧都没有。” “或者文秋,文老?他都多少年不管事了?再说他能为你奔波吗?你又愿意让他为这种事奔波吗?” “孟植,你就是个少爷,你过得惯苦日子?赚了这票走人,我还能拦着你?你有什么好坚持的。” 傅文睿一句句跟尖刀似地剜我的心,我觉得他就是刻意来羞辱我。 所以打了一架之后,我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但是他留下的焦虑没法拉黑或者通过暴力解决,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说他那份合同真的是我目前最好的选项。 就算我傲气,不吃嗟来之食,那其他的呢,利用《山海》,利用卢丹平甚至说利用文老,我总还是能找着赚快钱的渠道。 我现在这么需要钱,做什么都能原谅自己,何况这并不犯法。 我就这么纠结到了春节,已经动摇的差不多了,决定过了元宵就去联系下以前剧组的人。 年初一那天,我一个人从出租屋的床上醒来,桌上摆着的还是昨天吃剩下的吐司。我就这么在床上发了一整天呆之后,才决定去做一点有价值的事。比如,去看电影。 这世上很多事真的只能说是缘分,春季档这么一个喜庆热闹的时节,这个档期的电影更是一个比一个花团锦簇,封面很不得把素材全部是塞满,用上各种大红、明黄之类的惹眼又刺激的颜色,整个喜气洋洋得跟商场里无限循环的“恭喜您发财”形成强烈的共鸣,反衬着我更加的孤苦伶仃。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雨人画家》。海报封面是冷蓝色的。画面中心是穿着连帽衫背着书包的项知言。整个画面寡淡到素净,项知言眼神放空,不知道在看哪里。这种风格在同一档期的电影衬托下显得格外肃杀,像是误闯到此的异类,有种和世界毫无关联的孤独感。 这就是我选择看这部电影最直接的原因,它看上去丧兮兮的,意味着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非常不讨喜,也意味着清静。 想来我的确也是个神经病,从冷清的出租房里跑出来找热闹,回头又在这热闹里找冷清。 《雨人画家》是真的没人看,我买的最近的票,5排5座,同一场也就几个人。我原以为我就是来打发打发时间的,却在那个播放厅里,度过了那一年最难忘的2个小时。 那是项知言的出道作,除了他都是有功夫老戏骨。我一开始还在暗暗惊奇这电影深藏不露,结果一个转场过后,就马上被项知言抓走了全部心神。 他饰演的童潼在人潮中不小心走丢,一个人默默呆在街头。我和项知言说过这个镜头,我说他那个眼神让人特别想让人爱他。 这是百分之一百万的实话。 《雨人画家》并不是个温情的故事,更像是个无法和世界沟通的人从始至终一场无声的嘶吼。 这种故事最难的就是和观众建立起情感联系,才能引人入戏,才能让人在乎主角的经历和遭遇。 它跟那种人物传记不同,观众没有丝毫感情基础,大家都知道霍金,但谁会知道一个虚构的阿斯伯格症患者。 项知言用一个镜头就做到了,他把童潼的天真,不谙世事,些微的恐惧,揉到一个内敛甚至有一丝异常的壳子里,一个眼神就说尽千言万语,却又永远留下探究的余地,让这个角色的一切偏离正常人的行为都有可怕的说服力。 我的心被他勾着,看着他面对父母离世,骤然落到一个无比复杂的社会环境里,看着他被利用,被压榨,却还执拗地在他的画室里画着他想要画的画。直到最后,他知道自己画的父母肖像要被拍卖,惊慌无措又无能为力,才点燃了自己的画室,最后又误以为火场里的肖像画是自己的父母,冲到火场里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我坐在电影院的座位上,觉得自己的灵魂也随着这场火燃烧殆尽了。 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给他写剧本,我一定要给他写剧本。 不管要花多少时间,不管要用多少年,我都要写一个配得上他的剧本。 从电影院出来,我再没起过去赚快钱的心。我接受不了有朝一日我和项知言介绍自己的时候,说自己写过什么垃圾。 我在电影院看了五遍,买了DVD,给某有线上播放版权的平台充了两年的会员。甚至在这之后找了家特殊教育学校,死皮赖脸地要去给人家做志愿者。 我其实那时候根本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我只是努力一点点,一点点地去让自己接触外界,努力让自己找回来创作的状态。 我知道他入围了影帝,知道他身边有最好的经纪团队,知道我和他之间遥不可及。 那没关系,他这么年轻,我也这么年轻。 我幻想过很多很多,未来我们相遇之后,一起讨论《雨人画家》的场景。甚至我因为过于激动,直接给他跪下的场景也臆想过。而不是现在这样,拉着他的手,只知道哭,嘴里还胡乱道着歉。 我为喜欢《雨人画家》这件事而感到愧疚,我觉得自己从不遮掩的喜欢像是那些恶行的帮凶,过往每一句对项知言的赞美都好像是在为施暴者叫好。 诚然,这是一部好作品。 那又怎么样呢。 项知言的母亲用一种扭曲的方式把童潼推到了准影帝的高度上,同时断送了项知言成为顶级演员的前途。 这发展,我简直不知道怪谁好了。 章节56: 5个月前 标题:56 概要:转移话题是个技术活 “别哭了,也用不着跟我道歉,你有什么好道歉的。而且我现在不是还在演戏吗?”项知言温声说,分明是他的事,他却说得这么云淡风轻。“何况……就算演不了戏。其实影响也没那么大。” 我哭得卡顿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任何一点点强颜欢笑的神情。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就是平平淡淡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难过,真的不在意和强装镇定这里头偌大的差别我能不懂? 于是我哭得更厉害了。 项知言被我哭得彻底没办法,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给我顺气,就这么闹腾了半天,我终于哭到脱力,就在那边打哭嗝。项知言隔着被子拍我的背,把我当个小孩子似地照顾。看到我终于消停了,笑了笑,才开口:“哭这么凶,你喝醉那天控诉我拍商业片的时候都没哭得这么凶。” 我被他说了这么一句,气不打一处来,这能比吗,这是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差别!他都被他妈搞得入不了戏了,现在又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好似明天退出娱乐圈也可以接受。都这样了。我还能计较他演烂片? 我真的是绝望死了,我本来只是心疼,现在则是感觉一个潜藏在内心多年的梦想彻底没了指望,开口胡乱控诉:“你……你……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不是都不放在心上,你……你还骗我,你是不是都不想演戏了,那你还要我给你写剧本,你还说要来演,你就是框我。” 项知言沉默了两秒,开口:“是啊。” 我一个好歹差点没厥过去,整个人直哆嗦。 项知言强行抓着我的手控制着不让它抖,也不看我,就坐在床边说话:“我没想告诉你,就是知道你知道这事多少要伤心,倒是没想到你伤心得这么大发……” 我要被他这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搞得心态彻底爆炸了,“……这是我的事吗?项知言?项先生?项老爷?我求求你了,这是你自己的事好吧?你要是都不想演戏了,你何苦找我呢?” 项知言制着我的手回头看我:“不想演戏了是真的,想要你写的剧本是真的,要去演你写的剧本也是真的,这么看也不能算框你。” “你都不想演戏了,我能让你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吗?”我简直难过到生气:“你以为我就图你的演技吗?我没有心的啊?我宁可这辈子在荧幕上都看不到你,也不愿意你受委屈或者勉强自己,懂吗?” 这话说得腻歪死人,朱彤若是听见,必然要冲进来打我两个大耳刮子。她苦口婆心找我说往事就是为了让我改项知言的本子,改的好演一点。我倒好,彻底倒戈,原则底线统统都无所谓了。 这话她没听见,项知言听见了也跟没听见了一样,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了我一句为什么? 我真的是要气死了,他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这么明显的答案居然还要问我?于是带着气说话。 “我能为什么?为了你不难受好不好?” “为什么为了我不难受?” “因为你难受我也跟着不舒服啊!” “为什么我难受,你会跟着不舒服?” “因为……”我刚起了头,话就突然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我不知道我应该说什么,话赶话地说到这里了,我怔愣地看着项知言的脸,完全说不出话来,就觉得脑子里快要爆炸了。 为什么项知言难受,我会跟着不舒服。 项知言还看着我,他在等着我回答。 “因为……我们是朋友?”我越说越小声,简直是肉眼可见的心虚。 项知言听到我的回答,偏过头去,笑了一声。 “那孟植,你对每个朋友,都这样吗?” 他说完,头一次没管我的情绪,直接站起来往外走。我就坐着床上,看着。 我那一刻整个心都慌了,脑子里空白了两秒钟,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剩下一个念头,我不能让他从这个院子出去。 我迅速从床上弹起来,鞋都来不及穿,直接光脚踩着地上跑,两三步追了上去,从背后死死抱住项知言。 项知言往前踉跄了一步,站稳之后直接伸手来开始掰我挂在他腰上的手。 “你这是干嘛?”项知言一边掰,一边说:“你和别的朋友吵架了也这样?冲上来抱着,死赖着人不肯放手?” 我就是抱着他不说话,还没擦干净的眼泪就往他后背上蹭。 项知言手箍在我的手上,力道不算大,但是让人觉得害怕,知道他如果真的发力就能直接掰开。他任由我抱了一会儿,开口:“孟植,我愿意为你做很多事,去酒吧接你,照顾你,投资你的剧本,演你写的角色。不管我喜不喜欢我都愿意,你明白吗?” “我不要你愿意,我要你喜欢。”他这句话没有触及敏感词,我就大着胆子回了一句。“你不喜欢就可以都不做。” 项知言闻言并没有说什么,手松了一点,仿佛做梦般地说了一句:“我不去做,你不是就要走了吗?” 我一下不敢说话。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项知言又笑了一声,笑声有点寂寥。自嘲似地开口:“我在说些什么呢?”说着手上开始用力。 我抱着他,闭了闭眼,开口:“我不走。” 他手上的力停了,问我:“你说什么。” “我说不走,你不做那些我也不会走。”我说,“除非你赶我。” 这话说完,我拼命地在心里祈祷,他千万不要追问我为什么,千万不要。 可能是他今天为什么的指标已经超了,终于没再问我为什么,只是继续强硬地把我抱着他的手拉开了,转过身来看我。 他比我高,这样微微低着头看着的我的时候有种压迫感。原先他都用温和的气质包裹的很好,让人以为那种压迫都是错觉。这个时候再看,莫名的觉得有点危险,让人有点想跑。 但是就算是我也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跑的。 项知言说:“我和你摊牌吧。” 我看着他,很紧张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从知道朱彤跟你说这件事,到你醒来这段时间里,我想了不下3种方法要怎么跟你说。”项知言开口,“比如调侃这事,提醒你这事我不想深谈,你心思重,擅长体察人心,明白了这点就不会再追问了。” 他略低头:“但是这样无疑是在一个你非常在意的事情上——或者说最在意的一件事上制造隔阂。我没有把握把这事扭转成顺境,所以只能面对。” “那就只能扯谎,或者坦白。”项知言慢慢分析:“扯谎其实不难,告诉你我只是有点心结,一来你对我非常信任,我在你这里输出的信息都是真实的。二来,我也有把握一直伪装这种状态。这样就可以利用这个事制造和你的关联系,假装你帮我解开了心结。能更好的把你绑在我身边。” 项知言垂头看我:“可是我不敢做,你在专业方面太敏感,我怕骗不过你。那么如果一直保持有心结的样子呢?无疑只是扮演一个庸才,没有难度,回头你迟早忘了我。” “所以我选择坦白。” 我咽了口口水,紧张地看着他:“坦……坦白什么?” “那是你决定的。”项知言说,仿佛摆了一个潘多拉盒子到我面前,“我不再跟你耍心机了,你现在可以选择让我坦不坦白,坦白到什么程度。长期有效,不仅只针对这一件事。” “比……比如呢?你要坦白什么?”我魂都丢了似的问他。 项知言偏了下头,像是在考虑,“比如。” 他笑了,“就比如,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么多心里活动,每一次每一次,我在面对你的时候都会在心里重复无数遍,直到我找到一个最稳妥的方式。” 项知言看我,语气低沉:“孟植,你要我坦白吗?” 这个气氛简直绝了,我站在项知言对面,像是回到了高考考场。项知言这到底是要坦白还是他妈的在考我,我看他的脸实在是找不出任何哪怕一丝丝正确答案的端倪。 我先是没睡好,哭到脱力,又是惊闻他大概不喜欢演戏,多年心愿一朝成为泡影,还在他面前话赶话的口没遮拦,差点把自己都没理清楚的心思说出口。最后更奇妙了,这人耍脾气要走,然后就是这样仿佛要去赴死的态度逼我做高考卷。 坦白,坦白个锤子。 再难搞的gal game也没有这么难攻略的角色。 我破罐破摔,反正你不仁我不义,本来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谈的,你非要这么逼我,那也别怪我不给你留脸了。 我打定主意,抬头看他:“行,你先坦白坦白那天晚上亲我额头是怎么回事吧。” 项知言眨眨眼,又眨眨眼,好似完全没想到我会先问这个,竟然还不好意思了起来:“……那天你没睡着?” “你管我睡没睡着,你先坦白。”我逼他。 项知言还是眨眨眼,片刻没说话,就当我以为他打算毁约,准备把这个见鬼的坦白环节跳过去以后。他突然迅速弯下身子低头,偏着在我脸颊上点了一下,我连躲都来不及。 “这个意思。”项知言说,就着夜色,我竟然看得出他有点紧张。 “……” 不是,你亲就亲,你亲脸又是几个意思。 章节57: 5个月前 标题:57 概要:尘封旧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我就是问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清楚什么意思。” “我清楚什么意思我还需要问你你什么意思?” 这种脑残对话从他亲了我开始就一直持续到我们睡下。 我也真是服了项知言了,亲得毫不含糊,言语上滴水不漏。这下搞得我倒是希望他亲的是我的嘴,那样他到底什么意思我就清清楚楚地知道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眼睛都肿了,睁不太开。摸到眼镜带上,看着这依稀还是有点模糊的世界,就有点悲从中来。 儿女情爱都是一时的,还有许许多多需要面对的麻烦事。 项知言下了两碗面。自己端着一碗在院里吃,另一碗放在灶台上。我穿着拖鞋走到厨房端面,出来到院子里,也找了个凳子坐下吃面。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院子里只剩下吃面的声音。 等到一碗面见底。我们俩都随手放在地上,谁都没先离开这个院子。 最后还是项知言先开的口,他也没看我,就抬头看着这院落四方方的天,状似随意的开口:“你是不是早察觉到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我却明白他什么意思,小心地嗯了一声。 项知言呼吸声重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我今天早上下面的时候才想明白,你要是真的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怕是不会那么淡定,还能歪到别的事上……” 我干咳了一声,示意他尴尬的事就不要多提了,免得昨天晚上的小学生吵架现场重演。 项知言莞尔,不多说了,回到原先的话题。 昨天晚上两个人其实情绪都有点激动,我直接哭惨了,项知言表面上看着八风不动,实际上估计也慌了神,不然不会一股子一不做二不休地样子说要跟我坦白。 他想坦白什么,我其实心里大概是有数的。 项知言眉毛稍微抬了一下,又放下,我知道他这是在犹豫,半晌过去他也没想好怎么开口,反倒是又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思考一下,照实说了。 “就你演戏的时候,我成天见不到人,只好在心里琢磨,然后就反应过来了。” “我哪里露馅了?”项知言扭过头来看我,脸上满是求知的欲望,我回答他:“比较明显的还是我落水那次,先装作生气,就能我来不及计较你之前故意话不说全框我的事,然后再事无巨细地帮我把工作用的东西准备好,我先是内疚然后是感激,这事就彻底翻过去了。” 项知言说:“那时候我们并不相熟,我只透给你部分真相是情有可原的。” “是啊,但是你是透露,不是倾述。”我回答他,“每个人在述说自己过去的时候,最难的是开头,一旦开始说了,就总有倾述的欲望。但是你没有,你选择展现这些的时候总是有目的。” 项知言失笑:“这不能说明什么,也许只是我喜欢和人交浅言深。” “能。”我说,“你不像是那种把自己家事随口说的人,从你对朱彤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她知道你那么多事,但是你依旧不和她交心。别人就更难了。” “我怎么不和她交心了?” “剧本更改这么大的事,她是你经纪人,于情于理你都该和她说一声,但是如果不是小飞告密。戏拍完了她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还能算交心?” 项知言扭回头,自嘲:“原来我破绽这么多,倒是一直以为自己装的很好。” “你不要这么说。”我听他这语气就觉得难受,“你只是有选择性地……展示了某一部分自己。我觉得这算不上装。” 项知言的自嘲被我堵了回去,脸上没什么表情,又抬头看屋檐去了。 我看着他的侧脸,开口:“我琢磨你的时候才发现,你其实离我很远。” 项知言不说话,我就把话说了下去。 “你太好了,很会照顾人,生活和情绪上都是,又很体贴。”我慢慢说,心里满满涌上酸意:“但是你表现出的亲昵状态和实际感情上的交流是不匹配的,就算你用喜欢我的剧本,看过我的小说这些来平衡砝码,其实也没有足够的说服力,简单的来说,你就是在无缘无故的对我好。”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事,我一直都知道。” “我已经仔细想过了,我有的这些,没什么是不能给你的。” 我把这些话说完,搬着小凳子凑近项知言,认真地看他:“所以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了你之后,这茬就算过去了。你以后也不用这么照顾我,我们再来说其他的事。” 项知言终于低下头,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声音却是淡淡的:“……你这么聪明,什么都想到了,想不到我想要什么?” 我看到他这样,心里却安慰了一点,这样带着一点点锋芒挑衅态度,已经是我见过的他诸多的状态里,最接近真实的样子了。 于是我好脾气地开口:“我不知道,我能给你的之前也都给过了,剧本什么的,感觉你也并不是很想要。” 项知言面无表情地伸手出来捏我的脸,边捏边咬牙切齿:“你不是聪明的很吗,现在猜不出来?” “我建议你适当用力,不然就显得很像恼羞成怒。”我说,脸还在人家手上,就不怕死的开嘲讽。 项知言捏了一会儿就放开了:“这事跳过,看你也不是真心要说这个。你就是想问我演戏的事,又觉得不好开口对不对?” 我看他:“那你愿意跟我说吗?” 项知言看着我,良久,叹了口气。 “我不喜欢演戏这事,和项莹烧了我的东西有关系,但是关联不大。” “你不是老说我演技好吗,那么我告诉你,我记事起,记得最深的事就是项莹要求我陪她李家演好儿子。” “项莹是个活在幻想里的女人,或许这点在李同庸眼里很可爱,但是做她儿子那真的就是倒了血霉。” “她从来不在乎我是什么样的孩子,她只需要我能扮演什么样的孩子。” 章节58: 5个月前 标题:58 概要:但是既然有些事可以做,我就不想后悔 项知言这三句话连着说很有一种气势,夹杂着某种蒙着时代渣土的尘封往事一起袭来。 我想这必然不是个好故事。 他说完这三句话就沉默了,一起沉默的还有我,院子里四四方方的天安静地仿佛时间都凝滞。 我发现这一刻我并不是真的在乎他演技这件事,我只是想更了解他。但是如果袒露这件事让他为难或者痛苦,就也没什么好坚持的,我希望他开心。 其实仔细想想,就算现在他入不了戏,甚至以后都入不了戏也没什么。他曾经巅峰状态的演技已经在我心里留存过,我不会忘。至多不过是以后要尽量不在他面前提起《雨人画家》,免得大家都再伤心一次。 更何况人生那么长,谁能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如其伤那些莫须有的心,一定要闹个明白,不如先把一切都揭过去,看看当下能做的事。 项知言的假就这么草草放完了,在院子里虎头蛇尾地谈完一场,我们两个都在院子里宅着养神,我好容易又吃了两顿他做的饭,晚上一顿土豆粉蒸排骨吃完,感觉什么都可以抛到后头去了,只要我能一直吃到项知言做的饭。 晚上照例是睡在一起,经历我质问他亲我干啥那事之后,两个人倒没什么别扭的。就是我从浴室洗漱出来,看到项知言欲盖弥彰地铺好了床,两条被子分成泾渭分明的两边。他拿着剧本在旁边装模作样地看。 我斜睨他一眼,三两下爬上床,钻被窝里一阵扑腾,好好的床就又被我弄乱了。 项知言这下也装不下去,侧头看我,说:“不介意?” 我装傻:“听不懂你说什么,赶紧睡了。你明天不是还有戏?” 项知言闻言就想伸手捏我,半道又变了方向去揉我头发。我头发刚洗完还有点潮,他来揉我索性偏头躲了,往他怀里顶,把他衣服弄湿。项知言这回也不让我了,伸手把我箍着,让我头只能顶在他怀里,退不出来。 “还闹?现在舒服了?”他笑话我。 我被箍得紧,有些喘气:“你放不放?” 项知言说:“不放。” 我顿时心就脏了一咪咪,想着这可是你逼我的,用还算自由的双手去捏他痒痒肉。项知言看着平日里温和儒雅地,其实非常怕痒,要不是我和他住了这么些时日,还真不一定知道。 项知言一开始还装,后来实在受不了身体都开始抖,带着我两个人在床上摔得翻了个边。我趁机逃出来,居高临下地压着他,用手捏他的脸,问:“叫你横,还欺不欺负人了?” 项知言一张帅脸被我捏得变形,也还是好看,他用那双让人喜欢的眼睛看我,我感觉那里面有笑意,和他说的话南辕北辙。 他说:“我让你的。起开,我去洗漱了。” 我耍无赖:“要不你明天继续翘班吧,反正这深山老林的,成唯要来抓你我们就往山上跑,他那四体不勤的样子肯定追不上的。” “体谅体谅你可怜的老爷我吧。”项知言拿话怼我:“就算我这演技入不了大少爷您的青眼了,也还是要赚钱养家的,排骨不用钱买吗?” 这句话足以见得项知言心绝对比我脏多了,我还没认真奚落他,就用杀手锏来堵我话。 但是吃人嘴软,我还想在他这办张长效饭卡,只得悻悻把人放开。 后来,我在等项知言回来的过程里就先睡着了。睡得很沉,而且一睡到天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项知言那半边的床又只剩下余温。 这对我来说很稀奇,我一直非常渴睡,向来都是能睡多久睡多久的。这次居然醒的这么早,而且很清醒,没有再睡过去的想法。 我觉得这很好,对我今天的计划非常有帮助。 因为今天项知言要回去剧组了,所以早饭是小飞送来的。几个包子还有稀饭。我们一起在院子里吃完,项知言就准备去剧组了,小飞准备替他拿着东西和包。 我真的是拿出了毕生演技,什么都不说,抱着项知言的包,就这样站在院子里眼巴巴地看着他俩。小飞被我这一套架势整懵了,倒是项知言看了我两眼,就知道我在搞什么幺蛾子。 他登时那种淡定无波的脸就有点装不下去,问我:“你要跟着去?” 我没说话,继续用眼神表达自己的诉求。项知言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总算是败下阵:“成成成,走吧。” 然后我就欢天喜地地跟着他们出门去片场了。 我这一手项知言估计是没想到,去片场的路上格外沉默,都没和我说话,我也不介意。我知道他并不想我去看他演戏。 小飞倒是非常好奇,走在后面偷偷问我:“孟哥,编剧怎么去剧组还要跟演员报备的吗?不是去就行了?还是说要和成导说。” 我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懂,随组编剧一般都是待命状态的,当然要去剧组,但是有时候考虑到演员的心态问题,也会斟酌要不要露面……” 我半真半假地夹带私货跟小飞胡扯,小飞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还要感慨剧组的讲究真多。 他这个反应让我越发觉得是个可造之才——被骗方向的,于是编的更离谱了。还是项知言在前面实在听不下去,扭头过来教训我。 “别带坏人家。”他一边把他的包从我怀里抢过去,一边说:“一会儿真信了怎么办。” 我看到他理我了就来劲:“哟,你在前面,听的还挺仔细的嘛。” 项知言被我噎了一句,彻底不高兴了,拿着包就往走。 小飞有点怂,看他走了一段距离了才小声问我:“孟哥,我以前没跟过项哥,他这是生气了?” 我真心实意地说:“这不挺好的。” 小飞:“项哥这都开始给人脸色看了,这……” 我扭头看小飞:“生气不好吗?” 说完我也不管他什么反应,又转过头看项知言堵着气往前走的背影,“我觉得挺好的啊。” 哪怕就是这样淡淡的,我也觉得挺好。 这让我想起来我第二次酗酒被他抓回他家的早上,那天他也是真生了气的,和落水那天假生气,真转移话题不一样,是真的在发火。只是我反应太战战兢兢,没仔细品味他生气这个情绪。 人都是要生气的,没有谁真的活得跟个神仙一样。 他就算不肯给外界展示真实情绪也没关系,只要他还会对我生气,那我就还有慢慢接近他的方法。 我这样想着,默默地加快了脚步,走在他后面。 我其实对很多事情到此时为止都没有任何把握。比如我们俩人现在暧昧如斯却又都不肯直接捅破的心思,比如他现在看上去一团乱麻的前程和我同样鸡飞狗跳的未来。 但是既然有些事可以做,我就不想后悔。 章节59: 5个月前 标题:59 概要:上班打卡 我们到的很早,剧组却已经开始活动开,布置机位的和打灯的,组织群演和核对场记板的都很忙。这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让我安心,感觉对剧组消极工作,给项知言穿小鞋的疑虑被打消了一点。 有段日子没见,成唯越发沧桑了起来,穿着冲锋衣带这个帽子,胡子拉碴地,抽着一根烟在剧组走来走去。活像视察现场的包工头。 他看到我们过来,直接走过来打招呼,寒暄了几句就让项知言去准备化妆,换衣服。 我本来想跟着他们一起走的,但是成唯略抬了抬手,就把我留下了。项知言这个时刻和成唯交换了一个眼神,挺复杂的,就那么刹那的功夫我也没咋看懂,倒是他俩仿佛有暗号一样,成唯点点头,项知言就垂眸和小飞离开了。 成唯吐了一口烟,我被迫吸着这二手烟,心里又记挂着项知言,实在是很不耐烦,开口语气就有点冲:“成导,有什么事吗?” 成唯手指夹着烟,挑眉看我:“你那么精一人,我给他放了一天半的假,你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心说我当然知道,我就算不知道朱彤给我轰炸一轮我也知道了,但是当着成唯的面我还是得装样子的,于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开口:“不是因为我那天情绪崩了,您特地放他假安稳我情绪的吗?” 成唯顿时看我眼神都变了,是一种介于看智障和看敌人之间的微妙眼神,让人很不舒服。看来我就算战略性地使用了敬称都没什么效果,早知道就不白捧这人一嘴。 “我不跟你兜圈子,朱彤你都见过了,你会不知道我为什么准假准的这么痛快?”成唯冷飕飕地说:“你点破别人的时候下手那么利落,轮到自己开始给老子打马虎眼了?我白放了一天时间给你,就是让你做下项知言的思想工作的。” 这说到专业上面,即使我心已经偏了也是不能认的,只得说:“才一天功夫能改变什么,我这之后每天都来剧组,有什么需要调整的现场就给你调整。成不?” 成唯冷哼一声:“调整?他要是不行我就换人,还用得着你调整?” 我仔细观察了成唯的神色,这人这些天这么邋遢,胡子都长起来了,倒是对掩藏他真实的情绪很有好处,我一时拿不准他到底是说真话假话,只得卖了个乖:“成导,他肯定行。就是得磨。” 这是句放哪都挑不出错的万能打酱油金句。成唯听了倒是没继续说什么,就是继续冷笑了一声,招呼我去监视器那边坐。 我本来想去找项知言,这下白瞎了,只得跟着过去。 我和成唯说实在没什么可以聊的,又没有打圆场的活跃气氛的在,气氛一直很僵,等到演员们陆续到齐了才好了一点。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项知言和帮他拿东西的小飞。说是上妆换衣服,成唯一直偏爱那种真实的质感。反正肉眼看着项知言也没化妆,就是衣服变得更土气了一点,就这样打眼看过去违和感有点重。 我这时心里就咯噔了一声,小心地去看成唯的脸色。他也朝项知言的方向看,脸上还是那副疲惫又严肃的神情,看不出他到底满意不满意。 我只好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们拍戏也拍了一段时间了,这造型成唯肯定也早就看过,应该没什么事。 成唯走过去给演员讲戏,他们今天要拍的算不上重头戏,就是路涛带张倩回家后吃的第一顿饭,道具已经准备好了,成唯想要实拍那种热气腾腾的感觉,所以都是现做的食物。 我在现场一开始都没看到钟嘉瑜老师,直到这个时候才看到她,着实是震惊了一下。她是最晚进组的演员,而且艺龄这么长,长相算是无人不知。可是直到成唯开始讲戏,我才注意到那个小老太太是她。整个人穿着整洁但是廉价的衣服。脸上没有装,头发梳成一个髻,脸微微皱着,显露出一种乡野人拼命维持的体面,整个人好像融到了背景里。 我心下惊叹,情不自禁地又去看项知言,和他的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他发现我看他,就把目光收了回去,重新看向成唯。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总觉得他脸色沉了一些。 “……这场戏不难,主要是那种氛围,你们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心思但是又要藏起来的状态。我们先过一下。” 成唯安排好,没让开拍,先让演员在屋子里过戏。 除了钟嘉瑜、方德涵和项知言,其他饰演路涛家里男性亲属的都是当地的本地人。我还以为这些人面对镜头会显得比较僵硬,毕竟没有拍摄经验。现场看却还挺自然的,成唯应该是花了大力气训练过。 几个演员一起过戏,钟嘉瑜自不必说,方德涵表现向来也是上等水准,我最担心的还是项知言。他在一边闭了闭眼,才走到表演区。坐下的时候,他身上那种微妙的违和感就消失了。 他眼神变得散漫,游离,身形也微妙地变化,整个人突然微妙地瑟缩了起来。那是一种非常微妙的不体面感,能感受到整个人正处在一种压力环境当中。 我心放了一半,他的技巧始终是好的,这种深谙肢体传达出的信息,和对身体的操控能力简直让人觉得可怕。我悄悄偏过头去看成唯的脸,他眼神锋利,嘴抿着,说不上满意。 一群人开始对戏,钟嘉瑜老师脸上的笑容热情又局促,端着一大盆馒头从偏屋走过来。方德涵脸上有恰到好处的客气和被掩盖得并不十分好的对环境的嫌弃。项知言脸上的表情显示他现在很紧张,正如他肢体表现出的那样,他正处在一个强压环境,却又要拼命伪装出正常的样子。 这场戏没什么非常重要的台词,主要是表现出暗流涌动,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面具。最真实的反而是那几个老乡。 戏很快过完,我偏头去看成唯,他眉毛已经明显皱起来了,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点名道姓地喊:“项知言,你究竟有没有在研究人物?你眼里的情绪呢?” 章节60: 5个月前 标题:60 概要:所谓演戏的积极性 我没敢说话,戏一过,项知言身上那种违和感迅速地回来了。他抬头看过了,先是看我,再是看向成唯,看似脾气很好的问:“刚才的状态不准确吗?” 成唯被他这么一句反问弄得简直是要炸了,开口:“没说你状态的问题,我在问你情绪。你身体的信息到位了,但是你情绪呢?” 项知言没有直接回答他,沉吟两秒,开口:“抱歉,我调整一下。” 现场好像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方德涵和钟嘉瑜老师陪着他继续过戏。成唯看了一会儿索性走远了去监视器那边,又点了根烟。 这下就算我再不想吸二手烟也得去刺探军情了,我猫过去,坐在成唯旁边。他叼着烟,开口:“你看到了。” “其实也不是那么糟,他技术上是很好的。”我小心翼翼地回,这都算是顺着成唯的话在说了,实际上项知言刚才的表现就算不够巅峰,也远远落不到差的那一个档次,也不知道成唯为什么发那么大火干嘛。 成唯狠狠抽口烟,好笑地打量我:“孟植,本来这剧组我准备按部就班地拍就行。你横插一脚帮着文老把剧本改了,踩着人的心逼我。行,你如愿。现在时间也延长了,一群人都做好了耗死在这里的准备,然后你在这里跟我给项知言打圆场?” 他用手夹着烟往远方一点:“我不管你们什么关系,他要是再这样下去,我真得换人。技术好怎么样,大荧幕上一点细节分毫毕现。他没有情绪,技巧再好都有演绎感,我连他脸部的特写镜头都不敢给。要是随便拍拍也就罢了,现在该付出的代价都付出了,我不能砸自己招牌。” 我被他一顿抢白说得堵心,只能说:“再给点时间磨一磨吧。” 这个时候我就想起朱彤来了,讲道理这种场面上正该给项知言撑场面的不是她么?理论上我属于主创团队,没法全然闭着眼给项知言说话。 我想了想,观察了下成唯的态度,试探着问他:“之前的戏就没有还可以的吗?” 成唯狠狠抽了口烟:“不是说不行,是他不像路涛。” 话说到这了,我突然福至心灵地来了一句:“是不像路涛,还是不像于清波。” 成唯手抖了一下,烟灰落了一些到手指上,我看着有些疼。他仿若未觉一般地侧头看我,眼里有不容错认的警告,“你注意点自己在说什么。” 他这样我反而不太怕了,有了猜测就知道他到底在纠结什么:“你心里最想看到的路涛还是于清波。其他人再好你也觉得差了什么。” 成唯被我气笑了,直接吸了口烟往我脸上喷,这动作可以说很不尊重人,我也忍了。眯着眼和他对峙。 成唯喷了我一脸的烟,好像报了点微不足道的仇,没正面回答我问题,反问了一句:“那你呢,你也算是从头写过一遍路涛了,你怎么想这个人。”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倒不是因为有多难。是因为成唯这个时候问我这个问题,必定不是单纯地交流角色。他是想借着这个角色,撒我刚才戳破他心事的气。 于是我开口:“我以为成导对自己的电影掌控欲比较强。” 成唯说:“不敢,本子都让你改了,现在说这话就假了孟植。” 我没办法,只好说:“但是现在重要的是,项知言能给你一个什么样的路涛。” 成唯索性跟我摊牌:“我也不跟你打马虎眼,这戏这样拍着我难受,项知言也难受,他经济团队估计也难受。如果他状态能扭过来不换人最好。不然大家都耗着不如一拍两散。这片的监制也是我,我能拍板。” 这话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突然就明白朱彤在发什么愁。并且迅速带入到她的位置觉得内心焦灼地不行。 我觉得这里实在是坐不下去了,就想去他们对戏那边瞧瞧。刚起身走了几步,就看到项知言拿着瓶水在个转角的地方站着。 我一看到他就愣了,也反应不过来刚才和成唯那里说那么多,项知言听到多少,就想着怎么每次背地里说什么转头都能看见他,简直中了邪。 他低头看我,脸上没什么情绪,那种招牌似的笑容也没了,他其实不是笑唇,只是因为常年一直保持着微笑的样子,才让人觉得他一直温和儒雅。 我被他看得别扭,先说:“你们对戏对好了?钟老师戏很好的,她有跟你讲讲嘛。” 项知言没回答,把水塞给我,问:“成唯给你气受吗?”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说谎,没说话,项知言就就继续接了一句:“因为我吗?” 我心说这人怎么这么难搞,回答:“不是,你不要想多,正常走戏再磨磨就好。” 这句话说完他就沉默了,看了我一会儿,就转身回他们对戏的区域了。 我被他那一眼看得腿软,在成唯那顶了半天的压力不够他这一眼看的。等确认他回去对戏了,就迅速在片场找小飞问情况。他就在一边坐着玩手机,我走近了还看到他迅速把微信退出来,露出一个笑容看我。 “孟哥,有什么事?” 我直接问他,项知言之前对戏拍摄出什么状况没有。小飞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特殊的,基本其实就是成唯就是不满意,一直在说项知言没情绪,导致进度其实一直在拖。 我又问了下钟嘉瑜老师和方德涵,倒是没有项知言磨得那么艰难,一些单条都过了,也是卡在和项知言的对手戏上。 合着还真是拖在项知言这里,成唯真的是铁了心和项知言杠上了。我听到这里感觉更焦心,又问一组的演员有什么埋怨没有。 “主演那边还好,没听到什么。就是群演有意见也没人管。”小飞觉得很无所谓,还反问我:“怎么了孟哥,是不是听到什么了?其实也没啥大事,也别怕成唯吓人,他那边和寰宇签完合同了,换人要赔钱的。朱姐没跟你说?” 我心说我哪里是怕他换人,我是怕再这么下去,把项知言对演戏的积极性彻底磨没了。 我这满腔的焦灼还没来得及和小飞细说,那边成唯叼着根烟又去走戏的地方了。 我们这地方离得不远,声音都听得见,成唯那声音绝对是不耐烦,语气非常不好,让人再走一遍戏。 老实说我整颗心都提起来了,又不敢到那边去看,就忐忑不安地观察成唯的反应。 还是那几个人,那一场戏,很快走完了。 成唯照例皱着眉头,就在我以为他又要吼人的时候,他却对摄影和场记招了招手,说:“可以了,现在准备一下,开始拍吧。” 榉木无青于2020-05-03 19:18发布 第21章 章节61: 5个月前 标题:61 概要:临时卧谈会 那天后来有点玄幻,不知道是项知言突然开窍了还是成唯突然标准降低了。几场戏都过得很顺利。 我偷摸在成唯看监视器的时候去围观了一下,发现也不是成唯标准降低,就是项知言忽然就生动了起来,那种本来演绎出来的焦灼忽然就变成和他的角色融到了一起,内敛却真实。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妥实松了口气。 朱彤是下午的时候到片场的,她到的时候项知言他们在拍另一段戏,她就先来找我和小飞。听小飞说了上午拍戏的事,她略有些惊异地看我,“你给他吃什么灵丹妙药了?” 我虽然对她把功劳揽在我身上这件事很受用,但是这次项知言突然开窍明显跟我没什么关系,实在不敢居功。就一五一十说了。 朱彤不太相信,但是也接受了这个说辞。 项知言那边下了戏,几个人一起走过来,成唯还在抽他的烟,我看着他那烟雾缭绕的样子就觉得肺疼,躲得远远的。 他倒是心情挺好,还问几个演员要不要晚上聚个餐,这段日子以来难得有天拍摄这么顺利。 钟嘉瑜老师年纪大了,说要回去休息。方德涵也说要回去准备明天的戏。朱彤倒是有意和成唯吃顿饭谈谈事情,我还在想。就这个时候项知言默默走到我后边,他比我高,站在我后面的位置有种隐隐压制住我的感觉。而我几乎是他站过来的瞬间反应过来他情绪不太对。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人正牌的经纪人还没说什么。我就先抢着开口了。 “他好像有点累了,我们今天想先回去。” 朱彤和成唯一起回头看我。成唯的脸色倒还好,看来今天拍摄顺利让他的忍耐度有所提高。倒是朱彤看我的眼神又是嫌弃我添乱。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项知言在我身后站着呢。 于是兵分两路,他们一波回镇上,我和项知言回小院。我把小飞那项知言的东西拿了过来,放他和朱彤他们去打牙祭。 回小院的路上,项知言格外沉默,感觉比早上有过之而不及,又没有小飞那样的傻孩子可以逗了,着实走的有些闷。 我抬头看走在前面的项知言一眼,却又觉得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傍晚凉风习习,天还没彻底暗下来,显示出一种暗沉的灰白,既不是天舒朗阔,也不是红云漫天,反而隐隐让人觉得风雨欲来。 我们俩回了那间小院,进了院子,关上门。还没等我把他的东西放一放,项知言就闷不吭声地把我抱了个满怀。 我们中间隔着他的包,其实抱着不是很舒服,他劲还大,我是被硌得疼了,也不知道他疼不疼。但是这明显不是一个去计较这个的好时机。 我想伸手拍拍他的背什么的,却被他抱得太紧以至于动弹不得。 人和人之前的气场有时候真的是很奇妙,他这样一言不发地抱着我,换做之前我早急了。因为不清楚他想做什么。现在他这样我反而觉得踏实。 他突然演技恢复水平了一定有他的理由,他不选择瞒着自己消化,而是这样有点任性地抱着我,把我之前心里那一点的担心都打消了。 “怎么了呀。”我开口,语气就像是在哄小朋友。 项知言的尊严是不接受我这样逗猫似的语气的,抱得更紧了,在我耳边说:“我不高兴。” 我心说我知道啊,现在咱们不就是在说你为什么不高兴这事吗? 我等着他回答,没曾想项知言也在等着我给他反应。两个人一下子都沉默。过了好一会儿,项知言才语气非常不好地在我耳边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高兴。” “我知道啊,你快讲,一会我就要饿了。”我说,无辜的一批。 项知言也没想到如此撒娇也没换回我几句温言软语,报复性地在我脖子那边乱蹭了好几下,就直接把我放开。伸手来揉我头发。 “你是真的没有良心。”他控诉我,“就记挂着吃。” “人以食为天。”我有理有据的很,“天大的事压下来,也是要吃饭的。” 项知言被我这句话逗乐了,脸上疲惫的神色也不藏,问我吃些什么。 我说:“我让小飞给我俩打包了,我建议咱们现在赶紧先把澡洗了,然后吃点小零食垫垫肚子。然后在院子里边乘凉边聊天。” 项知言被我噎了一下,半晌哭笑不得地问我这都是跟谁学的。 我一边把他往浴室推,浴室里有两个大热水瓶里还有热水,倒是不用现烧了。给他推到位置又去给他拿洗漱的东西,嘴上没把门的胡编:“我这都是跟老爷学的,这不是咱们的优良传统吗。天塌下来也得把自己倒拾舒服体面了,要不累了一天脏兮兮的,肚子还饿,就这状态我们再在院子里凄风苦雨地述衷肠,那真的是太惨了。” 我这套正经不是歪理,就是说得特别没正型,项知言被我一顿瞎伺候整怕了,只得去洗澡。关门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别闹幺蛾子。 “别动灶台,也别动电线,我看这天一会儿得下雨,也别在院子里就待,自己去加件衣服。”他絮絮叨叨的,我直接把他和唠叨一起关到门后面。死死抵着门,听到里面有淅淅索索的脱衣服的声音和水声才走开。 项知言不让我动灶台,那我就不动,我给自己弄点凉水洗了洗脚丫子,又擦擦身上。我今天没啥活动量,就是跟着去剧组坐了一天,没出汗,这样简单弄弄就可以了。 我把自己收拾好了,迅速回屋里把柜子里的被子又拿出来一条,准备铺床。 项知言洗好出来的时候我还在床上扑腾。他拿着毛巾揉头发,匪夷所思地看着我在床上作妖。说:“你这闹什么呢?昨天晚上睡觉冷到了?” “不是,你快点,躺下试试。”我招呼他,项知言瞬间变得非常警惕,试探性地压了压被子,怀疑我在里面布置了什么机关。 我对他这样的警觉非常嗤之以鼻,也不解释,顺手一拉把他拉到床上,然后迅速用旁边一条被子给他盖住,整个人压在他上面问他:“咋样,被子包裹的感觉是不是特别有安全感。” 项知言一眼难尽地看着我,说:“我实在是不想扫你的兴,但是我腿还在外面。” 我有点脸红,但是依旧嘴硬,“咳,我这不是怕你不配合吗。来来来你自己来。” 说完我就起开站到一边。项知言保持之前被我压的姿势一下,就从善如流地踢掉了拖鞋整个人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好。 说实话这一幕其实还有点诡异的,他就包在被子里看我,眨眨眼睛:“你不压上来了?” 我老脸一红,不敢接他这个茬,自己掀开自己那个被子也钻了进去,拱着拱着拱到项知言那边,贴着他,脸对着脸地说:“行了,这下也算准备的还可以了。我们开始聊天吧。” 项知言也把脸凑过来,问我:“聊什么。” 害,这人,就是喜欢明知故问。 我神秘兮兮地又凑近了一点,装模作样地压低声音:“还能有什么,大学寝室男生卧谈会来来回回不就那几个话题吗?” 项知言立刻舒展了眉毛,一副我懂你的样子,我贼兮兮地准备和他异口同声。 我:“骂人。” 他:“对象。” 我和项知言:“…………” 章节62: 5个月前/5个月前 标题:62 概要:失望的理由 尴尬的气氛一度蔓延,项知言突然大笑。我莫名其妙地觉得他笑的样子让人生气,手悄咪咪地从被子下面伸进去挠他痒痒。 项知言笑的眼泪都出来,在被子里手忙脚乱地控制我的手,等我俩这波混战消停了,他眼角带着点泪花,笑着看我:“你真的是……” “我怎么了我。”我说,手威胁性地挣扎了一下:“你还敢不敢笑话我了。” “谁敢笑话你啊。”项知言说,“大少爷编剧一流,折腾人也是一流的。” 我看他笑意盈盈那样子就知道他不是真的认怂,逗我玩呢。不过这也是我的目的,既然达到了,其余细节倒是也不必在意。 我看着他说:“行了行了,说说呗,反正天高皇帝远,好好骂骂成唯那个损色儿。” 项知言想笑又克制自己不要笑,说:“成导没错,是我没符合他期待。” 我呸了一声,“他什么期待,他中年离异,基本快要把自己憋变态了,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如此这般口无遮拦,项知言都被我整得无奈,被子下制着我的手捏紧了一些。“他还是想于清波回来演这个角色。” 这话就说到点子上了,我也正经了一点:“但是于清波不可能回来,成唯那种人,你让他寄情于电影,怎么暗喻都没事。真的让人回来他头一个受不了。” 项知言沉默了一瞬,默认了我的话。这个反应让我多少有些高兴。他就算自己喜欢藏着情绪,对别人的体察却一直很敏感。和成唯待了一段时间,成唯的一些风格和习惯他还是摸清楚了的。 “成唯不是想让于清波回来,他是试图在路涛这个角色身上诠释一些什么。”我说,“其实你也可以把这个当成一个对抗的过程,这同样也是创作。” 项知言没说话,看着我说:“你不问我今天为什么成唯让我的戏过了吗?”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尤其他还是项知言问的,显得更加敏感。虽然我一顿猛操作把气氛弄得稍微好了一点,但是丝毫没有降低这个问题的死亡程度。 我在现场看了,也偷偷看过成唯的监视器。在我的角度其实成唯给项知言过的原因很简单,他的戏变得自然生动,所有演的痕迹都淡。不是什么重头戏份过了也就过了。 只是项知言特地来问我,就显得这个问题没那么简单。 我出门在外工作,学习到技巧有一条就是,有不懂的地方千万别装懂,装傻问一问总比强行装逼可爱许多。 于是我看着项知言问:“我不知道,你说说呗。” 项知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我在装傻了,不过从过往的经验来看他向来拿我这样没什么办法。 他无奈地垂了眼,跟我说:“你就是逼我自己跟你说……算了,我今天后来的演法有点模仿于清波的意思。”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准确地说,我在模仿于清波会怎么演路涛。” 他这样一说我就反应过来了,“这就是你觉得不自在的关系吗?” 项知言没否认,接着说:“于清波太瘦,整个气质是那种纤弱的,演员的风格多少还是受制于体型样貌。我演不来他那种脆弱感,容易不伦不类,所以我往另一个方向加了点情绪,主要是惶惶不安,和那种寄望于他人的弱者态度。” 项知言说的平静,抓着我的手却无意识地收紧。我知道他心里想的绝对不是表面上这么云淡风轻。我放低了声音问他:“……你讨厌这种状态是吗?” 项知言的手捏地更紧了,我手指被你捏地有点疼,心口却一点点发涨,我感觉到项知言正在尝试告诉我一些事情,一些可能开口很难,他从来没告诉别人的事。 “我不喜欢软弱,也很难认同这种态度。”他声音发沉,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怅惘。“那总让我想起来很多不好的事。” 他语气变得轻,轻得仿佛要消失,我听得心都揪起来,泛着苦,却还有一丝酸。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也知道那个被他视若珍宝的本子。 我不知道怎么劝慰他,同样的事类比到我身上,大概就像是我呕心沥血给项知言写了个本子,结果被傅文睿买了版权,还找了当年那个男六来演项知言的角色。 那我真的是拼了命不要也要和傅文睿不死不休了,毕竟士可杀不可辱。 项知言这句话说完,抓我的手松了松,换了个轻巧的语气,开口:“反正有点阴影,我以后演这样的角色,总会回忆起那种无力感。表演之前,抗拒心已经起来了。偏偏也巧,这年头不知道是编剧偏爱还是市场自由选择的结果,大多数我够得着的导演选中的都是那种苦大仇深的本子,一来二去就不能入戏了。也算是运气不好。” 我嘴唇动了动,有句话堵在喉咙里没问出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今天又能入戏了。 我想起来第二次走戏前,他来找我,塞了我一瓶水。 我不敢深究,不敢细问。 项知言这一次明显没那么好心直接放过我,他手上用力,把我往他那边又拉近了一点。问我:“你不问我今天为什么又能入戏了吗?” 我静若寒蝉,动都不敢动。 项知言并不需要我的回答,他字字清晰地在我耳边告诉我:“因为我发现,当着你的面让你失望,比直面那种无力感,更让我难以接受。” 我睁开眼,看着他,同样斩钉截铁地告诉他:“项知言,我不会因为这个对你失望。” 项知言咧开嘴笑了笑,显然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我反用手抓住他,强调自己的话:“你以为我老拿你接那部烂片说事,是因为失望你演烂片吗?” 项知言手指略微动了动,反问我:“不是吗?” “不是。”我说:“我是因为你不珍惜羽毛失望。” 项知言笑:“那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我说的笃定:“我原来只认识作为演员的你,所以只能失望你不爱惜羽毛。现在我知道你怕痒,做饭好吃,会装生气逼人妥协,性格不知道到底该说是温柔还是恶劣。手指很长,真心笑的时候从眼睛就看的出来。” 我把他的手握紧,被窝暖烘烘的,熏得人眼底和心底都泛着热。我带着无可奈可的妥协,和一股温柔的冲动,告诉他我的真心:“我现在认识整个的你,所以我只会因为你不爱惜自己失望。” 章节63: 5个月前 标题:63 概要:装傻基本法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情话,编剧不管自己写的时候多么浮夸多么花里胡哨,轮到自己身上永远是笨拙的。 我话说完,心底和眼底的热意就染上了整个脸颊,我估计自己这会脸大概是红透了。还没等我自己害臊往被子里躲,项知言忽然伸手一下子就拢着我和被子一起抱住了。我的脸陷入到一片软绵绵里。看不到项知言的反应,刚好他也看不到我的脸。还没心存侥幸一会儿,项知言带着些许挑剔的话就在耳边响了起来。 “啧,你刚才那句话,还挺让人牙酸的。” 我脸红的原因瞬间就换了一个,恨不得现在赶紧拿针线包把项知言这嘴缝了。真的是苍了天了,看着人模人样的,对外社交辞令演戏读台词,小词小话不都整挺好吗。怎么一到我跟前赶紧就他妈不会说话了。这他妈还算是人吗? 我在被子里企图挣扎出去,顺便给项知言腹部来一拳,全被他暴力镇压了,我这才发现钻被窝里动手显然不是个好主意,这被子真是再好不过的拘束器,我挣扎半天,还是牢牢地被他抱着。 我动半天给自己整累了,自暴自弃地讽刺他:“哪能有您酸啊,还什么不想让我失望,我跟您说,您这会耍赖就把我耍得挺失望的,没想到您衣冠楚楚的还是个禽兽。” 我人被他抱着,这点子攻击根本不痛不痒,项知言特别无所谓的讲:“不敢,我这下里巴人哪里能跟你这城里少爷比衣冠楚楚,不是东西。还用脸接人家烟,真行。” 他这话瞬间给我提了个醒,我瞬间闹明白他今天演技突然突飞猛进的根本原因了,他还好意思说我酸,他这话里的酸味足够飘到院子外头去了。居然还敢道貌岸然地跟我说什么不想让我失望,跟我这演痴情苦情呢。 “哟,就那么几秒钟时间,您看得挺清楚啊。”我来劲了,在被窝使劲刺激他:“躲着看人墙角挺热闹的哈,您要是真介意您出来啊,合着我替您受奚落,您不感激就算了,还自己酿上醋了。” 项知言终于憋不住笑出声:“行,这是你说的,我吃你的醋。” 他总算把我放开,我总算得见天日,还没重新感受下这清新的空气,项知言的脸就又落在我眼前了。 他这回真的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了,就那样问我:“孟植,我问你,我能吃你的醋么?” 这一句话就给我整懵了,直觉这话得谨慎地回,但是就像是我吃准了我一旦耍赖他就拿我没办法一样,他这样冲我笑我也是拿他一点办法没有的。 于是开口,语气都有点抖:“你……你爱吃吃去呗。” 项知言往前拱了一点,瞧着我说:“你要是点头了,咱们关系就得变一变了。” 我搞不明白这一出出的闹什么呢,这不几分钟前的戏码还是我扮演知心哥哥,怎么现在就跟拐骗良家妇女似的。 这话在我脑海里盘旋两圈就被我强行删除了,开玩笑,就我俩,谁是良家妇女还不一定。 这种没理由的阿Q精神给了我一些直面这个场景的勇气,我勇敢地抬头看向他,全然不顾自己手抖地跟筛子一样。 “怎……怎么变?” 项知言心情很好地样子,钝刀子割肉一样地开口:“就比如…………” 我紧张地咽口水,项知言一笑,却什么都没说,忽然凑过来低下头,朝我嘴巴轻轻啄了一下。 嘴唇被碰触的实感还没有抵达大脑,项知言就已经离开了,我脑子那一刻都是空白的。甚至觉得唇上那一点触觉都是幻觉。 项知言亲完就缩回去,说:“就比如……以后我再这么做,你就不能问为什么了。” 我脑子根本是一团浆糊,看着他连话都不会说,半晌就憋出了一个哦。 气氛突然就有点奇怪,是一种并不让人难堪的尴尬,就是那种,怎么形容,就是那种你又想做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做点什么的奇怪感觉。 我觉得我要是个机器人,那我嘴巴那块肯定就是电源开关,不然为什么项知言一碰就特么短路了。 项知言可能也觉得局促,我看他嘴唇动了动,大概是想主导下氛围换个话题。 我这个短路的脑子当时就不听使唤了,我开口,完全是在我这个系统自动运行的作用下冒出来一句羞耻度爆表的话。 “你刚才做啥了,我没注意,能再来一遍吗?” 我就看到项知言眼睛亮了一下,然后那双眼睛就突然离我离得特别特别近,我紧张地瞪着他,感觉嘴巴上的柔软触感还是很不真实。 项知言这回停留了久了一点才收回去,问我:“感受到了吗?” 我真觉得我们这个对话逐渐智障,偏偏我还特别沉溺其中,见了鬼似得开口:“差点意思,要不再来吧。” 就这么再来了不知道多少回,我觉得有几回项知言都是咬上来的,嘴唇铁定都红了,现在他整个人都跨在我身上了,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是半真半假地苦恼:“这都多少回了,你到底有谱没谱。” 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分裂了,基本可以看作是高尚情操和低级趣味之间来回博弈。整个人非常矛盾,还有些跃跃欲试的作死。于是我脑子又短路了,竟然开口问他:“你觉得呢?” 项知言挑了挑一边的眉毛:“我觉得?我觉得吧……你就是装傻来占我便宜。” 我在他下面躺着都要傻了,这这这,装傻不也是需要他配合嘛,这怎么一下子突然就不配合了?我这辈子也是头次占人这种便宜,当即就还有一点不知名的委屈和负罪感。其实但凡我脑子正常一点,都能立刻反应过来项知言那就是闹着我玩,但是那个时刻我整个人都傻的要死,智商直逼小学3年级的时候,居然以为他是真生气,委委屈屈地开口:“……不可以吗?” 然后项知言他妈就愣住了,他愣了还没一会儿,就突然骂了句脏话,狠狠地说了句“可以。”亲了下来。 怎么形容呢,我觉得我当时都快被亲得断气了。 章节64: 5个月前/5个月前 标题:64 概要:你可以有自己的答案 我们俩就在床上胡闹,什么都忘了。也真的是绝,没什么缠绵绮丽,就是俩男的跟小学生一样互相亲来亲去,仿佛少亲了对方一口就吃了多大的亏。 这场胡闹还是小飞打断的。我们还在胡闹,就听见院子里大门开了的声音。小飞拿着几个塑料袋进来,一边喊我们的名字。 我和项知言迅速对视。 项知言:装吗? 我:装。 电光火石之间我就翻过身用被子把自己裹裹好,滚到墙边佯装睡觉。项知言则翻身下地,穿鞋去院子里接小飞。 我闭着眼睛听院子里的响动,项知言好像在和小飞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我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才装作悠悠转醒的样子,睡眼惺忪地下地,踩着拖鞋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已经黑下来,两个裸着,只接了电线的电灯缠在梁上,发出伶仃的光。 小飞已经走了,院子里只留下项知言和两塑料袋的饭菜。 项知言把塑料袋搁在椅子上,走到角落把之前我用来做文案工作的桌子搬过来,勉强当作餐桌。 我屁颠颠地跑过去把塑料袋里的饭菜拿出来摆。一人一双筷子一盒米饭,围着这方方的桌子坐下来。 我吃了两口,这饭菜没怎么凉,想是小飞赶着送回来的。吃下去暖暖的,感觉整个人都熨帖了,幸福值噌噌地往上涨。斜眼看正在捻菜的项知言,更觉得人间极乐大概也就是这样。 和喜欢的人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吃一顿饭。 项知言夹了一筷子给我,我往碗里一看,蚝油牛肉,瞬间心花怒放。 “怎么办啊,项知言。”我说,“我可太喜欢你了。” 项知言笑了,嘴角翘得拉不下来,说:“又没人拦着你,特意说酸不酸。” 这怎么能是酸呢,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我好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喜欢的人,恨不能把喜欢他刻进骨血里带到下辈子去。如今就是口头上说几句,就嫌我酸了? 于是我开口批评他:“我总是要喜欢你的,你不能一直说我酸啊。” 项知言被我噎了一下,没吭声。我借着一点暖光好像是看到他脸红了。 心情一下子被带得害臊起来,便也不说话。安静吃饭,倒真的是食不言。 第二天,照例是早起。 我觉得我这场恋爱的 开头非常顺利,因为它让我打到了早起这么个我自由散漫以来就不敢想的成就。 卢青和要是知道我能起这么早,一定是要惊悚的带我去庙里驱邪的。 我一边漫无边际地想,一边慢吞吞地洗漱。项知言手脚倒是麻利,他起的比我还要早一点。正拿着剧本在院子里看。 我弄好过去看了一眼,今天主要是路母和张倩的对手戏。成唯确实把拍摄时间放长了,这进度放之前也就够半天拍的。 我看到这个,想起来该愁的事。问项知言:“你今天状态能行吗?” 项知言看着剧本,老神在在地回我:“怎么不行?” 我想了想,说:“太高兴了以至于根本入不了戏?” 项知言笑了一声,伸手过来捏我鼻子,“主戏不是我,不打紧。我还不至于这方面给人拖后腿。之前尝试模仿于清波那种方法,不也过了吗,别太担心。” 我拉了个板凳坐过来,想着要怎么开口跟他讲。 成唯老说项知言没有情绪。这句话本身能反应很多问题,不是项知言的问题,而是成唯自己的问题。 如果他想好了路涛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不会这么模棱两可地说情绪。诚然项知言入戏这方面是有问题,但是如果指导给到位了,就算项知言85分的水平,也不能一直耽搁在这。 话说到这,我们俩就开始讲剧本,这场戏的环境就是两间屋,拍张倩和路母初期的一些摩擦。项知言虽说就是个主要的背景板,但是他也是有态度的。 “………他虽然没有台词,大概只有几个镜头,但是路涛夹在他母亲和张倩中间,他是有态度的。”我说 项知言点点头:“他藏着事,不敢说自己是同,但是也不敢让张倩知道家里父辈们的腌臜。” “所以他是沉默的,谨慎的。”我尝试从这个角度切入:“你之前那种惶恐和寄望于他人的懦弱是一种思路。但是既然是创作,你当然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我的想法?”项知言苦笑,“成唯允许?” “你还是得对他有一些信任…”我回答,把编排成唯那些话先放在一边,“他拍了这么多年文艺片,就算色令智昏,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他现在这么暴躁也是因为他自己也很混乱。他拿不准路涛这个角色。” 项知言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你又知道了?” “这有什么难知道的。你来说说,成唯心里的路涛到底是什么样的?” 项知言偏过头想了想:“有一点懦弱,脆弱,但是有种韧性?” 我问:“更本质的呢?不要因为他老拿情绪说事,你就往这方面想。你也看过整个剧本,联系联系成唯现场的态度,他心里的路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看着项知言的眼睛,晨光散落下来几条柔软的光束。项知言回望过来,眼里像是聚起了一片光亮。 “罪人。” 项知言轻声回答,我听到了这轻巧的两个字,感觉心里有什么落了下去,踏踏实实地在心里占据了一块地方。 “对,罪人。”我开口,“成唯不会说出口,路涛就是于清波,而在他心里,于清波是一个有罪的人。” “但是他仍旧爱他。”项知言说:“他并不想往丑恶去解释这个角色,但是也不想美化那些罪过,因为他是被辜负的那一个人。” “这就是成唯矛盾的根源,他并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路涛。” 说到这里,我索性把所有话都摊开来讲了:“一个罪人是注定丑恶,还是让人同情呢?” 项知言说:“这个答案并不是唯一的。” 我回答:“当然不是。” 我把项知言手里的剧本翻到结尾,开口:“我们都知道路涛做了什么,知道他身上的秘密。知道他的不堪和还未完全泯灭的良心。可是我们还不知道,他究竟是可恨多一些,还是可怜多一些,他最终走到这个结局的时候,究竟是是让人唏嘘还是感人肺腑。” 项知言眼神落到结尾那一小段文字上,开口问我:“你认为呢?” 我说:“你不必问我,你应该有自己的答案。” 章节65: 5个月前 标题:65 概要:拍戏日常 后面几天的拍摄我还是跟着去了现场。都是钟嘉瑜老师和方德涵的大戏。 钟嘉瑜老师真的是业界楷模,多少年的表演艺术家了,动作台词都无可挑剔。给她留的准备时间最少,但算起来她是表现最好的。 这导致方德涵跟不上她的戏,其实区分开来看,方德涵的戏也是不错了,对上钟嘉瑜却总像是缺了什么。 这几年开始有制作组开始做演戏的综艺,我不太清楚内幕,只觉得是唱歌和真人秀之类的综艺的蛋糕分得差不多,所以开始朝新的领域下手。 这些综艺我自己不看,但是热度在那里,陆陆续续的还是看到了不少消息。有些相关的讨论看上去也很热闹,还引起了挺多讨论。提的最多的还是飙戏这一类的事。 我对大多数的讨论持保留态度,唯有这个飙戏有点想法要说。 飙戏这个说法有很多问题,首先就是把演戏说的像是竞技。戏剧中演员互相角力的情况是存在的。但是戏剧毕竟因为参与人数众多,势必是合作的艺术,更需要的是演员之间的协调。 如果出现演员之间的戏有参差的分水岭,导致肉眼可见的一方压过另一方,这其实不完全是演员的错,选角本身问题更大。 这天休息的时候,几个演员坐在一起交流,方德涵吃了好几个ng,心态却还好,和钟嘉瑜老师坐着聊戏。 我和项知言坐在旁边听,我正拿着剧本看,冷不丁就被点了个名。 “…孟小先生,你也来说说台词。” 我一抬头,看见钟嘉瑜老师和方德涵一起看我,项知言在旁边低着头剥瓜子。 我有点懵,多问了一句:“就上午那场戏的吗?” “对,你也来说说,德涵的台词。”钟嘉瑜笑着看着我。 我眨眨眼看着方德涵:“…要我说,挺好的,就是不太像生活里会听到的那种,像话剧。” 方德涵皱眉,钟嘉瑜老师开口:“我也是这么个意见,台词这关如果过了,戏能顺很多。这方面你可以和知言多交流一下。” 项知言把剥好的瓜子用纸巾盛着推我面前,说:“我也一般,大家互相进步。” 方德涵气的打了项知言一下,“矜持什么,知道你台词好。” 几个人笑了一阵,又开始对台词,钟嘉瑜陪着方德涵过了好几遍,项知言也帮着搭戏。 我看他们聊的挺好,把我的瓜子吃了就去找成唯。 他正坐在监视器前面看回放,见到我过来,问:“怎么样了那边?” 我心说这是把我当统筹或者执行导演用了,这段时间老是不见成琦,我又老在剧组晃着跟个闲人一样,就总是被成唯抓壮丁。于我倒也是没什么大碍,于是回他:“聊着呢,看上去没怎么受情绪影响。” 成唯点点头,示意让我做旁边的椅子上。操作了一下监视器,放早上的回放给我看。 他眉头紧锁,按照ng的条数放了一遍,我没琢磨明白他要问什么,就看他指着镜头里的项知言开口。 “他今天状态不错,我想改一下下午的戏。” 我寻思这还是本职工作,就问:“可以,要换还是要改?” 成唯拿着手头的的文件翻了下,“换,换成路涛哥路母互相试探的那一场。” 我听了,问他:“场地不一样,灯光组和机位知道吗” 成唯抬头看我:“中午还有点时间,你去说。” 我:“………” 我:“不是,成琦呢?我一编剧而已,你当我是导演组的吗?” 成唯眉毛皱得厉害:“你怎么不是?这剧本现在谁改的?” 我被噎了一嘴,想说我是改了个本子又不是卖给你了。但是现在片场感觉人都挺忙,与其跟他争辩不如把事办了。 于是敢怒不敢言地站起来去找灯光和摄影。那边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重新布置是个体力活。一个执行导演跟我一起翻资料,紧赶慢赶地才把场地布置出来。 成唯在那边用监视器看了下,提了几个要求,让灯光又加了一个小灯。 我们这边忙完,我才想起来,成唯一时兴起说要换场次,演员那边不知道清楚不。 正准备去找项知言他们,就看到一队人已经过来了。 项知言朝我眨眨眼,我正想跟他说两句,方德涵就把我拉到一边去了。 她找了两个椅子摆着,拉着我坐,表情看上去倒是挺高兴的。 “你场次被换了,你没想法?”我故意刺激她。 “能有啥想法,又不是砍了。”她很有些无畏的胆气,“反正状态不行,正好观摩一下。” 我俩正说着话,钟嘉瑜和项知言都已经到位了,这一场演的是路母通过观察路涛和张倩的相处,有些怀疑,乘着给他们收拾房间的功夫,试探路涛的剧情。 全是文戏,虽说不是剧情情绪的高点,但是也算是比较重的戏份了。 尤其是路涛,这是他前期一个比较主要的,展现人物情感状态的剧情。 机器准备好,成唯没让开机,在监视器说让他们先过几遍。 两个人先走了一遍,确定下走位和机位。一遍下来很明显钟嘉瑜老师已经进入状态了。 “哇塞。”方德涵在我耳边小声讲,“钟嘉瑜老师是真的厉害。” 我莞尔:“谁说不是呢。” 她演绎出来的那种和角色的契合实在是太有说服力,我小时候看过她演的慈禧,和现在完全判若两人。整个人连散发出的气质和气场都完全不同,活像是变了一个人。 演绎离普通人很远的角色和很近的角色一样困难,前者因为缺少素材所以难以可信,后者因为素材过多,可信的门槛被无限拔高。 而钟嘉瑜老师都完成得很好,真的是当之无愧的表演艺术家。 项知言和她又走了一遍,这一遍他没拿着剧本,直接对了遍戏。 我们几个外场的人裸眼看还是觉得两个人表演上有一定差距。 一场戏走完,我心就悬了起来,觉得成唯说不定又要骂人。 监视器那边沉默了许久,成唯才说话,说休息20分钟,让演员再找找状态。 他不但语气温和,而且没指名道姓地说项知言,感觉可以烧香拜佛了。 那边项知言和钟嘉瑜老师听成唯说完,就拿着剧本又聊上了。我有心想要去看,却又觉得这个时候不太好打扰,只得和方德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她还拿着剧本看,聊也是聊张倩。其实她现在的处境和项知言差不太多,只是成唯那个人更较真路涛这个角色,所以明面上没有太说她,ng倒是ng得毫不含糊。 “成导之前也找我说戏,感觉虽然剧本调整了,他的重心还是放在原先的那个思路上。”方德涵跟我小声抱怨,“不然我早跟项哥一样被骂死了。” 项哥这个称呼是最近才出现,是方德涵因为佩服项知言那一口台词,才跟着小飞叫起来的。 我没什么意见,毕竟这样算,我就是谢崤的哥了,多年骂战,一朝因为家里人胜过一筹。反正我不要脸,挺受用的。 “你能理解张倩吗?”我问她,“你们俩性格不太像吧。” 方德涵说:“我不知道怎么说,她和我演过的那些女性角色很不一样。” 我说:“想到什么说什么呗。又不是让你写卷子考试。” 方德涵哭笑不得:“这比做卷子还难啊,吃ng太难受了。” 我瞧她的样子,说:“你现在短板是台词,没办法,基本功只能练。但是成唯不给你过不一定完全是因为这个。” 方德涵发愁得很:“我是知道……但是我不可能完全接住钟嘉瑜老师的戏啊。” 我说:“你利用利用角色,你现在还是怕,找找张倩这个角色的心理支撑,钟嘉瑜老师演的好但是角色定位在那里,张倩有她的软弱,但是她一开始在一农村小老太太面前是有优越感的,你要么就疯点,别怯场。” 方德涵听我说完,皱着眉想了想,又叹口气:“…我知道你意思,但是我还是找不着…” 我也愁,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思索间,那边已经开始准备过第三遍戏了。 戏一开始,还是那走位,钟嘉瑜老师进到路涛的屋里,给他们收拾床铺。 路涛坐在床上,眉毛紧皱,刷着手机。 路母进到屋里絮絮叨叨地问张倩的事,他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语气敷衍。 路母一直问不到答案,语气变得急。戏回到这里的时候,本该只是再多说几句,钟嘉瑜老师却向前走了几步,咄咄逼人的意思更重。想上手把路涛手里的手机抢了。 这不是剧本里写过的情景,却也合理,因为是走戏所以也没人叫停。 路涛被抢了东西,瞬间不悦,两个人推揉了一会儿,路涛像是真的急了,手用了几分力,路母就被推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一时整个围观的工作人员都惊了,剧本里也没这段,感觉是走戏的时候出了岔子,失了手。 立刻有工作人员上前想要去检查钟嘉瑜老师的情况。可是人还没走到,钟嘉瑜老师就保持着摔着的姿势,开口。 “你……你急了。是真的有鬼。” 路母说话的方式和钟嘉瑜老师平时说话的方式不同,声音小,尾音多,有时还会有些含混,显得唯唯诺诺,这句台词出来,大家就都知道人还在戏里。 项知言,或者说是路涛,脸色发白。刚才大家都在注意钟嘉瑜老师的情况,这会儿看向项知言,却发现他也在戏里。 那是个包含了很多种情绪的表情,恐慌,惊诧,厌恶,和痛苦。一看就让人知道他不是单纯的吓到。 这个人心里有秘密,他不敢说,这个秘密必然和路母之前问他的内容有关,他内心在挣扎。 沉默持续了几秒,路涛迅速走过去,要拉路母起来。路母却不肯,她像是终于知道了什么一样,一个劲地碎碎念,小声的唠叨像是佛呓又像是诅咒。 路涛的表情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他处在一种恐慌中,甚至都克制不住自己手的力道。拉住路母的手臂都有些用力。 路母脸上显示出痛苦的表情,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在痛心什么内容。 按照剧本来说,这个时候观众已经知晓路涛是同性恋还有张倩滥交的事了。在这个预置的条件下,这两个人现下这样的僵持带着无数隐含着的巨兽暗涛汹涌。 这是一种失控了的控制。 最后路涛用颤抖的手抱着着路母的头看向自己,开口。 “妈,这是没有的事。你知道了吗?” 路母的唠叨在这样的直视下变低,她仿佛是傻了,只能重复那一句话:“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妈,没有的事。” 路涛这句话说完,路母的脸忽然皱起,几滴浊泪大滴大滴地流下来。她的话变得嘶哑,像是想要说出来,却又不敢说而自己闷死在喉咙里一样。 她整个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她快速地打路涛,嘶哑的声音依稀可辨出张倩,姑娘,骗人几个字眼。 路涛的眼神在这些敲打里变的麻木,脸上表情紧绷成一个古怪的姿态,有种执拗的坚持和强行镇定的心虚,他抱着路母。声音嘶哑却坚硬,“我没办法,妈,你救救我,我真没办法。” 两个人就这样在地上哭着抱成一团。 戏走过了,工作人员都还愣着。直到抽泣声小了,才有人想起上去扶人起来。 我和方德涵坐在一边,她怎样我已经顾不上了,只觉得手都在抖。 成唯的声音在监视器里响起来。 “保持状态,按照这版先拍。” 章节66: 5个月前 标题:66 概要:桃花梦醒 那天的拍摄理所应当地变得很顺利。我不知道项知言是怎么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脉了,但是那个表演真的让我又感觉回到了当年看《雨人画家》的时候。 成唯给他们安排机位拍特写的时候我就在一边发呆。突然觉得还蛮好笑的,之前朱彤说的多么危言耸听,我还真就信了。觉得项知言是遇到多大的坎,还哭了那么一场。 这也没几天的功夫,好像就没什么影响了。 我不觉得我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应该还是他自己走出来了。我替他高兴,却还有一点莫名其妙的羞恼。后知后觉的发现把这事那么当回事的自己有点蠢。 这天拍的顺利,收工的却不是很早,成唯忽然就卯上这个镜头了,拍了好几次,找项知言,找钟嘉瑜老师,找灯光摄影,说戏调整机位换灯。 他也不是穷折腾,最好的一条是倒数第二条还是第三条的时候拍出来的,那时候人这么反反复复地走戏真的都累了,真实的疲惫和角色在压力环境下的状态很贴。 成唯得了这么一条,看了足足10分钟,又追了两条特写。这场戏才算是拍完。 其实我觉得主要是光不行了,不然他这样子感觉是还想继续拍。成唯就是想要自然光,下午拢共那么点时间,过了就没了。 下了戏,我和项知言照样回我们的小院子。刚一进门,他就挂在了我身上。他个子高,这样压下来的时候很有压迫感。 我轻轻回手拢了一下他,感觉到他身上有股低气压,就有些明白了。 “你现在…不高兴?”我问。 项知言还是把头埋在我肩膀上,说话都带鼻音,不像他平时说话字正腔圆的样子:“还好,就是累。” 我站在原地感受了一下他的气场,斩钉截铁的说:“不对,你就是不高兴了。” 项知言笑了两声,抱我抱得更紧,说:“没什么大事,你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人话都说了,那我还能怎么办,只能让他抱着。 人被抱着就干不了别的事,也就剩下嘴能动,今天后面戏都拍顺,有些事反而就没人留心,我索性现在问他。 “你和钟嘉瑜老师一开始走戏,改的那个动作。是钟老师的主意?” “嗯。”项知言抱着我蹭了蹭,“我们对戏的时候,她说如果我实在入不了戏,就加点冲突。走戏的时候试试,要是好了成唯说不定能用。” 我摸摸他的背,问:“就这样?” 项知言沉默了一阵,把我放开,恶狠狠地刮了下我鼻子。“就你聪明。” 我俩随便准备了点吃的,项知言没再说什么,只是说戏。我陪着聊了一会儿,觉得他情绪好起来了,就没再往下深问。 就算是多年的夫妻,彼此都会有秘密,他既然不想说,我也不必深究。 这天之后的日子变得飞快,我也不再天天去片场,倒是一些文案的工作多了起来。我人不在片场,看每天更替的场次安排和一些剧情上的调整要求,倒是也清楚他们的拍摄进度。 拍的越久,我们这小院倒是越热闹,方德涵几乎每天下了戏都过来。她不好意思找钟嘉瑜老师请教,就抓着项知言练台词。我就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坐着看他们练声。项知言平时温温和和的样子,教起人倒是很严苛。方德涵头两天过得那叫一个苦不堪言。 “说台词不要拿腔拿调,跟你说节奏不是说让你唱戏。”项知言之前还好声好气地和方德涵讲话,熟悉了之后也不客套了,话说的也开始刻薄起来。 我看方德涵吃别的样子很是新鲜,在旁边磕瓜子磕得非常欢。方德涵敢怒不敢言,今日受了一肚子气回去,明日还眼巴巴地来。 倒是这剧的进度又拖了一个星期。 这是好事,我看从场记变化就能看出来。不是他们拍的不好,是成唯越来越较真。 成唯现在把我当半个统筹用,我虽然赞赏他精益求精的态度,但是还是要给制片和剧组说句公道话的。这么拖着进度,怕是钱要不够用了。 我这感慨生出来没两天,成琦就来了我们院子。 我那个时候正在写东西,见她进来还觉得很奇怪。她现在神龙见首不见尾,剧组这边的工作都落在我和另一个叫许朋的人身上。本来就是刚进组的时候有一面之缘,这些天拖成琦不在的原因倒是日日都见。 “忙啊。”她看着我面前的文案资料问,假模假样地问。“你这天天的帮这帮那……我们真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话你别跟我说,跟成唯说。有什么话直接讲,我不吃戴高帽这一套。” 成琦干笑了两声,说明了来意。 她这段时间不在剧组,是出去给成唯这部戏找投资去的。她略微给我说了下这戏背后的投资结构。成唯自己是制片,占了大头,另外还有两家小影视公司有一点投资,都是人情关系,没多少钱。 “这几天你帮着看剧组的杂事,我也不瞒你了。”成琦说,“从钟嘉瑜老师过来开始,预算就不太够。拍摄进度延长这些都想到了,成哥在剧组走不开,我只能替他出去跑投资。” 我听得明白,成唯这种独立导演,说是自由,遇上资金断链的时候比谁都窘迫。总不能拍一次片就把身家全砸进去。我理解,但是我不知道成琦找我说这个做什么。 “我组了个饭局,定在S城了,有几个影视资源的大头都来。”成琦解释,“不光是投资方,还有渠道方,不算特别正式,也得找人撑撑场子。” “那你找我做什么?”我不是不清楚她这话的意思,只是这话说得让人奇怪。我一个编剧,现在撑死了半个统筹,这饭局怎么也轮不到我去吧。 成琦见我还是明白不过来,只得说了实话。 “这饭局上有海鹿的人,那边听说你现在是随组编剧,问说你能不能去。” 章节67: 5个月前 标题:67 概要:风雨欲来 我脑子白了一会儿,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周黎。 这个名字在脑海里出现感觉都陌生,好似从我被项知言拐到这个剧组之后我就很少想起过去那些人。这个时候乍然听到,还有些恍如隔世的愣神。 我想了一阵才意识到,周黎只是海鹿一个艺人。能去这种场合的,至少也是管理层,还要特地点一下我名字,那只剩下傅文睿了。 愣神变成了实打实的头疼。 成琦看着我的反应,说:“你不愿意去也不打紧,我也就是问问。” “不。”我打断她,“我去,什么时候?” 成琦不知道那些往事,看我这样子以为是我和傅文睿有点恩怨,开口:“真没关系,到时候如果桌上闹起来也不好。” “如果不打紧,你就连问都不会问我了。”我说,“海鹿难道没说其他的吗?” 成琦看着我,半晌叹了口气,手比了个数字,给我透了底:“那边暗示说肯给这个数,而且人脉通着龙标和几个奖项,得罪不起。” 