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池春水 作者:裁石青 文案 “窗外夏树葱茏,只有少年心中那腔模糊的爱恋随着凉风坠落又回弹,蝉鸣响起,我在想你。” 宁暂临长得黛眉深目,五官带着混血感,像一个该整天穿着公主裙的精致洋娃娃。 六岁那年,她第一次遇见徐堂砚,男孩窝在满是啤酒瓶碎片散发着腐臭味的小房间里,身上穿了件白T恤,皱巴巴的,但那张脸干净清冷至极。 让人想到茶里的白毫银针,小姑娘把鼻子伸过去嗅了嗅,寡淡气息中透出隐隐的奶香,她觉得这人长大也是个小白脸的模样。 宁暂临扑闪着浓密的睫毛,带着笑意的眸底一潭死水,盯住他。 她从小裙子里揪出仅有的一张红色纸币,声音稚嫩又甜:“这是一百块钱,我买了你了。徐堂砚,你可要一辈子顺着我。” 高二的春季运动会。 一群学生都围在跳高场地欢呼雀跃,人头攒动。 “徐堂砚!加油!” “砚哥!破纪录啊!” 少年穿了一双白色钉鞋,他不慌不忙地测着步子,眼眸注视横杆后穿着短裙的姑娘,完美的背越式划过一条弧线,像一条深海里的鱼腾空跃起,只为了看一眼天空。 白衬衣被撩起,露出一小节腰腹,惹得周围人一片哄乱。 “我靠,八块腹肌诶!” “听说跳高挺废腰的,这弟弟的腰挺好啊!” 他活在所有人的热烈和喜欢中。 却没人知道结束后,少年将那块金牌虔诚地挂在宁暂临脖子上,却只换来了一句。 “徐堂砚,我其实最不喜欢春天了。”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励志人生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暂临、徐堂砚 ┃ 配角:臧青阳、周姝也、钟清越 ┃ 其它:预收《鲸沛海垠》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砚哥是我的舒必利。 立意:关注心理健康 第1章 1 极端油画 “真是个…… 教学楼下背着书包准备离开的女学生见到了这辈子不可能忘记的骇人惊悚的场面。 那人以极快的速度坠落,头朝下,眼珠瞪直,满眼毫无生意地与她对视上。 砰的一下,沉闷的声响伴随着血淋淋的肥胖尸体落地,砖块分秒便顺着缝隙引出了一股一股的鲜红血液。 背包女吓得直接瘫倒地上。 “有人跳楼了!” “啊——!” “……” 她双腿蜷缩着,止不住的发抖,耳朵变成了磨刀石,嘈杂的议论中,只有一句跳楼了像把刀子不断地将生锈的地方摩擦掉。 背包女眼神也开始涣散不聚焦,僵硬的抬起头往楼顶上看去。 她隐约看见了一个女生在上面坐着,手指上似乎勾玩着一条吊坠,纤细白嫩的双腿轻快地荡着,散落的深黑色卷发随着吹来的风往后扬了扬。 一个晃眼间,那女生便不见了踪影。 正值放学,这一声响引来了很多学生的注意,很快在现场围满了学生和老师。 老师抓紧时间拨打110,然后联系学校领导,该学生已经死透了,医院也无济于事。 死亡现场除了血腥还很恶心,死者脸部着地,摔成了肉泥,一大滩红色血迹中掺拌着灰白的脑浆液,一只鞋子在脚上,另一只右脚的鞋不见了。 学校保安赶来把现场进行了一个简单的保护,疏散人群。 北京时间18点。 随着周四放学铃声的响起,警鸣声也由远及近,一辆警车驶进校内,引起了路上学生们的注意。 案发现场已经没有学生在附近了。 老师在一旁安慰着目击学生的情绪,配合警察进行取证、现场勘查等。 此刻的教学楼,窗外一小束光缩影到高一、三班。 教室门敞开着,空无一人的班级里只有风扇还在吱呀吱呀地转着,黑板的显示屏还没有关,屏幕常亮,放着英文歌,却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鼠标点击的声音发出。 随即歌单开始重新播放音乐,大屏幕中央,一个黑色唱片在不停地旋转。 讲台后面坐着一个女学生,只能看见她低着头,桌面上还扔着一只鞋,鞋带都松散了,脚底塑胶的地方沾上了泥。 似乎是听到外面的动静, 她站起身来。 音乐有些诡异,旋律缓慢又有些阴暗感的俏皮,只不过是伴奏,并没有歌词。 少女脚踝处是蕾丝边短筒白袜,她踏着黑色小皮鞋往教室门口走去。 “Ding dong, here I come to find you.” 流利的英音伴着调轻快地哼出,她的手指勾住门沿,随着音乐有规律的敲击着。 一只黑猫在转角处跑过来,高翘着尾巴。 走到她脚下。 它的尾巴冲着人摇了摇,仰着脑袋看向那双深瞳,前脚又往前挪了一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少女的鞋头。 她轻声笑了,蹲下后看着黑猫,嗓音很甜:“小家伙,你也闻见我身上的死气了?” 黑猫被人伸出来的手指摸了摸头。 “我叫宁暂临。” 她还想拿指尖碰碰它,黑猫像是瞥见了讲桌上倒着的鞋,尾巴直竖起来,整个脊背向上拱起,喉咙里发出唔隆唔隆的叫声。 宁暂临起身,用脚碰了碰它的下巴。 “喵——!”黑猫带着攻击性的喊了一声,跳出窗逃跑了。 她并没有生气,还是在笑着:“真是个不乖的小东西。” 宁暂临转身,看了眼还亮着的大屏幕,走上讲台将歌曲停掉,点开闪烁的图标。 【诶,你们看,这是什么?】 有人刷空间看到了褚未语的动态,把截图发到了没有老师的班群里。 这是一条定时说说,也是死亡遗书。 遗书没有写很长,内容如下: [尊敬的父母,很遗憾以这种方式跟你们告了别,我承认自己是不孝不忠的女儿,你们也从来没把希望寄予在我身上,不过你们应该也会很开心吧,弟弟又多了一份财产。 我是自愿自杀的,没有人害我。这次保送考试的成绩过于打击我自尊心了,我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了意义,就和我对于他一样,也没了任何意义。 他温柔、儒雅、智慧,但事实上,我配不上他,全世界没人能配得上他,包括他的妻子。 你会看见的吧,希望在我死后,你会记住我是你最乖的学生。 求学的生涯仿佛望不到头,没人知道我这些年来压抑着什么痛苦,他们只会用眼神、语言团成一小块泥巴,每个人都往我身上扔一块,让我肮脏、恶臭,变成泥沼。 根本没人在乎我为什么会获得如此怪异独行,我是怪物,你们是畜生,诅咒的恶眼将扒开你们的皮囊!!! 没人相信我,我没有得病,是他们糜烂了,变成蛆虫。 若警察看到这封遗书,请尽快把我的尸体火化,骨灰帮我扬到随便一处花田里。 这是我的遗愿,请一定要执行。] “我靠,疯了吧!真的是自杀啊。” “她提到的他是谁啊,我也没见褚未语谈恋爱啊。” “谁知道呢,我觉得她失心疯了,你看最后写的什么自己是怪物。” “……” 无数的风言风语在遗书发表的几分钟后爆发,整座学校笼罩在乌云之中,被天际蔓延来的黑色一口一口吞进肚子里。 宁暂临关掉大屏幕,转过身合上多媒体的盖子,往教室后面走去。 那只鞋被她揪着鞋带放到了塑料袋里。 她的位置在倒数第三排,宁暂临提起挂在桌子侧面的书包,拉开拉链将袋子卷了两圈,扔进去。 离开教学楼的时候,她往围起来的案发现场瞥了一眼。 背包女站在老师的身后,似乎是察觉到什么,身体打了个哆嗦。 她和宁暂临的目光完全对上,瞳孔放大,往后退了一步。 远处的少女只是理了理自己的裙摆,把提着的书包勾到了右肩膀上,步伐轻盈地出了校门。 仁济中学的位置和宁暂临家的距离不算远,坐两路公交车,步行几百米上个山坡就到了。 她今天没有骑自行车。 从站牌下车后,侧面是一条向上走的弯路,立着一个路牌,乳白色的杆子,深绿色的牌面上写着宁昭路。 街道两旁的行道树是成排的悬铃木,像一颗颗螺丝钉拧入地下。 树冠遮阳,由近及远形成了油画里的色彩,深绿往中间延伸是翠绿色,冠顶疏密不齐,芽儿是掺了金粉的嫩黄绿。 没兜住的光如飘落的细彩带,在路上留下斑驳的亮影。 一条路走到头,便能看见远处是一座山,山名叫宁昭山,常年被植被覆盖,台江政府这么多年也没有进行开发利用。 宁昭山的存在,连带着附近地势起伏也高。 这条路的尽头其实是个死路,也是宁暂临的家。 围墙里面是独栋的欧式别墅,耸立的尖角屋顶,黑色瓦片,白色墙身,右面是车库,左边是花园。 庭院中央设有石雕喷泉,不过许久没喷了,只是个空壳。 宁暂临的脚步停在了门前,她隔着栅栏看到有辆白色的奥迪在车库外的空地处,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走进院内。 她垂着头,一步一步地挪动,在那扇双开仿铜门前站直身子,抬手伸向脖颈,把纽扣系好。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标准的笑容又回到了那张脸蛋上。 “回来了。”宁虞刚转头看向自己女儿,大概是刚应酬完,一身西装还没来得及换。 宁暂临把书包放到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少年以及他身边的女人。 “临临回来啦!还认识晏舒阿姨吗?”女人保养的很好,三十过半的年纪皮肤依旧白皙细滑,穿着一席鹅黄色连衣裙。 宁暂临咧开嘴笑得灿烂,语气乖巧、嗓音又甜:“当然认识,晏舒阿姨还和当年一模一样。” 女人明显是憋不住被夸之后的开心,拉过宁暂临的手坐在沙发上:“小时候就像个洋娃娃,现在长得这么漂亮了。” 宁暂临生的俊俏,黛眉深目,鼻梁挺翘,有些幼态,五官带着混血感,深黑色的卷发散落在白衬的后面,有种英伦风小萝莉的感觉。 她白衬衣被扎进苏格兰小红短裙里,腰细的很,下面是一双纤瘦细嫩的腿,穿着蕾丝边短筒白袜子,蹬了双黑色漆面小皮鞋。 “阿姨才美呢。”宁暂临说着客套话,眼睛盯着的却是女人身后的少年。 严晏舒看到宁暂临的目光,侧身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小砚,你小时候天天和临临玩,怎么现在见到不吭声了。” 徐堂砚没说话。 宁虞刚笑着打圆场:“孩子都大了,腼腆。小砚得有一米八了吧,长这么高了。” “一米八三了,这孩子喜欢打篮球。”严晏舒回到。 宁虞刚:“打篮球好啊,叔叔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篮球。” 小姑娘微笑着,仿佛对父亲的话表示赞同。 大人们总是能用一些再客套不过的话把场面撑起来,毫无意义、毫无营养,却是无可救药、无法丢弃的开场白。 一番交谈过后。 宁暂临知晓了为什么严晏舒离开台江八年,又重新回到几近失联的家乡。 当年两家作为邻居,徐家印的职位突然变动,被调离到外地,举家搬到了锦州,横发了一笔大财,于是在那里安家落户,与台江的所有关系基本都断了个干净。 徐家印还在台江时就想要个孩子,但严晏舒的肚子却一直没动静,看过西医,又看中医,中药就一直没断过。 终于,在前年有了喜,怀胎十月后,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次回来,是为了徐堂砚的升学,锦州高考突然换了新模式,为了能平稳的考个好大学,才想着把徐堂砚送回来。 严晏舒来宁家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宁虞刚照顾一下自己儿子,她不陪考,还要赶着回家照顾小的,只能把徐堂砚一个人扔在这。 宁暂临微微张嘴,卷翘浓密的睫毛扑闪了一下,用无害的眼神盯住少年的嘴唇,嘴角挂着笑容。 “阿砚哥哥,你落这一个东西,还在我房间保留着呢。” 第2章 2 荔枝瓷釉 “阿砚,…… “小砚跟着临临去拿一下吧,我和宁叔叔谈点事。”严晏舒推了推自己儿子,示意他跟上已经站起来去拿书包的宁暂临。 徐堂砚看着她的背影,起身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旋转楼梯上,徐堂砚始终和宁暂临保持三个台阶的距离,低垂着眉眼,视线落在那双黑色漆面的小皮鞋上。 “嗒…嗒…嗒。” 小皮鞋踩在木质的阶梯上,规律的脚步声绕在徐堂砚耳边,旋转的楼梯是古棕色实木,年数太久,有些已经发暗褐色。 二楼是主卧,宁虞刚平常回家睡觉的地方。 往三楼走的那段楼梯,旋转的弧度更大,少年低头走着,看到连贯起来的几层台阶上,有溅散状的黑色类圆形的斑点。 他并没有仔细看,如果蹲下看,还能发现黑中带着红褐色。 三楼有四间屋,还有一块是半圆弧状凸出去,作为外露阳台,上面放了几盆花,只不过都枯了。 整个三楼,一间卧室,一间书房,还有一间画室,空着的一间并没有用,只是堆放杂物。 少女突然回头看他,咧开嘴灿烂地笑着,白净的齿是剥了皮儿的荔枝,冰得他牙疼。 “阿砚,八年了,你和小时候的变化可真大。” 眼前的少年高了自己将近一个头,身形瘦高,但并不显羸弱,反而有种体育生经常训练的挺拔感。一双浅茶色眼睛低垂着,刘海刚过眉梢,鼻梁高挺,嘴唇是上了淡粉色釉的薄瓷片,穿着件纯黑色T恤,整个人清冷又寡淡。 “我们不熟。” 他讨厌她这么亲昵地喊他,仿佛这八年从来没分开过。 对陌生人该有的礼貌,徐堂砚希望宁暂临也用在他身上。 她看见少年细长脖颈的正中央,喉结在滑动,很美丽。 宁暂临就是不知道,小时候喜欢趴在他身上闻的奶香味还在不在。 少女对他的态度并不在意,将手里的书包放到座椅上,解开自己领口板板正正的第一颗纽扣,露出好看的锁骨。 以及,一条坠着黑蝴蝶的项链。 徐堂砚扫了眼卧室。 整个房间的光很暗淡,天花板是花纹独特的玻璃一块一块拼接镶嵌而成,烤漆黑金银的吊灯靠整条锁链垂着,床很大,床幔打开垂在床边。 墙上挂着很多抽象油画,色彩鲜艳的冷调。 书桌旁边有一面古褐色的尖角书柜,里面放满了书。 透过玻璃,最顶层的一整排放满了洋娃娃,身长和少年清瘦的小臂差不多,都穿着法国中世纪的蛋糕裙,每个洋娃娃的动作都是一样的,头向左歪,两只胳膊交叠于胸前,腿折叠起来,脚尖朝后。 只不过细节上还是带着区别,有的眼睛闭着,有的嘴巴被缝住了,露出长长的一块线头,还有的头发缠住了脖子。 窗帘密不透风的拉紧,整间屋子有股压抑、沉闷的感觉。 “东西呢?” 徐堂砚皱了皱眉,把窗帘拉开条窄缝,阳光静悄悄地斜射进一束,光源只敢洒在少年身上,对别处避之若浼。 宁暂临踮脚,从书柜的第二层够下来一个木头盒子,她把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走到徐堂砚身边。 她的距离挨得有些近,少年往后退了退,将两个人隔远点。 宁暂临对他的小动作没有做出反应,从身后把木头盒子拿到他面前。 “你打开看看,我保存的可还完整。”少女深黑色的瞳孔盯着徐堂砚的脸,扫荡了一圈,落在他的嘴唇上,笑了笑。 他没记得自己落在过这什么东西,没有多想,直接指尖勾着锁扣,掀开盒盖。 盒子里是黑色的丝绒垫,正中央卡着颗乳牙,小拇指盖一般大,没有蛀洞。 年限有些久远,乳白色的齿掺杂了点黄。 徐堂砚看着盒子里所谓的东西,嘴角微微颤动。 过了几秒。 他眼神才放到宁暂临的身上,踉跄后退了一步,抵在桌沿上,摆放的花瓶受到感应轻微晃动,歪倒在了桌角,没有滚下去。 徐堂砚紧皱着眉头,神情复杂:“你真恶心。” 他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自己的一颗乳牙会被别人保存的那么完整。 那是屈辱,也是恐惧。 徐堂砚仿佛回到暮色阴沉的那个傍晚,山顶的天空是新媳妇儿披的红盖头,红色的夕阳笼罩着,他满脸笑容地拉着旁边小女孩的手,指给她看。 没有想到下一秒自己就被推倒在地,他吃惊地对上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神。 原来所谓的天使,只是一个穿着漂亮公主裙的恶魔。 “阿砚,我当你在夸我。”宁暂临手背在身后,没有生气,反而笑意盈盈地抬头盯着少年,像是要把这些年没有见过的面都仔仔细细补回来。 徐堂砚手指死扣着木盒的边缘,骨节泛白,小臂上的青筋凸显。 他垂眸望向那双毫不在意,似乎只是看个笑话的眼睛,气得有些发抖。 “砰——!” 一声闷响,木盒砸到了地毯上,里面卡着的乳牙滚了出来。 宁暂临看着少年瘦高的背影转眼就消失在卧室门口。 笑意盈盈的脸蛋敛起来所有表情,她掖了掖裙角,将那颗小乳牙捡起来,又放回到木盒里。 宁暂临摇摇头,叹气道:“对自己的牙还嫌弃起来了。” 她懒得放回原处,随手放到了书桌的抽屉里。 书包就在椅背儿挂着,小姑娘坐下,将里面的作业和被塑料袋包住的鞋拿出来。 她将塑料袋铺在桌上,那只鞋放上面,盯了半分钟。 听见楼梯口宁虞刚在喊她,起身往卧室外面走去。 宁暂临应声道:“干什么?” 宁虞刚没有看她,往楼下走着:“你晏舒阿姨要走了,去送送她。” “好。” 看着严晏舒把那辆奥迪开出自己家门,宁暂临走过去跟她道别。 “临临,小砚这刚转学过来,我给他办的走读,早上六点他在路口等你,以后你们俩一起上放学,路上有个伴儿。”严晏舒拉着宁暂临的手,又多说了几句。 徐堂砚在一旁站着,深灰的影子正好延伸到少女的黑色小皮鞋上。 “嗯,晏舒阿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阿砚哥哥。”宁暂临对着她笑得灿烂。 严晏舒拍了拍她的手:“是让他照顾你,小姑娘一个人放学回家多不安全,要是遇见什么心怀不轨的,可不得了。我给小砚租的房子就在宁昭路的路口那,你出门一拐弯就能看到。一会儿让他带你过去看看。” 宁暂临嘴角的笑容有些僵,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行,小砚,妈妈走了啊,天色也不早了,我还得抓紧回去看你弟弟。”严晏舒朝徐堂砚挥了挥手,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宁暂临看着那辆白色奥迪消失在路口的拐角处,抬头看了眼徐堂砚。 他那张脸上没有离别情绪,好像走的人和自己无关。 “你妈倒是甩的干净。”她收起脸上的笑容,往前走了两步。 徐堂砚淡淡撇了她一眼,没迈几步就走到宁暂临前面去,头也不回。 “别跟着我。” 小姑娘停下脚步,听见前面传来的声音,淡漠中夹杂着几丝厌烦的情绪。 宁暂临站在那里,一直盯着他的背影往前走。 过了几秒,她踮起脚来,右手抬高,虚空地摸了摸徐堂砚的头发,满意地笑笑。 “宁暂临。” 身后传来一声中年人的喊叫。 她皱了皱眉,指甲嵌进食指的骨头缝处,差点掐破了皮,留下一道殷红的印子。 “爸,怎么啦?”宁暂临转身,弯着眼角歪头问道。 宁虞刚提着皮箱,打开了后备箱,将行李扔进去,坐到驾驶座上,打火启动车子。 “我去一趟丽居园,这几天你自己做饭吃,或者和小砚一块出去吃,带他熟悉熟悉周遭环境。” 宁暂临点点头:“好。” 她将黑色铁栏门从里面锁上,走到了喷泉左边的花园,花园里种了满满一片红玫瑰。 宁暂临抬脚迈进去,苏格兰小红短裙的裙边随意的蹭过也不在意,白色的蕾丝短袜被刮破了一道口子。 她站在里面。 视线打量着,伸手握住根茎,将几支有点枯萎的玫瑰连根带土地拔了出来。 小姑娘欢快地跑回到自己卧室,拉上被徐堂砚打开的窗帘。 她将窗户旁桌子上的花瓶扶正,几根枯枝被扔进了垃圾桶,插进去新摘的,白皙的手上沾着土还有刺扎到手掌的最表层的皮肤,被她揪出来一并扔掉。 宁暂临指尖蹭了蹭有些边缘有些发黑的花瓣,随后回到书桌旁边,坐那将老师布置的导学案加作业写完。 写作业的途中,她时不时往那边瞥一眼,欣赏自己的新作。 宁暂临特别喜欢半枯不萎的玫瑰,绽着萎靡的美,又还有活下去的希冀。 写完作业。 她的注意力放在了那只散了鞋带的鞋上。 鞋带被抽出来,宁暂临看了一会,对折好放到了一边。 她打量着整只鞋,应该是穿了许久,白色的板鞋胶底有些泛黄,鞋头处有了一道很深折痕的印子。 脚后跟的地方有一小块蓝色的油漆,她拿指腹抹了抹,已经干在上面了。 宁暂临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她将鞋收起来放到自己书桌底下。 宁暂临从画室里呆了两个小时,她每天都要画画,保证自己不会手生。 十点后按时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 她比闹钟早醒了几分钟,穿戴好校服之后,将散落在肩膀上的深黑色卷发扎成高马尾,额角留有几缕碎发,露出白皙细长的脖颈,还有那个黑蝴蝶吊坠。 今天的小皮鞋换了另外一个款式,深灰色复古仿皮,方钝角的鞋头,里面搭配了一双棕色花边中筒袜。 显得比平时要乖巧。 宁暂临背着书包出门,骑上自己的自行车。 蹬到路口的时候,她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六点。 果然,路口没有少年的身影在等她。 宁暂临又在一旁街道边上等了五分钟,见还没有人影,骑着车往仁济中学走去。 第3章 3 宝蓝麻雀 “他是我…… 等骑到学校门口的时候。 宁暂临远远地就望见圆弧形长长的校门口前站着一个清冷瘦高的身影,右肩稍稍端着,手插在兜里。 他书包里好像装了很多课本,左边的背带往下坠,重量只靠一根背带支撑。 保安看了看他的学生证,才将人放进去。 她把深蓝色的头戴式耳机摘下挂到脖子上,骑着自行车从右侧的小门进去,蹬的很慢,车速和少年步伐的频率达成了一致。 宁暂临绕到他身后,右手扶稳车把,左手一松,细白的胳膊伸出去,她中指指尖勾住书包上的带子往下一拽。 徐堂砚被诓了一下,整个书包滑下去,重量压在了胳膊肘处。 他转头看见宁暂临笑意盈盈的脸蛋。 在朝晕的照耀下,少女扎着高马尾,几撮碎发绒绒的,深黑色的发丝都染上了一层棕黄色的颜料,是光在美丽事物上的艺术涂鸦。 “你有病?”他眉头微皱,似乎对眼前人的出现并不欢迎。 宁暂临扶着车把,语气轻快:“对啊,我有病。” 徐堂砚没有把她的疯言疯语当回事,把书包又背到肩上,转身朝宁暂临相反方向的路走着。 他还没有走几步,听见后面车轮辗地的声音,没几秒,宁暂临骑着自行车又跑到他身边。 徐堂砚瞥了一眼旁边的人,深灰色复古的小皮鞋踩着脚踏,棕色花边中筒袜遮住了脚踝最细的地方,苏格兰小红短裙偶尔遮不到膝盖上方的三分之二。 “阿砚,我今早等你了。” “嗯。” “你为什么没等我?” 徐堂砚抬头看到天空扑腾着翅膀鸣叫着的麻雀,在追逐着前方的那只体型小巧的鸟儿,很漂亮,羽毛鲜艳,尾羽长而细,腹部是嫩生生的淡青色,脖颈处有一小撮亮丽的宝石蓝围了一圈。 “没必要。”他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宁暂临正好仰起脖颈看着天空。 “你真是越长大越没趣。” 她甩下一句话,骑着车走了。 徐堂砚停住脚步,看着自行车上的背影离得越来越远,最后在自己的视线里只剩下一个点。 少年不禁想起六、七岁的时候,他也是从一而终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度过的,只不过,以后不想了。 教学楼早就已经开了门。 楼前的那块空地还被围着,斑斑血迹有些吓人,但还是引得每个进教学楼的学生忍不住瞥一眼,有的甚至站在警戒线外面悄悄用手机拍摄照片。 人们对和自己无关却又紧要的事有着天生的偷窥欲。 宁暂临背着书包来到高一、三班,班里零零星星来了几个人,聚在一块谈论昨天褚未语自杀跳楼的事件。 着实有些可笑,一桩命案,一个花季少女的死亡,在有些人眼里只是课余饭后谈论的八卦。 唯一没有参与讨论的是坐在第三排最角落里靠窗看书的女孩,低垂着眼眸,睫毛在窗边光源的照射下显得纤长又细弱,和她整个人一样,安静如同濒亡的小鹿。 可能是早上刚洗过头,周姝也散着长长的头发,又顺又直,见宁暂临来了,她笑着跟人打招呼。 周姝也,三班的班长。 当时选班长的时候,因为实在是没有男生可以供班主任选择了,而周姝也又品学兼优,在班里的人缘还公认的好,自然这职位就落到了她头上。 宁暂临和她之前坐过同位,周姝也很照顾她,两个人慢慢变熟络起来。 “暂临,今天下午该褚未语做值日的,你在她后面,班主任就顺排到你了。”周姝也走到后排的位置上,给宁暂临提前说好值日安排。 她把书包挂到课桌上,仰头对着周姝也咧开嘴笑笑:“好。” 周姝也站的直直的,单薄的后背和腰间收紧的苏格兰小红裙形成圆润的弧线,像细瓶口与瓶肚一样自然。 “遇见什么开心事了?”她顺势坐到宁暂临面前,托腮看着她。 宁暂临把数学课本卡在桌角的最左边,抬眸看她,嘴角上扬,疑问到:“怎么这么说我?” 周姝也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一双眼眸明润澄澈,眼波流转又绵延,她这双眼珠子总是带着善意以及若有若无的期盼感。 “你今天的笑容,和往常不太一样。” 宁暂临笑出声,从书包里拿出装在玻璃器皿中的蛇果,又将一把精致小巧的水果刀攥在手里,拔开刀刃上的护套,抵着刀背一点一点地削着果皮。 她垂下头去,发梢扫过后背薄薄的白衬衣,有些发痒,斜着转了转脖颈;“我之前笑的不好看?” “好看啊。” 周姝也看着一块一块的嫣红色掉在课桌铺的卫生纸上,忍不住伸手将小姑娘削的蛇果拿到自己手里,认真又小心地削着,笑着说她:“等你削完,就只剩果核了。” 宁暂临盯着卫生纸上掉落的一大块一大块的果皮肉,身子往前一倾,双手托腮,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姑娘,连削个水果都像是完成件纯粹的艺术品。 她视线落到周姝也的鼻尖上,语气轻快:“阿姝,我今天很开心。” “嗯。”周姝也慢吞吞地用小刀继续削着听她讲。 “我有一只洋娃娃,昨天失而复得了,他是我最喜欢的洋娃娃。”宁暂临看着连成一条细细红绸带的水果皮像一条小蛇攀缠在洁白的纸上,眨了眨睫毛,笑意盈盈。 周姝也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弄丢了啊?” “我没有弄丢他啊,是他故意玩捉迷藏。”宁暂临想到昨天在卧室,少年那张寡淡又漂亮的脸,以及看到乳牙后紧皱的眉头,又开口说道:“作为主人,我原谅他了。” 周姝也把蛇果递到宁暂临手里,用湿巾将小刀擦干净,套进护套里,显然没把她说的最喜欢放在心里:“你那么一堆洋娃娃,还经常送人。” “嗯——”宁暂临咬了一口白白的果肉,汁水沾到了嘴角,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过了一会儿,嘴角才露出笑容:“可他是我见过最美丽、最乖的一只洋娃娃,只是,有一点儿怕疼。” 周姝也以为大清早的,宁暂临还没睡醒,在说胡话,低头将铺开的卫生纸收好:“洋娃娃怎么会怕疼,睡迷糊了吧。” 周姝也听到早读铃声响了,小跑几步将垃圾扔到教室角落的垃圾桶里,抓紧回到了自己座位。 宁暂离将一颗蛇果吃完,擦了擦自己的嘴巴,拿起语文课本开始朗读老师要大家预习的文言文。 读了几句,她停下来,小声地嘀咕着。 “他就是怕疼啊,要不然怎么会生我的气。” 早读过后,班里的人基本上来全了。 有的同学还在叽叽喳喳地小声和附近的人讨论着昨天的事件,拿课本挡在脸前面,时不时瞅着窗外有没有查早读的老师或者级部主任路过。 教室门口,一位穿着长款连衣裙的女人踩着米白色的高跟鞋,走进来。 女人名叫杜韵,三十出头,一头棕黄色长卷发,个高腿长,从装扮上不难猜出是一位英语老师,同时,她也是高一三班的班主任。 她身后跟着背着双肩包的宣梓楠。 小姑娘昨天作为重要目击证人去警察局录了笔录,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到家,补完作业后已经半夜两点了。 宣梓楠不敢睡觉,满脑子都是褚未语从楼上掉下来时和她四目相对的眼神,她把窗帘都拉上,彻夜敞着灯,还是无法入睡,以至于今天早上起床洗漱的时候,一双眼睛下面覆盖了重重的黑眼圈。 “大家安静一下。”杜韵走到讲台上,用黑板擦敲了敲桌面。 宣梓楠的眼神一直盯着倒数第三排的宁暂临,妄图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宁暂临虽然朝向她,但视线却和自己交错过去。 宣梓楠侧头看到了身后跟进来一位陌生的少年,没穿校服,单肩挎着书包,黑色T恤搭了件黑色运动裤,也并不是什么牌子货,整个人的气质纯靠身架子撑起来。 那张脸倒是很让人眼前一亮。 “昨天发生了一件很令人惋惜的事情,但警察已经调查清楚并结案。希望同学们对于褚未语同学的事情做到闭口不提,给她保留一份尊重。”杜韵表情严肃,给班里交代好,不要乱传谣言。 她扭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男学生,笑着朝人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我们班新转来一位同学,下面请他做一下自我介绍,大家欢迎。” 同学们一阵掌声响起,伴随着的还有小女生的窃窃私语,以及男孩子们对他的品头论足。 宁暂临的视线就没有在他身体上离开过,她单手托腮,小皮鞋搭在课桌下面横着的铁杠上,轻轻点了两下,等着自我介绍的开始。 “我叫徐堂砚,从锦州转学过来,今年16岁。” 少年慢条斯理地讲着,声线清冷好听,伴着风扇转动的吱呀声,是冷泡过的白毫银针,茶感略薄,润过她发炎的喉咙,降热戒躁。 第4章 4 缘分笔杆 “缘分就…… 他话音刚落。 叮铃铃的上课铃声响起,杜韵看到语文老师已经在门口走到窗台边了,迈下讲台。 “你先坐在靠窗倒数第三排那吧,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同学们。”杜韵给徐堂砚指了指宁暂临旁边的空位置,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堂砚敛了敛情绪,说了声“好”。 宁暂临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瞥了眼自己,然后掠过旁边的空位,坐到了后面的位置。 小姑娘搭在横杠上的腿收回来,踩到地上。 她回头看他,又看了一眼旁边奋笔疾书的陈展,嘴里还念叨着“还有一句老子就抄完了”。 语文老师进来之后,没急着讲课,给大家放了一段视频,引入接下来的讲课内容。 “哥们,老师应该让你坐在前面的吧。”陈展看着自己身边突然多出来的同位,疑问道。 徐堂砚把书包里的课本拿出来放到桌上,低头看向桌洞里面,塞得满满都是书。 他侧头跟陈展说话:“这个位置有人?” 陈展趁着大屏幕里的视频还放着,跟他小声地说道着:“这个位啊,它不吉利,就昨儿个,我同位跳楼自杀了,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是什么,但她父母还没来学校办手续,所以你坐这应该是不行的。” 徐堂砚看了一眼前面空荡荡的位置,旁边的宁暂临正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陈展看少年的眼神定在空荡的桌洞里,给他解释道:“你前面那个兄弟觉得仁济管得太松了,转学去了一所军事化管理高中,进行封闭学习。” 徐堂砚眼珠轻转,眼皮低垂下去,没有碰桌洞里的任何东西:“下课我搬到前面。” 陈展想去拍他肩膀,被徐堂砚侧身躲过了,他笑呵呵也不介意,继续和人唠嗑:“这可不是兄弟我不留你,属实情况特殊。不过你也不亏,和我们班小美人做同位。” 徐堂砚没接他的话茬,翻开课本页数的一半左右,将预习过的文言文《兰亭集序》扫了眼,顺着语文老师的激情讲解注释上新知识点。 他属于中途转学,锦州教学进度以及教材都跟台江不一样,所以徐堂砚的进度已经跟不上了。 各科老师并没有单独等学生的义务,他只能靠自己补回来遗漏的知识点。 两节语文课过后,又上了一节地理课。 下课铃响起,地理老师把课堂硬生生拖了五分钟,广播里开始播放清脆悦耳的轻音乐,示意大课间的到来。 “阿砚,一起去做操吗?”宁暂临挪到旁边的位置反着坐,看向在写课后辅导题的少年。 陈展本来从旁边侧身靠在白瓷砖墙壁上,眼睛一瞪,往前拱了拱身子,一脸嗅到新八卦的模样:“你们俩——,认识?” 徐堂砚合上教辅资料,把课桌上的一摞书顺齐,挪了挪凳子:“不认识,你听错了。” 陈展听着广播里的轻音乐快放完了,他连忙从徐堂砚身后迈出去,也懒得计较两个人到底认不认识了,反正学生会查课间操的是六亲不认。 教室里只剩下了穿纯黑色T恤的少年,还有坐在桌上晃悠着双腿看他搬书的小姑娘。 “你妈找校长了吧。” 宁暂临低头看着包了透明书皮的课本,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本,仿佛在拿自己的东西,掀开第一页,看到他写的“徐堂砚”三个字,字体偏行楷,带着清隽朗润的少年感,比正楷少了些板正。 徐堂砚把她拿过去的课本拽到手里,放到自己的课桌上,张嘴回到:“没有。” “你看,缘分就乐意把你凑给我。” 宁暂临撑手跳下来,双腿落地的时候裙边蹭到桌沿,轻微摆动了几下,又说了句:“它都不问问你愿不愿,喜不喜。” 徐堂砚弯腰去够课桌挂钩上书包侧兜里的保温杯,黑T恤往前坠着,不小心露出了裤腰系松紧的绳子,等起身的时候,宁暂临的目光已经和他那双浅茶色眼睛对视过去。 她的眼珠从小就那么黑,到现在也没变过。 “我会找老师换同位的。” 说完这话,徐堂砚拿着保温杯出了教室的门。 