她自己说着都叹气,“我们和审核那边打交道也多少年了,这两年政策压力大,成哥的片子本来就难拿标,现在更是了。原来我们还能绕一道,拿去国外上映参奖。现在都不行,必须得拿。” 成琦语气低落,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成唯这年头名声很显,但是真的看过他电影的观众却不多。说起来还是因为这几年自媒体发展起来了,很多做影视这块的人把那些有名的导演挨个拿出来当素材科普,才给成唯镀了好几圈金层。不然真去电影院看,成唯拍了这么多年电影,能在国内上映的都少。 “……海鹿也真的不知道哪里来的运气,也就个做选秀的公司,不知道从哪建立的人脉。我去他们公司谈的时候,左小宿,孟建华居然都在,我们这边气势就弱了……” 我嘴巴一撇,想笑,笑不出来。左小宿,和王志磊合作了3部影片,捧回来3座奖杯。原先在耀华做了两年的摄影,还是我爸介绍去的西影。孟建华,孟建华就是我叔那个龟孙。 成琦还在碎碎念,她不是真的发牢骚,她是心里有疑惑,因为海鹿的人点了我的名字。所以刻意试探我。 我一下子觉得心烦得不行,刚才还答应,现在立刻就想反悔。一窝子虎狼摆了个局让我去,我去那就是真傻子。 我想到这里就觉得犯不着,横竖我到现在为止一分钱没拿已经给这剧组打了这么久白工了。这些就算是看在文老的面子上不说,也没理由送佛送到西,舍身去会豺狼的。 成琦大约是看出来再说下去我要改口,便也不提了,就是眼睛还望着我,瞧着是没死心。我突然就没耐心应付她了。态度恶劣地说要去就给我地点时间,不用我去就赶紧走。 成琦倒是没生气,还给我递了个新手机。 “你原先卡号什么的都办好,放进去了。软件什么的常用的也都下了。你登陆就行。”成琦说得自然,“地址时间我没你微信。短信发过去了。你要是要去,最好今天跟我坐飞机回S城。” 我额头青筋一跳:“这么急?” 成琦说:“剧组等着钱,体谅一下吧。” 我知道我是个成年人了,凡事不能凭着性子来。但是看到成琦这样,还是忽然生起不知名的气,想跑出去咬人。 将心比心,我知道剧组运作起来多花钱,也知道成琦的苦衷。只是被这样一步逼一步的,有点骨气的人都爽快不起来。 而且我这火气实际上也不是对着成琦的,是对着海鹿和孟家那帮人,一个傅文睿我尚且可以忍受,加上我二叔那个龟孙那我真的是不能保证到时候会不会见血。 想到这层我揉揉头发,还是和成琦说算了,我不去了。 成琦愣了一下,倒是没问我为什么突然改主意,把手机留下,略说了两句就走了。 我玩了一会那手机,不便宜,差不多我三个月房租。 忽然记起来我还欠项知言一条两月房租的方巾,被我洗废了,至今皱巴巴地挂在我那个出租屋里。 我把手机打开,找到成琦发给我的那条短信。刚这姑娘真的是用压力在逼我呢,饭局定在一周以后,何至于这么早就要去S城了,这里再偏,路上也只用两天。 她逼我是想知道内情,这种做派不像是她往常的习惯,这不是跑海鹿的时候冷板凳坐出毛病了,就是海鹿那边的钱真的特别要紧,成唯这个剧组的资金链真的快断了,她多知道点东西,有利于谈判桌上说话。 可惜她真得失望,我觉得傅文睿只是知道了我在这组里,想奚落我。他向来是个神经病,品味也堪忧,只是赚钱投资上一直很清醒,断然做不出来为一时意气砸钱的蠢事。 他要是做了,那倒是个值得瞧瞧的奇景。 我一直玩手机玩到项知言下戏回来。一进来就看到我拿这个手机玩,愣了,开口问:“你哪里来的手机。” “成琦贿赂的。”我说,“看我打白工打得太可怜。” 项知言像是听了什么惊天秘闻一样:“……你一直没跟剧组谈合同薪资?” 我点点头,手里还在继续玩游戏。项知言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就把我拿着手机那手抓着拿开了。我余光扫到屏幕上闪了个GAME OVER,有点可惜。 “你什么情况?”项知言不给我惋惜的空间:“你天天跟着剧组那帮工作人员混,自己合同这么大件事你没和他们谈?” “我是编外的,他们剧本的合同肯定是跟文老签过了,我这样的应该算是员工,但是我跟成唯的工作室之间没有劳务合同。只能按照临时雇用算。”我说,“这些都是一线干活的,文书这种要回他们工作室找合同团队或者法务。成琦本来应该能管,她不是之前都不在吗。” 我这一通说辞自我感觉挺有理有据的,项知言却不放过我,冷笑一声,“你糊弄我,不上心就是不上心。这里又不是完全断网,每天都有回镇子上的人,就算是打印邮寄这么久该签该谈的早就弄好了。成唯还差你这点工资?” 我心说他可不就差我这点工资吗,你的他肯定不敢拖欠,其他人的可不好说。 这事现在肯定是不能明着跟他讲的,他们这几天拍戏顺利但是也熬人。他也很稳定的每次拍完回来就要不高兴好久。气压低的连狗都不敢太往前凑。 我想着这事,索性耍了个赖,他用手抓着我手,我就头偏了偏凑过去蹭他。 “反正他也不至于坑我,晚些日子签就晚些日子签呗。” 这招效果立竿见影,项知言刚才还是一副要算账的架势,我蹭了两下态度就软下来了。还是黑着脸,但是已经从“你给我好好说清楚”变成“我他妈要拿你怎么办。” 我蹭了一会儿,他叹口气,妥协了:“……你这样真的什么时候饿死自己都不稀奇。”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说:“我的天,咱们家还能饿死人,你老爷当的这么不到位?这可是尸位素餐啊我跟你说。” 项知言总算是被我逗笑了,另一只手狠狠揉了我头发:“行了,不演了,咱们家饿不死你。先吃晚饭吧,我早上走的时候泡了粉丝,给你炒一盘。” 章节68: 5个月前/5个月前 标题:68 概要:临别 项知言真的很会过日子,特别特别会过日子。 一盘鸡蛋白菜炒粉丝下肚,我觉得下午还半死不活的灵魂现在已经彻底活过来了,精神抖擞地感觉能和那些妖魔鬼怪大战几百回合,并且大获全胜。 晚饭后方德涵就来了,例行的项老师发火环节,我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方德涵白天在成唯那边吃ng,晚上在项知言这里受气,倒是真撑得住。除了被我冷嘲热讽的时候容易气急败坏,其他时候是真的心志坚定。 她的台词也说的越来越好了。 他们一堂课上完,我和项知言一起送她和助理村口。那边有车等着送她回镇上。 天都黑了,我们一行四个人四个手电筒,方德涵还要开玩笑,说我们像鬼子进村。 我纠正了她,从行进方向来说,应该是鬼子出村。 这路已经变得很好走。记得刚来的时候这路崎岖得不行,窄窄的一条,长着不少新生的草叶。这连着快一个月,每天这么多人走来走去,倒是生生踩出一条平路来。 也不知道这对当地算是好事坏事。说是去镇上路好走了,两边的农田也被误踩了不少。 方德涵用手电筒照路,专挑有草的地方走,我笑话她:“你是摔一次记一辈子了。” “你也不看看我摔得多狠。”她说:“反正我就记得踩着草走了,不容易摔。” 我看她走路觉得别扭:“雨早停了,现在就是有一点湿。这路早就被人走的秃了,你非要走有草的地方,一会儿重心不稳才真的要摔。” 方德涵不听劝,接着我的话说:“你说这才多久,路都踩出来了。” “37天。” 项知言这个时候接了一句,我倒是有些惊了,转头看他。 说的这么精确,是一天天都算着的? 方德涵没想太多,说:“这么短?我总觉得过了好久。” 我默默把头扭回去看路。心说方德涵这句话说的好,我也这么觉得。 我总觉得已经在这里过了很久。 久得,有些事,我都想用前尘往事去形容了。 我在这里伤春悲秋,方德涵开始聊工作。 “后头还有几场大戏,也不知道我现在能接的好不。”方德涵说:“万一砸了就完了。” “砸不了。”项知言说。 方德涵难得从他这里拿一句肯定的话,顿时高兴起来:“真的吗!我也觉得我最近……” “练了这么久还砸。”项知言语气温度骤降5度,“我只能怀疑你是怎么让成唯看中的了。” 方德涵被噎了个正着,强行开口:“……你……之前刚见面的时候,那么温和儒雅,你别是跟孟植住的久了,近墨者黑。” “是近朱者赤。”我敲她,“像我不好吗?不好吗?嗯?项知言你说呢?好不好?” 项知言这回真笑了:“好。” 我狐假虎威,方德涵有求于项知言,只得默默忍受。 我们把她送到地方,看她跟助理上了车再往回走。 来的时候像小学生春游,回去的时候终于回到了成年人的频道。 “她挺好玩的对吧。”我跟项知言说,“看着特别一根筋的孩子,天赋一般,但是真心喜欢表演,又吃得了苦。谢崤就喜欢她这样,山海那剧组那么多美女,演女二的那个现在也是顶流了。他谁都不喜欢,就喜欢她。” 项知言只是笑,不说话。 我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都是在剧组的往事,说着说着我就想到现在这个剧组。回忆也并不少。 “你们最近戏怎么样?”我问他,这是这段日子以来,我第一次问的这么直接。 项知言又笑:“真的问,还是随口聊聊?” “真的问。”我说:“我想听。” 项知言沉默了一阵,开口:“其实她那边的戏还算顺,之前对手戏有钟嘉瑜老师带着,台词略差些,但是也挺精彩……问题比较大的是我这边。” 我听到他主动提,步伐都放轻了,仔细听他说话。 “成唯矛盾得很厉害,他一方面想让我按照于清波的方式演,一方面又想看我自己的方法能做到什么程度。所以挺焦灼的。” “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我?” 项知言开口:“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好了……不过我大概……不,不是大概,我的确看不上路涛这样。” 他的声音在夜里清晰可闻:“就算他心里还有良心但那是在目睹张倩的悲剧和路母的哭诉下,生而为人最后的底线了。他要是在那个情境下还能帮着父辈们助纣为虐那真的不算是个人。” 他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自私、懦弱、逃避。我其实不认为这样的人可以做主角。” 我笑了,特别开心。 “你注意点啊,你现在可是在跟编剧说话。”我吓唬他,但是语气里半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项知言自然听得出来,笑了一阵,打趣我:“说真的,既然你当时都能改了,为什么不写的更正面一点。那样成唯倒是也不用纠结了。” 我们俩一路走一路聊,主要都是他在说,我在听,偶尔说几句。 成唯是个戏疯子,之前现在个人的情感问题里颓废了点,现在都恢复正常,剧组的节奏也忙碌起来。 “你现在开心吗?”我问他。 这个问题问的没头没尾,项知言却懂我的意思。 他笑了一下,“说不上开心,只是如果每个剧组都跟成唯这一样,演戏倒也算是个好工作。” 行了,有他这么一句话,那就也算值得。 这天睡前,我和项知言说,过几天可能要回城里一趟和成琪签一下合同。我和他说谎这算是头一回,却一点不心虚。我本来以为我说话的时候多少要躲闪,或许可能开不了口。却比预想的顺利的多。 后来走的时候,项知言正在帮我收拾行李。他让小飞去镇上帮我买了个小一点的行李箱,一样样的从我们那个大行李箱里拿东西出来给我叠好,交代我放了是什么。我就跟在他旁边看,我不稀罕他给我装了什么,我就稀罕他帮我收拾东西的样子。 等行李收拾好,项知言犹豫了一下,从他的钥匙串上拆下来一个钥匙给我。 “这我家里的钥匙,不知道你用不用的上。”他说。 这倒真的是给了个稀罕得不行的东西。 我摸着那钥匙,心里一片矫情的酸意。 “项老爷,我现在就是登时为你死了,也是甘愿的。” 项知言做出牙酸得不行的样子,伸手拧我的脸:“别演了,这一天天的。要演去跟成唯说去,给你安个角色。” “可以啊。”我说,“路涛同性爱人那个角色不是就要张照片吗?回头我把我的给他。” 项知言哈哈大笑。 我也跟着他笑起来,狗在外面听到声音呜呜的扒门。 我想起来第一天住到这个小院里来的时候,项知言问我外面有风雨歹人的话我怕不怕。说如果有人敢闯进来,我们就把他们打出去。 想来我其实还是要比他大一点的,这外面的风雨,也是该我先去挡一挡。 章节69: 5个月前 标题:69 概要:卢青和 成琪在S城接的我。我之前打电话给她说要去,她倒是没有多惊讶。只是跟我说了一些交通上的事。她比我先走两天,我是快到日子了才动身往S城去。 倒也不是刻意拖延,敢问任何一个刚开始谈恋爱的人,谁能不想只待在对象身边腻歪。尤其是项知言这种莫名其妙集厅堂和厨房于一身的,我觉得我还能坚持工作并且出来见人已经是世所罕见的意志力了。 拖延些也是没办法的。 成琪开了辆SUV,车上没别人。我上了车她问我去哪里安顿,我包里放着项知言家里的钥匙,自己还有个出租屋可以回,但是她问起来的时候却踟蹰了。 项知言好歹是个做演员的,在剧组的时候住一起还有办法说。这都出来了,对着成琪我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找个离吃饭的地方近点的酒店吧。”我说,其实让她送我回家也没什么。只是有些日子没回去了,这回头还要应酬,我有些犯懒,不想收拾屋子。 成琪把我送到酒店,办了入住,再次确认了吃饭的时间,就先走了。 我在酒店里略坐了坐,给卢青和去了个电话。 过了一个小时,我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敲响。我做了个深呼吸,才上去开门。门一开,卢青和砸门的姿势还没方向,就突然和我对上眼了。 她就这么看了我一眼,眼圈突然就发红,冲上来把我抱了个满怀。 她身量小,这样冲过来的时候却也能砸痛人。我不敢呼痛。之前在剧组的时候,信号不好,每天还有那么多的事,我只跟她说去了个新剧组就没再联系。药物阴虚这么久,是真的把人吓到了。 卢青和抱着我哭了一会儿,口红粉底混着眼泪弄脏我一件衣服。我心里有愧疚,只能惯着她。等她消停了,才从行李箱里拿衣服出来换。 卢青和红着眼圈,在一边看着我拿衣服出来,冷不丁得冒了一句:“你移情别恋了?” 我拿衣服的手顿了一下,才小声地嗯了一声。 卢青和呆呆地看了我一阵儿,突然又开始哭。眼泪顺着脸颊一串串的落下来。我受不了她这么哭,只好放下手里的衣服,过去给她擦眼泪。 卢青和哭得让人心里发疼,我一过去,她抓着我的手都泛白。 “就这么不要了吗?”她哭着问我,“孟植,到现在整整九年啊,就这么过去了吗?” 我被她问的语塞,我知道她这个眼泪里面五分是在哭我,另外五分是在哭自己。我们认识的太早,彼此参与了对方人生里太多事。看到彼此,就好像看到自己的一部分人生。 她这么想我和周黎在一起,一部分是为了我,一部分是因为想到了自己和卢丹平。 人生里有多少个九年,我整个青春冲动的岁月里只有过这么一个人。就像是卢青和整个少女时光里只有她哥一样。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没有指望,所以指望我能够得偿所愿。 这要我怎么开口告诉她,我已经,喜欢上了别人呢。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有些陌生的讶异,我在看见她之前,竟然都没意识到,项知言几乎是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在短短的时间里把我从过去里抽出来,拉到一段新的生命里。 我原先觉察不出来,这下看到卢青和的眼泪才觉得,有些东西是真的从我的生命里过去了。 卢青和哭够了,在卫生间里补好妆,眼角还看得出来哭过,她装作没事的样子,拉我去逛街。 我和她走在路上,把这一个多月的事说给她听,也给她说了我这回来是干嘛的。说到的这里的时候,她正在拿一件衣服往我身上比。听我说完,才神色不自然地开口问,投资的事要不要她去问问卢丹平。 可见上天对我是真的好,就算经历这么些破事,身边还是有卢青和这样的朋友。真的是毫无私心的对你好。 “再说吧。”我说,没把之前在耀华和卢丹平闹的不愉快告诉她。“我毕竟不是成唯团队里的人,只不过是帮个忙。” 卢青和动动嘴,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这天的最后,因为快要到晚饭的时间,卢青和就先和我回了酒店。她强行给我买了点衣服,然后配着行李箱里那些挑挑拣拣,计划一会儿出去应酬我该穿什么。 “这都是你姘头的衣服吧,你穿都大了。”她拿着一件卫衣指指点点。“品味倒是还行。” 我想起来上次她和项知言在车里大聊特聊时尚的往事,没敢把我姘头是谁的真相告诉她。卢青和今天够伤心了,还是一点点来吧。 她挑了一会,勉强是凑出一套。还是不满意,说:“要不你在跟我去趟耀华,悄悄进去找小K借衣服好了。” “不了不了。”我头大,“就出去吃个饭,我又不是演员,不至于劳动小K老师。” “你知道什么啊。”卢青和恨铁不成钢:“不是海鹿有人要来吗,要是傅文睿,让那个混球看到你落魄的样子。你能忍我都不能忍。” “这又没什么。”我说:“而且我也不算落魄。” 卢青和白了我一眼,到底是没再坚持,“也是,打扮给他看做什么,他也配。” 我听的有趣,躺在床上哈哈大笑。 我们在屋子里消磨了一会时间,成琪给我发了消息,让我下楼,她的车已经到了,准备接我去酒店。 卢青和从听说那边是点名让我去的时候就很紧张,她当时也是和我经历了孟家那些事。一听到那些人的名字,警惕性就很高。问了我好几遍要不要陪我过去。 她肯陪我去鸿门宴,我怎么能就真的放心让她陪我,只说如果实在不放心就在酒店等我。直到我下楼去找成琪的时候她都特别担心,确定了好几遍我新手机里把她号码存好了才肯罢休。 “反正如果有什么事,你就打电话。”她说,“如果待的不高兴了,就发消息给我,我给你打电话假装有急事。” 她这一连串操作弄得我哭笑不得:“又不真的是什么龙潭虎穴。” 卢青和气我不当回事,“万一呢?你忘了你撞见过傅文睿吸毒了?” “那不是他,是他那个情人。”我说了一句,“行,我都记得了,会平安的。” 章节70: 5个月前 标题:70 概要:推杯换盏 吃饭的地方是个会员制的会所,在一个商场的7楼。有直达的电梯,隐私性不错。 我和成琪下了车,进直达电梯,成琪给我交代了些琐事。正事今天确实不太会谈,就是吃个饭。剧组这边除了她和我,还有他们对外的的一个商务,已经在会所等我们了。 “海鹿那边呢?是谁 ?”我问成琪,她不太清楚。只是说可能也是对外的几个商务,因为我们这边成唯没过来,那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人物。 “就是那个点名说要见见你的老板可能会在。”成琪说,“大体要谈的投资我们之前都聊过了,这边就是多加个饭局联络联络感情。也不需要你做什么。” 我点点头,电梯到了,就和成琪一起走了出去。 成唯那边的商务在大厅等我们,我们碰了头,才一起往约的包间过去。 成琪在前面打头,她推开门,先是僵了一下,才热情的打了个招呼。我在她侧后方看在眼里,心里有了点准备,才跟着进去。 但是实际情况还是出乎我预料了,我觉得若不是那个商务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我怕是真的要杵在门口僵死。 海鹿也来了三个人,一个不认识的,一个傅文睿。 还有周黎。 这阵容,和我设想的,真的是大相径庭。 我跟着成琪他们落座。成琪和那个商务都属于会来事的人,就算我沉默寡言,饭桌上倒也是很热闹。 我少年时候偶尔也陪我爸出去吃席,知道我现在这个定位是个陪酒的,基本任务就是来多少灭多少,当然前提是没有量。 我在苏路北那边酗酒多时,也实在不敢说自己到底有量没有量。但是这么个场面,闷声喝酒已经合乎是个最安全的选项了。 我实在是不想开口,就算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 成琪和另外那个商务说的热闹,话里话外都在捧傅文睿。我实在是做不来这种事,即使是装都装不来。 我眼下还能喝下酒,而不是泼到傅文睿身上,足见我的诚心。 另一边周黎和傅文睿也很奇怪,他们不是说之前还打了一架吗,怎么这会儿又能坐在一起应酬了。 这些事我想不出个线索,只得自己默默喝酒。 可是我不找事,不代表事不来找我。 酒过三巡,服务员又给人满上了,傅文睿晃了晃酒杯,朝我笑了笑:“要说,今天成导这边倒真的是面子大。孟植我认识,这种应酬场面向来是见不到他人的,没想到今天真的能来。”说着就扬着酒杯,开口:“咱们喝一杯?” 说真的我是真的想把这酒泼他脸上,得亏是记挂着钱的事,才忍住了,用酒杯碰了下转桌的沿,仰头喝尽了。 白酒烧的喉咙火辣辣的疼,我刚喝完一杯,后面就有服务生给我满上了。 傅文睿笑,也喝干了他那一杯。 “我和孟植是有渊源的。”他说,“不光是我,还有周黎。当年在《山海》那个剧组,实在是收到孟植很多照顾。嗨,说起来你们也应该喝一杯。也算是叙叙旧情。” 我是《山海》编剧的事成琪他们也是知道的,此刻也没多心,只道是傅文睿找些理由来联络感情,就附和了几句。 我张张嘴:“……照顾不敢当,都是工作罢了。”话说完,照样把酒给喝尽了。 周黎举着的手抖了一下,我没看错。他知道我酒量浅,大约是被我这么豪迈的样子吓到了。晚了几秒,才喝干净了他那一杯。 傅文睿笑的越发开心,“这么些年没见,你酒量见涨啊,来,我们再喝。” 傅文睿找了些奇怪的理由,又灌了我两杯下去。这下成琪也反应过来了,他是存心要灌我酒。于是给商务使了个眼色,让他帮我挡一档。 商务刚帮我挡了一杯,傅文睿的笑就拉下来了,似笑非笑地看着成琪,“哟,怎么,喝杯酒还扭扭捏捏的?” “孟植是编剧,酒量不好,怕是不能陪傅先生喝的尽兴。”成琪笑的柔软,“不如我陪傅先生喝?”说着亲手给傅文睿倒满酒杯,一仰脖喝干了。成琪是个美人,今天穿了件略微露出事业线的黑色裙装,红唇艳丽,一杯下去,两颊露出些嫣红来。讲道理,很是赏心悦目。 这么个美人放下身段陪人喝酒,但凡是个男人,也该赏个面子。傅文睿却只是拿着酒杯摩梭,并不喝,甚至不再看成琪,只是看我。 我知道这就是懒得装了,明摆着是冲着我来的。也不言语,索性拿着酒杯把自己那杯喝干净,他这才笑了。 成琪喝商务有些面面相觑,见过灌女明星的,也见过灌男明星的。就是没见过这么一股脑灌个编剧的。 成琪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我硬生生地喝了几杯,现在头开始疼,胃里也烧的难受。告了个罪就去了厕所。 我没走出包厢几步,成琪就追上来了。 我在洗漱台那边吐,她帮我拍背,一边小声问我和傅文睿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没什么,有点瓜葛。”我和她说,“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今天我喝醉了,千万别让人把我带走,你把我送回去那个酒店房间,把我交给卢青和就行。” 我说完,怕她不知道卢青和是谁,又翻了她照片给成琪,又给卢青和留了言。 成琪忧心忡忡:“我看你也不像是习惯在外面应酬的,没必要这么拼,海鹿不行我们再找别人。” 我笑了笑:“没事,傅文睿大概就是想看我出丑,出口气而已。今天顺了他意就不会太为难人了。” 成琪咬了下嘴唇:“……谢谢你了。” “别谢我。”我吐了个干净,感觉好受了些:“只要最后片拍得好,再顺顺利利的上映,就好了,其他都不重要。” 成琪想要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递给我几张纸巾擦嘴收拾,就一起回了包房。 进了房间,傅文睿仰头看到我,挑挑眉毛:“你没走?这倒是出乎我意料。” 我尽力忽视在一边看我的周黎,扯出一个笑来:“难得和傅先生喝酒,总得喝到尽兴。” 榉木无青于2020-05-03 19:19发布 第22章 章节71: 5个月前 标题:71 概要:交易 后又喝了一轮,傅文睿算是彻底不遮掩了,盯着我灌。 我这个时候真的是感念苏路北的好来,如果没在她那边循序就绪的喝醉,怕是今天没喝多少就要倒了。 饶是现在,我也觉得不好受。 白酒烧嗓子的很,我觉得食管和胃里烧成一片。心说早些晕过去也行,左右成琪像是个好人,不至于真把我丢下。 偏偏这个时候傅文睿又不再灌我了,开口引着我说话。 “咱们真的是有日子没见了。”他一开口那语气就感觉不怀好意,“上次见还是在医院,对,就周黎住院那会儿。周黎你还记得不?” 周黎在旁边沉默到阴沉的地步,我已经喝到脑子昏沉的地步了,只能说些短句,开口:“傅先生记性好。” 傅文睿越发来劲,“我实在是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今天这样子呢,孟植,你说你清高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要给我低头。” 我侧脑有根筋跳得人疼,眼前傅文睿这么说话那真的就是个十足的贱人了。成琪在旁边都不知道怎么劝。 倒是周黎给傅文睿倒了杯水,开口:“傅先生,您醉了。” 傅文睿又扭头看他,笑:“你想给他出头?”他狠狠点了点周黎的胸口:“你帮他出头有用吗?你现在是红,那又怎么样,你就是给老子我打工的。” 傅文睿用酒杯狠碰了下转桌,发出极大的声响:“什么狗屁梦想,孟植你现在明白了吗?” 我喝的有点多,这个时候难受的很,索性泄了绷着的劲,靠坐在椅子上看他。“傅先生现在满意了吗?” “满意?不,咱们后面合作有的是日子。”傅文睿看着我,眼神发狠:“你说你现在,那么些年的苦不是都白吃了。你要是承认自己就是一傻逼,咱们今天就到这了、。” 他这话说的侮辱人,我听着却觉得没什么。左右一个神经病的话是没必要多在意的。他现在逞一时口舌之快,后头投资谈下来就是几百上千万进账,我都来陪了这场酒了,其他就没有什么好坚持的。 “傅先生说的是。”我看着他,平静地回答他。 也不知道我这句话又惹到傅文睿什么了,我看他得意洋洋的嘴脸居然错愕了一点,顺手就把酒杯摔地上。 他一摔,包厢里瞬间安静了,每个人都看着他。 “孟植,你都来给我低头了,还端着做什么。”傅文睿说,“你以为你还是孟家少爷?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傅先生,您真的醉了。”成琪也开始劝,“不如今天先到这,我们之后再聚?” 傅文睿打量了下成琪,笑:“成小姐,我话说明白了,今天你把孟植留给我。投资晚上就到账,合同就按你们最早的那版来,也不必签对赌。就当我支持电影事业的发展了。” 成琪僵在那里,不确定地看了我一眼。 我吐出一口气,看着傅文睿:“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干嘛?”傅文睿嘴角一撇,“那当然之后我会好好告诉你的。” 他话音刚落,我还没什么反应,周黎却是先动了,他直接站起来,开口:“傅先生喝醉了,麻烦小李你先送他回去。” 说罢他又看向成琪:“刚才傅先生说的都是醉话,我看今天差不多到这里。散了吧。” 他说的笃定,成琪像是才回过神一样,跟着说:“啊,是,那我们先走了。”说着就给我和我们这边的商务递眼色。 傅文睿拿着他旁边人的酒杯,直直朝我砸了过来,被子擦着我头过去,在我背后的墙上摔了个四分五裂,所有人又安静了一刹。 “孟植你说呢。”他并不理其他人的反应,就是看我。 我看了他一会,开口:“成小姐你们在外面等半小时吧,我和傅先生单独说几句话。” 成琪还没有说什么,倒是周黎听了我的话脸色彻底黑下来。竟然也顾不上避嫌,径直走过来抓我的手臂。 “你走。”他握的我生疼,态度也强硬。我现在醉的脑子有些疼,有些想不明白他的态度。但是眼下也实在不是较真这个的时候。只说:“才半小时,不会有事的。” 周黎嘴抿得很紧,和我对视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败下阵了,收回手臂。和成琪他们一起出了包厢。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傅文睿两个人,他和我各坐在桌子的对角线,中间隔着一堆已经凉掉的珍馐美味。 他托着额头看了我,突然笑出声:“你挺高兴的吧,周黎这么护着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跟你们过来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头疼的很,懒得和他演:“有条件直说,别转圈子。” 傅文睿看着我,半晌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从以前就在想,你凭什么呢?” 他也靠在椅子上,隔着远远的打量我:“我们一起几个人,谁不是按部就班按照父辈安排好的路子走的。就算是卢丹平,那耀华怎么说也是个产业,就你一个人,混不吝似的,放着孟家不靠。跑去从零开始当编剧。” “我从那个时候,就看你特别不顺眼。” 他这话都把我说愣了,简直觉得眼前这人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开口:“傅文睿,你真喝多了吧?” “我没喝多。”傅文睿说:“你喜欢周黎,跟着人跑穷剧组,喜欢做编剧,《山海》把谢崤直接捧到一线,你高风亮节什么都不跟人家抢。好,这些都能算你还有你爸做靠山,你不在意。你后来都被孟家扫地出门了,就住在那么一个破烂地方,穷的都要饿死。我给你开了那么好的条件,你也不肯要。行,你清高,你不食嗟来之食。那现如今你又在做什么呢?” 他狠狠一踹桌子:“就为了这么个投资,你倒是肯弯下身段了?!那成唯什么人?就个卖不出钱的破导演,他值得你这样?” 他这么一席话把我彻底说糊涂了,我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你有话说话,不要发疯。”我简直是头疼,“我是为了剧组来的,这和成唯个人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傅文睿冷笑一声,“不然你怎么肯来这受我数落?” 他这思路我根本不知道从什么方向吐槽,他今天晚上整个人都奇奇怪怪的。我捋捋思绪,觉得最好还是别带有偏见,姑且当他就是个普通的投资方。 “成琪有给你看过我们这剧本吗。”我问他:“这次剧本如果能拿下龙标,上院线,不一定卖不出钱。” 傅文睿笑笑不说话,拿着喝了一半的白酒瓶,自己灌了自己一口。 “两个选项孟植,随便哪个,我都投钱。”他看着酒瓶,“还是当初我给你看的那个合约,你签给海鹿5年。” 我直接问他:“另一个呢?” “另一个?”傅文睿笑,“另一个是,成唯这部电影,你不要署名。” 他条件露了底,我沉默片刻,松了口气,自己动手给自己倒了杯酒,遥遥敬了他一杯。 “那就先谢过了。”我说,把这最后一杯酒喝干净。 傅文睿许是酒喝多了,迟钝了不少,看着我喝完,反问了我一句:“你同意签给海鹿了?” “不。”我笑着看他,“成唯的新电影,我不署名。” 章节72: 5个月前/4个月前 标题:72 概要:疑似故人来 成琪和周黎是被我和傅文睿动手的动静引进来的。 傅文睿在我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发了疯,愣了几秒,偏过头去冷笑了一声,下一刻就把他面前所有的碗碟扫到了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脆响。 这还不算完,他打碎了东西,直接绕着桌子冲过来拽住我的领子,冲我怒吼:“孟植你他妈是真的有病吧?!” 他一句话说完,直接一拳打到我脸上。其实真说打架我未必打不赢他,只是我已经喝得身子发软,四肢实在没有力气,于是结结实实受了他这一拳。 成琪和周黎他们听到声响冲进来看,就看到傅文睿拽着我的领子,又是一拳要打下来。 周黎直接冲上去拉开我们,制住傅文睿让他没法再动手,商务在那边打圆场:“喝醉了这都是喝醉了。误会,误会哈。” 成琪过来扶住我,我后脑勺生疼,刚才傅文睿打我那一拳,我后脑勺直接磕在椅子角上了。疼的人眼前发晕。 “既然大家都喝醉了,今天就散了。”成琪迅速说了一句,扶着我准备往外走。 傅文睿被周黎制着,看着我要走还在哪嘶吼:“孟植你走什么?你打我啊,你还手啊?!” 我捂着后脑勺,侧过头看他。 傅文睿被周黎制得死死的,眼睛里都是血丝,就那么死死盯着我。我想不明白,明明是他大获全胜,现在还做这副情态做什么,看着居然还有一点可怜。 成琪把我带到车里,我一直捂着头,这时候才得空能查看一眼。 一片鲜红,果然见血了。 成琪看到血迹吓了一大跳,直问我要不要去医院。 我嗯了一声,这个时候强撑的那些力气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勉强最后给卢青和发了个短信报平安。就彻底在副驾驶上晕了过去。 后来的记忆就不太分明,依稀记得被人扶着进了医院,有人在我脑袋上看了半天,像是缝针。我好像还吐了,不知道谁过来帮我打理的。 这些印象最后都变成破碎的光影。我一直绷着神经,虽然不清醒,倒是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等到我醒过来,人已经回到了酒店。卢青和靠在床旁边睡着,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我突然就有些不知名的感慨,这两个月过得还真是跌宕起伏,说起来只是改了个小剧本,谈了个小恋爱,怎么就变得这么刺激呢,还连累了卢青和。 她一大小姐,遇着我就没几件好事。我现在看她这样也确实心疼,就用手指戳她,把她戳醒了。 卢青和唔了一声才睁开眼,眼里还有点刚睡醒的迷茫。她花了几分钟眼神才重新聚焦。看到我笑着看她,迷茫就变成了了愤怒。 她扬手想要打我,终是记挂着我脑袋上受了伤。转去拧我的胳膊。 “不是让你看到事情不好,就和我打电话的吗?”她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还让那混蛋开了瓢呢。”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疯。”我好脾气的和她说,把昨天晚上的事一一给她说了。 我本意是让卢青和消气,结果她听完反而更生气了:“你傻吗?你不要署名?那你这不是给他们做白工吗?孟植哥哥你都要饿死了,不用这么高风亮节啊!” 她吼得我头有点疼,只得说:“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剧本是文老写的,我只是修改,顺了下人物关系场次什么的。” “那……那他们也不能这么对你啊?!”卢青和说,“这也太混账了。” “真没事。”我强撑着说,“反正剧本有我一份功劳,成唯清楚,文老也清楚,这个名字落不落的到明面上,不是那么重要。而且很多演员演戏的时候也会帮着看剧本,自己做任务小传这样的书面工作的,不一样没落到明面上吗?” 卢青和对我这番言论表示无法接受。我也无可奈何,只得换个角度跟她说。 “这事你得这么想,你也见过你哥跟人家谈条件,海鹿这回不光是投资,可能还是发行方。到时候宣发在他们手里,剧组是不管的。他要抹掉我名字,也就吩咐一声的事。怎么就至于拿来当成个条件在桌子上谈了。” 卢青和眉毛皱的深:“那就是傅文睿故意恶心你吗?” “对啊。”我说,“你想,他就为了恶心我,开出这种条件,那我干脆就随他呗,少写我一个名字而已,就能换回来投资。我只希望他说话算话,别出尔反尔。” 卢青和自己在那把利害得失捋了一遍,小声问我:“那你是真觉得,署不署名没必要吗?” “也不全是。”我挠挠头,说:“他要是真的疯了,非要李代桃僵把《山祭》的剧本安在别人头上我也是要抗争的,但是毕竟第一作者是文老。他还不至于只手遮天到这个地步。” 卢青和沉默了一会,开口问我:“那要是第一作者不是文老呢?要是真的就是把你的作品说成是别人的,你也无所谓?” 我沉吟了片刻,开口:“那就要看情况了。” 卢青和问我:“看什么情况。” “如果只是摘桃子。”我给她举例:“就比如我从头忙到尾,直到最后发行的时候他换了我名字,那就还好。” “还好?!”卢青和惊的语气都高了八度,“这都还好?” “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了。”我说,“信息那么通达,究竟是谁干的活,谁写的剧本。怎么可能说不清楚。也就是亏了些在大众里的名声,真正做事的人还是拎得清的。” 卢青和沉默一会,开口问我:“那什么情况你接受不了呢。” “如果是偷拿了我的本子自己乱拍,那就只能不死不休了。”我告诉她,“我见不得人糟践东西。” 卢青和不说话了,眼睫眨得跟蝴蝶要飞了一样。 我脑子略一转弯,忽然就心道了一句要糟。 这丫头想到《盲野》了。 “你别乱想。”我伸手去握她的手,“《盲野》的时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而且也不是乱拍,是我自己卖给你的,和我刚才说的不相干。” 卢青和眼睫还在眨,我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没听进去。她性格拧得很,认定什么事,就很难劝。又说了两句,就找了个借口说给我拿早餐,跑了。 我半躺着床上,真觉得头疼。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劝解她。大体上导演演戏都是非常专业的活,她确实已经尽了十二万分的努力了,但是不成确实就是不成。 我只能暗骂一句确实头被打了之后智商降低了,这么一个明晃晃的送命题我居然想都没想就载进去了,活该惹卢青和不高兴。 我想着一会儿她回来我应该怎么哄她,定了好几个方案,就听见门铃响。我心里头有些奇怪,这还没多久,这丫头情绪就调节好了? 我找到拖鞋穿上,走到门前准备开门,手按在门把手上的时候,忽然一阵心慌。可是手的惯性已经把门把手按了下去。 门开了,周黎站在门口,略低着头,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一晚上过去竟然还是一丝不苟的样子。 他就那么沉默地看着我,鼻尖传来一阵熟悉到让我鼻子发酸的味道。 是指尖先生。 章节73: 5个月前/5个月前 标题:73 概要:修罗场果然是不能免俗 指尖先生是我送给周黎20岁的生日礼物。 那个时候我们念大三下,一个学期都在外面实习,没有课。 我找我爸给我盖了个章,周黎则是找的海鹿,于是我俩都多出来一个没有事干的学期。周黎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有些网剧的小角色可以演,我就乐颠颠地开始跟他跑剧组玩。 他那个时候当然不红,只有一张脸好看的不行,身材也不像现在这样好,略胖一点。海鹿当时不算太看好他,有资源也没往他这边倾斜。于是衣服配饰什么的也借不到好的牌子,都普通,一件外套顶天也就1000块。 他身量好,穿的便宜在大学也很亮眼,放到纸醉金迷的娱乐圈就有些寒酸了。我当时陪他在剧组待着,一个组的其他演员没少在背地里奚落他。 我那会儿还是个少爷,其实给他买衣服甚至直接从耀华那拿新款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我轴得很,觉得不能用金钱腐蚀我八字还没有一撇的爱情。也确实觉得一个演员看穿着打扮不看演技简直是有毒。 所以我另辟蹊径,从我爸那边搞来当时DE还没发售的指尖先生,当成生日礼物送给周黎。然后每每在化妆室当空气清新剂瞎喷。 那帮背后嚼舌根的舌头长,眼神倒好,我这么奢靡地喷了半个月以后,背后嚼舌根的风向就变了,从说周黎寒酸,变成说周黎低调。 瞧瞧,就这么一个用词的变化,折射出多少人心。 也的确是因为周黎长得实在是贵气。 这个时候,原先那一瓶已经被我糟践的差不多了,我见效果达到就没再管。然后又过了一个月,有天下戏了以后,周黎突然递给我一个盒子。 我打开看,是一瓶全新的指尖先生。 说实话我当时就急了,这香水着实不便宜,周黎当时那种底层偶像实在是没多少钱。有钱买这香水,不如给自己置办点别的经济划算许多。 那个时候周黎和我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说这两天不见我糟践东西了,怪想念的。 那瓶香水最后我也没糟践,就是一直放在周黎的化妆包里。 后来他有点钱之后,就一直用的DE的香水,除了因为代言换过两瓶,其他时候身上都是指尖先生那股淡淡的味道。 前调是烟草混着淡淡的松香,中调是雪松的味道变浓和忽然出现鸢尾,后调就是雪松的味道褪去,只留下鸢尾的花香调。 这味道多像一个男人在大雪中点了一根烟,忽而看到烟燃烧殆尽的尘埃里长出了一朵鸢尾花。 向死而生,美的精彩绝伦。 我以为这香水他早就不用了,至少在我们绝交前最后几次零星的会面里,我都没从他身上闻到这个熟悉的味道。 吃饭的时候环境空气香氛的气味太浓,我竟然没发觉他用的还是这一瓶。 这算什么,领奖那天算一次,今天算一次,这行为简直就像是专门守着堵我。我哭笑不得,外加心累,实在闹不清楚他想做什么。 我侧身让他进来,他现在真的算是顶流,一举一动说不定有多少人盯着,就这么放他站在门口说不定要生出多少事来。 房门轻轻落了锁,我和他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远远隔着对峙,谁也不说话。 这种沉默对峙我是有经验的,一般来说都是我赢。果然过了一会周黎忽然笑了一声,主动开口:“我不是故意的,傅文睿说今天有个饭局让我作陪,我不知道你也会来。” 一句话说完,他顿了顿,补充:“香水也不是,我这半年一直用的这一瓶。” 我哦了一声,然后就又不说话了。 我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些,我只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走。 周黎又沉默了片刻,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桌上,开口说:“我……刚才碰到了卢青和,你是不是还没吃东西。我带了点吃的。” 我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拎的有东西,看了眼塑料袋我突然就烦躁起来。 那是我们学校对面买的肉松小贝,我以前特别喜欢吃,只要路过就一定会买。 “你没必要这么做。”我实在受不了,只得冷言相向,“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周黎。” 我话说的直白,周黎脸上的表情却纹丝不动,我以前很喜欢他这样,因为看上去很稳重,此刻却糟心的不行。 “你如果是生我的气,我可以道歉。”他说,“我当时不知道你家里出事,那段时间有些话说得太重了,这是我的错。” “那不关你的事。”我满脑子就是怎么让他回去,“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太适合做朋友了,和我爸,和我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么是哪里不合适呢?”周黎并不放过我,直接问:“我们六年的交情,三年前你什么话都不说就单方面把所有联系都断了,我现在只想问你要个说法。” 他直视我的眼睛,他这么认真看你的时候总会让人产生一种他其实很在意你的错觉。我曾经就是陷在这种错觉里许久,做了很多错事。 “没有理由。”我说,“我当时谁都不想理,几乎所有的熟人关系都断了,卢青和是自己一直粘着我,所以才和她一直来往。” 周黎微微闭了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睛里有疲惫:“孟植,你是真的觉得自己说谎话,我看不出来吗?” 他这句话意有所指的太明显,我不敢随便回答他。 “我只想要,问你要一个真正的理由。”他看着我,眼神灼灼仿佛要烫伤人,“你那个时候,突然断了跟我的联系,是不是因为我当时没有第一时间把手机号给你。” 我看着他,我知道我如果圆滑一点,这个时候就应该马上矢口否认,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了。但是如果我是这样的人,当时也决计做不出来和他绝交的事。 所以我只是坐着看着他不说话。 这在周黎看来,已经知道我算是默认。 我心里突然就特别无奈,六年交情,先是大学舍友,然后是一起在剧组熬着的日日夜夜。朝夕相处这么久,他实在是比谁都明白我在想什么。 周黎垂下眼睫,我看到他喉结动了一下。那个瞬间我突然就明白他想要问我什么了,我脑子白了一刹那,唯一留下的想法就是阻止他开口。 许多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没必要旧事重提,更没必要为了许多根本没必要的可能性途生枝节。 比我更快的是我的手机,周黎的话还没说出来,我的手机就突然响起一阵声音,是有人打电话来。 周黎错愕了一秒,微微笑了,示意我接。 废话,他不示意我也是要借的,这简直是老天爷赐给我的救兵。 于是我根本连谁打来的都没有看,直接接了起来,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几秒,忽然响起一阵我绝对不会认错的声音。 “……孟少爷,你的项老爷在1704门口,你方便开门吗?” 章节74: 4个月前/4个月前 标题:74 概要:修罗场结束的也很快 这句话我听完,第一反应是自己太想项知言以至于导致的幻听。 这实在是太刺激了,我是真没想到这种宛如被抓奸一样的剧情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虽然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奸情可抓,但考虑到我和周黎那一段早早就在项知言那边备过案的往事,我着实还是心虚。 于是我没敢说话,项知言那边比我还沉得住气,这个无声的电话就这么一直打着直到世界的尽头。 在这样无边的沉默里,我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抬眼看周黎。 他也看我,似乎从我的态度里了悟了什么,然后就站起来,开口:“……你有朋友要来?那我先走了。” “不是。”我刚才还唯唯诺诺,现在却答得飞快。“不是朋友。” 周黎不说话了,站在那静静地看着我。我握着手机的手发紧,我听到自己说。 “他……不是朋友,是我喜欢的人。” 这句话说的实在是艰难,说完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咬到了舌头。 以我对周黎的了解,这句话已经足够了。 周黎站在那没动,半晌,脸上才露出一个笑:“……那我就不打扰了。” 于是我就送他到门口,开门的时候还带着一丝逃出生天和难以掩饰的雀跃。 项知言果然站在那,一手还举着没挂断的电话。他大概是从剧组过来,穿的都是我们带去的衣服,头发还是之前被理的乱七八糟的造型。说实在,比起周黎因为参加酒席衣冠楚楚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落魄。 这个时候我只能庆幸好歹他长的好,身量也高,虽然眼前这个算不上什么修罗场,但是他要是输了周黎一筹,我觉得他大概是要气死的。 项老爷气死了还能怎样,还不是收拾我。 周黎和项知言在门口这么一小块地方对上了眼,我原以为项知言看到周黎至少会错愕一下,但是他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还率先打了招呼,笑得非常温润:“周先生,鄙姓项,项知言,久仰大名,没想到在这里碰上。” 周黎脸色上同样看不出端倪,他微微颔首:“项先生客气了,出道作就入围金鸡奖的最佳男演员,是我仰慕已久。” “啊,这么巧。”项知言说,“不如一会儿一起吃个饭?” 周黎偏过眼看了看我,又看回项知言:“不了,我还有事。” “那就是不巧了。”项知言偏偏头,看上去是真心实意的遗憾:“既然这样就不多留周先生了,我找孟植还有事,下次再聚。” 说着,项知言就用绝对不容置疑的力度把我推着进了门,彼时周黎还没走,项知言确定自己进屋了之后还扭头看人家,假模假样地问了一句,“周先生?” 周黎就这样站在门口,回头打量着项知言。 也不知道他们俩隔着空气交流了什么,周黎最后微微一颔首,就走了出去。 项知言等周黎人离开了之后毫不客气地上去关了门,落了锁。 姿势非常自然,儒雅,端方有度——如果他关门急得没有差点打到周黎的背的话。 我看着他关门的那个动静,感觉自己今天差不多是要死在这个屋子里了。 我不敢说做他肚子里的蛔虫,但是他的情绪还是能猜到一二分的,不然之前也不会反应过来他有的时候在演我。尤其是他现在根本就是很不得直接明白地告诉我他就是在生气。 怎么说呢,我没多少哄人的经验,之前他假模假样逗我玩的时候我尚且能糊弄过去,遇上他真的生气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边罚站。 项知言没急着转身,他还带了个行李箱,就是我们一起去的时候用的那个。他走过去,找了个空的地方就把行李箱打开了,蹲下来整理东西。 我不敢作声,只好在旁边观察他的动静。 半晌,他突然啧了一声,我以为他终于要准备清算我。吓得整个人汗毛全都立了起来。谁知他这一声完了,竟是检讨自己的。 “我是不是表现得太急了。”他说:“是,我关门不该那么急,失了分寸了。” 这话听着像问我,又是像在自言自语。 我听得实在是忍不住了,小跑上去扑到他背上挂着他脖子。项知言被我扑地突然,险些没载倒,幸好还是稳住了。 “你怎么来了啊。”我挂着他问:“什么时候来的?” 项知言手里拿着个旅行用的分装包,被我挂着也不说挣开,沉默一会,说:“昨天晚上成琪给我打了电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昨天晚上,那就是为了我受伤这件事来的,既然是成琪打的电话,那就应该是都知道了。现在时间也不过是快到中午。能这么快过来,我都不知道他路上有多赶。 结果一过来就碰上周黎。 我换位想想,如果是我,简直要气疯了。项知言还能在这边好言好语地回我话,这涵养差距简直让人汗颜。 “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的。”我小声跟他讨饶。 项知言冷笑一声,终于把我甩下去了,气场越发的冷。“孟植,你知不知道我在生什么气。” “我不该瞒着你。”我也知道我这样说话非常绿茶,但是我真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了:“而且我跟周黎也没什么,就是昨天吃饭的时候碰见了。” 项知言突然非常烦躁的笑了:“不是,不是这些。” 他又揉了揉头发,笑的无奈:“行吧,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你让我自己待会儿。” 我怎么能这个时候让他一个人呆着呢,于是越发黏黏糊糊地跟前跟后。 以至于项知言收拾个行李箱,前前后后被我撞了快有五次。 项知言被我缠得没办法,才板过我的身子,看着我说。 “孟植,你现在先别来招我,行吗?” “你生气你就揍我吧。”我勇于送死,“总比你一个人憋着强。” 项知言失笑:“你什么时候这么胡搅蛮缠还会耍赖了。”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你惯的,我知道你就算生气也不会不理我,所以恃宠而骄。” 我这话一说完,屋子里就静了,项知言眼里升起一些让人难懂的情绪。我感觉得出来他在权衡什么。 这态度和他平时跟我插科打诨的时候相去甚远,我却不觉得违和,好似他就应该是这样的人。 “谁打的。”他说。 我愣了下,有点瑟缩,毕竟实话告诉他是傅文睿打的也没有什么用。他总不能替我打回去。 可是眼下他已经生气了,我想了想,还是乖乖回话:“傅文睿,他昨天晚上犯病了。” 项知言越发沉默,我忽然有些拿不准他要说什么,也跟着忐忑起来。 等到这熬人的沉默差不多要把我搞炸毛了,他才说话,语气无奈里还带着点沉重:“算起来,其实是我的错。” 我瞬间就缄默了,还想说什么话全忘的一干二净。 项知言就好像是没有看到我的僵硬一样,径直把话说了下去:“你自尊这么高,这么要强。我是真没想到你退让起来,能退让到这个程度。” 他往前走了一步,把我整个抱住:“一天没见了,先来抱抱吧。” 章节75: 4个月前 标题:75 概要:谈心 项知言的怀抱是我熟悉的,带着暖意和一点点的压迫感。这压迫感恰到好处的瓦解了我心里头的防线。 我想过他会跟我吵架,和我冷战。我有恃无恐的根本原因,是我知道他即便生我的气也不会生太久,他那样聪明的人,既然我没做真正的坏事,他就迟早会原谅我。 可是那也是需要有生气这样一个过程,怎么能是像现在,零星半点的火气都没发泄出来,就直接原谅我?还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我觉得玄幻,连项知言已经拉着我坐到床上,还缓不过神。他好似已经把所有都揭过去了一样,只是皱着眉毛,查看我的伤。 我不是没有在这么近距离地看过的他的眉眼,却没有哪次比现在更心动。他离得太近,我仿佛都能在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 “你为什么说自己的错。” 所以就说人都是得寸进尺的,他先前放过我,现在反而是我还是喋喋不休地追问。 项知言微微抬起眼看我眼睛,又马上垂下眼睫继续查看的我的伤。 “成唯这边资金链可能出问题的事我知道的比你早。”他状似漫不经心地说,“基本从我进组的时候就差不多猜到。朱姐一直不来剧组一方面是真的在看雅姐的身孕,另一方面也是在帮成唯看投资。” 他把检查我脸颊上伤的手松开,正色看我:“成唯肯用我是还朱彤的人情,文老推荐只是表面的理由。但是他既然用了我,就得罪了很多人。” 我忽然就知道他在说什么。 “如果这部剧顺利上了,赚了,或者拿个小奖项也还好。”项知言说,“如果不行,在和寰宇的经纪约到期之前,有这么个前车之鉴,我很难等到别的机会了。” 他看着我:“这些,朱彤都给你说过。” 我咽了口唾沫,不敢吱声。 项知言伸手摸我的伤口:“所以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不然你这样一人,哪有上赶着去给人奚落的。” 他摸着我的伤口,又笑了,表情有点自嘲:“我本来听说你瞒着我跑湖城是来做这个,是真的生气,我坐飞机过来的时候就在想,无论如何我见到你也要冷你半天一天。可是我离湖城越近,我就越心虚,我想我怪你什么呢?怪你替我考虑?怪你替我挡风遮雨?” 他把手放下:“说到底还是我自己无能,受人辖制。” 我一时难受得说不出话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但是我不想让他道歉,更不想他有这样的感慨。 受人辖制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不忍,我头一次看到他这么无力的一面,顿时心疼的受不了。 “你很好,你真的很好。”没法对症下药的劝,我又不敢在这个时候提他演技这么一个雷区,只得没口子地乱讲:“天底下谁不是受人辖制呢,这和你没关系。” “你就可以不受人辖制。”项知言揉揉我头发:“你一直是这样过来的,把自己过得那么锋利,说到底也只是为了这个而已。” 他眼里有一些不容错认的情绪,让我语塞。 “是我连累你。”项知言轻声说,上前拢住我:“我原先感觉是自己把你从社会边缘拉回来,这段时间看你在剧组的样子才明白,你不是不会,真的只是不愿意。” “所以是我不好,在自己还在受制于人的时候招惹你。” 我失语了,喉咙感受到一阵涩然的干疼。 并不是难过什么的,只不过是此时此刻的情感太杂乱,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 项知言的怀抱很温暖,他比我年纪小,骨架却比我大,这样被他抱着就像是整个人锁在他怀里一样,鼻尖是熟悉的他身上的味道。 我已经很少再因为他身上的什么气味惊奇了,好像已经熟悉到了骨子里,只要闻见就感觉是自己的领地。 我从来没想过,这世界上会有一个人,这么重视我,甚至连我那些尖锐的棱角一并包容下来。 卢丹平觉得我清高,目中无人,卢青和多多少少也觉得我过得太独,至于周黎,就因为我这种性格我们俩才绝的交。 我一路这么莽过来,却遇见一个项知言。 “和你没关系。”我觉得自己的语气必然已经带上了哭腔,我抱着项知言说:“谁说我就是为了你了,我就是……我就是为了《山祭》这个电影,就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 “我知道。”项知言拍着我后背哄我,“不过也还是有因为我的因素嘛。”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对待他,我简直难以想象为什么项知言的妈妈忍心做出那种事,把他的东西全烧了就为了逼他入戏。 项知言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天生让人去爱的。只要你在他身边稍微近一点的位置,你就无差别地沐浴在这种近乎包容一切的温柔当中。这不是无底线的纵容和一股脑地宠溺,这种温柔建立在他对你的理解上,他理解你,并且接纳你。 而我只剩下一个想法,就是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我潦草地过了27年,前面23年因为父辈的照顾,过得无忧无虑。后面4年为了自己,离群索居,姑且也算是逍遥快活。 而现在我想为了项知言去做点什么,也许并不是什么扭转乾坤的事,也许并没有什么大的助益。只是我的人生走到这个地方,却又好像忽然回到了少年的时候。 我有一腔热血,有满腹文章,只因为一个人,想要再和这世界斗一斗。 不为别的,只为他快乐。 章节76: 4个月前/4个月前 标题:76 概要:剧组 卢青和回来的正是时候。 她打包了点吃的,生煎汤包什么的,一看包装就知道不是酒店卖的。不知道她跑去哪里买的。这丫头这些年心理素质见涨,一去一回脸上就看不到什么端倪了,看到项知言也就惊讶了一阵,然后迅速恢复得体的笑容。 我们三个就在酒店房间里窝着吃东西。进食过程中卢青和朝我打了无数次眼色,那意思就是在问我和项知言什么关系,我之前说的那人是不是他。 我故意逗她,端着不接茬。项知言领悟地飞快,陪着我演卢青和。 直到这丫头快要走了,我才揭了底。 卢青和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和项知言。纠结了许久,也没说出什么祝福的话来,带着一脸的古怪就那么走了。我倒是看的心情舒畅,没忘了和卢青和说自己还要去山里蹲一段时间。卢青和跟个游魂似的答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项知言是请了假来找我的,成唯也知道了这事,所以批的痛快,但是也没有多少可以腻歪的时间,就又得回剧组。本来他说要不要回趟他家,我想着明天起来又要赶飞机什么的,没必要来回折腾,就把他按在酒店里逼着他睡觉。 项知言确实是路上辛苦,入睡地得很快,我躺在一边看他的侧脸,觉得一颗心从来就没有这么软过。 这么好的一个人,他竟然喜欢我。 我们后来一起去找了家口碑不错的苍蝇馆子,一起好好的吃了顿饭才回的剧组。那边等了项知言3天,总算是能继续开机。我特地找了成唯的场次表来看,看不出什么端倪。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融到钱。倒是成琪给我发了消息,海鹿又提了一堆要求,像是把那天吃饭时候说的话都忘了。 这其实也在意料之中,从傅文睿那天最后上手打我,其实就能多少看出来他心里还是不满意我们那天的安排,谈不拢是正常的,况且这娱乐圈向来不能把酒桌上的话当真。 我把卢青和的联系方式给了成琪,指点她去通过卢青和找卢丹平谈。耀华这几年虽然不做影视这一块了,但是就卢丹平对我爸那怀念的样子,如果有机会他估计还是想伸伸手,至于寰宇那边,耀华多少算是个寰宇的小对家,就是不知道卢丹平最后怎么权衡。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关系,我还是和成琪和卢青和通气,不要在卢丹平面前提我名字。免得又惹出什么不愉快出来。 成琪可能是上次见识了我和傅文睿闹的那一场,暗地里查过我的消息,后头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她态度都有些不对。 我对她怎么想的无所谓,左右剧本也用了。撑死也就是和当时傅文睿要求的一样,后面宣发时候不提我名字就是。 我对这个是真的无所谓。 也不知道是不是山里时间真的比外面长些,我后面工作不像之前那么赶,每天睡得早,起来的也早。这几天竟然还能早起和项知言到附近的山上走走。这附近人少,山上植被倒是丰茂。晨起的时候山间到处都是植物呼吸出的雾气。形成阵阵山岚。 我和项知言爬到山顶,看下面的雾海,呼吸间都是山间清新的空气。 我总喜欢利用这样的时间和项知言聊各式各样的事,聊的最多的还是戏。 最近拍摄进度又变慢了,成唯又不知道开始纠结什么,经常是在片场拍一天什么话都不说,就要求演员一条一条的来,然后第二天继续。 他这样倒是没怎么影响到演员,相处了一个多 月默契倒是都有。明白他就是这么个创作状态,虽然就是累。 成唯也给我看他的监视器,他这种状态给了演员很多自己的创作空间,不光是我们这边的演员,还有村里的演员。原本在镜头前多少是有些经纬分明的,这段时间以来,反正通过镜头我是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差别了。 我就是那个时候意识到,成唯可能也在等这个时候。 那天下了戏,成唯拿了两瓶啤酒,来我们院里说要找我喝酒。 项知言原本有点不情愿,不过看那啤酒没什么度数,也就没怎么说话。还去隔壁农户讨了点花生过来,给我们炸了一盘。 那个时候成唯看项知言的眼神就有点一言难尽,项知言装作不知道。 我在院里陪着成唯喝酒,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开口主动提。我不知道成唯在项知言身上看谁,于清波还是路涛,哪一个都不是能随口提出来的对象。 两瓶啤酒见了底,成唯又叫人搬了一箱来。项知言这个时候脸色有点绿了,我只得装作没看见,疯狂暗示他回屋去。 又下了两瓶,成唯一点醉意都没有,那架势看着跟喝饮料差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找我喝酒所以特地照顾我 我就是觉得这段时间可能确实命犯杜康,酒喝的实在是有点多。 等酒过三巡,项知言被我明里暗里撺掇回卧室看台词了,我还在院子的廊下,就着盏白炽灯和成唯喝。 他又干进去一杯之后,看着这院落四四方方的天,总算是说了今晚上第一句话。 “你和他,挺好的。” 他这句话没指名道姓,但是言下之意十分清晰。 我和项知言没刻意避讳着,娱乐圈这种地方,两个男的很多事情反而好遮掩,就算有些人有心想到真相,没有什么证据也好解释。 成唯是怎么想到这层的,我大概能猜出来,于是不说话,只是喝干了我的那一杯酒,又给我们俩都倒满,敬了他一杯。 成唯笑,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肯给你看我的监视器?” “你觉得我像你。”我回答他,“你是导演,剧本瞒不过你。” “我最早以为是你按照我的视角写的。”成唯说,抿了一口酒。“后来看到项知言,才知道不是。” “只要是创作,就算是规避了小说那样诗意的成分,很多东西还是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成唯喝了一杯,“文老看破不说破,你也不来找我聊,就这样放了一个本子过来折腾我。” “我看成导倒是挺喜欢的。”我睁着眼说瞎话。 成唯冷笑了一声,说:“别取笑我。我现在孤身一人,比不得你们朝夕相伴。” “那成导今天来找我,是想说什么呢?”我问他。 成唯说:“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叹口气:“我是真不明白,眼下这戏七七八八的都要拍到尾声了。您是又想做什么。” 成唯:“投资下来了,钱不算少,我准备重拍一些地方。” 我沉默下来,其实早从成唯这段日子的动静,我就猜到他会有这么个决定。 “搞不好会赔的。”我说,十足十的真心实意。 成唯无所谓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人生总需要一些东西纪念。疯一次也无妨。” 我想起来这位以前拍电影干的那些事,诸如文老说的什么为了拍个风沙,坏了几台机器还死活不肯收工的往事,心说您这不是疯一次,您这是不肯正常。 思及此,也只能开口:“赔不了的,您别乌鸦嘴了。” 成唯笑了两声,问我:“你期待吗。” “什么?” “一个多月了,花了这么多的时间,磨出来的一个班底。”成唯说,“我很期待,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 章节77: 4个月前 标题:77 概要:不想分开就不分开 第二天大家到剧组之后,成唯破天荒的第一次把所有人都叫到一起,开会。 “我们需要重新拍一些镜头。”成唯说,“导演组这边,每天按照场次,会有一些重拍的安排,我们想试试和之前不同的拍摄方式,没有硬性的一定要按剧本拍的要求。” 成唯简略的交代了一句,就把当天的拍摄要求发了下去。 还是路涛带着张倩刚回家那一场戏,之前已经拍过。 方德涵拿到要求就在犯嘀咕,私底下拉着我问成唯是想做什么。 “你别多想,按照要求做就好。”我跟她说,“只是想后期剪辑多一些选择而已。” 方德涵将信将疑地去和大家走戏了。 项知言从昨天晚上听我和成唯在院子里唠了那些之后就已经知道今天会有这么一遭,以他的聪明我想应该能很快反应过来成唯的想法。 成唯想要成全他,也是成全自己。 自从我们回来以后,项知言的态度就和之前有很大不同,说的简单一点,他越来越像路涛,或者说,路涛越来越像他自己。 这个过程看上去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其实不是。我和成唯都明白,项知言身上最大的问题是他抗拒角色,他并不认同这个角色身上的懦弱也不愿意展示出自己身上脆弱的地方。之前那一个月,就是反反复复他打磨自己,把自己往那个人物里套的过程。 这样的表演并不算上乘,所以成唯其实并不满意。 但是这个过程并不是没有作用的,项知言在这个过程里一直在反反复复的思考,他在理解路涛,理解张倩,理解路母。他一直在这个角色身上找他那个可以坚实可信的部分。 这一个月的水磨功夫到最后,成唯找上门来,添了最后一把火。 他揭破了我写路涛时的心情。 我大胆的利用了成唯对于清波的爱,在这层画皮下,用自己的视角去写了路涛,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化学反应。 路涛确实是一个罪人,但是他同时被许多人爱着。路母爱他,为了他一开始想要极力瞒下他是同性恋的事实。张倩也爱他,所以才对自己的过往觉得自惭形秽,从而处处退让。 他的所作所为,是在这些爱的纵容下才能形成的罪恶。他利用了这些爱,保护自己,假想自己是一个脆弱的惶恐的人,对别人造成伤害。 可他并不是一个真正寡恩的人,他痛苦,也许一时他并不能弄清楚自己到底在为什么事痛苦。他心里却是确乎有着负罪感的。 这负罪感在目睹路母和张倩的痛苦后,逐渐膨胀才逐步压倒了对身份的恐惧。 我最后让他站到路母和张倩这边,是我的私心,也是我对这个角色的善意。 我最终还是在天平摇摆的时候,选择让他做一个高尚的人。 成唯原本在犹豫,却还是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这也是他在他和于清波这段关系里,最后做出的选择。 项知言之前的想法可能偏差了那么一点,成唯心目中的路涛并不是于清波,或者说,不完全是。 他心里的那个人,是一个在同样的压力下,或许做了错事,或许同样懦弱,最后却守住了底线的人。 是他想象中的爱人。 这之后的拍摄就还是磨,只不过时间不是之前能比的。朱彤后来又来过剧组两回,都是跟项知言谈后续工作的,没避着我,就在院里说的。 项知言听了几个,都推了,说是要把时间留在《山祭》这边。朱彤跟他生气,却也没什么办法。后来又单独找了我一次,还是那些话,要我劝项知言别太轴。 “是,现在看着他是能进入角色了。但是难道要以后每个戏都这么来一遭吗?”朱彤明显已经转换思路了,“当初留给成唯的时间早就过了,与其就这样磨着进入死胡同什么资源都接不到,更重要的是维持曝光,难道要等到真的查无此人了才好吗?” “你就让他先把这个戏拍完把。”我和朱彤说,“万一得个奖什么的呢?” 朱彤明显对我这样空口许诺的手段气着了,什么话都没留就回了湖城。 其实她有点冤枉我,我是真的觉得这剧本,说不定能拿个小奖。 关于后续的拍摄,还值得一说的就是方德涵。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是项知言一直被折磨,那么后续就是她一直被折磨。 项知言那个角色的戏份其实让了一部分给路母和张倩,之所以之前磨成那样多少是因为成唯的私心。现在项知言这边总算是磨合好了,她就被挑出来当靶子了。 成唯真的是心狠,就是一遍遍生磨。他不是那种一次不行来下一条,他是已经摸清楚方德涵的性格,就准备磨到最后,把她磨成那种战战兢兢又疲劳的状态。他觉得那样最像张倩。 方德涵面上说没问题,私底下跑来我们院子,一边被项知言的台词课摧残,一边骂成唯周扒皮。 我就很期待,不知道什么时候成唯来我们这喝酒的时候能正好撞见她。 后来的戏份有两场我记得特别深刻,一场是项知言为了路母和张倩,拿着柴刀和家里人对峙的镜头。那场是路涛这个角色的一个主要的转变。那天这场戏在清晨拍,成唯要的就是熬了一整夜之后的那一点天光。一来是暗喻路涛这个角色的变化,二来也是接着前面那场戏的剧情点。 拍这场戏的时候项知言一晚上没睡,就挨着我在片场说话。 我们那天晚上倒是没有说什么跟戏有关的事,就天南地北的乱聊。我看着我爸走南闯北的也算是见识过点世面,给项知言讲各种老前辈的故事,权当是讲着玩。 我确实是没见过比项知言更好的捧哏。跟我一搭一和着,都没觉出来时间怎么过去的,就快到拍摄的时间了。 临了我还有些紧张,害怕这东拉西扯地讲了一晚上影响他发挥。我这忧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项知言堵回去。他借着身形的遮挡,装作给我系外套的扣子,实际上悄悄亲了我一把。 “别担心。”项知言说,“感情永远是突如其来的,准备或者酝酿了太久,到时候临场的时候会有痕迹。现在这样刚好。” 我被他亲了就短路了,哪还记得别的,就傻愣着看着他去拍摄。 当时拍的他的特写。有人在镜头外给他念台词搭戏,但是实际只有他和钟嘉瑜老师在演。 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我在监视器里看的时候,发现他第一个镜头里整个青筋都爆了出来,神态惊怒痛苦。这是路涛发现自己家叔叔对张倩动歪心思,甚至都要成功的时候,把她救下来的镜头。情绪进入的毫无困难,随着他叔叔吐出母亲的秘密,说出当年母亲为路家兄弟两人都生了孩子的真相后。那种惊怒混杂着屈辱一起爆发出来。 他的表情近乎崩溃,表情完全垮了,感染力奇强。 然而这里并不是他的主场,路母比他更快了一步,整个人扑上去就是要和路家叔叔拼命。这样的变故之下。路涛脸色骤变,那是一种可以解读出很多情绪的肢体动作和表情,不可置信,惊诧,痛苦,和隐隐的决心。 路母被路家叔叔撇开到一边,路家叔叔正想找着个什么东西揍人,就被路涛挡下了。也就是这个时候,一道天光射进来,正正好好逆着光打到了路涛。 路涛抬起头,看向了他叔叔,做出最后一个表情。 成唯喊了cut,这个镜头就这么结束了。 有执行导演来问,需不需要再过一条。原本的剧本里,路涛是有几句台词的。 成唯却摇摇头,说足够了。 记忆深刻的另一场戏,却和项知言没什么关系,路家叔叔意图侵犯张倩的戏。 这场戏拍的时候现场出现过争论。方德涵原本是说为艺术献身,要裸露什么的都能接受。倒是钟嘉瑜老师非常坚持,一直和成唯商量说能不能不这么拍。 我在旁边听了一耳朵,钟嘉瑜老师的态度很直接,也很坚持,她直接问成唯这一幕究竟是想表达什么。如果只是想交代这个情节,完全没必要实拍。实拍最直接的意义不过是刺激感官,用画面冲击带给观众最直接的生理反应。 钟嘉瑜的话非常尖刻,根据她平时的表现还真的很难想到她还有这么一面:“我们这个剧本,前前后后改了,还有拍摄我都看在眼里。我本来没必要说这话,但是这个镜头如果你拍了,那些所有的立意也好,你想展示出的女性视角也好就都成了废话。” “裸露的女性身体,只有类似《香水》那样的艺术片处理,才能转变成一种客观维度的美。咱们这是现实题材的片子,只要你拍了,在我们这个社会背景下,不可避免的会形成男性视角上的一种审视。考虑到整个片子的立意和结局,我建议这一段用隐喻。” 我在旁边一直听着没说话,成唯黑着脸,也没说好还是不好。 那天最后,拍了几个空镜头,让方德涵和那个老乡演员录了台词干音,就算结束了。 我后来拉着方德涵,去认认真真给钟嘉瑜老师道谢。 方德涵是为了钟嘉瑜算是保了她自己,我是去感谢她保了这个剧,成唯拉不下面,那就我去。 钟嘉瑜老师那天说的话,每一个字我都赞同。 我们在那个院子里待到秋天,也幸好这是南方,植物都是长青的类型,镜头也没有穿帮。等到秋老虎都过去,天终于开始冷的时候,山里的戏份才终于拍完了。所有人都歇了口气。草草在镇子上吃了一顿,又马上要收拾行囊去横店拍开头在火车站的镜头。 我和项知言离开我们住的那个小院的时候,我特别不舍,拿着个小抹布擦来擦去。项知言看着我可乐,问我:“怎么了,这么舍不得?” “我都住习惯了。”我跟他抱怨,“没想到这就要走了。” 项知言过来把我的抹布没收了,问我:“喜欢吗,喜欢我们以后再回来?”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我和他说:“我不是喜欢这院子,我是喜欢这里过的日子。” 项知言笑话我:“你才多大,就想着要隐居。” “我不是想隐居。”我说,“我就是舍不得和你分开。” 项知言笑出来:“你这话说的,不害臊?” 我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我不想和你分开有什么好害臊的。” 项知言把我拉过去抱着,下巴搁在我肩膀上。 “钥匙都给你了,还跟我说这些。”他嘟囔了一句:“不想分开就不分开。” 章节78: 4个月前 标题:78 概要:四人火锅 项知言说是这么说,可是事实上我们谁都没逮到时间回一趟湖城,就直接去了横店拍剩下的戏份。基本是一些穿插在回忆里的镜头,还有影片开始的火车站。 成唯势要把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演员的住宿环境不算太好。我跟项知言分到一件标间,天花板都泛着潮,起了一大片的墙皮,被单还有股霉味。 我们带来的床上用品换了酒店的,项知言收拾半天,苦中作乐地跟我说,好歹洗澡上厕所比之前方便了不少,水龙头一开就有热水。 成唯给了一天时间修整,这边收拾完我就想起方德涵,想找她一起吃个饭。结果她一到横店就没影了,剧务说是自己找了地方去住。我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问,才知道她是跑去找谢崤。 这敢情好,我就喊着项知言约他们俩口子晚上吃饭,现在天也冷下来了,正好几个人围着炉子吃火锅。 地方约在了横店一家还算有名的火锅店,我们去得早,要到了包房。没等多久谢崤和方德涵就到了。 我进了成唯这组多久,就有多久没见谢崤。现在想起来都过了快3个月。此时老友重逢,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我:“你怎么黑得跟炭似的?” 谢崤:“你怎么穿的跟个兔子似的?” 方德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互损一句,各自入座。方德涵拿了菜单和我一起看,谢崤和项知言互相打了个招呼。 “都能吃辣,但还是鸳鸯锅吧,清汤下菜好吃。”我选了锅底。 “那肉要什么?牛肉、五花、乌鸡卷?”方德涵问我。 “乌鸡卷不要了,项知言不吃。”我快速浏览着,和她说:“有人要吃鱼吗?” “有虾滑就行了。我不爱吃,老谢也不爱吃。你们呢。” “一般,那就多叫份五花。” 我俩商量片刻迅速把菜单定下来,那边谢崤也和项知言互相恭维着打完了第一圈太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标准化流程,但凡第一次见的两个人甭管什么原因都得走这个过程。 我之前没和谢崤说项知言的事,也不知道方德涵给他透露了多少。其实告诉他也无所谓,不过也许就普通当朋友相处更好。 方德涵点完了菜就开始和我嘲笑谢崤,说她一开始看见都不敢认,这也太黑了。 谢崤文人墨客的派头瞬间摆不下去,无奈地说:“这不是工作没办法,横店夏天也太晒了。” 我好奇:“你跟组?哪个剧组?” 谢崤看了我一眼,眼神意味深长,装大尾巴狼似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款款道:“齐东的,《四相人生》。” “卧槽。”我听完这名字,就真心实意地骂了句脏,“什么情况?你怎么跟了这个?之前不是说有其他的项目要做?” 谢崤装样子装好了,此时也不再端着,兴冲冲地开口:“谁说不是呢?我当时跟你说的时候都觉得差不多要完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哈!从天而降一冤大头,直接联系寰宇投了3000万,当时我手里项目的优先级就掉了个个儿,寰宇就和海鹿扯皮把版权收回来,换了我去做跟组,重头理剧本筹备道具场景什么的折腾了2个月,现在刚开机没多久。” 我一听高兴坏了:“什么冤大头!这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那你这两个月就一直跟着筹备吗?选角选的谁?诶,不对,你身价就值两千万你开玩笑呢?寰宇舍得把你安排在这个剧上?” 谢崤得了便宜还卖乖,听我恭维了他一句瞬间就抖了起来:“嗨,你也知道我这个身价问题…但是真不亏,那观世音投资占比最多,算是主要出品方,人说了,是因为喜欢这书才投的钱,剧情制作第一,捧角第二,要求大部分资金用在拍摄上,加上寰宇自己投的钱还有到处谈的投资,能用在制作费用差不多快和那种大投资项目齐平了。” 我愣了:“这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这么善解人意吗?没加塞儿没提别的要求?” 谢崤说:“是啊!羡慕不!” 我满怀着一肚子的柠檬,酸兮兮的开口:“不羡慕,我们《山祭》也不错啊,回头上了,你自己去电影院看。成唯就没拍过这么有故事性的片子。” 谢崤没吐槽我,捧场道:“是是是,我都听德涵说了,你这回是真牛逼,来来来走一个。”说着拿着茶水就跟我碰杯。我当他开玩笑呢,随意也拿着茶水和他碰了下。 方德涵在旁边对项知言说:“见识了没有,这俩碰上就是俩机关炮,得吧得吧的没完没了。” 项知言虽然温温柔柔的,其实在人多的场合很少主动说话,这会儿方德涵问他了,他才笑着开口:“是啊,算是见识了。” 说着说着锅底和菜都送上来了,我和方德涵瞬间两眼放光,开始准备下东西吃。 肉涮两下就行,这冷天气里,吃两口新鲜的热乎的,实在是再美好不过的体验。 等吃了两轮,都有些小饱,我还惦记着是不是再加份毛肚。服务员就又进来了,手里拿着壶二锅头。 我眉毛皱了下,疑惑道:“没点酒啊,谁要的。” “我。”谢崤主动认领,打开酒盖就给自己满上了。 我迷茫地回头去看方德涵,谢崤平时被管的严,喝酒抽烟都是要跪搓衣板的,这会儿当着家属面喝酒,方德涵居然一声不吭? “孟植。”谢崤把酒杯举起来,敬了我一下,又看向项知言:“还有项先生,之前只是听内子说起过,今日也算是认识了。” 我一听他这语气就起鸡皮疙瘩,故意吊儿郎当地接他的话:“得了吧,有事说事,酸不拉唧的干嘛?” 谢崤丝毫不为所动,接着说:“《山祭》剧组里头,内子受的照顾颇多,我都听她说了。谢崤当时分身乏术,许多事情幸好二位帮忙,敬二位一杯,略表感激之情。” 方德涵听了也给自己倒了杯酒,敬我和项知言:“真的挺谢谢你们的,我和老谢敬你们一杯。”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大体上出生开始也没被人这么正儿八经的谢过,何况还是谢崤,我这些年除了跟他对骂就是和他一起骂别人,没经历过这么温情的场面,一下子就有点不自在。 项知言这时倾身笑了下,拿过二锅头的酒瓶给自己和我满上,举杯开口:“没什么谢不谢的,都是一个剧组的,其实还是为了最后作品好。” 我这时反应过来了,也端着酒杯开口:“是啊是啊,还有钟嘉瑜老师,你们不必谢我,应该谢谢她才是。” 谢崤颔首:“日后自然是要找机会登门拜谢的,只是今天得先敬这一杯。” 说完大家喝了这杯酒,气氛就又回到之前吃火锅的样子了,如果我感觉没错,方德涵还更自在了一点,看来确实是之前心里都记挂着事。 谢崤打趣我:“项先生真是温文尔雅,孟植跟你处久了都知道说人话了。” 项知言笑笑不说话,给我捻了筷子五花。 在场都是人精,他这么一个动作,大家就都心知肚明我和他什么情况了。 我顿时臊的慌,私底下怎么和项知言起腻都没事。来到人前,如果不是像在卢青和面前那样装不熟逗她玩,略微亲密些我还是觉得脸上有点热。 谢崤看我跟看新大陆似的,张口就想取笑我。我用漏勺看也没看地给他捞了一碗混着各种锅底香辛料的肉。恶狠狠地开口:“还堵不上你的嘴了?吃你的吧!” 章节79: 4个月前/4个月前 标题:79 概要:关于第一个亲亲 等这饭局散了,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外面寒风凉的惊人。 我把外套穿上,我和项知言都在剧组忙着拍戏,一些厚衣服还是小飞带来的。我也不分,项知言给我什么我穿什么。 这外套是暗红色呢子的夹克,带点绒,领口袖口和衣摆都一圈黑色的革,里面是个灰白色大一号的卫衣,因为太冷了我还带了个毛线帽子。 我低头打量了我自己一分钟,觉得谢崤嘲笑的不冤,是挺像个兔子。 我抬头看项知言,他里面穿着个白色的毛衣,花纹织的好看,外面是一个米色的长款外套。 我一直不太注意他穿的什么,反正他穿啥都好看。 我蹦蹦跳跳地走了两步,借着夜色反正也没人注意我,直接扑到他旁边轻轻撞了他一下。 项知言本来在低头看手机,被我撞了一下吓了一小跳,扭头回来看我,“怎么啦。”d “回去吧。”我说,“大兔子想带小兔子回家了。” 项知言挑挑眉毛,不急着答应我,在夜色里慢慢打量我的脸色,嘟囔道:“就这么一两杯,你喝醉了?” 说实话,二锅头度数虽然高,但是我喝的远没有上次跟傅文睿吃饭的时候多。 我不是喝醉了,我是想醉。 我面上不说,继续小声和他胡搅蛮缠:“回不回去嘛。” 项知言伸手想揽住我,但这里是在外头,也不好做的太过分。笑着说:“行,回去了。” 这附近人少,天又黑了,我们就没坐车,并肩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方德涵跟着谢崤走了,说明天片场见。今天晚饭是他们买的单。我本来想和谢崤抢一下,至少也要AA,被项知言拉住了。 他后来小声跟我说,有时候别人给你发出善意的时候就得接着。谢崤固然和我是兄弟,我们帮方德涵什么的也没想过要什么回报,但是人与人之间需要这样的往来,关系才处的久。 “我知道你丝毫不愿意欠别人的,交个朋友都恨不得银货两讫,别人欠你什么没事,你欠别人什么就抓耳挠腮的不自在。”回去的路上项知言小声和我说,“但是有时候,也需要去承别人的情,这不是占便宜,是给人家面子。” 项知言说话的声音,我向来认为是最好的。他这么慢慢和你说道理的时候,就算我其实心里都懂,但还是爱听的不行,每个字都往心里去。 于是乖乖点头:“我知道,就是以前很少遇到,反应不过来。” 项知言失笑:“这有啥反应不过来的?” 我心里头热热的,仗着一点酒气跟他撒娇:“哎呀,你说这么多,你是从哪知道我就这样啊,我又没跟你倾诉过。” 项知言笑得更好玩:“这还用你倾诉,在一起处了三个月,先是苏路北,然后是去帮成唯写剧本,最后好嘛,连署名都不要。我又不是真傻。” 我听他这么说就不爱听了,委委屈屈地说:“这能说明啥啊,这只能说明我高风亮节,我这是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这是妄加揣测你这是。” 项知言笑,不理我了。搞得我跟在后面碎碎念了一路。 等隐约看到前面酒店的门牌了,项知言才突然停了脚步,悄悄在衣袖的遮挡下拉了拉我的手。 “你以为就你一天天在剧组没事的时候琢磨我吗?”他说,语气不算温柔,有一点略微的挑衅和痞气,却醉人地不行。 “我成天,做饭的时候想你吃什么,闲了陪你说话还要分点精力想着缺什么好让小飞带来。就是拍戏看剧本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你在打转,睡着了梦里保不齐还能梦到你。就这种强度,连续3个月,我就是个智障也能摸清楚你什么性格了。” 这一大串表白的话把我砸懵了,都不知道应该先表示害羞还是先吐槽项知言成天不务正业。一愣神,就说秃噜嘴,把那个最在意的事问了。 “……你怎么,看剧本拍戏的时候,脑子里都是我?” 这话说完,我就有点后悔,我有时候情绪作用下开口就不过脑子。这话有点歧义,乍一听像是我指责项知言没认真拍戏,但是其实我想问的根本是另外的事。 剧本是我改的,却也是我写的。我平时嘻嘻哈哈,和项知言、成唯还是其他演员说戏的时候,基本从来不说意见,就只用话引导他们自己说,让他们自己理解。 就连那天成唯来我们院子里喝酒,直接点了说我对路涛这个角色有私心,我都没明着接他话茬。 看似我就是个人肉打字机,按照剧方需求和文老的材料把这个故事打磨出来而已。 可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创作,哪个没有在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情感呢?即使它藏在文字的骨骼下,用台词粉饰成别的东西。它也依旧存在。 “你的全部写作,研究,准备和思考的最后结果。将是那些真实生动的、可信的人物,真实情境中的人物。” 项知言看着我,背了一小段摘要,我喃喃地接上最后那一句。 “……这正是他的全部意义所在。” 项知言笑了:“出自悉德·菲尔德的《电影剧本写作基础》,我看你写在本子的扉页上了。” 我忽然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仿佛有一种酥麻而隐秘的灵光顺着脊髓直达大脑。我人生里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这是一种毫无根据的预感,仿佛在告诉我,我眼前的人即将带我走到我生命中从未经历过的一种关系里。 项知言拉着我的手慢慢说,“我一开始的时候很混乱,真的信了你的鬼话,以为你就是结合成唯和文老的需求,把本子顺出来而已。” “后来我就琢磨,不对啊,我又不是没看过你之前写的自己家的事,你当时笔锋多利,冷硬得像是旁观者。我就在想,这故事背景这么适合大家一起团灭,路涛这么懦弱一人,逃避背叛,尽情展现他的阴暗面有什么不好,成唯一开始恐怕都是这么想的,剧本才改成那样。” “可是你为什么没这么做,悲剧明明更深入人心,你却给了所有人自由。” 项知言的手包裹着我的,体温传过来,几欲熏红了我的眼睛。 “我那时候就知道你心变软了,而你心软的原因,很简单就能猜出来。” 他语气轻松,有一点窥破了真相的狡黠,还有一丝揭露恶作剧的得意:“所以那天晚上,我才乘着你半睡半醒的时候亲你,就算被你醒过来算账都不怕,因为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已经喜欢我了。” 章节80: 4个月前 标题:80 概要: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我便把他引为知己。 你的全部写作,研究,准备和思考的最后结果。将是那些真实生动的、可信的人物,真实情境中的人物。 这正是他的全部意义所在。 我第一次看到这段话,是在文老的书房。 我大学学的社会学,和文学只能算是远亲,投简历投到的周黎的那个网剧组里。也不知道对方看上了我什么,居然发了offer。 我爸为这事整整嘲笑了我一个多月,当初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就问我要不要去读戏文或者中文,以后能顺风顺水的进耀华的剧组玩玩。 我当时有点叛逆,说白了就是不服他管我,吵了两天,按排名选了几个综合性大学,乱填了几个专业,最后被调剂去读的社会学。 说实话我挺后悔的,我这个人特别把人当人看,但是社会学做研究的那个视角就总是喜欢把人当数字看,动不动就大数据调研,群体分析,特别没劲。 然而我被耳濡目染了3年,还是有些被影响到,进了剧组第一版写出来的剧本,拿回家给我爸看,我爸抽了两根烟,把我和我写的剧本打包丢给了文老。 文老那个时候在给一个剧组当顾问,剧本已经写了两年了,在校对最后的版本,忙得鞋不沾地,根本没闲心来理我这个小虾米。 我爸和他喝了两顿酒的结果就是,文老愿意把自己的书房开放一部分,让我每天进去待俩小时。 我相信这绝对是一个很难做出,并且牺牲很大决定,因为他在书房门上最显眼的位置,用大红色写了两行大字。 不借书,我们还是朋友。 我爸和文老这朋友还是要做的,所以书借不出来,我给送了进去。 文老的书房很大,开放给我的区域差不多有3个书架。除了一些专业书,就全是打印成册的剧本还有各式各样的片场工作记录。 说实在,我爸真的是用心良苦,这么多一线最直接的资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宝藏。但是那也得是我能吃下去。 我头晕目眩地看了半天,决定正视自己的实力,把自己幼稚化,傻瓜化,去找点基础中的基础看。 然后我就相中了这本《电影剧本写作基础》。 名字里就有基础,那一定是很基础。 这本书真的就是本工具书,基本上算是掰开了揉碎了告诉你怎么开始弄一个剧本。文老的这本很老了,上面还有不少笔记。 一个人接触到一个新领域的时候,很容易被最早接触到一些观念影响。也许是一些习惯,也许是一些思考方式或者说风格。 就比如谢崤,他每次开始新写一个剧本,都是从世界观开始,等世界观完整了,再是人物、剧情。 这点从我们当时在网上的骂战就可见端倪,他太喜欢引经据典,铺垫环境背景能写上大三页再进入主题。其实非要说严谨他比我高的多,但是我太明白人想看什么,总是快刀出鞘,直指要害,所以才和他平分秋色。 那本书其实介绍了很多东西,但是最后在我印象里最深刻的就是这段话。 我难以形容我看到这句话的那个午后,我在文老的书房里席地而坐,借着一扇落地窗射进来的光亮,把每一个字咀嚼进心里。 这句话比起这本书里其他的一些更为实际的的内容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没有什么拍案叫绝的高明之处,至多只是一句颇具诗意的感慨。 可是它在那个时候,像是一双手,把我推到了一个全新的天地里。 大概这世上每一个人都在寻找某种方式来寻求理解并且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些什么,毕竟现代科技把人的眼界拔高到宇宙,悠长的历史又让一切显得短暂须臾。谁没有在凝视深空的时候感受到渺小,谁没有在读历史的时候感慨人生匆匆。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去寻求意义,去证明价值,去告诉这浩渺天地,这世上曾经有一个人来过,也曾留下过什么。 用这份意义去对抗近乎永恒的孤寂。 而创造出一个足以留在人心里的角色,或许就是我能留下的方式。 那是我所有的经历,准备,思考的最后结果。 是我的全部意义所在。 这种事,说出来都嫌弃中二,我只敢在心里这样想想,想着或许有一天,这世上会有一个人,读懂我的故事,读懂我的人物,明白我赋予角色的意义。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我便把他引为知己。 项知言的脸在城市夜晚的光照下,英俊得逼人。他看着我的样子是带着一些揶揄的笑。 他也许只是觉得戳破了我的一点心思,也许这份心思确实直白好猜。 可是我却感受到冥冥中的命运,仿佛我人生有一个齿轮早就悄悄转了起来,悄无声息地引发了一大场变革,而迟钝如我,时至今日才听到这变革发出的巨大轰鸣。 “项知言。” 我喊他的名字。 “嗯?怎么了?” 项知言略微偏了偏头,显示出一些不解的疑惑。 “你想要什么。” 我基本上其实已经失语了,感觉眼泪马上都要出来。 “我求求你了,你点问我要什么吧。”我说,“你给了我太多东西了,我有什么能给你的呢?” 项知言明显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说这个,拉着我的手把我拉近了一些:“我刚也没说什么……你怎么就突然……” “你别管,你说啊。”我眼泪真的落下来了。 项知言无奈地很,伸出一只手帮我擦眼泪:“我也不能说没有想要的……但是不是这样,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戳到你了,但是我做这些都是我愿意你明白吗?” 他认真的跟我说:“我对你好,喜欢你,不是因为我想要从你这边拿到什么。是因为我想,是因为你值得。” “也许你觉得慌,觉得不踏实,可是我们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你可以慢慢习惯,你总会习惯。” 我把自己撞进项知言的怀里,任由眼泪打湿他的纹样好看的毛衣。 我好想爱他。 榉木无青于2020-05-03 19:21发布 第23章 章节91: 4个月前 标题:91 概要:一部分的真相 对赌也是这几年兴起来的,原来也有,只是隐晦的多。 先不说我自己的看法,很多人因为这事越来越频繁公开,会觉得这也不是件坏事。 毕竟这是一种帮助演员顺利脱离被压迫阶层,晋升老板的一种渠道。说白了,就是利用自己的赚钱能力,在大量资金的帮助下,迅速铺开场面,赚更多的钱,实现双赢。对赌的个人完成原始资本的积累,对赌的资方得到投资的回报。 但是这种事一般只出现在功成名就的演员,或者大流量的明星身上。 项知言初出茅庐,身上只有两部电影,怎么看其实都够不上和人签对赌的资格。我能想到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因为他父母的事情牵扯在里面,另一个是他拍的那个烂片的票房,确实很高。 这只是一个猜测,我原本以为只是和寰宇解约的资金太高。但是朱彤的态度实在是太耐人寻味。 如果只是解约费用,以朱彤的性格,实在是没必要拼着让项知言卖身,也要来这个综艺。 真相只能是,朱彤同样在这个局里。她被情势逼的没办法,只能不折手段。 所以我现在需要弄清楚三件事,第一,签没有签;第二,谁和谁签;第三,签的内容。 其实只要弄清楚到底签没签就行了,这个事只要落实了,我就敢去找项知言问剩下的事。不然以他的性格,只要他觉得自己能把这事扛下来,一定顾左右而言他,什么实话都不说。 他之前就是这样的。 我把这些事都想顺了,突然又感到一阵茫然。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的迷茫。 实际上就算是知道这些事也对现状没什么大的帮助。 签都签了,这综艺的约也签了,他正是缺钱的时候。而且如果真的是对赌,基本是总价千万甚至上亿的数量级。 确实不是我那个100多万的房子能填平的。 所以就算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呢,我忧郁地想。 我能理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两个人一起发愁这个事,日子是真的不用过了。 而且我确实,对对赌这件事,有心结。 傍晚的录制开始,就一直不能见到面了。我和卢青和把之前的酒店退了,定了一家离他们录制现场比较近的。晚上两个人就窝在同一个房间的地板上查资料。 这些其实都是公开信息,好找,就是需要整理。至于经纪合约那些,除了小道消息,还是要找人脉来问。 卢青和这方面查起来不知道要比我顺畅多少。她在国外学的金融,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就学会看股票了,查企业背后的关系分析那些乱七八糟的还是她教会我的。就是她比较懒,也不太喜欢这行,这技能沦落到她手里,最多的情况还是用来查八卦。 我们查的很仔细,首先是把他的通告都找出来,然后从投拍单位和公告的投资方开始顺藤摸瓜,找公司,查财报和各种公开信息。我之前有几个查询平台的会员还没有过期,这个时候正好用上。有些小道消息或者要校准的就得麻烦卢青和去找人套瓷。 如此一般,查了半晚上,按照时间线把他这几年的工作都理了一遍,已经没什么遗漏的官方信息了,卢青和就去八卦论坛开始看那些没什么实证的小道消息,一边和几个圈内认识的人聊天。 我则是把信息全部汇总,一条条顺着去理背后的关系。 我们第一件确定的是,项知言的实际的经纪约确实不在寰宇手上,因为他接的这些通告背后的资方很杂,我查了半天也没什么共性,也没有寰宇手里头那几条老的资源链。很像是普通艺人自己到处去面试面来的机会。 能看出来异常的是,从《雨人画家》上映那年开始,确实开始大量的接一些推广和代言,频率对比偶像群体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开始朱彤和我说的对于他演技派的定位,就有些不对了。 但是也查不到任何公开的直接和项知言名字有关系的对赌协约。 我只肯定就是《雨人画家》上映之后这一年出现了什么变故,但这样的状态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就暂停了。而且实际上,从今年我遇见他之后的情况,一开始并没有显得赚钱这件事有什么急切,他甚至还有功夫来找我说要投拍我的剧本。 朱彤的态度开始变化,以及他开始表现出缺钱,其实是今天我们相遇之后才出现的事。 也就是在我们相遇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了下,换了个思路去查,我直接查了项知言名下有没有什么企业,一无所获。我不死心,继续搜朱彤名下的产业,结果冒出来一个游方文化。背后股权人有两个人,朱彤和项莹和石天传媒。股份分配是25%,45%和30%。 我隐隐觉得自己要查到真相了。 我把这个信息给卢青和看,她严肃了一点,跟我换手,开始顺着这个公司往下查。虽然公司会有公告和年报财报,但是很多定向投资很难说通过间接持股到底穿了多少个壳子。只能一个个定位并穿透架构,才能知道真正的资金流动走向。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也大概确定游方文化这家公司有过2次比较大的股权变动,还进行过两次大的投资,都是通过第三方代理平台进行的。但是因为部分信息的缺失,确认到第三方代理的公司之后,就很难继续向下或者向上确认股权结构,线索就断这了。依旧不能确定这家公司是不是和项知言有关系。 我们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从项知言的那部烂片的投资方开始查,这部剧是寰宇投拍的,找到快八点,终于在寰宇当年的公告里看到了一笔交易信息,出现了一个托管第三方平台。 “能确认这个平台背后的实际出资人吗?”我问卢青和。 卢青和说:“信息有点杂,我试试吧。” 卢青和顺着这条线继续往后查,总算是查到实际的出资人就是朱彤。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卢青和说,“交易产生的主体是寰宇和朱彤个人。就算他们都和项知言关系密切,也不能说明有直接关系。” “如果项知言的影视约约签在朱彤或者项莹手里,在寰宇下面成立了个独立工作室,由朱彤或者项莹间接或者直接百分百持股呢,这样项知言就算还是寰宇的艺人,他们内部走账不过是分配的问题了。” 卢青和不说话,只是用电脑操作了一会儿。 “有,寰宇下面的确有一个实际控制人是朱彤的工作室。”卢青和吐了一口长气,“查不到更多的公开信息……不过这家工作室和项知言之前的几个代言有联系。孟植哥哥……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 我咬了咬下嘴唇,整个人摊在椅子上。事情查到现在,剩下的事就变得很清晰。 卢青和等了我一会儿都没等到回复,扭头看我:“现在要查游方股权变更的情况吗?” 查不到明面上公开的对赌协议,判断对赌有没有发生的另一个情况,就是根据收益情况,查看股权变更和购买的信息。 “查吧。”我说。 卢青和抿了抿嘴,扭过头重新开始操作电脑。 游方文化的股权进行过3次大的变更,发生在前年的1月份,今年的3月份和去年的3月份。 “这里面除了现在的三个股权人,还有一个叫夏庐的人,今年和去年分两次把把手里的30%的股权全部变现离场了。”卢青和跟我说:“看上去是正常交易,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前年那次呢。”我问卢青和。 卢青和说:“是石天传媒购买了30%的股权,孟植哥哥……” 卢青和转过头来看我:“游方文化的注册金是1000w,石天传媒收购的时候,30%左右的股权股价大概在350~400w左右,但是石天传媒是花两亿买的。” 我差不多明白了。 “这种,有先例吗?” 卢青和点头:“算是常见,一般会以盈利为条款进行对赌。” 我说:“对赌的金额一般会怎么设?” 卢青和回答:“要看情况,基本在注入资金的110%到120%左右浮动。” 我觉得喉咙有点干,说话声音都不太稳:“也就是说……盈利情况要高于2个亿,合约才算完成吗?如果输了怎么办?” 卢青和说:“根据经验,这种类型的基本是血本无归。” 我觉得这件事有点难以面对,撑住头在一边不说话。 卢青和过来安慰我:“没事的孟植哥哥,你看至始至终也只是朱彤和项莹,没有项知言啊。” “万一存在股票代持呢。”我艰难地说:“万一和我爸那个时候一样……青和……我……” 卢青和不敢说话,过来握着我的双手,沉默良久才开口:“…………还有一件事,我希望孟植哥哥你听了能撑住。” 我苦笑:“有什么比我男人可能欠了2亿的债还刺激的。” 卢青和没直接开口,我从她的眼神里察觉出来,也许确实还有,比这还刺激的事。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眼神落在她握着的我的手上,开口:“你说。” 卢青和:“…………我查过石天传媒这家公司了,套了几个股权结构,背后实际的控制人是你那个叔叔,孟建华。” 备注:股权对赌之类的,一半我杂七杂八看的搜的八卦,一半自由想象的,莫当真,主要是为剧情服务。 鸣谢材料提供人:张国立、杨幂、杨超越。 鸣谢B站up主:巫师财经,科普的非常到位,建议大家感兴趣可以去订阅。 鸣谢各路八卦小报和营销号还有百度百科。 这章写的有点累,大概不会再有下次了。 章节92: 4个月前 标题:92 概要:忌口 石天传媒的这笔注资发生在前年,也就是两年前。 早在我们相遇之前,项知言就可以说,是孟家要扶持的艺人。 我知道这说明不了什么,孟家从我爸死了之后,势必是要在影视圈卷土重来的,他们不找上项知言,也会找到别人。正巧项知言被寰宇打压,需要别人帮扶,业务能力又着实过硬。 可我还是觉得冷气慢慢地侵入,手脚发凉。 卢青和扶住我,“孟植哥哥,这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只不过都是巧合罢了。” 我嘴角动了一下,想要接上她这句话。却觉得喉咙发涩,什么都说不出来。 “……能查出来,从注资开始之后,游方的净利润吗?”半晌,我说了这么句话。卢青和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还是放开手,回去继续去查消息了。 “今年的年报还没出来……如果只算去年的,除了项知言那些通告的费用,最大的盈利点还是他们做的影视投资,最大的一笔还是给项知言第二部 那个电影投的,差不多3000万。” 我说:“32亿的票房,除去给电影院的差不多14~15亿。资方大头是寰宇,除去成本,你能毛估一下3000万的获利在多少吗?” 卢青和查了些信息,又用我电脑下了个我根本看不懂的软件,算了半天。和我说:“如果成本信息和传闻的差不多,3 000万的回馈大概在8000w~1亿五千万左右。” 卢青和又核实了一下其他公告的资金流向:“算上他那些杂七杂八的通稿。从他出道到现在,到去年年底,这家公司的净利润差不多在2亿。” “也就是说,本来对赌已经差不多或者接近完成了。”我说了一句,“他只是个入围了的影帝,倒是挺值钱的。” 这话说的有点怨气,我察觉出来就立刻闭了嘴。可是卢青和已经听见了。 “孟植哥哥。”她转过身子来看我,“……如果他真的是孟家指使过来的,你要怎么办?” 我没有回答她,回避了这个问题,问她:“今年的财报没有出来也没事,项知言的通告也就那么几个,价钱按照市价估一下。游方今年还有什么别的投资没有。” “有。”卢青和答得快:“投给海鹿的,差不多1000w。8月份的事。” 我感觉脑袋上有根筋跳了下,“对赌一般就是三年,今年就是最后一年了。明明都完成协约了,为什么又要进行大额投资?如果今年见不到收益,不就输了吗?” 卢青和对此也很疑惑,但是这就不是能从公开信息里挖掘出来的真相了。 “要不,我去问问我哥?”卢青和说。 我有点犹豫,这事如果捅到卢丹平面前,那我现在和项知言的关系等于在他眼前就藏不住。总不能是卢青和对项知言一见如故,情根深种,才打听这么多。 只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天光已经大亮,太阳从没有遮好的窗帘缝隙中打开了这一室的静谧。 我走过去把窗帘彻底打开,在刺目的阳光下眯了眯眼。 这一晚上都在查人家秘辛,手机都没看。这个时候把手机打开,发现昨天晚些时候,项知言发了消息过来。 老爷:你们卢青和蛮会挑东西的,这个鞋还挺好看。 老爷:【照片】 我习惯性地翘了下嘴角,又克制地压下了。 这一幕被卢青和看在眼里,她叹了口气。 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把手机收到口袋里,转头和卢青和说话:“熬一晚上了,你叫个酒店服务吃点东西然后再睡,否则起来胃疼,我去片场看看。” 卢青和很惊讶:“都这样了……孟植哥哥你还去片场?” 我一边说,一边穿外套换鞋:“又没有什么实际证据说明他接近我居心不良,现在给他判死刑太没人情味了。” 卢青和撇撇嘴,刺了我一句:“你就是喜欢他所以给他说话,当时和周黎绝交的时候不见你这么讲人情味。” 我听她这么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卢青和就不说话了。 她算是看出来我现在受不得刺激。 我离开酒店,给小飞打了个电话。 项知言现在还在录制清晨的内容,东西是在录制区一起给准备的。小飞只在旁边看着,应该是和大家吃的一样。6个人同时录制,想来段欢就算要折腾人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下手。 我在附近的肯德基买了两份猪柳蛋帕尼尼,配了薯饼和豆浆。一个人拎着开封菜的袋子,施施然往他们摄制的区域走,小飞还是在门口接我。 我把他的那一份早餐递给他,问他项知言呢。 “他们在住的那个小别墅里,录制都是带了伪装的,不让助理进去。”小飞和我说,“孟哥你要看的话可以去监控室。” 我拎着我的那一份跟着小飞去监控室看。几个屏幕从各个角度显示着拍摄情况。监控室里人还挺多,看上去摄制组和其他嘉宾的助理都在,有人扭头看我们,又转过头去了。 我和小飞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看到他们早饭基本快吃到尾声了,几个人正在聊天。说自己拍戏的经历。 这part主要是乔毓峰和柯以雯在说,毕竟经历在那边。段欢也是老演员了,但是作品一直就是那样,只在片场之类的话题能说几句,李莉婷和凌洛嘉一个运动员一个偶像,都没拍过戏,主要负责捧场。 我在看项知言。 这其实是个很好的机会,稍微立一下演技派的人设什么的。他本来就是能言善辩的人,性格温和又知礼识趣。不按照真人秀的剧本演,只是展现下自己的性格就已经很圈粉了。朱彤就算有别的心思,这种福利不会不要。 可是他只是一下下拨弄着自己眼前的碗,也不说什么,适时地点头微笑。偶尔有几句话,都是托着别人的梗,不功不过。 这看的我都无奈了,横竖都被人欺负了,还不在这种时刻展现展现自己,那这个破综艺可不真是除了拿钱以外就白来了吗。不管后期剪辑怎么删,现在给人留下好印象,谁知道现在这个组里的人谁背后通着什么样的关系,这都是未来的资源。 我来的时候还在想无论如何事情没彻底弄清楚前要跟他生个气的,至少也要让他知道我不高兴他这样的事瞒着我。其他的倒也罢了,只是他都清楚我家里的事了,如果有什么牵扯,越早告诉我越好。不然等我自己发现,再怎么相信他,心里都有点别扭的。 可是我人还没见着,气还没生出来,就对着个破屏幕开始操心他表现的了。 我算是服气,色令智昏是什么样,我算是彻底了解了。 其他人说话真的没什么好看的,我注意力就开始偏离,看他们的环境啊摆设什么的。这一溜神,我就注意到他们吃的好像不是哈尔滨这边常见的早餐,好像是小馄饨。 “他们怎么吃得这个?我早起没看到卖小馄饨的店啊。”我问小飞。 “哦,这个。”小飞也注意到了,回我:“是段欢那边今天早上早起做的,说是给大家露露手艺,做的鸡汤小馄饨,正宗湖城口味。鸡汤昨天晚上就熬上了。” 我一听这个,脸色都白了,跟他确认了一下:“鸡汤小馄饨?” 小飞没反应过来,只是接着我的话说:“对啊,怎么了?” 我看着小飞,真的觉得该找人说说给他扣工资了。 项知言这个人吃上面没什么要求,只有一点,绝对吃不了炖的和煮的鸡,沾上点味道都不碰。我们之前和谢崤他们吃火锅,乌鸡卷我都没点。否则肉下了锅,这锅再煮别的什么他就算吃,也肯定吃不了多少。 这可能还真不是段欢故意折腾项知言,她大概只是听说项知言湖城来的,想献献殷勤,没想到演砸了。 我看了看手上那份还没动过的肯德基早餐,算是知道究竟是给谁买的了。 章节93: 4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93 概要:惹孟植心疼,项老爷是专业的 他们一个早餐,录到了中午。 期间还有导演要求,补录了一些镜头什么的。毕竟真人秀也不能算是完全没有剧本。 我就眼看着项知言那碗馄饨,被他磨磨蹭蹭地,状似聊天,实则嫌弃地留到最后才吃完,早就凉透了。 他们这边录制散了后,有继续留在摄制区域的,有去了自己的休息室的。这节目财大气粗,还给每个嘉宾预留了个相对私密的休息室。我拿着手上也差不多凉了的早餐,找了摄制场公用的微波炉热了下,就去了休息室等项知言找项知言。 我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项知言找了个垃圾桶在那边吐,小飞不在旁边。 我一看他这样就闹心,走过去先把早餐放在桌子上,给他接了杯热水,又去帮他拍背顺气。 “你不要吃就不要吃啊。”我说他,语气不知道是心疼还是恨铁不成钢。 项知言最后咳了几下,算是都吐干净了,然后就开始笑:“做演员哪能这么娇气的习惯,有的时候食物道具没得选或者有硬性要求的,该吃就要吃。” 他这话里的大义凛然和高风亮节说的我都想给他跪下顺便给他送幅锦旗了。就写项影帝为戏勇喝鸡汤,摄制组感恩特送此旗。 大家打包一块丢人丢到姥姥家好了。 项知言吐完,喝了杯热水缓了缓,就伸手想吃我热好的开封菜。我给他手打了,又给他接了杯热水,面无表情地逼他喝。 项知言捧着热水,看看那早餐袋子,又看看我。问:“这不是给我的啊?” “你先多喝点水。”我说:“你刚吐过,胃酸返上来,烧嗓子,多喝点水冲下去再吃东西。” 项知言看了我一会儿,笑了:“这么小心干嘛,我又不唱歌。” 我简直无语了,被他逼得骂脏话:“你不唱歌也要说台词的啊,卧槽你现在要啥啥没有,也就人帅演技高台词好这么几个优点了,你还不爱惜点。” 项知言还是笑,倒是听话把水都喝下去了。我用手隔着包装摸了摸帕尼尼的温度,感觉没那么烫了才拿给他。 项知言终于吃上东西,一边吃一边跟我说故事:“我跟你说,我其实乡音特别重的。” 我当他讲笑话呢,他那口普通话标准的,我感觉就算是北边土生土长的话剧演员也就这样了。结果我刚表达了一点不信,项知言立刻开口给我来了一段家乡话。 那口音,怎么说呢。 反正我的确是没听懂。 “你……你这怎么练的啊。”我无比震惊,说话都卡壳了。 项知言闷笑了两声,还挺得意把我唬到了,和我说:“我之前拍《山祭》的时候,不是和你说过我小时候在乡下长大的吗?6岁以前都不知道有普通话这种东西。” 这话他之前倒是说过,我还当是个什么社会主义新农村,交通发达,机械化农耕,这会儿听他口音,勉强知道是湘语的体系里的,但是根本听不出来具体是哪,感觉很偏僻。 “朗平和徽州交界处的乡下地方。就叫小坡村。”项知言和我说:“路比《山祭》拍摄地还难走,真正的人迹罕至。” 我听着觉得诧异:“项莹为什么把你丢到那种地方?” “她年轻的时候没把我打下来,但是有个孩子她怎么工作?被拍到就完蛋了。”项知言轻声说:“丢到乡下最好,路又难走,谁知道她还藏的有个孩子。” 项莹其人真是屡次刷新我的三观,简直想作为一个典型人物写下来做反派。 我继续问:“那后来呢?你6岁她就接你出来了?” 项知言咽下最后一口帕尼尼,拍拍手,和我说:“那个时候她过30了,李同庸对她的兴趣就没以前那么浓,她就想起来有我这么个筹码。把我带出来,找了个寄宿制的学校丢了进去,就是伯凯私校。” “卧槽。”我不由爆了句粗:“她有病吗?你一刚从乡下出来的小娃娃,给弄到那龙潭虎穴里?” 伯凯私校我是知道的,我自己没去读,但是身边有人读过,傅文睿都是那学校出来的。在私立学校里也算是恶名远播的,倒不是说教学质量有多差,主要是风气特别不好。阶级化特别厉害,基本就是有钱能为所欲为。 项知言笑了笑,就跟说闲话似的,又拿豆浆来喝:“她没兴趣养我,只会花钱。那些能接触到各种二代的学校,只有伯凯是砸钱就能进的。其实也还好,日子最不好过的时候也就2、3年,普通话还有仪态什么的,我都是那时候通过模仿强行练出来的,倒是方便后面艺考了。” 我简直是听得心都焦灼,没法想象他轻描淡写2、3年是个什么情况。6岁大点的孩子,那学校的风气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正经的人教他这些。互联网也不像后来这么发达,各种资讯材料满天乱飞。他是怎么就给自己扭出来今天这个样子的。 项知言喝了豆浆,看我蹙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补了一句:“你知道我不吃炖鸡什么的吧。” 我点点头。 “也是那个时候落下的毛病。”他笑了:“被欺负么。其实也就那么几个套路。我每天去食堂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吃了,只有例汤。食堂的师傅四川人,不太会煲汤,那些少爷小姐每天剩下来的汤都是各种禽类炖的。” 他露出一个苦笑:“我在学校开头3年每天只有那个可以吃,实在是吃怕了。” 我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想强行压制住,但是心里头对他的怜惜和不忍还是密密麻麻地涌上来,惹得人难受。 项知言微微底下身子,打量我的脸,问:“心疼了?” “我……”我一张口,声音沙哑的不行,我就立刻闭上嘴了。 我忍了一会儿,喝了口水,把声音稳了稳,质问他:“……你这个人,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故意惹我的。” 项知言有些狡黠地朝我眨眼:“那么,有没有用呢?” 章节94: 4个月前 标题:94 概要:项老爷,感受下什么叫腹背受敌 有用,简直太有用了。 我简直想运起一口气提到胸口然后喷他一口血才行,好让他知道到底有没有用。 我还记着他对跟我叔叔的关系瞒而不报的事,这会儿就算心疼还是有种感情都喂狗了的恼怒。尤其这人连惹你心疼还都要设计设计,不能说不惨,但实在是不够真诚,让人想起来就觉得他这一腔真心就像是放在了盲盒里,你摸着感觉是个心,谁知道拿出来见了天光究竟是什么玩意。 我觉得要过一辈子,决计不能这么被牵着鼻子走,色令智昏是一回事,那也不能跟个玩意似得让人玩弄在手掌心里。 我这回真的狠下心了,从他朝我眨眼就冷战,该照顾他的地方不落下,就是不肯开口说话。 就这么僵持到了小飞过来,他是来通知下午录制的,周黎已经到了,他们要做点活动,然后去游园。 我和小飞谨慎地帮项知言把装备都理了一遍,暖宝宝都贴好。该随行装的东西都装好,才放了项知言出去。 他还要去摄制区域录点镜头装装样子,毕竟旅行综艺,还是要演一点互相帮助的戏码。我和小飞就先去了监控室等。 我们到的时候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应该是周黎身边的人。他本人设置区和导演确认事项。 录制还没开始,我可能有点多心,总觉得那几个新来的人好像在打量我,还在窃窃私语。 我觉得挺莫名其妙,我又不是什么明星,我跟着周黎到处跑的时候他身边的助理也不是这一批,他们应该是不认识我的。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那边的人主动来答疑解惑了,一个看上去20多岁的姑娘主动走过来,装模作样地问我能不能坐我旁边。 我心说,这演技,可比项知言在那个野鸡奖项的聚会搭讪时差远了。想归想,还是不动声色地让人家坐下。 那姑娘坐下之后就懒得装了,开始跟我硬聊了一些有关这些摄制组一些有的没的事情。我拿不准她是什么章程,就随口应对了几句。她感觉是有点想问我是个什么工作,我弄不懂她到底想干啥,也不耐烦和她打这个机锋,直接怼了过去。 “我说,您有什么事您就直说。”我开口,“不然您这边绕半天,我也不清楚您什么意图。” 那姑娘被我怼得一开始没说话,然后才开口问我:“你知道‘盛夏黎明’这个微博号吗?那个号是我的。” 我啊了一声,知道她是谁了。 她是那个从出道开始一直追周黎的站姐。 我觉得真的是见鬼了,周黎身边的人怎么现在越来越杂了,站姐这样的人,其实很难说和私生真正的界限,挺考验个人道德的。一般就算是拍摄也会尽量在外圈,没见过这样直接冲到摄制组里头来的,还和周黎身边的人在一块。 那姑娘看我好像要叫人,忙开口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私生,我跟他经济团队谈好的,这回是说等录制开始近距离拍几张图回去发宣传。” 我将信将疑地把要叫人的手放下了,看了看她,问:“行,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那姑娘看起来有点羞涩,还有点紧张,扭捏半天才说:“是这样的……我认得你的,当时周黎出道的时候你不是一直跟着他吗?我们几个跟周黎跟的久的,都认识你。” 我顿时就有点尴尬,我当时确实一直跟着周黎,虽然都是在剧组挂了职,但是站姐她们都在外圈,其实不太清楚剧组的工作情况,也许是误会了。 “不……”我艰难地试图解释这件事:“我也不是私生……我当时是有工作……” “没有没有没有!”那姑娘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们知道你是编剧啦,后面《山海》大家都有看,罗寒山写的很好喔。” 她眼睛亮晶晶的,挺诚恳,感觉不是在说反话。 我暂且安下心来,却更加疑惑了。 这姑娘到底是来找我做什么的。 在我委婉的表达了这层意思之后,那姑娘显得更羞涩了,顾左右而言他了半天,可能是真的有什么事太想问我了,才说的实话。 “我们当时几个人觉得你和周黎很配啦……还有挺多照片的……放心我们没放到微博上,也没放到大群里,就是私底下几个人传一下……结果后面拍完《山海》你们不是就没联系了吗?后来是那个颁奖礼,那么巧他颁奖给你,我们当天简直跟过年一样……啊……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要舞,我们也没在周黎面前说过!!就是真的好久没看到你俩有交集了有点激动……” 我被她越说越糊涂,而且说真的还挺尴尬的,都时过境迁的一段往事,明明什么都没有,偏偏背后有人真情实感的在期待你俩。 而且当时那个时间点,周黎很快就和翟白秋在一起了。 我真的觉得头疼,我就在周黎旁边跑过几个剧组都被她们锁定成这样,她们能不知道翟白秋的事?既然知道,翟白秋不管从长相、身段还是职业,怎么看都比我合适吧。这都多久了,居然还这么念念不忘,我真的是给这份激情跪了。 我还没说什么,那姑娘自己把翟白秋卖了:“后来他好像也交往了个小话剧演员,也有人萌啦,但是我们几个跟的久的还是觉得你们比较配……” “比起什么配不配的……”我说话都有气无力:“你们追星不是应该严防死守这种交往的事吗?对象还是男的,脱粉都是好的,动不动回踩才麻烦。怎么我感觉你们一点都不介意。” 那姑娘愣了一会,好像没想到我为什么会问这个,下意识回了:“可是周黎有喜欢的人,还是男生,这件事是一开始就和我们说过了啊。他那时候可糊了,介意这个的早就走了。我们留下的就一直在猜他说喜欢的是谁,当时怎么看都是你啊。” 章节95: 4个月前 标题:95 概要:究竟是谁在吃谁的醋 我听到这个的第一个感觉,是周黎真的是命好。 和粉丝出柜这么虎的事,居然没影响他的演艺仕途,这简直是撞了大运。怪不得他后面和翟白秋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那么风浪。 除此之外,我就没什么太大感觉了。 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按理说我打他主意的年头不算短了,陡然听到外人猜测他当年可能是喜欢我的,怎么都应该有点情绪波动。 我看了眼监控屏幕里的项知言,觉得是这位这两天让我太糟心了,实在是分不出什么精力去记挂别人。 嘛,也是好事。 我不说话还看屏幕,可能给旁边这位‘盛夏黎明’姑娘造成了一点误会,她小声啊了一下,开口:“啊……不是吧……他和那个谁交往前没和你表白吗?我们都以为是表白被你拒绝了,感情脆弱的时候刚好又在拍《山海》,才喜欢上男三那个演员的。” 我觉得她这句话很难回。 第一, 他的确没表白。 第二, 他到底喜欢的是谁我也不知道。 第三, 他俩确实是拍《山海》的时候好上的,但是感情脆弱什么的并没有根据。 我想不通怎么和她说,就说了句不知道。 她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点懊丧,好像是后悔自己说了这么多。 “那个……不好意思啊……”她唯唯诺诺地跟我道歉,“……我们看到你今天在,还以为你们和好了……真的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乱七八糟道了个歉,就又回去了。 小飞在旁边坐着,大气都不敢出。 我看了他一眼,什么都还没说,他就用手在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还朝我拍拍胸脯,比了个大拇指。 ……这圈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闹心。 我一时无语的很,只得专心看监视屏幕。 周黎已经入镜了,他其实算年纪已经不是偶像最好的时候,但是勤于保养,男人的保鲜期又相对长一点,这两年也逐渐转型往大荧幕走了,所以在镜头里面依旧是无死角的好看。比乔毓峰年轻清爽,又比凌洛嘉沉稳端正。 哦,当然,这也不值一提,毕竟最好看的还是项知言。 不要问我为什么,问就是偏心。 在室内等待的时候,有暖气大家都把外套脱了,他里面穿着一个棕色的衬衫,和一个黑色有条纹的毛衣马甲。款式简单,颜色也不扎眼,但是就是看着很舒服。 我原本看这综艺还没什么想法,现在周黎和项知言出现在同一个镜头里,我就微妙的能懂那些小姑娘们每天为什么要为个所谓番位撕来撕去了。 那真的是因为偏心,所以生怕喜欢的那个人的风头被别人压下去。 这种微妙的感情,我现在居然也能懂。 我别扭了一会儿,开解了下自己。首先原谅了自己在这种地方还有一些虚荣,人还没而立,有待磨炼。 然后我就心安理得地把锅推给摄制组,都是他们的错,他们搞这种综艺,男女都是三个年龄坑位,中,青,少。青年有项知言了,凌洛嘉刚选秀出来也才18岁,面相上还嫩,乔毓峰那多少年的老演员。现在来个周黎,和项知言定位撞了,形成一种隐隐的竞争画面,是他们选角的问题,不能怪我在这比较来比较去。 我这边刚开解好自己,小飞那个没眼力界的就在旁边帮腔:“咱们知言,比周黎也不输什么嘛,哈哈。” 我有点没眼看他,有些事心里想想就是极限了,别说到明面上啊谢谢。 大老爷们,还要比美,这多有毒啊。 项知言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我刚还在这么想,那边周黎跟人一对一打招呼,很快就到项知言了。 “你好,周黎。”我看他装得跟从来没见过项知言似的打招呼,心里吐槽了一句虚伪。 然后项知言就有样学样地还回去了,他微微松了下肩,姿态看上去放松的很,偏了偏头露出一个非常营业,但是不得不说非常好看的笑容,那真是你不知道你会以为他笑的有多真挚多真心。他就带着那样的笑和周黎握了握手,淡淡报了名字:“项知言。” 我看到监控上他脸的特写。坐在最前面的摄制组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骚动,导演拿了个对讲机喊二号机跟进。 摄影机继续往前推,周黎和项知言这个会面还没拍完。 我觉得周黎应该是没想到项知言会给他这么一个好脸,脸上有点奇怪的情绪,被他很好的化解了。也笑回去。 “久仰。” 他们松开手,我还以为项知言就此就不会作妖了,结果他居然接了周黎这句客套。 “我也是。”他嘴角的笑收了一点,眼睛却还看向周黎:“盼着和周先生见面很久了。” 一点都看不出来上次在酒店差点把门摔周黎脸上的那个人是谁呢。 我其实看到这里的时候,就有点,不太想待下去了。 我有预感他们今天的拍摄,应该会很一言难尽。 比起早上项知言在镜头面前萎靡的样子,从下午的录制开始,我就感觉仿佛看到了一只花孔雀它在镜头里开了屏。 当然实际情况远没有我形容的这么浮夸,其实项知言只是稍微积极了一些,带话题什么的,脸上的表情也生动很多。 他本来就是比较注意细节又比较照顾人的个性,只是他做了不说可能也没什么人注意。但是他如果打定主意想让你知道,也有的是耐心等着自然而然让人知道的契机。 就比如他们今天出外景,我和小飞跟在旁边跟着。他们聊起来转场还需要联系人搬行李,开车去机场什么的,还想顺路去哪里逛逛。项知言顺口就说这边路可能冰雪封上了,要走的话可能只能换路线,或者专门去一趟。 其他人都挺惊讶的,毕竟这一路说是旅行,行程都是摄制组事先安排好的。他们也不会没事查个路线,说起话题也都是随口聊聊,没想到项知言做过功课。 他们今天外景的活动其实算是有点智力闯关的要素,去逛的黑龙江民族博物馆,周黎是飞行嘉宾,担任主持人和npc,其余几个人还是一男一女组队,每队发了个按印章的图册,图章的线索都是场馆内展示的内容。游戏就是让人根据每个印章收集的提示,去找指定的馆内npc,先确认找对了才能回答问题,回答完了才能盖章。周黎作为游走npc,会有一点伪装,在场馆里随意走。抓到他可以直接要一个确定的图章线索。2个小时的时间,谁最先把图章全盖好,就胜利,有资格选下一次旅行的目的地。 大家都知道这不过就是个套路,但是越活跃就意味着越多的曝光,所以都还挺跃跃欲试。 分队还是老样子,乔毓峰和柯以雯,凌洛嘉和李莉婷,项知言和段欢。 他们从场馆不同的入口进去。分开时,乔毓峰意有所指地和项知言打了句机锋,意思是你今天挺积极的。 项知言礼貌地回了话,只说自己有点怕生,现在和大家熟悉了就好很多。 段欢在他旁边笑,脸上浅浅的红晕说不上来是腮红还是真的。 我在旁边看着只觉得胃疼。 我疼着疼着,反应过来这可能不是心理作用。我今天到现在为止还没吃什么东西。 可是看看这摄制,我又觉得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跟着拍摄的时候,助理什么的人不能在远处等着,怕穿帮,只能跟着摄影一直走。 室内暖气足,外套什么的又都脱下了,小飞还拎着水什么的,就我给项知言抱着。我想幸好我跟着来了,不然小飞一个人真的是完全不顶用。心里又给朱彤记了一笔。 除了人手有点不够,其实拍摄还算顺利。我也不知道项知言这路线怎么找的,周黎分明是个游走npc,40分钟生生被他逮到3回。到最后导演都无语了,用对讲机给项知言讲,如果远处看到了,尽可能还是避开,不然搞得周黎跟他们一组似的。 项知言好像是听进去了,后面就没再去堵周黎,就专心看展,根据提示解密。段欢一直都挺配合的,没再折腾人。项知言找出个什么线索还在那边加油鼓劲,非常捧场。 我提心吊胆了一下午。结果情况还算好。估计这种和智力记忆力有关的活动确实是项知言的强项,又阴差阳错逮到周黎3回白拿了3条线索。没什么悬念就把册子盖满了,拿了第一。 他们盖好了之后,导演也不通知。说是离2小时也就20分钟了,让他们俩合伙骗骗人。两个人都是演员,在导演的指导下,在场馆里到处堵人,演竞争。知道真相的看还觉得挺有喜剧效果的。 最后两小时到了,他们到一开始集合的地方,导演组才公布真相。段欢和项知言一直绷着,等到真相大白才一齐笑出来。其他人也不知是真没猜到还是假没猜到,总之都在演震惊,控诉他俩演技太好了。段欢特别活泼,笑的明艳,一手挽着项知言的手臂朝着其他人笑,脸上红霞似云。 我差不多确认上午那是腮红效果,这会儿是真的了。 至此,今天的拍摄算是落下帷幕。 回去的路上分开坐的车。演员他们还要录点返程的镜头,集中在一辆。我们这些人在一辆。 我们那辆车上有摄制组的工作人员,一直讨论今天的拍摄内容,还挺热烈的。 就比如说什么他们今天这荧幕情侣算是才推到位了,和什么项知言可能之前是有点怕生,熟一点之后感觉人真的还蛮好的,而且还蛮帅的。 “说不定是今天周黎来摄制,他觉得有威胁感哦。”有人八卦兮兮地说。 “是啦,说是周黎之前是欢姐特地去请的诶,本来想说是常驻,档期不合适才换成的飞行,是他不来才换的项知言啦。” “哇,那还真的是有竞争关系哦……” 他们说的热闹,我闭着眼睛想睡会,一晚上没合眼了,现在实在是困得很。但是她们絮絮叨叨的又很吵,怎么都睡不着。 小飞坐我旁边,看我脸色不好,问了我一句:“孟哥,是不是不太舒服,午饭吃了吗?” 我摇摇头,强撑着,开口回他,声音隔了一层口罩显得更病歪歪的:“没有,就是胃不舒服,有点反酸。” 章节96: 4个月前 标题:96 概要:他和他的终局 回了原来的摄制区,还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才会开始晚上的录制。好像是要去什么,有名的餐厅吃晚饭,然后看冰雕。 我本来想看看有什么小零食吃一点垫垫胃,看到项知言下车往休息室这边走,就又没胃口了。 段欢到现在都还在挽着他。 我没眼再看,直接进了休息室的屋子,坐在那生闷气。小飞在旁边收拾东西,泡了杯茶出来,看我这样也不太敢上前问。 不多一会儿,休息室的门开了。我本来以为是项知言来了,就冲着门口想要发火。不料看到来人,却愣了。 来的是周黎。 周黎有些踟蹰的样子,但是他应该不是走错了地方。因为他从进了门开始,目光就确定地落在了我身上。 “我们能聊聊吗?”他说。 小飞真的是个死的,我还没答应要不要和他聊。小飞就恍如梦中惊醒一样,说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就披着外套出去了。 真是贴心。 我觉得项知言最好还是把他开掉吧。 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和周黎聊些什么,拿起旁边椅子上挂着的外套就想走。 不像小飞走的那么顺利,我走一半就被他拦下了。 “孟植。”他沉声在我耳边说,“你非要这样吗?” “不是我非要这样,是你到底想干嘛。”我人被抓着胳膊挣脱不开,只好问他。“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周黎抓着我的手略微的紧,他轻微地咽了下唾沫,我知道他有话要说。续上上次在酒店被项知言突然来访打断的话。 我心里真的觉得没意思透了,都已经什么时候了,还非来我这里追问什么呢。 就算退一万步说,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那个姑娘说的是真的,他当年真的是喜欢我,那就更没必要了。 这世上最让人意难平的就是“本可以”三个字,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有什么不好。不然彼此人生都徒增一段遗憾,日后追思,难免如鲠在喉,对谁都不公平。 就在我决定无论周黎说什么,都要死咬着不认的时候,周黎开口了。 “你当年。”他开口,声音沙哑,所以说得并不顺畅。他低下头去,凝了下神,才又抬起头看我,眼圈红了,说,“你当年,不,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对吗?” 他脸上还有笑容,和当年一样,俊朗不失稳重。我想他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眼圈红了的这件事的。不然他绝对不会这么笑,显得有一份小心翼翼地可怜。 我曾经和他朝夕相处了接近六年,却在绝交后三年快四年的现在,才头一次看到他这么脆弱的样子。 他在强装出一份体面,终于对我的决绝低头。 我看着周黎,才惊觉时光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时光荒诞地把我们两个人的位置调转,如今我变成了那个决定我们俩这段关系命运的人。 我知道,其实很简单,只要我顺着周黎的话说,那么过往的一切都一笔勾销。那些暗藏在朋友这个借口下面的情愫会永久的封存,至死都不会再被提起来。 而周黎想要这么做的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即使都闹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再做朋友。可以像以前一样,在嘈杂的夜市里,吃同一份小龙虾,再敬彼此一杯酒。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我会直接但沉默地把一切断送在黑暗里,是因为我觉得周黎并不在乎,可是我低估了我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以至于藕断丝连到今天。 这个人在乎我,他在挽留我。 “不是这样的,周黎。”我在漫长的沉默最后开口,声音因为不舒服发虚,却格外坚定:“我当年,是喜欢过你的。” 周黎突然皱紧了眉头,像是在克制什么一样彻底僵住了表情,眼角红得像一尾鲤鱼。 半晌,他笑,却笑得像是在叹气:“你为什么非要这样,连一点余地都不给。” 他没等我答复,却又自顾自地回答:“是,你向来一点余地都不给。”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不好受,情绪却很平静,好像我早就想到我们会有今天。所有自以为是的暗恋都被挑明,却没有谁高兴。 我吐出一口气,对我们俩的关系下了结论。 “周黎,所以,至少对我来说,我们之间已经到此为止了。” 我重新伸手抓他制住我的手臂,想要把他弄下来。周黎却发疯一样地抓地更紧,连另一只手也抓上来,力度大得我往后退了一步。 “你非要这样吗?孟植?”他喊得我几乎耳鸣,眼睛里面噙着泪水 :“我当初不知道你的处境,不懂你的心意,这些我都可以道歉,都可以补偿,你为什么非要给人判死刑。” 我忍着手臂被抓的疼痛回答他:“那既然我对你那么重要,你当时为什么要刻意疏远我呢。” 周黎愣住,眼泪挂在他脸上显得那么无辜。 可是我已经不吃他这套了,我继续问他:“都过去三年了,你还能为了这么点破事拉下身段来跟我讨饶、和好。可是为什么这三年里,你什么都没做呢?” 周黎没有说话,制着我的手却放开了。 问他最后这两句话不是想发泄或者指责什么。我只想让他清楚一件事,我曾经不是不能被挽留,只是过期了,就是过期了。 我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他撇了撇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这就是结局了,我想。 这段始于少年情热的一段不见天日却又光明正大的纠葛终于走到了终点,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新的故事了。 我又退开一步,最后一次仔细打量了一下周黎的脸。 他其实远比当年愣头青的样子好看的多,我就没见过有人这么适合纸醉金迷这四个字。娱乐圈这么多昂贵的浮华在他身上沉凝出一种经久不衰的魅力,这魅力又因为他此刻真实的悲伤显得更为珍稀。 可那又怎么样呢,这已经和我毫无关系了。 他终于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我找了凳子坐下,看着地发呆。 周黎离开不过一分钟,门又被打开。 那个与我有关系,此刻穿着个厚外套,刚才还在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的男人,顶着一张似乎在外面冻过了的脸走了进来,脸上有不知道是装出来还是真实的尴尬和紧张。 我这个时间真的是看到他就烦,恨不得把他扔湖里冻死算了。 他瞄了瞄我的神色,小心地开口说:“如果我说周黎是走错的,不是我故意告诉他你在这里,你会信吗?” 我冷哼一声,直接把杯子砸了。 章节97: 4个月前 标题:97 概要:项老爷故事会开讲啦 杯子砸到地上发出极大的声响,我砸的时候只想着一定要让项知言知道我生气了,就没收力。结果这声音这么大,反而把我自己给吓了一跳。眼一眨,整个人小幅度地往后缩了一下。 这一幕自然被项知言看在眼里,他站在原地没动,等那杯子连滚动的声音都停了,他才发出了一声闷笑。 这一笑弄的我是又气又臊,觉得天底下就没有比项知言更混蛋的人了。站起来抱着外套,穿都等不及穿就想往外面跑。 这种恼羞成怒进而横冲直撞的路数是没有用的。我理所当然的被项知言拦住,他几个跨步过来,就半抱着我,算是强硬地把我按在椅子上。然后跪坐下来,抓着我的手整个人上半身伏在我的膝盖上。 他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却又没真的弄疼我。这下我有火都不知道怎么发了,他尚带着风雪的气息席卷过来,好像给我的盛怒浇了一桶冰水,只觉得他是不是很冷。 我手指正巧触到他的脸颊和手指,冰冰凉的,也不知道在外面呆了多久。 我心刚软了一秒,就马上意识到这不过也就是他讨好卖乖的诸多套路之一。苦肉计么,他中午临录像前就已经用过一回了。 我知道这些都怕是他设计好的,可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也明白这些都是真的。童年不顺遂是真的,在冰天雪地中站了半天也是真的。 这让我越发不明白他了。 “你想我怎样啊。”我问他,怒火在心里化作了说不出的苦意。我本来以为这世上只有单恋是苦的,却没想到两情相悦也会苦,还苦的这么不明不白。 项知言没有回答我,只是握着我的手,蹭了几下脸,又把脸埋在我的手里,吸了吸鼻子。 连滴眼泪水都没看见,就开始让人觉得他可怜。 真的,他吸鼻子那下我真的觉得就算了吧。什么秘密也好,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也好,故意引周黎来见我也好,都算了,我都不计较了。 过日子是不是就是这样,只要他是真的喜欢我。反正他也没出轨,也没喜欢上别人。他也算不上虚伪,也不骗人,就是不跟人说心里话,这样的反正都是我看上的,那我都得受着,不能好的我享受了,坏的我就说不要了。 我忽然想起来我们拍《山祭》的时候,他神经紧张地跟我说要跟我坦白的那个晚上。 他那个时候话很多,人也很紧张,说东西一二三四列得条理分明,说要和我坦白。 然后我要他坦白为什么要亲我额头。 现在回想起来,我其实并不后悔让他坦白这个,再来一次我还是这么选。 我只是有点怀念,想把那个画面记的更深一点。毕竟那个时候他还没得手嘛,还能算比较青涩,有那种因为突发事件失算所以慌了神的时刻。 从他现在拿捏我拿捏得这么游刃有余的状态,我可能此生难见这样的项知言了。 他一句话没说,装了下可怜,又用鼻子吸了几下气,我就已经自己把自己劝好了。 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我谈恋爱这方面大概随我爹。不太计较得失,又很容易心软。 这不是什么坏事,我也不打算改。 我用手主动摸了摸项知言的脸,室内毕竟还是热,这么一会儿,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凉了。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没有安全感。”我开口,顺手给他找了个台阶方便他一会儿下来。“可能是之前一直没跟你说周黎的事,你心思重就记着了。反正现在该说开的都说开了,也没什么了。” 我两句话说完,项知言还是没反应,依旧保持着原样伏在我的腿上,我内心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用你对我完全坦诚。” 我尽可能模拟哄小孩的语气对他说。 “我其实只要你喜欢我。” 这话说完,项知言忽然有反应了。他又吸了两下鼻子,重重的蹭了下我的手心。 “你这话不对。”他开口,声音有一点嘶哑,听不出来是为什么。“光喜欢你是不够的。不然现在跪在这抱你的人就是周黎了。” 惊了,我才是应该接受道歉的那一个人,现在非但在挖空心思的哄人,还要听他挑我情话我的毛病。 “你注意一点。”我拍他脸,“阁下现在这举动叫恃宠而骄,八点档肥皂剧都不这么演了。” 项知言不但演,他还来劲了。 他头都不抬起来,就埋在我的膝上说话,声音都闷闷的。 “喜欢你多简单的事,让你喜欢才难。什么时候你不喜欢我了。我也要被你绝交了。” 他这话说的越发腻歪了,而且孩子气。不过倒是让我弄明白一点,他为什么放周黎来找我。 “你可怜周黎?”我说:“于心不忍?兔死狗烹?物伤其类?” 项知言沉默了一会儿,我估计他是在权衡要不要说真话。半晌过去,果不其然,他开口了。 “一部分,其实我只是想让你当面把话说彻底,这样你俩就再没可能了。” “……” 我就知道,这混蛋。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他把事混过去。”我故意这样说:“以后大家藕断丝连,你一出门上班我就去找他喝酒。眉来眼去,暗度陈仓,死灰复燃,珠联璧合,洞房花烛。” 项知言被我一连串明显就是在乱讲的成语排列组合说笑了,侧过脸靠着我。吸吸鼻子,又出了口长气。 “我知道你不会。”他说,“在你这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说完他又出了一阵神,接着说:“所以我才害怕。” 我心难免随着他的话揪起来,就好像他嘴里谈论的那个人不是我一样。 “其实周黎……当时不是不喜欢你。”项知言慢慢讲:“我听你说过,从卢青和就这聊天也聊过一点,再私底下去找了挺多当年的资料。还算好找,他一个做偶像出身的,一举一动都在摄影镜头里。说来还挺有意思的,大概你一开始真的跟他跟的太勤了,有些一开始就跟着周黎的大粉手里有不少你们的合照。我费了不少功夫才加上其中一个的微信,她才肯发我一点边角料看看。” “孟植,你相信我,他是真的喜欢过你。”项知言说。 他靠在我膝头,缓缓说这些的时候,像是在讲一个故事,我听不出他语气里有什么情绪。 我还没因此生出什么酸涩和不满,他下一句话就来了。 “可惜周黎那么聪明的长相,竟然是个傻的。” “……” 项知言恍若未觉自己说了句什么批话,继续跟我摆龙门阵:“我理过很久时间线,他对你的转变应该是进了《山海》,你们那个剧组太热闹了。麻烦多,小道消息也多,我把有关你的都提出来看。基本都是在说你这个人太较真了。” “我托朱彤要了《山海》的场次表,你东西搬来之后我也翻过你的工作记录。周黎那种演员,演什么其实都是演自己。罗寒山如果不是你写的贴近,也和他讲的细,其实根本爆不起来。我按照拍摄顺序仔细看过他的表演线。前期最僵,基本是台词配音救回来的,眼神都不会摆。后来明显好了很多,很多动作看得出来也是有设计过,但是直到最后他的表演才放松了。” 项知言顿了顿:“那里大段大段的都是他和翟白秋的对手戏。你那个pdf记了你家的事。我前后把时间线一合,就发现他演技放松这件事是从你离开开始的。” “周黎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见识了你那样的工作状态后,退缩了。” 项知言的语气有点淡淡的不以为然:“所以我才说他是傻的,他大概是觉得你对他这么不满意,应该是不会喜欢他的。” 我看着项知言的发旋,问他:“我应该给你颁一个江户川乱步奖吗?福尔摩斯·项先生。” 项知言笑了两声:“倒也不必,你就评价下他的表演,是不是这样。” 我当然知道项知言说的是对的,可是越是这样我越不想承认。 项知言也不是真的问我,他知道我就好像知道他自己一样。有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接着说:“他怂了,就开始疏远你,你又因为家里出事不爱跑剧组了。不过要说起来,翟白秋这事是他最错的一件事。诚然,摆脱上一段感情最快的方式就是进入下一段。但他还是太急了。” “网上那些小姑娘挺有意思的,周黎和翟白秋因为罗寒山和鹿滔这两个角色还有点cp粉。脑补了不少为什么他们相爱的剧本。其实让我说原因很简单。” 项知言的声音陡然变得发沉:“因为鹿滔那个角色,有点像你。” 我被他说的觉得在做梦,拍他脸叫他醒醒。 项知言就分出一只手来抓着我,不叫我动。 “你别觉得好笑,我看八成是因为这个。”项知言说,“周黎和翟白秋其实戏结束,过了年以后,年中就差不多要分了。只不过一直没对外说,听说翟白秋对他还挺死心塌地的,一直不肯分手。纠缠了2年多,今年春天才算断干净。” 我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问他:“这种级别的料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现在不做福尔摩斯要做卓伟了吗?” 项知言说:“我还知道很多事,你有兴趣我可以慢慢讲。这种事其实当红的人都瞒不住,就看谁能把消息压下去。” 我算是服气,谢崤还非说我干不下去可以去干狗仔,我看项知言才真是干不下去可以去干狗仔。说不定还是个金牌员工。 这回我不说话,项知言倒是不满了。 他蹭我,说:“你不问他们今年春天为什么会断干净了吗?” 我无奈,配合他:“他们今年春天为什么会断干净。” 项知言说:“他们断干净的理由,和我一开始找上你的理由,其实是同一个。” 休息室陡然安静下来,安静得仿佛能听到窗户外面雪花飘落的声音。 章节98: 4个月前 标题:98 概要:从未如此坦诚的项老爷 我不想听了。 说我逃避也好,懦弱也好。我真的是一个字都不想听了。 我直接用手捂着项知言的嘴,他用手扒了一下,没扒开,就在我的手掌背后笑,嘴唇很软,触着我的手心有一丝的痒。 “你就是欺负我。”我真觉得这人怎么这么虎呢,“这种事,这种动摇感情根基的事,你tm说的这么云淡风轻的,当跟我讲故事呢?” 项知言终于还是把我的手抓下来攥着了。 “你不听我说,是不是查到了什么,已经有猜测了。” 我不说话,算是默认。 他稍微换了换姿势,下巴搁在我腿上,说:“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真的是个宝贝。” 我被他说的一阵肉麻:“过了啊,我不吃这套。” “这是真心话,你又不爱听了。”项知言说,那语气就是嫌我不识货。 “你查到了我和你那个叔叔有关系,按理说就该直接发作。你们家当时闹成这样,你怎么跟我作都是合理的。” 他说,还笑,“我甚至没想到你居然现在才查,你们这种二代出身,家世显赫的,习惯不是身边哪怕多只狗都要把来龙去脉查个清楚吗?” “谁二代了。”我觉得他话里有话,而且语气略带讥讽。开始有点货真价实的不舒服了。 他讨好地摸摸我的手,“所以才说你是个宝贝么,其实很多富二代因为环境优渥,是要比一般人天真纯粹的,但是这种天真纯粹也很容易随着物质环境的变化就跟着变化了。可是你没有。” 他开口:“你的那种纯粹,一方面是因为聪明,一方面是因为坚强。世人懦弱,汲汲营营,嫌弃你说你清高不合群,我不一样,我眼光好。” 我无语了片刻,才开口:“你现在吹捧我也是没用的,你身上还有罪状呢。” “是是是。”项知言答应了一声,“说到哪了,哦,我和你家的事吧。” 他总算是立起身体仰头看向我,“虽然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即使查到了,也不发作。但是我想听你自己说。” 他偏偏头,学小狗似地用下目线看我。 我不得不承认他这个长相,这个姿态,我确实还是被取悦了。 咳。 “也没什么……”我刻意偏过头不去看他,回避脸上突然升起的温度:“刚查到那会儿,我是乱七八糟的想过很多。不过不是我自夸,我这人看人还是蛮准的……” 我目光落在旁边,视线里没有项知言了,总算冷静了一点。 “我不是那么好取悦的人,想的多又敏感。这点我知道。而且世上事一报还一报,我也说过,你无缘无故对我好,如果是图谋我什么,我也没有不能给你的。” 我转回一点视线去看项知言握着的我的手:“可是我感觉,至少从你看完那个pdf回来在床上抱着我的那个晚上开始,你确实,对我毫无图谋了。” 项知言:“错了。” 我:“……………啊?” 项知言:“我是从第一次从苏路北那里把你接回去的时候,就对你毫无图谋了。” 我崩溃:“这不tm就差一天吗?!” 项知言较真:“虽然就差了一天,但是天壤之别好不好?” 我:“………你算的这么细吗?” 项知言不作声,又低头伏在我膝盖上:“反正就是有天壤之别。” 我真的是彻底被他整得没脾气了,精明的时候特别精明,装傻充愣的时候演技惊人,真的犯浑耍赖的时候又是让人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我看他趴我膝盖上的意思,还是要等我哄,才能把这一篇翻过去。 “真的是觉得你跟我有时候越来越孩子气了。”我伸手去玩他头发,“你咋回事?老爷不当了?要让给我吗?以后咱们家就是孟家了?” 被捋了两下头毛,项知言就算被安抚好了。他转过脸说:“反正其实也就两个事,朱彤和孟建华签了对赌,和他们今年年初有个计划。” 他忽然正色起来要说正事,我也只能跟上趟,我瞬间意识到他说的主体是谁。 “朱彤和孟建华签的?不是你吗?” 项知言笑了声:“确实有看上我演技这方面的因素,不过我毕竟是个新人,还没资格和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谈判。协议是朱彤和项莹签的,我只是个给他们赚钱的工具人。” 我疯了:“卧槽?!那这样关你什么事啊?你又何必给朱彤卖命跑来接这个综艺?” 项知言可怜兮兮的说:“我卖身契在她手里啊。” 我不配合他卖惨了:“得了吧,就你来找我时候游刃有余那样子,你之前连戏都不想演了。朱彤还让我劝你来着,你会受制于人?” 项知言嘿嘿笑了:“也不是这么说……我也有自己的打算,暂时还不能和她撕破脸。” 我瞬间酸了,下了死力气把他从我膝盖上推起来。 项知言本来趴得好好的,根本没想到我会在这个问题上跟他闹情绪。 “怎么了?好好的?”他真的有点不解。 “好你个鬼。”我回他,“所以段欢来撩拨你,你还挺乐意的是吧。” 项知言眼睛都睁大了,好似完全没想到我会在这个事上发难。 “不是…你那么敬业一人,你还在意这个?”他一头雾水。 “这又不是演戏!”我义正严辞,“这是真人秀好吗!” 项知言眨眨眼,又眨眨眼,笑了,而且笑得一发不可收拾:“哈哈哈我的天。” 他笑得倒在我腿上,笑得我简直想抽他。 他好不容易笑够了,倚着我的腿说:“天啊,你到底怎么长大的。正事看的透拿的定主意,有自己的看法不会被外力影响,但是也肯和人商量。就这么个性子我还以为你什么事都不会太放在心上,连我和你叔叔有联系这事都在你这轻轻放下了,到头来居然还会为了这种事拈酸吃醋……” 这话听上去是在夸我,但是怎么听揶揄的味道也太厚重了,我被他说的脸上挂不住,用脚踢了他一下。 “那怎么能一样,我是不在意这些事,但是我在意你啊。” 我心里有点淡淡的寥落,这会儿倒是觉得有点真心错付那味了。 这寥落还没升级成怨怼,我又被项知言抱着了。 “真人秀和演戏不一样,是因为真人秀扮演的是自己。”他说,“也许别人确实容易移情,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我从被我妈从那个小山村丢到伯凯私校开始,就一直在学怎么演戏。” “先是努力把山鸡演成和别人一样的凤凰。”他慢慢说,“然后再去学怎么利用自己,讨人喜欢,日子才能算好过一点。” “不过是这种事而已,我早就习惯了。” 我惊了:“…………你今天软下来,是专门为了讨好她的?” 项知言无所谓地点点头:“省的又折腾人。你要是不知道,我熬过去就算了,你都来了,我不想你跟着不舒服。” 我问他:“…………你自己就没什么别的想法吗?” 项知言略微侧了下身,又蹭了我一下:“没啊,不都说了,这种事我早习惯了。反正她也看不出来,不会拆穿我的。” 我一听他这么说就犯堵。 “你不能这么说。”我指出来。 “恩?”他懒懒散散地靠着我,问:“为什么不能这么说。” “你这样说,就好像是演技这是天砸到你头上的,无中生有。” 我和他解释:“你要说自己是演技,行,我们就拿演技来说。世界上那么多作品,有时候人活着觉得麻木,无聊,但是看到影视作品,照样会哭会笑,那些明明是假的不是吗?” 项知言靠着我,没说话。 “能打动人的,始终是那些被化作“虚假”的真诚。台词的背后,编剧是想说些什么?镜头的背后,导演又想说些什么呢?” “没有任何东西是没有意义,凭空出现在这世上的。想要表达的内容,想要达成的目的,哪怕是练就出来的这身伪装,同样都有它从无开始,走到今天的价值。” 我的语气,不自觉地就变得很温柔,温柔的我自己都有点讶异。 “我见过你眼里都是感情的样子,所以无所谓你有时候爱装,但是你不能反过来觉得自己只要可以骗过人,可以无视自己的想法去做不想做的事。” 项知言顿了一下,接我的话:“因为不够真诚会被拆穿?” “不是。”我真是服了他的脑回路了,“是因为那样装很累啊。” 章节99: 4个月前/4个月前 标题:99 概要:真相的第二部 分 如果不是我多心的话,我其实觉得,项知言没有那么心疼自己。 这原先,只是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从他寡淡的家里,和几乎不会生气的性格里,瞅见的一点若有若无的征兆。 可是现在,我差不多确认了。 这让我觉得,还挺棘手的。 虽然常理上来说,面对这种缺爱的选手,你只要成吨成吨的用爱砸他就完事了。但是毕竟对象是项知言,我总觉得不太好搞。 他听完我说完那些之后就没说话,就还是跪坐着靠着我。 我摸了两下他头发,忽然想起来,这货跟我有的没得扯了半天,重点什么都没讲。 “喂。”我踢他,“你还没说,对赌如果是朱彤和孟建华签的。那你知道他们签了多少吗?我查到今年朱彤那个游方还有个大宗投资。她现在缺钱是不是因为这个?” 项知言靠着我蹭了蹭,不满:“一会儿我就又要去录制了,你还有心问这些。” 我抓狂:“老爷,我是为了谁问啊我。” 项知言拿我没办法,解释:“签了两亿,净利润要达到2.2亿才算履约。本来去年年底就基本赚到了,今年你叔叔攒了个剧组,到处拉投资。之前朱彤她们最赚钱的一个买卖就是给我拍的那部商业片投了资。不想错过这么个机会,前期已经投了1000万进去,所以才缺钱。” 我有点犯傻:“攒了个剧组?” “嗯。”项知言抬起头,“我一开始找上你也是因为这个剧组。这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件事。” 我迷糊了:“……他……好吧他要拍戏这事我确实没想到,但是这剧组跟我能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大了。”项知言说,“全是耀华原先一线的老牌制作,要拍的是你爸的传记电影。” 听完他说的这句话,有几分钟,我觉得自己在耳鸣。 我不自觉地想提一下嘴角,好像这样可以显示出这事对我没什么冲击似的,然而不太成功。 项知言很快意识到我状态不对,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安抚我,奈何他实在是蹲跪了太久,脚已经完全麻了。 我看他在我眼前强行想要站起来,却又呲牙咧嘴,败给脚麻的滑稽样子,感觉自己都分裂了。 一个我叹着气去扶他,顺便帮他揉揉压麻了的腿。 一个我冷冷地坐在远处看着他,心里还要审视一番他是不是装的。 这种矛盾作用之下放到现实里,就是我既没有扶他,也没有冷冷地坐在远处审视他。 我整个人前倾,伸出一只手抓他的胳膊,他被我拽地直不起身。只能维持一个弯腰半蹲的可笑姿势,外衣他还没脱,但是也没扣上,整个人半笼着我,身上的气息也压了过来。 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感觉就是想抓点什么,好让自己没那么慌张,又好像是在确认什么。 小飞就是这个时候开门进来的,他是过来喊项知言去进行后面的录制了。看到我们维持这样的姿势,看上去就像是我拉着项知言要亲上去一样,很奇怪却也不敢问什么,只说让我们快点,那边在喊人。说完就又出去了,还贴心的帮我们把门带上。 这么久了,他也知道我和项知言的关系。只是在人前我一直把分寸把握的很好,最多只是像好兄弟那样的距离,还没这么露骨过。 按理说这个时候,我怎么也应该放手了。可是我听说他要走,反而抓得更紧,把人拉得离我更近了一点。 项知言什么也没说,没催我放开,没继续刚才的话题,也没有直接抱上来。就维持着被我这样拉着的距离,看着我。 我又抓了会儿,体感差不多5分钟不到的样子。感觉自己差不多缓过来了,才把手放开。 项知言失去了我的钳制,并没有直起身,依旧是那样奇怪的姿势,手放在我椅子的扶手上撑住身形,静静地注视我。 “你…”最后还是我先撑不住,主动开了口,“你快去录制吧,别让整个组的人等你。” “我还可以待10分钟,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他看着我说。 我嘴唇动了动,我的确有事想问他,但是我还没想好自己希望什么样的答案。 孟建华要拍我爸的传记电影,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是,确实是我喜欢男的这件事,让我爸承受不住的。那个当着我爸面,明知道他心脏不好,还在他最激动的时候,把这事抖落出来的是谁? 那个年轻的时候不务正业,挪用公款,欠了高利贷几百万,最后害得我爸把耀华的股份全部卖了,给他填窟窿的又是谁? 就算耀华最后在我爸的豪赌之下重新买回来。那么那个从中作梗,和我奶奶沆瀣一气,把耀华全部的股份从我爸名下转给我奶奶的又是谁? 可以,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人生在世几十年,钱财都如过眼云烟,我最后几乎是从孟家净身出户我也不说什么了。 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在我爸刚刚过世的时候,尸骨未寒,就开始收拢我爸生前的人脉关系,全部收归门下,以至于耀华整个影视板块全面崩盘。 耀华是我爸一生的心血,他走了还没一个月,就变成一盘散沙。 他现在还要打着我爸的旗号,给他拍传记电影。 他配吗。 我气的整个人都有些轻微的发颤,项知言不敢动我,只是在旁边守着我。 我想问他什么?其实不是他来找我的目的。 我爸的传记电影,逃不开两件事,我爸的奋斗史,和他和倪曼的婚姻。 他年轻的时候租住的那个房子,就是我老家的那个房子,我在那长大,倪曼和他的那段婚姻生活同样也是在那里度过。 我爸后来有了钱,就把那个房子买了下来,这房子说实在本身并不值什么钱。 孟家想要的,是里面存放着的,我爸早年所有的工作记录和相关的文案资料,还有那些数量非常惊人的老照片。 这个房子和里面的东西作为我爸的私产,被我带走了。 这是我在那漫长的一个月里唯一从孟家嘴里抢下来的遗产。他们一开始甚至开2000w的价要跟我换这个房子,包括里面存放的所有我父亲的私物。威逼利诱,甚至下药哄骗,什么手段都用了,我没松口。 现在看来他们直接的手段用不来,就开始耍阴招了。 可是我并不想和项知言确认,他一开始是不是保持着这个目的来找我的。他既然说在把我从苏路北那里带走的时候就毫无图谋了,那我愿意相信他,而且我确实相信他。 我是想问他,他是不是会去演这部电影。 他既然是孟建华扶持的艺人,1000w的投资都砸下去了,他当然会有个角色。 孟建华那里的班底我知道,从导演到摄影到美术音乐道具等等等等。那不是几队散的人硬凑在一起的,合作往前追溯可以追到几大电影厂工作的时期,拿过的奖不计其数。