宁暂临从自己桌洞里找着什么东西,装到裙子的口袋里,抬脚跟在了徐堂砚身后,看到少年走到接水的地方把拧开的瓶盖放到窗台上,她才不慌不忙地转身往教学楼外面走去。 学生们还在操场做着广播体操,到处都是广播站喇叭里放的音乐。 宁暂临从口袋里拿出杜韵给批的请假条,走到校医务室拿了一盒治嗓子发炎的药,随后提着盛着药盒的塑料袋往最西边的高三教学楼走去。 仁济的高三教学楼比较偏僻,所以和别处相比显得有些荒凉,但也有个好处,就是极其安静,不容易受到打扰。 她走在路上,看着窗户里没有人追逐打闹的走廊,只有偶尔拿着杯子出来接水上厕所的学长学姐,也是神色匆匆,有的甚至连这点时间都不放过,眼睛低垂着,默背高考要考的知识点。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连电线杆上的麻雀都感受到了高三楼的紧张氛围,离开落脚都是静悄悄的。 宁暂临晃悠着手里的小药盒,塑料袋被拎着,打了好几圈的转儿。 走到某个建筑物前,药盒被小姑娘放到了路边的石头上。 建筑物是三个水泥塑成的蘑菇,高低分明,最高的那个大概和正常的男高中生一般高,很多学生就喜欢在没课的空闲时间爬到大蘑菇的伞盖上坐着聊天,时间久了,上面的油漆都掉没了,石头也光滑的反光。 前几天学校翻新高三教学楼后面的草地,顺带把这三个蘑菇建筑物又重新上了一遍漆,怕同学们又上去玩,在旁边拉了条线,立了个牌子写着“禁止靠近与攀爬”。 宁暂临微微仰头看着蓝色油漆的蘑菇伞盖,又走近一些,从线下面钻过去。 她手背到身后,围着蘑菇建筑逆时针走了三圈,又转身按着顺时针走了三圈。 周围还有油漆未干之前滴落到土壤上的蓝色油漆,她从某个地方停住,抬起右脚,用小皮鞋的脚后跟蹭了蹭,虚空着做了个比对,落脚蹲在了那。 宁暂临伸出手按了按这块比较松软还有些潮湿的土,把手收回来,然后没有了动作,只是蹲在那里。 她想起了昨天褚未语自杀的时候。 那一会儿宁暂临刚跑到教学楼上的天台没多久,正坐在没护栏的台子上带着深蓝色耳机听英文歌,她翘着脚,腿上搭着自己的绘画本,描画掌心里躺着的黑蝴蝶吊坠。 没几分钟,宁暂临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穿着长袖长裤,散开头发。 她瞥了一眼,看到是褚未语,也就是自己的斜后位,没有打招呼,又专心致志地画起来。 一直到褚未语走到她面前用手戳了戳宁暂临的小腿,她才抬起头来,将头戴式耳机挂到脖子上。 “我要自杀了。” 这是宁暂临摘下耳机听到的第一句话,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脸上仍然涂着煞白煞白的粉底,手的颜色倒是黑了许多。 “哦。”她只是应了声,不理解为什么这种事情要跟自己说。 “可我不是自愿自杀的。”褚未语开口说道,往天台下面看了一眼,她又想到什么,语气也激动起来:“如果你想帮我,我可以告诉你东西藏——” “不帮。”宁暂临说完,吊坠的最后一笔也在画本上完成,她心满意足地将画本收到自己书包里。 褚未语被她的话打断,没有讲出下半句来,她往天台下面不断地瞅着,几秒过后,露出了和宁暂临一样心满意足地微笑,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你会的。” 说完,褚未语爬上台子,张开手跳了下去。 宁暂临晃过神,站起来往路边的大石头走过去,拿起自己的东西,将药盒放进口袋里,只留下一个塑料袋。 她又弯腰钻进拦着的线里面,在刚刚的地方蹲下,将塑料袋套到自己的右手上,一把一把挖着土。 因为被水浸湿过,挖得还算容易。 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小坑。 宁暂临看到了土里埋着的像是个塑料袋的角,她又挖了几下,把那个塑料袋挖了出来。 她看见里面用塑料袋裹住了什么东西,塑料袋上缠了一层透明胶带,很难弄开,宁暂临找到胶带的头,把缠绕的胶带全撕了下来。 她解开塑料袋后,发现里面是个土棕色的布袋子,很不显眼,袋子的口是一根抽绳系住的,她把抽绳解开,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叮铃铃…叮铃铃” 离上课还有四分钟的预备铃响了,宁暂临目光从手上的布袋子挪开,站起来往高一三班的教室走去。 进入教室后,历史老师还没有来。 班里还有人没回到教室,呜呜泱泱的。 她背着手,没发出一点声响地走到徐堂砚旁边,看到他还在认真地整理笔记,宁暂临空出一只手来,伸出指尖碰了下少年晃动的笔杆。 “阿砚,让我进去。” 第5章 5 错乱钥匙 “我在天…… 徐堂砚挪了下凳子,将腰背挺直,背后留出很大的空间,没有吭声。 宁暂临一迈步就能走进去,可她偏偏往右靠,胳膊肘撑起来,骨头最尖的地方顶.弄住了少年的肩胛骨,随着步子蹭过去。 他没注意到宁暂临手里的土棕色布袋子,同样也没看见新买的那盒蒲地蓝口服液,只是翻开全新的历史课本,然后向外侧身转过去,视线和正在偷吃薯片的陈展对上。 陈展刚张开嘴,正想把薯片塞进去,看到徐堂砚盯着自己的眼神,定住了。 他眨了眨眼,闭上嘴,把手里的薯片往前递,语气中带着矜持地讨好:“那个,你吃吗?” 徐堂砚瞥了一眼递过来的薯片,跟他问了句:“你能告诉我历史学到第几单元了吗?” 陈展看他对薯片没有欲望,收到了自己嘴里,拿卫生纸的一角抿了抿手指头上的碎屑,翻开历史课本,只给他看,嘴里有薯片的缘故显得他说话支支吾吾的:“第二单元第三课学完了。” “谢了。”徐堂砚记了下页数,回过头将自己课本翻到那一页,简单过了遍,还好,是他都掌握了的知识点,跟上毫不费力。 “不好意思同学们,老师刚刚接了个电话,来晚了几分钟,中午吃饭的点可能要拖堂了。”历史老师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温旭的微笑。 “没关系老师!” “老师多拖一会,我们爱听!” “……” 历史老师名叫唐维旭,是海归的硕士,来仁济当老师才一年半,虽然讲课不是那么的老套熟练,但因为长得很帅,他教过的班历史成绩还算是不错。 “好,大家把上周的单元测试拿出来,第一单元有几个总结性问题,我给同学们列到黑板上,然后再逐一讲解,下节课我们开第二单元第四课。”唐维旭把历史书翻到第一单元的末尾,将自己列好的总结性问题抄到黑板上。 封建土地私有制产生的过程?土地私有制的主要形式? 古代手工业的基本特征。 官营、私营手工业的经营方式的变化。 明清时期商业的新特点? …… 板书写得洋洋洒洒,教室里不断地传出翻卷子的声音。 宁暂临假装找历史单元测试的卷子,顺势把挖出来的土棕色布袋塞到了桌洞里面,她把卷子放到桌面上,双手托腮,两个白皙的胳膊肘拄到纸上,一双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唐维旭写板书的高大背影。 “温柔、儒雅、智慧——”她小声地呢喃,指尖有规律的敲着自己的脸蛋。 连堂的两节历史课宁暂临没有认真听讲,她对历史确实没有理科的东西感冒一些。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这周的课也就结束了。 仁济周末放假分单、双周,单周的课表上到周六第四节 课,双周是周五第五节课。 班里的同学都在开心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行李箱都放到了教室后面的空地上。 宁暂临看徐堂砚把自己的课本都装进书包里,也没有跟她说话,背着就走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历史单元测试卷,捏到了手里,又拿着历史课本,起身小跑了两步,跟上唐维旭已经出了门的步伐。 宁暂临在背后看着眼前的男人,二十六岁,家庭条件很殷实,学历高,容貌也可以达到七、八分的行列,性格温柔又平易近人,确实很符合一个优秀男人的形象。 “老师!”宁暂临双手在胸前抱着课本和卷子,有些急切地喊住了他。 唐维旭停下脚步,看到小跑过来的宁暂临,扎起来的高马尾还晃动着,嘴角微微张开,细密地喘着气,似乎是跑累了,脖颈处的黑蝴蝶吊坠露了出来,贴在白衬衣的领口处。 他露出标准的微笑:“怎么了?” “单元测试里有几道题还是不太会,想趁着放假之前问一问。”她眼角弯下去,也学着唐维旭的笑了笑,还擅自多增加了几分娇俏。 “好啊,我讲完之后你正好在周末可以整理整理错题,复习巩固一下。”唐维旭迈开步子,语气温和,跟她边走边说。 宁暂临随他一起上了三楼,走到了历史组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有老师在,大概是因为饭点的缘故,老师们上完课就直接去吃饭了。 唐维旭把教学课本放到自己电脑跟前,不小心碰了一下鼠标,电脑屏幕亮了起来,壁纸是他和一个女人的合照,举止亲昵,但女人有些显老,和唐维旭年龄差大概十岁的样子。 宁暂临悄悄瞥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电脑也很快息了屏。 “你都是哪些题不会?老师帮你看看。”唐维旭帮宁暂临搬了个凳子放到他椅子旁边,侧身坐着偏向她的方向,胳膊自然地搭到椅背和桌面上。 宁暂临坐下后,把卷子展开,铺到办公桌上,错题很少,她就随便又指了两个难度较大但做对的,说是蒙的也不太会。 唐维旭把卷子的错题仔细看了看,不过没有按顺序给宁暂临讲解,而是跳着先讲了两道题。 “这两道题我讲明白了吗?”唐维旭不知道宁暂临的历史水平,只能问她有没有听懂。 宁暂临点了点头:“明白了。” 她把凳子往前挪了一小块,用笔在错题处记上知识点。 宁暂临写得认真,眼睛盯着卷子却有些晃神,很顺口地问道:“老师你真厉害,几句话就能点透,你对历史很喜欢吧?” 唐维旭笑出声:“嗯,我对历史从小感兴趣才选择当一名历史老师。” “能把兴趣和工作结合起来,真好。”宁暂临回到。 唐维旭看她记完了笔记,又把话题转移回单元测试卷上:“行,你看你错的这三道题,我为什么攒到一块讲呢,是因为都是同一类型的同一个知识点,你对这个知识点掌握不熟练,才踩了坑。” “啊。”宁暂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手托着腮,看了一眼唐维旭又回到卷面上,边用笔写上自己错题的原因,边说着:“原来是这样。” 等讲完所有的知识点,宁暂临看钟表已经到十二点半了。 “麻烦老师了,耽误你吃饭时间。” 她把卷子折好夹进历史课本里,等唐维旭锁上办公室的门一起下楼。 宁暂临边走又边问了几个历史的问题,下到二楼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 她很懊悔地说:“老师,我把笔落到你办公室了,我能不能回去拿一下,再帮你把门锁上,很快的。” 唐维旭看着手机里弹出的消息,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跟她说:“你拿完把钥匙放我桌上就行,不用锁门了,一会有老师回来。” “好。”宁暂临咧开嘴笑了笑,接过钥匙后跟唐维旭摆了摆手,声音很甜:“那,老师再见。” 她转身往楼梯上面跑去,等跑过拐角处,步伐立马慢了下来,摊开手心看着银白色的钥匙,上面还有个钥匙扣,是一个字母W。 宁暂临手腕用劲将钥匙抛到了半空,又一把接住,攥紧在手心里,不慌不忙地往历史办公室走去。 她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拧开门,走了进去。 门口是一面贴到墙上的镜子,宁暂临面朝镜子,打量了自己一番,随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歪头笑了笑,将额间有些乱的碎发整理好,转身走到唐维旭的办公桌前面。 桌子上很简洁,没有放太多的私人物品,罗列的只有一排历史教学书,电脑旁边贴在挡板上的是他的课程安排表,宁暂临从裙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拍了一张。 她把钥匙放到鼠标旁边,指尖又轻轻碰了一下,电脑屏幕亮起来,显示出了那张壁纸。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外面走廊上传来一阵中年男人的哼唱。 宁暂临滑动鼠标点成休眠模式,息了屏,拿起自己的中性笔,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裙摆,往门口走过去。 正好和刚要进门的中年教师打了个照面。 “老师好。”她礼貌乖巧地打了招呼。 中年教师哼着的调停住,问她:“你是哪个班的学生呀?这会儿老师都去吃饭了。” 宁暂临笑着扭头指了指唐维旭的办公桌:“高一、三班的,我把笔忘唐老师这了,他让我来拿。” “哦,小唐的学生啊。”中年教师往办公室里面走去,一坨赘肉的腰间皮带上还挂着一串钥匙,随着走路叮当响,他坐到椅子上跟宁暂临喊了声:“帮我关上门哈。” “好,老师再见。”宁暂临拧着门把手,和他说了再见后将门带过去。 她慢慢悠悠地下楼,往教室方向走过去,手里还拿着手机。 进门的时候,她看见只有宣梓楠背着书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其他同学都已经离开了。 宁暂临没跟她说话,往倒数第三排自己的位置走过去。 “宁暂临。”宣梓楠站起来叫住她。 小姑娘听见她的叫声也没有停住脚步,坐到自己位置上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宣梓楠背着书包走到她面前,眼皮下的黑眼圈依然没有褪掉,她不管宁暂临理没理她,自顾自的说完就走了。 “我在天台等你,你必须要来。” 第6章 6 病态指甲 “小时候…… 宁暂临看着宣梓楠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拿起桌洞里的土棕色布袋,丢进自己书包,然后将周末需要复习的书带好,把书包放到自己桌面上,等会还要回来干值日。 宁暂临走到天台上,看见未设防护栏的边缘都被临时围住了,没办法像原来一样坐在上面画画了。 她觉得有点可惜。 宣梓楠听见动静,背对着的身子转过来,眼睛盯住宁暂临,却又不是坦荡的或恶狠狠的盯,她有些像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神恶煞一点,仿佛这样对方就会跪地求饶。 “你叫我来这干什么?”宁暂临拿着手机,往她站的位置一步一步走过去。 宣梓楠手扶着围护栏,踮脚往下看去,两条细长的腿还有些微微发颤:“你看啊,从这看下面多清楚。” “嗯,是挺清楚的,连你吓得瘫倒在地上的样子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宁暂临往下瞅着,指了指某个地方,又说:“她落地时的血,就是从那溅到你身上的。” “你胡说!”宣梓楠突然大声喊叫,双目瞪大,腿还在止不住地发颤,想起昨天褚未语脑浆迸裂摔死在自己身边的场景,嘴唇也在发抖:“不是的,我很干净,她的血没溅到我身上,没有的,只是角度问题,角度问题。” 宁暂临就看着眼前的女生发抖颤栗,脸上并没有出现笑容以外的表情,她不理解为什么宣梓楠会被吓成这样。 等过了几分钟,宣梓楠才冷静下来,继续跟宁暂临说话。 “你是杀人凶手吧!是你,褚未语根本不是自杀的。” 宁暂临把手背到身后,面容无辜:“我什么都没干,反倒是你为什么那么激动,仅仅是因为她死在了你面前?” 宣梓楠有些脱力地滑倒了地上,尘土沾到了她的裙边,她轻笑了两声:“我昨天一个人,被关在那个审讯室里做笔录,你知道审讯室有多恐怖吗?他们把空调开到18度,一个阴暗的小房子里,四周全是铁皮制的墙,只有一张桌子横在屋子中央,我坐在凳子上,手铐就在桌子上面,他们面无表情特别严肃地审讯我,等我做完笔录,已经凌晨两点了。” “我对你的警局经历不感兴趣。”宁暂临低头看着她,打算回教室做值日。 宣梓楠拽住了她的脚腕,抬头看她:“她是脸着地的,褚未语平时最爱惜她那张脸,我不信她会愿意自己的脸摔得稀巴烂,而且当时如果你在她身后,轻轻一推,她就下来了,你有充足的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 宁暂临听着她漏洞百出的推理,笑出了声,然后蹲到地上,像是在逗学校里的那只小黑猫一般看着她:“如果我杀了她,你不怕吗?” 