无论谁来拍,对于影视圈来说都是大地震,哪怕只是名头都吓人。 他们同时期的导演,就比如成唯。成唯进圈都算晚了,只能说稍微沾点边,如今说出去别人都照样高看一眼。 这个圈子讲派系讲资历得要死,寰宇的影视资源一直是从电视剧那边发展过来的,和这批人不是一个路子。项知言如果想明面上和他们杠上,或者说彻底摆脱寰宇的钳制,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可是我不想让他去演。 和敬业和利益和任何理性考量都半毛钱关系没有,我就是,纯粹为了自己,不想他去演。 章节100: 4个月前 标题:100 概要:都说了人最好不要作死 谁都没有说话,这种凝滞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小飞已经开始拼命敲门来提醒项知言时间快来不及了都没结束。 我看项知言不动如山地保持着撑着我椅子扶手的姿势,话到喉头却又咽下去。 我觉得我多半这么说了他就真的会这么做,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不敢开口。 小飞已经开始在外面挠门,这声音听的人脑子疼,可见是真的快赶不上了。 “你……”我开口,语气轻飘,好歹还记得怎么发音:“……赶紧的,你快去吧。” 项知言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走也没说不走。过了一会儿,低下头迅速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别多想,别钻牛角尖。”他开始快速地嘱咐我,“别直接去联系孟家的人。你想让我做什么,或者自己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他看着我眼睛,最后说了两个字。 “信我。” 项知言走了。 我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其他倒还好,就是觉得真的快饿死了。 这么闹半天,我也不太想去监控室看项知言和段欢组cp。前后从周黎进来,到项知言出去,差不多一小时不到的功夫,我这情绪跟皮筋一样,被拉紧又放松又拉紧。眼下彻底安静下来,就觉得脑侧突突地疼,像是和心脏的速率同步了似的。 我趴在桌子上,扭头看外面,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簌簌地下着鹅片大的雪花。 我就静静等着脑侧那种突突的疼痛渐渐不再那么明显,呼吸也慢慢变得绵长,脑子里还是乱,一个事接一个事地闪过。感觉也不是没在积极沟通处理,却什么进展都没有,成果只是堆积了更多的麻烦事。 就连这一时半刻的放空,都显得奢侈了起来。 我其实是在等卢青和的电话,她追着那笔投资的事去问卢丹平了。如果项知言说的没错的话,很快这件事就会从卢丹平那里得到确认的回答。 项知言不会在这件事上骗我,那么就有一个问题。 这么大的事,就算没有什么明面上的消息,卢丹平不会不知道。但是他却没有告诉我。或者说,谁都没告诉我。 我不知道我应该是觉得无奈还是觉得伤心,那还是我爸爸,是我家里的事,我姑且还在这个圈子里混着,却好像和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或许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孟家还惦记着我手里拿着的我爸的私物。 这就是全部了。 我甚至知道,如果我气势汹汹地质问卢丹平,他会有什么回答。就跟我问他,为什么耀华影视资源散尽的事他不来找我说的时候一样。他会觉得,找你有什么用呢? 找我有什么用呢?我既不能给钱,又不被看重,也没有我爸那种一呼百应的本事。这 真的是特别可笑一件事,就算我是我爸的儿子,我在这个事里也是边缘人物。 按照他们的想法,我就应该聪明点,我就应该把我爸的东西统统交给孟家,陪着有资本的人玩完这一局,再客客气气地送他们出去,也不管他们把我家屋子糟践成什么样子。 我原以为不妥协也不要求什么,就可以在娱乐圈这种唯利是图的虎狼之地活得像是个人样。奈何就是有人见不得这世上有一些需要安静的,值得去好好对待的东西。 他们还有理有据的很,多少多少钱的投资,多么多么好的班底,热热闹闹地把追念和缅怀变成资本运作下的狂欢,还觉得是给你长了脸面。 我怎么可能忍受这种事。 我想的出神,手机叫了起来,我一看来电提醒,果然是卢丹平。 我把手机接了起来。 电话接通,能听见对面的呼吸声,有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我们俩谁都没有说话。 “孟植。”卢丹平的声音响起来,我忽然记不起来上一次听他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孟植我知道你在听。”他重复了一句,“青和来问我游方给孟建华那笔投资的事,关于这个我有话和你说。” “我已经知道了。”我开口,声音疲惫的不成样子。倒不是可以卖惨,实在是熬夜,没吃东西再加上连番精神刺激。我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接他电话已经是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和卢青和的面子上了。 我把自己从桌子上撑起来,强行打起一点精神接他这个电话,问他:“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卢丹平没有马上说话,呼吸声急促了一些。我耐心等着他。 “徐弱江来导,剧组是他的御用班底。剧本找的翁松,现在投资光是我能知道的确切消息就已经有3个亿了。不会有比这还好的阵容。”他跟报菜名似的给我报了一连串大咖的名字。 我听的难受,直接问他:“和我爸最熟的是文老,为什么剧本会是翁松来写。” 卢丹平不吭气了。 我在电话里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找过文老,他不肯,对吗?” 卢丹平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你非要这样吗孟植?” 我笑了一声,觉得特别可乐,他不是今天第一个跟我说这句话的人,倒是和周黎挺心有灵犀的。 我倒是想问问他们,我到底做什么了,让他们一个两个委屈得跟什么似的来问我这句话。 我那声笑似乎把卢丹平惹炸毛了,他又变回了我熟悉的那种教训人的口气。 “孟叔叔已经走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他语气开始发冷,“耀华你撑不起来,好,没关系,即使只剩个壳子我也帮他留下来。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拍部电影出来纪念他,不算最好也全是一线的班底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拒绝什么。” “制片是孟建华就足够我拒绝了。”我回答他,“你是个商人,就用商人的角度来想事情。孟建华干过的那些事你不是不知道,就这样你还可能相信他好好拍这个电影?” “……他只是制片。”卢丹平的气势明显弱了,却并不松口:“这样的班底,多少人盯着,投资方也不止孟家,能有什么差错。” “资方越多越要看情况,你不要几年不接触影视这一块,就把什么都忘了。”我说,“你也不必跟我解释什么,也不必劝我,我爸的东西我不会给。你要是和那边有联系,就告诉他们死了这条心。” 卢丹平在那边沉默了更长的时间,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不能用单纯的不好来形容了。 “我和他们没有联系,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我顿时语塞了,不但语塞,而且尴尬。 确实,如果只是在对孟家的态度上,卢丹平作为一个外人,是少有的和我关系不好却还站在同一阵线的人。 我想起来耀华顶楼,我爸那个至今保持着原样的办公室,突然就觉得,我确实不该说刚才那句话。 “抱歉,失言了。”我道歉。“只是作为一个提醒,哪怕只是抱着给我爸做点事的心也不要给这个电影投资,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卢丹平没有回复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看着黑下来的屏幕,上面倒映着我自己的脸。 我忽然觉得屋子里面的暖气热得让人抓狂了。太温暖,容易让脑子停止转动,只想懒懒散散的逃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任凭外面飞雪漫天,也全当没看见。 我穿了外套,打开休息室的门往外走,风夹杂着雪迎面扑过来,我这才发现围巾忘记带了,却又懒得回去再拿。 我在风雪中慢慢往前走,这种天气没什么人还待在外边。我哆哆嗦嗦地站在那吹冷风,也不知道究竟在图啥。 风刮的太凉,我稍微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坐了下,有点冰,但是能忍受。 我想趁着寒风好好把这些事都理一理,不说想出个章程,至少也梳理下章程,坚定下信念什么的。 我刚想没一会儿,口袋里突然嗡嗡地又响起来,又有人给我打电话。 老实说在室外这种环境下,接电话这种举动确实是有点作死。我感觉我这分钟看似冷静其实已经有点神智不清了,我居然直接接了起来,甚至连来电信息都没看。 “喂?” “…………孟植?你现在是在哪?风这么大。” 我呆了几秒钟,才条件反射似地拿开手机去看来电信息。 真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名字。 我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说话:“你有什么事吗?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傅文睿在那边气急败坏地骂了句脏话,我把手机拿的离远了一点,免得污了自己耳朵。 他脏话骂完人就消停了,直接开口:“有人跟我说卢青和在问今年一笔投资的事,是不是你。” 我不想跟他说实话,打马虎眼:“卢青和问的,你找我干嘛。” 傅文睿又骂了我一句,内容大概是我不知好歹。我真的没耐心跟他说话,就回:“没事我就挂了。” “等等。”傅文睿叫住我。 “你还记得我让你签给海鹿吗?” “我不签,挂了。” “不是——!你这人,我真的是艹了。孟植,你给老子听清楚了,只要你签,孟建华筹备的那部电影我就把编剧换成你,听明白了吗?!” 我在寒风中沉默良久,一直盯着眼前那片雪白的地看,什么都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半分钟之后,手机契而不舍得响起来,我挂断,并且直接关了机。 我又在那坐了一会儿,感觉情绪终于算是稳定下来了,站起来准备回休息室。 我觉得,人最好真的还是不要太作死。 就好比,熬夜,一整天不吃饭,以及在零下二十度的户外吹冷风这几件事最好不要同时一起做。 不然的话,就好比现在,我一站起来,就觉得眼前发黑,整个人有些步子不稳,摇摇欲坠。 值得欣慰的事,在我栽倒之前,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人类的惊呼声。 可以了,我大概不用担心被冻死之后项知言可能会殉情这样的麻烦事了。 我这样想着,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榉木无青于2020-05-03 19:23发布 第24章 章节101: 4个月前/4个月前 标题:101 概要:认错态度还算比较良好 我是因为低血糖昏过去的。 中途在医院其实醒过,感觉有人再给我扎针,大概是静脉注射葡萄糖。有人感觉倒我醒了之后给我喂了点糖水。 我那个时候其实感觉自己应该差不多恢复了,就还是困,特别困。这种困意感觉已经很难用意志去对抗了,整个困意袭过来的时候真的就是只想睡觉。可是也睡不安稳,梦里一个个场面走马灯似的过,一个个故人粉墨登场,光怪陆离的也说不清到底是梦到了些什么。只记得最后一个清晰的印象是梦到项知言背对着我站在一片雪地里,周围都是人踩出来的脚印,凌乱不堪却也看得出分成了不同的道路。我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他,拼命喊拼命喊,也不见他回应。等到我终于声音都嘶哑了,才感觉他终于回过头来。 却是我的脸。 我从梦中惊醒了。 屋子很黑,感觉应该是深夜,我的眼镜被取了下来。看窗帘和天花板模糊的轮廓,应该是我们订的酒店。 窗户外面的风雪似乎还是没有停,越下越大了。可街灯从窗户里影影绰绰照进来橘黄色的光,是温暖的。 我稍微动了动身子,感觉床边有个伏着的人醒了。 “嗯?”他发出一声气音,迅速从直起身子,用手肘撑着醒了会儿声,“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他声音有些沙哑,我听着像是很久没喝水了。 “……还好。”我开口,声音却比他的还难听。说了两个字就闭嘴了。 项知言揉了揉脸,开口:“你闭下眼睛,我把床头灯打开。” 我听话做了,感受到他打开了什么开关,眼皮外有了点淡淡的暖光才把眼镜睁开。 项知言还穿着白天那套里面的衣服,外套不知道挂在哪。开了灯就给我垫了个枕头靠在后面,然后拿着杯温糖水喂我。 我都喝干净了。 他把水杯放到一边,这盏床头灯打出来的光极好,配合着一些隐约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街灯形成了几乎是柔光的环境光,足够亮。这样的距离,其实这一片我只看的清项知言的脸,却又因为近,感觉连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见。睫毛和额前些许的发丝被光照成了暖金色,很像是旧照片里面那种朦胧的柔光。 我听着雪声,看着他在我床头,忽然就有了很荒诞的念头。 “flyaway。”我说。 项知言抬起眼看我,灯光下他的瞳孔居然看起来颜色居然这么浅,像琥珀。 “fly away?”他重复我的话,“想要远走高飞吗?” 我笑了笑,回答他:“不是,我说的是flyaway这个单词,是个形容词,意思是细软的,飘忽的。” 我给他解释:“我以前看到有人用这个词形容额前的碎发,描述那种头发丝飘出来的样子。我看到你,突然就想起来了。” 项知言微微垂了眼睫,嘴角扯出来一点浅浅的若有似无的笑意,没拆穿我这话里的双关。 其实说这个词的那一刹那,我是有和他远走高飞的念头的。 我忽然就觉得其实也不必远走,此刻和项知言相守在这异地的酒店里,都有种诡异的安宁。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火烧眉毛了,乱哄哄地全涌上来,我自己还刚才短暂的昏迷中醒来。但是在这样寒冷又温暖的深夜里,床头有项知言和一盏暖灯。我却觉得其实那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怪不得世人总喜欢写有情饮水饱,真是金玉良言。 “你上来。”我和他说,挪了挪让了点位子给他。项知言犹豫了一下,把外裤脱了,穿着里面一层裤子上了床,把被子整理好。又再拿了一个枕头靠着。我衣服已经被他换过了,现在穿的就是睡衣。我等他把这一系列的折腾完,就舒舒服服地靠到了他怀里去。 我们就这样,靠在一张床上,像是唠家常一样的说闲话。 “给你订的明天的飞机,和卢青和一起的。”项知言圈住我,拿着我的手把玩。“还是回家吧。” “嗯。”我知道晕了这么一次,怎么他也不会让我继续留在这边了。我这种体质在外头老出事,拍《山祭》的时候落水,给项知言探个班还晕雪地里了。这个摄制组不是好相与的,小飞一个人跟着项知言都捉襟见肘。我出事了还要让项知言他腾出空照顾我,不如回家安安心心宅着。 而且还有很多事,我得回湖城去见很多人。 我往他怀里窝得深了一点,意思是撒娇,不舍得他,也不想走。 项知言握着我的手,蹭了下我的头发:“也就3个星期的事……回去别急着找人。等我回来一起商量行么?” “不是我想去找他们,是他们主动找上来了。”我跟他抱怨,絮絮叨叨把下午的事都说了。 项知言安安静静的听,一边安抚似地摸我的手。 “卢丹平就算了。”我对这些事做最后的点评。“他是真的崇拜我爸,大三就在耀华下面实习,不是那种盖章,是真的去实习。” “可我就是弄不懂傅文睿到底想干嘛。我原来就觉得他是个讨厌鬼,现在就觉得他是个神经病。”我十足十的疑惑,“他到底想干嘛。” 项知言这个时候说话了:“也许他觉得愧疚,想要补偿。” “愧疚?”我问。 “也许愧疚之外,说不定还想证明自己是对的。”项知言说,“也许他那么执着,就是想把你拉到和他一样的道路上,或者更简单一点,只要有一天你求他,就可以证明他是对的。” “人想摆脱负罪感,无非就这么两条路。” 我觉得项知言形容的这个人和我知道的傅文睿相差甚远,反驳:“你这话不对,愧疚就算了,毕竟确实是他把我那点事告诉给孟建华的。可是证明自己是对又从何说起呢?” 项知言低头轻轻亲了我的头发:“因为你过得不好,你原本是孟家的少爷,就算你爸节俭,总不会生活的太艰难。可是你爸走了,也许在他看来,你本来有很多机会争取到更优渥的经济条件,比如卖了你爸的私物,或者和你爸的哪个朋友搭上线,最不济也要去抢孟家的家产。可是你却直接和孟家彻底撕破脸,净身出户……”说到这里,项知言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没有收入,死扛着还是继续写自己的剧本,住在破旧脏污的老房子里,冰箱里只放的有过期的面包……” “我想他大概是有点于心不忍,却又不想承认是自己害的。” 项知言顿了顿,继续说。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其实也不觉得有多苦,就那么30平的小地方也被你打理的热热闹闹的。可是你原来,也是个小少爷啊。” 我静静地听项知言讲这些,听得鼻头都有点点发酸。 我其实真的不觉得自己苦,可是有人心疼的感觉毕竟是不一样的。那种感觉就是,你明明过得还行,却有人觉得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不知道傅文睿怎么想的,但是我知道项知言是真的心疼我。 因为他喜欢我。 我一下就觉得自己变得很小,小的还是个能够耍赖的孩子。我抱过他的手臂,把自己往下窝,声音都变得发软。 “够了啊。”我色厉内荏地警告他,语气却早就把一切都出卖了。“酸不酸啊你,早上还跟我蹲着装可怜述衷肠,这会儿又扮什么一家之主。” 嘴里说着埋汰的话,行动上却完全没那意思,我用他的袖子,把已经控制不住涌上来的眼泪水给抹了。 我本来以为项知言只会笑笑纵容我,可是他却突然把我整个人抱紧了,甚至抱得我两臂都发疼。 “不会了,没有下次了。”他说,语气闷闷的。 “什么没有下次了?”我还带着哭腔问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再也不故意惹得你生气,然后装模作样地让你心疼,把事情都揭过去了。”他说,“我今天,听小飞说你倒雪地里,想起来我今天都干了什么,就真的觉得,我确实是个混蛋。” “你要生气,要讨厌我,要打要骂都可以。” “是我不够心疼你。” 章节102: 4个月前/4个月前 标题:102 概要:换一边虐虐看呢 我蹭蹭项知言,感觉到他有一丝不可抑制的颤抖。 这次看来真的是吓到他了,我想。 本来准备回去就找卢丹平和傅文睿掰扯这些事,现在感觉要么真的等他回来也行。 我一个人锋利地活了这么久,遇上一个项知言,终于记起来有牵绊是什么感觉。 我怀念,并且珍惜这种感觉。 我靠着他,睡意密密麻麻地涌上来,落入黑甜乡之前,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摄制的事。按道理他现在应该在摄制组预备的区域睡觉,怎么能跑出来的。 “把睡觉前蒙摄影机的镜头录好,早上再去补一个起床的,就可以了。”他和我讲偷梁换柱的套路。 “那你们这个真人秀也太假了。”我迷迷糊糊地说。 项知言笑,声音听起来让人想起来那种助眠的白噪音。 我在他的声音里睡着,再起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我迷糊了一会儿,对着旁边那个有人睡过的痕迹发了会儿呆。就揉了把脸,起床。 桌子上留的有早饭,项知言还留了张纸条,告诉我酒店哪里可以找到微波炉,千万别吃凉的。我一边小声嫌弃他婆妈,一边用手试了试这早餐的温度。 早餐没放下r多久,还是温热的,不需要微波炉出场。 我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这一天一晚的功夫,卢青和什么消息都没给我发。等我洗漱好,换完衣服去敲她房门。这丫头才一脸萎靡不振地开了门。 我看到她都不敢认,我寻思那个低血糖倒地的人不是我么,怎么卢青和一副比我还虚弱的样子。 她打着哈欠让我进去,屋子里乱糟糟的,床看得出来睡过,但是一摸却是凉的。电脑放在桌子上,旁边放了至少3个空的咖啡杯。 …………她这是干嘛了? “今天下午的飞机……孟植哥哥你让我睡会儿。”她和我打了招呼,往床上扑。“我太困了。” 我琢磨她这态度好像是不知道我昨天晕过,试探了一下:“机票你买的?什么时候的?” 她拽着被子发出一声没睡醒的鼻音,回我:“小飞来说你想回去,我就一起买了,下午4点的。” 我没再打扰她,让她耐心睡。走过去看电脑。说起来这电脑还是我带来工作用的,没想到派了别的用场。 我登陆电脑的账户,原先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软件也没打开。只打开了一个论坛网页,一片粉红色,我一看就知道是哪了。 我迅速把帖子往上翻,看到了标题。 有句港句,你区没人涛xzy恰烂钱,是因为糊。 ………… 怎么说呢,反正我当时那个火啊,蹭的一下就起来了。 我先是看了一眼这帖子的日期,好么,两年前,这特么吵架都赶不上热的。 我深呼吸两下,卢青和肯定是为了我才去查这种小道消息。这种坟贴没什么好上纲上线的,给它热度那就是给它脸。 何况兔区这种地方,文化就是群嘲。玩不起跑来洗的反而显得失了风度。 可是我还是生气,特别生气。 我把那个帖子从头看到尾,不长,都是嘲和没意义的口水话。可我看半天,才拢共找到两条帮他说话的。 = =|27opkk12 №52 2017-12-30 11:57:56 实糊,我用拼音百度了一下才解码。说是个影帝? ——————————————————————— = =|145426s6 №53 2017-12-30 11:59:53 是我家,不洗,确实在恰烂钱,楼上说错了,入围了,没拿奖。 ——————————————————————— = =|jalis2s1 №54 2017-12-30 12:00:12 代言接太杂了,神格没养出来就急着消费,本来以为是个潜力股,现在脱粉了。 ——————————————————————— = =|27opkk12 №55 2017-12-30 12:00:13 。。。。。。看脸是个鲜肉,居然没有人洗地。 ——————————————————————— = =|23416753 №56 2017-12-30 12:01:56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项知言居然还能有粉,粉自闭症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 = =|145426s6 №57 2017-12-30 12:02:03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项知言居然还能有粉,粉自闭症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56第一章 第25章 第一章 = =|23416753于2017-12-30 12:01:56留言第一章 第26章 第一章 一码归一码,你可以说他恰烂钱,但是演技确实可以。 ——————————————————————— 基本就是这种对话。 这种才100楼不到的帖子,放兔区也就是洒洒水,根本算不上有热度。帖子里面的人大多也是在车轱辘水或者说他那几个代言的事。我和卢青和之前查过他那段时间的通告和工作,知道他们说的其实也不能算错。 可我还是生气。 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点开浏览器的历史记录,看看卢青和都找了什么。 她这八卦八的算是够细的。 从项知言一开始出言《雨人画家》,官宣,上映,入围,小范围圈了一波粉,然后又接了烂片,频繁接各种代言,再没什么新的作品,原来的粉群逐渐失望,慢慢散了的整个过程都查得出来。 看得出来寰宇买了水军黑过他演技和乱接代言这些事。但是这不是根本原因,实际上粉丝群体的宽容在这些方面超出常人的想象,只要他们喜欢你,总是更愿意相信好的那一面。可是项知言那段时间接的真的是太乱了,而且不上什么档次。一年到头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频繁地在公共领域消费大众的眼缘。 我要不是那段时间颓废着,只是偶尔看看电影,连评论都懒得翻。我对项知言的第一印象也绝不会像我们初见的时候那样,只是有一点苛责他演了烂片。 这种情况完全是经济团队不作为,对于他的工作内容不够审慎的结果。 朱彤责无旁贷。 我发觉我真是越看越不懂这个女人,就算当年的传说是以讹传讹,她本人根本没有这么担当。可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我们在拍《山祭》的湖边,她和我说要我劝项知言不要继续糟践自己,还有因为剧本和我争执的那些片段。 这些镜头还有她打的最后那个电话交织在一起,和我现在已知的真相形成了巨大的割裂感。我不明白这一切的背后,朱彤到底是怎么考虑的。如果是有对赌的刀架在脖子上,那最早那些让我劝解项知言的话就应该压根不会存在。 我顺着卢青和搜索的痕迹看了很久,我还自己找到了一个很早年,综艺的视频。那个综艺都没什么名气,就是个地方台的小节目,都是些小偶像或是实在是糊的不行的艺人才会上的通告。 可是项知言去了。 比起段欢那种折腾你也要在明面上找一个名目的冠冕堂皇,这种小节目的制作组更加直接。闯关游戏,不小心摔了就是一身泥,也不管艺人的状态,就是疯狂的起哄,逼着你继续跑。 一个视频看完,我几乎要恨上朱彤了。 看到项知言崴了脚,又浑身是泥一身狼狈地出现在镜头里,还要对那个综艺的主持团体笑的时候,我简直感到整个人都在颤抖,所有的情绪都在说着不忍和拒绝,简直是从灵魂深处拒绝承认他身上发生过这种事。 那些我所不知道的,他经历过的苦难,被互联网所封存,跨过时间,像是专门留给我的一场撕心裂肺,一夕之间就让我几近癫狂。 我就好像自己全部经历了一遍,同样站在那个泥水坑旁边,听着主持团队并不好笑的笑话,忍着脚踝和身体的不适,露出一个笑容。 我的背被卢青和拍了一下,我扭过头看她,卢青和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孟植哥哥?”她语气有点犹豫,目光分到我对着的屏幕上,明白过来,“孟植哥哥你也别太上火……有些艺人没有什么名气是这样的。” “这根本不合理。”我强行压着火气,真的是憋都憋不住:“就算要签对赌,要钱,为什么就不能等他有名了以后,没有相匹配的资源还非要这个时候签,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朱彤和他到底是有什么仇怨,要这么对他?” “……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问了人也只说他的经济团队那段时间还蛮乱的。决策有冲突什么的。”卢青和小声说:“要么……我们直接问问他?” 我卡壳了,带着还未浇熄的愤怒和为难,下意识地偏过了头,重新看向那个已经停止了的视频播放界面。 要开口问他这些往事吗。 我光是看着都觉得难以忍受了,怎么还可能开的了口。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条件反射地拿起来看,是小飞,看时间可能是要接我们去机场的。 我把手机接了起来,喂了一声。 小飞的声音有些焦急,确认接电话的是我之后,直接把要说的话开了口。 “孟哥,朱姐不让我告诉你,她今天的飞机现在已经快到这边了。”小飞着急地说:“言哥的意思也是不说,但是我……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段欢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和导演组提了要求,今天是录制的最后一天,要多加个活动。” 他咽了口口水,开口:“他们要让言哥,今天在户外做冰桶挑战。” 章节103: 4个月前/4个月前 标题:103 概要:阴谋论 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反而冷静下来了。 “我们现在去摄制场。”我和他说,“不要告诉知言和朱彤。” 小飞在那边嗯了一声,又跟我说:“他…他们这个是安排傍晚录制的,还有时间,孟哥你千万别急。” “我还好。”我说,“谢谢你。” 我把电话挂了,和卢青和简单地说了这件事。 卢青和沉吟片刻,问我:“孟植哥哥,你打算做什么。” “项知言如果爱惜自己,就不会接受这种安排。”我说:“这么个综艺,合同的工作范围不知道怎么签的,但是这种在冰天雪地逼人淋冰水绝对不属于合理的安排,大不了撕破脸,大家全部闹出来打官司。我就不信这天底下没有王法了,真当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我说完这些,顿了一顿,开口:“青和,你知道如果要项知言单方面解约,大概需要多少赔偿金吗?” 卢青和隐隐察觉到我这话背后的征兆,谨慎地开口:“看年限他已经签了4年了,寰宇一般都是10年约和20年约。解约的话……差不多500到1000万吧。孟植哥哥,我知道你心疼他,但是现在他身上还一堆事没个结论,犯不着现在就……” “现在还不谈解约,要等到什么时候谈?”我笑,“人都要被逼死了,我还在乎那些?” 我不再说话,披着外套就准备往外面走。 卢青和在背后叫住我:“就算你要去给他解约,但是钱呢?” 她是真的为我好,语气非常焦虑:“我……我能借你差不多200w,但是其他的呢?难道孟植哥哥你愿意把老家卖给孟建华吗?” 我停下脚步,掉头,直走过去,拥抱她。 卢青和在我的拥抱下逐渐冷静,她小声在耳边问我:“孟植哥哥?” “对不起,青和。”我松开手,对她说:“本来是带你出来散心,没想到遇到这么多的事。” 我用手机把多年前傅文睿传给我的那份合同给了她,开口。 “你拿这个卢丹平,告诉他。”我开口:“如果他肯给傅文睿三分之二的价钱,我下半辈子就卖给他了。” 卢青和根本不知道傅文睿曾经因为这个找过我,现在看到这份合同,又听到我这么说,手指都在抖。 “孟植哥哥,耀华已经没有影视团队了,我哥哥他不会……” “我知道。”我告诉她,“这是我对不起卢丹平,这种情况下还要逼他。他如果答应,也只是看在我爸的份上。但是我没别的办法了。” “那如果……如果,我哥不答应呢?” 我嘴角扯出来一个笑:“那就恭喜傅文睿,我以后就是他的狗。” 卢青和死死拉住我:“…………孟植哥哥,你真的不要这样!就算你答应傅文睿,也就几百万,不一定填的上项知言违约金这么大的窟窿,你还是不要冲动……” “我没有冲动。”我平静地对她说,“我就是太久没有冲动了。” 卢青和沉默下来,她的眼神有种凄惶的悲伤和不忍,却直到我离开酒店,都没有再拦我。 寒风依旧凛冽,我又忘了带围巾,风从脖颈里面灌进去,凉的惊人。此时此刻我却挺喜欢这样,寒冷让人清醒,也更让人看清什么是自己该做的事。 我的心是热的,我清晰地感觉到它在跳动着,也清晰地意识到这颗心脏里,项知言到底占着多重的分量。 他是我喜欢的人,却又不止。 他了解我,总能猜到我的心思。他理解我,能越过我的刻薄和固执,尊重并善待我那份古怪的坚持。 他还读的懂我的文字。 我说过,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出现,我就把他引为知己,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古人有典故,士为知己者死。 既然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我们这个时代总也需要一个能为知己死的傻子。 我愿意试试。 贫穷不值得让我低头,名利也是,甚至爱情本身都是。 只有项知言不是。 我终于抵达了摄制场,这次小飞没来接我,我直接找去了他们的休息室。门一开,风雪裹着我往前吹了一段,室内的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我一抬头,这不巧吗,除了项知言和小飞,朱彤、段欢、还有那个摄制组的导演都在。 小飞看到我出现,就躲在一边装布景板。项知言皱了眉头,放下手里拿着的东西,过来关门帮我理了下外套。 我也没工夫管他怎么在人前一点都不遮掩了,这还挡着段欢和那个导演的面呢。直接拽了他袖子小声地问了一句他那个冰桶挑战的事。 他眉毛扬了一下,然后显示出一个懊恼的神色,目光看了一下站在旁边噤若寒蝉的小飞。小声和说了声:“……没什么的,我们已经在谈了。” 我不信任地看了眼朱彤,又偏过头看他,眼里头不信的那意思,简直明显的快具现化出文字来。 段欢对我的到来似乎很感兴趣,她朝我打了个招呼:“哟,这几天一直在这边看到你,没想到你就是孟植。” 我对她真的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被点了名却也只能暂且维持面上的礼数,微微一颔首,就算打过招呼了。 朱彤用手扶住额头,开口:“……孟植,要么你先回避下,我们这边还有事。” “回避什么?”开口的却是段欢,“本来这事就是因为他起的,让他听听不也正好。” 摄制组的导演架着手臂在一边坐着,神色严肃地打量我。 项知言叹口气,搬过一把椅子挨着他的,拉着我坐下。 我还记得段欢说的那句话,刚一落座就看过去,想听听这事到底怎么就因我而起了。 朱彤是真的头疼,也只得当做我不在,重新把话题打开。 “……段小姐,我们还是之前的意思,不管怎么样这个拍摄内容已经超出合同合理的工作范围之外了。我们不能履约。” “你别和我说。”段欢笑,“你去和孟建华说。冰桶这是孟建华说的,说起来项知言还是他下面的艺人,他自己这么折腾,你反而找我?” 朱彤说:“……可是我们也是从这里听说的,不然这样,哈尔滨后面的拍摄我们知言就请个病假。这样回复给孟先生呢?” 段欢玩玩自己的头发,说:“我不会帮你们骗孟建华。” “为什么?”我说,也不管这话突兀不突兀。“ 段欢侧过头看我,从神色判断还对我挺感兴趣的,笑了笑:“孟家现在的代言人就是你叔叔,你这位小朋友和他的经纪人还求着我给他们钱填对赌的窟窿呢。我为什么要为了他们得罪孟家?” 倒是格外坦诚。 我又问:“你刚才说这事因我而起是为什么?你认识我” “之前不认识啊。”段欢笑的更开心:“是你叔叔说,项知言拐着他侄子走歪路,让我帮忙教训一下。看不出哦,你原来长的这么好的。我原来还以为是那种油腻腻的二代。” “段小姐。”朱彤说了一声,“我们还是先聊正事,我们不可能接受这种安排。如果需要支付部分违约金我们可以给。” 段欢被打断,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朱彤:“钱?” 她拿起桌子上的被子,微微抿了口水,白水居然喝出来一种红酒的气势,不经意间有些妩媚的气质外露出来。 “我呢,现在也算是熬出来了。”段欢转转杯子,把印着口红印的那部分朝外,轻轻朝着项知言放在了桌子上,“钱嘛,当然好。不过我喜欢的,还是好好用一下以前那些‘老师’们教我的‘知识’。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爽。” 她朝朱彤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你们现在求着我这个综艺补对赌的窟窿,人都来了却又立牌坊。耍我耍成这样,还要我替你们跟孟建华遮掩,脸未免太大了些吧。” 朱彤没立刻接她的话,脸色非常不好看。 我真的是完全忍不住了,如果项知言没跟我说假话,对赌是朱彤和孟建华之间的事。完全没必要扯进去给朱彤卖命。 可是我正要说话的时候,项知言却悄悄把我的手给拽住了,我心念一动,转回头去看他。眼神接触的瞬间,我好像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让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安静了下来,耐着性子看朱彤和段欢对峙。 朱彤问:“你想知道什么?” 段欢笑了:“我嘛,也才刚刚算是进入这个圈子的上层,很多门路,还走不通。那些大佬你也懂得,也就是使唤我,并不把我当合作人看。” 她稍微敛了几分的笑:“我知道孟建华从去年年底就在筹备项目,项莹和你的那个游方应该都和这个项目有关系,但是相关消息都捂得很死,我要知道那是什么。” 朱彤说:“是你想知道,还是李同庸的夫人想知道?” 段欢:“有什么区别吗。” 朱彤看着段欢,眼里有挣扎和权衡。半晌,她眼里的光暗淡下去,像是放弃了。 “是孟义晶的纪念电影。”她说,“导演是徐弱江,剧本是翁松,制片方是海鹿和孟建华,等剧本出来就要投拍,现在预算差不多在3个亿。” 她说完这些,深吸了一口气:“你还有什么其他想知道的吗?” 段欢得到了回答,笑的十分真心:“暂时……没有了。我会和李夫人传达。”她说完这些,起身准备和导演一起离开。 走到一半,她忽然回头说:“啊,哈尔滨后面的拍摄,包括后面出国的拍摄。知言可以自己考虑,不想去就不必去了。” “人难免会生病的嘛~”她笑了一下,推门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朱彤、项知言、我和小飞。 我还有点没想到这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项知言却主动端了杯水给朱彤。 “彤姐。”他说,“谢谢了。” 朱彤用手扶住额头,整个人莫名感觉特别颓丧,看到项知言端来的水,竟然冷笑了一下,看 也不看地就打翻了。 “你满意了?”她冷着声音质问:“我还在想……你为什么会这么好说话,说让你来这个综艺就来了。你原来是为了这个?” “原本也没想到这么顺利。”项知言说,“她手段一开始还算温和,本来以为就这么结束了。” “你毕竟是李同庸的种,她们不可能明着折腾你。”朱彤苦笑,“就是想到这个才让你来,没想到孟建华会横插一脚。” 她抬起头,特别不解地看着项知言:“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你要是想让你妈一无所有,一开始不接综艺让对赌输了不就好了,绕这么大一个圈做什么?” 项知言说:“我没那么看得起自己,你们会第一期就投了1000万说明还有后手。对赌总有办法完成的。” 朱彤呐呐说,语气甚至有哭音:“你这么恨她吗?” 项知言:“我不是恨她,我也是没办法,找不到更好的机会了。” 朱彤皱了眉头看了看项知言,忽然笑了一声,“我们都还以为你是个孩子,原来你已经这么大了。” “你们先聊吧。”她站起来,宽大的外套显得她整个人特别娇小:“我去给你妈打个电话。” 朱彤说完,就离开了,小飞找了个借口也溜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下我和项知言。 我先前来的时候一腔赴汤蹈火的豪情,现在只剩下了满脑门子大大的问号。 “到底什么情况?”项知言在收拾东西,把喝剩下的纸杯还有垃圾什么该打扫打扫了。我就跟着他晃,顺便问东问西。 “一会儿跟你说。”他嫌我碍事,“你先把那个扫把递给我。” 章节104: 4个月前/4个月前 标题:104 概要:妈妈这里有个叫项知言的人在抄袭 “我跟你说过,项莹在和李同庸的夫人斗法。”项知言一边扫地一边跟我答疑解惑。“你知道为什么项莹在李同庸的诸多小三里面,是唯一一个能斗到罗舒宜面前的吗?罗舒宜就是李同庸原配。” 我发挥了一下编剧的想象力:“因为真爱吗?” “因为朱彤。”项知言拧了下我鼻子,说,“或者说,因为游方文化,你是查到了这家企业吧。” 我点点头,问:“跟钱有关系啊?” 项知言笑笑:“朱彤当年是项莹的助理,她被提拔的时间,基本和李同庸和项莹好上的时间一致,最早就是用来打掩护的。” 他把垃圾扫了倒了,立在墙角:“问题就是朱彤,确实太能干了。” “眼光,手腕,嗅觉,都是一流的。”项知言评价,“《雨人画家》那个片拿了奖以后,她手里有了砝码。第一时间和项莹创办了游方文化。签对赌,做投资,又把我签到下面,规避罗舒宜的控制。” “反过来看,寰宇是家族企业,子女很多,李同庸说是当家,其实也只占一部分股份。”项知言说,“这些年寰宇看上去风光,其实入不敷出,很多股份已经被罗舒宜私人买下或找代理人代持了。” “挺可笑的吧。”项知言和我说:“认真算,李同庸手里能动用的钱,不如项莹的多。” 我被这豪门秘辛惊死了:“感情你妈,对李同庸还真的是真爱。” “所以项莹才能在李家和罗舒宜闹,其实都是钱的事。”项知言看向我,“所以罗舒宜,最想看到的,就是游方文化破产。” “我明白了。”我说,想了想又开口,“不,我还是不太明白。这跟我爸那部电影有什么关系。” 项知言笑:“游方本来对赌已经完成了,罗舒宜没找到下手的机会,结果今年不惜冒着对赌输掉的风险,做了1000w的投资。你是她你不好奇是什么事?” 我恍然大悟:“所以段欢才问这个,我现在是真的明白了。” 项知言朝我眨眨眼:“你不问为什么朱彤不想把这个事告诉罗舒宜?” “这个我还是能猜到一点的。”我说,“孟建华那个人,贪财,也贪权势,如果罗舒宜舍得钱,寰宇和游方两相对比,很好选。” 项知言笑了:“我猜不止这样,项莹和罗舒宜斗了半辈子了,如果罗舒宜真要和她用钱打擂台,朱彤不一定拉的住她。” 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项莹如果非要和罗舒宜打擂台,我找人分析过,综合各种情况,罗舒宜个人能拿出来的上限是2500w。” “项莹如果想要赢,还有1500w的缺口。” “你等一下。”我打断他,“可是这些也都是投资,如果我叔心黑一点,两边都要呢?这样不就是没有输赢了。” 项知言笑了:“那当然是,争角色了。” 我,我看着项知言,没说话。 项知言把我拉过去搂着,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傻样,这就不敢继续往下问了?” “我咋问?”我开口,感觉一阵委屈,“问你要演我爸吗?” 项知言抱着我闷笑一阵,又放开:“说好了以后不欺负你了,你记得段莉雅吗?” 这怎么不记得,这就是朱彤当时救下来的那个女演员啊。 “你觉得她和段欢,从年纪上来说,能不能抢一下青年倪曼那个角色的位置。”项知言安静地问我。 我瞬间就悟了,“段莉雅和你一样,也在朱彤手下的独立工作室吗?为什么我没查出来?” “股票代持,如果你查项莹的名字就会出来了。”项知言说, “他们敢在对赌快完成的时候做这么大的投资,手里头不会只有我一个筹码。” 我消化了一下这些信息,问他:“所以……你为了形成这个局面才来的这个综艺,为什么这么麻烦。直接告诉罗舒宜不就好了。” “我说和朱彤说是不一样的。”项知言:“只有她亲自说出这个消息,才能引起罗舒宜足够的重视。况且……” 他显得有些犹豫,我忽然觉得这个况且后面跟的才是真心话。 “……你说我伪善也好,我其实不想做那个直接造成局面的人。”他说:“没想到到头来却比我计划的还早。我是真不知道孟建华会出手要对付我,也没想到这个消息,朱彤会这么轻易就说给段欢。” 他说这些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小小的困惑:“就感觉,好像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朱彤其实还是重视我的。” 我看的有些不忍,走上前去抱抱他。 我对朱彤的印象依旧没有扭转过来,但是听项知言说了这些,我愿意暂时和她达成一种单方面的和解。 毕竟她大概也不知道我1小时前是真的想和她撕破脸。 “那你等这1500w的缺口,是等什么?”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项知言平静地说:“我分析过他们可能的筹钱渠道,完成对赌,同时又补上这个缺口,算尽了也还差600w到800w。” “差不多刚好是我的解约金。” 我听到解约金这三个字立刻回过神来,拉开一点去看项知言的脸。 “你要和朱彤解约吗?”我语气里的兴奋简直盖都盖不住,“就800w?” “……什么叫就800w,800w很多了好吗,省着点,你的那些个小说剧本都能拍起来了。”项知言数落我,随后马上捕捉到我话语里不对的部分:“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备而来,就预备着等我提这个?” 我没好意思告诉他,我来的时候都准备好去签海鹿的卖身契把项知言从这龙潭虎穴拯救出来了。毕竟我对跟傅文睿阳奉阴违这样的事是有一些实践经验的,《山海》的时候不还干的挺好吗。我俩如果非要选一个去经历资本的束缚和捆绑,我去傅文睿那里总好过他继续跟着这些周扒皮。 可惜我这些私心终究是骗不过他,他就这么一直看着我,把我看得都心虚了起来,才肯大发慈悲地放过我。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但是你别为我做任何牺牲。”项知言难得有些真正的严肃,眉毛皱起来,整个人气质都有些微妙的变了,但还是很好看,简直英俊得要命。:“解约这件事我计划很久了,朱彤当时跟我签的是10年约,因为我妈还有李同庸的关系,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她们绝对不会提前和我解约。除非到这种局面,才有可能逼着项莹松口。我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有勇无谋。解约金我自己也拿的出来,千万别为了我做傻事,明白吗?” “我,我没有啊。”我想糊弄他,奈何演技不太好,项知言明显没相信。 他挑了一边的眉毛:“你敢说自己没打算过做傻事,比如答应傅文睿之类的。” “………………” 他怎么知道的。 项知言:“…………” “…………” 项知言:“……孟植。” 我:“……………在?” 项知言特别温柔,特别儒雅地说:“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我我我我,我可真的没这份心,他死了我不得跟着殉情,我还想着要多活几年呢!他这句话里隐含了货真价实的火气,我有点吓到了。认识他这么久还没真正见过他生气的样子,这猝不及防地看到总觉得又心虚得很不知道怎么道歉。 这一下脑子就变得乱糟糟的,估计是差不多短路了,智商也跟着降低。病急乱投医地踮起脚亲了他一下,然后用手抱着他的腰,抬起头来看他。 “我错了。”我尽己所能地用矫揉造作的语气说话,“不生气了好不好。” 项知言:“…………” 我:“……………?” 项知言:“你做啥了刚才,我没太注意。” 我:“…………………………………………………” 这不是我当初的套路吗! 项知言:“再来一遍吧。” 我:“…………” 项知言:“不来?” …… 来来来,作什么作,亲死你! 章节105: 4个月前/4个月前 标题:105 概要:回家 我们两个一旦亲上,腻歪上,就有点不好分开。 休息室里没有可以躺的地方,椅子都硬。就这样项知言也把我压在硬椅子里亲。我也是有病,手臂腿什么被硌得生疼也不愿意放开。 他亲到我脖子上的时候,朱彤回来了。 我们是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才分开的,什么都没来得及整理,下一秒朱彤就进了屋。这休息室地方不大,没什么遮挡的东西,从门口看一览无遗。 她脸上带着愁绪,看到我俩脸色青了一分钟,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你们是疯了吗?!”她开始压着声音咆哮,“这边人来人往的门都不锁?!” 我和项知言知道是自己莽撞了,尴尬地对视,没说话。 朱彤教训完我们,进屋找了个椅子坐了,手里还拿着手机在看。她眉头深锁,我和项知言也不敢贸然打扰她,就悄咪咪地把彼此打理好了,该拉平的衣服拉拉平,该理顺的头发理理顺。 朱彤在手机上回复完几个消息才有功夫搭理我们。她看过来,主要是看项知言,交代事情:“后面的拍摄就不用参加了,你们的事……”她看了一眼我,“孟建华那边其实只是知道你们在一起,所以有点……” “彤姐。”项知言开口,“和孟植说实话吧。” 朱彤噤了声,看了项知言好一会儿,才开始说话:“……他知道了?” “嗯。”项知言稍微抱了一下我,“我和他说了。” “呵。”朱彤笑了一声,眼里的情绪很难懂,“你们……行吧,这样也好。” 她看向我,说:“孟植,我们本来的打算是,让知言取得你的信任,然后看看能不能拿到你爸爸那些东西。孟建华很看重这些,我们和他有个项目在合作,用这个做筹码,能给知言争取到一个角色,很好很好的角色。” “可是事情走到一半,知言不愿意了。”她看向项知言,“我想他现在连继续当艺人都不愿意了。” “彤姐,言重了。”项知言说。 朱彤撇撇嘴,苦笑了一声:“我有没有言重,你自己知道。” 说着话,又有人敲门,是小飞。 “朱姐,言哥,孟哥。”他挨个打了一圈招呼。“导演说如果后面言哥不来的话,有几个镜头要拍一下。还有幕后采访和vcr。” 项知言说了声知道了,捏捏我的手,和朱彤说了声就跟着小飞离开了休息室。 门关上,只剩下我和朱彤两个人,气氛陡然变得很尴尬。 其实项知言解约了就行,也没有什么必要再和朱彤多说了,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偌大的娱乐圈,连遇上都难。 我抱着这样的态度,连开口寒暄都懒。却还是朱彤主动搭了话。 “我和莉雅那段往事,很少有人再提了。” 她没有看我,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玩自己的指甲,这对她这种常年跟人觥筹交错的人来说有点失礼了。不是她轻慢我,倒是显得她自己有些神思恍惚和紧张。 “挺传奇的,很多人都知道。”我说。 “是么?”她漫不经心地接,“我自己都忘了。” 这一两句没意义的口水话说完,我们之间又沉默了下来。 朱彤终于注意力从她的指甲上离开了,一手托着腮,看我:“项知言可能很快就要和我谈解约的事,你知道的吧。” “知道。” 项知言刚刚就和我说过了。 “你知道吗?他这一解约,可能就再也不做演员了。” 朱彤淡淡地跟我说,语气却笃定,不像是蒙人。 我想了半天,感觉她是在暗示我,项知言一旦在娱乐圈没有依仗,就会什么戏都接不上。于是回答。 “也不至于,最多重新开始,一两年过去,慢慢还是有戏演的。” 朱彤笑了,朝我摆摆手:“不是这个,是他自己,不想做演员了。” 她往后仰,靠在椅子上看我,“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让你劝他这事吗?” “那个时候我们还打算利用你,没说完全的实话。”朱彤看着我说,“他早就不想演戏了。” “是不想演戏,还是不想听你们的安排去跑那些乱七八糟的通告?”朱彤这副姿态弄得我心头火起,“他刚出道的时候成天脚不沾地,跑那些垃圾通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如果肯去好好演戏,谁会给他接那些通告。”朱彤垮下来,“我签他是要赚钱,不是养儿子。” “我不相信你。”我说,朱彤在我这里的信誉值已经接近破产了。“他不是还接了那个烂片吗?” “那个是他自己看上片酬了。”朱彤气笑了,“不然他哪来的钱交解约金。” “如果不是这个事。”朱彤揉揉头发,“他就算有钱,我和他妈都不会松口的。” “你以为我们真的就只是想吸他的血?”她眼里亮晶晶的有光。“他是多好的演员,你不会不知道。就算一时有些情感障碍,入不了戏,但是未来真的是一片大好的前途。” “你真的想看他就去做个普通人吗。” 朱彤留下这句话就走了,我一个人留在休息室里面出神。 项知言不是太喜欢演戏这件事,我在拍《山祭》的时候就知道了,可是后面他的拍摄状态越来越好。我也没多把这件事放心上,觉得人嘛,总是此一时的情绪,彼一时的情绪。我从来没想过,也许他并不想做演员。 那我现在手头的这个剧本,还能写给谁,让谁来演呢? 我就一个人坐着发呆,天色暗了,连灯都没打开。项知言重新进来的时候,开灯的那一刻我眼睛被还被晃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他走上来问我。“朱彤呢?” 我没回答他,只是问:“你完事了吗?” 项知言点点头,说:“嗯,导演说我可以离组了。” “那我们一起回家吧。”我倾身向前抱住他,埋住脸,“回去我就不想见人了,我们一起好好歇歇好吗?” 项知言被我这样的举动弄懵了,迟疑了一下才伸手下来摸我的头发。“怎么了?朱彤和你说什么了?” “我不想讲了。”我和他耍赖,真的觉得身心俱疲。“我这两天听太多人,说太多事了,我就想回家和你待两天,好吗。” 项知言到底还是心疼我的,他心里有疑虑,却也不说。只是一下下摸着我的头发,手掌宽大又温暖。 他好脾气地答应我:“好,我们回家。” 章节106: 4个月前 标题:106 概要:回家休息 回去的路上终于没再起什么波折,我们和卢青和一起飞回的湖城。朱彤也和我们坐的同一个航班。 我从登机的那分钟就开始睡,这回就算是项知言就在我身边都睡不安稳。睡不熟,还要做很多很多的梦。 等下了飞机,卢青和和我们道别。合同的事她还没发给卢丹平,被我给按下了。大概是我疲惫的样子太显眼,她走的时候非常忧心忡忡,背着我拉着项知言说了好久的悄悄话。临走的时候都很难分开,问我要不要去项知言家里陪我一段时间。 我想着现在家里就一张床,还是算了,总不能和项知言一起在练功房打地铺,虽然有地暖不是很冷,但是硬的慌。 她和我说这些的时候,项知言就在旁边,也不知道卢青和究竟和他说了什么,脸上连笑意都浅。 自从把所有话都慢慢说开,他其实笑容是一天真心过一天的, 现在这个样子,我只能猜测卢青和大概是太焦虑,说了些有的没的。也可能是我这个萎靡不振的样子实在是振作不起来,他看着担心。 我强打着精神和他说话,他倒又是无所谓的样子,嘱咐我好好养养精神。上了车就把我安排在副驾驶上,还给我盖好了毯子,他自己开车。小飞这回没送我们,他跟着朱彤走了。 我到了家,整整昏天黑地的睡了一天多。醒来的时候难得项知言在我旁边卧着,呼吸清浅,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熟了。 我在黑暗里把眼镜戴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他很久很久。这个房子我其实还没住多长时间,但是已经有了很多美好的回忆了。其中最美好的还是他那天在练功房,和我说要演我写的剧本。 这事我惦记了这么久,虽然也只是当成个鼓励的话看,总难免,希望能实现。 可是我不想他只是为了我,去拍这个片,去演这个角色。 用作品去打动制片,去打动演员,最后去打动观众,这是我作为编剧,所坚持的原则和信仰。 现在电视剧很少再把编剧的名字放在片头了,弱化到几乎没有。故事都是他写的,名气却没有导演和演员来的大,近几年有些好转,却也只是那么一两个人,一两部剧。这么个现状之下,还能坚持这行,埋头写剧本,不去赚快钱的人,谁没一两根傲骨,有那么一两个极其看重,容不得怠慢的地方。 我从文老那里入的门,最看重的就是角色。 选角向来会有很多考虑,片酬也好,合适也好,演技自然也是一个重要的考量方面。其他的,自然还有沟通成本,敬业程度,以及,对演技这行当的热爱。 人是很难在自己不喜欢,不愿意的道路上,走到顶峰的。 这是作为一个编剧的看法,如果是作为项知言的伴侣呢? 那就是,我不希望他做任何自己不愿意的事。 哪怕是为了我。 湖城在南方,天气比哈尔滨冷得慢的多。等到这边的天气也彻底凉下来,冬天才是真的来了。 我天天在家里吹着暖气伺候花,湖城不下雪,这些植物在暖气房里倒是也长得挺好。外面小区的绿化带还是一片绿,只有沿着屋子种的一大片水杉秃了。偏偏我就觉得秃了的好看,见天的下去在小区里散步。 项知言比我忙的多,他们那个综艺这么收场,后续好像有挺多麻烦事。然后又是准备解约,说是在等项莹缺钱,但是他和朱彤心照不宣,许多材料都已经提前准备起来。他还要见人,我听他说过,他手里的钱好像放在谁那边做理财和投资,要拿出来用的话还要去和对方商量,听上去挺麻烦的,于是见天的不在家。 本来他还准备把这些事往后推推,想先帮我处理我这边的情况,大概是没想到我说回来歇歇不见人是真的不见人,因为之前那么多的事,他的事算是有了眉目,我这边还都是一团乱麻,没有头绪,也没有章程。 我睡醒了之后就和卢青和通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可能要在家里闭关,然后就把卡拔了。她知道项知言家里的位置,要找我会直接上门。后来快过圣诞节的时候,她上门找过我一次,给我带了点消息过来,说是项知言要解约的事好像已经闹出来了,出乎意料,项莹反应挺大的,说是提了个天价的解约金。 我听她说这些的时候人就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地暖暖和,我就爱往地上坐。项知言看不过去就买了一大块毛茸茸的地毯铺上。我乐得天天坐地上靠着沙发,拉二胡,写剧本,看书看剧。还能爬着去阳台看花。卢青和也是看我精神好一点了,才跟我说这些八卦。 我剧本已经写完了大纲,现在开始正式写。完全是原创的剧本,篇幅不长,拍不成电视剧,电影可以考虑,时长来看话剧也可以。卢青和来的时候,我就想给她看看,就带着她去练功房想打印出来,那边放着打印机。 卢青和等我打印的时候,就在那翻架子上的那些打印册来看,我一边打印,一边当给她说典故,把这些册子的来历跟她说了。 卢青和翻翻册子,眉毛又皱起来,“孟植哥哥……我不是不信你说的,可是……你觉不觉得,这些打印册也太新了。”说着,把打印册开口那边翻给我看。 这不是说纸张有多新,书看多了,看过的和没看的部分会显得泾渭分明,是因为阅读时候,手翻过总还是会把书页弄脏折旧。 这些打印册,却像是打印出来后,从来没被翻过的样子。 “他妈以前发过一次疯,把他东西全烧了。”我解释给卢青和听,“这些大概是后来重新打印的吧。” 卢青和不知道是不是顾忌着我的颜面,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却不想再跟她说我的剧本了。 我把打印好的东西收起来,随便找了个理由,带她去影音厅看电影。 她嘴上没说什么,却全程都很委屈,走的时候甚至眼角有点红。 我抱抱她,跟她说我不是不理解她担心我,但是有些事我还是想跟着自己的心走,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 我其实知道卢青和担心什么,她对感情的忠贞和洁癖远在我之上。我和她说过我和项知言是怎么好上的,现在知道了他一开始接近的时候可能抱有别的目的,卢青和第一反应就是找人把项知言打一顿,顺便把我从他家里带出来,这辈子都不见他了。 就算他中途,确实,反悔了,良心发现了,真的喜欢上我了。那么一开始让我愿意敞开心扉的那些事,又到底是真的,还是设计过的呢? 打印册就放在那边,卢青和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她现在当着我的面挑起来说,其实就是为了这个。 我感谢她,但是真的不想再折腾了。 我都这么喜欢他了,到底是怎么开始的,真的不重要。 《山海》的开头,罗寒山和拂袖第一次相见,就是罗寒山装作家丁,混进拂袖的家里,伺机窃取山海剑,结果最后阴差阳错害的拂袖祖父过世。他良心不安才装作路见不平的侠客,把拂袖带走。 这种开头,既有欺骗,还有血仇,即使他不应该负主要责任,也实在算不上十足十的正人君子。 结果照样是携手天下的一对璧人。 我又何必太和自己过不去呢。 最多也只是,偶尔想起来,会有那么一两分遗憾吧。 章节107: 4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07 概要:一次值得纪念的吵架 项知言解约这件事一直从初冬闹到了快过圣诞节还没有消停。 最早可能是项莹还没和罗舒宜对上线,还算硬气。圣诞节一到,也不知道是哪一方高人的神通。我爸电影那事开始逐渐放出了一些消息,什么消息都没说死,但是基本上是认了的确有这么回事。 娱乐圈小范围地炸了下锅,明面上没什么动静,水面下暗涛汹涌。 我算是见识到我爸那个所谓的一呼百应的影响力是怎么个阵仗,实在是叹为观止。 几方势力混战,什么老牌的公司都出场了,甚至新兴的几个视频网站背后的集团都插了一脚,现在网络播放已经了趋势,他们也想来影视圈分块蛋糕。不过我想孟建华那种人应该不会让太多势力加进来。这样的趋势,说明在很多人看来,这部电影背后的利益着实很大,他大概会想一个人全部吞了。 这些事对我没什么具体的影响,孟家找过卢丹平,想要从他那再和我搭上线,被卢丹平直接赶走。他跟我不对付归不对付,这些事上还是和我站在同一个阵营的。 傅文睿也不知道是真的跟项知言说的那样,对我心怀愧疚,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开始频繁地联系各种渠道想要找我出来。几次三番的,有一次项知言在家做饭,都突然接到他打过来电话,说是要找我。 项知言也问过我,对这个电影到底怎么想的。 我说我想它黄了。 这话我当笑话说的,结果过了两天,项知言回家的时候带了个朋友。西装革履,金丝眼镜,背挺得很直,表情有些冷。一副社会精英的样子。 这人叫夏庐,我觉得名字挺熟,忘了在哪见过。他来是为了那个电影投资的事。 我没弄懂项知言和这人什么章程,姑且坐着听了听。 他们一通分析,大概意思是,这片现在肯定是要拍,从撤项的角度下手不太现实,但是有别的渠道可以做做动作。 “马上网上就会有消息,双段之争,抢的就是倪曼的那个角色。”那人说,“现在这个片的类型定下来是正剧,选角还在看。如果你们只是想让这电影黄,最好的方法是想办法搞主创的团队,反正投资方各有各的目的,并不难挑拨。到时候内部先乱了,导演和编剧都会掣肘,就算拍出来也不会是什么好片。” 他这番高论我听得实在是太熟悉了,基本是多方注资的固有流程。大老板一堆要求但是不管事,下面的人怕担责任只求不出错。不求片子精彩,只求谈判桌上大家好聚好散。各自权衡到最后的结果就是中规中矩或者是矛盾百出,无聊到能让观众在电影院里睡上2个小时。我是不知道他们这么搞有什么意思,大概是觉得自己给钱了就必须体验一下给钱了的威严吧。 我还真是没想到,我以前都是被掣肘的那方,结果有一天还能站在让别人掣肘的那方考虑事情,人生是真的很有意思。 夏庐走了以后,项知言给我做清炖狮子头。我们一起在厨房看着火。 项知言问我现在是什么想法,我就说,感慨创作这事还真的是特别脆弱,根本就身不由己。 我说完这句话,项知言沉默了一秒,把火关了。 他还围着围裙,是我挑的,蓝白的格子花纹,穿着特别居家。他问我,是不是生气了。 我说我没有。 他说你撒谎,然后就亲了上来。 我们往常亲的时候,多少还挺甜蜜的,跟两个小朋友喜欢对方的那种亲亲差不多。项知言这会亲上来的时候却感觉有点凶狠,感觉在发泄什么,却又记着不能让我疼,所以亲得非常矛盾。箍在我腰上的手强硬得跟铁一样,落在我脸上的吻却是温柔的,还要在我颈窝里蹭几下,莫名让人觉得他有一点惶惶不安和委屈。 我心说您要是真委屈,手就别抱得那么紧了,没有哪个不被爱的小可怜这么强势的好吗。 亲到最后,我们两个一起倒在客厅的地毯上,眼前就是电视柜,上面有一盆水仙,屋里温暖,水仙已经开花了。 他在我耳边问我,你到底想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我觉得他今天能找来夏庐当着我的面说这件事,而不是为了我就直接暗戳戳的行动,还是说明他是很尊重我的感受和想法的。我也知道,假设条件对调,是我现在在做个剧本项目,被人这么从主创团队瞎搞了。他一定也会同仇敌忾,跟我一起骂那些人不是东西。 我当然明白既然孟建华是制片,这个片子的主创团队必然不好过。就算从中作梗,最多也只是顺势而为,不是我们也还会有别人,算不上罪大恶极。 可是我还是不能这么做,物伤其类,我下不去手。 这没什么办法,人解决问题的思路往往会跟自己所在的位置有关,我是个编剧,这件事我气得吐血,如果我有很多钱,我会直接攒个局跟他们打擂台。好,我现在没有钱,他们这个剧只要拍的不好,那么我就口诛笔伐从制片到场记挨个全部骂一遍放网上。如果真的诸天神佛没长眼地加持,这剧意外拍好了,反正老天爷对我不太好也不是这一年两年的事。那我就把我那个pdf卖给卢丹平,等个十七八年,什么时候等耀华能自己拍得起剧了,拍出来好好恶心一下孟家。 项知言知道那个pdf,他肯定能想到我会有这么个打算。不管他当初哄我的时候是不是真心话,他现在是真的心疼我。我如果选这么条路,无疑是要继续抱着仇恨过很多很多年。他不想看到我这样,才会另辟蹊径,想从人家主创团队做文章。 他在这件事里唯一失算的地方,就是他没想到即使是和孟家相关,和我爸相关,我也顽固得像是块石头,架子端的高入云端。 其实如果我没在那年春节看了《雨人画家》,没有起了念头要给他写一个配的上他演技的剧本,也许我早就不这么清高和顽固。我会早早的答应傅文睿,或者和卢丹平和解,找一个编剧工作室去写那种流水线似的剧本。 所以人生真的是很有意思,我抱着一个关于他的梦,不管不顾的长成了今天的这副模样,他却出于对我的爱,打算去做我不会接受的事。 说不上造化弄人,只是讲起来有点唏嘘。 我在地上胡思乱想了很久,项知言一直就那么抱着我,我其实感觉得出来他有一点紧张,抱着我的手就没放松过,也就是看着安静。 这还挺让人纳闷的,我自认为也没怎么着他,最多刚刚回应的不是很热情,这也不能怪我啊,他亲得那么凶,就没给我热情的机会,光是受着就挺难为人的了。 我耐心等了一会儿,想说他可能缓一下就好了,结果等到这天都黑下来,他还是没什么动静。我就有点开始觉得不耐烦,生气是有点生气,被他亲半天这气早消了,我现在就觉得饿,想吃狮子头。 我动了动身子,意思是他该放开了,结果项知言跟被什么惊醒了一样,抱得我越发的紧。刚才只是有点不适,现在我都有点喘不匀气了。 “行……行了!”我开始挣扎,“行了你,疼的慌。” 我喊疼了项知言才肯松开一点,依旧抱着,在我耳边说话,一开口声音哑得可怕。 “……你别生气。”他这语气说的人心肝都发颤,“我和你道歉,没有下次了。” “……什么就没有下次了?”我扭过头去看他,一下都傻了。他眼圈发红,竟然是要哭的样子。我知道他是因为这事道歉,但是这事有严重到他需要哭的地步吗? “我的爷,祖宗,老爷,我求求你了,咱有啥事起来说啊。我的天千万别哭,救命。” 我乱七八糟地说了半天,把他人弄起来,靠着沙发坐着。他还不肯放手,我就只能趴着他怀里,艰难地抬起头来看他。 我胡乱保证了一大堆没生气,真没生气的话,他好像才肯相信我,吸了吸鼻子,声音稍微好了一点:“……我刚才很害怕,其实从把夏庐带来我就很害怕。” “你害怕你还带他来,不是,你害怕啥啊就怕。”我看他这样,心肝脾肺肾都绞合到一起了,说话都只能是顺着他说。 “怕你嫌弃我,讨厌我。”项知言说,“这事不厚道,而且触着你底线了。我本来想瞒着你,但是之前和你保证过不再惹你生气,事后再装样子把事揭过去,我就带他来了。” 他吸了下鼻子,声音里还有丝委屈:“我看你真的生气,我就慌,而且后悔,但是我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我真的是无语,你这不是挺清楚的吗,这么清楚你还做,做了还后悔,可真行。 项知言闭上眼,再睁开眼圈红得更厉害,许是我不说话加大了他的心理压力,他原本能直接看出来我根本没再生气了,现在却畏首畏尾,连抓着我的衣服的手都又松了一点。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害怕。”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能问了他一句。 项知言笑了一下,好看但是感觉跟哭也差不多,开口说:“你脾气很好,很好说话,但是有的地方太坚持了,几乎是一犯错就给人判死刑。” “我不知道朱彤和你说了什么,回来这么久,你整个人安静得过分,有时候坐在阳台,一坐就是一整天,也不黏人了。我不知道怎么哄你,怕分寸拿捏不好,反而让你不舒服,思前想后也只有这件事,能为你做点什么。” 他像是压抑不住哭腔一样地停住缓了一下,才继续说:“结果给办砸了。” “周黎和你六年感情,结局都走成那样,固然因为是他蠢。可是我也不会一直这么聪明,人活一辈子,总有犯错的时候。” 他一双红透了的眼看向我,说的话让人心能碎一地:“我凭什么在你这里是个意外呢。” 我听了半天,终于还是沉默下来。 我是真把这当自己家,所以随心所欲地很,心思也都不藏着,那么点对于他演戏这些事的遗憾,没说出口,是不想他多想,没想到他想的更多了。 这么敏感有想象力,不去搞艺术是真的可惜。 “项知言,我们认识多久了。”我问他,语气平淡无波。 项知言可能是被我这个问题问懵了,一个哭嗝没藏好,打了出来,他也顾不上害臊,回答我:“……春末认识的,差不多6个月快7个月了。” 我坏心眼地故意刺激他:“6个月比6年是短了点哈。” 项知言立刻不说话了,唇都抿紧了,那表情怎么说呢,伤心得还怪可爱的。 我想起来他比我小,这家伙平时主意拿的可稳了,看人准心思又多,还敢算计朱彤,逼着她给自己解约。实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干得出来的。 前前后后这么些事,他也只有在喜欢我这件事上表现得比较符合年纪。可我却总觉得他可靠,疏忽了有些安全感,是应该我给他的。 时间的长短有时候是没多大意义的,他认识我6个月,就已经几乎认识了我一生。反过来,亦如是。 “项知言,既然你这么想。”我继续说,用了十级的演技把脸拉下来,免得嘴角翘起来露馅。他心神不定所以慌了的样子这辈子肯定是见一次少一次了,我必须珍惜好每一次,尽可能把每次拉长点,这样日后回忆起来,才不觉得可惜。 他果然慌了,眼神里有不确定,手想抓紧我,却又不敢真的用力,保持着一个尴尴尬尬的状态,特别好玩。 我真的觉得演戏太难了,我现在就想大笑,然后疯狂地亲他无数口。但是我只能保持着这种奇怪的晚娘脸,假装严肃。 “毕竟我们认识也才6个月。” 我开始自己给自己安排台词,这句其实不太好,不像是我这么有良心的人会说的。但是我现在脑子里也在炸烟花,很难稳定发挥。 项知言真的是傻了,他听了这句话,居然露出个苦笑,闭上眼,连抓我的手都放开了。 哼,这个动作我给他记小本本上了,不够坚定,扣分,满分10分,他现在只有99999990分了。 “我觉得……”我拖长了调子,嘴角已经因为再也绷不住,高高的扬了起来。 “我们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大家都会做的事了?” 章节108: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08 概要:和解 后来的事顺理成章,就像许多故事里说的那样。 项知言显露出来了我没见过的另一面,既纯粹又强硬,他喜欢我这件事化作实感扑面而来,汹涌的让人震惊。 有几个瞬间我甚至觉得他是个疯子,或者我是个疯子。不然为什么会在如此让人难堪的情景下,心里没产生一丝一毫的害怕和逃避,甚至想逼他变得更疯。 不过第二天醒过来我就不这么想了。 太难受了。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这事,反正我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招他了。 真的太难受了。 最气人的是,我醒过来被不适闹的感觉特别委屈,就和他抱怨。 结果他抱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害臊但是坚定地问我说适当锻炼一下好吗。 这是人话吗?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 他是高兴了,整个人气质温软的就好像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大型金毛,半点儿都看不出来昨天晚上疯成什么样。 我觉得我之前的确是把一家之主这个位置看的太轻,不够慎重,也不够警惕。我怎么能想到他平时好声好气,百依百顺,居然在这个时候这么独裁。 虽然当时确实是我故意拱的火,但是我现在醒了难受了,我就不认了。 至少吃上清炖狮子头之前项知言不要想我给他好脸了。 那天之后项知言在家里呆了好几天没出去,我就觉得他居心叵测,事实证明我真是个大预言家。 阿姨后面来的时候还特别忧心忡忡,她在项知言家里做了几年了,以前从来没有临时通知她几天不用来的情况,还以为是要把她换了。我只得保证了好几遍并不会辞退她,这几天是家里有事,她才开始如常地打扫卫生,然后问我地毯怎么收起来了。 我说,酱油洒了。 然后我就不得不说服阿姨地毯真的不用洗,我们已经扔了。 然后我就不得不听她数落了半天我们不爱惜东西。 阿姨怎么数落我的,我一五一十用qq学给项知言听。话里话外就是如果不能看见一条崭新但是一摸一样的地毯出现在它应该出现的地方他就不要回家了。 项知言在qq那边笑了半天,告诉我阿姨以前在家里都不说这些。她就是来,然后默默打扫完就走。 木直:没有啊,她超能聊的啊。 我给项知言敲字过去。 木直:她上次不是还给我们带了块老家的腊肉吗?我去,我和她聊了两个小时的腊肉制作心得,如果不是市区不能烧火,我肯定是要试试的! 老爷:………你俩还聊这个? 木直:是啊。 老爷:……腊肉我也会做。 木直:不在家的人就不要废话了。 老爷:……… 老爷:微笑.jpg 我觉得我可能又拱了把火。 不过没关系,作死其实也挺快乐的。 圣诞节我们家没有做什么准备,我不太过洋节,项知言好像从来都不过节。倒是卢青和今年什么安排都没有,可怜兮兮地问我平安夜能不能收留她。 “项知言在家哦。”我和她说。 她对项知言的偏见没有什么好转,现在来找我玩都要事前打探清楚项知言在不在。确保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才上门。 “孟植哥哥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她在电话里哭,“你都被他霸占这么久了,我一个人平安夜都没地方去的啊!” 她哪里是没地方可去,她就是想来找我。 没办法,我挂了电话和项知言商量。签了一堆丧权辱国的条约之后,项知言勉强答应,卢青和来的时候,他可以躲在练功房不出去。 后来圣诞节那天,家里被提前布置过,圣诞树、花环、摆件、礼物,什么都不差,厨房还准备的有晚餐和姜饼人。 饶是卢青和再郎心似铁也没法在被如此盛情款待下说什么了。 毕竟她是知道我的,我肯收留她,但是绝对不会这么不嫌麻烦地收拾出一个家来陪她过节,她原本的打算也就是和我打游戏到天明。 这些全是项知言查了半天资料准备的,圣诞树送上门的时候我都傻了,搞不懂这么短时间他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问他这么费心做什么,他说,你那么重要的朋友,陪她过个节当然要用心啊。 最终,卢青和别别扭扭地去敲练功房的门,把项知言叫出来了。 我们一起吃的晚饭,用不同的杯子喝同一壶茶,轮换着在电视面前打了一宿的超级玛丽,在圣诞树前面交换礼物。 交换礼物的过程很有意思,卢青和送了我一支笔,没什么稀奇,她年年换着颜色送同样的笔,就像我给她准备的是pandora的珠子一样。都不算太贵,而且选择很多,不管彼此境遇如何,只要别太惨就能一直送到地老天荒。 好玩的是她嘴上说不想看到项知言,却也给他准备了礼物。她把她手里头拍的有关我的视频打了个压缩包发给项知言了。 其实真的挺用心的,8、9年的跨度,整理起来都是个麻烦事。 而项知言给卢青和准备的礼物,是一台微单。 他还不自己送,非让我送。 卢青和惊讶于还有第二份礼物,然后打开微单,要给我们拍照,拍好返回去看相片储存的时候,立刻就愣了。 “他虽然不是明星,但是公开场合露面露的挺多的。”我开始背项知言准备好的台词,“长相不错,有一小戳站姐偶尔也会拍拍他的照片。自己留着看就好,别传到网上。” 卢青和的手抖起来,眼泪克制不住地大地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她还舍不得放下微单去擦,就看着预览窗口出神。 她走的时候,什么寒暄的话都没说,只是把相机的储存卡小心的取下来,塞到钱包里。 虽然没说什么,我觉得她这个圣诞节应该算是过满意了。 我就是好奇项知言从哪里搞来这些卢丹平的照片的。 “查你和周黎过往的时候的一些额外收获。”他跟我解释,“我想她应该会喜欢。 卢青和这秘密我俩心照不宣藏了多年了,自认为没什么破绽,结果还是被项知言猜出来。 他说上次去哈尔滨露的馅,卢青和失恋的同时出了卢丹平要结婚的消息,时间太巧。 。再加上卢青和有时候在我这边老提卢丹平,仗着自己妹妹的身份并不多收敛。 “她还会缺卢丹平的照片吗?”我不解,“她是他妹妹啊。” 项知言正在收拾装饰品,拿了个大箱子存放:“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他是怎么都看不够的。” 我回头看他,话里有狐疑:“……………咱们家不会有个什么不见天日的密室,然后里面全部是我的照片吧?” 项知言乐了,一边指挥我帮忙抬箱子一边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知道。”我抬起箱子的另一边,越过视线上方的各种松树装饰物看他,“就觉得你做的出来。” 项知言就闷声笑,不说话。 那之后卢青和就对项知言在家这事没什么抵触情绪了。 她把我拉黑了四五天,理由是没有保守好秘密。在答应元旦继续收留她之后才被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是他自己猜出来的呢?”我给她打电话解释。 “呵。”卢青和高贵冷艳地笑了,“我隐藏的那么好怎么可能有人能猜出来。” 我犹豫了半天到底要不要戳破她,想来想去还是算了。 因为不管怎么样,她和项知言的和解,意味着我目前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可以和我同时和和睦睦地出现一间屋子里。 这就是我这辈子对社交生活的全部需求了。 章节109: 3个月前 标题:109 概要:解约的后续 等到新年之后,项知言解约的事有了新的进展,罗舒宜愿意用来和项莹打擂台的钱比预期的要少,项知言的解约费用却一直谈不下来。夏庐又来了好几次,好像是为了项知言手里的资金流转来的。我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每回都是听两耳朵就躲进练功房里继续写我的剧本。 后来我问项知言情况怎么样了,他先是说没事,大不了对簿公堂。然后又问我,如果钱不够要卖房子,我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我就想知道这回要搬家的话小飞能来帮忙吗?自从项知言和朱彤闹掰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项知言问我,你是真的想使唤人家帮忙搬家,还是想借机看看他的情况,平时没什么事你也不好问。 我说是啊,当初他们合伙要欺负你的时候,就他记得给你通风报信,这份情还是要领的。 项知言就跟我讲他的境况,小飞回去段莉雅那里了,他原本就是跟她的,那段时间因为项知言拍戏还带着我,所以项知言特地问朱彤要的人。 “不然总觉得一个人照顾不好你。” 他这么跟我说。 彼时我俩躺床上,他的头靠着我的颈窝,像是一只温柔又懒散的大型犬。 我说我觉得我没那么难照顾啊,不对,我多自立一人,我就不需要人照顾。 项知言就笑,也不知道是认可还是不认可。好声好气的哄我:“是,是你可人疼,我上赶着想照顾你。” 这种肉麻兮兮的话,我作为一个男的,和有审美能力的编剧,当然是不会认可的。 可是如果是作为项老爷的孟小少爷我就觉得实在是太tm的甜了。 所以为什么说早恋影响学习。我现在都不读书了,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还是被项知言的糖衣炮弹影响了工作。 在又一次对着电脑傻笑一天什么都没写之后,我痛定思痛,觉得这样的日子虽然挺美满的,但是实在是太影响个人追求了。遂没收了项知言手里的书房钥匙,天天把自己关在里面创作。顺便搞了个小音箱,交响乐、摇滚和初音未来混搭着单曲循环,毕竟你也不知道能准确勾起来你需要的那种创作情绪的到底是哪种歌。 我本来想试着用熏香的,或者香水也行,但是我发现一个问题,一旦我用一种其他的味道驱逐了原来的味道,在感知到那种香味赋予的体验之前,我会先迅速的感到孤独,然后开始莫名其妙的难过,跟被谁抛弃了一样。 我身上其实没什么味道,顶多就是项知言家里的那款洗衣液。而且我到现在为止还是没弄清楚它是什么牌子,因为不必自己买也能用上了。 我知道这种感觉是为什么来的,有点新奇,也有点感慨,还有一些激动。 因为我找到了一种绝好的,安全的,把自己拉入负向情绪然后再拉出来的办法。 项知言总希望我快乐,但是其实人生在世,酸甜苦辣还是都尝一遍才好,不然怎么写得出令人信服的感情。 我有的时候跟他说批话,说如果他想成就我事业的高峰,就狠狠伤害我、折磨我,抛弃我,最后在兜兜转转让我知道他当年是因为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想逼我离开。那估计经历这些,我就能写出来一部绝世佳作。 项知言给我的回答是,要是真这样,在我写出杰作之前,他就因为此种精湛的演技先拿到奥斯卡了。 我觉得他太膨胀。 奥斯卡才不会让这种题材拿奖。 这段时间我其实很少跟他聊我的剧本,一来是还在创作的过程中,不到和人分享的时候。 二来是我不希望他看了之后想多。 他解约从去年一直谈到现在,先前他老在外面跑,我见过夏庐之后,他就开始喊人到家里来。 艺人解约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有直接联系好下一家经纪公司帮忙赔付的,也有艺人自己掏全款组建个人工作室的,赎完身再卖给别家t也不新鲜。 但是没有一个还想继续做艺人的人会不去筹备后路。 他虽然嘴上说以后都对我坦诚,但是有些他觉得很难开口,我也觉得很难开口的事,他还是会稍微绕个弯子。 把夏庐喊来家里谈解约的事,就是他绕的弯子。 我有的时候也觉得很有趣,我们现在算是都对对方的想法和意图拿的很准的阶段。有些话不必明说,结果真的就不说了。 就像我从来不问他,为什么不谈下一家经纪公司或者组建工作室。 他也从来不问我,为什么要把《雨人画家》的dvd影碟收起来。 我们都知道,一旦谁先开了口,对方都愿意妥协。结果恰恰反倒没人说话了,各自沉默着做自己的事。 我手上的剧本还是按照预想的来写,甚至因为这场安静的博弈写的更好。某些片段的遗憾和不甘简直都要冲出纸面。 这是按照约定给他写的本子,不管当时的约定是真是假,我履约了。 唯一一点,是这个主角我希望项知言不要因为爱我,才选择出演。 如果我没有打动他的能力,也不必用爱来粉饰太平,这是我作为一个编剧的骨气和尊严。 项知言解约事件彻底结束,都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合同是朱彤亲自送上门的。 屋里的水仙花都开了,我又多买了两盆蝴蝶兰摆着,和原来那一盆一起看,花开的气势磅礴,特别热闹。我开着电视看一部老的电视剧,喜剧,也是突出一个热闹和喜庆。这屋子虽然大,有声音响着就感觉都被填满了。 朱彤坐在沙发旁边的高凳上看电视,我感觉她注意力可能不在电视上,也许是在感慨吧。她那么早就跟着项莹,想必也是看过这房子经过了不少风浪和岁月,曾经家具摆件一茬茬地换,都是最时兴流行的样子,却也只是主人众多住所中偶尔落脚的地方。后来这房子的主人变成项知言,我想他当时应该不太喜欢这里,和他现在时不时买东西回来布置的现状比起来,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屋子简直寡淡得像是薛宝钗住的,他当时唯一的贡献,大概是拆空了两个房间,方便了我日后折腾。 这房子和主人们不咸不淡地处了多少年,不想住进来一个我,热闹地像是住进了一批人。 朱彤看着看着电视就问我,如果项莹一直坚持极高的违约金,官司也输了,项知言得把这房子卖了,怎么办。 我说不怎么办,卖呗。 她说你舍得吗? 我说这有什么不舍得的。 她加重了语气,说知言就不舍得。 然后她又补了一句,他原来其实也舍得。 我琢磨过来,原先是卢青和端着架子要考校考校项知言。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朱彤敲打我了。 虽然她自我这个立场找的,我不是很明白为啥她还有这个脸。但是每一个为项知言打算的人都值得我以礼相待。 于是我问她,项知言为什么原来愿意卖,现在不愿意了。 朱彤说,因为现在这像个家。 我说:“为什么这像个家。” 朱彤:“因为……好吧,你说为什么?” 我买了一批芍药的根株,正在往广口花盆里栽种,分株的时间已经晚了,不知道还种的活不,听到她问这个就告诉她。 “因为有少爷我在的地方,都像个家。” 哪怕有一天项知言真的落魄了,我也惨兮兮地没什么收入。我俩住回30平米的出租屋去,我唯一烦恼的也就是现在这些花草和多余的装饰大概是摆不下了。 日子照样一天天的过,照样写剧本,照样在小房间里放喜欢的歌。 我不是不喜欢那些奢侈的,享受的东西。我也切实体会过那些东西给精神世界带来的愉悦。只是如果没有,就没有好了。 人的生存空间是有弹性的,一线城市呆不了就去二线,吃不起生蚝就吃吐司。现代社会的主要好处之一就是轻易饿不死人。只要活着,活成什么样还是要看觉悟。非要赚1千花1万还嚷嚷命运不公没生在金窝银窝里,那不叫热爱生活,本质还是贪婪。 我能给项知言的东西不多,但一个家还是给得起的。 家不只是一个你可以回去的地方,更是一个你想回去的地方。 也许是我这种觉悟朱彤以前没见过,她愣了半天,竟然失笑。 “好吧……我原本以为你要说,如果真的钱不够,不卖房子,你可以帮他凑钱之类的……”她笑着说,“上次在哈尔滨你冲进来的时候,脸上表情就像是拼命砸钱也要把项知言带走一样。” 我听她这么说就有点害臊,我当时情绪作用下还真是这么想的,宁可把自己卖给傅文睿也要把他从狼坑里救出来。 而且如果现在项知言解约的钱真的不够,我依旧是这么想的。 “那么如果……”朱彤继续问我,“就算房子卖了,什么都抵押了,解约的钱还是不够呢?” 章节110: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10 概要:艺人和助理真是一脉相承 我扫了她一眼,这女人,真是比卢青和难对付的多。 “他必须跟你解约。”我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钱不够解约又不是没有先例,找下家借,找朋友凑钱,或者打官司扯皮,这都是办法。”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朱彤单刀直入,“我明着问,你会为了知言,把你爸的东西卖给孟建华吗?你觉得值得吗?” 她问完这句话,我手头的活也停了。 现在项知言解约的事已经彻底解决,不会再出现朱彤说的情况,可她偏要来问这种电车铁轨一样的问题。这话乍一听还挺值得思考的,我爱的人和我要保护的东西,孰轻孰重。 我只能说如果不是项知言答应今天要留她吃晚饭,我现在已经开门送客了。 朱彤和项知言分道扬镳不是没理由的,她性格里有一种奇怪的刻薄,不像是天生,像是后天遇到事情后,不断给自己设问锤炼出来的坏习惯。 同样要不要卖房子的问题,她和项知言都问过,一前一后,问的方式和目的截然相反。这就表现出来他们俩是两种不一样的心思重。 项知言是对还未发生的事做很多设想,而且从不走极端,因为都有合理的可能性,所以偶尔会患得患失。 而朱彤这种,对于已经尘埃落定的事还要这样做各种极端假设寻求答案,说好听点是思虑过度,难听点就是没事找事。 就算自己想想,也就罢了,她还偏偏要问出来。 我回答她,语气已经很不好了,“我不知道你问这个到底什么意图,证明我对项知言的爱?还是想探究从我这里拿到那些东西的可能性。不过看在你今天带来的是个好消息的情况下,我姑且回答你这个问题。” 我坐正,面向她。 “第一,我不否认可能存在我不得不用那些东西交换项知言自由的可能。但如果这个情况出现,一定是一个相对复杂的状态,我现在没法判断在那个情景下我到底会觉得是他更重要还是那些东西更重要。就比如,项知言无视所有正常手段,非要逼我用这些东西换解约,那无疑就是冲着这些东西来的。居心叵测我根本不可能喜欢上他,又怎么可能帮他。反过来,如果孟家丧心病狂把人挟持了,要用这些换他性命。那我有什么理由不换?有什么死物能比人命更重要?” 我一大段话说完,不等朱彤消化,继续说: “第二,好,我顺你的意,假设手段用尽,还是解不了约,就非得用这些东西来换他自由,那无论如何我们俩都会一个欠了另一个,给,他欠了我,不给,我欠了他。这就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事。如果我们感情不够深,那两个人无疑变成冤家,立刻就散了。如果够深,我愿意给,他却不会让我给。结局也是大家各退一步或者各显神通,看谁能说服谁。可是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两个人到最后一定都毫无芥蒂。这种事你只问我一个人根本没意义。” 我说完了。 朱彤在那边托腮沉思了很久,忽然扬起头问我:“其实你的答案很简单,就是看情况。那为什么说这么多。” “让您见识下什么叫做人。”我已经完全放弃好好说话了,“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么诛心的问题,如果爱还是不爱或者爱的深浅能通过这种问题问出来,人工智能早就统治世界了。” “人是非常复杂的动物。”我重新捡起花枝开始工作,“如果你只说直觉和情感,那么我告诉你,我有朝一日为他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假如是为他违背原则或者背离朋友,虽然这会对我的人格和我们的感情造成极大且几乎不可能扭转的的伤害,但是我也不见得不会做。” “但是事情根本没有走到这一步,为什么要拿这种莫须有的东西磨练自己的感情和意志呢?” “感情中去衡量计较得失的一刹那,感情本身就已经不值得了。” 朱彤久久没有说话,我也弄花懒得理她。再有人说话时,是项知言喊我们吃饭了。 项知言留朱彤吃了一顿晚饭,做的是平常不太做的家常菜,大多是辣口。最近冬天来了,我胃里不舒服,他就专门给我做了一小份荠菜豆腐汤和清蒸鲈鱼。 我才知道朱彤是川渝人,无辣不欢。 她在餐桌上寡言得很,几乎一个人闷头吃完了那份红辣辣的水煮肉片。但是看得出好像不太能吃辣了,嘴唇和脸都红了一片,眼角还似有泪花。 这看着可怜的,我都以为是项知言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故意做的很辣难为她。 朱彤是真的被辣的厉害,走的时候嘴唇还是肿的。项知言去洗碗,我去送她,看到她这样,虽说心里还憋着气呢,却情不自禁地问那水煮肉片到底是多好吃,辣成这样也要吃完。早知道我就不看着那红汤望而却步了。 朱彤就说其实不是很辣,是自己不太能吃了。 我问她,你不是川渝人吗? 朱彤说,我跟的艺人不吃辣,我也很多年不吃了。 她穿好鞋,门都打开了,忽然又转过身跟我说话。 “孟植,孟家这段日子可能会直接去你老家那边。你当心一点。” 我心说他们肯定早就去了,还用得着你说。然后面上感谢朱彤的通风报信。 朱彤也不知是不是看出来我道谢的不太诚心,苦笑道:“也许是我多虑了吧,孟家手段一直挺多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这件事上畏首畏尾地一直想从普通渠道解决……总之你当心点。还有,照顾好知言。” 朱彤说完走了。 她走了以后我若有所思地回厨房,项知言还在洗碗。 我看着他穿着的蓝白格纹围裙,想着他是能吃辣的,肯定不是朱彤说的艺人。项莹是项知言的妈,应该也吃,那剩下还有谁?段莉雅? 我就这样问项知言,出乎意料,不吃辣的是项莹。 “……你不是被她丢在朗平和徽州交界的老家吗?”我觉得不可置信,“那一片不都吃辣吗?” “那不是项莹的老家。”项知言一边洗盘子一边说,“是朱彤的老家。” 我一阵眩晕,只能发出简单的惊讶:“哈?” 项知言告诉我,项莹是湖城本地人,城市里长大的姑娘,家里算是小康。 “她生了我,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我外公外婆都挺要脸的。”项知言说:“朱彤当时给她做助理,她就把我丢给朱彤,让她送去的老家乡下。” “那等于是……朱彤家里人把你养到6岁的啊?”我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联想到自己刚才把朱彤一顿猛怼,瞬间有些顶撞长辈的不好意思。 “嗯?怎么了?”项知言察觉到我有点不对,开口问。 “没事没事。”我粉饰了一下太平,开口问“那你外公外婆呢?”项知言从来没说过他们。 项知言沉默了几秒,开口:“都死了,外公是知道她给李同庸做小三的那年气死的,外婆第二年就跟着去了。” 项知言对项莹向来直呼其名,却愿意喊外公外婆,我问他:“他们疼你吗?” 项知言愣了下,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 “不知道,没见过。”他说,“我外公知道有我的存在之后,很快就生病住院,最后去世了。外婆给我寄过一点包啊玩具之类的东西,但是她也很快走了。” 我张嘴,本来想问他外婆寄给他的东西呢。又突然记起来朱彤说过项莹把他东西全都烧了的往事。 项莹这个人,还真的是杀人诛心。 朱彤也真不愧是她助理。 想起这个,有不由得想起来朱彤说那么多东西烧了他都没反应,最后因为个破本子入戏的事。 啧,项知言洗碗该不会把醋打翻了吧,不然这空气怎么这么酸呢。 我有猜过那本子里是什么,考虑到年纪,最合理的想法是学生时代上课和喜欢的人写字聊天用过的笔记本,或是某段时间的日记。 可不管它到底是什么,这玩意的存在和它被销毁后达成的结果都让我十分妒忌。 这我可是不会明着说的,毕竟吃陈年老醋太掉价了。 我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或者找个什么事把这段回忆给彻底覆盖了,比如拉着项知言去我高中的母校逛逛之类的。 正巧快过年了,这么多年都没回去,也是时候回去看看。 “你要跟我回老家过年吗?”我问项知言,“顺便给你介绍个长辈见见呗。” 项知言洗着碗,先是条件反射似地答应下来,然后就是一愣,水都没关,直接扭头问我。 “长辈?” “是啊。”我不知道他在奇怪什么,“长辈。” 榉木无青于2020-05-03 19:25发布 第27章 章节111: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11 概要:过去,现在和将来 在去平阳的路上项知言一直很紧张,我估计他是没想到我们俩亲缘都不强的人,居然还能有见家长这样一个传统项目,即使我跟他说了八百遍他随意就行,我又不可能因为她不喜欢你就跟你掰了。 结果项知言更紧张了。 我们打车前往我老家的住址对策时候,他就在车上非常神经质地一遍遍检查自己的衣着和头发。然后把我们带过去的随手礼检查了3回,重新摆放了一回。 他这样就算脸上再平静无波,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紧张了。 我就希望到时候他见着人别太尴尬,毕竟以我对倪曼的了解。我说我要带男朋友回来,她都有可能裸着就穿着个睡袍开门的。 这女人太随心所欲了。 抵达我们家那栋房子的时候,项知言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感觉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说实话他这样还挺可爱的,但是我都看了一路了,再怎么觉得可爱也会有点心疼,可是怎么跟他说都不好使。 结果我们在楼下磨蹭半天,把倪曼等出来了,她看上去是准备遛狗的。拉着倪精精的牵引绳,一照面看到我们,镇定自若地打了个招呼。 “姨。”我无语了,“不是说了我们要过来,你出门是想把我们关外头吗?” 倪曼今年47岁,她确实是美得天独厚,时光只是让她的美从皮相上的精致沉凝成由内而外的风华。她脸上有一些轻微但是自然的老态,更显得她的美丽充满了故事感和欲言又止的余味。其实她的舞台和荧幕生命还在持续,但是她自己不愿意再出来拍摄了。如果她愿意,我爸那部纪念电影不会让别人来演她。 现如今娱乐圈再也找不出一个和她一样有风情的女人,她像是一张上个年代遗留下来的,老胶卷里的美人画像,镌刻着那个争奇斗艳又格外绚烂精彩的荧幕时代。 也许现在这个快餐化的时代,段欢比她更有人气和号召力,段莉雅比她更有演技和电影感,但是如果三个人放一起看,谁都能一眼看出谁才是真正的美人,不管她是不是比她们大了十几二十岁。 她看了我一眼,什么叫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就是这样了。 “德安在呢,你们太慢了。”她说话,“你儿子要出门,拉不住,我能怎么办。”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被她说的跟娇嗔似的,她这个年纪做居然也不觉得违和,我只能说,“行,姨我们先上去了。” 她点点头,转眼看项知言,也不藏着自己的目光,上下打量几眼,微微一笑:“这回这个倒是配的上你了。”说完也不管项知言什么反应,招呼也不用他打,牵着倪精精就走了。 项知言僵了半天才缓过来,我才把他带上楼。 我们上了4楼,四楼的楼梯间就立了一个大铁门,按了门铃,门从里面打开了,我打了招呼。 “德叔好。” 郑德安看了看我们。略点了下头,把路让开。 屋子里别有洞天。 这里其实是很老的房子,才6层楼高,我爸当时也就买的其中一套,后来他过世之后,倪曼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整栋楼其他的房子都买下,又从4楼往上,利用原有的楼梯间设计成一套连在一起的3层高的住宅,重新弄了好久的内部装修,请了非常厉害的设计师,能打通的地方都打通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定物业和房管局的。连成一个别有洞天的住所,外面看也只觉得是个普通公寓楼。这里建好之后,倪曼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住在这边。 郑德安引我们去第一层的客厅坐着,这一整层都是客厅和会客室,还有倪精精的狗窝。我爸的房子在5楼,像是个这个宅子的一间屋子一样,被倪曼珍藏了起来。 朱彤问为什么孟家一直想从正常渠道逼我把我爸的东西卖给他们,这就是答案。他们不怕我,但是他们害怕倪曼,和倪曼背后的郑德安。 郑德安背景不太清白,做房地产起家,家财万贯,丧偶,3个儿子2个女儿,都各有事业。郑德安逐渐退到幕后之后,就一直和倪曼在一起,现在差不多也过了十年。 他们并没有结婚,也许是考虑到财产分割和遗产之类的问题。不过倪曼自己也有钱,倒是无所谓嫁不嫁进豪门。 最厉害的还是他居然能纵容倪曼这么明目张胆地纪念我爸,而且放着世界各地的豪宅不住非要住在这破小区里。郑德安身份不一般,这小区就因为他们住进来,比别处不知道安全了多少倍,也没有隐私了多少倍。倪曼出去遛个弯,外头都要放10来个伪装出住户的保镖。还挺考验演技的,说不能让倪曼感觉出来,要营造出一种真实的,在普通小区遛弯的感觉。甚至还布置了和倪精精社交的其他狗。 倪精精是只超大的拉布拉多,没阉过,我有一次听倪曼在电话里跟我说,它在小区里很招其他狗喜欢,爬人家身上都没狗躲的。 我生生听出来一种狗仗人势,强抢民女的既视感。 我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件事,大概这就是有钱人闲得蛋疼的快乐吧。 郑德安把我们带到客厅就不再说话,继续看他的报纸。他向来不跟我寒暄,亲自给我开门已经是最顶级的礼仪了。有佣人给我们倒茶端小点心。管家的老陶笑盈盈地跟我说话,我没见过他几次,现在被当成他们货真价实的少爷对待,还是看在倪曼的面子上。 她也不是我妈,顶多是后妈。 项知言面对郑德安比面对倪曼自在很多,和老陶说话也很有礼有节,不卑不亢,非常拿的出手,撑得住场面。 这么稀罕一人,怎么就被我带回来了,想想就高兴。 我们看了会儿电视,倪曼就回来了,她到楼下的时候,就有佣人过来通知,郑德安就收起来报纸,开门下去接她。 等到他们进门,倪精精已经率先疯跑进来。它才是这个宅子货真价实的孙少爷,一群佣人上去开始伺候它陪它玩,再好声好气地哄它进它的房间。 倪曼和郑德安拉着手进来,外套放在门口。她里面穿着一条修身的长款针织裙,郑德安把沙发上放着的披巾递给她,她就随手披在身上,拿起茶几上的一个橘子开始剥,边剥边问我,晚上准备住哪间屋。 “住我自己屋。”我说,“他和我一起住。” 倪曼点点头,就不再追问了,开始和我聊年夜饭。还要问项知言会不会打麻将。 “今年总算不是我和德安两个人了,和他们玩,他们都怕赢。”倪曼佯装生气地扫了眼佣人们,“你们努把力,让德安输个两个大红包给你们。”郑德安无奈地笑,他坐在倪曼旁边才终于像是个会喘气的活人。 晚饭都是家常菜,没什么特别的,倪曼真的是天赐的美人,这个岁数了吃这么多也不怕胖。吃过饭她要和郑德安下楼散步。老陶领我们去5楼我爸的房子。 外面的走廊被重新装饰过之后变得富丽堂皇,我爸的这间却连外面破旧的防盗门都还在。原本打算给项知言解约的时候,我有想过就市场价把这房子卖给倪曼算了,反正以她这种性格,多半还是原样留着。 老陶想帮我开门,被我制止了。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钥匙,钥匙上连着一根可以挂脖子上的带子,深蓝色的,已经有点褪色了。 我把钥匙插进钥匙孔,转动,开门。 遥远的过去被我打开,屋内的一切都还如同昨日一般,甚至连一个玻璃杯都在擦洗好之后,被小心摆放放回桌上,像是被主人随手放置的位置。 这是我的记忆,童年,和过去。 我终于有勇气再回来,还带着我的现在和将来。 章节112: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12 概要:山药猪肉粥 一门之隔,是完全的两个世界。 我进了屋,把客厅灯打开,暖黄的灯一开,整个屋子都光亮了。灯罩是那种很老的款式,灯泡却换成了led的,有点丑,是我爸在的时候换的。他这个人有点奇怪,要讲究起来追求美感的时候比谁都刁钻,要是犯起懒不想管的时候,怎么难看都能看下去。 这种精神分裂一般的混搭风格充斥了整个房间。 我往客厅沙发上一坐,开始放空不动弹了。我们的行李被老陶送了过来,项知言开的门,老陶说问我们明天早饭怎么吃,是去大餐厅还是他们送过来。 “去大餐厅。”我懒懒地说,多问了一句,“冰箱里有吃的吗?” “有,夫人吩咐过的,从厨房拿了一部分过来。”老陶说,“厨房浴室都可以正常使用,二层还留了间客房给您,这边的设备有些老旧了,洗漱可以去那边。” 我说知道了,和老陶道了声谢,他给我们留下个呼叫铃就走了。 项知言关上门,整个人这分钟才有点醒过神的意思。 我很理解,我第一次知道倪曼干了这么手好事,并受邀前来参观的时候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这女人太虎了,我简直担心郑德安情绪上来会一枪崩了她。 项知言一旦觉得有点放松,就开始想要找事干。但是因为第一次来我家,虽然没别人,但还是显得有些拘谨。 于是我善解人意的人地拉他到厨房,看看能做什么宵夜来吃。 我发现他只要掌握了一个地方的灶台,就基本上不会慌了,也不知道这种怪癖是不是因为少年时代吃饭上被人欺负过导致的。虽然心疼,但是这个状态我觉得很好,因为他饭做的很好吃。 项知言检查了冰箱里的东西,觉得我晚饭吃的不少,怕不消化,就准备给我蒸个蛋。 蒸蛋这么个事,听上去挺简单的,但是要做好也不是很容易。水温比例火候啥的,挺讲究功夫。我不懂这些,我就知道吃。 项知言把蛋给我蒸上了还不算完,切了西红柿和和葱花,又解冻了几个虾仁,准备做蒸蛋的浇头。 值得一提的是冰箱里还放了一堆AD钙奶,这宅子没小孩,估摸着是特地给我买的。 我就一边啜着奶,一边看项知言忙活,听他切菜的声音,就觉得回忆纷至沓来。 很多人在这个厨房里做过饭,我爸,倪曼,我们家请过的阿姨,还有我自己。 我跟倪曼的厨艺都停留在煮面的阶段,阿姨的手艺还行,就是喜欢拼命地放糟辣椒。炒什么都放。我爸喜欢做硬菜,对绿色蔬菜深恶痛绝。 这么算下来,还是项知言手艺最好。 他自己的口味吃得咸,爆炒也会做,但是特别钟情那种费功夫又麻烦的菜,不是什么名菜,就是那种极致普通的菜色他非要整出花样来。 就好比有一次他给我煮了个山药瘦肉粥,听上去平平无奇。一锅粥弄好要3个小时。不能用电饭煲要用砂锅熬,光是米就有三种,大米,小米,薏仁。他煮饭都这样,绝对不可能一种米闷好就起锅。至少也是两种掺和着,大米配糙米,或者大米配糯米。 说回那山药瘦肉粥,米就算了,至多也就是一点心思,配料有猪肉,山药,芹菜,香菇和小葱,猪肉切成丁腌制,他做猪肉特别喜欢放花雕,配一点点生抽老抽和香油,主要留的还是花雕的味。香菇切成末,下过用菜籽油炒香,然后把腌好的猪肉放进去一起炒。这弄好算是备好了一份辅料,然后就要处理山药,全部切丁,先放水里半小时把黏液洗干净了,再拿一半出来剁成泥。 下锅的时间自然也有讲究,先煮米,半小时之后放山药丁和山药泥,等米全煮开了花,再放肉香菇煮,最后撒上芹菜末和小葱。 然后吃之前还要根据口味放盐和胡椒,我也是被他教的才充分领悟到胡椒这东西的粥整个口感的提升。那就像是把整个味觉都激活了,再利用盐把那些香味全都导出来。 山药泥这个时候也基本消失在粥里,喝下去的时候只有粥顺滑无比的柔软口感能提醒你它似乎存在过。粥整体顺滑,却非常有层次,小米清甜,薏仁软韧,山药丁绵密,大米把一切调和的无比和谐。再咬一口肉和香菇,配着粥和清爽的芹菜花,鲜美好吃得不可思议。 我感觉口水都快流了下来,心说这晚饭白吃了。拉拉项知言的袖子,跟他说明天早饭我想吃山药瘦肉粥。 他犹豫了一下,竟然不肯随着我了,跟我说明天不是要去大餐厅吃早饭吗?会不会不太好。 我说你就在我们这煮呗,偷偷的,我就吃一小碗,我让老陶把材料弄过来,他不会说的!我们家里就有个老砂锅,我爸还用过呢! 项知言犹豫半天,终究是拗不过我,答应了。然后让我保证真的只吃一小碗。 “不然去人家那里吃太少也不太好。”他和我商量。 我觉得他还是太紧张了,但是他这副新媳妇进门的谨慎样子我还是很受用的,有种农民翻身把歌唱的感觉,于是满口答应。 回老家的第一天,就在蛋羹的香气,和对明早山药瘦肉粥的美好盼望上度过了。 第二天我起了一大早,跟接头似的,从老陶那边拿到了材料,火急火燎地催项知言起来熬粥。 他昨天晚上有点失眠,所以现在还没完全睡醒,穿着个居家服,手长脚长的被我从被窝里掀起来,还有点迷糊。 他被我闹腾地实在也睡不着了,抱着被子呆了一会,又抓着我过去啃了一口,才揉揉头发下床穿鞋,准备洗漱完给我做饭。 当粥快要熬好的时候,倪曼来了。 她真是不负我对她的期望,穿着个睡袍就来了,幸而还穿了个丝质的家居裤,头发没整理,披着被她笼在一边。她发量多,头发又好,这样看也是蓬松柔软的。不像是刚起床,倒像是要去摄影。 她靠着防盗门的门口,就站着往里看。 屋里头稍微有点乱,箱子打开放在了客厅里。茶几上本来什么都没有,现在被我放了几瓶ad钙奶和没吃完的零食。昨天晚上我心血来潮要给项知言看我小时候的照片,那种一看就很有年代的相册放了一沙发。 倪曼把这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我才来一天,就变成狗窝了。虽然这房子是我的,但是我还是有点莫名的羞愧。 倪曼倒是不介意,跟我笑,说这样挺好,这样才像是个有人气的房子。 我问她说你不进来吗? 倪曼摇摇头,说不进来了,看着伤心。 我明白她,我这么些年没回来,就是回来也不开这防盗门也是同一个理由。太过熟悉,有太多记忆,难免触景生情,想起已经回不来的人。 倪曼这么疯狂又荒诞地把这个房子保持着当年的模样,说不清到底是想留住什么。我有时候也看不懂这女人,当时非要和我爸离婚的是她,帮着我在一片风浪中保护好这个地方的也是她。 可能这就是人类的复杂之处吧。 倪曼和我彼此伤了一会神,就在这个时候,项知言的香菇下锅了。 香菇让人惊艳的香气骤然传过来,还带着一点热油煎炸的细微声响,在香味越发浓郁的时候,腌制好的猪肉也下锅了,肉类油脂的香味弥漫开来,让人食指大动。 我闻到这味我就想不了别的了,看都不看地跟倪曼说,曼姨,我们这还有事,一会儿再去餐厅找你哈么么哒。然后火速就想把门给关了。 门没关上,倪曼这个年过40的柔弱女性,用手把门抵住了。 她眼神变得犀利起来,看向屋内厨房方位,开口:“你等等,我瞅瞅你们开什么小灶呢……”说着就坚定地推开了门,越过我往厨房走。 项知言原本还以为是我进来了,自自然然地开口使唤我,让我给他递个盘子给他盛香菇肉。 倪曼没吱声,给他递了。 项知言这次把猪肉稍微切的大块了一点,用平底锅炒,挂了层稀薄的芡,筷子按着一块块小肉丁煎过去,弄得稍微干一点再盛到盘子里。 他一盘终于弄完,就开始看砂锅里熬着的粥,完全没注意旁边站着的是谁。等到他一系列操作都弄完了,盖上砂锅盖,就等着再过一会起锅,扭头想抱着我亲一下,才注意到他眼前站着的到底是谁,吓了一大跳。 当然,他的具体表现也只是,稍微后退了一小步,以及握紧了手里的汤勺。 倪曼装着伤心的样子开口:“你知道吗,很少有男人看到我的反应是被吓了一跳的,难道我果然是老了吗。” 项知言:“…………很抱歉,您非常美丽。” 倪曼:“咦,小植还在这里,你就可以这样跟女性搭讪吗?就算是真的也不行哦,你长得帅也不行。” 项知言:“……………很抱歉,我可能是有点迷糊还没睡醒。” 倪曼:“这种借口不行的嘞,我跟你说,小植很听我话的,我要他今天陪我睡,他就不会回来咯。” 项知言:“……………………您看我要怎么补偿您。” 倪曼目的达成,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迅速开口:“我要一碗粥。” 项知言:“…………” 项知言:“好的,请稍等。” 我在一旁都要笑死了,倪曼真的是太绝了,我就没看过项知言这么吃瘪的样子,简直想拿摄像机拍下来。 那天早上,郑德安在大餐厅等了又等,等到早餐都凉了一半了也没等到人。莫名其妙地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我和倪曼一人一碗粥,正坐在我们家那个逼仄的厨房餐桌上吃,眼角还闪动着幸福的泪花。 这世上没有比炸过烘焙的东西再煮软更好吃的东西!比如泡了油条的豆浆,比如泡了牛奶的奥利奥,比如下火锅的小酥肉,以及煎过再和粥一起熬的猪瘦肉。 项知言也坐在一边闷声吃粥,他因为那副虽然很帅,但是不修边幅的样子被倪曼看见了,偶像包袱彻底崩塌,算是破罐破摔地放松下来,总算能自然一点地应对倪曼,还能记得给我夹配粥的酸菜。 郑德安到的时候我确信我他眼里看到了一连串省略号,我们和倪曼都还穿着穿着睡衣和家居服,就他一个已经什么衬衫马甲都拾倒好了。 虽说倪曼是自己要过来的,但是毕竟也是人媳妇不是。我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还准备打个圆场,倪曼却开口了。 “你换身衣服再过来吃粥。”她镇定自若的发号施令,“不要这么不合群。” 她一句话,郑德安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回去换了衣服。 等郑德安过来的空档,我好奇地问倪曼:“他怎么吃早饭都穿成这样。” 倪曼:“你们来他有点拘谨了,他平时都不穿衣服的。” 我说:“……姨,你过得这么刺激吗?” 倪曼:“嗯哼?你家要不要也试试?” 我发誓她说完这话,看到项知言的手抖了,一块猪肉丁就这么从勺子里掉到了碗里。 我连忙递台阶:“不了不了,我们家的脸皮薄,姨你不要开玩笑了。” “也还好。”我这台阶刚搭完,项知言冷不丁地在旁边冒了一句话。 我匪夷所思地回头看他,项知言强装镇定地捧起碗来喝粥,手看上去稳得一批,其实碗背后脸都红了。 倪曼觉得他非常上道,朝他吹了声口哨。 完了,我们家要被倪曼培养出一个新的流氓了。 备注:这个粥的配方是真的可以做来吃,我根据自己的口味改了一些地方,原方是我在网上冲浪的时候查到的。 大家可以在微博搜索@富坚是人家原配夫君,然后在她的微博里搜索山药,就可以找到了。她那个写的非常详细,包括下锅的顺序时间和注意事项。我这边只是为情节服务,要真的做菜的话,建议还是看她的。 我自己试做的时候,有些口感和她描述的不太一样,可能是材料差异导致的,我就按照自己的感觉写了。 章节113: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13 概要:倪曼 项知言这一锅粥吃完,基本该破的冰都破了。 倪曼吃完早饭回屋换了身衣服,就热情洋溢地邀请我和项知言搓麻。这时候离过年也就两三天的时间。我和项知言今年回来老家过年,等于间接享受了脱离劳动力阶层的体验。没有任何真正的活需要做,一切都会被老陶和佣人们处理和安排好,除非闲的蛋疼想要体验生活。每天最重要的事也就是把自己打整好,然后进行享乐。 这种日子我陪倪曼过了半天。在陪她听了个音乐会,鉴赏了她准备的20多套晚礼服裙,搜肠刮肚地夸了她一个下午之后,总算是受不了了,拒绝了她一起去见Valentino销售的邀请,直接跑回我爸的书房开始写剧本。项知言本来想跟我一起回去,被倪曼抓了壮丁,死活给拖去了会客室。郑德安也不管管他女人,把个英俊的小伙子拖来拖去的像什么样子。 当然这话我是不敢当着面说的,好不容易跑出来,总不能再被拖回去。 对我来说,我只是换了个地方工作而已。我今年会回来也是因为剧本差不多到了最后的收尾工作,有些地方我没什么经验,想回来翻翻我爸的工作记录,还可以跟文老打个远程电话,一起讨论一下。倪曼尝试抓了我几次,都被我躲过去了,越挫越勇,我只好把项知言推出去吸引火力。 项知言这个人,只要他别紧张,正常发挥,那真是要多讨人喜欢,有多讨人喜欢。我觉得自从项知言肯陪倪曼见销售之后,她攒的局至少多了2倍。就一定要项知言陪着她看各种衣服箱包首饰,然后接受销售您家公子真是俊朗礼貌的各路夸奖。 可把这女人虚荣的。 倪曼没生过孩子,她好像也不是很喜欢,但是如果天降一个知礼懂事,又年轻英俊的小伙子让她过把当妈妈的瘾,她就来劲了。 她有多过分呢,我这么说吧,大年二十九那天晚上,郑德安亲自来敲我们这边的门,在客厅待了20分钟,表达了以下几个中心思想。 他很感谢我们回来过年,倪曼这几天都非常开心。 他和倪曼过了大年夜就会出去旅游,房子暂时留给我们。佣人都在,走的时候也不必把钥匙留下来,以后常来。 还有他想认项知言做儿子。 ………… 我说德叔,人家有爸妈的。 郑德安说,他也没姓李,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 ………… 我觉得倪曼这些年越来越嚣张真不是没理由的,她本人天赋异禀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可能真的是郑德安惯的。 最后总算是好说歹说把这位爷送走了,他走的时候还有点疑惑,问我,做他和倪曼的儿子不好吗? 好,好的不能更好了,但是我觉得项知言还是要比郑知言好听一点,所以就这样吧。拜拜了您嘞! 项知言被我破坏了成为豪门贵公子的机会,无奈地拉过我去抱抱。 “她不是真的想认我做儿子。”项知言跟我说,“她可能也是想找个渠道和你亲近一点,这几天她都在问你的事。” 我觉得挺惊讶的,倪曼从来没这么迂回过。 我拉着项知言在沙发上坐下,给他看我们家的老照片。里面有年轻到几乎在发光的倪曼和同样意气风发的我爸,还有跟个不高兴似的我。 “我不是那种很讨人喜欢的小孩。”我和项知言说,“其实之前孟家做的那个视频也不能算是完全冤枉人,小时候跟我爸去片场,我都不怎么说话。” 倪曼嫁过来的时候我很小,勉强有点记忆。只知道家里多了一个新的成员。 我对她非常好奇,但是因为怕生,总是远远地看。 倪曼一个惊世骇俗的大美女,当时也才24岁,比我现在还小,突然做了人家妈,身份根本转换不过来。于是我们家的关系就非常奇妙地变成了,我和她争我爸的宠。 我感觉我不是空降了个妈,是空降了个竞争对手。 我小时候不爱说话,更不要说去讨人家的好了,几次三番下来,看到这女人自自然然地跟我爸撒娇,委屈地想哭。又一次早餐过后,倪曼直接倒在我爸身上,搂着他的脖子要亲。我坐在餐桌对面,也不知道是在难受什么,忽然就哭出来了,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我不知道这事放到别人家怎么处理的,放到我们家,倪曼和我爸被吓了一跳,开了个家庭会议讨论要怎么处理这事。 我爸:“小植还小,要么我们当着他的面还是要收敛一点吧?” 倪曼委屈地不得了:“可是我想要亲你的时候不能亲,我不是一样很可怜吗。” 说完还要摆着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来看我,问我说难道不是吗。 这个时候就要鉴定我爸到底是个称职的父亲还是一个色鬼了。 他的处理方式是: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个剧组的工作,你们俩在家里自己待两周吧。 然后这个还在蜜月期的男人就跑出去工作了,留下我和倪曼两个人在家里。 倪曼本人也没想到这个结局。 她这个年纪,又是这样的面貌和身段,随便让她对付个什么男人,她都没在怕的。 前提是这个男人不能只有4岁。 采用常规手段哄了我一整天,半个好脸都没拿到之后,她非常疑惑问了当年四岁的我一个问题。 “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呢?” 也就是当时太小了,没法反击,换作现在我一定要吐槽一句您怎么这么这么自信呢? 其实也不是倪曼自我感觉太良好,她身上最绝世美人的地方,就是对自己的魅力毫无掩饰的自信。那种自信,不是说,老娘就是全世界最美的人,而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不喜欢我的人呢? 这样的想法让她整个人都弥漫着一种亲切的善意,在她美貌的加持下,真的给人感觉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 如果不是她抢的是我爸,我想我会很喜欢她。 我没有妈妈,从一开始就没见过。 她的存在在我们家像是个不能提的禁忌,连个名字都没有,更不要说照片了。我知道有种生物叫妈妈,但是直到出去读幼儿园了,才知道有妈妈到底意味着什么。 没有妈妈其实不算什么,但是幼儿园老师言辞和表情中的怜悯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避讳,很容易让当时还小的小朋友们意识到,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没有妈妈。 我人生中第一次校园冷暴力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没有人要跟我玩,总是会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说我的闲话。甚至“你没有妈妈”这句话变成一句很好玩的吵架用语,被用来互相攻击。 我从一开始懵懵懂懂,后来也认识到没有妈妈好像是件很严重的事。 我回去问我爸,我爸给当时三岁的我来了一番高论:“你和他们没有任何不同。有没有妈妈不会影响你是否成为一个高尚的,值得人喜爱的人。反而你的那些同学,只因为这一点,就贸然攻击他们不了解的人,这是他们的目光短浅和有限的家教导致的,这样的家庭教养出来的人,即使一起长大也不会成为和你推心置腹的朋友,大可不必理会。” 有没有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我只有3岁,我就听懂了三个字,不要理。 这显然是个消极而且没什么作用的处理方式,我那时候还没形成后来那么倔的人格,那些小朋友在数量上的绝对优势,足以让幼小的我就领悟到阿Q精神的软弱和凄惨之处。 我说是我不理他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被排挤的到底是谁。 那个时候我家里打扫的阿姨也许是看我太可怜,她的想法和我那些老师没有什么不同。她可能还更过分一点,因为她真的觉得没有妈妈是我的问题,那些孩子排挤我是应该的。 她的应对方法就是每天出门的时候给我塞一包糖,让我去分给幼儿园的同学们,用以交换让他们陪我玩。 这么明显的讨好手段,给当时的我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冲击。我最初的几天根本没有把糖拿出来,原样拿回家里让阿姨再数落我一顿。 后来我就学乖了,知道被接回家前要把糖丢掉。 我也不知道我这样的执拗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时候还没形成什么高等级的想法和思维,就是觉得,我不愿意做。 这种持续丢糖的行为,一直持续了1年,倪曼嫁过来了都没有结束。 阿姨一开始还很高兴,觉得我终于有妈妈了就不会被排挤,可是小小年纪的我真的只觉得身心俱疲。 有什么用,又不是真的,况且人家也没想过要当我妈妈。 我爸丢下就我们两个人去上班,倪曼好像那段时间没什么工作,就待在家里。我是每天要上幼儿园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我不喜欢她激起了好胜心,在我们冷战了2天之后,倪曼决定亲自接我回家。 她是个明星,虽然是个花瓶但是也很红了,出门自然是要全副武装,帽子口罩外套,连头发随便扎了个大马尾,就在幼儿园的铁栅栏门口等着。她来的太早,嫌人多,就沿着栅栏往别的地方走,等着下课。 很不巧,或者说命中注定的是,我刚好溜出来丢糖。 我丢糖的那个大垃圾桶就沿着小操场的铁栅栏放,她正巧走到那里,我没认出她来。 幼儿园老师看到终于有了个没见过的年轻女性来接我,非常热情而亲切地和她说了很多话,就是那些,我性格不好,不合群,有点孤僻,希望她当妈妈的回家能多教教我。 倪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带我走的时候,突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她也不是我妈妈。 就虽然吧,她说的是实话。但是内部矛盾和外部矛盾不能相提并论,幼儿园老师脸上尴尬地表情我到现在都有依稀的印象。我自己呢,她说完这句话我就把她的手给甩开了,一个人让司机叔叔帮我开门,独自爬上车。 回家之后我就把自己关进小房间里,不吃晚饭。谁喊都不开门。 其实如果我爸在的话,我们家的阿姨为了讨主人开心,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哄我开门把饭吃了。可是他这不是不在家吗,而且这个家的新女主人和我的关系不好。他们也就意思意思地哄了一下,再没后文了。 我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倪曼今天很安静。往常她在家里总要折腾出点声音来,今天却好像只是找阿姨问了问事情。 我好像听到他们说我了,无非就是那些老话,说我这个小孩怪的很,不说话,又不亲人。家里明明也没虐待我,还要摆脸色给人看。 我听到这里就没听了,半夜饿醒起来觅食的时候,推开门,发现门口放了一盏小夜灯和一个食物托盘,里面是面包和一个橘子。 我以前在家不吃晚饭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个待遇,就算是有人起来帮我弄宵夜也一定要大张旗鼓,势必要让我爸知道他们又为我这个难伺候的少爷付出了什么。 所以我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奈何此时大家还是敌军,我就把门摔了。 饿了一晚上醒过来,打开门看,小夜灯和食物托盘都不在了。阿姨和其他人都神色如常地继续忙碌,倪曼还没起来。 怎么说呢,明明是我自己矫情不领人家的情的,此时此刻还有点委屈。 我拿着阿姨给我的新一包的糖果,照常去上幼儿园。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个小小的孩子,第一次对自己丢糖的行为开始觉得犹豫了。觉得是不是我这样确实是不太好。我还是应该先低头,用糖果示弱算了。这样老师和阿姨都能交差,我爸也能少一件烦心事,我自己在幼儿园可能也能过得好点。 我犹豫了一天,午睡都没休息好,直到快放学,那包糖还尴尴尬尬地放在我的小背包里,我既不想拿出来,也很犹豫要不要丢掉。 然后我就不用想这件事了,因为倪曼来了。 她和昨天的风格完全不一样,那天是个光线明朗的秋日午后。她穿着一整套最时兴的名牌,带着她最喜欢的首饰和名包。头发刚刚做过,柔软蓬松地披在她的肩上。妆容明艳到秋色都要退避三分。 就这么个艳光四射的大美女,放到哪里都是要引起轰动的,何况是因为等着接孩子回家,所以人头攒动的幼儿园门口。 她身边自然地形成了一个真空区域,所有人都在打量她,但是又不敢上去说话。 我就是那天第一次认识到为什么美貌会成为一种武器。 接人的时候,她直接把我抱起来,不急着走,和我同班同学的家长social了半天。最后去找了我们幼儿园老师说话。 我们老师是个女孩子,看到倪曼居然也会脸红,倪曼好言好语地和她说,自己很可怜的,每天要在我手底下讨生活,所以管不了的。还说如果小孩子高兴,就随他好了。 我们老师被倪曼这五迷三道折腾晕了,就问,您是这孩子的什么人,以后也好称呼。 倪曼就抱着我,笑的像是个天使。她说我不是他什么人呀,我只是他一个普普通通的追求者。 这么炸裂地搞了一次,我在幼儿园的境遇彻底反转了,以前是他们排挤我,我也不搭理人。现在是他们暗戳戳地想要和我说话,我不搭理人。 小孩子的世界单纯,所以容易被影响,他们也许只是觉得倪曼很好看,可是当他们看到自己父母对倪曼外貌表现出的艳羡和臣服之后,对于这种感觉的模仿被迅速移情到了我这里。 可是我不需要了。 像这样别人在讨好你,你却不以为意的体验,让我日后,在怀疑自己到底是真的坚守本心,还是不合时宜的时候,始终保持向上的情绪。就算偶尔低谷,也只要给一点向上的契机,就能野火复燃。 这些都是倪曼给我的。 她对此付出了一定代价,她和我爸的婚姻虽说不是那种年纪差距大到不能看的老夫少妻,终究也有很多闲言碎语。低调点也就罢了,这么高调地接我放学,八卦小报里面的言辞早就不能看了。 她什么都没说过,变着花样的打扮自己接送我上下幼儿园。直到我自己开始觉得被万众瞩目的日子实在是太烦了,才制止了她这种行为。 我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说为了讨我的喜欢啊。 我问是为了我爸吗。 倪曼匪夷所思,说和你爸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想让你喜欢我啊。 我说我就非得喜欢你吗。 倪曼说这个世界就算有人恨的想让我死,心底某一处也一定是喜欢我的呢。 这女人,真的是绝了。 这个女人直到最后都没有让我喊过妈妈,也基本没做过妈妈该做的事。在我们相处过的短暂的童年和少年阶段。她和我联手把我们家原先的阿姨赶走,教我怎么跟人撒娇卖乖,帮我扯谎请各种各样的假,老是说是送我去上学,转头就带我去了商圈或游乐场。 很多事她这么个女主人明明说一声吩咐就好的事,也没什么人会刻意来找麻烦。她非要跟我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一样。就比如扯谎请假,我们有一整套的后备方案,比如如果老师打电话确认要怎么办,如果被问到扯谎的具体内容要怎么办,被我爸发现了怎么办。 后来她和我爸出去拍戏,不在家,我远程遥控让她帮我扯谎的时候,她都不辞辛劳地打电话给我问我这样扯谎是不是不太严谨。 我说你不要搞了,打个电话的事啊。 倪曼就说搞笑嘞,我在这边拍戏报纸上都有的哦,你们老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就是这么一个女人。 回到最初最初,那个破冰的下午,我因为心智不成熟,正好是人生中最脆弱无助的时候。抱着膝盖坐在游戏室的地毯上,和倪曼说,除了爸爸没有人喜欢我,但是因为她今天帮了忙,我愿意把爸爸分一点给她。 倪曼说,你不要这样啦,你看我不是喜欢你吗。 我说,你的喜欢很值钱哦。 倪曼骄傲,是的啊,人家广告商让我说一句喜欢,都要付好多钱的诶。 我说,那你喜欢我也是因为我爸。 倪曼说,不是啊,我是觉得你这个小孩还蛮有意思的。 我说,哦。 倪曼抱着我拼命摇,崩溃道,不要这样了啊,她这辈子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这么费尽心思,不能接受这么个结果。 最后她说,我实在是太铁石心肠了,她要给我扣分,扣10分。 我没想到我在她那里还有个分值系统,一下子不知道为何还有点紧张。问了她一句满分多少分啊。 倪曼就写了个纸条给我,打头一个1,后面跟了一大堆0。 是一个幼儿园小朋友数不清的数字呢。 在那之后,虽然幼儿园和小学生活还是有一些波折和被欺负排挤的情况,我也是真的觉得没什么了。 毕竟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让倪曼这么撒娇着哄,还在她那里有那么多分。我爸都比我少了8个0。 这个套路,我原封不动地用在了项知言身上,我明白这对一个缺爱的人是多大的安慰。倪曼为我做过,我也终于为了另一个人做过。 其实就算不是很想承认,我性格里最软的那部分,全是从倪曼身上学到的,比如喜欢一个人就要粘着,撒娇的时候就不要想着要脸,人家有好的地方就要说,如果觉得值得就没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这些柔软的地方都受过挫折,纷纷枯萎成焦土。却还是在遇见项知言之后,统统复苏过来。如果说我的思想和爱好,是被我爸影响的,那我这种就算受过挫折,学会保护自己,但是永远记吃不记打的能力就是从倪曼那边学到的绝技。 虽然没说过,但是我很爱这个女人。 所以她当年出轨,和我爸离婚,也就变得让人,没那么好接受了。 我们有很多年没再见过,没再说过话,直到我爸过世,她才突然出现,帮我挡住了一半外面的狂风骤雨。 而她身边已经有了郑德安。 我知道郑德安的背景,却不知道他到底对倪曼什么想法。所以除了在我爸房子这事上,我接受了倪曼的帮助,其他什么事情都没有说。倪曼甚至不知道我在湖城过着一袋吐司吃一周的日子。 这世上总有些人,你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也为了不打扰他们现在的生活,而不愿意见他们的。 何况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那个为我给老师扯谎请假的女人终究还是留在了照片里,再看到她,我们两个人都近乡情怯,话都不知道怎么说,连共同的回忆都因为我爸的死亡而变得那么难以提起。 所以我们默契的不询问对方的生活,维持着比陌生人稍微近一点的关系。偶尔通个电话,也只说最近天气凉了之类的,没营养的话。 她会很喜欢项知言,这是我们出发回来之前,我没有和项知言说过的。 如果没有项知言,我不会有勇气回去,去面对尘封的往事,觉得自己能真的走出来。倪曼知道这一点,所以留在这里,她把自己和那段记忆的遗产锁在一起,沉默但是温柔地为我守护着一段老旧的时光,替我阻挡了所有萧瑟的物是人非。 这个女人不是我的妈妈,也不必成为我的妈妈。 她是我的倪曼。 备注:这章主要讲过去的事,有点长,像是倪曼的番外一样。但是觉得放在正文里比较好,请大家多包涵。 章节114: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14 概要:年三十 大年三十,一整天都很忙。 虽然没什么真的要做的事,但是过年嘛,总还是有些传统项目是要配合的。 倪曼给我和项知言一人倒拾了一身新衣服,挺居家的。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想法,我穿出来就像是个学生,项知言穿出来像是个走T台的。 “他穿成这样能舒服吗。”我一边随手拿案台上放着的云片糕来吃,一边和倪曼欣赏项知言。她这几天高兴坏了,水一样的奢侈品男装春季新款让人送进宅子来。这要是在湖城或者燕城就算了,平阳这样的乡下地方,不得不佩服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挑了好久的衣服,现在穿着的是一套丝质长款的裙子,在袖口和领口缀了珍珠。看着普通,其实外面想买都没有渠道,是意大利一家高定的家族工坊制作的,从布料到绣花全都有讲究和故事,一件衣服跟艺术品差不多。郑德安的衣服也是这样,只不过男款没有女款张扬,他气质又是那种沉稳又寡言少语的,虽然也是个帅大叔,还是没有倪曼打眼。 她最后选好了项知言的衣服,把才他放给我。项知言坐到我身边的时候小小喘了口气,说之前做演员出席活动的时候都没这么累过。 “你要是做偶像,也许就习惯了。”我和他说,“你见过海鹿的化妆室吗,那都不叫室,简直就是个商场。什么历年的新款,多小众的牌子都有,还不止一个码号。比起来倪曼这种都算是小打小闹了。” 我们中饭在家里吃的,郑德安吃完就外出了。我问倪曼他今天会回来过年吗。倪曼喝着茶说回来啊,你问这个干嘛? 我说他那么一家子呢。 倪曼笑了,他家在这呢。 行,我不担心她了。 三个人打不成麻将,过年虽然就我们几个人过,但是还是有很多社交活动免不了。倪曼和我闲聊了一会儿就回了个小房间,让老陶给她该摆的花摆摆好,开始跟她那些姐妹挨个打视频电话问候。 我这边虽然没什么社交,但是有联系的几个人都还是挨个联系过了。 卢青和还留在家里过年,一大早起来就开始跟我哭,说是卢丹平今年真的带未婚妻回来过年了。董家的小姐,家世和背景都没得挑,算起来还是卢丹平高攀,在她家里那是一个宾至如归,所有人都在讨好她。她就装病待在房间里了。问我飞机还飞吗,想来找我过年。 我说我们在这待到元宵,你要是想过来就过来吧。 卢青和说好,但是听她语气实在不像是真的想抛下家里来找我的样子。多半只是心里不舒服跟我抱怨。卢丹平结婚大概要搬出去住,在家里见他的机会过一天少一天了,她不会不珍惜。 谢崤那边我也打了个电话,他的戏刚刚拍完,方德涵接了卫视的春晚晚会,要出席,新年不能在一块过,谢崤一个人在家里陪老人过年。 然后我又给文老啊,成唯啊这些人发了短信,简单写的新年快乐。 给文老的新年礼物我一早寄出去了,他老人家还是比较喜欢收信,我抄录了几段我爸原来工作记录里的随笔。写了一年的工作总结和祝愿。拿信封封好给他寄了快递过去。 文老这点和我爸一样,甭管什么时候都是彻底的工作狂,都要过年了还要给我打电话问剧本的事。 “……你要是想好了,年后就要回湖城开始安排。”他严肃地跟我说,“用什么人也要想好。” 我在电话那边哭笑不得,“文老,我剧本还没拿给他看过呢,八字还没一撇,您别操这个心,咱先过个年。” 成唯受到短信之后直接给我打了个电话过来,《山祭》的后期快结束了,正在联系档期,大概明年年中的时候,他问我和项知言有没有空去路演。” “还有他最近闹解约的事,一直没有他后面去哪的消息,你们是什么打算?”成唯问我。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答,我只和成唯说别太担心,路演和见面会这些正常的宣传项知言还是会去。 成唯听我说完,开口:“如果他准备以后不演戏,也许对你们俩来说也是好事,算了,不说了,新年快乐。”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我对着黑了屏的手机难得感受到一丝尴尬,觉得于清波真的是对他的刺激太大了,草木皆兵似的,过去多久了还不忘提点我一句。 不过项知言确实可能是不打算当演员了,春节这么好的社交时机,他手机直接放在我这。跑去厨房和师傅切磋厨艺去了。 自从我们集体喝粥放了早餐鸽子,厨房的师傅就对项知言有了那么一点意见。有事没事都要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来餐桌上都要提一句某道菜是怎么个做法。 项知言估计也是闲的,他觉得听了人家的秘方不能白听,就去厨房做了一盅汤。那汤他在家里做给我喝过,好喝是好喝,但是我嫌那汤有股药味,不是太喜欢。结果那汤在厨房造成了小范围的轰动,好像是什么很有名号的私房菜,步骤非常麻烦,也不知道项知言从哪里学来的。 那之后厨房的大师傅就消停了,就是总想拉着项知言切磋技巧,看那意思不是切磋,是想看看项知言手里头还有什么菜色。 我和倪曼说你们家这么没规矩吗,她就和我说现在是新社会了,请我快点从封建专制的统治中醒来吧。 折腾了一下午,晚饭上桌前,郑德安披着一身风雪回了家。 他又换了身新衣服才做到餐桌前,菜都要摆好了,这回不是家常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心炫技,一个菜比一个看不出什么来头,我只认得项知言在家里做过的几个。老陶和佣人们都穿了新衣服,他们自己还有一桌。倪曼把大师傅和老陶留在我们这桌一起吃了。 年夜饭还是热闹的,老陶和大师傅都是多年的老人,和主人家熟悉的很。我和倪曼两个又是能说的,有项知言陪着,就算郑德安从头到尾沉默地像个石像,这顿饭也算的上其乐融融。 就是我有点同情倪曼,看他们家这情况,以往过年大概也就是她和郑德安两个人。多少冷清了点。 吃完饭我本来觉得没事做了,佣人把菜收拾下去之后,突然拿出来一个特别大的案板,摆在刚收拾好的餐桌上,又拿了面粉绞肉馅什么的过来。 我一脸这说着什么情况,就看见郑德安挽好了袖子,倪曼给他围了围裙,端坐在餐桌面前,开始和面。 倪曼并不干活,就坐在一边看着,脸上笑盈盈的,和郑德安说话,什么下午给谁打了视频电话啊,某个奢侈品的衣服又出了什么款式啦,巴拉巴拉的这种。 郑德安脸还板着,气质却整个柔下来了。 我看着莫名觉得脸红,拉着项知言穿外套,问老陶要了烟花什么的东西,跑去了楼顶。 倪曼这宅子是包括楼顶的,被她修成了个小花园,有个玻璃罩子似的暖房,其他地方就只是弄了下地板,放了个小桌椅。我们上来老陶就把安在地板下的地灯开了。薄薄的雪,盖着,还挺梦幻。 项知言拿着手机查烟花爆竹燃放管理条例,开口:“咱们这地方好像不能放烟花爆竹。” 我愣了,拿着烟花的手特别难以置信:“那为什么老陶还把这些给我了?” “大概是觉得也没关系吧。”项知言说,看着我问,“你要放吗。” 我有些恹恹地,“不放了呗。” 项知言乐,说现在咋办,下去吗? 我说算了吧,感觉是他俩的保留项目,就别去打扰了。 于是我们两个就这么被迫滞留在楼顶。我还没带手机,简直太悲剧了。 项知言看着我实在无聊,就说:“你要是不嫌没意思,我给你画雪玩。 ” 章节115: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15 概要:火树银花 项知言在天台上找了个空地,手套摘了,空手画了个狗出来。虽然是简笔画,但却是写实派的那种狗,不是Q版的。我看那狗我都惊了,说我们都见过家长了,你怎么还有技能瞒着我呢。 项知言就笑,说也就这个了,当时拍《雨人画家》的时候练了3个月的素描,很久没画了。说完他就在雪地上画各种各样的东西。雪太薄,一不小心就融了,我们俩就边画边避着走,幸好这天台还挺大的,项知言一边画,我就根据他画的东西编故事。 这只狗好像有点帅哦,毛又顺又长。 咦,你咋又画只兔子。看上去有点没心眼啊,你咋还给这兔子画墨镜带着,你是暗示这是个盲兔还是个黑老大啊。 行,那这就是盲兔子和他的导盲犬吧。导盲犬把兔子背到了个什么地方,有花有草的。盲兔子闻了闻花草就躲着睡了。狗蹲在一边守着,又飞过来一只鸟,鸟把兔子给啄醒了……… 我看着项知言继续画着动物世界,觉得心里酸酸软软的。这家伙,把我们这一年相遇的许多琐事都画了出来。 一件事一件事过的时候不觉得,现在重新看到,不由自主地百感交集。 原来才过去一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去年的春节我在做什么,卢青和回家过年,谢崤和方德涵在新婚蜜月。 我没地方可去,祝福短信发完以后也懒得搭理是不是有回音。一个人呆在出租屋里,电视的声音放得很大。买了瓜子和各种糖果,用铁盒子摆在桌上,一边上网看微博的吐槽,一边兴致缺缺地看春晚,顺便还刷新一下视频网站,看看《盲野》有什么评论。零点过了就睡,第二天睡起来之后,收拾了一下去商场看春节档的电影。 其实也还好,我现在想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寂寥或者孤独的情绪。 可是总归还是和现在不一样的。 如果一年前有个人告诉我,第二年的春节你会跟个二傻子一样的蹲在老家的屋顶受冻,看另一个男人在雪上画画就觉得幸福,我大概是怎么都不会相信。 项知言最后画到了导盲犬驮着盲兔子回家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震响,天空中突然炸开了一朵烟花。我们俩一愣,抬起头来往天上看。 那是平阳市庆祝新年统一燃放的大型烟花,离得不算特别远,我们这里刚好可以看的很清楚。 没有什么特别的花样,就是记忆中小时候常见的那种,炸出来的刹那像是朵盛开的千瓣菊。红的绿的,还有白色的,璀璨过后的一点余烬又在天上下了场金色的雪。 这场烟花炸得那么满,那么密,我可以看到还有人陆陆续续的出来,到楼顶,到小区外面,一起观赏这场火树银花不夜天。细碎的人语和硝烟都隔得有些远,但并不妨碍去体会此刻安宁祥和的人间烟火气。 项知言轻轻从后面拢住了我,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我想我爸了。 小时候烟花爆竹燃放还没有管的很严的时候,除夕晚上他就带着我去空地上放烟花,放二踢脚,有一种从地面燃起来像是风火轮一样,火花能转着打好几个圈。过了午夜再吃饺子,压岁钱压在枕头下面,第二天一睁眼就能看见。 然后初一要呆在家里祭祖,初二要去登山踏青,初三开始拜年。会有很多人来,各个剧组的演员导演,认识不认识的亲戚。到了晚上我爸会特地做一顿烧肉来吃。家里不管是原先在平阳还是后来到湖城,一直要到了初十才会安静下来。然后马上就是元宵,平阳的庙会会办好几处,我们家附近的在一个社区活动中心里,猜灯谜能换牙膏牙刷毛巾之类的小东西,那就是过年最高兴的时候了。 都不值钱,但是我和我爸联手能猜到一大叠兑换劵,倪曼就带着口罩在旁边问你们爷俩是不是来打劫。 这些后面都没有了,搬到湖城之后,没有灯谜可猜,没有烟花可放。登高踏青也没有高可以登,湖城附近最高的山看上去也就是个土坡。 孟家买回了大宅子,所有人都住到一起,每年过年都声势浩大地弄一整个宴席和旷日持久的社交活动,迎来送往的人比以前多了不知道多少,但是我却越来越不喜欢过年。 只有枕头下面压着的那一份压岁钱和午夜过后吃的那份水饺还是原来的味道。 那是我爸特地单独做给我的,里面会挑两个饺子出来,包的时候放两个一块钱的硬币。 倒不是有什么寓意,就是那种集体包来下锅的饺子我总吃不到钱,所以他就特地包来给我。 真的是把我惯的。 我总是很想他,在生活的各种间隙或者陡然安静下来的时候。我也很怕想他,因为总是难免想到这世上有一个非常爱我,而我也同样很爱的人不在了。 从过程来说,他还是被我气死的。 我觉得冷,往项知言的大衣里缩了一下。 我和他说,我的新年愿望是你活到100岁。 项知言轻轻地抱着我,没有问我说为什么。我想他经历过他外公外婆的事,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们一起长命百岁吧项知言。 只要你活着,我们在一起,我就觉得无论再发生什么事,这都会是很好的一生了。 所以唯一还能做的,就是让这一生再漫长一点,漫长到你变成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漫长到我什么字都看不清的那一天。 那我此生再无别的执念。 我们在楼顶看着烟花最终完全散去,项知言的手很冰,大概是刚才画了满地的画冻的。我捂在手心里,很快就暖了回来。 德叔跑上来叫我们,说是饺子下好了,让我们下去吃。 楼下倪曼靠在沙发上,郑德安拿了国际象棋,倪曼偏头问项知言会不会玩。她是知道我不会的,本来这应该是她和郑德安的项目,不过我看这女人大概是想躲懒,所以一副没骨头的样子靠在沙发上。 项知言棋艺不知道行不行,会还是知道规则。这种休闲的棋艺游戏他们那个私校原来应该都教过。于是顶替了倪曼的位置去陪郑德安下棋。 我坐在倪曼身边,自己挑了碗饺子,一咬,一个硬币,再一咬,还是一个硬币。 我都惊了,天诶我运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再咬第三个,还是一个硬币。 倪曼看着我震惊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玩,跟我说她每个饺子都放了有,不怕我吃不着。 我说你也不怕大过年的把牙给崩了,她就哈哈大笑。 她笑了一会儿,笑累了,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和我说,新年快乐啊,小植。 我也和她说新年快乐啊曼姨。 她看了看我,又侧头看看正在下棋的项知言和郑德安,忽然开口说,义晶要是看到你今天这样,一定会很安慰。 我没说话,默默地把第四个硬币从嘴里拿出去。 倪曼伸手过来理我的衣摆,“他那样的人,不会因为你喜欢男孩子这么点小事就被气着的。” 我只得说:“姨,就算不是完全因为这事,也是这事压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在门口自己听见的。” 倪曼用手过来拉我的脸,说:“我说不会就不会,你是小小年纪思虑太重太把事抗身上了。” 她拉了一会儿,整个人倒过来,靠在我肩膀上,说:“他那样的人,他真的不会的。”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倪曼的话,毕竟我爸已经走了,并不能醒过来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可是解脱自己并不是一件坏事。 “好的曼姨。”我握握倪曼的手,“我相信你。” 倪曼忽而就笑开了。 这真的是一个好年,虽然没有那么那么热闹,但是温暖,亲密,好像那些纷乱阴暗的东西都可以埋藏在过去,真正做到辞旧迎新。 不过老天爷可能是看我过的实在是太顺了,客厅正一派温馨的时候,老陶突然有些神色紧张地走过来。倪曼看了他一眼,忽然笑意就浅了。老陶看着我在,不敢说。倪曼让他直接讲,不要避讳什么。 老陶这才开口,说孟家的人已经到楼下了。 章节116: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16 概要:往事 我脑子里迅速空白了一秒,然后又冷静下来,看向倪曼,等着她的解释。 因为她这个态度不像是没有准备。 倪曼稍微正了下神色和我说:“年前就来过了,你那时候还没到。他们说是要来商量取景的事,我说你不在就连人都没见。” “这个时候又上门,那就是知道我在这里了。”我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语气。 倪曼摸摸我的脸,“你要是不想见就不见,没人能硬闯进来。” 郑德安和项知言也暂停了下棋走过来,郑德安没什么具体的动作,耐心等着我的反应。项知言则走到我背后扶住了我的肩。 这三个人都陪着我。 我长出一口气,问老陶来的是什么人。 老陶神色有点为难,说孟家老太太亲自到了。 哦,这倒不用纠结了。 我奶奶都80多岁的人了,不可能真把她一个小老太太关在下面。 老陶出去接人,倪曼笑容只剩下很淡的一丝在脸上,郑德安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还真是挺造孽的一件事。我奶奶自己的年不要过了就算了,还千里迢迢赶来让大家的年都不要过了。 倪曼多通透潇洒的一个人,听到她要来,脸上笑容都没了。 这老太太活得太久,积威深厚。倪曼这一生很少对什么人打心眼里不愿意亲近,我奶奶就是其中一个。 他们上来的很快,我奶奶他们出现在客厅的时候,我们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一共两个人,我奶奶和孟家的管家潘桂。 孟建华没有来。 我奶奶的羊绒呢子大衣里面穿着一身黑色绒面的长款旗袍,有袖,重工绣了孔雀和各式花鸟,算得上正装礼服了——自从孟家复起之后她衣柜里只剩下旗袍,都是老式的剪裁,不是现在那种包裹身体的样式。她脚上还踩着一双有跟的小皮鞋,一样是定做,鞋匠家里是家传的手艺。头发剪短,烫了卷,首饰戴的不多,却很郑重。颈上的珍珠串和手上的翡翠镯都价值不菲。 如果不是她实在不应该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倒真像是要登门拜访什么贵人。 我奶奶身子骨很硬朗,精瘦,没什么病痛,这点从她不远千里亲自回来平阳就可见一二,没有哪家的80岁老人还这么在外面折腾。 她看到我们,先朝郑德安搭话。 “郑先生,本不该这个时间打扰,奈何家里小辈在这里,只能冒昧登门。” 郑德安并不多给她面子,但是基本的礼数还是要讲的,寒暄道:“孟老太太客气了,只是家里还要过节。老太太有什么事,可明日再来。” “我身子骨不行,怕来不了两趟。”我奶奶说,“本应该是家丑不可外扬,如今叨扰了郑先生,自然要给个说法。您眼前这位小辈,是我孟家的长房长孙。不成材又和家里起了龃龉。如今趁着我还能走动,自然要管教。郑先生不会连孟家的家事都要管吧。” 郑德安想说什么,倪曼却先开口了。她笑着,绝对是我奶奶这种人最看不过眼的那种娇笑法,一只手揽在我身上,朝着我奶奶开口。 “您是幸苦了。”她说,“小植在湖城的时候不管教他,回来平阳过个年,您倒是风里雨里的来了。” 她顿了下,笑得更欢,“孟家家财万贯,惦记着小辈手里的三瓜两枣,也不体面吧。” 要换做往日,我奶奶早就被她这样子气走了。她整个人刻薄也古板,孟家老宅在她的把持下一直维持着一种仿佛在年代剧里才有的压抑。非社交的时间,整个宅院都没有人敢高声说话,就算是孟建华那样的小人,在她面前也是规规矩矩的。但是一到了外人前,她又能摆出一副家庭和睦慈善的脸面,言笑晏晏地仿佛什么真神菩萨,就好像那些让人喘不过气的规矩都不存在,很让人称奇。 她看不上倪曼,这简直不需要解释。不说倪曼年轻时候的绯闻,就光是女明星这一条,哪怕孟家就是靠影视剧发家的,她照样看不上眼,觉得都是不检点的人。倪曼这样不给她面子,换做旁的时候早就拂袖走人了,现在居然板着一张脸,燃着闷火,却也不愿意离开。 “郑先生。”我奶奶冷笑一声,“郑家这样的门第,尊夫人原先也是多让人敬仰的人。如今去了,不想变成这样,也难怪这样团圆的佳节,郑先生这里冷清至此了。” 这话说的极重,简直是对着郑德安的脸面打的。我实在不懂我奶奶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大概还觉得自己说的对,气势上丝毫不弱。 郑德安就是神仙此刻也耐不住性子了,“既然孟老太太看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必再多留了,陶沛,送客。” 老陶上前要送我奶奶走,她却不怕,冷笑:“郑先生这是要赶客。” “上门恭贺的,是客。”郑德安说,“上门轻慢我家人的,就不是了。” “郑先生让我走,也罢。”我奶奶说,“只是不能扣着我家小辈吧。” 她看向我,明明是她有事要求我,态度上却仿佛是我欠了她什么,开口:“孟植,你在这里也打扰郑先生多时了,是时候走了。” “走可以。”我说,“我要带一个人。” 我说着直接当着她的面挽着项知言的手,“既然奶奶是要带我回家过年,我带上自己的爱人,不算过分吧。” 她看着我直接气笑了,手指不受克制地想要指我,“你……你这么寡廉鲜耻,气死你爸爸还没满足,还要一起气死我吗?!” “您怎么会被我气死呢?”我说,“您身子骨这么好,是我被您关过,害怕了。” 我奶奶露出扯动了一下嘴皮,“……看来你是彻底不听管教了,郑先生,借贵宝地和我孟家的小辈说两句话,不过分吧。” 倪曼拉着我的手臂,我拍拍她,问郑德安:“德叔,借左边那个会议室用半小时。” 郑德安还记得我奶奶刚才的出言不逊,眉眼很阴沉,像是就想直接赶人走。只是这件事他要看倪曼的意思,也就是要看我的意思,所以暂时没有发作起来。 我和奶奶进了会议室,项知言想跟着进来,被我拦下了。 我知道他是担心,毕竟我奶奶当初做的那些事确实还挺骇人听闻的。不过这又不是在孟家,我是很安全的。我当着我奶奶的面踮脚在项知言的脸上亲了一下,在她一脸铁青的注视下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她就一个巴掌扇了上来。 嚯,还别说,她这把年纪了,扇人还挺疼的。 “你……寡廉鲜耻,有辱门风……”她是真的气坏了,指着我的鼻子,什么风度都不要了。“原以为你在外面吃些苦,就会收敛点……没想到越发不成样子,当时就应该关死你,也好过你在外面丢孟家的脸。” 我揉揉脸,她是老太太了,我总不好被打一巴掌就回手。但是该讲清楚的事情还是要讲清楚的。 “奶奶。”我说,“我现在还叫你奶奶,是尊敬长辈。我当时从孟家离开,就已经是分了家了。您拿着卖掉耀华之后的那么些钱,不需要和我打这个马虎眼。” 我索性不跟她绕圈子了,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开口:“而且孟家的门楣还轮不到我来败坏,我叔做的那些事,甚至说我爸做的那些事,您不会,也不应该忘了。” 她嘴唇微妙地跳动:“……那是你爸爸!” “所以您以为为什么现在还是一派风平浪静。”我说,“是谁当年害的孟家败落,4分利的高利贷,耀华最后能重新买回来,只能说是运气。还有耀华早年自杀的几个影视明星,我明说了,王志磊究竟是怎么死的,死在哪里,死的多不体面。不用我跟您重复一遍吧。” 我奶奶嘴角抽动,上来又想打我,手被我攥住了。 “你……你是想拉着孟家去死吗?”她的神情隐约有些疯狂,“那是那些人不检点!他们看上孟家的钱财,才勾引的你叔叔,是他们自己要死的,你没有证据!” “我是没有证据。”我说,语气都冷下来,“不然您以为为什么孟建华现在还没被进去?。我爸顾念着兄弟情分,愿意为他遮掩,我不是我爸。” 我奶奶的手掌继续用力,却始终打不下来,目眦欲裂地连半分贵妇人的体面都没有了。“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都觉得她说的话好笑,“您当时把我关在孟家的阁楼里,连水都不给,如果不是卢青和非要见我,我是不是早就‘悲伤过度’陪我爸一起死了。就算把我放出来,奶奶,孟建华下药想骗我签字就算了,他甚至还想给我注射毒品。是卢青和当时和我寸步不离,他忌惮卢家才没能得逞,不然我现在还能是个人吗?” 我奶奶还是那副仿佛被我逼迫到极致的愤怒样子,“那也是你精神病,你这是鸡奸罪,是要坐牢的!是你逼得我们这样的,你要喜欢男人,你逼死你父亲,你现在还在逼我!” 我觉得已经彻底没有话跟她讲了,“奶奶,如果你只有这些话,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就当孟家没有我这个人。” 我把她的手甩开,作势要去开门。 “你等等!”她说,仿佛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开口,“你把你爸的老宅和旧物买给我,3000w,够你逍遥一辈子了。” 我真的觉得我奶奶这个人挺好笑的。 你说她不懂人情世故,是个刻板的老太太,可是她对我叔叔的偏宠和包庇简直毫无底线到可怕。可是你要说她明白,她对我爸,对我,却又像是仇家一样,觉得什么情感最终都可以用钱来买,甚至还觉得我们占了多大的便宜。 我扭过头看她,真心实意地发问:“奶奶,我有件事早就想问了,都是您的儿子,为什么您这样对我爸,又这样对孟建华。还是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辛,比如我爸其实不是你亲生的吗?” 这句话像是彻底刺激到她,她发怒:“你这叫什么话,你爸是做哥哥的!长兄如父,这些难道不是他应该做的吗?!” 我说:“我觉得有些事该,有些事不该。” 我转向她,和她讲道理:“孟建华不善经营,做兄长的帮扶一下没什么。但是不该帮他还清楚所有的债务,还把耀华的全部股份放在您的名下,您要是一个能够分清楚是非黑白的,就罢了,可是您不是啊。” “还有,我不知道那些人的死到底和孟建华有多大关系,应该也不小吧。我爸知道这件事,要是真为孟家好就不该瞒着,该抓该被舆论唾骂都是应该的,而不是遮掩下来。他这一生做过多少成绩,挖掘过多少人才,是个多好的人,都抵不过这件错事。” 我看着我奶奶,内心一片平静,我不指望她听懂,也不指望她听进去,我只是有话想说。 “至于我自己的,就不跟孟家牵扯了。大家早散早了。我知道您为什么来。知道除夕夜我不在湖城应该是回来了,就特地来堵我。孟建华要拍我爸的传记,如果他真敢一五一十把这些事都拍出来,那我倒是敬佩他是个汉子。如果不是,我又何必陪你们唱这出戏呢?” 我奶奶沉默良久,终于还是从齿缝间说了一句话:“……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把一切揭过去有什么不好,那是你父亲。” “是。”我说,“但是有些事不是因为亲情就能够翻过去的。” 章节117: 3个月前 标题:117 概要:徐弱江 我奶奶终究是被气走了。 她走的时候还不过午夜,新年的钟声都还没敲响,可是没人还有心思等倒数了。 郑德安应该非常不高兴,他看着就是个强势又说一不二的人,和倪曼在外面相守这么些年,这样被不速之客打搅了的时刻应该不多。 倪曼倒是更担心我,从我奶奶走了以后就和项知言一直陪着我在沙发上坐着,几个人坐着说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老陶和佣人们都安静下来。客厅里只有电视还开着有声音出来。 等电视里喜气洋洋地跨了年,老陶才领着佣人们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这个年就算过了。 第二天早上,我是翻身的时候被硌醒的。掀开枕头一看,嚯,倪曼这是给我整了个砖头。 项知言已经起来了,在厨房做早餐,我已经闻见味儿了。 我去翻他那边的枕头,好嘛,又一个砖头。 我穿上拖鞋跑到厨房,腻腻歪歪地挂在他身上。项知言在煮面,正在看火,一会儿不注意得煮耙了。可是我这么闹他他也不躲,应该知道我心情不好所以就随我去了。 我说,老爷新年快乐啊,我的红包呢? 项知言说,你枕头下面不是有了? 我耍赖,两回事,我要你给的。 项知言抱着我,撸撸我头发,说给给给,要多少给多少。 我让他顺了一会儿毛,总算是高兴了。 面最后还是煮耙了,我们只能去大餐厅吃早饭。 倪曼猫过来的时候看到耙了的面条和赖在项知言身上不肯放开的我,表情很微妙。最后我们一起去大餐厅的路上,还偶遇了准备找过来的郑德安。 这开年真有意思。 等到我们早饭吃完,老陶就来说又有人过来拜年。 他特地来问我就觉得大事不好,果然他嘴里两个名字一说出来,我就觉得头大。 徐弱江和翁松,我爸那部传记电影定的导演和编剧。 郑德安脸色已经黑下来了,看样子是真的想关门谢客的。要是别人也就算了,这两位都是我爸多年的同事和合作伙伴,最后离开耀华其实多少也算是形势下的正常选择,和孟家的牵扯不多。不说多奉为上宾,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左右我奶奶那样的人我都见了,没必要在这样的长辈面前摆谱。 