宣梓楠松开她的脚腕,手哆哆嗦嗦地背到后面护住自己的书包,声音里带着害怕:“我手机录音了,我要是死了,我爸妈不会放过你的。” “一个人也是杀,两个人同样是杀,你为什么会觉得如果作为杀人犯的我,会对你手下留情呀?嗯——,我和你也不是好朋友。”宁暂临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另外一只手托着腮,声音软软的,还带着丝甜味。 宣梓楠此刻脸煞白,就像平时一直抹着煞白煞白的粉底的褚未语,她牙齿止不住的打颤:“你、你不会真的把褚未语推下去了吧,我猜中了。” 宁暂临蹲的有点腿麻,站了起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褚未语其实并不喜欢自己的脸。” “你这话什么意思?”宣梓楠手撑着地,站了起来,有些疑惑地问道。 宁暂临还没有思绪,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随便敷衍了一句:“她确实不像是自杀,但凶手不是我,刚刚吓唬你玩的。” 宣梓楠吞咽着口水,缓一缓自己被吓到的心脏,开口问道:“那是谁杀了她?” “我不知道。”宁暂临懒得跟她废话,抬脚就往楼下教室走去。 她回到教室后,把多媒体的音乐打开,简单地扫了一下地,将没有推到课桌下面的几个凳子用小皮鞋抵进去。 凳子如果不摆到原定位置上,学生会查卫生的时候就要按数量扣分,这也是基于仁济中学的传统特色——原样交接,意思就是在公共场所,每一个你使用过的东西都要尽量回归成原来的样子。 这种习惯在仁济延续了很多年,学校致力于在微细节处培养学子们的文明素质品德,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渗透到学生的方方面面。 宁暂临走到教室最后方,在垃圾角拿起拖把,出门去厕所水池里冲干净。 把教室的地面拖完一遍后,她打开教室里的风扇吹了几分钟,见地面干的差不多,宁暂临停掉风扇,点开多媒体的大屏幕将电脑关机,再确认一遍门窗都锁死没,然后背上书包去学校门口的停车棚骑她的自行车。 她走在操场旁边的路上,抬头仰望时,还能看见金色的大圆顶熠熠生辉,一架飞机贴着顶尖掠过,尾部留下长长的白线。 宁暂临还能听到嗡嗡的轰鸣声,吵得她耳朵痒痒的,往前面看去,是一个熟悉的瘦高身影,单肩背着书包,手里还提着一个白色的纸袋子,卡在他的小腿和膝盖之间的位置上。 不由自主的,眼睛也开始变得痒痒的,她抬手用食指的小骨节揉了揉眼皮,撑开眼睛,踏着小皮鞋往前面小跑了两步,缩短了自己与少年之间的距离。 宁暂临没去骑自行车,跟着他出了校门,离得远远的看见徐堂砚过了马路,坐到公交车站牌的长椅上,白色的纸袋被他搁置到了脚边。 她避开他的视线,从站牌后面绕过去,坐到徐堂砚的旁边,将背着的书包放到腿上。 “你和大圆顶掠过的飞机一样讨厌。”宁暂临跟他搭话。 徐堂砚往左边看了一眼,对她莫名其妙的话丝毫不感兴趣,正好看到远处的K11路行驶过来,他提上袋子,站起身往前迈了几步,离开长椅的位置。 公交车行驶到了两个人面前,宁暂临看见车上并没有很多人,少年抬脚上去之后,她也从长椅上起来,从公交车前门上去。 宁暂临看见徐堂砚站在投币箱前面,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两张一块的纸币投进去。 她往前走两步,站到少年身后。 徐堂砚看到自己胸膛前伸出一只白嫩纤细的手,指甲呈长椭圆形,侧看形成俏丽的弧度,状如绽放的百合瓣,透着浅粉色,根部没有一个半弧形乳白色月牙。 他听母亲说过,这种指甲的形儿最漂亮,但也容易从小就体寒多病。 “滴——,学生卡。” 清脆的一声响让徐堂砚回神,往后面的空位置走过去。 宁暂临把学生卡收回到书包侧兜里,看到少年已经在车后的倒数第二排坐下了,她走过去,顺势坐到了徐堂砚身边的位置上。 “你去拿校服了?”她看到白色纸袋里装着仁济的夏季和秋季三套校服,都还没有拆封。 徐堂砚第一次坐K11路公交车回家,往右前方抬头盯着还有几站下车,右耳下方拉出好看的颈肌线。 随着少年的一声“嗯”,喉结也跟着滑动,宁暂临突然发现附在上面的还有一颗棕褐色小痣,很不明显,却也被她发现到了。 她想伸手碰碰,但是又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我的洋娃娃会受惊的。 宁暂临从心里反复着这句话,低头看着自己的书包带,手指绕道里面困住。 “宁暂临。”徐堂砚冷不丁地喊出她的名字。 宁暂临没反应过来,这还是他们两个从昨天之后,徐堂砚第一次主动跟她搭话。 “嗯?”宁暂临往前倾了下身子,扭头对上他的那双浅茶色眼睛,语气似乎很伤心:“小时候你都是喊我暂暂的。” 宁暂临没有胡说,当年的徐堂砚就是天天叫她“暂暂”。 她问过少年为什么要叫自己暂暂,徐堂砚笑着跟她说因为所有人都喜欢叫她临临,他要特殊一点。 徐堂砚眨了下眼,没有回应她这个问题,淡淡道:“我想借一下你的历史单元测试卷。” 宁暂临又坐直身子,指尖轻敲着自己的书包带,舔了下嘴唇:“借给你可以。” 徐堂砚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就同意,愣了几秒简单回了句:“谢谢。” “可是,我也要整理笔记呀,明天周六,我带着测试卷去找你。”宁暂临又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补全,见还有一站就到宁昭路,起身背上书包往公交车后门走过去,没给徐堂砚反悔的机会。 站牌到达,公交车司机将后门打开,她先下了车,转身看着徐堂砚从上面走下来,像是没看见自己一般往路口走去。 “阿砚!” 身后甜甜的嗓音传来,徐堂砚迈着的步伐停住,提着白色纸袋的手攥紧,转过身去,看到少女抬起细白的胳膊跟他摆了摆手。 他不想听到从她口里说出来“再见”。 然而一阵风吹过,从嗦嗦作响的悬铃木打旋儿转到深绿色宁昭路站牌,随及飘入耳中的却不是两个字,而是—— “明天见。” 第7章 7 花苞牛奶 “毫无用…… 宁暂临说罢后转过身,脚步轻盈地往上坡路走去,没一会儿拐角便遮掩了她的身影,风还在嗦嗦地吹着。 女孩的最后一句话没能停留在耳边,随着风灌进了耳朵里,萦绕着,喃喃私语,响了个通透。 徐堂砚没有在路口逗留,捏了捏手里的白色纸袋,转身往家里走去。 宁暂临走到家门口,看着锁着的黑色铁栏门,拿出钥匙打开。 绝大部分时间,这座年岁已久的欧式别墅里,都只会有宁暂临自己一个人。 她已经没有印象一家三口全在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但也绝对没有比现在更美好。 厨房的冰箱里还有速干面包片,宁暂临拿出来放到烤面包机上加热一下,简单填了填肚子,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冰牛奶端到了卧室。 她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抿了一口牛奶,咕噜一下咽到胃里,把发炎似乎要烧着的喉管浇灭,但并不是那么管用,没几分钟又燥起来。 宁暂临想起今天在讲台上,某个人的自我介绍,降燥疗效比冰牛奶要实用多了。 她把书包拉链打开,从里面拿出那个土棕色布袋子,松开抽绳,将里面的东西倒到桌子上。 一个备用的智能手机,一本粉色的日记本。 宁暂临把备用机开机,发现还有电,并且没有设置密码,里面的软件都能看,只有寻常使用的便签设了私密密码,她打开褚未语的聊天软件里的个人资料,看到了设置的出生年份和日期,退出界面之后,在便签输入了生日,结果显示密码错误。 很显然,褚未语不是一个喜欢用自己生日做密码的人。 防范心还不错。 宁暂临懒得再动脑子,又切换回聊天软件的界面,看到最近联系人里面都删的只剩几个人的聊天框。 其中一个是杜韵的,跟褚未语说想要抽空叫她父母来学校一趟,谈谈高一下学期刚回来考的第一次保送考试的情况,褚未语考的不是很理想。 保送考试,在仁济中学是比期末考试还要重要的考试,考上保送,就意味着你可以提前收到985、211的名校录取通知书,并且在高三下半学期,别人在备战高考时,你已经玩得有些无聊了。 保送考试一共有五次,从高一考到高三,每次考试的分数占比还不同,一保的分数占比最小,逐级递增,五保占比最大。 虽然保送到名校并可以提前玩半年的诱惑很大,但付出的努力却不比高考差多少。 考试时间都定在每年的寒、暑假结束后返校的第一周,这就意味着,你的寒暑假,是不可以跟其他学校学生一般浪费时间在别的地方,必须全身心投入到复习与刷题之中。 宁暂临突然愣了下,这么说,徐堂砚是没有进行第一次保送考试的,后续可能需要进行补考,但是补考还是和正式考试有区别,补考的成绩只会取考试成绩的百分之六十,那就意味着,即使你考满分,也比不过那些学霸们。 她退出杜韵的聊天框,看到还有褚未语她弟弟给她发的要零花钱的消息,还有宣梓楠的对话框,她点进去发现是空白的页面,往上刷新一下还是上个学期办板报的消息。 宁暂临的视线停在了最后一个人的聊天框上,是唐维旭老师。 褚未语给他的备注是历史老师唐维旭。 宁暂临点开之后,看到两个人的对话。 褚未语:老师您好,我是高一、三班的褚未语,历史博雅杯大赛的报名表我放到您桌面上了。 唐维旭:好的褚同学,老师知道了。 只有一来一回的两句话。 她看到桌上放的那本粉色日记本,眼睛里划过一丝厌恶,它看起来很薄,不像是可以写很久的那种。 宁暂临翻开页,看到日期是从近几个月才开始的,全篇并没有连续按日期来,只是叙述她自己想写的事情。 这本日记是和一位叫W先生相关的,褚未语在里面写了两个人如何相识,W先生又是如何对她进行回应的。但看着看着,就会发现,这个所谓的W先生,其实是一名老师。 [你会带我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你会教给我如何来解释这一现象,你会对我举止亲密的超乎于学生和老师的界限,你会带我去历史文化展览馆见识它的魅力以及你的热爱,你喜欢我,可你不能说出口,你说你会等我长大,但你却没向我许诺抛弃家里的妻子与孩子。] 宁暂临把日记本合上,回想自己今天与唐维旭接触时他的一举一动,或许是首次主动接触,唐维旭对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方面的无分寸感,包括言语、肢体、眼神等等,他好像和褚未语日记中写的W先生不太相似,但是目前所有的思路都指向他,不会有那么碰巧的事情,唐维旭的钥匙扣是一个W字母。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宁暂临看到自己手机页面上显示是宁虞刚,她伸手去够冰牛奶,抿了一口之后才摁通电话,点开免提。 “喂,爸爸?”少女好听的嗓音随着电流传过去。 宁虞刚听到自己女儿说话后,声音在听筒里响出:“这个周末我给你转一千块钱,你陪小砚去公交总公司办一张坐车用的学生卡,顺便带他逛一逛吃个饭,你宴舒阿姨也不来照顾他。” 宁暂临舔了舔嘴角的奶渍,露出牙齿对着手机笑的灿烂:“好呀爸爸,你放心待在丽居园,我会照顾好自己和阿砚哥哥的。” “嗯。”宁虞刚在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声音厚重:“乖,挂了吧。” 宁暂临摁断通话键,把剩了三分之一的冰牛奶全都喝进去。 她从书桌前起身,跑去了自己的画室,坐到画板前开始练习画画。 宁暂临今天睡得很早,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就醒了。 她收拾好自己书桌,把历史单元测试卷还有自己打印的两份历史博雅杯大赛的报名表塞进书包里。 小姑娘穿了一身法式复古宫廷风的黑色短款收腰裙,裙摆做了花苞型褶皱微微蓬起。深黑色的长卷发散在肩膀上,后面卡了一个深红色暗纹蝴蝶结,踩着棕褐色低跟小皮鞋,袜子倒是选的比平常短很多,没有遮住那双白嫩细长的腿。 宁暂临走近几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歪了歪头,凑近一点把脖颈上的黑蝴蝶吊坠摆正。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她背着书包停住了脚步,转身跑向种了一片红玫瑰的花园。 宁暂临这次走进去时提了提自己的裙摆,看着长势正好的几枝连根拔了下来,甩了甩上面的土,心满意足地出了门。 小鸟从枝桠上翘着脚,眼珠灵活地转动,随及停驻到迈着欢快步子、一蹦一跳的少女身上,望着那细腰,手腕间的小簇红玫瑰,鸣叫了两声。 她下坡走到了宁昭路的站牌前,打开手机翻看严宴舒给她留的徐堂砚租的房子具体位置,6号单元楼304室。 宁暂临从十字路口走进小区,看到有很多早餐店已经开了门,她本想着走进一家蛋糕店买两袋面包片,迈到门槛上的脚步停住了,收回脚,往6号单元楼走去。 “叮咚——,叮咚——” 徐堂砚起床没多久,正在卫生间洗漱,刚准备拿毛巾擦脸,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门铃声,他以为是送牛奶的楼下大叔,直接出去开了门。 没曾想,是她。 他看着一身黑色法式宫廷裙,攥着一小束玫瑰花的宁暂临,这要是放到别人身上,着实打扮的有些过于正式。 但她像是天生应该穿着裙子的小公主,住在中世纪的古堡里,终日不见阳光,把自己防腐的白白嫩嫩。 “你怎么——”他的话还没说完。 “早上好,阿砚。” 宁暂临看向穿着宽松长裤,套了个浅灰色T恤的少年,T恤的领口弧度有些大,能轻松地看见突出的锁骨,斜着延伸到肩膀,发梢上还带着水珠,滴落到胸膛上,浸出了一小块深灰色的洼地,随后形成沼泽,勾引着无知的人陷进去。 她伸出手,将掌心攥着的花束直直地递到徐堂砚面前,笑意盈盈:“这是祝你搬回台江的乔迁礼。” 他掠过搁到自己面前的花,眼睛低垂着,发现根茎的土蹭到了宁暂临侧面靠左的裙摆上,不太显眼,转身往家里面走去,留下一句话。 “毫无用处的仪式感。” 宁暂临抬脚走进来,把门顺带关上,鞋柜里只有徐堂砚的鞋,连双多余的拖鞋都没有,他似乎并没有考虑严宴舒亦或是徐家印来看他的时候会怎样。 严宴舒给他租的房子不算小,大概一百多平,只供他一个人独自住,算是空间很大了。 屋内陈设都是房东自己留下的,并没有再重新装修。 她走到餐桌旁,看到上面摆放着一个空秃秃的花瓶,像是很久没用了,不过并没有落灰,应该时常擦拭着。 宁暂临将花瓶拿到自己手里,扫了一眼厨房,跑过去从水龙头里接了一小半水,又拿回到餐桌上,将手里的玫瑰花一枝一枝插好。 徐堂砚把手机装进裤兜里,站在宁暂临身后看她饰弄着花瓶,手掌心被刺扎得有些泛红,轻声问了句:“吃早餐了吗?” 她回过头,眨着眼笑了笑:“没有,我看到楼下有家面包店。” 他没吭声,走到门口换上了一双运动鞋,宁暂临走到门口,准备和他一起下去,却听见了少年清冷的声音。 “我没说买你的。” 第8章 8 空荡桥梁 她的目光…… 徐堂砚说完推门出去了,把宁暂临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她对最后那句话没有生气,转身往餐桌旁边走去,将花瓶拿到手里,踏着小皮鞋走到徐堂砚的卧室门口。 宁暂临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伸出手,屈起中指和食指,用骨节敲了敲门,嘴里小声呢喃着:“你都进过我卧室很多次了,我还没进过,不公平。” 她把门推开,走了进去。 卧室靠里的那面墙镶嵌了一个很大的飘窗,光照很充足,拉开窗帘后,屋子里甚至能闻见阳光的味道,宁暂临皱了皱眉,下意识地伸手遮住照到脸上的光。 她小跑两步,把卧室里的窗帘拉上了,屋里骤然暗了许多,显得少女手里的玫瑰花红的有些发暗。 宁暂临打量起他的卧室来,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一个大衣橱,一张床,书桌干净整齐,也没有摆设什么相框照片之类的,只有几个奖杯放在书桌旁的架子上。 她走近后仰头看着,发现是参加比赛得过的跳高奖杯,还有征文比赛的。 宁暂临踮起脚尖,小皮鞋被压出了一道褶皱,她把花瓶放到了几个奖杯旁边,跑出卧室拿手机拍了一张自己和奖杯与花瓶的合影。 “叮咚——,叮咚——” 宁暂临听到外面的门铃声,以为是徐堂砚回来了,跑过去打开门,发现是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大叔,手里面还提着两包牛奶。 她立马往门后退了两步。 小姑娘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无辜地盯着他,张嘴说道:“叔叔你找谁?” 中年大叔抬头看了看门牌号,发现自己没有送错地方,说道:“我给这户人家送牛奶的,这儿住的不是一个大小伙子吗?” “哦,他去楼下买早餐了。”宁暂临遮在门身后的手摸到了鞋柜边放的尖头雨伞,拿到手里。 中年大叔笑了笑,乐呵呵地说:“你是他妹妹吧,父母真会生,俩娃都长得那么俊。” “叔叔,我是阿砚的好朋友。”宁暂临对他说的这话接着反驳了回去。 因为她嗓音甜,还满脸灿烂的笑容,并没有觉得反驳的话让人尴尬。 中年大叔把两袋牛奶拿到手里,递给宁暂临,很亲切地说:“原来是朋友啊,小姑娘,我这正好有一户人家退订了,多出来的这袋送你了,刚好你和小伙子一人一袋。” 宁暂临把有些冰冰的牛奶拿到手里,另一只手还紧握着雨伞,弯了下腰,很有礼貌地说:“谢谢叔叔。” “甭客气,我走了哈。”中年大叔挥了挥手,走过去按了电梯。 宁暂临看着他上了电梯之后,将门关上,还反锁了一下,把雨伞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她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将一袋纯牛奶放到茶几的托盘里,自己咬开草莓味的牛奶喝了一口。 没几秒,宁暂临叼着奶袋子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旁边的窗户跟前,往单元楼下面瞅着,没过多久,她看见熟悉的身影已经走到楼下了,手里提了很多东西。 宁暂临跑到门口把反锁的门拧开,然后乖乖地坐回到沙发上喝牛奶。 没几分钟,她就听见门口传来的脚步声,门被从外面打开,徐堂砚将早餐提着,用另一只鞋的脚后跟抵住脱下来脚上的运动鞋,换上了自己的拖鞋。 他走到客厅发现宁暂临正坐在沙发上,嘴里还叼着一个奶袋子。 “我有同意说让你喝了?”徐堂砚声音里有些生气,他觉得宁暂临丝毫没有在乎自己的情绪,两个人并没有那么熟,为什么在她眼里还和小时候没有区别。 宁暂临见他突然有些生气,眼睛眨了几下,还带着无辜的表情,指了指茶几上的托盘,把叼着的奶袋子拿到手里。 “你的在这,这是那个叔叔送我的。” 她对他的生气毫不在意,也不为自己没有喝那袋牛奶而辩解,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连徐堂砚也是无所谓的。 少年脸色有些不好,走过去俯身去拿托盘里的纯牛奶,对着她的方向声音很轻地说了句“抱歉”。 徐堂砚走到餐桌前,将买回来的早饭摆到盘子里。 宁暂临跑过去坐下,看到豆浆油条的旁边还有一份奶酪面包和几个奶油泡芙,徐堂砚没有拆封,只是在用筷子夹了一块油条按到冒着热气的豆浆里面,一口一口安静地吃着,眼睛避开旁边盯着自己的小姑娘。 “这是给我买的吗?”她指了指面包和泡芙,然后继续看着他吃饭。 徐堂砚咽下去豆浆之后,淡淡地发出了一声“嗯”。 宁暂临坐直身子,将未拆封的奶酪面包拿到自己面前,拆开包装之后,撕下一小块送入嘴里,发现味道还不错,边吃边把那袋草莓牛奶喝干净了。 徐堂砚吃饱之后,将碗和盘子拿到厨房,打上洗洁精,洗干净放到旁边的镂空架沥干水滴。 “我们从哪里复习历史单元测试卷啊?”宁暂临倚在厨房门沿上,看着他拿纸巾擦干自己的手指。 “客厅。” 徐堂砚说完将纸巾扔到垃圾桶里,把沙发上自己扔着的书包打开,拿出一支中性笔,一个笔记本,等宁暂临过来坐下。 她将历史单元测试卷从书包里拿出来,瞥了眼夹层里放的那两张博雅杯的报名表,不动声色地拉上了拉链。 宁暂临将卷子放到茶几上展开,似乎是突然想到,对他说:“我忘带笔了。” 徐堂砚低头看着卷子上的错题,将手里的那只黑笔递给她,又从书包里拿出来一只。 两个人学习起来出奇的安静,宁暂临将错题整理到错题本上,标注了自己的踩进去的坑,她本来也没几个错题,整理完之后,就拿着笔开始看旁边的徐堂砚。 徐堂砚低垂着头,从笔记本上记了几道典型的例题,是他在锦州没有接触过的题型,两个城市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方,教育制度以及最后高考形式都差的很多,而且这次的单元测试卷还是依照保送考试的题型出的,所以很多人的分数都少得可怜。 他必须要快速熟悉这种类型的题目,为暑假过后的保送考试做打算。 宁暂临的目光没空搭理他握笔的手,少年身高的缘故,在茶几上写字要往前俯身塌下腰去,领口本就宽松,T恤的垂坠感还强,她的目光从空空荡荡的领口建了座桥,桥的这边是锁骨下窝,对岸是附着薄肌的上臂,只供她一个人行走、欣赏。 记好题目,徐堂砚对比着历史课本将自己没学过的前一单元的知识点整理到笔记本上,等全部学完之后,已经快到中午十一点了。 他把笔和本子放回到书包里,转头看向旁边坐着的宁暂临,伸出胳膊把手掌摊到她面前。 徐堂砚手指修长,掌心没有一点乱纹,摊开时无名指和尾指微微上翘,像是去触碰她、引诱她。 “笔。” 他见她盯着自己的手没反应,又提醒了一句。 宁暂临将手里的笔放到他掌心上,将自己的错题本和历史单元测试卷折好收回到书包里。 “你中午吃什么呀?”她有些饿了,胃里的奶酪面包已经抵不住饿意,需要再往里填一点。 “宁暂临。”徐堂砚喊她的名字。 宁暂临不理解为什么他突然叫自己名字:“嗯?” “早饭算我请你的,抵了借测试卷的债,我们两清了。”徐堂砚站起身,往门口走去:“我送你下楼。” 宁暂临起身往厨房走去,没理会他所谓的两清的事情。 她打开冰箱门看到里面零零星星放着的点食材,和她家的冰箱有的一拼,宁暂临扫了一圈没发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于是关上了冰箱门。 她把餐桌上自己还没吃完的几个泡芙拿到手里,走回到沙发边,将自己的书包背好。 “阿砚,我想去吃意面。”宁暂临说着,走到站在门口的徐堂砚面前。 第9章 9 无名裙摆 “小时候…… 徐堂砚拒绝了她的午饭邀请,站在门边将拖鞋换下来,应了句:“我没胃口。” 他没打算和宁暂临去吃意面,但说了要送她下楼,那便要送她下去。 “可是你必须要陪我。” 宁暂临拧开门,往外面走去,她走到电梯门前,回头看着跟上来的徐堂砚,问道:“你带身份证了吗?” 他连门都没锁,显然是不把她的话当真,对小姑娘突然发问的奇怪问题有些不解,吃个饭应该不需要身份证吧。 “拿身份证?”徐堂砚问道。 宁暂临点点头,见他好像确实不知道要去办交通学生卡的事情,多说了一句:“阿姨让我带你去办公交卡,所以我想去那附近新开的一家意面店吃午饭。” 徐堂砚不知道严宴舒拜托了她这件事,说道:“我可以自己去。” “可阿姨把充的钱转给我了。”宁暂临看到电梯门打开,里面是一对夫妻,推着小推车里的小婴儿。 宁暂临没眨眼,盯着推车里的娃娃笑了笑,小婴儿也看过来,过了几秒圆乎乎的脸蛋皱在一起,开始哇哇大哭起来,声音很嘹亮,加上电梯空间的回音,吵得耳膜疼。 “你们上来吗?”孩子的母亲见两个人站在那没有上电梯的打算,问了一句。 宁暂临笑着摆了摆手,目光又看向推车里的小孩,瞬间哭声小了许多:“姐姐你们先下去吧,他忘拿东西了。” 男人在电梯按钮旁边,顺手按了关闭键,电梯门关上,显示正在下行。 “我妈给你的钱,你自己处理。”徐堂砚又按红了电梯的下行按钮。 宁暂临伸手按灭,语气里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味,她很乐意跟他拉扯,看少年什么时候露出凶狠的小獠牙。 “阿砚,给我你的身份证,我可以自己去。” 徐堂砚见她那么执拗,不想争执下去,转身往家里走,从卧室里找出自己的身份证,将钥匙拿好,出来之后顺手把门锁上。 他陪宁暂临走到楼下,看见路上有几个眼熟的大爷大妈在遛弯,徐堂砚放慢了步子,和她拉开很大一段距离。 走到路口的车牌,徐堂砚见宁暂临坐到了长椅上,他就站到相隔不到两米远的地方,看着车流在两个人面前飞驰而过。 约摸十多分钟,才等到那辆公交车,司机师傅嘴里还哼着某首歌的调调儿,因为是首站,所以车上并没有什么人。 后排坐了一位翘着二郎腿横屏打游戏的男生,嘴里吹着流氓哨,年龄和他们俩相仿,大概也是在上高中的年纪,染着一头深蓝色头发,特别扎眼,本来好好的低头连麦打游戏,余光里闯进来一双漆面的低跟小皮鞋,走一步那两条细白的腿就晃过他的眼睛。 蓝毛男顺着腿抬头往上一看,和宁暂临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貌似看到小姑娘对他嘴角上扬轻轻笑了一下,像是在害羞,又像是故意招引他。 宁暂临走到后面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徐堂砚没有坐到她旁边,而是隔了两排坐到了最后面。 蓝毛男耳机里传来队友爆粗口骂街的声音,吵得耳膜都快震聋了。 “艹!你他妈干嘛呢!怎么站那不动!” “你个狗逼不会去拉翔了吧!” “打团战呢,辅助TM一秒挂机,老子回头举报不死你。” “……” 蓝毛男把游戏界面用手指一滑,直接关掉了,然后把带线耳机拔下来连对折都没对折就塞进了裤口袋里。 他起身,趁着公交车还没到下一站,从最后一排挪到了宁暂临的旁边位置。 蓝毛男坐下之后,侧头看身边小姑娘的反应,可是她仿佛没看到自己一样,自顾自的带着深蓝色的头戴耳机听歌。 他拽了拽自己的T恤,拿出平时撩妹妹的套路,准备跟她搭话。 宁暂临正听着歌,感觉得自己胳膊被人戳了一下,她往旁边瞥了一眼,看到蓝毛男指着他自己的耳朵,示意让她把耳机摘下来。 可能是今天心情好。 她抿了下嘴巴,很听话地摘下了耳机,并微微侧身,给蓝毛男一种乖乖听他讲话的感觉,瞬间自信心爆棚。 “小美女,你眼睛真漂亮。”蓝毛男咽了下口水,盯住了那双人畜无害、乖巧无辜的深黑色眼眸。 宁暂临把遮盖在裙子上的双肩背包提起来,放到大腿上侧,白嫩嫩的腿忍不住让他往那瞟。 “我没听清,你说什么漂亮呀?”她嗓音掐的软了些,嘴角勾起微笑。 蓝毛男下意识脱口而出:“我说腿,呸,你,你漂亮。” “我听过太多遍了,嗯——,没有新意。”宁暂临摆出一副不满意他回答的模样。 蓝毛男看她皱眉头,连忙哄道:“我觉得你长得很像洋娃娃,又精致又可爱。” 少女没吭声,脸上也看不出情绪的变化,只是继续看着他,好像在等下文。 “那,加个联系方式?”蓝毛男拿出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 “真可惜。”宁暂临收起微笑,嘴角下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深蓝色耳机,叹气道:“小时候有个人也这么夸过我,但是呢,他比你生的好看,不过你不要灰心啊,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呢,你更像小狗狗,看到主人笑容会听话的摇尾巴,他不一样,他会咬我一口。” 蓝毛男眨巴了一下眼睛,不太想将面前小姑娘说的话往坏了想,毕竟她一本正经思考的模样很认真。 “我也喜欢小动物,我妈养了一条泰迪,很可爱,你肯定会喜欢的。” 宁暂临低头看手机,回他的话:“还好吧,我不是那么感兴趣。” 蓝毛男又继续搭话,他发誓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把这对他胃口的小萝莉套到手。 “那你喜欢猫吗?我知道——” “宁暂临。” 蓝毛男看到她眼睛一亮,脑袋往后面看去,他也顺势跟着看过去,声音的主人盯着宁暂临的脸,面容冷清,不紧不慢地说出两个字:“过来。” 宁暂临扭回身子,提着书包站了起来,迈步的时候发现了挡在前面的一双脚,她笑了笑,说道:“抱歉诶,你碍事了。” 蓝毛男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但又不好意思对一个女生发火,公交车的播报响起,马上该他下车,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到了公交车的后门抓着扶手等停车。 临下车之前,他往后瞥了一眼,少年站在一边等宁暂临坐进去,微眯的眼睛和他对视上,带了点敌意。 “阿砚。”宁暂临叫了他名字,没过几秒听到了浅浅地一声带鼻音的回应。 徐堂砚:“嗯。” 宁暂临又歪头问他:“为什么要把我叫到后面来?” 徐堂砚低垂着头有些犯困,发梢遮住了眼眉,浓密的睫毛又把那双浅茶色眼珠子遮住,只能完完整整地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漂亮得很。 “我怕坐过站。” “噢。” 宁暂临见他又不跟自己说话了,于是把怀里的书包放到腿上,掏出手机看到软件上显示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公交总公司的站点。 她滑到闹钟页面定了一个45分钟之后的闹钟,然后将耳机戴到头上,倚着硬硬的后椅背闭眼睡了过去。 随着公交车停停走走,上车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快就没了位置,徐堂砚睡得很浅,被后面一个大爷的打鼾声吵醒了。 他抬手按了按眼皮,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旁边的宁暂临带了耳机,摒弃外界的干扰还在睡着。 徐堂砚看到自己运动裤边缘处被她的裙摆遮住了,黑色和黑色叠加得很好,代替了他们俩,相处得如此和睦融洽,只不过有点瑕疵之处。 他伸手,指尖碰到少女的裙摆后,捏住了一小块地方,大拇指轻轻蹭过,把沾在上面的尘土蹭掉。 “嗡——嗡——” 手机震动让他倏地收回在裙摆上的手,压到了左胳膊下面,低着头假装睡觉。 宁暂临感受到闹钟响了,醒来之后关掉,看到徐堂砚还在睡觉,自己先把书包背好,然后轻轻推了推他。 两个人没过多久就下车到了公交车总公司。 宁暂临问了办业务的工作人员,说现在还不到工作时间,让他们等一个小时,到两点钟再来办。 于是她理所应当地拽着徐堂砚去陪她去新开的那家意面店吃饭。 店里人不算多。 从装修上可以看出来店主是个偏爱浪漫的人,一砖一瓦都透着精致,每个桌位都被稍稍隔开,很有窃窃私语、呢喃情话的空间。 宁暂临跑到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她很喜欢墙壁上的那个挂灯,想着等有时间给自己房间也安一个。 “您好,请问两位点餐吗?”一个说话温和的姐姐走到徐堂砚旁边,将菜单打开放到他们两个人面前。 宁暂临把菜单拿到自己手里,扫了一眼自己想点的那份意面,又把目光挪开。 “姐姐,你有什么推荐吗?” 服务员姐姐弯腰给宁暂临指了她们家的招牌餐,两份不同口味的意面和双杯冷饮外加一个抹茶味冰激凌。 “这是我们家的双人情侣套餐,很实惠,口味也好。” 第10章 10 独占薄茶 下次不…… “我们不是恋爱关系。”徐堂砚对着服务员解释道。 宁暂临低头看着服务员姐姐指的那份双人套餐,正好有自己想吃的那份意面,点了点头:“对哦姐姐,他不是我男朋友。” “没关系,其实也就是双人套餐而已,可以点的。”服务员笑着回复。 宁暂临把菜单还给她:“那就要这个套餐吧。” “好的,请稍等。” 服务员离开之后,宁暂临看着徐堂砚旁边免费的柠檬水,敲了敲桌边。 “我想喝柠檬水。”宁暂临把自己的空杯子拿给他。 徐堂砚把柠檬水放到她面前,收回了手:“自己倒。” 宁暂临没感觉到他情绪变得有点低沉,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又放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菜品没多久就上齐了。 宁暂临将黑胡椒牛柳那盘推到了徐堂砚面前,把自己不喜欢喝的那杯饮品也给了他。 她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发现味道果然不错,有一种小时候妈妈给她在家做的味道。 其实她具体也不知道那个味道是什么了。 宁暂临吃了一小半面,隐隐觉得有些饱,转头开始用小勺挖着吃抹茶冰激凌。 吃完之后。 两个人溜达着走到公交总公司,进去之后找到了办理业务的窗口。 