我礼貌地跟倪曼还有郑德安说了一声。郑德安脸还黑着,终究还是默许了。我就请老陶把他们请到会客厅,然后回自己屋里换了身衣服就过去了。 打开会议室的门,徐弱江在看墙上挂着的一副画,翁松坐着,正拿着杯茶在喝。看到我来,马上就放下了。 “徐老,翁老,新年好。”我打招呼。 “孟小先生,新年好。”徐弱江开口,翁松也和我拜了个年。 我坐在他们对面,然后就没话了。 我其实还挺习惯这种场面的,这两位都不是长袖善舞的人。我是小辈和他们没什么交情,更没话了。 徐弱江拍的片子和本人性格极其相似,非常喜欢那种大而空的壮丽场景和缓慢推进的镜头。风格肃穆又沉重,台词精简到极致,很适合历史题材和传记。翁松是和文老齐名的编剧,写过很多有名电视剧。卢丹平说的没错,如果是他们搭班来拍我爸的传记电影,至少从阵容上我不应该再挑毛病。 可惜制片是孟建华。 彼此踟蹰了一会儿,我毕竟是晚辈,总不好就一直端着让长辈为难。索性先开了口,礼貌地问了他们来这一趟是做什么。 徐弱江和翁松对视一眼,翁松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拿出来一本厚厚的本子,里面还夹了不少书页,以至于看上去比原本的厚度还要厚得多。 “这是……改到现在的,最后一版的剧本……”翁松说着,把本子推到我面前,我犹豫了一下,没伸出手去翻。 我这样拒绝的态度明显让徐弱江和翁松开始不安了起来,翁松紧张地看了眼徐弱江。徐弱江叹口气,开口:“孟小先生,我想问问你,为什么对孟先生的传记电影的态度这么消极呢?” 他推了一下眼镜,身子略微往前倾了一下,整个肢体语言非常诚恳。 “我……我们和你爸爸,30年的交情了,他常常说起过你。”徐弱江,“他不搞家族企业,子承父业那一套。但是他提起你,一直是很骄傲的。虽然之前没有机会和你深聊过,但我相信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一定很好。” 他的态度非常温和谦逊,实在不是让人心生恶感的人。我只能以诚相待,回答:“您客气了,我……您既然执导这部片子,应该和孟家有来往,我想他们应该不会这样说。” 徐弱江伸出一只手摆了摆,意思是真的不是在说场面话,“我们的确从你叔叔……或者说孟家那边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我们毕竟不是亲属,只是同事朋友,也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多活了这么些年头。总是还有几分识人辨事的眼光。孟小先生,你不是传言口中的那种人,你是个有骨气的。” “您抬举了。”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们也是第一次见,承蒙抬爱。” “怎么是抬举?”徐弱江诚恳地说,“我和老翁,还有文入渊,都聊过你的事,也看过你的那部《盲野》,从成片来看,很稚嫩,但是能写这样剧本的人,有悲悯之心,不会是忘恩负义的人。” 我不知道怎么回应他这句夸奖。《盲野》拍成什么样子我很清楚,实在算不上佳作,他这样夸我,倒是让我很不好意思。只得连说了好几句谬赞。 “孟小先生不必太过自谦……其实也因为这样,我们才会觉得疑惑,为什么孟小先生对你父亲的传记电影这样抗拒。”徐弱江问我。 我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先拉了旁人挡枪:“文老对这电影是什么态度呢?” “他不愿意写。”这回是翁松开的口,“他说年老了,怕伤心。” 我借坡下驴:“我也是。” 我这么明显的托词,徐弱江却也不拆穿我,“……这确实也是人之常情,是我们贸然打扰,还望孟小先生不要见怪。” 我被他这样的好态度搞得别扭起来,心里觉得有些过不去,于是多说了一句话。“徐老又是为什么,想要执导我父亲的传记电影呢?” 徐弱江,听到我这么问,偏头,笑着叹了口气,“孟小先生既然问了,我也不藏着,只期望孟小先生不要笑我们这些老家伙。我的动机,也只是为了自己的一个执念,觉得应该给我们这代电影人留下什么。” 我一下就不说话了,这已经不再是家长里短的话题。涉及到一代人,不是我这个小辈能随便插口的话题。 “我们这个时代,出大师。”徐弱江用很平静地语气说了这句话,“资格老一点的又拿过奖的,现在都声名藉甚,当年都是在地方制片厂时期就有作品的人。那个时代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嘛,总是有些行业领先的红利,所以大师多,殊不知只是来得早。” 徐弱江说到这里,翁松还在旁边笑了两声,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附和,只能装作认真听讲。 徐弱江说得兴致起来了,问我:“孟小先生,你也做过几年的编剧了,算是同行,你来说说看,如果要选一个人代表我们这个时代的电影人,你会选谁?” 这不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却还没等我开始为难,翁松就啧了下舌,用手背打了徐弱江的腿。徐弱江被提醒了一下,跟我告了个罪:“抱歉,一时忘形了,我最近和老翁的剧本工作太投入,总喜欢问这个问题。有些难为人。” 他态度好到这个地步,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陪着说了几句客气的话。 徐弱江又扶了扶眼镜,继续说:“这个问题问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有人觉得是国际上拿过奖的那几位导演,有人觉得应该王志磊那样的影帝,有人觉得应该是老影厂的厂长。” “可是对我来说,那个人是你父亲。” 徐弱江陷入了回忆,“咱们国家的电影,经历过三个产业时期,每个时期都有很独特的特征和烙印,第一个是民国那会儿,阮玲玉,胡蝶这些人都是那个时代的名人。然后是咱们抗战胜利后,要建设自己的电影制片厂,现在电影的产业基础,就是那个时候来的。” “然后就是第三次,是93年以后,咱们要和国际接轨了,‘市场’这个概念越来越深入人心。要什么,打破行业割裂状态,要组建新格局咯。其实就是民营资本和外国资金开始进入影视行业。原本都是国有的电影制片厂,现在开始有私人的。” 徐弱江看着我,缓缓地说:“你爸爸,就是那个时候,第一批开始做这个的人。耀华那家公司好像原来是做其他产业的,没落了。你小时候住在这里的时候,应该就是那段时间。你爸爸开始找人投拍《财神报囍》,那个时候多苦啊,他一个出品人,天天跟着片场搬东西,王志磊还是他从车间抓出来的,整个片子就倪曼算有点名气。幸好拍出来是好片……又赶上院线制的红利,赚得盆满钵溢,然后才有钱投拍后来耀华那两部拿了奖的片子。当然,钱是其次的。可是这段经历,在那个各路资本混战的时候,宣传咯,播映咯,分红咯,和当时几家影视公司里的艺人管理咯,这都是多新奇的事情,没人懂,所以花样百出,谁都觉得自己有道理,实在是太具有时代性和传奇性,我经历过,我想把它留下来。” 他的眼神有怀念,也有一种说不清的神采,我熟悉,我爸年轻一点的时候,在家里偶尔说起耀华,也会是这样的眼神。 这是人谈起自己喜爱和自豪的事物时的眼神。 “一个导演?或者演员?不,这些都不够。”徐弱江说,“只有你爸爸,他斡旋在市场和创作的夹缝里,扛着所有压力,保护和引导着整个剧组打出来商业片的一片天,也打出耀华的一片天。只有这样的人,在我心里,能代表我们的那个时代。” “孟小先生。”徐弱江往前坐了一点,“这不是为了什么利益,甚至也不是为了你爸爸,这是我个人的私心,我是在代表个人来请求你,帮助我,帮助我们这个剧组,去完成这部作品。” 我低下头,皱紧眉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可以对孟家的威逼利诱不假辞色,但是我没法不对徐弱江的这番话动容。这是对一个创作者热情的动容。 我知道我父亲身边有这样的一批人,可是我原来太小,后来他们又散了,就从来没有机会面对面深聊过。我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以这样的形式来到我面前。不为了叙旧寒暄,不为了利益往来,只是为了一个关于我爸的作品。 在我面前,没有什么个人恩怨能高过这种纯粹的创作理想。 可是世上事不是只要有理想就好的。 “徐老,文老。”我稳了一下声线才开口,“我很钦佩,您对作品的坦诚和热情,可是恕我直言,假设这部片子不是孟建华出品,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投资,我会很愿意帮助您。” “我自己做了几年的编剧,我知道资本对于作品的左右和影响。我愿意相信您,但是我没法相信左右这个片子命脉的投资方。” 徐弱江和翁松对视一眼,大概有预想过我也许会这么说,开口:“孟小先生,我和老翁都是多年的资历了,有人脉,也有班底。不会轻易受制于人。” “这部片子,有海鹿投资吗?”我直说了。 徐弱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问,回答:“是,怎么了。” “劳驾您二位先不要出声,我打一个电话。”我说,摸出手机,给傅文睿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电话那边傅文睿的声音有些疑惑。 “……孟植?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我有事问你。”我不和他寒暄,单刀直入,“你上次说,只要我签给海鹿,我爸那部传记电影的编剧就换成我。还作数吗?” 电话外,徐弱江和翁松都是神色一凛。 傅文睿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了:“作数,你改主意了?” 我没回答他,继续逼问:“如果我只要挂名,不干活呢。” 傅文睿沉默了两秒,语气有些飘忽,好像不相信是我会说的话,但还是给了我肯定的回复:“你要顶翁松的功劳?不太好操作,但是也可以,你……” 我没等他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电话外,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徐弱江和翁松的脸色都难看到不行。 “这就是你们要合作的资方。”我说,“海鹿选秀积累的家底,年轻,莽撞,目中无人,但是巨富。没有孟家牵线,他们没有门路分影视剧这块蛋糕。但是既然他们已经入局了,就有话语权,也许换编剧这种事其实他只是说来骗人,未必会履约,但是演员呢,海鹿难道没有送他们那几个选秀出来的偶像问剧组要角色吗?” 徐弱江没有说话,我知道我应该说中了。 半晌过去,徐弱江叹口气:“孟小先生,我不会说我完全不会妥协。市场就是这样,出品方任命人员,决定角色。我不是年轻时候可以和他们撞得头破血流的愣头青了。” “所以您明知道会处处受人掣肘,也要拍?” “要拍。” “为什么?” “因为如果有天,现在这个市场变得很健康,也是从前人的失败里试错出来的。” 我骤然一惊,感觉有种不可名状的感觉从脊髓直冲天灵盖,看向徐弱江。 他已经不再笑了,神色肃穆,像是他自己拍摄的那些片子里面的镜头。 “孟小先生,我们的任务不一样。”他说,“我年轻的时候坚持过自己,有人支持过我,也走过先辈走过的路。我见过市场化的过程,知道新资本入驻的趋势不可能会因为一两个人的坚守扭转。可是在这样的洪流面前,如果我们这样已经积累了一辈子身家的老家伙不在前面开路,难道要你这样的小孩子,被摆布得头破血流,丧失本心,再叹息一声一代不如一代吗?” “总要有人先和他们交上手的。我们这一辈人,有人扶持新的导演人才。有人一直坚持在拍独立电影。我的话,我不会放弃和资本合作拍片的机会,何况是我本来就想尝试的题材。我的作品和积累的口碑,都是我谈判的底气,是我和出品方议价的砝码。我想去拼一拼,就算失败,也为后人留了经验。” “能左右资本的,只有市场。能左右市场的,只有作品。而好的作品,是需要钱的。既然资本看上我这些拙作上的利益,逐利而来,我何不也利用他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呢?” 徐弱江语重心长地看着我,“孟小先生,我喊你一声小先生,一方面是父辈的情分,一方面也是对你的尊重。我理解,也尊重你在这些事上的选择,甚至说,我支持你的选择。要强也好,清高也罢,少年清贫易受诱惑,你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难得。编剧是自尊非常高的行业,如果写的人都不信那些铮铮铁骨,赤子之心,又怎么能写得出这样的故事呢?” “我说这些,不是想证明我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易地而处,我相信孟小先生也会有自己的选择。说白了,我只是为了自己的作品而来,想要尽力说服你相信我,帮助我。” 徐弱江和翁松一起看着我,说实在,我出生到现在也没有这么不知所措过。 “抱歉。”我说,“我可能还是不能,把我爸的旧物交给你们。” 一句话说完,徐弱江和翁松脸上一齐闪过失望,翁松看上去性子急些,想要继续开口。 我赶在他前面把剩下的话说完了。 “如果您二位不介意的话。”我开口,“到剧本完成这段时间,我们家的书房每天会向二老每天开放12小时,二位这段时间休息和饮食,都可以在这里解决。” 我笑了,笑得真心实意:“不知道二老可以接受吗?” 章节118: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18 概要: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对于我这个决定,倪曼和项知言好像都没什么意外。 倪曼让老陶收拾了客房,安排徐弱江和翁松住进去。项知言默默帮我打扫了我家的书房,把我爸的家庭照片和相关的东西都收拢好,暂时转到了我们卧室放着,只留下他的工作记录和工具书之类的东西。 倪曼本来说是要过了年就和郑德安出去玩,这样一来也没走成,把时间往后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启程。 这样收拾东西,又是安排客人,忙忙碌碌地打理了半天,谁都没顾上聊天说话。等终于闲下来的时候,我看看时间,离吃晚饭还有三小时,问项知言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我本来带他回来,就是想让他来看看我小时候走过的地方的。结果都这么些天了,都没得空出去。 项知言和我换过外套,披着一点点细微的风雪出了门。 有风雪的天气不算太好,我却很喜欢,总想起一句并不合时宜的诗。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这里算是误用,白茫茫大地只是说地上空无一物,并不是落了雪把什么都盖了。 但是我是个文盲,我觉得这诗契合此刻的心情,就有感而发了。 项知言陪着我走了很久的路,从我家出发,走去附近的公园,我读书的小学,我和项知言讲我小时候的事。 就和徐弱江说的一样,我很小的时候,正好是败落时候,虽然比起别人家还是强些,但也大差不差,如果不是《财神报囍》那部片子,也许我也就这么长大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我爸还会是我的偶像和灯塔。倪曼那个时候已经嫁进来了,也不知道受这个影响,她还会不会出轨跟我爸离婚。 终究人生也只有一次,这些可能性也只是无稽之谈。 我们走到饭点的时候才回家,吃过晚饭,倪曼和我在沙发上坐着,我说,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倪曼摇摇头,开口:“我和他们是一个时代的人,都是老交情了。”她拍拍我的手,“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情况并不难猜。就是觉得………多少还是不满。” “孟家凭什么绑着义晶一辈子,连死了都不放过他。” 晚上我回自己家睡,项知言打了杯豆浆放在桌上。我喝了一口,又热又甜。 我和项知言说,倪曼生气了。 项知言过来摸摸我头发,拉开一把椅子坐到我身边。 他行为很温柔,说的话却不是这样。 他看着我开口,“她不该生气吗。” 这句话把我噎得,一口豆浆都喝不下去了。 “你觉得我做的不对吗?”我放下杯子,问他。 他没直接回答我,换了个说法。“视角不同,倪曼和你考虑的事情不一样,没什么对不对的。” 我莫名对他这句话很紧张,攥紧了杯子。开口问:“那你呢,你怎么觉得的?” “我?”项知言朝我笑,说,“我说了不准生气。” 我嘴上说好的。 项知言在客厅暖黄的灯光下看我,开口:“我觉得你其实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或者是,你在意的地方其实不在要不要把书房开放给徐弱江和翁松。” 我看着他,忽然就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松下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松了,继续问他。 “为什么这么说?” 项知言笑:“你是真的要我猜?” 我说:“当然是啊。” 项知言把手撑着下巴看我,“那我猜你和他们谈了一场,找到给你叔使绊子的契机了。” 我绷了一下,尽量让自己不要要笑出来。可惜演技实在不太好,绷了没两下就破了功。 笑过之后,项知言伸手来捏我的脸,还要教训我。 “板着个脸,话也不说,就这么呆一天了。存心吓人你就是。”他说。 我让他捏我,口齿不清地回答:“也不全是,当时其实也有点情绪作用,有些事也是后来才想顺的。” 项知言和我闹了一会儿,两个人转换阵地,到沙发上靠着,我把他手拉开,靠在他怀里。 “其实我开放书房给他们,和我知道怎么给孟建华使绊子,算是两回事。”我说,“只是为了他们这个剧本,就徐老今天这个态度,我也是会答应的。” 我靠着项知言,把早上那会儿在会客室里的对话尽力复述给项知言听。 一席话说完,我问他:“你听完了,有什么判断。” 项知言搂着我,想了想,开口:“……他们这个片,应该是拍不成。” 说中了。 “徐老很理想化,他说的不算错,但是有一点,他太不了解孟建华了。” 我转头去看项知言,开口:“你说为什么孟家这么想要我爸的旧物,就是因为这些里面有大量我爸的工作记录?光这些东西就值3000w吗?” 项知言说:“因为那里面还有你爸的日记?” 我点头:“你看我写的pdf,难道不奇怪我是从哪里知道孟建华和耀华好几个艺人的死有关,还知道我爸是怎么给孟建华遮掩的。” “那些都是他去世之后,我收拾书房的时候,从我爸的日记里看到的。” 项知言沉默着想了一会儿,低头蹭了蹭了我的头发。 “所以你就知道了,他们和你奶奶不是商量好一起来的。” “孟家知道有这种东西,就不会贸然让不亲近的人来了。他们会先自己拿到这些东西,然后把里面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拿出来给主创团队。” “可是他们没想到,徐弱江和翁松,会为了这个电影,跟我这个小辈低头。”我说,“就凭徐老今天那个态度,和翁松那个剧本,那就不可能和孟建华是一路人。只要他们在这里住过一个晚上,孟家要出品的那部电影,导演和编剧就无论如何都要换人了。” 项知言抱得我紧了一点,失笑:“以前总觉得你活得就跟在天上飘着一样,现在听你讲这些还挺新奇的。” 他说这话我就不满意了,“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说这些我就堕落了吗?” “不是不是。”项知言安抚我,就是语气怎么听怎么在取笑我,“就是觉得,很多事情你不去做,原来真的只是不愿意去做……不过现在怎么办?主创班子换人,翁松那个本子不就拍不了了?我瞅你上午出会议室那样子,感觉这剧本应该挺好的。” “超级好。”我回答他,“视角根本没落在我爸身上,他就是个线索。徐弱江擅长大开大合去勾勒一个时代,翁松这个人笔锋非常冷厉辛辣,他们需要我爸的一些资料,就是为了把人物线索打造的落地一些,不然就这么个组合。半点人味儿没有。” 项知言听到这里,没急着提拍摄怎么办的事,问了我另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 他话没说完,我却明白里面未尽的意思。 我今天和他把我爸那些私人的日记暂且收起来了,不是我想在翁松和徐弱江面前遮掩。只是我还没想好。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借他们的手,把这些事公之于众。 这当然是个绝佳的契机,甚至连徐弱江和翁松的这个大气又尖锐的组合都是最理想的叙述基调,天公作美,连他们想创作的题材都刚好用得上这些素材。 越大气,越尖锐,就越刻骨,越客观,越能抽离时代和感情的滤镜,还原事情的原貌。 这是我唯一接受的,去纪念我爸的方式。 傅文睿大概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他以为我只是不想让人乱写我爸的生平,所以换成我自己操刀的话会欣然接受。 其实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去做这种事。 他这个人一生,在事业上无可指摘,却囿于家庭,也做过错事。而且这不是小错,即使强迫艺人甚至用毒品控制对方的人不是他,光是隐瞒和纵容,也已经触及一个人真正的底线,侵入人性的核心价值了。 对于他功绩的渲染或是对受害者的煽情,都会左右受众对这些事认知上的差异。 我是他儿子,受困于亲情,写不出这样的客观,只能让别人来。 只是我还有一点点的犹豫。 其实我大可以就把那些东西大咧咧地摆出来,把要不要公开的这种恼人的问题直接丢给别人。 可是我想,先找到自己的答案。 项知言看我沉默了半天,也不再问了,挑起另一个话头。 “你还没说,这本子难道就这么黄了吗?” 我眨眨眼,抬头看项知言,开口。 “我白天,抽空给卢丹平,打过一个电话。” 项知言忽然就悟了,但还是有一点疑惑:“耀华不是已经拍不了戏了?” “耀华拍不成,是因为没有自己的班底了。”我说,“眼下这里不是有了两个吗?” 章节119: 3个月前 标题:119 概要:抉择 卢丹平是初三到的,他们今年也回的卢家老家过年,来的倒快。 他和卢青和一起来的,董家的那个小姐没跟着来,手里提着两包茶叶,一包是给我的,另一包是给郑德安的。 我们家老宅他们小时候经常来,倪曼也都认得。孟家和卢家的交情与其说是世家之间的交情,不如说是我爸和卢丹平父亲的私交。 卢丹平的爸爸叫卢东,他和我爸跟我和卢丹平一样,高中同学,我爸是班长,他爸是学习委员。十几岁开始的交情,就算后面事业上没什么交集,逢年过节有空了总是要一起聚一下。他们那个年代联系没有我们这个时代方便,人却更注重维系感情。我家书房至今还有一大叠他们大学时代往来的书信。 他也是少数,在我爸葬礼上,会关心我去向的长辈。那个时候我被关着,也是他的默许,才让卢青和一个大姑娘不管不顾地在孟家陪我待了一个月。我知道他是很希望我和卢青和发展出什么的。卢家这样的家世,却很心疼女儿,希望她能和喜欢的人结婚,卢东原来以为是我,其实不是。 卢青和喜欢的人是卢丹平。 卢青和一张小脸红扑扑得,跟在卢丹平后面进门。她现在倒是看不出之前在电话里跟我哭的时候的样子了。窃喜薄薄地被面皮盖住,一看就能看出来。 老陶接过礼物,郑德安露了个面就去了书房。我让项知言带卢青和去找倪曼玩一会儿,拉着卢丹平就进了会客室。 一关门,卢丹平就急不可耐地问了。 “徐弱江和翁松在你这里?” 我看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先坐下,把会客室随时准备的茶水倒了两杯出来,又推了碟点心到他面前。 不像父辈们,我和他虽然也是高中同学,一起长大的情分,但是关系其实一直都不好。 但是奇妙的是,他很喜欢我爸。 我们这一波长大的小孩子都很喜欢我爸,因为他很有趣,除了跟小孩子都要一本正经地讲大道理。游戏和玩耍这两方面简直没有比他更会玩的大人,而且他是肯带着小孩子玩的,就是太忙,机会不多。 卢丹平从高中开始就很崇拜我爸,卢东都无奈了,一度以为两家是不是抱错孩子。可是卢丹平那张脸就跟他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应该没这种几率。 具体为什么我其实不知道,但是从卢丹平后面一系列的动作都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崇拜我爸。就包括现在,我之前在耀华和他吵架的时候场面多不好看。只是告诉他徐弱江和翁松在我这里,他二话不说就登门来给我拜年了。 能屈能伸,耀华落到他手里,也算是命中注定。 “二老在我爸书房,写剧本。”我和他说,“他们在这里的事情,孟建华如果知道了,你明白会是什么情况。” 卢丹平眉头紧锁,但是不是愁绪的那种,我知道他在盘算手里的资源,如果孟家真的要换人,耀华想要接过来,资金、场地、门路都要考虑清楚。而且这样就是明面上要跟孟家打擂台,还要预防一些竞争性的手段。 耀华太久没涉足影视圈,根基还有一些,到底手生了。 但是我知道卢丹平一定会接过来,就像当时他义无反顾地接过耀华一样。 “我需要一个……证明,为什么你这么笃定孟建华一定会换人。”卢丹平慎重地和我说,听他声音我就知道他已经拿定主意了,只不过还不能太信得过我。 正常,毕竟这么些年我从来没在孟家和我爸这些事上联系过他。他多疑一点也是好事。 就是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真相给他。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因为我爸这些事,能和我一样感同身受的人,也就只有卢丹平了。 我不忍心直接告诉他。 “你去过我们高中看过吗,毕业以后。”我问了他一句。 卢丹平奇怪地看我,“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没,就是突然想起来。”我端起茶杯喝茶。“那个时候下午休息的时候,你有事没事就在班上放耀华的片。” 卢丹平还是不接我的茬,“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放下茶杯,“没啥,有些事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但是孟建华一定会换人。” “你想想怎么和徐弱江还有翁松搭上线就好了。” 我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我们从会客室出来,卢丹平准备以拜年的理由去见一下徐弱江和翁松。我送他过去引荐了一下。 其实也不必这么做,他当年收购耀华那件事已经是张最好的名片,我想徐弱江和翁松会很高兴见他。 卢青和倪曼在一起看衣服鞋子,项知言陪着她们。我过去的时候三个人不知道说到什么,笑成一片。 倪曼看我拿着外套,讶异:“怎么今天还要出门吗?” 我嗯了一声,直接看项知言。 项知言跟倪曼还有卢青和告了声罪,跨过沙发区走过来。 我们一起去了我读书的高中。 学校已经放假了,大门锁着,奈何挡不住一些在校时就为非作歹的老油条。我带着他直接从3号门旁边一个低矮的围墙翻了进去。一进去就是学校操场旁边的小树林,极其隐蔽。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想带项知言来,也许只是我心里头乱,所以想带他来我成长的地方走走。 他是我的镇定剂,是我的避风港,是我这世上最后想去的地方。所以有他陪着,我会觉得,很多事情,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我们在空旷的校园里几乎消磨了一天,我什么地方都带着他走过了。我们的教室,卢青和的教室,当年我和卢青和一起躲过的体育用品储存间,卢丹平跟我打架的地方,天台。学校不让带手机,我就一直上天台给我爸打电话,聊电影聊小说聊游戏,什么都讲。 我们走到暮色四合,校园里因为没有人,所以建筑都是暗的,没开灯。有风吹过树发出声音,筱筱有雪落下。 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喜欢问人问题,就好像别人可以解答一切一样。 “你说我该不该告诉卢丹平。” 我站在天台上看寂静的校园,这么问项知言。 他站在我后面一点的地方,没有说话。 很多事情时间越长越难开口,关系越近越难开口。我当初能轻易在项知言面前说的东西,放到卢丹平面前就总是投鼠忌器。 面对徐弱江和翁松,我只是想先做好自己的思想工作,可是面对卢丹平,我却担心他的感受。 耀华这些年走的太难了,卢丹平也太难了。 虽然他总会知道,或者说,他应该已经知道。 因为姜瑶一直在他旁边,那个女人是我爸非常信任的副手,不会不知道那些事。 但是我还是犹豫,这是我性格里软弱的那一面,我总是不愿意去做那个撕开所有伤疤的人。 我希望所有事情都像故事里那样,终会圆满。 “也许,卢丹平就算知道,也会和孟建华做一样的选择。”项知言说,他的话夹着风吹过来,莫名其妙带了点天外之音的意味。 “他不会。”我和项知言说,“如果选择权在别人手上的时候会,但是如果他自己做抉择,他会公开。” 这就是一起长大的另一个buff,就算我不乐意,其实也能大概猜到卢丹平的许多选择和看法。 卢丹平人如其名,骨子里是个非常热血正直的人,在他手里出头的那几个做音乐的歌手,各有各的经历,到耀华的时候都是歇了心气要做幕后或是转战影视配乐的。一个个被他挖出来,推出道,翻红。剩下新签的艺人也是这样,有本事的就有资源,卢丹平生生把一家娱乐公司的风气弄得跟学校一样。小艺人签的都是2年约,稍微有点歪心思的都走了。留下的都是能熬得住,吃得了苦的。也许没有那么多惹眼的相貌,和一夜红遍世界的传奇,可是总有自己的一条路走。 别的地方未必能有这么公平。 我不担心他会不会公开,我是怕他会放弃耀华。也害怕他会因为对我爸的尊敬,做让自己痛苦的选择。 偶像崩塌,心灰意冷是什么感觉,我再清楚不过。 风吹得有点冷,我有点想回去了。 和项知言下楼的时候,路过了我们学校的微机室。我突然就玩心起了,这边的教室门已经换成新的,以前是那种可以用银行卡刷开的老锁,就老有人以为找到空档可以偷偷跑来网上冲浪,结果电脑都是被锁定的,根本打不开。倒是溜进来的人被监控拍到,统统记了大过。 我走到走廊的窗户面前往里给项知言指位置,开口:“我当时微机课就一直按照学号坐那个位置。” “当时上课太无聊了,我事情弄完就开了本地的word文档写《山海》的同人小说来着,卢丹平还说我无聊。” 现在想起来,我和卢丹平后来不同的抉择其实在那个时候就初见端倪。都是高中,一个班的学生,他已经开始了解公司运作之类的事,而我脑子里最重要的两件事,一个是上网和谢崤吵架,另一个是写乱七八糟的小说。 不怪他看不上我,他一直觉他现在做的那些事都该是我来做,只是我扛不起来,他才冲在前面。 我还是欠他一句谢谢,上次在耀华没说出来,总得找机会给他补上。 “微机房,不会清空本地数据的吧。”项知言突然说了一句。 我点头,“是啊,你们学校也这样吗?我感觉无聊的人还挺多的。微机课一周一次嘛,还会有人在我写的那个word里回复留言。” 他这么一提,忽然就勾起我的回忆了。 当时微机课会很多班的人轮着上,我那个word后面跟着留言的人还挺多的,说啥的都有,也有单纯无聊的随便打乱码的。一个word文档,比论坛都热闹。 我记得里面有个人,喜欢黑体,总是特认真的给我写留言,我那个时候还有些年轻人的虚荣,被哄的心花怒放,特别认真的在他的留言后面感谢他。然后我高三毕业那年,中二兮兮的有种离别的愁绪,凭着对这人语言的印象,给他写了个小故事,说起来算是我人生里第一个原创故事。 可惜到最后也没留个联系方式,虽然是故意的。我很喜欢这种萍水相逢,只是因为文字,或是其他什么喜欢的东西而促成的交情,洒脱也自由。 只不过现在想起来,我还是想跟他说一声,我当上编剧了,写的剧有过很好的成绩,也有的平平无奇,我现在还在写新的故事,男主角就站在我旁边。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想说一声。 看过又喜欢我故事的人,我总是当他是个朋友。 我想的出神,项知言过来拉我的手,问我想到什么了?我有点不太好意思跟他说这段中二往事。就说想起来和卢丹平最早的分歧在哪里了。 “我还是,告诉他吧。”我对项知言说,“他其实才是更有资格做决定的那个人。” 这些事是随着耀华的崛起,而产生的阴暗面。理所应当应该让继承了耀华的人去决定它们和耀华未来的命运。 而继承耀华的人是卢丹平,不是我。 这是我们当初不同的选择。 章节120: 3个月前 标题:120 概要:拜年 回去的时候卢丹平已经走了,我就把我的那个pdf发给他,顺便给他说了一句这就是为什么孟建华一定会换人的理由。他那么聪明,一看就懂。 年初四,我出门去卢家给他们拜年。 伴手礼是倪曼准备的,两瓶红酒。我看了眼年份,价值不菲。 “姨,我送不起这种东西的。”我和倪曼说。 倪曼白了我一眼,让我拿好就撺掇我出门。项知言没陪着我去,这是我俩昨天晚上就说好的。我觉得卢丹平今天应该至少要跟我打一架,项知言在他不好发挥,就让他留下来了。 他特别无奈,抱着我揉了好久的头发,最终还是放我一个人去见卢丹平。 项知言一直都懂我想做什么。 到了卢家,卢东和卢夫人也出去拜年了。卢家的大儿子卢墨安还在,他接待的我。 卢家原先没有在娱乐圈布局,自己的实业就已经很大了,这些年陆续交接到卢墨安手上。卢丹平自己的身价也不低,卢青和受宠的很,他们家这一代的资产继承和平得不像是世家。 卢墨安在客厅陪我喝了一盏茶,卢丹平还待在楼上没下来,卢青和也好像在他身边陪着。卢墨安和我告了个罪,喊佣人上去叫,被我拦下来了。 “我上去看看就好。”我和卢墨安说,径直上楼去了卢丹平的卧室。 屋里很暗,拉了窗帘,没开灯。黑暗里能看到地上坐着两个人。 感受到我进来,那两个人动了动。我还没找到墙上的电灯开关。卢丹平就已经站起来冲过来拽住了我领口。 我被勒的有点疼,倒是还有闲心想他揍人的开场真是几年都不变,高中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卢青和惊呼了一声,从后面拉住卢丹平的衣服,但是没什么效果。卢丹平现在手劲大得像是和我有深仇大恨。 “孟植,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高尚。”他语气森冷地像是要弄死我,“那是孟叔叔,那是你爸!你要成全自己的高尚,把他拖到地狱里去吗?” 巧了,我奶奶前几天刚说过类似的话。 她说的时候我只觉得愤怒,卢丹平说的时候我却觉得凄凉。大概是因为前者多少有自己的私心,而卢丹平纯粹得多。 他只是不能接受。 所以他愤怒,发泄,把我爸的过错归咎成我的无情,好像这样就能保留他心里那个偶像的光环。 这条路我走过一遍,熟悉得很。 “我发给你,没发到网上,就是我的态度了。”我近乎是平铺直述地告诉他,“原始的日记资料我放在卧室里,徐弱江和翁松都不会看到,现在决定权在你手里。只要你接,徐弱江的这部电影就是耀华的,你是出品人,你有决定的权利。” “你写这种东西。”他根本不听我说什么,咄咄逼人地开口,“你敢说你没想过要公之于众吗?!” “我当然想过。”我坦诚地告诉他,“事实上,如果不是徐弱江能来找我,给了挑拨他和孟建华翻脸的机会,我是准备把那个pdf卖给你然后逼你拍的。” 卢丹平看着我的脸,忽然就很悲伤:“……你这么狠心吗?” 他松开手,好像一下子特别疲惫的样子。卢青和马上撑住他,求救似地看了我一眼。 我此时此刻倒是有点愧疚了,我把卢丹平逼成这样,卢青和都没对我不满,实在是心地太好。 我看向卢丹平的脸,告诉他:“卢丹平,我把选择权给你了。” 他抬头看我,眼里依稀还有迷茫。 我深吸一口气,开口:“如果我是可以拍板做决定的那个人,我会选择公开。你要说我高尚还是心狠都随你。但是现在我不做这个决定了。” “耀华现在你手里,真相和班底也在你手里。由你来做决定。不管我能不能接受,我都随你。” 卢丹平歪嘴笑了一下,笑意没到眼底,他说:“你是又在逃避吗,孟植,你也许太高看我了。” “这不是高看不高看的问题。”我说,“徐弱江想拍的是一整个时代,属于我爸的,属于耀华的那个时代。这个时代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我只是把素材送到你们手里。” 卢丹平惨笑:“你还说自己不是逃避。” “卢丹平。”我喊他名字,“电影是公共领域的传播媒介。我爸对于公众来说,首先是耀华的老板,其次是孟家的代言人,最后才是我父亲。我也许继承了我爸的血脉,但是你才是继承了他衣钵的那个人,我不能给孟家的一切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因为你才是有资格决定如何对待这些东西的那个人。” 我说完这些话就准备告辞,走的时候卢青和来送我。 这些事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帮我瞒着,多少也是考虑到卢丹平的情绪。 我跟她说对不起啊,上门来伤害你心上人。 卢青和拧了我一把,叹气。 “孟植哥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她疑惑着问我,“为什么我觉得你其实并不是很想纪念孟叔叔。” 也很巧,这句话徐弱江之前也问过我。当时被我找了个借口轻巧地绕过去了。 面对卢青和,我只说了五个字,我也不知道。 这其实是谎话。 只是真实的想法有些太离经叛道,我不太想跟卢青和说。 她虽然知道我几乎全部的事,心里头其实还是个很纯粹的小姑娘,我有责任去保护她的童话世界,谁让她一个小公主,过的已经够苦了。 回到家,我没去大厨房吃晚饭,让项知言给我开了个小灶,炒了几个家常菜。 这要求挺任性的,因为时间已经晚了,项知言现在去做饭,等做好都快到午夜。他没吃东西,还要陪我饿半天。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确认了我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之后,领我回了我们的屋子,在围上围裙去厨房做饭。 我坐在餐厅看他,他身材比例还好,肩宽腰窄,不怪倪曼把他当芭比娃娃打扮,实在是穿什么都好看。 我兜兜转转在影视圈走了这么久,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可以不那么在意,唯独记挂着他,记挂到骨子里。也不知道是命里注定的还是我贱的。 不过也没关系,很快也会有个结果了。 吃过饭,我因为小炒肉太下饭,多吃了一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消食。项知言一边说我,一边翻我们的行李箱找胃药给我。 我走了一会儿,觉得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准备好了。就招招手,喊项知言过来。 “我给你的那个剧本,已经写好了。”我说,“你现在看吧。” 榉木无青于2020-05-03 19:25发布 第28章 章节121: 3个月前 标题:121 概要:你还记得我 我把打印好的剧本拿出来。一叠打印纸,还没来得及装订好,拿了个夹子可怜兮兮地夹着,看着有些简陋。好在谁都知道装帧并不重要。 项知言接过去的时候,我的下意识抓了一下,直到手上传来对抗的阻力,才记得要撒手。 他拿到了本子,没急着打开,一直看着我。 我发现这个时候真的无论是你觉得准备的多好了都没什么用,我还是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仿佛我递给项知言的不是什么剧本,而是我的一颗心。 我被这个想法烫了一下,彻底呆不下去了。撇下一句你先看,就冲回了卧室躲着。直到门关上,项知言的脸被隔绝在门外,我才觉得那颗一直发着疯跳动的心脏稍微好过一点。 这不是第一次拿剧本给他看,前有写着我家那些烂事的pdf,后有《山祭》时候满屋子乱飞的飞页。 可我第一次这么紧张。 给他看那个pdf,是因为答应他要告诉他一个秘密。至于《山祭》,我不是第一作者,更多的是工作上的思考和考虑。 只有这个新的故事,是一个彻底属于我的,不包含其他非创作的私心,只因为心有所感,有想要传递的感情,和渴望表达的话语,才诞生的故事。 我唯一的私心,可能也只是,想要打动项知言。 我走到床边,缓缓坐下。 想要打动一个具体的人是非常难的。大多数的作品都是普通地放在那里,等着有缘的人发现从而喜欢。 一旦你想打动某个具体的人,不由自主得会下意识按照你眼中那个人可能的需要去做,结果往往因为细节上轻微的差异南辕北辙。 人其实都很难真正了解自己,又怎么可能完美的了解他人。 所以这世上从不存在真正的百分之百的理解。再亲近的两个人,即使对对方了如指掌,默契好得让人咋舌,也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差异,和关键时不同的抉择。人生走到头,至多也只是殊途同归。 然而那也就够了。 我不知道项知言是怎么走到我面前,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跨过重重迷雾之后的路上会有他。我只希望我们能一起走的再长一点。 这不是从,爱情的角度讲的。是从创作者的角度讲的。 一个人的极限在哪里呢? 不像是文学或者是美术、音乐那样的艺术。 影视剧更像是依托在现代科技的参天大树上诞生的艺术品类,是一种合作的艺术。剧本,镜头,打光,美术,道具还有表演。 每个人拿出来自己最好的那一部分才能,汇聚在一起,凝聚成惊世之作。超越了这其中任意一个人天赋的极限。 如果有一个人,能在这样的无数帮助之下,在镜头面前真正演绎出文本中的那一个角色。 那当他出现的那一刹那,文本活了过来,在这人世间拥有了一副暂居的皮囊。喜乐悲欢从纸面跳脱出来,有了归处,有了魂灵。 我不知道造物主是否因为他创造出人类而心生喜悦。 我只是知道,如果有一天,看到我的角色在项知言身上活过来,感知到那份让我陌生却又熟悉的灵魂出现在了这世上,我会觉得经历的一切都值得。 这也是项知言带给我的。 他和他的爱情重新把我从颓废的边缘拉回来,终于让我在毁灭和颓丧中抓住了那一星半点的星光,找回了我应该要走的道路。 这都是我得到的。 那我付出的呢? 我一直很想去爱他,想去倾吐这份爱意,去做些什么让他幸福,让他欢喜。 可他总像是只要我喜欢他就好了。 我在哈尔滨的时候,为了他解约不管不顾的觉得什么都能豁出去。可是他自己把什么事都打理好了,该解约解约,缺钱什么的也自己找到解决渠道。 不是说不好,就是我捧着一腔热血,不知道该往哪去洒。 思前想后,我会的也就只有写剧本,可是他又不想做演员了。 转了一圈走成个死局。 老天爷真的不是在玩我吗? 我郁闷地把脸埋在被子里,自暴自弃了3秒钟,又好了起来。 我总学不会放弃。 《雨人画家》里的惊鸿一瞥,至今还存放在我脑海里。 项知言初登荧幕,饰演17岁的童潼,一双眼干净清澈到让人失语。可是他动起来的时候,那些情感和故事迅速染袭上那张脸,变得生动真实。 我认为这是一种惊世的天赋。 所有科班的演员都会听到一句话,什么是最好的演技,就是真听真看真感受。 关于演技这个话题的讨论往往都停在这句话,然后就往别的话题继续了。 可是如果非要较真呢,非要说一说这个“真”是什么意思呢? 之前有个片子,讲宠物的,发了一堆公式照和视频,都是演员抱着各自的宠物在镜头前互动。 我觉得这可能是个馊主意,因为这样的操作把所有演员分割的泾渭分明。 大多数的演员,尤其是年轻演员,只是在表演某种固定的情绪,也许这种情绪不是基础的喜怒哀乐,而是更高级微妙的情感,例如不舍,遗憾。 可那只是情绪。 那组宣传里,有一个资历很老的演员,抱着猫,就在沙发上逗它玩。 那个画面呈现在你面前,你不会意识到他有什么情绪,你能轻易的从他的态度感受到,这是一只他养了很久的猫,他们自然,亲密。 一个镜头把其他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这才是好的演技,他表演的不是某种情感,而是通过肢体,通过表情,表演出故事性。 这就是那些老师们用一个“真”字概括的事。 真实意味着更多的信息,意味着不同的人能从这个画面解读出不同的东西,意味着所有的事情的发生都有自然而然的逻辑和成因。 和所谓的炸裂式的演技截然不同,“真实”需要的,是对角色,对整个场景的掌控力。要利用道具,利用对手,以及利用自己。 这是非常需要技巧和感受性的一件事。 有这份演技的人,现在20代的的演员里,我只见过一个项知言。 他如果不做演员,那真的是莫大的遗憾。 我甚至一直想不通这件事。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全天生天长的,人本能地会在自己擅长的事上努力,并且投入热情。这并不需要跟任何人对比,擅长只跟自己有关,只是在说自己会的事情里,最会做什么。 兴许真的是,项知言一路走的都太难,所以他只把这份天赋当作一个谋生的工具,而不是喜欢的事情。 我兴许没有那个本事让他喜欢上演戏,但是我想试试,能不能写出一个让他想要演的角色。 我知道一个人被激起热情之后是什么状态,热烈,激动,还有爱,多少正面的感情密密麻麻地累积到心里,轻而易举的就觉得幸福。 那是和爱情不一样的幸福。 这样的幸福我有,我希望他也能有。 我在屋里磨时间,时间有点晚了,却又亢奋得很。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上次给项知言pdf看的时候,他看完就开了门抱着我哭。 我也不太贪心,哭就算了,抱抱我也好。 胡思乱想乱揣测乱半天,看看时间开始有点纳闷,按我那个本子的体量,他应该已经读完了啊,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有点坐不下去,偷偷把卧室开了一条缝往外头看。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项知言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手撑着头,好像没拿着剧本。 我有点奇怪,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突然有点不舒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开了门走到他身边。 我刚碰到他肩膀,项知言突然就开始动了。他突然特别凶猛地抱过来,揽着我的腰就把我抱着转了个身扑倒了沙发上。然后吻就急风骤雨一般地落下来。 这吻混着他的泪,烫的我整个人都热起来,手不受克制地揽上他的脖子,想回应都没有空隙,只能被动着伴着他的浪潮随波逐流。 等到我整个人被亲的都迷糊了,才听到他一句宛若呓语的话。 “你记得我。”项知言的声音包裹着颤抖,在我耳边响起。 “你还记得我。” 章节122: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22 概要:灰色少年期 项知言的声音听起来,仿佛要碎了。 那不是濒临毁灭边际的声音,是层层破碎掉的外壳,露出里面柔软的内芯。 我感受到一种奇妙的体验,仿佛整个人踩到了云端,陷入了棉花一般的梦境里,灵魂好像飘的很高很远,飘在我们俩的头顶上呆呆得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我想开口问他:我们以前见过吗? 可是我又不敢,我害怕惊扰了他。虽然他抱着我的手十分有利,吻汹涌而热情,但是他现在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疲惫坏了的孩子,仿佛走过了崎岖的山路,终于被寻找他的人发现。 他身上有我不知道过去,可是我没想到那过去会和我有关。 我在他的人生里曾经扮演过怎样的角色呢?他又是怎么从那个文档里看出来的? 我想了想,这部戏是个戏中戏,讲的是一个演员同一天轧4场戏的故事,每一个戏都有暗喻,和我过去有关系的是第三场。我把高中时候写给微机室那个小读者的原创故事化用了一下,那是个很热血的讲述将军征战的故事。 我心有所感,又觉得不可置信,抱着项知言的手更紧了一点,在他耳边小声说。 “小语,是你吗?” 项知言哽咽了一声,抱的我全身都开始发疼。灼热的气息和话语落到我到我耳边,“是我。” 我感觉一股热流从胸口荡开,像是心脏填塞不下这么充沛的感情溢出来了一样。 我忽然就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命中注定。 我人生里第一个原创的故事,原来就是写给他的,写给那个在学校的微机室里用黑体字给我留言的人。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word式的文档并不像论坛那样存在id,连性别也是推测的,有一次我开玩笑,在他的黑体后面留言,说兄弟你真是我的解语花啊。 然后一周过去,那个人在下面留言回复。 那你就叫我小语好了。 小语,voice,项知言。 这些突然连成了一根线,出现在了同一个世界线上。 这如果真的是上天的安排,那真的,我也太受宠爱了。 我的泪水忽然就控制不住的涌出来,我抱着项知言,告诉他,原来我们那么那么早的时候就相遇了。 在一切都还没开始,那些忙碌在作业和考试的春天或秋天里,我们就相遇了。 命运让我们坐在了同一个微机室的位子上,同样想要逃脱一节课里那些珍贵又无聊的几十分钟,一个噼里啪啦的写小说,另一个安安静静的看。 那些黑白文档里是我和他一起走过的少年时光。 我去找过你,项知言流着泪说。 “高二以后你就不在了,微机室那台电脑的文档也没有了,我就用留着的文档去网上搜你,论坛,贴吧,我都找了,最后才找到你的笔名。” 他比我小,他高二的时候我已经毕业了,我哭着抱着他,问,你怎么不早说啊。所以你打印出来那些小说你都看过的吗?原来你不是在骗我的吗? “不是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许是我说的太过无厘头,项知言哭着都笑了,“我没骗你,那些都是我下下来看的,被项莹烧了以后就重新打印了。” 这原本是我给卢青和说的托词,没想到言重了,居然是真的。 我都闹不清此刻自己是什么情绪,喜悦,激动,羞赧和疑惑,全都混作一团,分不清楚。只有眼前的项知言是真实的,于是只记得抱住他。 “所以你,你是因为叫知言,才和我说可以叫你小语吗?”我哭着问他。 项知言在我颈侧稍微缓了一会,平静一点才开口。 “不是,正好反过来。”他说,“我是因为小语,才改的名字叫知言。” “我以前姓李。” “后来是李同庸不肯认我,项莹就把我转去其他学校,要我去艺考考电影学院的时候就去改了名字。” “我自己取的知言这两个字。” “因为我想去找你。” 项知言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少年期漫长岁月的故事。 他说他当时初中升学的时候,项莹那个时候不像现在一样有资产,还是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因为李同庸不肯认他,天天在家里发疯。最后还是朱彤出的主意,趁现在偶像明星还挺赚的,手里也有资源,不如把他送去艺考,也是条路。 所以项知言就从伯凯私校转学去了普通高中。 “我那个时候真的是迷茫。”项知言说,“活了十几岁,什么都由不得自己,在私校学的那些东西也都派不上用场,全部推翻重来,也没有想做的事,没有喜欢的东西。” “直到那天在微机课,我在桌面看到你的那个文档。” 项知言问我,说我还记得我第一个文档里写的是什么吗? 时代太久远,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写了什么,凭着记忆说了好几个我当时乱诌的同人小故事,他都说不是,就在我耳边笑,笑的我耳边发痒。我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只能跟他讨饶,问我到底写什么了。 “你写……”项知言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还带着不容错认的笑意:“‘嗨,有人吗?我被困在这个文档里了。’” 多年前少不更事的中二一下子被提起来,我脸都要红了。 我记起来了,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上课太无聊,就在那开着word文档自己跟自己玩,幻想自己是个困在word里的幽灵,只能通过word文档跟外界联系,就一直在word里面自说自话,自导自演,等实在玩腻了才开始演心灰意冷,决定就算身体被困在这里不自由也要完成自己的写作梦想,开始随手写一些《山海》的同人。我玩到最后都在这个幽灵人设里。不过没有刻意在演了,因为只要不提自己的三次元信息,只是在网上交流那和一个待在网络世界的幽灵也差不太多。 我听得简直要恼羞成怒,项知言却还在我耳边说,越说越起劲,我是真服了,他这么好的记忆怎么就花在这种事情上了。 “……你说你怎么这么有意思,有人在那说你脑残,你还一本正经地回复他,说你真的被困在那里……” “…………够,够了啊你。”我伸手去堵他的嘴,脸一定红得不能看。 项知言被我堵着嘴,眼神里还有笑意。 他直接就着我的手心蹭过来,嘴唇软软地扫过,软得人心间都发麻。我被他蹭得浑身都酥了,只能悻悻松开。 项知言闷笑起来,还要打趣我,“你做都做的出来,还怕人说。” “不一样。”我委屈的不行,“我写的时候怎么能想到有人能在现实里找过来啊。” 我别扭了一会儿,总算想起来还在盘问他,勉强积攒了点勇气开口:“……可是这也就是我一个人在犯傻啊,这有什么的。” 项知言笑了一声,抱下来,头靠在我的颈窝旁。 “你有过那种时候,觉得看什么都是灰的,都提不起兴趣的经历吗。”他说。 “如果你有过,你就会知道,如果那时候出现一个能让你笑出来的对象,有多么特别了。” 备注:年末加班地狱加上最近的剧情线有点不太好写……有点拖沓了,努力补上 章节123: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23 概要:意外事件 我抱着项知言,安静地听他在我耳边说话。 我觉得,按照项知言的此时此刻的态度,确实,我对他而言,有些太重要了。 在伴侣关系里,做更被爱的那个人没什么不好,被偏爱的那个人总会有更多的权利,更多耍赖和作死的资本,以及更小的义务。 可是我就觉得输了。 我们两个说了几乎一宿的话,陈年旧历,少年心事,在学校度过的那些青葱时间,还有那本被项莹烧了的笔记本,那个本子是项知言高一时候的日记本,据他说里头写的全是我的事。 项知言居然和卢青和是一届的,不同班,他说我在他高一那一年简直无处不在跟背后灵一样。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天天去找卢青和吃饭闹的,他们年级一直在传卢青和有个高年级的男朋友,说的就是我。 他还提到教学楼东侧的天台,他当时下午放课在那边躲清闲,老能遇到我跟我爸打电话。我跟我爸那真是天南地北什么都聊,我自以为找了个僻静的场所,结果没想到被人听了壁角。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有几次都出声提醒你有人在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还要说我。 我问:“……那你从那个时候就把我跟那个文档对上号了吗?” 项知言亲亲我的头发:“你自己电话里跟你爸爸说,在微机室写小说的。我后来找过你入行之后的几个剧本来看,行文风格都熟悉,差不多就猜到是你了。” 我一时无语,我知道自己掉马了,却没想到掉的这么快,嘴上还记得纠正项知言的用词:“不是我爸爸,是咱爸爸。” 项知言愣了一下,小小答应了我一声:“嗯,咱爸爸。” 我们两个说到天都亮了才睡过去,手脚都交缠在一起。我困的不行,幸而项知言还有力气把我抱进去卧室。不然在客厅睡,白天徐弱江和翁松还要过来书房,看到就不好解释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天我和他的所有行程全耽搁下来。 老陶好像来问过吃不吃午饭,项知言下床去招呼他,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回来继续抱着我睡。他起来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不让他走,好像还拖沓了挺多时间。 等我醒过来想起这茬有点后悔。老陶是实在人,没得说。倪曼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指不定再见面要怎么打趣我。 我看屋里的光线都偏西了,估计再过一会儿要吃晚饭,也不知道经历了中午那一茬事,老陶还会不会来喊。 项知言难得还在睡,以往都是我比他晚起的,也不知道是昨天晚上太亢奋了的后遗症还是怎么了。我小心把他从他怀抱里抽出来,给他整了个枕头抱着,才施施然开了卧室门往客厅去。 书房门开着,徐弱江在里面看我爸留下的资料。翁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捧着一份用夹子夹着的简陋打印册在看。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不是我写的剧本吗? 顿时有点臊得慌,眼观鼻鼻观心地做到沙发一边等他看完。 翁松知道我过去了,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又低下头把剧本翻过一页。 我就跟罚坐似地坐在那,也不敢怎么出声。 所以这就是人际交往的麻烦之处,之前在会客室,我是我爸儿子,他们是来求资料的客人,算是平等的沟通。 这场景一转换,放到编剧这行当里,那就是10个我也比不了翁松的资历。妥妥的祖师爷和毛头小子的区别。文老面前我多少有一些师徒情份在,他面前我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何况我之前还当着他面给傅文睿打了电话,说要换编剧,还要顶他的名字。 其实这事荒诞的很,任谁听都知道也就是口花花的事,但是我当着人面做这事。虽然目的和动机都和这内容没啥关系,总归还是落了人家的面。 本子翁松很快看完,他把剧本翻回来。整理齐,又端正地放回桌上。 “不好意思,我看到开头两段,写得不错,没按下性子,就拿起来看了。”他倒还先跟我道歉。 “您客气了,就是晚辈的拙作,怕是入不了翁老的眼。”我说,虽然擅自被看了作品,我是应该生气的,考虑到他毕竟也算是泰斗级的人物,多少人求他看本子还求不赢,这点面还是要给。 翁松那句话就是说来客套的,他寒暄完,用手指敲了敲那叠打印纸,问:“你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 我有点懵,反应迟了半拍,尝试性地开口问了下:“您说这剧本怎么处理吗?” “不是。”翁松跟我摆手,“这主角你想找谁来演。” 我心里头明白了几分,问他:“您觉得这角色写的还行?” “写得好。”翁松语速很快,“是个好剧本。” 我心里熨帖了一半,谦虚到:“承您谬赞了。” 我这是客气话,翁松不吃这套,继续问我:“这角色你想好了?谁来演?你认得尹如武和吴慎吗?他们俩现在应该都在看新的剧本。我给他们递过去?” 我有点回过味来了,翁松上次见的时候就挺言简意赅的,不像徐弱江那么能说,但是开口都是干货不讲虚词。 他是真想把这剧本递过去。 尹如武和吴慎都是老资历的演员了,很有些傍身的作品。拿过些奖项,三金也有入围,都是功底扎实安心演戏的人。翁松肯这么说,是觉得我这本子配得上这两个人的演技。 他不是那种投桃报李的人,确实是因为觉得我这本子好。 我有点失笑,开口:“……承蒙您抬爱了,我自己还有些打算……我还以为您看不上这种。” 翁松眉头皱起,开口:“行文规范,用词造句拖沓了些,但是结构是好的。怎么就看不上。” 他有些激动的说:“你这个本子比你之前写的那些都要好,值得好好弄。你要是找不到人,我帮你找。” “别,真的,翁老,我自己有打算的。”我看他是真的想帮我拿着这个本子出去找人了,忙阻止:“演员我也想好了,就怕他不想演。” 翁松很感兴趣:“谁?” “这………”我一时语塞,正好看见项知言推开门出来,于是指了指翁老身后,开口:“他。” 项知言是出来找我的,有些没睡醒,看上去迷迷瞪瞪的,突然被我一指,成了视线重心,还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他迷茫地看着我和翁松问。 翁松看到是他,眼神瞬间犀利,打量了好久,回头看我:“太年轻,压不住戏。” 这……这可让我怎么接。 我只好把手机拿出来,打开我网盘里保存的《雨人画家》,递过去给翁松。 “要不一起看看,这他演的。” 章节124: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24 概要:我不舍得 项知言在《雨人画家》里的出演果然是很好的。 一部片子放完,翁松表情都放松了,对项知言也很和蔼了,开始跟我细品演技技巧,项知言坐在一边陪着。 徐弱江后来好像是工作总算忙完,一回头才发现翁松不在书房,出来一看就看到我和翁松大聊特聊。 翁松看到徐弱江,扬眉,指了指项知言,问徐弱江知不知道他。 就很巧,徐弱江知道。 他说:“上次张导的那个贺岁片,不就他演的。” 翁松问,什么贺岁片。 我在旁边捂住了脸。 还什么贺岁片,不就是那部烂片! 翁松走的时候脸都青了,一再嘱咐我要慎重,一定要慎重。实在不行,如果相信他的话就让他帮我找找人。20代里面找这样一个主角不好找,30代还是有一些的。语重心长得仿佛我是被项知言骗才骗色的可怜小编剧。 等终于把他俩送走,门关上,项知言站我旁边沉默了几秒钟,开口。 “对不起。” 我……我还能说啥呢我。 我狠狠地去拧他的脸,阴阳怪气地数落他。 “现在知道说对不起了,当初接戏的时候咋不想想以后的事呢。” 项知言的脸被我捏的变形,还是从眉眼之间露出几分无奈和后悔。 他什么都没说,我也懂了。 他那个时候没想到会做很久的演员,按照他的说法,他肯配合项莹最后进演艺圈拍戏最大的可能也是想来找我。他拍烂片的那段时间差不多《山海》也播了。他自觉找到我了就开始打算赚够解约的钱走人,没想到那之后我会突然杳无音讯。要不是后来他顺着卢青和的线从卢丹平那里看到《盲野》的剧本,还不知道要找我多久。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演技只是个可利用的工具,没有多喜欢,也没有从这当中获得什么特别正向的反馈。就算入围了影帝,随之而来的也是各种利益上的算计,对赌,协约,数不清的通告和应酬。寰宇一贯的套路,估计脏的事也没少见,最后还遇上个想亲儿子下手的爹。不管李同庸那时候知道不知道项知言是他儿子吧,反正他是个老畜牲已经是个铁一般的事实了。 我想到这些,我就没办法不心软。项知言连现在有的那一点点后悔,也是因为连累了我而已。 哎,这算啥,这就是被爱的苦恼吧。 我面无表情地问他,“这个角色你要不要演。” 项知言点点头,伸过手来拉我,“我知道你是给我写的,这个角色很好,我想演。” 他神情真挚,是真的这么想的。 看,这就是我说的被爱的苦恼,他对你的爱足以冲淡其他的诱因,扫去所有的负面想法。你很难说到底是你的作品打动了他,还是你的存在本身就打动了他。 我原本还以为他如果真的只是因为是我写的这,而对本子本身不太感冒的话,我多少能看出来,哪能想到后面还有这么一堆牵扯。 也是幸好我是个对自己很有把握,而且还算自信的人,不然光是陷入对自己的诘问和怀疑当中,这个本子也就不要拍了。 我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反正他愿意拍就是好事,干脆就这样吧。 人有时候还是稍微糊涂一点,不要那么较真,左右这个角色也是写给他的。他不演,换做谁来,我都不舒服。 事上哪有100%的好事呢,他愿意拍,就行了。 虽然按预想的那些被我的角色感动到无以复加痛哭流涕的爽文情节没有发生。但是我这辈子活到现在也没经历过什么爽文情节,也该习惯了。 遇上项知言,我看我这辈子也就是个爱情小说了。 “只不过。”项知言忽然问我,“我看你这个写的是话剧剧本……你还要改吗?” “啊。”我回,“这一版不改了,我记得你们在校也都演过话剧是吧。” 项知言点点头。 我说:“那你收拾收拾,准备考试吧。” 项知言:“………考试?” 我点头:“演话剧要挂靠话剧团,我和文老聊过了,他挂的那个湖城人民艺术话剧社年后刚好开始招收青年演员。话剧社都是有编制的,就跟普通上班一样,没那么多什么对赌啊,天价解约金啊。也没什么工作强度,就是有个基本演出指标,我算过了你今年把我这本子弄下来就超了。拍完就辞职,一身轻松。” 我抬头看他:“考吗?” 项知言表情变得特别微妙,眉毛扬起,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无奈,还有些哭笑不得。 “你算的这么好,不是连成本费用之类的都想过了。” 我说:“我这个本子给文老看过的,他们最近在鼓励青年编导编排话剧,因为自己就有剧院,所以演出的名额是确定的,就是要争取。剧本成型后,内部院会有一个内评会,前三能拿到下半年排演的名额,演员都可以在团里找,其他无外乎就是舞美道具这些的费用,话剧社有旧的可以用,其他去旧物市场淘也没有很多钱。” 项知言静静地看着我,没说话。 他说过要帮我拍一部剧,那话的意思就是他会掏钱来做这件事。 我舍不得,他刚解约完,一大笔钱水一样的出去。我知道他留的有傍身钱,但是我舍不得这样用。 也许我爸当年有那种豁出一切去博一个可能性的魄力。我没有,我只想一直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守着自己重要的人,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而且我并没有妥协什么,话剧是很好的,很多名不见经传的话剧演员都是多好的对手。见不着什么大的回头钱也说不定也是好事,毕竟这行当里,要么就越厉害环境越单纯,要么就越没钱环境越单纯。 我没有那个资质一写剧本就落在天才那个领域里,是我无能。但是如果要我选是去汲汲营营,最后走到最上层还是就写自己喜欢的东西,其他看命,我还是选后者。 这世上汲汲营营的人太多,不缺我一个。而我心里的故事太少,只想自己来写。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不想项知言再为我付出什么了。 其实很多演员,为什么频频爆出来各种黑料,会需要一整个工作室打理他一个人的生活和工作。 演员其实也是表演艺术家,到了艺术家这个层次只能说在某种技艺或情感上的把握,已经到了某种极致。演员这么需要同理心的职业,托着他人的故事走过万千人生,到这步性格里难免存在那种即洒脱又怪诞的地方,才会说好演员合该是个好疯子。 而项知言不是,他身上一直有着一股一丝不苟的圆融,拿捏分寸尺度仿佛天生的技巧。 我不觉得不好,我只是觉得他可能太累了。 也许是他从记事开始,身边的人不管是朱彤还是项莹,抑或是他口中原来的伯凯私校的那些同学。给你一毫一厘都要算准价钱和回报,来评价你值不值得。傅文睿就是这样,他泡女明星心里都有个底价,超过这个价了他就觉得不值了,半毛钱都不会多花。不是他没法给他睡过的每一个小明星送铂金包,他就是觉得不值。 我越这么想越觉得项知言难得,他总说我是个宝贝,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他那样一个经历,理所应当的应该长成和那些人一样的样子。世故、物质,锱铢必较,可他还是成为了那个藏着万般情绪,感情汹涌炽热的项知言。 也许他愿意为我做牺牲,钱也好,其他什么都好,也许他觉得都值得。 但是我不舍得。 章节125: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25 概要:考试 我们初六就回了湖城,翁松和徐弱江还要待在平阳一段时间,倪曼说会帮忙照看他们。 “我们也是老相识了,叙叙旧。”倪曼这么跟我说的时候手里还夹着根烟,女士香烟,薄荷味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就走上去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拥抱。 她和郑德安一起出来送我们,倪精精也被牵出来放风。看我抱着倪曼,这狗就一直立着前爪站起来想要扒开我。 看不出来,这孙少爷还真是只好狗。 倪精精4岁了,是倪曼从平阳街边的宠物店抱来的,血统纯不纯不太清楚,胜在皮实。据称倪曼当初挑狗的时候,一群奶狗狗,就只有倪精精表现出了远超年龄的敏捷和体力,率先冲到她脚下讨食,从而奠定了自己一辈子混吃等死的荣华富贵。 她原本抱倪精精来是为了安抚我的,亲属关系上倪精精是我儿子。可惜我感觉自己一直没能力照顾好它,就让倪曼带着。 还有拍《山祭》时的那条狗儿,成琪本来问我要不要带走,我还是说算了。 原先是因为我自顾不暇,后来是因为想到我和项知言这份工作。养狗在家里也不能天天照顾它,想想都觉得可怜,还是算了。 听说那狗后来被成唯组里一个小姑娘带走了,做后期的,老加班,幸而天天能回家,可能比我们好点。 回去的路上项知言一直在用流量查各种资讯,都是跟剧院考核相关的。湖城人民艺术剧院资格挺老的,原先也有很辉煌的时候。后来随着荧屏影视的上升慢慢就没落了。其实这点全国各地都一样,这些年拼的都是老班底,排的戏一出比一出老,还要讲究文学性之类的,不太迎合市场,所以没什么人知道。 湖艺是因为这几年招了挺多青年演员,社内自己也想动一下策略,才说要扶持青年编导,决定搞这么个内审会。 这事还是文老跟我提的,原先我只是准备往几个话剧社都投一下,他帮我审稿的时候看过了,跟我说如果想试试可以参加一下湖艺这次的内审。 不过也就只是个名额,其他八字都没有一撇。 我现在就指着项知言考进湖艺帮我扯个大旗,非要我俩中比较一下还是他比较有名。多少也让我们这个剧看上去没那么扯淡,只要能骗来几个演技好的,把这个剧的骨子定稳了。后面的都好忽悠。 想想还有点心酸,没名气的小编剧的日子太难过了。 湖艺的考试有笔试和面试两道,报名网上就行,要上传照片和一份简历到湖艺的邮箱,到时候去指定的地点考笔试。 考试其实和项知言他们本科学的那些差不多,不过侧重话剧方向。 我这才发现,项知言是那种考试之前会非常用功准备的好学生,不主动找他就一直不说话,不是在看书就是把自己关在练功房里准备面试。 对此我还是有一点点点点怨言的,因为他这样极其影响我们家的伙食。 但是有啥办法呢,我让他去考的。 直到项知言笔试过了,我们家才恢复正常的饮食,又吃上清炖狮子头那天我简直感慨的要哭了。项知言就笑我,说我要是这么喜欢吃为什么不让阿姨做。 我说那能一样吗。 项知言问我,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说阿姨做饭的时候我能上去骚扰她抱她腰吗。 项知言沉默一会儿,我以为这货要脸被我说害臊了呢,结果开口就问我明天还要不要吃。 我谨慎地和他确认,不是非要吃狮子头才能抱抱哦。 项知言哦了一声,又是一阵沉默,开口问我,那现在要不要抱。 我这才发现这人其实可能有点紧张。 哎哎哎,那就让心理素质一流的孟少爷来安慰安慰你吧。 这一安慰,第二天面试我就没去成。 我躺在床上挺尸,一直算着时间给项知言发各种消息。面试的结果应该会在最后通报,基本当天就能出来。 湖艺笔试刷了至少一半的人,面试通过率也挺低的,就算我对他很有信心,该焦虑的时候还是在焦虑。 文老的消息比他的先发过来,他今年去做面试官了,一共五个人,都是湖艺顶梁柱的泰斗。 他给我发了个单子,上面写的是拟录取名单,名单上项知言的名字被个红圈圈了出来。 我看到那红圈圈中的名字,眼都红了。 文老发消息给我:“安心了?” 我一边泪眼婆娑一边发消息:“谢谢文老,谢谢谢谢,你没有给他放水吧。” 文老给我发了个愤怒情绪的黄豆表情,不说话了。 我才不管呢,给他发了一大堆诸如“您辛苦了”,“您厉害”之类的表情包,然后就迅速切换到项知言的聊天窗口,等着他发消息过来。 等了好久,估计他们收到消息也慢,我才在半梦半醒的时候被手机消息的提示音震醒。 项知言言简意赅的发了两个字过来。 老爷:过了。 然后又发了一条稍长一点的消息过来。 老爷:家里肉馅和豆腐都没有了,今天还要吃清炖狮子头不? 我被这毫不掩饰的邀功和讨好气得牙痒痒,气哼哼地发消息过去。 木直:不吃了,这个月都不吃了。 木直:更正,这辈子都不要吃了。 老爷:………………好的吧。 老爷:T-T 我越看聊天记录越气不打一处来,这人还学会撒娇卖乖了,简直了,没个体统规矩,就需要人好好管教管教,没天理了。 木直:难道就非要当个奖励吗?觉悟呢?你当家做主的觉悟呢?你新时代进步青年的觉悟呢? 老爷:……? 老爷:当家做主的觉悟可是说吃就可以吃哦。 木直:…………不是,重点是后面那个新时代进步青年。 老爷:再进步也是要吃狮子头的。 木直:…………我看你是一点觉悟都没有。 老爷:家里有你就行了,你匀一点给我。 木直:…………下次不准说狮子头了,我还想普普通通的感受它的美味。 木直:只感受它的美味。 木直:还有就是今天不行……改天吧。 老爷:好的^-^。 把聊天软件退出来,锁屏,黑色的屏幕倒映一张傻笑得停不下来的脸。 我觉得我算是完蛋了。 章节126: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26 概要:话剧班底 项知言解约后考进湖艺的事没什么水花。 我在网上蹲了许久,也就看到一篇通稿在说这事,零星有几个人在讨论。 倒是有个号看上去项知言的老粉了,平时发不了几条微博,这个事情出了之后发了好几条,组织了几个人开了个粉丝群。 我暗戳戳的用小号加进去了。 按理来说项知言都是入围过三金的人,不该就这么点粉丝。我加进去看她们聊天,聊半天才大概弄清楚,其实还是朱彤当年决策的问题。观众缘还没聚起来就消耗泰半。他后续又没什么作品了。 现在观众变心快得让人咋舌,倒也正常,娱乐圈一茬又一茬地出俊男靓女,一年到头演技出圈的演员也不少。项知言看着特殊,其实也就是一时的,那阵风过了也就过了。他又没正经搞过什么宣传的,只是这个就不知道他是自己要求的还是朱彤的决定。 糊的好处倒也是有,我不是和他处对象吗,想起来总觉得有一两分心虚。这心虚还没被放大,就被这聊天群里的小姑娘们打散了大半。 她们在一本正经的讨论项知言这些年没什么消息是不是真的隐婚去了。 群主一副过尽千帆被看透了红尘的样子:“他这段时间就是息影去生孩子了也行,早是早了点,也还好。” 有人附和:“就希望真的出点作品……不然提他老是被嘲太惨了。” 也有人说:“湖艺不错的,坐镇的也要好几个元老了。我坐标湖城,他要是有戏要上有一起去看的姐妹吗。” 也有看衰进群只是想找人吐槽舔舐伤口的:“要是真的有戏上就去了,就怕又是溜粉啊。之前寰宇多好的资源哦,还不是什么都没轮到他。他一届的胡明希和李诺今年都爆了,我项哥还是十八线查无此人。” 还有无处不在的哈哈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起来你们知道去年寰宇搞了个颁奖晚会,我项哥还去站台了吗?我和姐妹一起去的,我姐妹专职追星一眼相中我项哥的美貌,问我这是寰宇的新人吗,我跟她说出道四年了。我姐妹就退缩了,说长成这样出道四年她还不认识那也太糊了。” 群主发言:看上你项哥美貌的第一二年都走了,现在娱乐圈还缺你项哥这朵娇花吗。 有人反驳:“缺的,我忘不了童潼。”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说我也忘不了。 看她们聊天实在太有意思,我控制了好久才克制住不去看手机。 她们好像都不知道项知言去年还上了成唯的戏。也正常,成唯这个人不喜欢搞宣传,经常是戏都拿奖了国内才知道他有拍,更别说知道演员是谁了。 我问成琪要了几张可以披露的宣传照,直接发群里。成唯那边还好,没什么必须藏着掖着的,成琪还来问我是不是项知言找了新的经济公司,他们宣传后期好对口。 我问她:“他考去湖艺了,暂时应该不需要什么宣传合作。” 成琪难以置信:“……还以为是八卦小报,真的去了湖艺啊。现在考进去当青年演员,不就是重头再来了?” 我哭笑不得:“还说不上再来呢,就是湖艺有个戏,他没编制不好拿到角色,所以才去考的。” 成琪这下来兴趣了,盘问我半天,我没跟她透底,挂了电话。 湖艺那边也很忙,项知言考过之后就要去湖艺报道。青年演员刚进剧院都要集中受训,都是湖艺老一辈的演员带着。 项知言说不想当演员了,这种事倒是很积极,我觉得他估计也是觉得新鲜。他在学校里还没毕业就被朱彤和项莹带着走商业化的道路了。怕是没感受过这种剧院氛围。 其他地方我不太熟悉,湖艺还是知道一些的,话剧社里面老带青,还在用师徒制。这么多年越办越像学校。当然这样的后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学院派卖不太出去票。这么些年都靠津贴和热心社友的捐助过日子。 好在热心社友里面有钱的不少,湖艺日子还算好过。 项知言在受训的时候,我也在做剧作的初期准备。 我不是导演,总要找人先用我这个本子,人选也是文老那边推荐的。有这么面大旗,愿意用这个本子的导演很有些,不过大多数人在和我交涉几句后就跑了。一部分是冲着文老来的,看剧作其实是我就轻视了几分,我又有我的坚持,经常谈不拢,很是焦头烂额。好在项知言受训的最后总算是遇到一个青年导演,很谈得来,也是湖艺编制里的导演。之前导过一些话剧,我看过dvd存档,很有想法,舞台的艺术语言很强。 而最后一锤定音的是,这位仁兄看过剧本,八字还没一撇就已经以导演自居了,彼时我还没告诉他我内定了项知言来演这个角色。这人就见天的在话剧社里找合适的演员。后来有一天神秘兮兮地跟我说找到一个绝好的主角人选,拉着我去他们演员集训的地方看。然后指项知言出来。 “就这个就这个。”他兴奋的很。“我看了好几天了,这个新来的特别好。” 那分钟我就觉得,有这眼光,就他吧,至少在选角上能英雄所见略同。 当然事情是不能这么随便的,在研判了一下这位英雄的各种履历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我拉他和项知言一起见了一面,就算是入伙。 “你……你好,我姓何,叫何鲸,鲸鱼的鲸。”何鲸和项知言打招呼,背后疯狂扯我衣服,问我是怎么说动项知言的。说他观察好几天感觉这人谁来都挺礼貌但是一直在打太极,和我们有竞争关系的谁还有谁都来问过他,都没成功。如果我今天没拉项知言见他,他都要去项知言跟前献殷勤了。 我心说你献殷勤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你再当着他的面疯狂跟我咬耳朵一定会出事的。 总而言之 我们这个草台班子算是搭上了。何鲸自己有个小团队,跟他跟了几个话剧了。都是年轻人,很好说话。听说流动性也挺高,留到现在的,算上何鲸也只有几个人。不知道是不是这么个原因,我和项知言加入到这个项目没遇到太多非难。还算蛮顺利的,就是演员还一直在找。 何鲸倒是已经开始排起来了,我问他为啥不急的时候他说没事,等内审过了肯定有很多人想来演,到时候再换。现在就让剧组其他的工作人员顶一下凑合。 我觉他心挺大的,他说反正主要就是项知言的戏,他的戏稳了不就行了。 我想想,就说那也行吧。 时间一天天的过,内审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次不管项知言怎么软磨硬泡我都没心软,养精蓄锐就等着明天去现场看。 其实他们排戏的时候我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我甚至产生过几次冲动,想要叫朱彤过来。 她如果看过舞台上的项知言,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蹉跎了项知言在她手里的那些年。 因为他是颗注定要发光的星星。 章节127: 3个月前 标题:127 概要:第一幕戏 湖艺的内审用的是自己剧院的小舞台,一批有10个剧组,最后只挑3个。我们提前去剧场排练的时候发现根本占不到位置,舞台一直被其他人占着。看着就人多势众,我还认出来几个小明星。 现在在话剧院挂着职然后出去接其他的拍摄工作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每年会有话剧出演的市场要求。 我看看他们,又看看我们,问何鲸,“你觉得我们几成胜算?” 何鲸很谦逊,谦逊着狂:“你还是想想今天能不能吸引到什么演员先,社里好演员就那些,看不上咱们要去和文老他们演老三样,咱们不就白瞎了。” 我无奈的很,转回去问项知言紧不紧张。他剧本翻得都快烂了,这个时候还在看。听到我问才抬起头来看我,目光还有些被打扰到了的茫然。 …………行吧我算是知道这一圈人里也就我一个人紧张了。 内审很快开始,文老还有其他几位泰斗从偏门进来,审核团人很多,钟嘉瑜老师也在里面。看来上次《山祭》找她帮忙也是走的文老的关系。 小舞台上排演的人陆陆续续下来,又把东西都收好,舞台空出来,何鲸代表我们这个剧去前面抽签。一共10组他抽到6,不着前后。数字还行,顺序实在不太好。 不过我们这一组人佛的很,也没人认真在乎这事。就把我们的东西往旁边拢了下。特别佛地看其他组表演。 看过了2组,别的感受没有,倒是觉得湖艺这个演出名额确实挺值钱的。上来第一组就是历史大戏,讲秦始皇。现在年轻点的编导没人敢碰历史题材,一来是底蕴不够,二来是太多珠玉在前,弄不好就变成笑话,不是谁都有谢崤那种家学的。 何鲸是真懂戏,小声在下面和我唠嗑。挑人家剧本的毛病。一般我同意的地方我就附和了,其余地方就听他说。何鲸拿着去年播的《话秦》跟我举例子,那戏是谢崤带着他那个团队出的,审稿的有4拨人,从剧作角度算是考据的算无遗策了。道具美术也是学院派顶尖的人,导演剧组那边更不马虎,拍出来电视剧跟电影似的。可惜口碑爆了,播放量一直一般。听说也就堪堪回本。 何鲸给《话秦》在考据方向一个至高的评价,铺垫半天才讲到重点,说可惜就是节奏被压的太慢,看着太无聊。 我忍着不笑出来,我当年讽刺谢崤也老说他无聊。这是他最大的短处,剧是好剧,但是就需要人品,有必要还得写几篇小论文加持。 《话秦》都被我俩批成这样了,现在他们排那话剧更没落着好,何鲸直接说这一组凉了。 我瞅见这一组人多,有不少有名有姓的演员,随口问他:“那这些演员不就可以争取了。” 何鲸看都不看:“再看吧,演员自己也不好好挑剧本,也没太惊艳的演技,不首先考虑。” 真实情况是根本没啥演员来我们这个组,何鲸还能狂成这样。我实在是有点佩服,觉得他这样的自信很值得学习。 第二组就明显是来凑数的,翻拍的一个先锋话剧,自己做了点不痛不痒的改编。演员的演技根本拿捏不住那种意识流的表演形式,变得不伦不类跟个疯子一样,表演中的疯子和真疯是有差距的,演完剧院里还有小声地骚动,我估计都是在讨论演成这样怎么就上台了。 剩下几组中规中矩,有一个剧本特别好,讲的一个推理剧。剧情结构很完整,犯罪手法挺新的,我们都没顾上吐槽,聚精会神地看人家演。 他们那个剧演完,何鲸沉默两分钟,率先说了一个好字。 我莞尔,觉得他这人真的挺有意思的,跟着他说了一个好。 何鲸这就来劲了,要和我好好掰扯掰扯这个剧具体到底是怎么好的。话还没开头,就有工作人员压着身子过来跟说快到我们了,要现在先去后台准备。 何鲸一腔话没说出来,憋在心里头,也没机会说了,一行人搬东西的搬东西,收拾戏服的收拾戏服。 我给项知言抱着他中间要换的那件将军铠甲,有点重,加上头盔捧着都比我高了,看不到路。项知言瞥了我一眼,把头盔拿下来扣在我头上,我头上一沉,还记得冲他傻乐。 后台旁边的过道拥挤,何鲸一个个核对东西,看到我抱着铠甲冲项知言笑,冲过来就是一个爆栗打我头,嘴里还嚷嚷:“呆着干嘛你俩,就顾着笑,快点搬过来,好些事呢。” 我捧着铠甲不敢笑了,把项知言怼到前面先走。他被我顶着走快了几步,闷笑声还是没藏好,漏了几声出来被我听见了。 我躲在铠甲头盔的保护下,脸红的要死。明明算是个挺重要的事,我和项知言也不是刚开始谈恋爱的小情侣,莫名其妙就弄得跟在学校谈地下恋爱一样,碰下手,眼神对视一下,都像是天大的好事情,嘴角翘的根本拉不下来。 我把铠甲搬到地方,用手拍拍脸降温。后勤的妹子很理解的看着我,安慰说:“没事的,就个内部审核,能过的,咱们戏排的这么好。” 我不好意思说不是因为戏的关系脸红。但是既然她提起来了,该忧心的还是忧心起来。 后台比前面乱的多,人来人往的,搬得不仅我们这一台的东西。厚厚的帷幔层层叠叠的,要走到侧方才能看到一点前台的光。 等着前面一台戏的人搬完了东西,我帮着道具把我们的东西搬上去,有两块很大的布景板,都要运到侧方的准备区。忙忙乱乱的,等东西都收拾好,项知言他们演员都准备好要上台了。 这场戏的第一幕,和最后一幕都是一样的。都是项知言一个人站在台上,只留一束顶光。 这个场景是我强烈要求的,何鲸原来觉得有点太刻意,他想把这个剧本的开头演绎的生活化一点,也好渐入佳境。 我是怎么说服他保留现在这样的开头的呢?我让灯光控制只留一盏顶光,让项知言演了一版给何鲸看。 就像现在这样,台上一片漆黑,准备好的道具和其他演员都隐藏在黑暗里。舞台中间站着项知言,我只能借着其他的环境光,看到一点点轮廓。 等到报幕结束,幕帘拉开,灯光师操控那一束白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的时候。众人才发现他站在舞台上,姿犹如优美的雕塑。 然后下一秒,他动了。 没有一句语言,项知言伸展开手臂,像是个迷路的人,不知为何突然走到了这个舞台上,微微欠身。又略抬起头,眼神略略定在前方,开口问。 “有人在吗?” “嗨!有人在吗?”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他,项知言奇怪地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机查看。“奇怪了,不就是这里吗?” 他直接问台下的人:“嗨,这里是湖艺人民剧院吗?” 那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麦克风没收到音,项知言得了回复,微微站起身来,点了点手表“我今天有演出,这时间都快到了。” 他开始大踏步的在舞台上走来走去。神色越来越慌张。 “快来不及了!”他说,“这可怎么办?” 黑暗和静默在舞台上扮演着货真价实的压力。他开始真的慌了,神色变得在慌张和疯癫之间,有些隐隐的疯狂。 他不是这个台上第一个演疯子的,却是第一个这么准确的人,那种混乱的因由通过先前的表演掌握的恰到好处,拿捏住了分寸。 在这疯癫快要失控的一刹那,台上的灯全亮了,何鲸亲身上阵扮演场记喊了他一声。 “嗨,干啥呢?” 场景的切换一瞬间把略微诡诞的场景变得滑稽了起来,项知言的表演从诡异到引人发笑也只是一个场景变换的事。 他略显尴尬地走到舞台的右侧,对着何鲸扮演的场记开口:“你好,我是今天来演戏的演员!” 第一幕戏正式开场。 章节128: 3个月前 标题:128 概要:内审 这是出荒诞喜剧。 就像开幕一样,一开始只有项知言一个人,其他演员都是随着故事的进展慢慢上台的。 项知言扮演一个来剧院演戏的青年演员。剧院当天却有4场戏都记着他的名字,临时换演员又都找不着人,于是他没办法只能在四场戏里串来串去的故事。 这四个角色的分别是一个过气演员,一个古代戏里的大将军,一个精神病院的疯子,和一个婴儿。 对,一个婴儿,剧本还挺严肃的,讨论儿童教育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见鬼了扮演者是个成年人。 四个戏的导演,性别风格要求都不一样,项知言表演的角色就在四个戏里来回窜,换错戏服,记错台词,每部戏都还各自有各自的剧本问题,再加上一个根本就是胡闹的成人婴儿,前半段基本就是一部闹着玩的喜剧。但是兜兜转转演到最后,四场戏却又彼此穿连变成了一场戏。 一个人生下来,就是个婴儿,磕磕绊绊地长大,去读书,去艺考做演员,演了一个一身正气的大将军,满载盛誉却再也出不了戏,活在戏和虚幻的疯子。 这时再回到那个诡异的开头,这到底是是戏院台上的一场戏,还是疯人院里病人的一场幻想呢? 内审的时间有限,只能演半场,剧本都是提前交到审评组那边的。只看半场也许会觉得我们这个剧就是个纯喜剧,我和何鲸讨论的时候决定还是先不动剧本,利用场景和演员的表演进行暗示。 何鲸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出一种非常宝贵的品质,准确。 他对于自己想法的呈现是非常准确的,他想要的是什么场景,要暗示什么主题,通过什么样的活动表现走到这场戏的终点,这些一连串抽象的文本在他脑子里能生成某种非常特定的景象,而他却也能准确的形容出来,传递给演员。 小说和文学提供给读者是想象力的空间,是在读者的想象中去生存的。而戏剧,因为真实的演员和场景,一切想象落到实处,变成了直接的感受。这些感受如果还模糊不清,意图让观众去自行猜测,只会造成戏剧本身的混乱,这是舞台艺术和文字艺术之间的巨大差异。一个好的导演,要有自己灵敏和准确的判断,去摒弃诸多看似差不多的选项,去挑选那个最能体现故事重心的表达。 这估计也是他看上项知言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许碍于情感上的些微障碍,项知言在面对摄影机的时候确实会缺少爆发力,但是话剧那样的演绎形式的特色却用那种略微夸张的戏感把这层揭过去了。他表演上的优势终于显露出来,流畅的节奏和准确性极高的表演形式,那是一种因为了解自己而诞生的技巧。他非常清晰的知道自己每一段戏的某种表现会带给别人什么样的感觉,从而善于控制自己的一切,表情,肢体,还有细微的动作。 都说微动作是很难扮演的,其实不是。任何动作的呈现都有相对应的技巧。只不过因为演员的特殊性可能每个人会不一样。 他带动自己,从而带动了整个舞台的节奏,让所有节点的发生都自然而然。以至于何鲸到最后看他跟看个宝贝一样。 一场戏演到中场,最后定格的时候何鲸没有戏份,站在我旁边看着台上拉帷幕,声音还有点喘。 他说项知言真的很好,我附和他,说是啊,他很好。 可能原来只有一点点人知道,如果他继续演戏,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会誉满天下,成为当之无愧的影帝。 如果他愿意。 我们戏散了之后开始收拾东西让位置,一场戏演完,许多剧院里的人都认得项知言了,路过的时候难免要多看两眼。项知言自己不在意,无所谓的帮我拿东西。我看看他略微汗湿的侧脸,还是把到了喉咙的话咽了回去。 还是顺其自然吧。 我们收了工回了观众席,我们后面的那场戏已经开演了。何鲸还在兴致勃勃地点评人家,我却没什么心思看了。满脑子都在想不知道内审能不能通过。 我其实很少这么忧虑又患得患失,大体上我一直信奉的原则是尽人事知天命。这个本子从写出来开始,文老审过看过,甚至翁松那天在我们家客厅都阴差阳错看过一回,几乎都是好评价。后面湖艺遇上何鲸,虽然是个青年演员,但是实在是个靠谱的。我现在的忧虑可能只是这一路走过来太顺利。 从我写出来这个剧本开始,或者说更早,从我遇见项知言开始,我的人生好像就以一种我从没想到过得方式变得顺利起来。 走出阴影,有了新的作品,有了新的想要表达的主题,让项知言来写这个本子,被尊重的长辈赏识,和优秀的青年导演合作。这一切都不真实的像是在梦里。 我总担心这只是一场梦,也许在生活里哪个不经意的瞬间,这个梦就如肥皂泡一般的被戳破了。轻飘飘地发出一声破裂的声音,那些迷幻的色彩和斑驳的光影就这样消失在空气中,遁于无形。 我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拉紧了旁边项知言的手,手心微微出汗,是紧张,也是不安。 项知言回握了我,在黑暗的剧场里,我们两个人默默的拉着手。他的手很大,几乎能包裹住我的,温暖又让人有安全感。就像他这个人一直给人的感觉一样。 我想起来以前第一次和我爸去剧场看话剧的场景,我们买的中间的票,是很好的位置。但是我什么都看不懂,个子也矮,前面恰巧又坐着一个瘦高瘦高的人。只能硬梗着脖子,仰着往台上看。我爸发现了以后,就悄悄的把我抱到他的腿上,稍微高了那么一点,倒是能看清楚台上的动静了。我就那样坐着看完了全场。 其实那场戏究竟演了什么我都快记不分明了,印象里最强烈的,是谢幕的时候,观众一潮高过一潮的欢呼和鼓掌,演员站成一排在台上谢幕。脸上都是兴奋和自豪的笑意。 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戏剧的呢?大概就是在那个瞬间,我忽然领悟到戏剧和观众之前是一种在怎么样的关系。爱和热情统统化为实质,舞台上下的交流形成了戏剧表演的一部分。 那种不可言状却又真实的存在,也许就是我对这个行业的启蒙吧。不管是话剧舞台,还是荧幕,这样的爱随着媒介的不断变更依旧在上演。也许它们不再近到可以直接被看见,但是在网上,在社交媒体上。这样的互动却依旧实时存在着。 对赌也好,营销也好,资金运作也好,多大多大的投资也好,褪去这些噱头和嘈杂的声音,戏剧和观众之间最原本的关系,也不过只是喜欢和不喜欢。 没有人能战胜人类对于感情的执着,所以故事才因此隽永。 我感受着项知言手掌心传来的热量,忽然就看开了。 也许这部戏只能打动他到这里,我还是没有看到当年的童潼在舞台上活过来,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还年轻,我还有那么那么多的时间,我还有和项知言要携手共度的一生。 我迟早能够真正地打动他。 章节129: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29 概要:再遇翟白秋 内审的结果也是当天就给的,只不过需要我们再在剧院等一个小时。因为评审席有些地方需要讨论。 我们看完所有的表演,也没事干,穷极无聊就一帮人在那边聚着做梦,内容主要是能扒拉来谁演我们的角色。 何鲸是一个很有想法,也很敢开口的人:“你说我们会不会吸引到哪位元老愿意屈尊来演我们这部戏。” 此番言论引来一片嘘声,草台班子基础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灯光是和何鲸一起奋斗到现在的朋友,一脸你不要又犯病了的样子。 项知言和我就在旁边笑,也有好事者直接开始拱火了,说干脆导演也换了。 何鲸立刻狂了起来:“换,随意换,我觉得费导就可以。” 费导说的是费远柯,湖艺的院长,顶梁柱中的顶梁柱。 一群人又开始嘘何鲸。我觉得这批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说半天话连焦虑的情绪都少了很多。 我就在旁边听他们讲,这些人来路都不算太清楚,有学院派出来的,也有半路出家的。最传奇的是我们的美术,央美出身,学的工笔画,据说在校的时候就是传奇,跟的大牛。结果自己喜欢漫画,差点没把她师傅气死。审美和领悟真的巨厉害,有时候跟何鲸说话,何鲸自己还没说清楚自己要改的是啥,她就领悟到了。 她自己说主职就是在网上连载漫画,我们都悄悄搜过,还用小号给了她打赏。画的黑白漫,进度缓慢到窒息,但是画工和故事都很好。尤其是画工,我看她的跨页简直想问她要打印海报再让她签个名。 然后很显而易见的,在这个被长条彩漫和各种漫画快销推送的行业里,一点都不火。 我们私底下给她算过一笔账,基本上她漫画上的收入也只够她每天早上吃个包子。她主要还是在各种剧组给人做舞台美术和道具谋生。 也问过她为什么不去接那种外包的原画或者插画。毕竟怎么看舞台这种美术和漫画也串行了。她原话是说以前做过原画,和甲方谈不拢,所以后面就不做了。她师门有人做这个,她就跟着过来混口饭吃。然后被剧组养着回头继续画自己的漫画。 我因为她的事,迅速对何鲸这整个剧组都产生了认同感。那是一种怎么说呢,找到同盟的感觉,就是你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人跟你一样的拧,甚至说比你还拧。还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据说这位美术当年在校的时候,一幅工笔牡丹就已经能买到五位数。就是喜欢画漫画,毕业的时候也没怎么迷茫就背叛师门了,至今她师傅都过不去这个坎,经常让她师兄妹劝她迷途知返。 她倒是一幅铁石心肠,原话是只要饿不死怎么都行。除了画画业余唯一的业余活动就是运动和锻炼。不是喜欢,纯粹是为了健康和长寿。说没有准备花给医院的钱。 说实话,我对这位的感官在最初的几天里,迅速从同盟变成了敬仰,并且别别扭扭地暗示项知言给家里搞一个椭圆机或者动感单车。 见贤思齐,我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自由散漫了。 我们聊了挺久,剧院里突然出现一阵骚动。刚才去旁边的小房间审核的评审们回来了,面上都很能崩的住,没什么眼神交流,也不知道他们讨论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他们坐回评委席,费远柯拿着个单子上台,用手扶了下眼镜,拿着麦克风发言。 “先感谢各位青年编导对这次内审会的准备。诸位的热情我们都感受到了,虽然我们最后选出来的要主排的戏只有三部,但还是要对各位的工作予以肯定。” 费远柯说了两句套话,直接切入主题:“我们最后拟定的三部是,李德,王玉琪,《四号公馆》。柯思源,文笛,《工作日1小时的爱情》” “以及。” 费远柯停顿了一下,抬头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何鲸,孟植《疯子,演员》” 费远柯的声音落下,项知言悄悄的握住了我的手,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感受。 其实这个结果是可以预料的。文老和翁松的肯定,何鲸也是拿的出作品的导演,还有项知言。每一个名字在这里似乎都值得这个奖项。 可是当我自己的名字被费远柯念出来的时候,我依旧觉得恍惚,我甚至没想到编剧和导演的名字会被一起念出来。 我一直觉得我离这个圈子很远,这种远一方面是因为我的固执,另一方面,很现实的,是因为我自己长时间都没有自己的作品,《盲野》也只能算是一个自娱自乐的产物,并没有得到过大众的认可。 我想过,可能再以原创者的身份走回公众视野是件很难的事,可能还需要很久的磨炼,可能这个写给项知言的本子也不会那么顺利的得到面世的机会,要再蹉跎很久。 可是机会它就这样来了,以一种看似轻描淡写的方式,轻轻巧巧地来到我面前。 何鲸反应非常平淡,已经开始在念叨盘算怎么抢演员了,被刷下来7组,不是每个人都能轮得上湖艺每年那几部大戏,总有漏网的。其他入围的两部戏估计和我们的情况差不多,也是要换一部分演员的,抢人的战况估计还蛮激烈。 剧场灯没有全开,注意到我此刻异状的项知言。他什么也没说,就是握着我的手。安静地陪伴着我。 被肯定,在一个创作者的路途上,诚然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这是我第二个自己原作的剧本,考虑到第一部 《盲野》其实是根据我在特殊学校的见闻改编,说现在这部是第一部也不为过。 可以了,不要更贪心了。 我跟自己说。 内审过去之后日子过得更快。巡演大概在秋天的时候,正式排演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要用来完善舞台道具,找演员,排练,根据场地布置最终的舞美,全都是事。 最忙的几个月我和项知言都恨不得住在湖艺。何鲸这个人特别轴,挑剔的要死。他不乐意跟你说话就基本不说话了。刷演员下去就说一句你不符合期待,我一度还担心他会不会影响在湖艺的人缘。好在大多数人好像都习惯了,也没说什么。 项知言作为绝对的主演,被征用陪我们挑演员和演艺指导。本来按道理这事应该是剧院内的老演员负责的。可是国庆那段时间剧院也要上大戏,这是传统,老演员也忙着排自己的戏,我们三个新话剧每天都只分到了一点指导的时间。 好消息也有,考虑到扶持新人,湖艺给我们三个组都分了有老演员在组里,可是只能和我们一起排戏,更多的事就做不了了。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项知言的实惠来,他大概是之前在《山祭》的时候教方德涵教出经验来了,台词和一些细微表演上提提意见帮忙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何鲸发现他还有这个能耐,本着物尽其用的态度,直接让他陪着面演员做演艺指导。我都觉得何鲸太虎了,项知言初来乍到,就算实力在那里,不服的人肯定也很多啊。 对于这个问题,何鲸的态度非常强硬和直接,他说不服的直接刷掉不就行了。 我觉得,何鲸这脾气如果没法改,日后影视圈铁定多一个暴君。 不过事情还算是顺顺利利的进行下去了。 这期间出过两个插曲,一个是卢青和逮不到我,跑来剧组探班,结果对我们那个美术妹子一见如故。被不怀好意的何鲸套路了,成了我们的道具组的外援,天天帮着去搜刮道具。 另一个,是翟白秋也来面我们这个戏。 他来的时候何鲸都惊了,翟白秋虽然也是湖艺的,但是资历深,湖艺的大戏他都是有数得着的角色的,没必要来我们这里要角色。我更紧张,自从上次在医院门口和他不欢而散,我都快一年没跟他说过话了,想起来都是冤孽。 他就站在我们暂时用来排练的小舞台边上,像是一颗青松,身形好,仪态也好。他从当年来《山海》剧组的时候就是第一眼让人印象深刻的人。演艺世家,外婆是非常有名的昆剧演员,所以他从小练出来的功夫,举手投足都好看。 他看到我,脸上没什么太多的情绪波动,但是看得出来是有话想说。我想到过往的那一堆牵扯就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很欣赏作为演员的他,也很想和他继续做朋友。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和他掰扯那些往事了。 我和周黎在哈尔滨什么话都说绝了,这辈子都再无可能。翟白秋如果在这当着剧组人的面再跟我来一套医院那边的说辞,那我真的要投湖自尽,实在是丢不起这人。 幸而他真的就是来面戏的,基本上一来就过了,何鲸慷慨的把场记的那个角色让了出来。除了项知言的男一,他那个角色贯穿了整个剧,算是戏份第二重的角色了。 我本来以为翟白秋是冲着男一来的,没想到他对这个角色欣然接受了。领了剧本,何鲸热情洋溢地带他熟悉剧组。我鬼鬼祟祟地躲到旁边,全程避免和翟白秋直接碰面。 当然我作为编剧后面沟通剧本的时候肯定还是免不了接触的,我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也就是逞一时的意气。 就是这样,我还是在放道具的小房间里被翟白秋逮到了。 当时的场景怎么说呢,就是挺尴尬的。一年多没说过话了,再看到他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觉得说什么都是雷区,容易尴尬。 翟白秋堵到我之后就没下文了,整个人气质不知道应该说闷还是欲言又止。我被他逼的有点受不了,手机被我放在项知言那边,还不能喊他来救个场,越发为难。 翟白秋堵到我之后叹了口气,开口:“孟编,我不是来找你说以前的事的。” 他用的词是以前,没提到周黎,我的戒心瞬间就少了一半。 翟白秋用一种特别坦然的语气开口,“我是真的,喜欢这个剧本。所以才想来争取的。” 我戒心变小,也有说话的欲望了,问他:“那你就要场记那个角色?你现在的身份不会接这种小角色了吧。” 毕竟那个场记说是戏份多,其实整部戏都是为了项知言纳伊尔角色服务的。实在算不上什么好角色。 翟白秋无奈的笑了:“本来刚看到剧本的时候是想争取的,后来内审的时候看了你们的现场,就放弃了。” “放弃了?” “对,放弃了。”翟白秋坦诚的说,“你们现在选的那个主演比我好。我给他做配,心甘情愿。” 章节130: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30 概要:琐事一大堆 讲道理,翟白秋说这样的话,我是相信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山海》拍完,我们两个之间横着一个周黎,我还愿意一直跟他打电话做朋友的原因。这个人傻愣愣的,但是说回专业上,又想的很明白,态度也很认真。 我是真的很愿意和他做朋友的。 在小储存室继续别扭了一会,我还是说话了。 “既然这样,那就好好合作吧。”我这话说的舌头都打结,好歹顺利说完了,“一起努力,白秋?” 翟白秋露出个笑来,眼里像是有星星。 “好的,孟编。” 我们俩一起从储存室出来,没走几步就遇上了项知言。神色如常的和我们打招呼。 翟白秋就正常的和他寒暄,我倒是从看到项知言那一刹那就回过味来了。 我说翟白秋怎么这么块就能找到我,合着有人给他指路。 项知言言笑晏晏地看着我们,表情无辜地好像他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我可不会受这表象的蒙骗。直到回家都在跟他生闷气。 项知言发现连开饭这样的头等大事都没法吸引我的注意力,这才半是心虚,半是讨好的到客厅来哄我。 彼时我正用只能电视上的视频app找《山海》出来播。 翟白秋说实话我很久没和他合作过了,对他演戏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时代。后来他演了不少话剧,我自己买票去现场看过2场,他演的大多是配角,也担纲过主角。不过因为我不是很喜欢现在的先锋话剧,所以只能纯欣赏他的演技。 翟白秋的演技在20代里算是不错的,但是很挑角色,戏路相对比较窄,也可能是因为长相太秀气了。 项知言长的也好,一双眼看你的时候甚至说的上缱绻,但是轮廓很英俊,肩宽腿长,老天爷赏的皮囊,他自己对眼神和表情的控制也优秀,所以戏路比翟白秋广的多。 项知言看我在看《山海》就没记着跟我说话,坐在我旁边手揽了我一起看。 我打开的就是罗寒山和鹿涛相遇那段的剧情。 五年前的翟白秋面相更嫩,至今还活跃在各种影视剪辑里,算是数得上的古装美男。 项知言陪我看了会儿,问我:“还生我气吗?” 我白了他一眼,没多说。 项知言就笑,伸手过来挠我痒痒,我先前还端着,被他闹得实在忍不住,笑的停不下来。 我们俩最后倒在沙发上抱着,我蹭蹭项知言,说不知道他现在和周黎怎么样了。 翟白秋那个孩子我是知道的,一张白纸一样,喜欢上什么人,死脑筋地让人咋舌。 当时他和周黎的事刚刚闹出来,周黎那边的团队一开始非常紧张,三令五申就是要他们分手。翟白秋那么不食烟火一个人,那段时间真的是遭了大罪。海鹿那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什么难听的话都说过。他清清白白一人,家世也好,都是体面人家,哪见过这种阵仗,结果硬是忍了下来。 当时周黎就算护着他,很多事情也不能妥协。毕竟他当时做的偶像,谈恋爱这种事基本上属于禁令中的禁令。 特别讽刺的是,海鹿当时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什么二椅子之类的闲话,结果最后同意给他们一定自由的原因就是因为翟白秋是男的。甚至在后面剧播之后还要贴着翟白秋的声名炒cp。很多很火的影视剪辑,说是粉丝自发的行为,其实都是公关团队背后花了钱的。 我原先以为他们那个时候还在一起,可是项知言后面又告诉我他们早分手了。 这样说,翟白秋被利用一把,最后还能在医院那边帮周黎说话,真的是心宽似海,菩萨转世。 我知道以周黎的为人,有些事并不是他愿意的,只是受困在一纸合约里,身不由己。他和海鹿解约合同签了五年,差不多也要到期,他这些年尽职尽责,除了恋爱这件事以外,也算是对得起海鹿了。 就是不知道他对不对得起翟白秋。 项知言劝我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别人的人生还是要他们自己觉得值才算值。 我心里其实已经听进去他这句话了,但是口头上还是要和他较真。说那你今天引翟白秋过来找我,你什么意思。 项知言就笑,说你其实还是想见人家,不然手机号码为什么不删。 我一下子吓到了,用手捧住他脸,质问:“卧槽,老爷你偷看我手机吗!咱们家还能不能有一点隐私了?!” 项知言把我的手巴拉下去,恶狠狠地说,是谁在何鲸问翟白秋要联系方式的时候,说自己有的。不然你以为翟白秋为什么想要来找你说话。 他一说我才想起来这茬,我当时只记着不知道他为什么找过来这一茬,其他什么都忘了。没想到是我自己漏的底。于是怂兮兮地讨好地摸了摸项知言的脸,说要是老爷想看的话,我的手机也没什么不能给的。 反正确实也没什么秘密就是了。 项知言冷哼一声,压着我在沙发上亲了半天。最后我亲得我闷的要受不了了才放开,拍拍我腿喊我去吃饭。非常有当家做主的威严。 我这个吃人嘴软的只能悻悻关了电视去吃我最爱的糖醋小排和西湖牛肉羹了。 后面排练的事情就正常的进行,戏因为换了批演员,又批下来新的经费,何鲸心思就开始活络,见天在剧院和我吵架。吵了半个多月,才算是磨合好了。 其实我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一般导演也就是想征求一下编剧的意见,少有何鲸这样非要跟我掰扯清楚的。他要求整个主创团队对于剧本的理解要达到一个非常一致的高度。这对我来说简直把我剥光了展览差不太多。剧本围读是所有人都坐在一起,不是说大家各自拿着自己的角色读好就行,何鲸作为一个游究根问底习惯的人,上来就给我抛了一些非常刁钻的问题,例如为什么要选择这个题材,为什么要让主角介乎在疯子和演员中间的状态,为什么安排一个成年人演婴儿的戏。 那种围读比起对戏熟悉角色更像是大家坐下来做研讨会,一开始只有何鲸一个人在跟我说话,慢慢的其他演员也会有各自的想法,剧本乃至于舞台表演很多方面就在这样一次次的讨论中慢慢趋于成熟。 当然,何鲸这个暴君,总会在头脑风暴的最后一锤定音到底怎么弄。他的决定不一定是满足所有人需要的,并不尽善尽美,但是是他判断出来最符合表达重心的结果。 而这个暴君,逐渐开始给了项知言非常大的创作自由。 我们在排戏的时候,他明着和所有人,经常讲的一句话就是,这是一场以项知言为绝对中心的多幕戏,这场戏的出彩与否主要事要看他的演技能否在铺垫的最后爆发到足够高的高度。 “从现在开始,我不要求你演出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何鲸这么对项知言说,“我信任你,我需要一个只有你才能演出来的角色,一个独属于你自己的主角。” 他这么和项知言说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我觉得很多我迫于感情没法传达到位的话,何鲸居然能帮我说出来。简直是神奇。 那天放工之后,我让项知言先回家,约何鲸去shark night喝酒。 苏路北这里后来我只带项知言来过,她看我带了别人来还朝我挤眼睛。我怀疑她又要给项知言发消息告密,直接甩了2000买她闭嘴。 那天我和何鲸聊了很多东西,戏剧,导演,编剧,聊曹禺,聊焦菊隐。 “很有意思一件事。”何鲸跟我碰杯,“莎士比亚的时代,大家去剧院里都看《哈姆雷特》,看《罗密欧与朱丽叶》,后来影视剧的受众越来越广,就没人再看莎士比亚了。看的人还会让人觉得矫情。” 他这话说的像是抱怨,我和他共事几个月,知道他其实不是这意思,接过话头:“焦先生原来在人艺主持话剧改革,说的也就是要让话剧贴近百姓生活,同时要兼顾文学性。” “曹禺先生的《雷雨》。”何鲸说:“现在说起来都是大作了,但是如果说简单点,其实说的也是家长里短那些事,谁去看都很容易理解,很清楚讲的是什么。如果作品观众都看不懂,还需要去做功课,去解说,其实是作者的无能。” 我笑了:“所以你是怎么想的,你当时为什么挑中我这个剧本。” 何鲸说:“还能为什么,因为又好懂, 又荒诞,又自由。” 我笑,再敬了他杯酒。 苏路北调给我的酒度数都低,倒是可以陪他多喝一点了。 酒过三巡,项知言开车来接我们。我们先把何鲸送回他家,再汇入湖城明亮的车海中慢慢开回家。 快到秋天的时候,《山祭》和齐东的那部《四相人生》都上映了。 《四相人生》直接上的视频网站,没上卫视。谢崤和我憋了半年的气,就是等着这部剧上映,拉着方德涵来我们家吃饭,一边看首播集。 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头一次没见面就损他。《四相人生》拍的不错。选角简直是神仙,太贴原著了。谢崤为了这部戏简直去了一层皮,自己原先带的项目都搁置了,等着这部上线。现在说起来都很感慨。 值得一提的是,《四相人生》那边对幕后的花絮特别良心。谢崤作为总编剧,和原著齐东一直都保持着和导演和主演一样的的曝光度。后来《四相人生》的播放爆了,谢崤人生头一次接到了一堆访谈的邀约。有好事者把谢崤之前的剧作都列了单子出来吹捧他,要么大制作,要么口碑不错,很是红了一阵。微博下面都是在催他新作的留言。 他后来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就跟我感慨那个投资方,说那个投资方是真的有胸怀也有眼光。 我说你拉倒吧,就是人家尊重你帮你红了一把你才说人家好话。 谢崤在电话那边笑,跟我说那是人家尊重创作。 我表面笑话谢崤,其实挺为他高兴的。编剧只有越来越走进公众视野,地位才会逐渐提高。谢崤奋斗了这么多年,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另一边,我们去了《山祭》的首映礼。 首映主要是请的圈内的人来看,也有媒体人和记者。文老本来想拉我去他们主创的地方坐,被我拒绝了。 严格来说这个剧其实是文老和成唯互相磨合到最后的产物,我只不过是在里面充当了润滑剂一样的存在,作用其实没那么大。总编剧挂了文老的名字,就在文学组里写的我,也就差不多了。我可没法腆这脸去自充主创。 后来放映结束之后,放映厅里很多女性都落泪了。成唯找的配乐团队很厉害,剪辑也非常厉害。他算是真的找到了文艺片和商业片的平衡点。钟嘉瑜老师的表演让人潸然泪下,最后抗争了一切逃出小山村之后。一个封建压迫的老太太,一个同性恋和另一个有滥交史的女人,一起坐上去火车站的大巴,不知怎么就拍出来一点救赎的味道。 放送完,主创上台发言。成唯说,他这些年拍很多,小人物的剧,总觉得要反映这个反映那个。现在拍了这部剧,他也不知道要怎么用一个主题去定义,只能说这是一个关于三个人追求自由的故事片吧。 文老说话很学院派,客观谨慎,重点提了钟嘉瑜老师扮演的路母,又感谢了一下幕后团队。 首映礼得到的反馈算是普通,我没跟主创坐一起,找成琪要了个媒体证坐在媒体区。旁边坐了两个应该是做新媒体的姑娘,剧播的时候都流泪了,后面主创上台的时候,她们就在下面小声讨论。 我也不算是故意听壁脚,实在是坐的太近了。 她们说了一会儿,大概就是这个片子通稿好写,但是实在不确定票房会怎么样。一方面成唯的片子向来不怎么叫座,二来这个选题本身也不讨喜,此前市场要么就是国外的那种大片或者就是阖家欢乐的片子。国内这时候的票房还是和评分不成正比。再说也不是上的暑期档或者国庆档,这么个时间上映,票房很难说。 我倒是也知道这些,不过就现场这个情况,我觉得成唯这部片子应该能回本。至少现在市场上给女性群体发声却又不只卖惨的片子还是少,这片市场几乎是空白的。 也许是老天爷不太想让我被打脸吧,《山祭》上映了一个星期,票房一直一般,被一个国外大片的续作一直压着。可是一个星期过去后,先是社交网站上的口碑爆了。开始有大批女性群体自发开始给《山祭》做宣传。 发酵的最大的两个说法,一个是这个片子特别解气,另一个是这个片子居然能过审。 过审那边我不太清楚,不过从成片看确实很多敏感的地方都留下来了。想来是因为成唯自己有些关系疏通的。他也拍了这么些年片子了,很是知道怎么跟那些人打交道。我后来听成琪说,他们后面找的投资方也帮了点忙。 总归算是圆满。 《山祭》的票房最后停在了8亿,没过10亿,但是从成本的角度来看已经是血赚了。成唯为了这个还特地请我和项知言单独吃过一次饭。酒过三巡,嘴里开始秃噜些有的没的。大概是想要休息一段时间再回来拍片,这一次赚的不少,能给他整个班子放个长假了。 项知言陪他喝酒,我不会开车,最后是成琪把我们送回的家。 我们站在我们家楼下吹冷风,看着成琪的车开远。 我跟项知言开玩笑,说以后说不定就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楼底下吹风了。 项知言喝多了酒,反应变得有点慢,问说为什么。 我说你红了啊。 他真的红了,我之前加的那个小群从上映差不多一周就开始疯狂刷屏。她们现在管我叫直姐,大概是我当时发了几张山祭的照片她们以为我是什么对项知言不离不弃的站姐了。其实那照片都是成琪拍的。 有些话不好解释,我只能说我是男的。她们哦了一下,下次还叫我直姐。我实在没办法就只能随他们去了。 不过他这个红也只能是相对于他以前的情况来说,多了点热搜和曝光。他原来那些粉丝再说他的时候,手里总算有了个知名度还可以的片子。也就这样了。 成唯在酒桌上说这片子已经送去几个奖项审片。但是拿奖的可能性比较小,毕竟从片子本身考虑,不是学院派偏爱的题材,现在市场能爆已经超乎预料了。 “说到底最后,咱们累死累活一场,最赚得还是投资的那批人。”成唯喝酒的时候和我们说。他真喝糊涂了,他自己就是《山祭》最大的投资人,吐槽谁呢。 《山祭》快下映的时候,开始有负面舆论出来,主要是讨论《山祭》这个题材是不是消费女性。网上一波接一波的骂战,文老这把年纪了都没按捺住发了篇文章出来。 原本只是正常讨论,后面有些话题就开始带的偏了,隐隐是要给《山祭》扣帽子。这个时候成唯团队反应的还算快,《山祭》也有耀华的投资,成琪直接找了卢丹平,和耀华的公关团队联合下场,舆论乱了一周,最终放了文老早年参加论坛的演讲片段,算是把风向彻底定了过来。 “…………我们现在说影视作品里面的形象,我相信在座的编剧肯定自己使用过,或者听说过这样的创作方式。《经典人物原型45种》嘛。但是回到我们现在的影视市场,女性几乎只有,母亲,少女,这样的两种形象,有些人可能会说到妻子,我们先不讨论妻子这个形象是不是以男性的主视角诞生的一种说法。我们荧幕里的妻子,要么就是‘少女’这个分类下的一种延伸,要么就是‘母亲’这个分类下的一种衍生。其实还是要回到母亲和少女这样两种身份下去讨论。” “……我们从长远看,我们市场需要的,肯定不止这样两种角色。我们的编剧团队现在有个风气很不好,就是不再去钻研角色了。我们总是先有一个故事,或者一个主题,然后在让适当的人出现去推动这个故事。这样是一种创作形式,但是编剧不能放弃对角色的追求。这也是现在编剧和一些原作作者产生矛盾的重要诱因。” “我很能理解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况,编剧为什么难当,编剧和小说创作的区别在于,编剧他始终是被一个时间轴限制住的。剧情都被规定在一个固定的时间范围内,我们的工作要满足剧作的需要,拍摄的需要。所以我们会更注重一个剧情的开展,有的时候会忽略人物的一些塑造,这是很正常的事。所以我们的观众才会说,有的时候觉得剧情的发展不合逻辑,觉得有一些人的角色崩掉了。这是视角的不同,观众总是会随着角色的视角去跟随故事的展开,他们不会立刻反应这里有一个事件,它是怎么怎么发生的,他们更能理解角色发展的逻辑。而我们的编剧,可能更多的想的是,这一集我们有20分钟的时间,然后我要写一个分手的场景,那我要先写一个能撑满20分钟的分手桥段。然后我再去看人物的台词,我人物的台词要符合这个人物说话的习惯。然后这样一个场景就写完了。” “大家发现没有,他这样的创作顺序是和小说那样的顺序创作反着来的。这可能也是我们整个影视创作工业化之后,分工细化之后逐渐产生的矛盾,就我们现在很多剧本都是一个团队批量生产出来。那么这样,就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刻板化,标准化的人物更有利于整个团队的运作。因为这个人物在不同人的笔下的一致性,和合理性会变高。不然我A觉得要这么写,B觉得要那么写,这个人物就乱套了。” “影视工业化是一个行业逐渐走向成熟的标志,这也为我们的编剧团队提出了挑战。我们要明白,我们的观众不是只看我们的东西,他们还看国外的,他们还有很多其他获取资讯的平台。我们不能说,我们可能做的比之前好一点我们就要求观众喜欢我们。我们还是要对我们的团队运作提出要求,最终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创作出鲜活的人物和生动精彩的故事,而不是完成一些工作任务。” 文老这段演讲有点年头了,当时是因为那种写套路的剧太多,他去给青年编剧做培训的时候在会上说的。没什么干货,但全是肺腑之言。 其实这两年这种乱象好一些了,也有好剧本出来,不过剧本好不意味着剧就好,离见着观众还有很长的距离。 原版的视频太长,耀华他们找了人剪切了一点片段,主要就是讲角色塑造那些的。文老德高望重,再发了一篇通稿,这个事算是压了下来。 后来成琪他们复盘这个事的时候,说是可能海鹿那边的黑手,还提醒我要小心。 我倒是也想小心,不过也实在忙不过来。 因为我们的话剧就要公演了。 榉木无青于2020-05-03 19:26发布 第29章 章节131: 3个月前 标题:131 概要:开幕 公演就在湖艺的人民剧院。 因为剧院每天还有自己的演出剧目。所以我们直到公演前一周才开始去那边的舞台彩排,排练。舞台景片才被送到人民剧院去重新组装。 一般话剧排练不需要带着服装和造型,但是何鲸坚持在公演前一个月就开始带着服装排练了。 他想要所有人都能真的入戏,找到人物。3小时的剧,其实最累的是很多没有名字的角色演员,他们一般要演很多角色,往往是从舞台上下来还要换衣服继续上台。我们也是是在找不到更多的演员。 我们的舞美姑娘真是个天才,我原先对舞美的感觉也就是巨大的布景和画作。她跟我们沟通的时候是把整个舞台的空间都设计到一起的,每一幕角色在活动的时候,布景和角色的远近关系,还有期间角色的走位和道具构成的观看感。以及通过视觉和灯光强调出的视觉重点。这些我是真不懂,只能看她和何鲸一点点磨。最后场景和变化就是那种,根本没有任何特别扎眼的东西,但是你的注意力永远能跟着场上最核心的角色走。 因为是又4场戏中戏,必然有叙述重心从A场景到B场景的转换,本来这些东西在我脑子里活动的时候至多只有活动的线索和大概的时长,我是真没想到最后依靠舞美和灯光,完成度能高到这种程度。 这姑娘大家一般喊她叫丽丽。我后来就不这么叫了,我和何鲸一样管她叫丽姐,以示尊敬,并且诚挚的希望她能在自己的漫画事业上得偿所愿。 最后公演前,我一个人去了观众席坐着看他们一个个喊演员上台做最后的调试,试麦。项知言这个时候在后台,抓着最后的时间和人对剧本。 何鲸一开始很铁血,这个时候开始怀柔了起来。我在后台碰到他两回,都在跟演员说不要紧张,相信自己,放松就好。 我没碰到他和项知言这么说,但是估计肯定也是讲了的。 我们这就是个小剧目,初期宣传也只是微博稍微做了一点,翟白秋好歹有些知名度,《山祭》爆了之后项知言也有一些。不过回到话剧本身,其实还是小众。 现在娱乐多发达啊,在家里,一台电视,就能看多少节目,多少电影。不喜欢了立刻就能换。电影也很方便,哪个商场没有,买票也很方便。 只有话剧这么麻烦,就这么一个舞台,直接放在观众面前,一晚上演出也就这么多人。得从四面八方乘坐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前来,要提前在app里买到票。一场戏这么长,看完都已经很晚了,还要摸着黑回家。我们那个项知言的小粉丝群里,有姑娘是外地来的,还要坐2小时的高铁,在这边过一夜。 这么麻烦的一件事,如果看了一部不好的剧,怎么让人不生气呢。 我从侧方的门走去后台,找去了项知言的休息室。这里没什么单独的房间,就是一拨演员在这边,另一拨演员在那边。我去的时候项知言还在和人对剧本,看到我了,才把剧本收起来。 后台其实乱糟糟的,没什么僻静的地方,我只能把他拉到过道里放衣物的架子旁边,算是闹中取静,借着衣物的遮掩,能说点小话。 “怎么了?”项知言俯下身来问我。 我憋了半天的话,看着他的眼睛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愣了会,小声说我买了中间位置的票。 项知言绝对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个操作,诧异地笑了出来:“你要票还不简单,怎么自己去买了?” “我想买。”我和他说,把那个想字重音说了。抬头看他,“我还给文老也买了一张,请他来看。” 项知言定定得看了我一会儿,问我为什么现在告诉他。 为什么我不提前告诉他,也不等公演结束之后说,偏偏挑马上就要上台的这么个时间。 我其实自己也弄不明白,也就是一时冲动。 对于这种说不出为什么,但是好像做了件错事的时刻,我是很知道要怎么跟项知言耍赖的。 我踮起一点脚,借着衣物架的遮掩去亲他的唇。一触即离,亲完我就跑了。动作之快,项知言伸手来抓我的袖子都没抓到。 我一溜烟跑出后台,还偶遇了何鲸,他问我干吗去。 我说我买了票,我要去剧场看。 何鲸骂了句脏话,说我怎么这么知道享受呢。 我懒得搭理他,检票已经开始了,我现在得先跑去剧院外面和文老回合,然后再装作自己是个普通观众从入口进来,没什么时间可以跟他耽误,说了声结束再见我就跑了。 文老在剧院大厅等我,我跑得气喘吁吁的,他看见还要说我。 “还有时间,这么急做什么。” 我们俩拿着票,往剧院里走,人流不多,但还是有。我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关心我们这剧的票卖的好不好。我买票的时候太早了,几乎是票务那边一上架我就买了,整个最佳观赏区都是白的,随我挑选。 我当然买了最好的两个位置。 我当时抢票抢的高兴的很,这会儿才想起来票房的问题。虽然湖艺的剧一般来说不会太糊,好歹也是我第一个纯原创的剧本,我还是有点关心票房的。 我们落座之后我就开始左右前后地看,确认上座率。文老看我探头探脑的,一张望,就知道我在纠结什么。拍了我一下,说:“你现在想起来确认有多少人来了?之前看你问都不问,我还以为你真不在意呢。” 我有点不好意思,坐回去不再看了,和文老说话:“太忙了,一时没想起来。” “哼。”文老不信我,说:“你们那个何鲸,开票第一天就开始盯着了,一直问剧院的票务什么情况。他不忙?你还是书生气重,不把这些事放心里。” 我被文老教训这个,还真没话反驳。只能坐在我的位置上装锯嘴葫芦。 文老看我不说话就知道说我说到点子上了,用手拍了我一下,那意思怎么看怎么是恨铁不成钢。 “票卖得不错,剧院给你们排了半个月的演出,差不多卖了8成吧,可以了。”文老跟我说情况,“院里对你们这三个剧都还挺重视,要看最后的成绩决定后面的资源倾斜。不过你这边……” 文老侧过头来看我:“你之前说,小项可能就只上这一个演出,确定吗?” 我含糊地应了一下,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不过按照项知言之前的表现,他确实很有可能演完这一场就真的彻底息影。 文老叹息一说,说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 此时剧院里的灯光还亮着,还陆续有人从外面进来。 文老慢慢和我说着话。 “其实从第一天,你拿这个剧本给我看,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去碰你爸纪念电影这个题材的。” 我有点惊讶文老会突然提这个话头,侧过头去看他。 “你不会选择用那样的方式去纪念他。”文老也侧过头来看我,“你是目光落在未来的人。” 这话里面含着的说得有点重,沉甸甸地让我没法接。 文老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了,扭过头去。 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剧院里面人差不多坐满。灯光暗下来,只有紧急出口的绿灯还在。 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章节132: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32 概要:落幕 一盏灯打到舞台的中央,那里站着穿着戏服的项知言。 这部戏的角色都没有名字,只有一出出戏中戏有名字。角色就随着戏的变化改变身份。 第一幕戏是《将军归朝》。 没有原型,全是我杜撰的,灵感其实是我最早遇见项知言的时候,从他身上闻到的香水味。 那个将军在清晨的战场奋勇厮杀,这是这场战役的终点,多少阴谋和鲜血铺垫而成的结局。 很显然,没有任何铺垫上来直接演这样的结局是非常没有说服力的,这也是奠定这个戏基调的其中一个原因。戏的严肃,和场上没有任何铺垫硬要凹进悲伤,形成了非常可乐的喜剧效果,非常滑稽而且讽刺。 “你就体会体会,那种,你知道那种吗?”翟白秋扮演的场记拼命给项知言讲戏:“悲伤,悲壮,国仇家恨,你就想你刚死了十七八个老婆。能领悟到吗?” “十七八个老婆?” “对,十七八个老婆。” 项知言扮演的角色微微踟蹰了下,“那也太美了。” 观众笑过一阵,《将军归朝》的导演施施然地走过来,开口。 “你还是不懂戏。” 项知言说,“您这……我想懂也没办法、” “我送你一首诗、”那导演说,“《满江红》听说过吧,就照着那个感觉演。20分钟再来。” 这一边暗了,项知言念了两句诗,翟白秋看那边人歇了,拉着项知言就跑。 “读什么诗,你这还有下一场呢。” 项知言拒绝:“可是我这诗还没看完。” “别看了,实在不行你一会就念数字,能哭出来就行,那边那戏快开了,你先去那边顶一阵。” 于是转场到第二幕戏,喜剧效果更浓。因为这就是婴儿那场戏。 那场戏的导演看到项知言开口:“儿子来了?” 场记谄媚地笑着:“诶,儿子来了!” 那导演开口:“行吧,来了就扮上吧。” 说着拿出来一套超大号的婴儿服。 观众又是一片笑声。 项知言扮演的演员都傻了,“就这,这能行吗?” 场记说:“有啥不能行的,到时候后期一搞,配音一弄,保准你比儿子还儿子。” 我也笑,其实这前面两段剧情我为了拉观众入戏,算是讽刺了一下一些现在显而易见的影视圈乱象。稍微关注一点的人多多少少会有点代入感。文老一开始说我取巧,却也没改这一段。 项知言闹剧一样的在4场戏里来回转了一圈,算是第一幕落幕,观众也算是明白了这是个怎么个胡闹的荒诞故事。 第二幕是上升环节,是整场戏剧走到最大冲突的上升和铺垫。 项知言扮演的角色周转的太快,他分不太清楚自己扮演的应该是个什么角色了。 本应该疯癫的疯子演的像是个正常人,在病房里背诵满江红。 本应该铁血决断的将军演的像是个婴儿,只像是个木偶一样听其他人的摆布。 在婴儿的剧情里,婴儿的啼哭变成了成年人的哭声。 回到那个最正常的,只是演个过气演员和人要角色的剧情,却又像是个疯子。 戏台上乱成一团,项知言一天串了四场戏的事被闹了出来,每个团队占着一个位置,把他拉扯来拉扯去,要问他到底是演什么人。 项知言的病号服外面套着铠甲,头上带这个婴儿服的帽子,受不了似的喊了一声够了。 舞台瞬间黑了,所有演员退场。 再亮起来的时候还是只有一个顶光,只打到项知言的身上。 他捂住耳朵的姿势变了,手慢慢放开,整个人站起来。他看着一片黑暗,开口:“这不合逻辑。” “对了,这不合逻辑!” 从这句开始,整个舞台的风格变了,四个看似独立的剧以演员的身份被串了起来。 他是一个演员,他为什么成为一个演员,因为他幼年时候就被要求像个成年人那样演戏,要在镜头和外人面前表演成最恩爱的家庭,可背后却是崩裂的亲情。一个婴儿才被迫早熟到发出成年人的啼哭。 所以他也成为了一个演员,他不演戏还能做什么呢,他只会演戏啊。 他是个过气演员,那么自然就是红过。 他曾经是荧幕上最意气风发的将军。扮演过最动人心魄的剧情,那么正直,那么正义。他背负着数万黎民的希望,背负着一整个国家的血仇。他在战场上厮杀到最后一刻,把外敌撵出国土。 可他的人生却是一出《满江红》。 一出出让他归朝的命令发出,他只能仰天长啸,带着无法抹去的刻骨遗憾班师回朝。 阵阵铁骨的英雄,也不过是弄权者眼中的提线木偶,三岁小儿。 这是戏里,那么戏外呢? 多么让人敬佩的将军,这个角色成就了演员事业的高峰,却又奠定了演员的悲剧。 他被永远的和这个角色绑定在一起,他只能接到类似的角色。 “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将军。”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样的角色。” 赞美的话语是最好的催眠药,演员信了,他服从了,他把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经济团队手中的提线木偶,理所当然的红,同样理所当然的过气。 经济团队放弃了已经过气的他,他却迟迟无法从这个角色中抽离。 他成了一个疯子,一个把《满江红》倒背如流的疯子。 时光流转,疯人院的时间过得飞快,没有人再记得他曾经是谁,只有他还在一遍遍背诵着那首《满江红》。 他童年受困于父母,成年后受困于工作,到最后,受困于自己的荣光。 最后的最后,项知言穿着病号服,白发,他好像在生命的最后终于清醒了,慢慢地从轮椅上站起来。 “我似乎听到有笑声。” 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是《将军归朝》那部戏导演的声音。 “你没有听错。” 项知言诧异:“有人看见了我?” 另一个方位,又有声音响起,是婴儿那部戏的导演:“是的。” “真是太可笑了。”项知言说:“竟然还有人愿意来看我这个疯子。” “怎么。”第三个声音,是过气演员那部戏的导演。 “你们是来看什么的?一个疯子的笑话,抑或是一个演员癫狂的末路?” “你说呢。”最后的声音,是过气演员那部戏的导演。 项知言痛苦地摇摇头:“我的大脑里,又开始有声音了,你们,你们是谁?!” “你们是我的医生,还是我这一生对自己的枷锁。” “不!你们都不是!你们是上天来惩罚我的魔星。不!你们走开!” 话音刚落,全场熄灯。 缓慢间,台上传来哭声,一束温柔的顶光打到项知言的身上,他正在台上哭。 翟白秋扮演的角色从黑暗中走过来,他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就像是个随意经过的路人。 “啊,是您?您好,我看过您的电影。” 项知言哭泣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手微微颤抖,他把手放下来,不可置信地看向翟白秋:“你,你认识我?” “当然,您当年的将军演的真好。”翟白秋的角色说完这句话,才低头看手表:“哎呀,这个时候了,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翟白秋收回手,重新走到黑暗里。项知言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他慢慢坐回原来的位置,自言自语。 “他记得我,他还记得我的角色。” 他的声音突然放大,对着漆黑一片的台下说,对着所有的观众说。 “你们呢!” “你们还记得我吗?!” 他脸上的痛苦无比分明,疾行几步走到了台前,第一排的人离他也不过才1米多一点。 他茫然地踱步,在最后激烈的表达之后,重新走回了舞台中央。 “爱是谁是谁吧。”他的语气有种垂垂老矣的暮气,“我也该谢幕了。” 这是一个疯子的结局,一个演员的谢幕,也是这出戏最后的终点。 场上所有的灯全部暗下来,掌声比预计要延迟了将近一分钟才响起。 我坐在观众席的正中间,在这满堂雷动的掌声中鼓掌,湿润了眼眶。 台上重新亮起来,何鲸带着所有的演员上台向观众致意。 这时候大堂的灯光才亮起来,演员在台上演戏的时候,看台下其实也就是一片黑,直到此刻,演员和观众们才真正会面。 我看向项知言,我从没有看到这样的他,他的眼微微睁开,有些微的茫然,眼圈却是红的。 之前我们不管是内审还是排练,其实都没有像今天这样面对这样的观众。这出戏从结构来说其实有互动的成分,最后项知言的独白,是真的在和观众对话,只有真正在观众面前表演出来,这出戏才算是真正的完成。 从来剧院演戏的背景,到最后的对话,其实都是建立演员和观众浸入感的桥梁。 而这满堂的掌声,是我从决定写话剧那一刻起,就想送给项知言的礼物。 章节133: 3个月前 标题:133 概要:命中注定 《疯子,演员》的成功是在情理之中,却又出乎意料的。 满堂的掌声自然能说明很多,可是观众在谢幕之后爆发出的热情依旧让人始料未及。 文老和我坐在观众席都偷偷擦了擦眼睛,说已经太多年没有在剧院看到观众这么热烈的反馈了。更多的都是礼貌性的叫好鼓掌,谢幕之后毫无留恋地离开剧院。 可是这一场,掌声迟迟停不下来,我的位置好,能瞅见半场的人,不少人的眼睛还一直停留在舞台上,不肯离开。 何鲸的话都变多了,他本来就是个话痨,这下更好,一个谢幕在台上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还要跟观众介绍演员。 项知言显得格外的沉默,他抿着唇,不时地点头致意。 掌声经久不衰,幸好我们已经是当天最后一场。稍微延后一些也不打紧。 等人潮终于散了,何鲸带着大家把舞台收拾好,说要去吃个宵夜庆祝。 文老跟我一起到的后台,和他们一起去了。我和项知言却缺席。 因为那个时候他正把我拉到存放道具的小隔间里疯了似的亲我。 他亲我其实一直是很凶狠的,像是要啃上来,混合着泪或是发泄情绪的吻我也经历过不少了,但还是觉得承受不住。 他把我全身都亲得热了起来,我甚至都被亲得眼眶里噙着泪水,觉得他在欺负人。 项知言细细密密地吻过我的眼睑,把那些泪水一点点吻去,才在我耳边开口。 “我真的很蠢。” 我被他亲得泪眼婆娑,本来看完他们这出戏就是激动又敏感的时候,现在被他一通胡闹,简直易感到不行,他的气息触碰到耳朵,整个人都在发软。 “我原来以为,你这个本子,就只是按我写的。”他说,“童年也好,那个过气的隐喻也好,太明显。我以为是你接受了我不想演戏这件事,才安排的结局。” “并不是这样对吗?” 项知言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你想给我的,是在这个结尾之后,那黑暗中响起来的掌声对吗。” 我被他说的嘴唇都在发抖,愣住那边不知道做什么。 项知言哽咽着的叹息:“你想让这个世界爱我,是吗?” 我的泪终于克制不住,流了出来。 是啊,我想让这个世界爱他。 这世上繁花似锦,姹紫嫣红,从来不缺争奇斗艳的角儿。可如果项知言没有在这片土地上留下过姓名,我依旧觉得憾恨。 “我不知道我还能给你什么。”我哭得哆嗦,“我太喜欢你了,我不知道我还能给你什么。” 我只能给他一个故事,给他建一个走到观众眼前的桥梁。他成全了角色,反过来,角色也成全了他。 我不怕他不能,我只怕他不要。 “你……那你还想演戏吗?”我打着哭嗝问他。 项知言都被我的执着弄笑了,回答我:“演,怎么不演。” 我听到他改口,瞬间也不记得哭了,拽着他的袖子问,是不是真的。 “……怎么说了你还不信。”项知言说,“真的。” 我放开手,项知言看着我,我知道他在等我问为什么。可是我不想问。只要这个结局好就可以了。 项知言看出来我的退缩,把我抱在怀里,在我耳边叹息。 “要怎么说你才好。”他说,“做决定干活的时候坚定的要死,就问句话反而畏首畏尾。” “我今天在台上演戏,很过瘾。”他说。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选话剧,我老被人说入戏慢,有抗拒的心。我其实是抗拒那种假象的真实。我演了太多年,太累了。话剧的表演方法不一样,反而把我这个阴影绕了过去。” “我最后在台嘶吼,问那些问题。”项知言停顿了一下,“我其实是在问自己,也在问项莹。也算是发泄吧。” “最后舞台黑下去的时候,我就一个人站在那里。我的想法真的就是一切都结束了。那些过往,我的演艺生涯也好,纠葛和怨恨也好。都结束了。” “可是这个时候,”项知言笑着说:“偏偏掌声响起来,那么响,我一瞬间什么杂念都忘了,脑子里只有那声音。” “那之后,我脑子里,响起来的第一个念头是,那些掌声里面有你。” “谢谢你为我做这些。”项知言说完,在我的头发落下一个吻,“我会再演戏。” “因为我还想再听一次那样的声音。” 他看向我,两眼通红:“那你呢?为什么这么坚持想让我去舞台上,为什么那么在意作为演员的我。” 我看着他,这个问题很重要,需要好好回答。只是情绪作用下,我已经完全猜不到什么才是正确答案了。我只能彻彻底底的实话实话说。 “因为。”我说话的声音都有哭腔,“因为你是我的偶像啊。” 因为他是我的偶像。 从那年在电影院看到项知言的第一眼,我就把他记在了心上。 我崇拜他,崇拜他的才华,觉得他举手投足,眼波流转都值得人品评。觉得他就是天生为了荧幕而生的人。 远在我们还未真正相遇的时候我就爱着他,我不过是是万千被他的才华俘获的人中的一个。 这份爱无关情爱,无关因缘,只和梦想有关。 如果说,编剧是剧作的起点,去编织一个梦的雏形,演员就是这场梦的终点。他们让梦落在了人间,变成了触手可及的镜中之花,水中之月。 他是我的终点。 影史的波浪涛涛,多少人只知程蝶衣,张国荣,却不知道芦苇。 能最后留在人心里的只有角色。 不妨让我大言不惭地说一句,我不在乎什么利益,不在乎什么奖项,也不在乎声望。 我只想在留下一个在人们心中能够一直流传下去的角色,在人们的记忆中历久弥新。 这是我无上的骄傲和永恒的荣光。 所以我需要他,也钦慕他,我比项知言已知的还要热烈地爱着他。 有的时候我在想其实我和项知言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 我们两个走过不同的道路,怀抱着不同的目的,抵达了同一片天地,只要我在写剧本,只要他在拍戏,我们就一定会相遇。 章节134: 3个月前 标题:134 概要:预兆 我们俩就在阴暗的道具室互诉衷肠,最后把我们带出来的是保安。 他听到这边有人哭还以为是闹鬼了。 我脸红的不行,草草擦了一下脸,等项知言换好了衣服,就匆匆离开剧院。 我们走的有点狼狈,心情却是雀跃的。我现在简直幸福得没边,想唱歌,想跟项知言撒欢,就想回家。 不过天不从人愿,我们从侧门离开的时候,碰上了熟人。 我真的没想到,是倪曼。 她穿着一袭女士套装,带这个帽子。身边跟着两个保镖。我压根没想到她会来,事前也没跟我说一声。 我和项知言过去,喊曼姨。 倪曼笑了下,手上戴了手套,也不摘,伸手就掐我的脸。 她是长辈,项知言也不好帮我挡着,我只能任由她掐,勉强开口问她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你们的戏。”她说,眼神落到项知言身上:“很棒。” 项知言颔首向她致意。 倪曼握握我的手,“我遇见文入渊,说你们还没走,就在这边等你们,你们这部是要演半个月?” 我嗯了一声,开口:“曼姨你过来住哪?” “有地方住,不用你费心。”她跟我说,又笑话我:“你们燕池西苑那边多大点的地方,我好意思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我被她说的臊得慌,假装咳嗽。 项知言给我打圆场:“曼姨过来还是有地方住的。” 我们之前把主卧收拾出来了,当客卧。可能把主卧当客卧也就我们这独一份吧,反正我俩都挺高兴的。 倪曼摇摇头,过来挽我的手,对项知言说:“借孟植几分钟,不介意吧。咱们一起去停车场。” 项知言笑,拍拍我的肩。倪曼就挽着我往前面先走了。 时间已经晚了,夜风吹得人有点凉。我拿捏不清楚倪曼是个什么章程,就等她先开口。 我们走在前面拉开了一点距离,倪曼才说话。 “你想好了,要帮他做演员?” 这语气不像是她平常的样子,有些太淡了,也有些太冷了。 我奇怪,侧头看她:“姨?怎么了?” 倪曼吸口气,开口:“他这个人,我让你德叔查过,遇上你之前基本算是被半封杀的状态,口碑也不太好。文入渊喜欢他是因为做过《雨人画家》的指导。” 我一听她说这话,整个人毛都炸了,就算知道倪曼查项知言也是为我好,我还是不高兴。 “姨!” 我没说什么,就这样叫了她一声,足够她反应过来我是什么态度了。 “你先别急着跟我生气。”倪曼说,“小植,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他不出名没工作其实更好。你们要是以后缺钱用尽管找我要,我并不希望你的伴侣去做演员。” 她这话说的我都糊涂了,我问她:“不是,姨,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自己做过演员。”倪曼开口,“我知道为什么演员那么容易出轨婚外情。一年到尾都不怎么在家,反而要跟另一个人在一起亲密地待上几个月,算上后期宣传这时间又不止。” “按照你这么说,那做演员的岂不是都不能结婚了。”我简直按捺不住要跟她吵起来。“曼姨,项知言不是那种人。” “两相情好的时候当然不会。”倪曼说,“分开的久了呢?等到他忙碌起来,你们一年都见不到几次的时候呢?” 我忽然有点明白过来,倪曼不光是在说项知言,她是在说自己。 “曼姨,你……”我真觉得这个话题不该提,这是横在我跟倪曼之间的一道疤痕,我们默契地都不去提起并不代表这疤痕就不在。 倪曼抿紧了唇,竟然没有逃避,开口:“是,我就是因为这样和你爸爸离婚的。” 我走不动了,停下来。 项知言和后面跟着的保镖也停在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 倪曼敢在这里直接跟我说这些,说明这附近应该被稍微清过场。我胆子大了一点,看她。 “曼姨,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当时会觉得那个人渣比我爸更值得爱, 但是人总不能因噎废食。” 倪曼沉声不说话,半晌叹了口气。 “就当是我多说了。” 她伸手过来摸我的脸,“你太重感情,所以我难免会多担心一点。” 她这样我态度也跟着软下来了,“你真的别担心,谁先喜新厌旧还不一定呢,我不会在这种地方吃亏。” 这是哄她的话,我清楚我在项知言面前什么出息。 倪曼露出一个有点落寞的笑,她在演被我说服了。这女人,这么多年了,演技还是不好。 我们又挽着手继续往车库走,快分开的时候,倪曼跟我提了一下翁松那边的情况。 “他们那个剧本被孟建华拒了,没说要拍,但是本子已经给了过去。”她说,“孟建华私底下在联系其他的导演……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提前想到这些,也就跟你说下。” 倪曼看过来:“还有一件事,他们那个电影,现在剧本导演都要换,但是女主演了,段莉雅。经纪人和老板分别是项知言之前的经纪人和亲妈。” 我这才回过味来,这才是倪曼突然跑来提点我这些的根本动机。 她怀疑项知言的用心。 我真的是哭笑不得,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我自己这边跟项知言把事情都翻篇了,没想到又被倪曼提起来。 “真没事……哇这个事太难讲了,超长,我什么时候再跟你说。”我心里头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了,她也就真的只是担心我。 “姨,反正我跟你保证,项知言绝对没有居心叵测。他顶多就是暗恋我很多年。” 我跟倪曼打包票,不知道是不是戏演的太过了,倪曼面上信了,眼神里还有狐疑。 真的,我本来觉得这点事没什么好说的,等公演过了还是找个机会和倪曼解释下吧,不然这事感觉没个消停。 倪曼和我约了等公演完了聚一下,才分开,项知演走过来,握我手。眼神往倪曼那边的车看了一下。 “说我坏话来了?” “嗯。”我说,“她觉得你长得太好,是负心相。” 项知言捏我,“说别的没有。” 他现在是安全感挺高了,被倪曼挑拨离间都能淡然处之,我也不继续纠结这个,跟他说了孟建华那边的动向。 “这么一耽搁,他们如果对周期卡的紧,电影说不定会仓促上线。”项知言分析说。 “随便吧,爱咋咋。”我自认为今天已经走到人生的一个小高潮,并不想管这些垃圾的死活,“走吧,我们回家。” 章节135: 3个月前 标题:135 概要:谣言 公演持续了半个月就结束了,剧院里在复盘我们三个话剧,决定要留一部做固定剧目。 固定剧目其实导演和演员都是要换的,根据情况说不定还要改编,何鲸和我都兴致缺缺,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 湖艺这三个剧目都留了官方的dvd录制版本,肯定没有在现场看那么好,但是对很多没法到现场看的人来说,也能解解戏瘾。这一版dvd是售卖还是免费发布讨论了很久。 何鲸戏也不排了,天天在剧院会议室那边溜达,就想探探风声。 等到都已经深秋了,这些事才敲定,费远柯拍的板,免费放。还组织人在几个的主流视频和社交网站都建了号,准备直接发布。 我们都感慨费老真是人老心不老,时刻走在时代的浪尖上,80多了依旧是时代的弄潮儿。 我们在会议室旁边的窗户那边吹的彩虹屁,屋里头听见了,费老笑着喊我们滚。我和何鲸,还有另外那两部剧戏的导演编剧对视一眼,各做鸟兽散去。 发布归发布,湖艺不搞营销。播放量愁死个人,我在我们那个小粉丝群里说过这事,本来就当闲唠嗑。结果过了几天,突然看到一个专门做电视剧推荐的大号做了《疯子,演员》的推荐,截了不少cut,文案也走心,说的挺动人的,顺带还艾特了项知言的微博。 那之后播放量瞬间就涨上去了。 我被这个事惊了,回头问群里什么时候藏着这号人物。那个姐妹专职追星的姐妹出来认领了功劳。 她就是那个不远千里跑来看她项哥话剧的妹子,我以为她就自己来,结果她把她那个追星姐妹一起带去了。那个姐妹就是那个大号的皮下。对项知言的演技惊为天人,更没想到湖艺这么有魄力能直接把dvd公开,就顺势而为做了自来水。 我都没想到,项知言火的跟闹着玩似的,估计也是之前《山祭》做了点铺垫,以及翟白秋也是有名的话剧演员,我们话剧的关注度和讨论度都再飘高。和主流的电视剧没法比,但是怎么也算是真的出圈了。 湖艺还为这个又开会讨论要不要重新开公演,因为这段时间问这个话剧的人越来越多。都不是老戏迷,好多都是从来没看过话剧的,慕名而来想见识一下。 何鲸对再开演出的心很淡,他这个人心野的很,觉得演过了就行了,比起继续巡演他更想做新作品。我们私底下喝过两次酒,听说他现在想接触下影视圈那边试试水。 我面上八风不动,下一秒就跟卢丹平通报了这个消息。 卢丹平现在跟翁松和徐弱江联系感情,他们那个黄了的剧本卢丹平非常的感兴趣。以至于他现在跟我说话都耐心了很多。我跟他说了何鲸这么一人,他懂得超快,跟我说了有空的时间可以出来聚聚。 我拿到这个时间,看着旁边一边喝酒一边喋喋不休的何鲸,深藏功与名。 项知言现在说要继续演戏,但是没有经纪人还是不方便,他好像自己开始鼓捣这些,有的时候也会拿些本子回家跟我讨论。 其实我还是想让他演我写的戏,但是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吗。就陪着他挑,没见着什么特别好的,湖艺那边又点名要他去演一个大戏,明年夏天的时候公演,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我在家对着剧本叹气,想起来文老打电话过来通知时候那志得意满的口气,不知怎么总觉得自己这是给别人做嫁衣。 我自己也忙,湖艺每年有自己的改编项目。文老现在使唤我使唤地可顺手了,反正项知言要去湖艺报道,就给我办了编剧的编制,把我塞文学组里给他们帮忙。 我其实不太介意这些,一来我还没想好下一个本子写什么,二来他们这种和那种商业流水线的作品不一样,周期长得离谱,三来我也就是帮帮忙,权当还文老的人情了。 日子就这么温吞水一般的过,网上却又是另一番光景,那个话剧火出圈了一段时间,本来都消停了,结果又到了金鸡百花奖颁奖的时间,《山祭》入围了3个奖项,最佳男主,最佳女主和最佳剧本。 这对项知言那帮佛得不行的粉来说真是一针强心剂,瞬间就沸腾起来,项知言出道的时候就入围的影帝。当时的通告都吹到天上去了,现在又被翻出来炒少年天才。他演过的作品又被拎出来挨个展览。 我看着势头太猛,还问过项知言是不是有营销号拱火。他自己组工作室还没个完整的章程,没空买营销,我就怕是李同庸那边要给他下眼药。他自己看了一天,打了几个电话,告诉我真的是粉自己在推。 我听他说完就安心了,就把这事搁置在一边,没再多关注。 他《山祭》那个角色其实演的还行,但是毕竟他当时的状态不算巅峰,金鸡百花这样的奖估计还是拿不到,不过钟嘉瑜老师倒是很有希望拿奖。 我当时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事我实在是放置的太快了,太早了。 正向吹捧他的通告发了2、3天之后,网上突然多了一条不和谐的声音。 说项知言参演过的作品,涉嫌抄袭。 这条消息本来只是有营销号在唱衰,没什么指代性,我一开始都没注意到。结果过了一天,好几个营销号带着好几篇通告直接杀了过来。 矛头直指《疯子,演员》。 那天文老来找我的时候我还在文学组帮忙。气温下降的很快,我就有点感冒,人反应也有点迟钝。文老过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直到他把我领到大会议室才发觉情况有点不对。 大会议室我们这种青年编导除了开集体课的时候轻易是不会进来的。我看着里面坐了一圈的人,连费远柯都在。瞬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文老拍拍我肩膀,小声说,没事,就是问你几个问题。爷爷站你这边的,别担心。 我瞬间心放下一点,跟着文老进了大会议室。在费远柯对面坐下。 费远柯看了我一眼,我察觉不出他什么有指代性的情绪,只能惴惴不安地等他先开口。 “孟植是吧。”他翻开一份文件,看了下,又抬头看我。“不用紧张,其实就是有些事我们需要先跟你确认下情况。” “嗯。”我按捺了紧张,开口:“您说。” “你的父亲,是不是孟义晶。”费远柯问。 我愣了一下,转头去看文老,文老面色有点凝重,开口:“老费,不是说了……” “我问人孩子呢,你着急说什么话。”费远柯开口,制止文老说话,又看向我,“照实说就可以。” 我咽咽口水,说了是。 对面坐着的那些人顿时一阵骚动,窃窃私语。 费远柯出声制止他们说话,等会议室又安静下来,才再开口。 “孩子,我接下来的问题,我希望你能诚实回答。” 他把手肘撑在桌面上,看过来,问我:“《疯子,演员》的剧作,是你,还是你的父亲?” 备注:感谢大家的回复……我都有看也很想回……但是我现在写文停不下来等我停下来了再回复大家……orz 章节136: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36 概要:发烧啦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听错了。 太荒谬了。 “当然是我。”我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他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费远柯扶了扶眼镜,翻过一页文件看。我这才发现他看的就是《疯子,演员》的剧本。 “其实我们从,剧作结构,书写习惯,我们是能判断这是符合年轻人创作的作品。” 他先说一句,话音刚落,文老就急切地开口:“不可能是孟义晶的作品,老费。他是个投资人不是编剧。” “你不用急着辩解这些,孟义晶参与过《财神报囍》的剧本工作,这我是知道的。”费远柯说,又转向我。“小孟,湖艺这边的判断还是认为《疯子,演员》应该是你独立的作品,但是现在社会上有一些言论。本着对剧作负责的心态,我们可能需要暂时对《疯子,演员》这个剧本进行调查。调查期间,你在湖艺的工作会停下来。希望你能理解。” 我嘴角抽动了一下,想笑,但是没成功。 这种无中生有的谣言多了去了,如果来一个湖艺都要这么严阵以待,那还怎么工作。 “为什么这么紧张这件事。”我问,“是谁说《疯子,演员》是我爸的作品。” 对面又开始窃窃私语,费远柯平静地安抚我:“这些稍后再说,小孟,你先……” “是孟建华。”我说出口,内心升腾起不容压制的愤怒,“他是我爸的弟弟,直系亲属说话才有分量,我想他说的不止这一些。” 费远柯的表情变得凝重,文老都看不下去了,开口:“那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不能信啊老费。” 费远柯看了文老一眼,叹气:“知道你心疼自己小徒弟,总之先让他回去休息吧。湖艺不会随便把人钉在耻辱柱上。这只是特殊时期,避嫌。” “另外还有一件事。”费远柯看向我,“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瞒着。你叔叔坚持说,《疯子,演员》的初稿是你父亲的作品,存放在你们老家的书房。他们要求你开放老家的书房给他们进行调查,能配合吗?” 我真的觉得全身的血的冷下来,羞辱我竟然只是个开头,目的还是我爸书房里面那些资料。 孟建华这个人真的太阴险了。 “如果我不配合呢。”我冷声开口,我知道自己是在赌气,但这口气我真的咽不下,就算开放书房给他们检查,到头来也可以说初稿已经被我销毁。 我向来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个人,因为他往往比我能想到还要下作恶心。 费远柯对我的抗拒没什么太大反应:“可以,那我们现在也清楚你的态度,你先回去吧。” 我愤而起身,直接出了会议室。 文老没有出来找我,继续留在会议室和费老他们说话。门口有其他的青年编导等着我,手里还拿着我的包。 我真的是气笑了,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再经历一次扫地出门。 我给项知言留了个言,就自己打了车回家。他现在红了,我不方便在外面公共场合等他,只能自己先回去。 我从上了计程车开始,就一直在用手机查这一两天里我到底错过了什么东西。 先是几个营销号的通告,言辞含糊暧昧不清地说我无能,我所有的编剧作品其实都是我爸的手笔,《盲野》和《疯子,演员》,都是我爸的遗作。 还有就是言之凿凿地说我是一个一直以来就品行不端的人。证据就是去年海鹿和孟家一起出的那个访谈视频。 还有不少营销号在回忆我爸的功绩,吹捧的非常用力,笔者文笔不错,写的还挺感人的。可是我却越看心越寒,因为目的性太强了,就是要说我爸是有编剧才能的,只不过世人不知道。 我还能说什么,明面上没有孟家直接发声的话,但是从费远柯的表现来看,孟建华绝对是私下找过他了。他继承了我爸在娱乐圈所有的人脉,这些年俨然是我爸死之后的代言人。能号召那么些人去拍我爸的纪念电影,说话当然有分量。 费远柯肯来问我而不是直接把我赶出湖艺已经算是非常给面子了。 本身我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他犯不着对付我,也没有机会对付我。结果项知言这段时间红了,《疯子,演员》也红了,他这些手段就派上了用场。 我不是没想过孟建华会用这种招数对付我,他不管说我抄袭谁,我都有胆气和对方吵到天崩地裂,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我一身正气总能吵个明白。 但是我要怎么证明我没抄我父亲,一个已经过世的人。难道真的要把老家那些资料交给孟家吗?他们难道又是好相与的?就算有文老和费老作见证,没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永远可以说我藏着东西没交出来。 文老说的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项知言的那些新粉现在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也喜欢剧的,一直在说等抄袭的实锤。另一波已经开始撇清我和他的关系了,说他是被我骗了,他只是觉得剧本好,也不可能想到我是抄袭的。 我真的越看越觉得胸口疼,不知道要怎么办。我原来以为我可以为项知言献上一顶冠冕,没想到我还可以成为他的污点。 这真是我此生受过的最大的侮辱,我简直想给孟建华鼓掌,真是干的太漂亮。利用自己的话语权,利用自己的血缘,轻而易举地在我的骄傲和自尊上泼上污秽的脏水。 我不知今夕何夕地走到家,我打开我自己的电脑,把《疯子,演员》从最开始,所有的创作素材,工作记录,思维导图全部打包,做了列表,分成两份,一份邮箱发给了文老,一份发了微博。 我知道现在的人没耐心看这么多的东西,但是我还有什么可以自证呢?