宁暂临站在他旁边,看着徐堂砚跟着工作人员的步骤一步一步地办理。 “行,电脑系统都录完了,你把这张表填好,然后交给我。”工作人员从窗口里递出来一张纸质单子。 徐堂砚看到桌边插着的笔,拔下来之后往上写名字,发现不出水了。 “叔叔,这支笔没水了。”徐堂砚弯腰跟工作人员说明情况。 “你自己没带笔吗?”工作人员问他。 宁暂临拉开书包拉链,从夹层里拿出一根黑笔,往他身边凑近,蹭着少年的小臂放到那张纸上。 “我带了。” 徐堂砚愣了下,他明明记得上午宁暂临自己说的话:“你不是没带笔?” “嗯——,骗你的。”宁暂临语气轻快,没有骗人的愧疚感。 徐堂砚见工作人员在等,他拿起笔,拔开笔帽,把身份证放到手边,将个人信息都填写完整。 她在一旁看着,放在桌面上的身份证照片大概是他两年前的模样,家庭住址写的也都是锦州市,身份证上的照片倒是和他本人差别不大。 只不过,徐堂砚身份证照片那上扬的嘴角,在那年山顶之后,好像再也没从宁暂临这出现过。 学生卡办完,两个人坐上公交车回了家。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公交车到达宁昭路站,停车开门,他俩前后脚走下来。 徐堂砚看了一眼还跟着自己的宁暂临,停下脚步。 “你不回家?” 宁暂临小跑了两步。 她走到徐堂砚的前面,拍了拍自己书包,神神秘秘地说道:“你拉开书包拉链,有个东西要给你。” 徐堂砚看着眼前的包,停顿了几秒,听她的话伸手把拉链拉开了。 “在最里层,有两张历史博雅杯比赛报名表,一式两份。” 宁暂临在前面给他说着,徐堂砚将两张表抽了出来,拉上书包拉链,扫了一眼是什么类型的比赛。 “我也报名了,虽然难度有些大,但得了奖,保送考试会加分,对你很有帮助,毕竟这分是不折合直接加到最后总分里的。”她看他对这个比赛好像并不是很感兴趣,便开始站在他的角度替他分析利弊。 比赛确实用处很大,一保总分1050,占比为10%,折合进最后成绩里,满分就105,而博雅杯一、二、三等奖,分别加6、3、2分。 如果他获个一等奖,就相当于一保比别人多考了60分,可以顶中等生一科的成绩了。 徐堂砚抬眸看她,问道:“为什么要给我打印报名表?” 他不知怎得就问出了口,期待先一步越过理智的防线,成了形儿,没能克制住。 “哦,我打印的时候不小心点成了双份。”宁暂临实话实说道。 徐堂砚捏紧那两张薄薄的报名表,感觉自己问出来的话也让他的脸皮薄成了一张纸,轻轻抬手就能抠破。 “知道了,会报名的。” 他历史学的很好,自然不会放弃到手的加分机会,报名表被徐堂砚卷成圆筒状,攥在手心里。 “拜拜。”宁暂临道别的话说出口时,少年已经走出去几步远了。 她转身往自己家走去,回忆起昨天晚上打印的时候,自己分心在想明天穿哪件漂亮裙子,结果手一滑点成了双份。 宁暂临确实没想过给徐堂砚打印报名表,她只是计划今天把历史博雅杯比赛的事情告诉他,参不参加是他自己的事情。 她回到家,在书桌前把自己的博雅杯比赛报名表填好,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又从书包里拿出自己今天做的错题笔记,也拍了下来。 宁暂临打开通讯软件,找到唐维旭的聊天框,将自己拍的错题笔记发给了他。 【老师,你看我的错题分析怎么样呀?有没有遗漏的知识点?】 宁暂临点击发送,消息发了过去,她没有在线等,而是思考了一番如何获博雅杯的奖,这次的形式和往年不太一样,不是纯靠知识点做题,而是需要学生写一篇5000字论文,自找角度,谈一下自己对历史与国家未来两者关系的探索。 她打开电脑,翻了翻自己考虑到的角度有没有值得写的素材,等查完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宁暂临按亮手机屏幕,发现唐维旭发过来的消息。 【宁同学,你的错题分析很详细,但老师有个建议,三个同类型的错题就不要挨个分析了,可以整合在一起,节省时间记得也牢固。】 她点着屏幕最底端对话框上的小话筒,空了五六秒之后,才开始说话。 “老师,我知道啦,历史博雅杯的报名表等周一亲自交给你吗?比赛好难啊,好怕自己做不好。” 语音发送过去,没过几分钟,唐维旭又回了消息。 【嗯,放我办公桌上就行,比赛不用紧张,寻常心对待就好。】 宁暂临本来还想发语音,看到自己微信突然蹦出来的头像,在这儿的兴致已经落了底,急忙结束了话题。 【嗯,老师你忙吧~】 她点进通知栏里闪烁的绿色图标,看见了一条未读消息,是徐堂砚的。 少年的头像是一个半肩往上的侧脸,露不出面容,但是那眉骨到鼻梁形成连绵起伏的山峰,却很熟悉,明明是徐堂砚自己的脸,被他拿来做头像了。 宁暂临有些不满,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照片当头像,她不想把他哪怕一点点俊美的侧脸留给别人看。 她还没来得及看够。 手机对话框对面发过来一句消息,让她的视线从头像的侧脸拿开。 【你进我卧室了?】 宁暂临就知道他会问自己,从书桌上起来,走了两步趴到床上,小腿高翘着,脚腕转着晃动。 【嗯,不过我很有礼貌啊,我进之前敲门了。】 她把消息发过去,然后将脚上的小皮鞋蹬到了地上,噗噔两下,整间卧室有了点声响。 没等多久,宁暂临看到对面回了过来。 【下次不许随便进我卧室。】 第11章 11 佐雍得尝 “啊,…… 果然又是这么无情。 宁暂临没有对他所谓警告似的要求回复,徐堂砚说下次不要随便进他的卧室。 在她的眼里就是无声的邀约,是的,还会有下次。 抗拒只是一时的。 【阿砚,我不喜欢你的头像。】 徐堂砚正站在自己书架的奖杯旁,伸手去碰呆在花瓶里的玫瑰,想着怎么能让这可怜的东西活得久一点。 他听到了消息提示声,指尖蹭到花瓣后,又把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 他看见宁暂临无头无脑的回复,点开自己的个人资料页,放大头像,盯着自己的照片看了看。 这是严宴舒带他去爬法国的圣米歇尔山照的,背景图里有古迹修道院和大教堂。 这是他仅有的几张照片之一。 徐堂砚坐回到自己的书桌旁,将桌面上放着的博雅杯报名表填写完整,他又想起今天下车之后在站牌前,宁暂临抬头看着他,语气是那么真挚,说着只是多打了两份。 她总是会用最无害的话语做出伤人的事情。 【我没说需要你喜欢。】 宁暂临趴在床上等了好久才等到回复的这一句话,撇了撇嘴,将手机扔到了枕头旁边。 星期天的一早。 宁虞刚从丽居园赶了回来,到家后发现自己女儿穿着睡裙正站在冰箱门前拿出一份三明治。 他把手里的早饭放到桌上,喊了宁暂临一声。 “临临,你丽阿姨给你做了早饭。” 宁暂临转过头,盯着桌上的保温桶,手还放在冰箱里面的格子上,把三明治压在下面,嘴角下意识上翘:“噢,我会好好吃的。” 宁虞刚并没有陪她一起吃早餐,转身往二楼卧室走去,他今天下午去见个客户,需要回来拿份文件。 她看宁虞刚踩着木梯走上去,走到餐桌前将保温桶拿到手里,提起来走到了餐厅的洗手池。 宁暂临把保温桶的盖子拧开,里面甜腻的八宝莲子粥的味道弥漫出来。 她把保温桶轻轻一推,哐当掉进了洗手池,粥撒的满池子都是,往下面漏。 “啊,我也太不小心了。”宁暂临把水龙头打开到最大,哗啦啦的水流把粥全都冲了下去。 宁虞刚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在洗保温桶,手里还拿着电脑包。 小姑娘头转过来和他对视上。 “爸爸,你要走吗?”宁暂临揉了揉眼睛,还有些没睡醒的感觉。 宁虞刚走过去,问了句:“喝完了?” 宁暂临点点头,把洗干净的保温桶拧上盖子,递给了宁虞刚:“阿姨煮的很好喝。” 男人接过来,把电脑包放到椅子上,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来五百块钱,搁置在桌面。 宁虞刚:“今天是不是去上辅导班?” “嗯,下午去。”宁暂临回复他。 宁虞刚将电脑包又拿好,嘴里还说着:“下周爸爸要出差,钱不够了再跟我说。” “好。”她应了声。 宁暂临看着他推开门出去,把冰箱里的三明治拿出来热了热。 她中午睡了个午觉,等到两点半的时候背着书包坐公交车去远洋辅导班去上保送课。 到了地方之后。 宁暂临坐着电梯上了五楼,坐在前台的老师用指纹解开密码门,她进去之后去了自习室,先学一个小时的习,然后等四点开始上课,一直到六点结束。 远洋辅导班包括高考班、出国雅思等,关键是开设了专门针对仁济中学保送考试的保送班,基本上每年考上保送的同学,绝大部分都是在这里报的辅导班。 而且周末也会有免费的大巴,车接车送。 自习室的人很多,各年级的都有,很安静,不是在写作业就是复习以及刷题。 她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把自己的数学题拿出来,一个小时的时间写完了三张。 宁暂临听见外面走廊上有学生走动的声音,看了一下手表,到点了,把自己的笔和资料拿着出了自习室。 她走到上数学课的教室,看到阮稚在最里面的第三排朝她挥了挥手。 这个小姑娘是宁暂临的初中同班同学,直升上来之后,被分到了不同的班。 宁暂临走到她旁边坐下,这个班级里到处都是认识的人,都是同一个年级的,多少都眼熟了。 “温博士布置的作业题你写了吗?快借我抄抄。”阮稚做出央求的表情,眼巴巴地看着她手里拿的题。 小姑娘口中的温博士就是给他们上数学课程的老师,宁暂临不知道他的全名,只知道他姓温,介绍中说他是数学系的博士,年龄大概四十多岁,听别的学长学姐说,前几年的温博士很帅,是耐看型的,没有中年男人的秃头和啤酒肚,不过近两年开始有那种微微的油腻感。 宁暂临把写完的题目给了阮稚,自己复习着上节课的内容。 时间刚好到四点。 阮稚停笔的一刹那,温博士也从门口走了进来。 “幸好幸好,没看见我抄作业。”她把宁暂临的本子合上放到桌角,舒了口气。 温博士走到玻璃墙前,坐在那,检查桌面的白板笔有没有灌进去墨水,又站起来在墙面上试了试。 远洋辅导机构几年前就变成了玻璃墙黑板,这种玻璃不是透明的,可以在上面写字,既避免了粉笔灰的危害,又节省了额外放黑板的空间。 宁暂临这是第二次上温博士的课,她高一上学期并没有报班,所以对这个老师的了解不多,上周的那一节课,温博士讲了很多技巧性解题方法,有些方法已经超出了高中的学习范围,但确实要比学校老师教的算法要节省时间,受到了好多同学的欢迎。 她觉得,温博士对于数学课,习惯于教学生们投机取巧,不常规的解题套路,并不和学校的数学老师一样,注重提起学生们对数学这一科目的兴趣与热爱。 不过,辅导班为什么要费时费力培养学生的兴趣,本来就只是一个利用提高学生成绩赚快钱的地方。 温博士在上面讲着知识点,宁暂临在座位上出神,不知不觉半节课已经过去了。 “我靠。”阮稚从一旁小声惊呼道。 前排的同学正听着题目最难得地方,回过头来皱眉警告她小声一点。 “那个看手机的女同学,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和大家分享一下快乐,也算是做好事了。”温博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把阮稚点起来。 阮稚把手机塞到桌洞里,往后挪挪椅子站了起来,尴尬地笑笑:“老师,不好意思。我刚刚就是看了个好消息,情绪一激动。” “哦,好消息,那更得分享了,你也让老师佐雍得尝一下。”温博士故意跟她开玩笑,缓解有些学生的困意和疲惫。 “噗,老师,你说的那是啥成语啊?我怎么听不懂。”热爱接话茬的同学问道。 温博士站起身来,从玻璃墙上写了佐雍得尝四个大字。 他把笔帽盖好,又坐回到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个成语出自北齐颜之推的颜式家训,王子晋云:‘佐雍得尝,佐斗得伤。’简单来说就是帮助别人做好事,自己也分享好处。” “温博士你去教语文吧!” “涨知识了。” “……” 温博士笑了笑,看大家也没心思听题了,拿起桌子上的保温杯,说了一句:“行,同学们先下课休息五分钟,一会儿再上课。” 阮稚见他出了教室,立马一屁股坐下,皱着眉头吐槽道:“这么爱用成语,上次没写完作业还让我‘负荆请罪’呢。” 宁暂临还在一旁愣神,想着明天周一的升旗仪式好像该她们班周姝也上主席台演讲,也不知道她准备的怎么样了,周姝也前两天一直在跟她说紧张。 “临临,我跟你说个大八卦!”阮稚拿着手机,舔了舔嘴唇,侧过身子打算递到宁暂临眼前。 宁暂临思绪一转,突然问她:“阮稚,你知道温博士的全名叫什么吗?” 阮稚被她这么一打断,顺着宁暂临的问题说道:“不知道啊。” “你不是在这上很久了?”宁暂临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阮稚接话:“好像所有同学都不知道吧,我们平时都只叫他的外号,以前的学长学姐也是这么叫的。” “哦,这样子啊。”宁暂临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她托着腮看向门口,敞开的门外面走廊上零星走过去几个人。 “哦对了,我都忘了跟你说——” 宁暂临突然看到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一掠而过,她看温博士还没回来,起身往外面走去。 “阮稚,我先出去一下。” 宁暂临拿着水杯跑了出去,留下举着手机正要分享的小姑娘。 她出了门往左看,少年走到了密码门旁边,但只是站在那里,也不出去。 宁暂临把水杯放到走廊的桌子上,背着手朝人走过去。 她站在他背后,抬高手想悄悄碰一碰徐堂砚的头发,没想到他会转过身来,原来是自己的裙摆碰到了少年的小腿。 “阿砚,你怎么在这?” 第12章 12 蝴蝶海湾 可以招…… 徐堂砚回头就看到了宁暂临抬高的手臂,愣了下。 “我来报班。”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微微蜷缩起来的手指,眨了眨眼,先行替她解释道:“胳膊疼?” 宁暂临直视着他眼睛,仰着的头微微朝右歪了一下,是一只猫儿不理解你为什么不用指尖去伺候它下巴处的舒服区,喉咙呼噜两声,开始发坏伸出爪子挠你。 徐堂砚看着少女的小皮鞋往前踏了一步,两个人的距离比刚刚更近。 他感觉到自己膝盖附近有些发痒,脚往后退了一步,抵住了厚重的密码门,只能身体往后倚靠。 徐堂砚的肩胛骨正好顶到门边,酥麻的凉意顺着蝴蝶骨迁徙到他脖颈下侧清澈见底的海湾,又游了许久,上岸奔波到中心腹地,在心脏处甩了甩水珠。 一呼一吸之间,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宁暂临和他的距离只差一个小裙子,口腔内壁的津液不自觉的泌出,少年将舌尖抬起抵住上颚,轻轻吞咽了下。 只不过,喉结的滑动出卖了徐堂砚,就像他的棕色小痣一样显眼。 “阿砚,我不是胳膊疼。”宁暂临在他小臂旁边伸过去,触碰到墙。 徐堂砚一时语塞:“那你——” 还没等后文说出来,他听见啪嗒一声响,随及自己倚靠的密码门开了,徐堂砚被诓了一下,看到宁暂临的手已经收回,咧开嘴笑笑。 “只是想给你开个门而已。” 徐堂砚回头瞥到白墙上的按钮,他刚刚看到了,但以为是走廊灯的开关,所以没有按。 “等我下课吧,我不想一个人吃晚饭。” 还没等他说什么,宁暂临已经小跑到走廊桌子旁边,拿起水杯进了教室。 温博士坐在座椅上正喝着水,随着小姑娘穿着裙子跑进来,视线也从黑板挪到了她的小腿上。 蕾丝花边的袜子,可以招来多少罪恶呢? 宁暂临碰了碰正在睡觉的阮稚,从她身后走进去坐好,低头看自己的课后作业题。 阮稚醒了之后,还是有些困,伸手拍打了自己脸两下。 “阮稚,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宁暂临想到她跑出去之前,跟自己说要讲个大八卦。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等下,我喝口水,有点渴。”阮稚拿起自己的水杯,拧开盖子杯沿都碰到嘴边了,才发现一滴水都没有了,于是把目光转移到宁暂临的水杯上:“临临,分我一杯羹呗。” 宁暂临把水杯递给她,看到温博士要对课后作业的答案了,将自己写的作业翻开。 阮稚小心翼翼地倒着水,才漫过杯子底五厘米,就发现水杯里没水了。 她把杯子盖好还给宁暂临:“你怎么出去一趟就接了这么点。” “哦,我喝掉了。”宁暂临撒了个谎,但真实的连她自己都信了。 