我工作的每一个脚印,每一个进程都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些熬红了眼睛的夜晚都没被人看见。只有那些虚无缥缈的灵光和我脑内不成型的思考能证明这个故事是我的。 可是这些东西要怎么拿出来给人看。我只有这些文档,只有这些落在文本上,或选用,或放弃的素材。 我没有别的方法了。 我把这些东西用邮箱给文老发了过去,又全部发了微博。看到自己的评论数和转发数以以往不可想象的速度在飞涨。点开看一下,不是在骂就是在阴阳怪气的。 我觉得我真的是冲动了,反应这么快不可能是网友自发的,孟家一定买了水军蹲我。到时候路人看到,没耐心看我的内容,只看到评论和转发一溜烟的骂声,很容易就被带偏了想法。 说到底大家都很忙,谁会那么有耐心去鉴别你到底是不是冤枉的。 我的手放在删除微博的按钮上,迟迟按不下去。 我知道已经晚了,我发的那分钟就会有人截图,现在删除只会更显得心虚。 我本来就已经陷入了被动,还这么冲动,现在步步都走错,只能说是自作孽。 我对着电脑枯坐着,项知言还没回来。我的手机一直嗡嗡的在响。 这个事闹大了,谢崤,方德涵,成琪,成唯,何鲸,翟白秋,都在发消息问我情况。可是我谁也不想回。 这种事沾上都是脏的,一旦既定印象形成,他们为我说话只会被打成一丘之貉,谁也落不到好。孟家这么嚣张,有钱有势有话语权,不会轻易低头。 除非有谁能和孟家打擂台,在我爸这个事上有相同的话语权。 我人微言轻,但是还有耀华。 我拿出手机,想给卢青和打个电话。我知道这个时候求卢丹平不好,但是我想不到还能有谁可以帮我了。 电话打过去,很快被接起来,我还没说句话,那边卢青和却已经哭出来了。 “孟……孟植哥哥。”卢青和泣不成声,我的理智终于被她哭地上线了一会儿。 “怎么了?”我尽可能正常的说。 “我……我爸爸他们知道了……”卢青和哭的停不下来,“我哥替我抗了……他说是他教坏我的……他们现在把我哥关在屋子里……孟植哥哥…………怎么办?我们根本什么都没有!但是我爸妈根本不听!他们打了我哥一顿,现在要把我送出去国,孟植哥哥!我要怎么办啊……” 我脑子里白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卢青和在说什么。 她喜欢卢丹平的这个定时炸弹终于炸了。 我简直是靠着本能安抚她,等她情绪稍微平静一点才告诉她,我马上就过去,让她不要怕。 挂了电话我呆了一会儿,从椅子上爬起来,摸钥匙准备出门。 项知言刚好这个时候回来,刚好碰上了着急忙慌准备出门的我。 “你要去哪?”他拉住我胳膊,眉毛皱了起来,“怎么身上这么凉,地暖和空调也没开。你外套呢?” 我脑子里根本记不起来什么空调地暖,我抖着嘴唇说卢青和那边的炸弹炸了,我得过去陪她。 当年她舍命陪君子,如今换成我过去陪她了。 项知言眉毛皱地越发地紧,他低下头来用额头抵着我得额头。 我心都是乱的,以为他要亲我,哪有这种心情,一个劲儿地躲。 “不准去。”他碰完额头严肃地告诉我,“你发烧了知道吗?” 我没觉得自己发烧,我就觉得他在阻止我出门,开始拼命挣扎。 项知言用力制住我,把我抱回我们床上,强行用被子抱住我。 “不要急,先睡。你现在生着病过去,你是要人家来照顾你吗?”他语气很严肃,不容反抗。 “可是我答应她了……”我说,语气急得要哭。 项知言揉了揉我头发,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替你去。 ”他说,“我先喊阿姨过来照顾你。卢青和也好,其他的事也好,都不要担心,交给我。” 我看着他,莫名觉得鼻酸,万般情绪涌上来,最后说出口的是莫名其妙的三个字。 我跟他说对不起。 项知言看我的眼神瞬间变得很心痛,甚至还有一丝发狠。 “说什么对不起。”他说,“平时跟我耍赖多熟练,发个烧就忘了?” 他又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们之间永远没有什么谁对得起谁,谁对不起谁这种说法。” “因为我们永远都在同一边。” 章节137: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37 概要:退烧 项知言的吻和话语像是最好的镇定剂,我被真的被安抚下来,后知后觉地开始觉得头脑昏沉。 项知言让我吃了药,换了衣服才躺下了,走之前当着我的面给卢青和打了个电话,通知她换一个人过去给她平事。 卢青和六神无主说什么都好,挂了电话,项知言帮我倒了杯热水,这才出门。 他走之前没忘了把我的手机给收走,抗议都没用。他说他还不知道我?把手机给我留着肯定忍不住要去查消息。回头又气着了必然不会好好休息。 “什么事都等我回来。现在先睡。”他摸摸我的头。 我被他说服了,真的缩到被子里睡觉,安心养病等着他回来。 说起来很奇怪,我身体一直不算太好,之前在外面拍《山祭》,和去给项知言探班的时候都出过事,但是也都还好,一两天就缓过来了。就这么个换季着凉发烧,竟然来势汹汹,连床都下不了。 阿姨来的很快,帮我做了粥,我那个时候烧的都有些犯糊涂,什么都吃不下去。等到晚上项知言回来的时候更不得了,高烧烧到39度,整个人都焉了。 我看他回来,本来有心问他卢青和那边的情况。结果项知言帮我量过提问,脸色沉的不行,给我披上外套就要去医院。 “不要去呀。”我躺在他怀里小声说,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但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了。 他现在在剧院,虽然环境比原来好很多,但是对很多事情的容忍度却更低,我们俩的关系如果曝光。湖艺不一定会留下他。 何况现在那些说我的通稿漫天飞,什么不孝,什么吸毒,当然也没忘了说我同性恋这么个事。虽然几乎都是假的,但是同性恋算是掐到我软肋。我就是真的烧傻了也记得不能让项知言涉险。 我扭扭捏捏拉拉扯扯就是不肯去医院,撒娇讨饶什么绝技都使出来了,项知言被我气了个够呛,在床边第一次跟我货真价实的生气。 “孟植,你是不是当我没有心。”他语气凉让人心惊,“你要我看着你在我面前难受成这样什么都不做,你当我是个木头吗?” 我知道他生气,又着急,又不想妥协,身上又没有力气,只能拽着他袖子卖乖。说起来挺无耻的,就是算准了他心疼我。 项知言实实在在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我烧的迷糊听不太清楚内容,但是他打完电话就不再坚持要送我去医院了。去卫生间又接了盆水帮我物理降温。 我目的达成,越发好说话,拉着他说话。 我有点怕睡过去,他乘着我没法反抗又把我送医院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也没有很久,门铃响了,项知言去开门。有人进屋,项知言直接带着人来卧室。 我勉强睁开眼睛看,来的是两个人,一个我认得,夏庐,另一个就没见过。 没见过的那个人带了一个医用的箱子,打开之后有各种设备,具体有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了。彻底迷糊随着人动我,迷迷糊糊地终于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其实也不算是醒,就是睡得浅偶尔清醒过来。感觉手凉凉的,床边立了个架子,挂着点滴。床边有人守着,不是项知言。 在家输液是很危险的事,而且很麻烦,要验血也要做皮试。不光要有专业的医护人员在旁边看护,还需要相应的设备。项知言不会拿我的小命开玩笑,我睡之前见到的人应该就是他找来的私人医生。 原来在孟家有私人医护的时候我也在家里打过点滴,这么多年过去重新享受到这待遇我还有点惊奇。不知道项知言从哪里找来的人。看来夏庐应该不止一个普通的社会精英那么简单。 我的精力只够支持我想这么多,几个念头转过一圈就消耗殆尽了,我又沉沉地睡过去。 我这回真的是病的厉害,一瓶退烧药和一瓶葡萄糖滴完也没退烧。医生不建议继续用药,说最好先物理降温,洗一下热水澡之类的,看看体温能不能自己降下来。 项知言抱我去了浴室帮我洗澡。我其实发烧并没有太难受,除了脑袋重,精神差,嗓子疼以外都还好,最明显的反应也就是身上没力气。但项知言明显不这么觉得,他伺候我洗澡那谨慎小心的态度就跟我是个瓷娃娃似的。而且气压非常低,我不看他的时候估计脸都是沉的,我要是心血来潮地要看他,他又恰到好处地露出笑容。 都只是为了让我安心,他气场压根变都没变。 我想我这回病好,无论如何都要开始认真锻炼了,之前多少有点口花花的意思,现在是真后悔没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我一个人生病,整个家都安静了,这样不太好,影响项老爷的精神文明建设。 生病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我真的没工夫去理网上那些舆论,甚至有时候真能把这些事都忘了。一心只想着快点好起来,不能再让项知言伤心。 结果等我体温总算是降下来,整个人精神了一点,感觉可以开始继续作死,慰问慰问项老爷的时候。却见不到他了。 看床的人除了医护人员以外换成了倪曼,我这才知道她还没回平阳。 我醒过来的时候,倪曼就在给我擦汗。看到我醒了就出去叫医护人员过来看我的情况。 我随他们折腾,心里只记挂着一堆事,问倪曼卢青和那边怎么样了,她沉默良久,还是叹气,说你们这些孩子啊。 “姨,他们真的是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做。”我为卢青和说话,“卢丹平都要结婚了,她真的是死了心,准备就给卢丹平做一辈子妹妹的。” “那边的情况,说实话我不太清楚。”倪曼说,“小项去过几次,卢丹平已经被卢家放出来,现在住在耀华,青和现在是铁定要送出国,学校都联系好了。” 我觉得舌苔发苦,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心理作用。 这个结局在诸多的可能性里面已经算是好的。 可是卢青和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去做卢丹平身边的那个天真的妹妹了。 我难受了半天,吃完药,才堪堪缓过来,问倪曼项知言去哪了? 倪曼刮了下我鼻子,叹气,“还能去哪,替你去会孟家那些豺狼了。” 倪曼知道不说实话我肯定要闹,索性把这两天的事都跟我说了。 网上的舆论越来越响,说的有鼻子有眼。湖艺那边倒是站在我这边,出了声明说我的剧本不存在抄袭的情况。 可是舆论风向已成,哪有那么好力挽狂澜。我估计还是孟建华那边带的节奏,说湖艺是因为看在我爸的份上,要维护我的面子,才把黑的说的白的。 我真的是气笑了,明明是孟家自己利用我爸留下话语权和威势来陷害我,反而倒打一耙,自己看上去倒是置身事外,清清白白。 他们明面上搞这一出,私底下又跟湖艺那边施压,目的还是我爸那些东西。态度急切地连费远柯都察觉到古怪了,直接挡了回去。 没想到这些人碰了壁,回头又去找项知言。 我被气了个好歹,就想下床,倪曼伸手来拦。我还在病中,力气小,还真被她拦住了。 “姨。”我跟她商量,“这事因我而起,我不能缩在后边。” “你现在安心把身体养好就是给大家冲锋陷阵了。”她说,表情奇怪了一瞬,像是在纠结什么,半秒之后妥协,开口:“你是没看见你睡着时候小项那样子。我都觉得要是杀人不犯法,他能去替你把孟建华给剁了。” 倪曼越是这么说我越紧张,抓着她的胳膊追问项知言到底去做什么了? “别担心。”倪曼安抚我,“卢丹平现在和他一起对付那边,算是撕破脸,这回孟建华真的是太急,把卢丹平彻底得罪了。我听小项说,卢丹平手里有什么东西能让孟建华投鼠忌器,不会吃大亏。” 我听出来这话里其他的意思,问:“卢青和的事跟孟建华有关系?” 倪曼把我重新扶到床上,开口:“有,你知道卢丹平未婚妻是董家的人对吧。” 我点点头,但是不明白董家和孟建华有什么联系。 倪曼说:“董家小姐的叔叔,叫董越,也是名导,认得么。” 我一瞬间感觉跟吃了苍蝇一样。 “孟建华私下联系的导演是董越?” 我爸那部电影,孟建华疑神疑鬼不敢再用徐弱江,自然要挑别人。其实国内有实力的导演很多,但是以孟建华一直以来那种虚荣的姿态。他只会选手里拿过国际大奖的导演。这样算,名导就变得凤毛菱角了,不过那么几个人。 董越,徐弱江,杜霖,王跃勇。 除了徐弱江,杜霖脾气非常古怪,而且很不给资方面子。董越这些年深居简出,作品很少。就剩下王跃勇。 也许王跃勇曾经是个很厉害的人,不过我现在对他的片子持有保留态度,因为他就是项知言那部烂片的导演。 就是他的片子确实卖座,我一直以为孟建华会找他,没曾想天算不如人算,他相中的居然是董越。 “这件事闹得很大,卢丹平的婚事就黄了。何况这件事这么惊世骇俗,董家小姐受不了这个气,摆明了就是要跟耀华对着干。孟建华和董越那边的合作算是谈了下来。”倪曼跟我解释,“卢丹平如果要用徐弱江那个剧本,到时候两部讲你爸爸的电影,肯定要拿出来比。” 倪曼看向我,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问了。 “小植,我就是有件事不太明白,其实孟建华一开始不打算直接得罪的卢丹平的。后来是知道他在跟徐弱江接触才变得这么极端。” “你爸书房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他那么想要。卢丹平那里让他投鼠忌器的,就是那些东西吗。” 我嘴里的苦味越来越重,这件事我苦苦瞒着倪曼这么久,一直只是装着他们想要那些工作资料。就是不想让她伤心。 我和卢丹平,都是晚辈,我们看那些故事再惊骇也都只是看,至多也就是偶像崩塌。 如果是倪曼来看呢,如果让她道孟建华和王志磊的死有关,这件事还被我爸压了下来会怎么样。 她和王志磊一起演过4部电影,这个女人在意美貌在意了一辈子,唯一一次在媒体面前哭得不成人样就是在王志磊的葬礼上。 那是她的搭档和朋友。 我心里的恨真的压制不下来,孟建华这个人,真的是魔鬼,他一个人毁了多少人珍贵的东西和回忆。把所有人都拉扯到泥沼里,就算你躲得远远的都没任何办法,他就是有办法挟持你重要的东西轻而易举地让你痛苦。 为什么这样的人不会受到惩罚呢。 也许是心里想着事,情绪也不好,本来已经降了的温度到了傍晚又烧了起来。倪曼跟着我一起上火,衣不解带地在我床边陪着。 我含糊不清地说话喊她去休息,不知道是语气太虚弱还是怎么的,没说动她,反而把她说哭了。 我想给她擦眼泪,奈何手沉的很,根本举不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吃的药。 我抗拒不了身上的不适,坠入到睡眠当中,心里却记挂着很多人,拼命的想要醒。没真的醒过来,倒是一个接一个的做噩梦。 好几个噩梦都是一个套着一个的,梦到自己醒了,起来出去找项知言还是倪曼。但是家里没有人,过好久才知道在梦里。强迫自己醒过来,以为没事了,继续出去找人,结果其实还在梦里。 这个梦太清楚,梦了太久,到最后我都差点以为自己醒不过来,在梦里自残,撞墙,去厨房拿刀,就想用疼痛逼自己醒过来。 幸而最后,我刀没下去,脸颊感受到一阵冰凉,不知怎么的就醒了过来。 屋里头非常暗,有人用毛巾给我擦脸,我没戴眼镜看不清脸,却知道那是项知言。 我张嘴想要喊他,却发现嗓子已经嘶哑地说不出话来。 项知言看到我醒了,凑近了一点看我,见我想说话,开口说:“别急着说话,先喝点水。”说着就拿着床头柜上的水杯喂我。 我喝了点水,感觉好过一点,又不想说话了,就拉着他的衣服。 其实他在我身边就行,我就已经觉得好过很多了。 项知言不知道怎么,感觉都不太敢太用力地碰我,帮我擦脸,那动作轻柔地跟摸猫一样。 这样一下下的,我又困了。睡了过去,这回和之前又不一样,算是真的好好睡了过去,安稳了很多。 我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用手往旁边抓,我本来以为还是会抓到空的。却抓到了项知言的胳膊。 他好像本来也在睡,被我一抓马上就醒了。唔了一声很快就翻身起来,倾身过来探我的温度。 “太好了。”他说,语气里有放松和喜悦,“总算是退烧了。” 章节138: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38 概要:谣言的尽头 我这场病气势汹汹地来,都没什么征兆,走的时候就不那么干脆利落了。 烧是退了,四肢还是软的。我认命一般地躺在床上让项知言喂我吃东西。 倪曼也在,她觉得是因为跟我说了那么多才把我又惹发烧的。现在不管怎么问都不说话了。 我想问问项知言情况,他比倪曼稳得住,不提,不说,不回应。 我算是看出来我病好之前不要想再知道外面的情况了。 我又在床上躺尸了两天,没再发烧,体力和精神都恢复了不少。 这两天项知言还是要出门,他好像跟倪曼达成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共识,心照不宣地禁止我接触一切能联网的东西。我一天天无聊地就只能看书。 虽然我不介意看书,而且书也挺好看的,但是这么个节骨眼,外面狂风骤雨的,我却被这么严密的监护起来,实在是不得劲。 我开始趁项知言不在的时候和倪曼斗智斗勇,就是想拿到手机或者电脑看看外面的事。 倪曼名义上虽然是长辈,但是我和她那相处模式,也没真把她当成长辈。她被我闹了一天就快投降,我以为胜利在望呢,倪曼这个女人,就开始作弊了。 她把郑德安叫来了。 郑德安登门那天整个人气压低的不行,?我没感觉错的话他看我的眼神里绝对有“为什么你这个感冒一直没好。”,“你知道我老婆多久没回家了吗。”这两种情绪。 然后带着老陶直接接管了我们家的各种日常琐事。 这下好了,我原来就是不能接触电子产品,现在连卧室门都不准出了。 可怜老陶一把年纪了还要在练功房打地铺,实在没办法,我们家这么点大,床实在是不够,比不得他们这种有钱人家。 我被强行管制了一天,熬到项知言回家,跟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中心思想就是我也是成熟的大人了,不是需要看护的小宝宝,这些事情我至少也应该有知情权。 项知言面无表情地听我扯,我说到都困了,他也没松口。 我指责他铁血独裁,他就说生病的人没资格说这些。然后喂我吃药,用热毛巾帮我擦身体,最后给我掖被子。 最近怕我晚上着凉,他要是跟我睡都是两床被子。我原先精神不好没法计较,现在恢复了就想作妖。他躺下之后就偷偷往他被子里伸手伸脚。 项知言都被我弄烦了,实在没办法只好用身体把我控制住,再把两个人的被子盖好。 我跟他睡到一个被窝里就消停下来。本来也就是这么个目的。 我靠着项知言的胸膛,和他小声说话。 我说你不要太担心我啊,我现在都好了。我说我承认我第一天知道那些消息我满心愤恨很冲动,现在都冷静下来啦。 项知言就听我说,一言不发。只是从呼吸能感觉出来他并没有睡着。 我其实没有我说的这么轻松,只是看到他这么紧张严肃的样子,我就不由自主地软下来。 他说的对,我们永远是一边的。所以他生气的时候我就得理智一点,客观一点。否然我这边继续给他拱火,他只会更难受。 说起来还是怪我这场病,感觉是真的把他吓着了。原先第一天他的状态还好。我开始发高烧之后,他就没什么笑容了,也就我好转那会儿脸上才有个笑模样。 我继续温声跟他说话,都没什么目的了,就是想哄他。哪怕他心里好受一点点,我都高兴。 我说,那么恶心的人,我难道放心你一个人面对啊。你不让我管,也可以让我出出主意啊。 我说,你别因为这个病就把我想的太娇弱了。我其实很刚的,脆弱都是一时的。遇到困难就一件件解决嘛。就比如泼我脏水那事,我想好了,这世上没什么是一身正气说不清楚的,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日久见人心,总有沉冤昭雪的时候,我可以等。 我还说,倪曼跟我说卢丹平和你要一起对上孟家,你别太冲动啊。卢丹平怎么说也是卢家的儿子,有底气。咱们还是怂一点,卢丹平如果真的要和徐弱江合作,本来就要和孟家打架,我们帮帮忙就好了。 我絮絮叨叨越说越多,项知言忍无可忍地揉我头发让我闭嘴,“行了你,越说越让人生气。” 他这样说话我反而安心,笑,不要生气了嘛,你看我都不生气了。 项知言抱着我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心理斗争。终于还是伸手开了卧室的灯,把空调温度打高,给我们俩都披上件衣服。出去了一趟,在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台电脑。 “先说好。”他跟我立规矩,“不准激动,有什么先问我。我跟你保证现在的情势都在我和卢丹平的规划里。” 我听他这句话就来精神了,感觉听上去这事已经被摆平了。虽然意想不到,但是我对项知言的盲目信任足以让我短暂地忽略所有不合理的地方。 所以我乖巧地说,“好啊。” 项知言得了我一句保证,好像放下心一点了。抱着电脑上床,给我垫了枕头靠着,盖好被子,再把电脑放我膝上打开。 打开就已经是微博的界面了,项知言拿过去操作了一下,调出来一个微博给我看。 怎么说呢,虽然我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也有舆论越演越烈的预测,但是看到这个微博,我还是差点一口气撅过去。 都不用看正文,标题和tag就已经非常惊悚。 #孟义晶包养小鲜肉# #项知言 包养门# #孟义晶为项知言定制剧本# 我深呼吸了好几下,控制了半天才开口问项知言。 “孟建华已经丧心病狂到要连你一起泼脏水了吗?” 项知言淡定得很,“不是,这是我和卢丹平找水军刷的tag。” 我忽然就感觉世界线都混乱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对项知言说:“哈?” “他们不就是这个套路吗,耸人听闻,吸引眼球,然后先入为主地塞概念进去。”项知言面无表情地说。 “你那本子就是为我写的,其实稍微合一下我的经历就能猜到。这就是最直接的证据。我演《雨人画家》的时候,你爸爸都过世了,时间线一合就知道到底是谁在说谎。” “那、那”我简直要口吃,“那、那也不用这么抹黑自己,你知道一旦沾上同性绯闻会多完蛋吗?!” 项知言笑,“我还管得了这个,这个圈里同性恋这么多,湖艺不要我了我就再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这种时候博得更多的关注就是博得更多的话语权。先抢占了话题的主导权,才能让人听你想听的话。” “你就没有想过后果?!”我怒不可遏。 “你躺在床上,发烧到39度,饭都吃不下去,你让我怎么办?!”项知言比我更愤怒,“如果杀人不犯法,孟建华现在已经死了!” 我深呼吸,想着千万不能生气,不能跟他吵,要相信他,他这个人向来都很靠谱,虎是虎了点,但是应该有后手。 “那……那现在呢?”我哆嗦着嘴问:“你和卢丹平应该的后手呢。” 项知言沉默半天,闷闷地回答了我一句:“没用上。” 我听到这三个字差点又撅过去,恨不得去拽他的领口让他清醒一点。没等我付诸于实践,项知言就拿过电脑,又翻出来个新的微博出来给我看。 我镇定了一下,翻回去看那个微博,愣住了。 竟然是熟人,是我们那个小群的群主妹子。 她做了个九宫格的长图,就是针对项知言自我抹黑的那个tag发的,非常有逻辑。 第一张说结论,直接指出来最近网上很多言论是营销号在带节奏,其中哪些言论是不实信。 第二是剧作分析,直接点出来《疯子,演员》这个剧本的创作过程和项知言本人经历的相似之处。然后后面摆事实讲证据,我粗略看了一下,很多都是从我当时发的那个微博拿的素材。 第三张是合了时间线,证明除非鬼也可以写作,否则《疯子,演员》不可能是我爸的作品、 第四张是我过往所有参与的影视作品的参与名字的截图,和当时合作对象的评价。 第五张是那几个带了最大的节奏的营销号的黑料,都是有名的事件,这些号当时搅屎棍的英姿被截图清清楚楚的记录下来。 第六张和第七张更厉害,我简直想不到她们从哪里弄来的证据,居然是其中两个营销号和其他人的交易记录,有聊天和银行的转账。 第八张又是一张时间线,把《疯子,演员》开始红,项知言又入围金鸡百花,到开始全网黑,一个个话题的进展,节奏是怎么被带起来的,清清楚楚地列了出来。 第九张是转发抽奖。 接近3万的转发,不少路人都觉得说的有道理,这通操作我都看傻了。 比起这战斗力,当初营销号的通稿简直跟小学生作文一样。 我呆滞地抬头问项知言,这是你花钱买的吗。 项知言哼了一声,伸手过来捏我的脸。 “不是。”他开口,语气不知道应该说遗憾还是感慨,“她们自己做的。” “我们后面联系过她们表示感谢,你知道人家觉悟多高吗?” 项知言语气都放缓,“她们说,她们是有自我判断能力的成年人,相信《疯子,演员》是你原创的作品,不会听信那些水军的说法,人云亦云。” “那也不用……这么。”我感觉自己都语塞,信任和实打实做了这么多工作是有本质差别的。我都不知道她们那里来的渠道能够找到那些营销号收费的证据。想来也不会很容易。 “对抄袭的0容忍,是对原创者的保护。可是对抄袭判定的审慎,同样也是对原创者的保护。” 项知言说:“原话。” 我真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心脏弥漫开一股酸意。 原来这真的是一个闭环,我抱着对角色和创作的爱,写出故事。这个故事依托在项知言的身上,走到观众视野之中,获得了他们的爱。而到最后,我却又因为这份爱被拯救。 这大概,是一种奇迹。 “我们……告这些营销号诽谤吧。”我平静地说。 之前我觉得这件事难以解决,说白了其实还是怂,害怕没有人相信自己。是我自己怕了孟家,畏惧他们的声名和能力。 以至于我没有注意,其实会有人相信我。 我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章节139: 3个月前 标题:139 概要:某些渣滓的结局 看过这些之后,我的病算是真的好转。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难得觉得神清气爽,不用项知言喂我,就能自己到餐厅吃早饭。 倪曼看我好起来,也才终于放心。 虽然我病快好了,但还是被禁止接触电子设备。倪曼听说我想打官司,就把这件事接过去了。到头来我还是被严密地监护在家里,仿佛温室的花朵。 我再一次和项知言表达不满的时候,他就没上一次那么好说话了。 “不是故意拘着你。”他被我缠得头疼,“抄袭那事的舆论风向变了,回头官司打完应该就能尘埃落定,但是孟家这件事还没结束。” 他反过来跟我撒娇,用头来蹭我颈窝,“孟建华最近急躁得很,说不清会做什么,你好好在家里待着,大家都安心。” 我差点就被他的糖衣炮弹给击垮了,五迷三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好好待在家里和我使用电子设备有什么冲突。丫绝对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操作没跟我说。 我再次跟他威逼利诱半天,也只得到了和卢青和通话的许可。 其实这段时间,项知言天天都要跟卢青和打电话,我瞅着不是替我关照她,是替卢丹平传话。 我电话打过去,卢青和接起来,声音已经正常了很多,我们互相问候了一下对方的情况,就迅速切入了主题。 “你和你哥到底什么情况?”我直说,我原来一直以为卢青和是单相思,现在想来好像可能不是。 “哎,就那样呗。”卢青和说的云淡风轻,一股子看破红尘的味道:“反正都要柏拉图,异国还好受点。” 我瞬间没话了,傻在那边。 卢青和特别自然地跟我说:“哎……我就要做一辈子处女了。也挺好,不用防范HPV了。” 我觉得她越说越离谱,不理解她前些天还哭成那样,卢丹平也不过是被关着和被放出来的区别,她这前后的态度差异怎么这么大。 我表达了我的不解之后,卢青和不太好意思地提起来项知言去年送她的圣诞礼物。 “你还记得那储存卡里全是我哥的照片吗?”卢青和问我。 “记得啊。” “那是我哥找来给项知言,让他给我的。”卢青和说。 我觉得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傻了。 卢青和继续跟我讲:“那天项知言来我家,跟我说了这事,我哥的意思是兄妹不可能跨越那根线,他可以一辈子对我好,可以不结婚,但是我们不能接吻,不能上床,只能陪伴彼此,就像家人那样。” 我听她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都纠起来,问她:“你这样不觉得委屈吗?” “不委屈啊。”卢青和声音快乐地跟小鸟一样,“我哥也喜欢我,天底下哪里还有这样的好事情哦。” 我们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我又对着电话发呆,直到项知言过来抱我。 我问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又为什么要一开始要蒙人。 “我认识他很久了,我最开始想解约的时候就和他聊过。算是无意间知道的。”项知言说,“其实他也是直到你和我在一起之后,才真正跟我透了底,想让我帮着照顾一下卢青和。他一直觉得觉得小姑娘家家的,过几年就喜欢别人去了。” 我想起来最早我《盲野》的剧本,项知言确实是在卢丹平那边看到的。还有圣诞节那么用心的装饰,单纯从照顾我朋友的角度确实也说不太通,现在这样倒是合理了很多。 卢丹平真的是再过二十年都改不了这种借人人情的事,当年盒饭培养出我和卢青和的友情,现在又用过节培养出项知言和卢青和的交情。 要不是卢青和对他情深似海,我看他这辈子也就是个和尚命。 虽然现在也是个和尚命。 这对兄妹真的没法说,说多都是冤孽,与我而言,其实只要卢青和快乐就好了。 后面又过了好几天,直到家庭医生过来,宣布我彻底康复了之后我才被解禁可以使用电子设备。 再度摸到手机,我差点没感动地哭出来。 这个时候再看微博那边的热搜,早就换了人间,半点看不出来一周前都在说什么。我唏嘘这时间匆匆,却也有点疑惑。 我记得之前项知言说孟建华最近有点急躁,不知道他指的究竟是什么。我往细里问,他却又不说了,只能自己猜。 说真的我现在对这个人真的是草木皆兵,甚至考虑过要不别管之前和卢丹平那么些约定,直接把手里头那些黑料抖出来了。什么你继承了耀华就应该由你决定啊。面对孟建华这么个人,不管怎么想都应该先想办法弄死他才是正途。 我迟迟没有动作的原因还是因为倪曼,她现在和郑德安还住在我家。老陶打地铺都打出经验了,还睡出了归宿感。 这就导致我每天早上起来想好一定要弄死孟建华,吃早饭的时候看到倪曼又开始投鼠忌器。如此往复,不胜其烦。 项知言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什么,我偷偷打电话给文老问过,项知言从我离开湖艺那天就请了假,先头可能还是因为我生病。我这病都好了,他也不回去复工。却照样天天出门。 我也尝试逼问过,问不到三句话,他就开始亲我,明显的耍赖招数,偏偏极其好用。我被亲软了腰,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这种拖延时间的战略让我很挫败,又一次什么都没问出来之后我差不多认了命,觉得算了就这样吧。自己挑的人,还不是得自己宠着。 那时我没想到,真相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差不多是12月的时候,卢丹平和徐弱江基本上谈拢了,发了微博官宣我爸的那部纪念电影。作为预告,翁松写了一篇关于我爸的回忆录。 我看过那个回忆录,里面极其隐晦地提到了当时耀华的黑暗面。心里差不多就知道,关于当年那些事,卢丹平还是决定要披露了。 这不光是一个预告,更是一个风雨欲来的信号。 从这个消息放出来之后,我就很紧张倪曼的态度,和孟建华那边的动向。 倪曼看不出什么异常,奇怪的是,孟建华那边也安静的出奇。 等再有消息出来的时候,却让人全然意料不到。 孟建华聚众吸毒被捕了,听说存在威逼吸毒的情况,有人吸毒过量送去了医院抢救,到现在都没清醒。 新闻上没有说这个人的信息,我们还在感叹孟建华终于遭到报应的时候,项知言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项莹打来的。 她打电话过来告知了我们一个消息。 那个因为吸毒过量被送进医院的人,是朱彤。 章节140: 3个月前/2个月前 标题:140 概要:朱彤小姐的爱情观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项莹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手里抱着另一个女人的大衣。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真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是项知言的妈妈,长得像就不说了。她不愧是能生出项知言这样长相的女人。这把岁数,脸上妆花了,头发也有些凌乱。狼狈成这样却还有别样的风情。 就是眼神空洞,抱着衣服,呆呆地看向前方。 她抬头看了看我们,看到项知言,眼神也没有半分波动。 “你小妈在里面。”她说,“你进去看看吧。” 就这么一句话说完,她就不再说话了。 项知言也没有理她,推开门就进了病房。新闻播报是滞后的,朱彤这会儿已经清醒了,整个人瘦得出奇,躺在床上看窗外。 单人病房,项知言还没走到床前就不动了,他嘴唇颤动了一下,开口。 “不是说了。”他语气甚至都能听出来颤抖:“都说了一定不能去孟建华单独请的局,你当这么多年经纪人是当到狗肚子里了吗?!” 他少有这么言辞激烈的时候,我在旁边听到都吓了一跳。 朱彤不知道是因为刚清醒过来,还是迟钝,保持着看窗外的姿势很久很久,才开口,声音有种奇怪的钝感:“不是我要去的,孟建华的项目要黄了,卢丹平要把他的事情抖出来,他急着拉人上贼船。游方一大半的钱都投在他这里,我说不要了,你妈妈不肯,自己去的他的宴会。” 朱彤解释之后项知言反而更火了,直接破口大骂:“她自己要去死就去死啊,她打电话让你去陪她送死,你就去了吗?!” 朱彤镇定了很久,露出一个无比嘲讽的笑:“她没有打给我,她打给的李同庸。” 病房里瞬间陷入死寂。 我这才发现项知言的上一辈似乎也是个无比混乱的关系,项莹打给的李同庸,为什么最后赶到的人是朱彤。明明项莹一个人赴宴,为什么最后被逼迫吸毒,差点危及生命的人却是朱彤。 项知言看上去像是无语死了,他都克制不好自己的表情,嘲讽,可笑和悲痛揉在脸上,看着就让人难受。 “是不是她让你去死,你也二话不说就从楼上跳下去。”项知言说,“不对,都不用她让你去死,你自己发觉她需要一个人去死,你就当仁不让的上了,对吧?” 我发觉项知言已经开始失控了,赶紧握住了他的手。 项知言被我握住,稍微冷静了一点,但是伤人的话已经出口,覆水难收。 朱彤还是没有转过头来,还是看向窗外,过了半晌,才笑着说。 “是呀。” 项知言像是终于忍受不住了,扭头就冲了出去。我本来想跟着去追他。却隐约觉得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 我走到朱彤的床边,拉过一个椅子坐下。朱彤没想到我会留下来,转过眼神来看我,“你不跟他出去?” “嗯……”我开口,“我是应该出去的其实,不过他有些话没问出来,我觉得我得帮他问一下。” 朱彤对我的态度莫名的很好,还有心思对我笑,说:“你问啊。” 我偏偏头想了一下,其实我一直不太懂朱彤在想什么。她有时候就像个普通唯利是图的经纪人,有时候又像是个正常且正义的女中豪杰。实在很难揣测。 我决定大胆想象,合理推测,争取早点问清楚,好出去找我们家项老爷。 “你喜欢项莹?”我说,“刻骨铭心,至死不渝?” 朱彤笑了起来,“你这是孩子话。” 她又偏过了头,看向窗外:“你还记得我以前问过你那个问题吗?” “问我如果项知言解约需要我对孟家妥协,值不值得吗?” 我答的飞快,这个问题过于奇葩,所以我印象深刻。 这显然就是朱彤说的问题,她眼神落在窗外树木的枝丫上,变得很远。 “我这么多年,一直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每一次,每一次我为了她做了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我都要问自己一次。” 朱彤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悲伤,“我一直在想我这些妥协和牺牲,到底值不值得。” “最早我就是她的一个小助理,她多傲气的一个人,助理司机说开除就开除,偏偏留下了我。” 朱彤一句话说的长了,气有些喘不匀,缓了一下才继续开口:“她把知言交给我的时候,我以为这是信任,我觉得我是天底下,她最依赖的那个人。她没有任何办法了,她只能依赖我。” “我把那个孩子带回乡下的老家。”朱彤说,“我替她遮掩她和李同庸的地下情。替她去清理她以为的假想敌。” “我甚至把她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她不会带孩子,那就我来带。”朱彤的声音带着痛苦,“那可是一个孩子啊,她多么娇贵的一个人,怀胎十月生下来,遭了那么大的罪,她怎么会不爱他呢?” 她一句话说完,呆愣了很久,才又开口:“可是她真的不爱。” “就像我以为我对她重要,原来其实,也只是方便而已。” 我想起来项莹在病房门口说的那句小妈。忽然反应过来,比起项莹,说不定对于项知言而言,朱彤更像是妈妈。 可是从他后来和朱彤的想出来看,这份感情恐怕也很快崩塌了。 朱彤的眼神重新变得很远:“是我对不起知言。可是我也没办法。我没法拒绝项莹。” “我也想对他很好,他多好的孩子。他会比他妈妈还要耀眼。”朱彤说着,眼神都泛光,却又突然暗淡下来。 “可是项莹缺东西,她总是需要很多很多的东西。”朱彤小声地说,“以前可能只是特定口味的咖啡,后来变成李同庸,然后变成了许许多多的钱。” “我只是一个小助理,我知道去哪里给她买她喜欢的咖啡,可是我去哪里找许许多多的钱呢?我只能不择手段地去换,用手里一切的筹码去换,去换钱,去换一切她想要的东西。” “我最早是自我欺骗,后来就觉得恨,最后变成自虐一样的快感。”朱彤快速地说。 “我其实一直等着,等着一天,等着我为她死了,或者残了,我想知道到了那个时候,项莹会不会有一丝丝的后悔。”朱彤说,语气发虚,还有一丝解脱,“我就想知道,我朱彤一条命,值不值得她一场眼泪。” 我听她发泄式地说完,气都要很久才能喘匀。我问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朱彤回过头来看我,嘴唇微启,却什么都没说。 其实我差不多懂了。 她愿意告诉我,是因为她觉得我们能互相理解。因为她爱项莹,而我爱项知言。 虽然这一对母子,除了血缘赋予的美貌,就再无相似的地方了。 我又想起来她身上那些奇怪的刻薄,和她问我的那个问题。 我错怪了她,她问的不是我,她是在透过我问她自己。 她在问那个和我一样,刚刚陷入爱情的自己,这些值不值得。 虽然我的答案还是一样的。 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朱彤,“彤姨,既然您算知言的长辈,我就不方便再喊你叫姐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其实怎么说,我在你这边身份立场太多,说什么其实都不合适。我觉得既然你都走到这一步,也就别想什么值不值的事了,我就想问你另一件事。” “你为项莹做了这么多,就包括现在差点送命了,你觉得爽快吗?” 朱彤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又转回头看窗外。 良久,她才开口,“爽。” 我听到她这么回答真的是一点都不意外。毕竟她能为项莹无私到这份上,怎么看也不像是还持有普通且健康的价值观了。直接开口:“你看啊,彤姨,反正你这辈子已经这样了,我琢磨你也别想值不值,对不对得起的事了,你觉得爽就行。你要是觉得对项知言有愧那也没必要。” 我清了清嗓子:“你就去做自己觉得爽的事好,项知言不是缺你这份爱就残缺了一块,有的是人爱他。” 朱彤都被我说愣了,一时想不到话来回答我。 我特别诚恳地看着她:“所以你现在还是好好养病,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毕竟爱项知言的人好找,爱项莹的人可真的不太多见。” 我这话讽刺的意味太足,朱彤被我气笑,疯狂地咳嗽起来。这咳嗽声惊动了外面的人,有医生和护士进来看情况。我趁着这一片混乱就往外面溜。 “咳……咳! 你…!孟植!站住!”朱彤拼命地咳嗽,还要喊我:“我要是觉得不爽了呢?!” “那您就换啊!”我隔着医生护士和她对喊:“实话说,我不太赞成这种恋爱观,但是您要是这样舒坦我一个晚辈也没什么意见。命是您自己的,你就是随随便便交代给谁听响玩,那也是您乐意的事。” “我琢磨吧。”我真心实意地说,“您这么能牺牲先不说憨不憨,至少是挺有胆气的。这么有胆气的人多少也有成为英雄豪杰的潜质,您还是适合演穆桂英,林黛玉的戏您还是放放吧。” 这么一大堆没溜的话我秃噜完一火车,就往门口跑,果不其然,撞见了在旁边听壁脚的项知言。 我就知道,丫跑的时候就没拉我手,故意把我留给朱彤的。 他和我撞了个对眼,有点尴尬。 我睨了他一眼,说:“跑不,一会儿你小妈要出来骂人了。” 项知言摸摸鼻子,下了决断:“跑。” 我们俩就风风火火地跑掉了。 撤退的时候偶遇项莹,项知言目不斜视,权当没看见。项莹也没有任何反应,就让我们俩跑走了。 我们一直跑到僻静处才停下来,我大病初愈,体力不支,靠着颗树疯狂喘气。 项知言看我,轻踹了我一下。 “你也太敢说了。你也不怕刺激到她。” 我冲项知言摆摆手,先喘匀了气才说话:“这种时候你跟她好言好语,她就越来越往牛角尖里钻,这么刺激下说不定明天就能下地你信不信。” 明天下地什么的都是胡扯,项知言过来揉我的脸。把我欺负得没声了,才开口:“她就是这么多年都在钻牛角尖出不来。” “总是不明白,不是你对什么人越好,她就要喜欢你的。” 我把他的手扒拉下来,瞥他:“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生她的气。” “她已经尽力在对我好了。”项知言说,“只不过我比不过项莹,我明白。” 我是真佩服项知言心宽似海。 心里这么点小嘲讽还没翻到明面上,就被项知言捕捉到了。 他冲我笑,“而且也没事,我不是有的是人爱吗” 我脸上一红,顾左右而言他。 “现在这个情况,孟建华会被判多久。” 这是正事,项知言也严肃一点,拍拍我的肩膀,往医院的停车场走。 “他不是判多久的问题。”项知言声音变冷,“他现在已经够得上死刑了。” “真的啊?” 我们上车,系好安全带,项知言开车驶出车库,一边打方向一边跟我说,“回家你自己问倪曼吧。” 我:“?” 项知言开口:“这不是孟建华第一次用这种招数,倪曼想起来当年的事了。”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开口:“是王志磊?” 项知言嗯了一声。 榉木无青于2020-05-03 19:26发布 第30章 章节141: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41 概要:说推平就推平 我怎么都没想到,我和卢丹平藏得死死的秘密。他还在试探性地暗示一点点眉目。倪曼自己能联系起来。 我更没想到,倪曼想到这个,没来找我说,先去找的项知言。 为这个我吃味了一路。 项知言觉得我得理解倪曼,倪曼先跟他说就跟我一直瞒着她的思路是一致的。都是觉得对方说不定承受不了,所以才不说。 “你之前生病不光吓到我,也吓到她了。”项知言不放过任何一个教训我生病的机会。 这件事上我真没什么底气,只能有气往肚子里咽。 到了家,我还寻思要装一会儿不知情呢,倪曼就跟我摊牌了。 她特别紧张地说要跟我说一个事,然后把她的猜测说了。 “小植,你要清楚一件事……孟建华不可能一个人把这件事盖下来……你明白吗?” 我忍了忍,还是觉得不忍心,也摊了牌。 我说:“姨,你想说什么就说,我其实知道。” 倪曼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我说:“不光我知道,卢丹平也知道。” 我把我爸日记里的那些事全部告诉她了。倪曼听完之后,久久没有说话。 我还以为她是承受不住打击,结果倪曼沉吟片刻,立刻除去找了老陶,吩咐了很多事,说要收拾东西,马上回平阳。 我以为她是被我刺激到了,不想理我,有点伤心。这伤心还没伤筋动骨,倪曼就瞧了出来,敲了我一个爆栗。 “你以为我不要你了,太脆弱经受不住打击?”倪曼笑话我:“我是那种人。” 我摸摸头,真心看不懂她是什么章程。 “你爸爸不是那种会因为后悔内疚,就留下这么个日记本的人。”倪曼肯定地告诉我,“就像他们泼你脏水一样,如果没有证据,孟家不可能害怕。” “平阳老家里,你爸爸一定留的有可以指正孟建华的证据。” 我隐隐觉得倪曼说的是对的,可是我自己已经都翻过了,什么都没有啊。 “总有些地方,是不方便让小朋友知道的。”倪曼朝我眨眨眼,带着郑德安,当天下午就回了平阳老宅,把老陶留下给我们。 我感慨于她的行动力,问项知言,真的会有证据吗? 项知言说大概率有,他的想法和倪曼一样,如果没有证据,孟家不至于这么急切地想问我要老宅。 “也或许你之前的态度迷惑住他们了,他们觉得可能你真的只是知道,但是没有证据。所以虽然急,却也没下死手。”项知言说,“说不定其实是刚好,证据如果太早翻出来,他们有钱有关系,说不定就草草遮掩过去,现在这个时间点正好。” 我不解,问他,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 项知言看我,笑,说到了小朋友该睡觉的时候了。 淦,他才是小朋友。 不过该早睡确实真的,我病好之后就一直很嗜睡,医生说暂时可以让我睡,权当修养,过了这段时间再慢慢调整。 我洗好澡,躺在床上,很快就昏昏沉沉地要睡过去。项知言搬了个电脑过来,一边陪着我睡觉,一边在电脑上处理什么东西。 他已经这么奇奇怪怪很久了,我一直没弄清楚他在做什么。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又不想演戏了。 对于我的疑问项知言只是翻了我一个白眼,叫我不要胡思乱想。 于是我只能遗憾地去睡觉了。 倪曼在平阳老宅地毯式地搜了几天的东西,结果真的找出来几个U盘。里面放着全是夜店包厢的监控录像,录像里面孟建华的脸和他的罪行被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王志磊临终前的录像。 他死的不体面,对外一直只说是突发疾病。其实真相就是一次性被孟建华强行注射了大量毒品,没扛过去才一命呜呼。 倪曼的行动力很快,孟建华和朱彤的案子还没开始审,她就把新的证据递交了。 这还不算完。从这批证据被披露开始,她直接找了团队全网发通稿。 王志磊毕竟是拿了华语影坛唯一一座小金人,影响力和知名度远在我爸之上,这件事被翻出来之后引起了轩然大波。孟建华本来只是一个不出圈的案子,一夕之间变成众矢之的,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死。 孟建华最阴毒的地方就在他自己并不吸毒,毒品只是他控制人的道具。 由王志磊的事开始,孟建华这些年做过的孽一件件被曝光在阳光之下。包括他借高利贷赔掉耀华,最后又被我爸买回来的事。 让我惊奇的是,连我都被平反了。孟建华的无耻让他以往所有的话语都失去了可信度。那个说我工作情况的微博又被转了一轮。连我当年我爸葬礼时受的那些迫害都有小道消息流出来。 这些事对我的影响还是小打小闹。 自从孟建华的事情曝光,耀华那边的通告就没停过,说是蹭热度也好,说是义愤填膺大义灭亲也好。卢丹平痛痛快快地把新电影的事说了,包括会还原这些阴暗面的地方也一并明示。 一时间翁松那个剧本价比千金,带的耀华的股价都在疯涨。 这些事说起来多,发生起来其实也就是几天的时间。 那今天我睡觉的时候都觉得不真实,老是跟项知言说,我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呢?我好像什么都还没做,也就是生了一场病,对手就倒下了? 项知言彼时已经不太忙了,一边刷手机一边回我说,其实也可能不是什么特殊的,也就是时机到了,所以事情就顺水推舟发展成这样了。 “从舆论上,是他们先动手诽谤你,最后发展成这样只能说作茧自缚。”项知言说,“从因果上,他们也只能说是天道好轮回。”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也不再多想了。 现在风波过去,文老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要我回去帮忙,假期结束,不能再躲懒了。 我睡前刷了下手机,又刷到一条小道消息,说孟建华早就欠下高利贷,负债累累,被逮捕之后无力偿还,孟家的产业和别墅都被抵押。 我没去查这条消息的真实性,虽然感觉是孟建华能做出来的事。 我迷迷糊糊地要睡过去的时候,听见项知言问我,他好像也刷到那条消息了,问我如果是我拿到了孟氏的别墅,我要怎么处理。 我当时困得要死,随口说推平了,让那些魑魅魍魉都好好晒晒太阳。 这话我说了就忘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过了一个星期,项知言跟我从湖艺下班回家的时候,特地开车去了别的地方。 我看旁边的风景越看越熟悉,越看越熟悉,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 结果预感成真,项知言真的带我去了孟氏老宅。 一个真的被推平了的,孟氏老宅。 章节142: 3个月前/2个月前 标题:142 概要:我这其实真的是爽文来的+ 不瞒各位,我当时看到那一片光秃秃的土地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项知言为了博我一笑倾家荡产了。 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盘旋了一会儿又被我否决。项知言不是那么冲动的人,我们还要过日子啊不是。他当时解个约都为钱为难,这一年多也没什么大头收入,勉强度日而已。 但是如果没什么关系,他又干嘛特意驱车带我过来。我镇定思考了几分钟,觉得趁人之危把孟家老宅买下来并且推平这事应该是倪曼干的。这符合她的行事风格,也符合她的财力。 项知言应该只是带我过来看看。 想通了其中的因果关系,我问项知言,“这是倪曼干的吗?” 项知言朝我扬扬眉毛:“我干的,喜欢吗。” 我登时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我克制不住手抖,握住了他的肩,用一种绝望的语气问他,咱们家现在还有钱吗。 项知言奇怪我的反应,看了我两秒,反应过来。 “你……”他语气是那种哭笑不得,还有点好笑的感觉。 “我天天在你旁边处理报表,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看?” 他那些乱七八糟又是数字又是曲线图的玩意谁愿意看啊,我一脸耿直地跟他说,项知言真的是彻底无语了。 我们俩这大傍晚的,也不回家,也不吃饭,也不约会。在这么个没有什么美好回忆的光秃秃的地旁边吹冷风。 项知言开口:“好吧…………咱们家有钱,还算有钱。” 我不相信,我觉得他就是驴我的,于是追根问底,问他我们家到底有多少钱。 项知言掏出手机算了一下,他居然还要算一下。 然后他跟我说,如果把所有资产全部折现,大概是这个数。 然后说了个天文数字。 我心情平静无波,这个数字我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在驴我了。一个去年解约金都差点拿不出来要卖房子的人,怎么可能一年过去变得这么这么这么这么这么这么这么有钱。 中六合彩都不能这么有钱。 项知言大概是看出来我不信了,开始用话点我。 “我去年刚认识你的时候也想解约,但是我那个时候表现出来缺钱了吗?” 我想了想,回答:“没有。” 项知言谆谆善诱,那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表现出缺钱的呢? 这个好回答,我就是因为这个察觉到朱彤可能签了对赌的。 “你去综艺的时候。” 项知言笑了笑:“好,现在你想想,在我认识你到我去演综艺这段时间,出现了什么会大量消耗资金,但是未来说不定会赚很多钱的事呢?” 我顺着他的话去向,一下子就想到了。 《山祭》后期补上来的一笔投资,和改变了《四相人生》这个剧命运的那3000w。 我迅速提问:“《山祭》还是《四相人生》?” 项知言赞许地看着我,开口:“都是。” “两个剧我都投了钱。” 我又觉得他在说故事了,嚯,投一个赚一个。他当自己什么人。 《山祭》补上来多少钱我不清楚,《四相人生》我可从谢崤那里得到过确切数字的,3000万,不是小数目,他这么一个小演员他哪里拿得出来。 他提醒我:“你记得朱彤那个游方吗,中间原始持股人卖掉30%的股份给石天传媒,换了两亿签了对赌。” 这事我记得,我记得那个退场的原始持股人的名字是…… “夏庐。”我说了这个名字,忽然就全部连起来了。 2亿的资金注入,夏庐退场,30%的股份可以换6000w左右,如果他和项知言有其他的协议,就比如其实夏庐有一半的股权是给项知言代持的,意思是就是在朱彤第一次和人签对赌的时候,项知言就利用退场,赚了3000w。 我日! 我的天!!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项知言,卧槽这个人太精了!我第一次觉得朱彤太惨了!真的太惨太惨了!她被做妈妈的坑了一辈子就算了,给妈妈搞点外快,居然还被做儿子的从中牟利! 我的天3000w! 钱原来这么好赚的吗??!! 也许我震惊的表情太外露,项知言都被我看的不自在了。见我也不太想在这个地方久留,就让我回到车上。准备开车回去。 我在回家的一路上都跟做梦似的,脑子里一直在给他算账。 《山祭》他有多少投资先不说,《四相人生》他是最大的投资方,《四相人生》是今年的大爆剧。没上卫视只在网络播放,经济效益好到离谱。少说净收入也过亿了。 也就是他从今年秋天开始就是个亿万富翁了。 我觉得眼前开始有点晕眩。 我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但是我没想过项知言能有这么多钱。我们难道不是过气影帝和十八线小编剧的组合,什么时候他一个人就这么悄咪咪地脱贫致富了。 这事我要是早意识到,要是早意识到…… 我想到这,多少杂思都停顿在这里。 好像我就算早意识到,我们的故事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为了他演技的问题,我还是会写话剧剧本,还是进湖艺,还是何鲸的班子。 后面经历那么些事,好像也不是依靠钱获得拯救的。 他有钱或者没钱,好像都没什么影响。 车停到燕池西苑的停车场,我们坐电梯上楼,进了家。 倪曼还在跟庭审,最近就不住这边了,老陶也跟着去他们那边伺候。这个家还是只剩下我和项知言两个人。 哦,还有满露台的花。 我换好鞋子,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抬头问项知言:“亿万身家的项老爷还愿意给身无长物的孟少爷做一碗绉纱小馄饨吗?” 项知言低气压了一路,终于被我这一句话问笑了。开口:“绉纱小馄饨有,单档汤也有。” 我点点头,勉强算是接受了他突然变得很有钱这件事。 章节143: 3个月前/2个月前 标题:143 概要:结局 后来项知言才把夏庐跟他的事彻底说清楚。 其实算是互利互惠,夏庐有启动资金,想快速积累一笔钱去做大投资,看上娱乐圈来钱快。就找了上了项知言。 说起来也是因为《雨人画家》。我不得不感慨项知言真是演一部顶人家十部。 项知言当时就已经有想法想逃开朱彤和项莹的控制了,就和夏庐签了份协议。他引荐夏庐和朱彤项莹创建的最早的游方,私下也出了一部分资金。他是日后赚钱的主体,所以夏庐很痛快地分了他一半的股份。 后来的事就是之前说的那样,吸引来孟建华签对赌,利用股份完成退场,除了经纪约还在朱彤手里不自由,其实早就完成原始资产的的积累了。 夏庐因为这件事和项知言关系变得挺好的,项知言大部分的流动资金都在夏庐那边做投资,回报率很可观。 不过再可观也没有他《山祭》和《四相人生》两部剧的投资回报来的可观。 说到这个我就不爱听了。每次说到这个项知言都要把这两件冰冷的投资行为转述成,不希望我为难,希望我能高兴。前者是要打傅文睿的脸,后者是要帮齐东和谢崤。 我说你可拉倒吧,你就是相中了少爷我的眼光,想借机捞一把。 彼时亿万身家的项老爷正在忍辱负重地在厨房做饭给我吃,一边做还要一边接受我无情的鞭笞。 他还委屈上了,说能赚钱都成缺点了。 我就跟他装生气,跟他说士农工商,让他自己品品商算第几个阶层。 他就跟我说,那君子远庖厨,有本事你别来厨房啊。 嚯,说他是商,他还真给我演上文盲了。我立刻激情演讲五分钟,讲君子远庖厨究竟是什么意思。 项知言听半天,问我,所以你以后是准备吃素吗。 我说啊,不是啊。 项知言,哦,那不忍杀生,让别人杀,自己美滋滋的吃肉,你这也是君子的所为? 我一个不慎被他抓到了把柄,又不是很想现在继续跟他激情辩论这句话诞生的时代背景和语境。因为清炖狮子头要做好了。 于是我非常能屈能伸。 “哎,那就不做君子了嘛,我要左边那个,那个大一点。” 项知言这个时候就笑,笑的特别开心。 其实我知道他应该还有事情没告诉我,孟建华判了以后,有一次我和倪曼聊天,她告诉我最后那段时间孟建华开始不择手段,疯了似的拉人绑在他的那艘破船上,是真的在资金上有很大的缺口。 “具体不太清楚,不知道是单纯的运气不好,还是谁做了个局给他。我不太懂期货股票这些。你德叔说,是有人用了一大笔钱和孟建华搏,孟建华没扛住诱惑,输的太惨,说是他那部电影的投资款都输进去了。所以后面才负债累累。” 项知言就算聪明,也不至于全能到什么都懂。如果这是他做的,我觉得操盘的应该还是夏庐。 不过这就属于项知言觉得不能告诉我的秘密范畴了。 这样一来我倒是能理解为什么朱彤出事的时候他状态那么不正常。如果真的是他,他本意可能也只是想让孟建华和孟家破产。应该也跟朱彤和项莹千叮咛万嘱咐过了不要再跟孟建华过从甚密,奈何项莹自己要找死,这才连累了朱彤。 我们后面去看过好几次她,毒品的后遗症挺严重的。得亏朱彤也不是什么正常人,意志坚定地超凡脱俗,康复的进度连医生都惊讶。我们也在遇到过两次项莹,每次都是捧着保温壶,在走廊上和我们交错而过。 我想朱彤那句话可能是对的,她真的不是太在意项知言。 但是她可能没有那么不在意朱彤。 又过了一年的元旦,这跌宕起伏的一年才算过去。 孟家破产之后我再没收到过我奶奶的消息。项知言跟我说他去接受老宅的时候,里面已经搬空了,什么都没留下来。 只是卢青和有时会告诉我,在旧物市场看到了很眼熟的旗袍,老式剪裁,保养的很好。 她现在天天在家里闲得无聊,过了年开春马上要出国。她出国之前卢丹平都不可能回家住。两个人在国内都已经过得跟异地一样。 不过她一点都无所谓,兴致勃勃地跟卢丹平“网恋”。我看过他们的聊天记录,清汤寡水稀松平常地不由得想鞠一把热泪。 回家我忍不住问项知言卢丹平是真的喜欢卢青和吗?不是他又驴我的吗? “谁都有自己谈恋爱的方式,舒服就好。”他跟我说。 我点点头,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卢丹平只回复一个字或者两个字。 他现在忙着搞我爸那个纪念电影。因为孟建华的事,我爸这个角色已经复杂立体丰满到不行,剧本改了又改,演员更是没法找。他甚至想让项知言去演我爹。 这个提案被我坚定地拍死在了沙滩上,火速让项知言复工去演话剧去。 让我男人演我爹,这不搞笑吗。 至于谢崤那边,我一直不敢让他知道,我们口中的3000w大菩萨是项知言,怕影响友情。谢崤倒是真的很怀念菩萨,每每遇到什么幺蛾子甲方都会念起项知言的好来,甚至想去给他点盏长明灯祈福。 我每次看到他这种言论就很忍俊不禁,憋笑憋的非常辛苦。有时候和他插科打诨晚了,项知言就会宿管上线,没收手机,勒令我去睡觉。 早睡早起这个习惯的养成,主要因为我俩要定点去湖艺报道,他去排戏,我要去文学组。 翟白秋现在和我们算是同事,别扭了一阵,终于又恢复原来每周给我打一次电话的状态,后来有一次我在他那边听见周黎的声音。没说破,也没问。就正常挂了电话。 也算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吧。 顺便一说,项知言那个劳什子工作室终于建起来了。他现在不太差钱,主要是挑剧本,投资的很少。现在倒是看不出来他当初投资那些虎得不行的决策,都是求稳。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得攒着,不能亏了,因为要给我拍电影,或者电视剧。 哎哎哎,我就问你,他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计较什么,哎哎哎。 除了这个其实生活挺平淡的,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也没什么有钱的实感,我也实在没有什么消费的欲望。两个男的也搞不出孩子来,自然也没有养成教学的快乐。 日子就普普通通的过,唯一特殊的一点就是他走夏庐的路子给我们家配了家庭医生。并且要求我谨遵医嘱天天锻炼。我想起来上次生病他那可怜的小样子,想想还是从了。 还有啥事要说呢,就是项知言那个金鸡百花奖还是没拿到,就钟嘉瑜老师拿了最佳女主。我那个小qq群又是哀婉叹息了很久。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事,他后来凭着《疯子,演员》拿了个的话剧奖。应该是国内最高等级的奖项。他刚拿的时候还有点不可置信,文老就跟他说有啥不敢置信的,这奖一年颁10来个人呢,给你一个算啥。 项知言听完这句话就觉得平静无波了,普普通通地拿了个奖回来,感觉还没有费远柯通知他评上国家二级演员的时候来的新鲜。 这事过了一周,我们群里才有人发现这届金狮奖里面混进去一个项知言,qq群当场就炸了。 其他的,其他的,其他还有什么想说的。 啊,有了。项知言在湖艺越混越开之后,出现了一个怪癖。 他一直试图挖掘我的表演潜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有意无意地跟我说看到个什么什么本子,里头有个角色很适合我。 我这个人很有自知之明,写写东西还行,演戏可就算了。和他说了多少回,他都屡教不改,这次放弃了,下次再来。 有一次我刚从青海湖回来,陪文老搞一个文青电影的剧本,去当地取材。 项知言那段时间应该是拍个话剧改编的电影,我回湖城的时候,他请了假回来呆了三天。整天也不干正事,就在家里的各个角落观察我。 我最后被他烦得不行了,恨不得揍他,他才跟我说他们那个戏里有个角色,他想让我去演。 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我再次听到这句话的心情。反正当天晚上我家是没开火的,我语重心长的拿出了大学辩论的本事和他讲道理。 从我不想演戏,而且你们都开机了两个方面和他阐述他这个想法有多不切实际。 他全程就只有一句话,你剧本都没看过你忽悠谁呢。 我没办法,只好让他拿剧本给我看。 可是我看完了剧本也还是没懂他想让我演谁。 凭良心说,剧本改的挺扎实的,虽然团队作业的痕迹严重。不过因为原本话剧就很好,戏冲突和节奏都很明晰,改成这样倒是恰到好处。 可是也因为这样,里面任意一个角色都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那么不着调。 在我表达了态度和疑问后,项知言给我指其中一个自然段。 “你看这里,‘秋实对原野说,你去吧,你飞过去。我在这等你。’你有什么感觉。” ……我能有什么感觉,现在是在做高考语文阅读吗? 项知言看我不懂,也没纠结什么,直接开口说:“我读到这里的 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个英语单词。” 我有点明白他意思了,接口道:“flyaway?” 项知言笑了,我知道自己说中了。 我陷入了沉默,我算是明白了他这段时间到底是在折腾什么。 烦人死了的玩意,折腾个没完,我还真不忍心晾着他。 我沉默一会,直接开口问他:“你就是想让我去看你,去看你演戏。” 项知言没有再说话,我知道自己又说中了。 这其实不光是撒娇。 项知言是个方法派的演员,巅峰状态的时候,准确不过只是基本功,真正可贵的是,他了解怎么去奉献自己成全角色,怎么用他生命里的所有的感受和意义去赋予那个角色以生命。 就比如《雨人画家》里的童潼。 他原先离开那个境界有了一段距离,现在已经随着对演戏的熟悉,逐渐回到了那个高度。 然而再好的表演也需要观众,他需要一个他信任的,能和他高度共情的人出现在那里。 一个能从没有前后文的一句话里,给个英文单词的提示,就能准确领悟他想说啥的人在那里。 就是这么个烦人的家伙,我却还是能明白他。 他需要的不是我的陪伴或爱情,他需要的是我在那个时刻,看向他。 我自诩是个文字工作者,我明白亲眼所见和转述之间信息量的巨大差别。 只有我在那里,看到的才是最完整的他。 目睹一个人情绪释放到顶点之后的姿态,那是除了本人以外,能接近其灵魂的极限了。 说真的,我被自己的想法有点吓到,脸都有点发烧。 因为我感受到他灵魂对我的渴求。 而最让人疯狂的是,我也这样渴求他。 我最后还是去了他那个剧组,全程自掏腰包,当个跟组家属。 我片场呆得习惯的很,他们有什么问题,协调剧本啥的我还能帮点小忙。 也不存在同行相争之类的事,反正都偷偷的,没敢给导演和文学组组长瞧见。 我每天就闲逛,找当地人唠嗑,以及在项知言犯病或是演戏的时候冲上去围观或是安静的当我的粉丝。 然后下了戏,和他一起去吃饭回酒店休息。 有时候晚上会有人来找他说戏,也会有其他的杂事。这种时候,我就呆在屋子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用手机或是电脑写点东西。 有的时候我写的出神了,连人什么时候走的,或者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注意。 只是等我回过神,往往会看见他也就安安静静地在屋子里做自己的事。 而每当我灵光乍现写的眉飞色舞,简直恨不得马上找个论坛发表好收获赞美的时候。回过头,总是能看见他一脸好奇的看着我,跟我说写了啥能不能瞅瞅。 这个时候我才发觉,他不是只要求我看向他,他其实一直都在看向我。 他那个戏拍的很顺,中间也有过艰难的时候,不过剧组都是经验丰富的人,所以很快就解决了。 拍到后面我混的熟得不能再熟,直接把电脑笔记本什么的挪到他们文学组的棚里,闲的没事就和他们比谁更会写彩虹屁。 这种东西就是图个乐,本质就是发个微博那样的碎片段子。 可就是这样,有时候我得了一个好句子,都会下意识的藏着,想第一个拿去给项知言看。 这种行为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最多说明我在项知言这里完蛋得透透的。 回湖城的时候,我竟然还有些不舍。 我们回来之后,我想了很久,和项知言商量我们以后工作能不能岔开,这样我随组的时候他能跟着我。他拍戏的时候我也能随组跟着他。 项知言思考了一晚上,想了个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开始逼我写自己的剧本了。 哎哎哎,这个人就是急躁,就是完美主义,就是不能退一步考虑事情。 不过抱怨归抱怨,我还是很期待,有一天,我再写出一个剧本,然后我们再一起把它实现。 一个故事从编剧这里起始,经过许许多多人的托举,化作演员的一袭华裳或褴褛布衣。 然后演员走上荧屏,走向所有观众的眼底和内心,去俘获那些纯粹的眼泪和爱意。 而我想亲手为项知言织就这身戏服,让他去浸染红尘,去蛊惑众生,去用这具凡人的肉身走过万千魂魄的喜乐悲欢,去演出我心底里的那一个人 。 我们的名字会一明一暗地镌刻在角色的灵魂上,让世人看见。 那时,他们不一定知道我们是爱人,却一定知道我们是知己。 这是我献给你永恒的婚书。 我的知言。 -----------------------------------------------全文完------------------------------------------------------------- 备注:我本来想说一大堆事的……真的写下全文完却觉得有些怅然若失,不知道说什么了。 第二本了,这一篇尝试了很多第一篇没尝试的东西,导致写的也比第一篇艰难,问题也多到爆棚。 最显而易见的就是字数真的太多了。 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们,我真的觉得你们可能比我还不容易。 遗憾这么多,但是我还是勉强把自己想写的东西都写到了,也算是有个交代。 就是舍不得孟少爷和项老爷。 哎,不说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家有缘再见。 章节144: 1个月前/1个月前 标题:番外一 概要:写给项先生的信 给项先生的信 项先生: 您好,您离开家已经3天了。我今天从床上醒来,想起厨房间空空荡荡的,既没有绉纱小馄炖也没有腊肉炒河粉,就觉得甚是想念你。 我们在一起已经7年了,这并不是你第一次离开家。却是少有的,我没有同行的情况。您给出的理由是西北风沙大,道路难行,地方又偏僻。最重中之重的,是因为剧组贫穷,没法承担家属同行的额外费用。 关于以上这几个观点,我还是给出我的意见。这些年我在您的坚持下始终保持着体育锻炼,我希望您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监督结果,并且给出实践的机会。其次,我完全可以自费,这并不是没有先例的事。 基于我对于这几个问题的答复并没有得到您有理有据地反驳,我提出假设,您是故意不让我去的。 这里我想先承认一些思想觉悟上的错误。在意识到您的拒绝之后,我敏感地发觉我们已经在一起七年了。在这个微妙的年份,许多影视文学作品诞生了各式各样的故事,我不得不想多,这确实是我的问题。但是您也不该用一种不体面的方式阻止我跟着上飞机,尤其是没有在厨房留下食物的情况下。这让我在飞机起飞6个小时后才醒过来,并且饥肠辘辘。 一个30多岁的男人在自己的家里差点被饿死。这件事如果真的发生,我就要在我取得第一个世界级奖项之前,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闻名遐迩了。 你看到这里请不要笑,因为这件事极大可能是我们两个一起闻名遐迩。 说回去剧组的事,如果并不是您单方面作出这样的事,我可能还会对您的理由保有一定的信任,但是事实如此,我也只能遗憾又悲伤地认为,您别有隐情,且这隐情不可告人。 这个认知让我寝食难安,虽然您离开只有3天,除了第一天我错过了午饭。第二天和第三天,我面对着各色外卖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这里面甚至包括中山东路上的那家川菜馆,我曾经说过,只要这家店还开着,我就永远喜欢蒜泥白肉。 这话的重量您可以自己掂量一下,我希望您明白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 总而言之,鉴于您已经成年很久,我对于您理解并修正错误的期待不算很高。也只是借着给您写信的机会,表达一些小小的愤慨罢了。 祝一切安好, 孟植 ————— 项知言是下了戏的时候才看到信的。被人放在前台,信封就留了个项知言亲启的字样,其它什么都没有。 项知言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问前台送来的人去哪了。前台小姑娘不清楚情况,就说是个看着很面嫩的青年,塞了信,问了她附近哪里的羊肉好吃,就跑出去了。 项知言一听就知道坏了,早知道还不如就让他跟着来。孟植这几年身子养的好,可也许是太注意,胃反而没有以前皮实。油重了或是吃辣了都要不舒服。 他早几年因为生过病,多少自己也注意这些,这几年反而越来越孩子气,不让他吃的就偏要吃,一得了空就撒欢,回头又要不消化闹肚子疼。 前台妹子给孟植指的就是他们这些时候吃饭去的餐馆,项知言和助理还有剧组的人说了一下,直接找了过去。 孟植好找的很,他不是什么明星,脸也没怎么被曝光过,根本没有遮掩的意识,此刻就大咧咧地坐在大厅里喝羊肉汤。抬眼瞧见项知言,半点心虚的神色都没有,还伸手招呼他过去。 “好膻啊……放了好多胡椒。”孟植喝着汤,和项知言说话。 “膻就不喝了,还吃了什么?”项知言皱着眉头过去,看到桌上还有两个空了的盘子,像是吃的炒面和盖浇饭。 “你要了多少?”项知言一开口就发现自己有点在冒闷火,“一顿吃这么多?” “我瞒着阿姨跑出来的,一天都饿着。”孟植像是全然不知即将大难临头,还在跟项知言卖乖,“结果到了说你们还没下戏,我就遛过来先吃点东西。” 项知言面色没什么动静,手伸过去捏孟植的手腕,生生让他把汤放下了。孟植疼了一瞬,这才像是醒悟过来项知言生了气,偏头看他,笑:“行嘛……不吃了不吃了,你下戏吃过东西没有?” 自然是没吃,但是这会项知言也没心情吃,拉着人回了酒店。路上偶遇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孟植又是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和人家打招呼——他这几年在业内倒是出名的,一方面是作为编剧有了两个出圈的作品,另外一方面是都知道他和项知言是至交,连房子都买在一起。 项知言脸色阴沉得很,连寒暄都不上心,直接拉孟植进了屋。 门一关上,孟植就开始数落人。 “你说你这个脸色……咋了,成角了开始给人摆脸啦?回头肯定有营销号要写你……” 他说得絮絮叨叨,项知言不管他,把人安置好了就开始翻行李箱找药。孟植自己说了一会儿发现项知言是真不理他,也没趣了,趴在床上翻项知言的剧本看。 项知言找了半天没找到胃药,心情更不好了,掏出手机给助理打个电话,麻烦她帮忙去附近药店买点胃药回来。 孟植特别不耐烦他这么小心的样子,活像自己是个什么瓷娃娃一样。听他说了两句就冲上去捣乱,瞎嚷嚷。 “小落你别听他的,一会儿你来了没人给你开门!” 他边说还要抢手机,项知言一边制着他一边继续打电话。 “……对,就是那个牌子的,家里备的也是这种。” 小落在电话那边听动静听的分明,把老板的交代记下了,就忧心忡忡地确认:“真要我今天现在送?孟哥不是刚过来?” “就是给他的,你别听他闹。”项知言匆匆交代,眼瞅着孟植已经开始耍赖,开始扒自己衣服了,只能最后说了一句就把电话挂断。等确定通话已经挂了,窗帘确实也拉上了,门大概刚进来的时候也肌肉记忆落好锁了。他才算放心的开始收拾孟少爷。 “你到底闹什么妖?!”他把孟植乱动的手攥住了,气不打一处来:“电话都不让人打?” 孟植还委屈上了,开口:“我这么一大活人都来了,你不理我去打电话,那我当然要闹妖了。” 这话说的酸,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 两个人都同居七年了,这种事老夫老夫的,都心照不宣。 “三十多岁的人,你也不害臊。”项知言笑话他。 “啧,老爷,三十多岁的又不是只是我一个。”孟植回答,索性彻底耍赖,踮脚向前仰去亲项知言的唇。 后来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小落拿着胃药到酒店房间门口的时候,确实没叫开门。 时至深夜,孟植绻着缩在被子睡觉。项知言坐在床上,借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看孟植睡熟的侧脸。 他经常这么做,孟植除非是灵感来了非要熬夜工作,或者是外出跟组取材。这些年只要是好好跟他一起睡的,他总是比他睡得晚。 这其实算是刻意为之。 项知言知道自己算是睡得很少的那类人,天生的。为这件事他可以稍微感谢一下项莹,听朱彤说项莹也是觉少,以前年轻的时候拍摄,一天只睡3个小时也能精神奕奕。 自从自己成立工作室之后,除非是状态需要,那种磨工夫的剧组,其实不会太为难演员。基本的休息多少是能保证。于是他觉少这个技能,主要被用来看孟少爷睡觉。 项知言自己觉得挺值的。 床头光是昏暗的暖橘色,照在孟植薄薄的眼皮上,化作一片叫人心软的温柔。 也是30多岁的人了,却看着还是像在读书。项知言自认为可以领一半的功劳,毕竟也费尽心思监督他调养了这么多年身体。另一半主要还是因为孟植自己。 他的目光里似乎永远没有疲惫和痛苦,就算是愤怒也是上扬的,仿佛未经苦痛,永远耀眼如太阳。 可他同时又是温柔的,这种温柔源自于通透和坚强。所以他并不足够柔软,却足够豁达。 项知言看得久了,时间已经到了凌晨。按理说他明天还有戏,怎么也该睡了,他却看孟植看得没够。 又过了一会儿,睡梦中的孟少爷忽然蹙了眉,开始哼哼。 项知言叹了口气,认命得躺下去,把孟植半抱在怀里,帮着他揉肚子。 轻微的按压和揉搓的动作明显是做熟了的。胃里好过了一点之后的孟少爷被迅速安抚下来,舒展了身体往项知言怀里凑。 “你啊……”一句带着点抱怨的话在安静的室内响起,但是怎么听都没有抱怨的意思。 孟植还睡着,被缓解了不适之后逐渐睡得更沉。 “说了这边吃的东西味重,吃了不消化,你还偏要来。”项知言在孟植耳边小声抱怨,“这下好了,我拍着戏,我还得照顾你。” 如果这个时候孟植醒着,他就会敏锐地察觉这句话背后藏着的暗爽。可是他睡着,被胃里的疼痛折腾得了醒了一点点,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做了什么梦。 “……我想你啊。”一句含糊的呓语,从孟植的嘴巴里面说出来。 项知言愣了会儿神,确认怀里这个的确是睡过去了,才苦笑着继续伺候少爷。 “你就招我吧。”项知言说,“回头又不认账了。” 第二天,全然不记得自己昨晚上胃疼过的孟少爷神采奕奕地起床了。面对小落送来的胃药,十分嗤之以鼻。 “我就说了我根本没那么娇弱。” 他义正言辞地和项知言叫板。 小落看了眼自己老板眼下淡淡的黑眼圈,没敢说话。 项知言打了个哈欠,点点头,把给少爷揉了半宿肚子这事咽下,什么都没说。十分强权地开口:“要去剧组让小落带你登记,文学组带队的是柯凡,你自己找他玩去。饿了就去吃酒店的餐厅,别去外边。” 逞过了英雄的孟少爷很好说话,都一一应下了,连不准再吃膻味大的大块羊肉都全然应下。这下项知言不解了。 “你不是非要跑过来就是为了吃这么一口吗?”他问。 孟植立刻一副痴心错付的做作样子:“怎么会!我没有心吗?我是想你了!” 项知言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一样的话,这人醒着和睡着说怎么感觉这么不同呢。沉默半晌,开口:“行,我信了。” “我真的是想你了!”孟植急了,跑过来拽项知言衣服。“你走第一天我就去中山东路上那家川菜馆吃饭了,根本吃不香啊!” 项知言无语地看着他:“上次吃水煮肉片吃出肠胃炎的是谁。” 孟植卡壳了一下,松开了手。 项知言真的是要被他气死了:“不是说不让你吃,可以吃,但是不能吃多。你自己去的叫着人去的?胃难受没有?” 孟植犹犹豫豫:“都说了吃不香嘛……就没吃多少……” 项知言懂了:“…………难受没有?” 孟植觉得这个时候,也只有不要脸才能逃开这一次的说教了。于是也顾不得小落还在场,开口:“那也说不定是我一个人晚上睡觉着凉了呢,你知道我半夜醒过来发现旁边没有人的那分钟有多凄凉吗?” 项知言真的无语了,拿着胃药直接塞孟植手里,铁面阎王一般地开口:“吃药。” 孟植是不敢在项阎王上线的时候硬刚的,于是乖乖的从了。 项知言守着他吃完了药,又喝了早餐粥才和小落出发去片场。所幸起得早,还赶得及。 小落开口劝:“孟哥应该是真想你。他上个剧本刚结束没几天你就进组了,还不让他跟着。他自己没事当然就想过来了。” 项知言匆匆赶路:“嗯,我知道。” 小落奇怪:“那你还凶他?” “不凶不长记性。”项知言回答,“怕他不舒服才不让来的,这回遂他心愿,回头指不定又要怎么折腾了。” 小落想说什么,看着项知言一直翘着的嘴角,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想,那孟哥再怎么折腾你,你不是都挺高兴的吗? 榉木无青于2020-05-03 19:27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