小姑娘咕噔咕噔地仰头喝完,舔了舔嘴唇,趴在桌上,小声地跟宁暂临说道:“我给你说那个大八卦,我男神,要结婚了,真伤心啊,我还没磕够他的颜呢,就是别人的了。” “你男神——”宁暂临从脑子里过滤了一遍最近的偶像爱豆,没有想到什么会结婚的人:“是谁啊?” “唐维旭啊!”阮稚把手机里唐维旭发的官宣给宁暂临找到,拿给她看:“你看,婚纱照,原来这个周末他抽空去结了个婚啊,太敬业了,都不请假的。” 宁暂临有些疑惑,唐维旭竟然没结婚,那日记里的W先生就不是他了,可是如何解释电脑壁纸和那个钥匙扣呢? “你们班历史老师不是唐维旭吧。”宁暂临问道。 阮稚点开了一张邀请函的照片,邀请函做的很精致,放在小礼盒里,礼盒里面还装有一颗费列罗,几块软糖等,宁暂临把她的手机拿到手里,放大仔细看了看上面两个人的名字。 “害,帅哥这种东西,不分国界,不分人种,不分年龄,当然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班级隔开我与帅帅老师的距离啊。” 她盯着邀请函上的两个名字,新郎:唐维旭,新娘:魏微。 原来,他女朋友姓魏,这真是太巧合了,可是看结婚照,新娘并不是他电脑壁纸上的那个女人。 “临临你往后翻,有个全家福,太牛了,唐老师他父母看着可年轻了,果然帅哥都是家族遗传优秀基因。” 宁暂临听她的话,往后翻了几张,发现了唐维旭在照相馆照的全家福,他和老婆站在后面,坐在椅子上的两位正是他爸妈。 这才真正的破了案,原来壁纸上的那个女人,是唐维旭的母亲,因为保养的太好,让宁暂临误会成了唐维旭被富婆包养了,毕竟褚未语的自杀遗书里写的是他的妻子配不上他。 “该听课了。”宁暂临把手机还给阮稚,听温博士讲那几道难度稍大的数学题。 阮稚心思早就不在课堂上了,还在低着头玩手机,刷最新的电视剧。 “这个三角函数题有两种解法,我黑板上写了一种,有没有同学用另外一种的?”温博士走到同学们身边,扫了一眼大家做的课后作业情况。 走到阮稚旁边的时候,貌似知道她的德行,直接略过了她的作业,将宁暂临的作业本拿到手里,看了看。 温博士合上了作业本,看到上面写的宁暂临三个字。 “宁同学,上黑板给大家写一下你的解题思路。”温博士把作业本还给她,靠到后面同学的桌边,等她上去把题写到黑板上。 宁暂临走到黑板前,将自己的解题步骤写完,又坐回到座位上。 她听着温博士夸她理科思维很不错,解题步骤清晰简洁,适合学理科。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六点。 下课之后,宁暂临拿着自己的作业本和水杯跑了出去。 走廊里呜呜泱泱的一堆人,都是在仁济住校的同学拉着行李箱往楼下走去,大楼下面停着两辆客车,把他们直接送到学校门口,让送孩子来辅导班的家长放心。 宁暂临挤回到自习室,看学霸们还都在奋笔疾书的学习,丝毫没有受到走廊外面的影响。 平时的周天,她没什么事的话都是从这里呆到十点,然后才坐公交车回家。 可今天她不想学习了,因为还有一个人在等她。 小姑娘收拾好书包后,按开密码门,前台的老师还在疏散同学们。 她扫了一圈前台处供人休息的座位,有坐着等孩子的家长,还有等下一波电梯的学生,就是没有发现徐堂砚的身影。 宁暂临皱了皱眉,不能理解,怎么老是不等她。 小时候的徐堂砚,可是从来没有让自己看过他的背影,他都是跟在自己身后的。 长大了,他好像变了。 宁暂临坐到旁边休息的椅子上,避开提着行李箱下楼的一波学生,从手机上跟周姝也发了一条消息。 【阿姝,如果一个人老是不等你是什么意思呢?】 周姝也过了几分钟,给她回过消息来。 【嗯,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但,如果每次都不等你的话,会不会是你做错了什么事,惹她伤心啦?】 宁暂临盯着消息思虑了一番,站起身按了下楼梯的按钮,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每次都是什么急事。” 电梯门开了。 她背着书包走进去,出了楼之后,宁暂临觉得自己有些饿,家里也没有什么吃的,便朝旁边的统一银座走去,解决一下晚饭。 周一的清晨。 宁暂临坐公交来到教室后,班里已经来了很多同学了,今天是她们班主持升旗仪式,还有国旗护卫以及国旗下演讲,同学们都很重视。 杜韵也让宁暂临参与了升旗主持。 她看见徐堂砚已经坐到位置上了,并换上了仁济的校服。 少年趴在桌上睡觉,白衬衣的袖口被挽到了小臂上方,下面穿着藏蓝色西服裤,配着一双白色的高帮帆布鞋,把清瘦的脚踝裹住了。 宁暂临走到他身边,只能看到他的一小半侧脸,她低头盯着那双白色帆布鞋,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却又不像是新买的,有被洗过的痕迹。 窗帘没有拉开,阳光也照不到徐堂砚的脚下。 连这双鞋都欺负自己,它和这个少年一样,清冷又干净,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徐堂砚。”宁暂临叫了他的全名。 睡着的人睫毛眨动起来,睁开眼看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宁暂临。 徐堂砚直起腰,将凳子往前挪了挪,等宁暂临进去。 全程两个人没有说话。 宁暂临坐下后,将书包里的课本笔袋都放到桌上,然后转过身来,低着头问他:“你昨天究竟是有什么急事?” 徐堂砚没能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淡淡地说了句:“没有急事。” “那为什么不等我?”宁暂临不懂是哪里出了问题,问了出来。 徐堂砚眼神里出现了少有的情绪波动,只不过小姑娘正盯着他的那双白色帆布鞋,没有注意到。 “临临!马上升旗仪式了,你帮我对对演讲稿吧!我还是有些怕说错。”周姝也从前面喊她,手里还拿着稿子。 宁暂临弯腰从桌洞里拿出A4纸的稿子,站了起来,垂眸看着跟自己对视的徐堂砚,视线又滑到了他那双白的碍眼的帆布鞋。 少女的小皮鞋踩到他伸出来的左脚鞋面上碾过一圈,留下了浅浅的脏印子。 她毫无感情地说了句:“你真是太坏了。” 第13章 13 美人药片 如果自…… 她说完从徐堂砚身后走了出去,没留给他一丝的解释机会。 他的视线随着宁暂临的身影追过去,看到小姑娘坐到周姝也旁边的位置,然后才低头看着被踩了一脚的鞋,上面的印痕还是小皮鞋鞋底的格纹。 徐堂砚脸上的一丝落寞被不动声色地敛起,他的声音很小,小到自己都听不见。 “我昨天等你了。” 昨天到了下课的点之后,徐堂砚见出来的学生太密集。他又不喜欢呆在人多的地方,路过的人若有若无撇过来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于是背着书包走到自习室,坐在最左边的角落,正好对着宁暂临的教室。 他低头学着习,走廊上的学生还在混乱着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徐堂砚正写着博雅杯的论文,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他怕吵到自习室里的同学,抬脚出了教室门,找了一个空教室,进去接听电话,是严宴舒给他说辅导班的报名费给他转过去了,但家里新生了小弟弟,可能生活费就要少给一点。 他等严宴舒挂掉了电话,看着微信里转过来的七千块钱,包括了这个月的生活费,点了接收。 等徐堂砚出了门,回到自习室的时候,看到隔壁的教室已经走空。 他想着宁暂临可能去上厕所了,回教室收拾好书包,坐在走廊的凳子上等她。 可是等了半个小时也没见人。 陈展刚从另一个教室出来,准备去上一对一的辅导课,看到倚靠着墙的徐堂砚,笑着过去打招呼。 “诶!砚哥,你也来远洋上辅导班啊。” 徐堂砚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手里还拿着一大摞教材和厚厚的两本题,看来是个大工程。 “嗯。” 他这几天也算是跟陈展稍微有了一点交集,男孩又是个自来熟,并不需要徐堂砚自己去找话题。 陈展想着自己的一对一要开始了,刚想跟徐堂砚说拜拜,就听见他很冷淡地说了一句话。 若无其事的模样,像是在替别人问问题。 “你看见宁暂临了吗?” “啊?”陈展一时没反应过来,又说道:“哦你说咱班小美人啊,她从自习室收拾完书包就走了啊。” 徐堂砚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没想到她已经走了。 “我先去上课了啊。”陈展本来顺手想拍他肩膀,但想起来徐堂砚不喜欢别人和他过于亲密的动作,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他刚往前走没几步,就被人拽住了后脖领。 陈展回头一看,徐堂砚单手抄着兜,高个子的优势让他看起来异常轻松就牵制住了自己。 “咋、咋了?”陈展有些不明所以。 徐堂砚声音有些低,比平时听起来要更清冷一点:“你是不是一直叫她小美人?” 陈展愣了愣,如实回答道:“对啊,刚开学我们班男生给她起的外号,叫习惯了都。” “以后叫全名吧,外号不礼貌。”徐堂砚说完,松开了他的后脖领,呼吸变得顺畅了起来。 陈展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理解,自言自语道:“我看她挺喜欢听我叫小美人的啊。” …… 班里的音响里开始播放熟悉的音乐。 徐堂砚也没再想辅导班的事情,从桌洞里拿出藏蓝色西装外套,穿到身上,衬得少年肩膀平直又挺拔,平白增添了很多贵气。 仁济有一句广为流传的话。 能把白衬衣蓝西服穿得好看的人,那是真帅哥,但如果就连白衬都穿着不好看,那也无法拯救了。 杜韵走到班里,催促着同学们抓紧站好队,领着队伍往学校的操场走过去。 徐堂砚跟在班级队伍的最后面,看着身穿白边蓝西装、苏格兰小红短裙的宁暂临走在队伍前方。 小姑娘为了显得正式,马尾梳得高高的,白衬衣领口处带了自己新买的领结。 等到了操场。 杜韵让参与升旗仪式的同学到主席台后面的广播室去做准备,剩下的同学从高一、三班的位置站好。 七点正式开始。 宁暂临和班里的另一位女生拿着话筒与蓝色文件夹走了台阶。 主席台上。 女同学:“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 宁暂临:Good morning dear teachers and fellow students. 女同学:我宣布,升旗仪式正式开始。 宁暂临:The flag-raising ceremony is beginning now. 女同学:下面进行第一项,升国旗,奏国歌。 宁暂临:Firstly,raise the flag and show the national anthem. …… 仁济的升旗仪式历来都是两位同学进行双语主持,锻炼同学们的英语口语表达能力。 徐堂砚第一次听到宁暂临在他面前讲英语。 他感觉话筒里传出来的标准英音在自己耳边围绕,加上甜甜的嗓音,消解了一大半今天早上的情绪。 升旗仪式结束后。 宁暂临把蓝色文件夹和话筒交给负责的老师,瞥到了徐堂砚正往食堂方向走着。 小姑娘想追过去,但又看到了那双白色帆布鞋上很明显的脚印子,思虑了一下还是算了,少年要是报复自己踩回来怎么办。 她的小皮鞋可是新买的。 宁暂临回了班,班里有几个人陆陆续续进来,还有不爱吃早饭的女同学扎堆讨论着唐维旭的结婚官宣。 她们这么一讨论倒是让宁暂临想了起来自己的博雅杯报名表还没去送。 她弯腰从挂着的书包里找到自己的一式两份报名表,站起来准备给唐维旭送过去。 宁暂临走到徐堂砚位子旁边,看到桌面上放着的两份报名表,她怔怔地看着,没注意到身边凑过来好奇的男生。 “看什么呢?让我瞅瞅。”陈展扫了一眼徐堂砚的桌子,不明所以地问道。 宁暂临猛得后退了一步,抵到桌腿上,和陈展拉开了距离,眼睛里的防备在看到他的时候才收起来。 “没看什么啊。”她弯弯眼角,露出整齐的贝齿。 陈展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升旗的时候,看到徐堂砚帆布鞋上那个明显的脚印,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 “宁暂临,我怀疑砚哥这两天有事。”他煞有其事地说道。 宁暂临皱了下眉:“他能有什么事?” 陈展环顾一下四周,往小姑娘身边站了站,用手挡着嘴,跟她说:“据我判断,他可能被校园暴力了,昨天我看他的情绪就不对劲,今天还有脚印子在他鞋上。你说他刚来人生地不熟的,在班里也不见砚哥和谁说话,咱要不要帮帮他啊。” 宁暂临听陈展说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色小皮鞋,又眼神无辜地盯着陈展,一本正经地问道:“踩他一脚就是校园暴力吗?” “当然不能这样理解了,我这是属于透过现象看本质。主要是,你想啊,谁会平白无故踩他呢,肯定是不怀好意的人啊。”陈展给她手脚并用地分析,还差点演示踩自己的鞋面。 宁暂临静静地听他讲完,嘴角上扬:“你真有趣。” “啊?”陈展没能理解宁暂临突如其来的夸赞,笑着挠了挠头:“我也觉得我挺幽默的。” “哦,忘了跟你说。”宁暂临把徐堂砚桌面上的两份博雅杯报名表拿到手里,然后歪头笑笑:“鞋印是我踩的。” 陈展听到这话,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有种一通推理猛如虎,回看自己二百五的既视感。 “原来是你不小心踩啊。”他没了刚刚的兴致。 “不是啊,没有不小心。”宁暂临摇了摇头,否认了之后又说到:“我是故意的。” “你别担心,砚哥应该不在意,他昨天在辅导班还问我你去哪了呢,给他道个歉就行了。”陈展根本没把她说自己故意的这话放在心上。 “他问我去哪了?”宁暂临重复道。 “对啊,我当时看你背着书包出了自习室,然后上一对一去的时候看见徐堂砚在走廊上站着,就跟他打了招呼。”陈展给她把事情掰扯清楚。 宁暂临愣了愣,舔了下嘴唇:“他还说什么了?” 陈展想了想,好像也没在说啥,又忽然记起来自己被提住的后脖领,说道:“哦对,我还得给你道个歉,以前老是叫你小美人儿,砚哥说起外号的行为不礼貌,你别介意哈。” 宁暂临指尖摩挲着手里薄薄的报名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她觉得心脏处闷闷的,像是被湿透的卫生纸裹住,喘息困难。 她连忙坐回到座位上,翻出书包里的药盒,拧开水杯的盖子,吞了一片药下去。 班里已经回来了很多人,宁暂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她看着手里的四张报名表,站起来往外走去,看到门口那个熟悉的高瘦身影。 宁暂临走过去,在少年进门之前堵住了他,拉住他的白衬衣袖子往接水的地方走过去,那边还没什么人,她走到拐角处后停下了。 “你干什么?”徐堂砚被她的举动弄得有些发懵,他以为这两天宁暂临不会再跟他说话了。 宁暂临仰头和那双浅茶色眼眸对视上,发现刚刚那种气闷的感觉消减了许多,她觉得这次开的药好像比之前要管用一些。 如果自己漂亮的洋娃娃不高兴了,给他踩小皮鞋玩,哄一哄好像也是无所谓的。 “阿砚。”少女把她心爱的小皮鞋伸到徐堂砚面前,笑意盈盈地说:“你踩我一脚吧。” 第14章 14 阿奇霉素 “阿砚…… 徐堂砚听着眼前小姑娘对自己说的荒唐话,手抄到裤兜里,绷住脸上的冷淡。 “无不无聊。”他看着有过来接水的同学,往后挪了几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她看徐堂砚好像没有准备踩自己小皮鞋的想法,把脚撤了回来。 宁暂临抿了抿嘴,感觉自己喉咙有些不适,用指尖揉揉,抬头笑着跟他说:“我们去送博雅杯报名表吧,再晚就要上课了。” 徐堂砚看到她手里拿着自己的报名表,伸手把自己的两份要了回来,陪着她往三楼走。 到了历史办公室门口。 宁暂临敲了敲门,听到“请进”之后,推门走进去。 “老师,我来交博雅杯报名表。”她把报名表放到唐维旭的办公桌上,正好瞥见电脑的显示屏亮着。 徐堂砚跟在她身后,等宁暂临交完也把自己的放到桌面上。 “行,你们俩尽量这几天将完成好的参赛论文交给我,还要进行最后的挑选修改。”唐维旭将四张报名表理整齐,放到了透明文件袋里。 “好。”宁暂临想到周末从阮稚的手机上看到的官宣,张嘴说道:“老师新婚快乐。” 唐维旭这两天收到了好多祝福,笑着说了“谢谢”。 宁暂临出来的时候,轻轻咳嗽了两声,感觉到喉咙传来一阵疼痛。 她没有在意,和徐堂砚一起回了班。 整个上午的课她都在喝水,以为自己喉咙疼是经常忘喝水干的,但是没有什么缓解的症状,支气管还是有异物的不适感。 宁暂临熬过中午最后一节课,没有去吃饭,把衣服披在自己身上,戴好耳机趴在桌面睡了过去。 徐堂砚吃饭回来之后,看到小姑娘在睡觉,他走到后排陈展的位置,将窗帘拉过去。 他看到自己桌面的阳光都没有了之后,坐回自己座位上。 徐堂砚将自己写的历史论文完成之后,润色了许多遍,还是没有达到自己心里的满意程度。 他觉得如果把自己目前这份交上去,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获得一等奖,也就没办法加6分。 趁着中午大家都在午休,教室里很安静,适合思考,徐堂砚把自己的论文又从头到尾修改以及润色细节。 等到完全改好之后,已经打铃了。 教室的广播里开始播放这周的每周一歌,徐堂砚没有听过,好像是近期的一首新发歌曲。 班里的同学都纷纷在自己座位上站起来,穿好自己的西服外套,等文艺委员上讲台把电脑显示屏打开播放歌词。 徐堂砚将西装外套穿好,把凳子挪到后面站起来,抬眸看到文艺委员瞥了自己一眼,眼神挪到他旁边还在盖着外套睡觉的宁暂临,示意叫她起来唱歌。 学生会的同学已经在外面开始检查仪容仪表和班级唱歌声音大小了。 徐堂砚弯腰将她的外套往下拽了拽,露出小姑娘的脑袋。 他拿笔敲了敲宁暂临的胳膊,见人还是一动不动,伸手推了推她。 “宁暂临。” 宁暂临脑袋晕晕沉沉的,睡梦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看到少年白衬衣的衣角,想张嘴说话,但喉咙疼的发不出声音。 她撑着桌子,站起来看着文艺委员在讲台上的指挥开始唱每周一歌。 没唱两句,声音的嘶哑被教室里歌声盖住,没让旁边的少年注意到。 下午的第一、二节课本来是体育课,但是他们班今天升旗仪式都穿的正装,没有穿灰色运动服,于是体育老师只能改成了室内。 上课之后,体育老师坐在讲台上看自习。 宁暂临还是觉得浑身疲惫,又趴下睡觉,没过多久被体育老师看到了。 老师走到徐堂砚旁边,小声跟他说:“把你同位喊起来。” 徐堂砚伸手晃了晃她,宁暂临咳嗽了两声,睁开眼看到体育老师站在桌子旁边。 体育老师看她脸色不太好,耐心询问道:“同学,你是不是不舒服啊?需不需要去医务室?” 宁暂临眨了两下眼睛,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赶快去吧,同位陪一下,注意安全啊。”体育老师拍拍徐堂砚的肩膀,回到了讲台上。 宁暂临把西装外套放到了桌上,站起身。 “能自己走吗?”徐堂砚离开位置,站在桌边垂眸看她。 她本来垂着的胳膊扶住桌子,声音小的只能够徐堂砚听到:“站不稳了。” 少年沉默了几秒,把右胳膊伸到宁暂临面前,给她做支撑。 小姑娘看着他,把手搭在他的小臂上,碰触到西装袖子,质感并不是那么丝滑,磨得她掌心痒痒的,窜到脑袋里,更加晕晕乎乎。 她和徐堂砚从教室后门走出去,两个人走在没有一个人的走廊上,经过的教室传来老师激情讲课的声音,两个人静静地走着,小皮鞋“嗒、嗒、嗒”的跟上徐堂砚的脚步。 “阿砚。”宁暂临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喊他。 徐堂砚正走着,听到宁暂临叫自己,停住了脚步,侧头看她:“怎么了?” “你走太快,我跟不上。” “……” 徐堂砚没吭声,继续往前走,把步子速度放慢了些,和宁暂临小皮鞋的嗒嗒声保持一致。 医务室在圆顶楼一楼的拐角处,他扶宁暂临到了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徐堂砚推门,扶着宁暂临走到医生的桌前,坐到座位上。 “怎么了?哪不舒服?”女医生示意宁暂临把胳膊放到诊垫上,把了把脉。 宁暂临声音有些嘶哑:“喉咙疼,没有力气。” 女医生拿出手电筒,走到她身边,把灯光打开,说道:“来,张嘴。” 宁暂临仰起头,张大嘴巴,露出一排小巧的牙齿:“啊——” 徐堂砚从旁边看着,第一次发现,原来宁暂临有颗单侧的小虎牙,就长在左边离门牙不远的地方,尖尖的。 女医生观察了一阵,最后确诊说:“你这是支气管炎。” 徐堂砚皱了皱眉,想着明明早上还好好的,包括升旗演讲也一点征兆都没有。 “她早上还很正常。”徐堂砚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女医生关掉手电筒放到自己抽屉里,推了推眼镜,语气不怎么和蔼:“急性的,是不是早上穿的少,喝凉气了?台江昼夜温差那么大,也不注意及时增添衣物,小姑娘家家的别只会爱俏,生病了多遭罪。” 宁暂临抬手揉了揉眼睛,木讷地点点头,没把医生的话听进去。 “给你打个阿奇霉素吧,同学在她旁边看着点,有什么不适难受的症状给我助理说。” 女医生临时还有事,给宁暂临把针打上之后,就离开医务室了。 整个医务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有在隔间收拾东西的助理姐姐。 宁暂临躺在病床上,盯着滴到输液管里的阿奇霉素注射剂发呆,两只眼睛像是不聚焦了,很空洞,直愣愣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早上为什么要让我踩你一脚?”徐堂砚冷不丁地问她。 他看见宁暂临的眼神还是呆滞的,听到话语声之后,反应了几秒,才回过神来,一双眼睛里又积攒起笑意,乌黑发亮:“你说什么?” 徐堂砚愣了下,转换了话题:“胳膊麻吗?” 他之前也打过,所以知道阿奇霉素会比一般打的点滴要疼一些,输液的时候整个胳膊都会有麻嗖嗖的感觉。 宁暂临蜷曲攥了攥右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胳膊好像确实有一些麻。 她撇了撇嘴,脑袋靠在后面的枕头上,用左手煞有其事地摸摸自己额头,揉着太阳穴,声音压的很软:“好麻啊,阿砚,胳膊疼,脑袋也疼,我眼睛都快看不清你了。” 徐堂砚看她输液后病情怎么还变严重了,起身往隔间走去。 “你好,刚刚打阿奇霉素的女同学出现了点状况。”徐堂砚走过去跟助理姐姐反应。 这个年轻姐姐也是刚来当实习助理,怕同学出事,连忙跑过去。 “小妹妹,你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助理姐姐看着快打完还剩点底的注射剂,拿起线管把速度调慢一些。 宁暂临躺在枕头上不吱声,目光瞥到少年那。 “她胳膊疼,还头晕眼花,会不会是对阿奇霉素过敏?”徐堂砚代替她给助理姐姐说症状。 医护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心惊胆战的,生怕她出事,语气里有些焦急:“那还是换葡萄糖输液吧,我去拿。” 徐堂砚坐在病床旁边的座位上,看着医护把葡萄糖注射液换上,然后嘱咐他一定要随时注意宁暂临的状况。 小姑娘看着葡萄糖注射液慢慢滴着,开始有些无聊,于是跟徐堂砚搭话。 “你知道除了历史老师,还有什么人是喜欢历史的吗?嗯——,历史教授,历史博士。” 徐堂砚听她声音好像没有刚刚那么虚弱了,回到:“文物修复师。” “文物修复师——”宁暂临想了想,应该不太会是,褚未语在日记里说明了两个人还有一层师生关系。 她摇了摇头,又说道:“就是能称之为老师一类的。” 徐堂砚沉默了一会,音线清冷:“喜欢历史的不一定就是从事这个领域的人,你提的问题范围很大。” 不一定就是从事这个领域的人。 对啊,她怎么就想狭窄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把爱好变为工作。 “你说的真有道理。”宁暂临自言自语道:“温柔、儒雅、智慧……,最乖的学生。” 徐堂砚看她眉头紧锁,嘴里还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还晕不晕?”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又盯着已经下去了三分之一的葡萄糖注射液。 宁暂临用没打针的手撑着,稍稍坐了起来,后背倚靠在枕头上,眼角微弯,回应道:“不晕了。” 徐堂砚看她说话并不是有气无力的,脸色也没有午休时那么差。 “你刚刚——”徐堂砚顿了顿,淡淡道:“能感觉到自己为什么晕吗?” 他想着如果是对阿奇霉素过敏,可能还是得去医院比较好,但自己又不是本人,也不知道真实症状到底是怎样的。 宁暂临舔了下嘴唇。 或许是在枕头上躺过的缘故,她额前多出几缕碎发,遮住眉梢,漂亮的眼睛里是人畜无害,她一脸无辜地说:“哦,可能是我肚子饿了吧。” 第15章 15 偷吻戒指 “我可…… 徐堂砚看着她真挚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换了个说法。 “中午没去吃饭?”他问道。 宁暂临看到被子上有一根细长的头发,应该是自己掉的,用指头捏了起来,绕到输液那只手的指腹上,她看到自己的指甲被头发缠住后,粉白色充了血,整个甲面被粉红色涂抹了好几层。 她点了两下头:“早饭也没有吃。” 宁暂临手指抖动,发丝从指腹滑落,留下了圈红印子,像是戴到一半的戒指。 徐堂砚眯了眯眼,抬眸看着还剩二分之一的葡萄糖注射液,说了句:“我出去转转。” 她眼珠随着他的动作转动。 徐堂砚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 宁暂临看着他从座位上起来,喊住他:“可你没有给过我电话号啊。” 徐堂砚迈了一步的腿僵住。 他转身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手机给我。” 宁暂临伸到苏格兰小红裙的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可能动作起伏有些大,把裙边往上带了带。 徐堂砚视线立马挪开,侧过身,手收回来抄到兜里,低头盯着自己鞋尖。 “给你。” 他拿到宁暂临递过来的手机,把电话号码输入进通讯录里,放到病床旁紧挨的桌子上。 徐堂砚看了一眼她还在输液的手,把自己的蓝西服外套一脱,搭在了她手边。 “外面太热,先放你这。” 宁暂临揪着外套放到了自己的床一侧:“好。” 徐堂砚看到被扔到床边的蓝西服,想说点什么,又紧抿着唇,转身离开了医务室。 小姑娘看着他走出去,坐直身子,转头看向腿边放的西服外套,她又扭回头朝门口望了望,安心地把衣服拿起来。 “阿砚的衣服。”她自言自语道。 宁暂临抱在怀里,发呆了几分钟,又对着徐堂砚的蓝西服很认真地说道:“我可以闻闻你吗?” 她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的徐堂砚,同种清冷模样,寡淡的奶味像是安神香,能舒缓自己的情绪。 “谢谢你同意。”宁暂临咧开嘴巴,露出左侧的小虎牙。 她抱起蓝西服,从衣领处轻轻嗅了嗅,果然和自己预料的那般,于是心满意足地放回到原位置。 宁暂临打开自己手机,翻找着相册里的照片,她并没有自拍的习惯,所以照片存的很少,没半分钟就翻到了高一刚开学保存的级部任课老师分配表,她先是把自己班的任课老师都筛了一遍,并没有可疑的。 其他班的任课老师名字里带W的倒是看到四个,但三个是女老师,另外一位她是知道的。 那个老师在级部里出名过一阵,听小道消息说,是有人举报他在校外机构有偿补课,被撤了职,转行做别的了。 宁暂临把手机关掉。 她看见自己的葡萄糖滴的那么慢,肯定还要很久,把脑袋枕到枕头上,闭着眼休息一下。 徐堂砚提着零食袋走进来的时候,小姑娘呼吸均匀地睡着,身上也没盖点什么。 他弯腰把零食袋放到地上,动作很慢,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等她醒过来。 助理姐姐完成工作之后,有些不放心,又走过来询问她感觉怎么样,没想到小姑娘睡着了。 “不晕了。”徐堂砚小声地跟医护说道。 助理姐姐这才放心,她看着病床上的宁暂临,似乎是看到什么,走了过去,将床边上的蓝西服拿到手里展开披到了她腰间。 离开的时候还嘀咕了一句。 “睡觉也不知道盖点东西。” 徐堂砚看着自己的衣服遮到了她的膝盖,挪开了视线,低头给宁虞刚回过消息去。 【叔叔,她没事了,放心吧。】 宁虞刚过了几分钟才回复过来。 【那就好,我在出差也赶不回去,这几天还得麻烦你多多照看她了小砚,钱你收着,别跟叔叔客气。】 回复消息的同时,他给徐堂砚转过来了五百块钱。 他没有收,只觉得宁虞刚这个人这么多年也没变过,小时候只要宁暂临妈妈在医院,他就会把宁暂临交给他照顾,然后给小朋友花不完的零花钱,就撒手不管了。 在他的眼里所有事情都能用钱解决,甚至连亲情都可以用所谓的一次次转账来维持。 宁暂临睡了不到半小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徐堂砚已经回来了,她揉揉眼睛,等坐起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少年的外套在自己的腰间。 可是明明她乖乖放回到床边了啊。 “我没有偷盖你的外套。”宁暂临把蓝西服递给他,然后又很实在地补了句:“只是闻了闻。” 徐堂砚拿着自己的外套僵了一下,皱眉问她:“你闻我外套干什么?” 还不是徐堂砚又不允许闻他自己。 宁暂临抬头看到葡萄糖滴完了,把自己的右手抬高,血液有些倒流,从针管处往外回了一点血。 她把粘住针管的医用胶带揭开,左手捏着吊针管,拔了出来。 留在管子里回流的血液顺着细针头低落到地上。 宁暂临本来想的是回教室吧,但看到徐堂砚脚边放着一大袋零食,呼之欲出的话拐个弯刹住,她又想说别的了。 “这是给我买的吗?” 徐堂砚低头看一眼自己从小超市里买的零食,挑了下眉毛,慢条斯理地说道:“不是。” 宁暂临肚子有些饿,她瞥见里面还有自己喜欢吃的黑加仑味软糖,咽了咽口水,想到桌洞里好像还有早上忘记吃的面包,迈起步子打算往外走。 “不过我可以卖给你。” 少年的声音绊住了她。 宁暂临转过身来,拿出手机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嗡…嗡”两声。 徐堂砚看到自己微信里蹦出来的转账消息,轻笑了一声。 大概就是勾了勾嘴角,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宁暂临面前笑。 作为十六岁的徐堂砚,而不是六岁时天天跟在她身后的徐堂砚。 “快收。”宁暂临催促道。 徐堂砚只是觉得这父女俩多少还是有点相似之处,至少在花钱方面能看出是亲生的。 连转账的钱数都一模一样,500块。 “我没那么黑心。”徐堂砚把五十块扣出来之后,给她退回剩余的钱,没想到宁暂临拒收了。 她结果徐堂砚手里的零食袋,又坐回到病床上,边吃边说:“嗯,算我预付的。” 两个人回到教室的时候,连堂的体育课已经下了。 宁暂临提着零食袋,小皮鞋嗒嗒嗒地走向自己位置,却发现有一对中年夫妻站在徐堂砚位置的后面,应该是在收拾褚未语遗留在这的东西,面容看起来并不是很悲伤。 小姑娘走到自己座位,坐下之后,把零食袋放到了自己的桌洞里收好,然后转身看向后面。 “宁暂临,你好点了吗?”陈展看着两个人去了医务室,小声地关心到。 宁暂临没空理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给褚未语收拾东西的两个人,他俩往教室后面的一整排橱子走过去,她才开了口问陈展:“褚未语的爸妈?” “你怎么知道。”陈展往后面瞥了一眼,又悄悄地说:“我刚开始以为是亲戚呢,看着一点都没有伤心样,和死的闺女不是他们的似的。” 褚未语后面的橱子里并没有放多少东西,两个人挑拣了一些有用的、没有做的辅导书准备回去给她弟弟。 是的,褚未语还有个小一岁的弟弟明年就上高中了。 宁暂临的眼珠随着两个人的身影转动,看到他们两个人又回到座位上,把褚未语桌洞里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捡拾了几本没做完的题。 “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一会出去扔垃圾桶吧。”男人对着还在翻书的女人说道。 褚未语妈妈点了点头:“行。” “阿姨。” 女人听到一声甜甜的称呼,抬头去寻找声音主人是谁。 宁暂临站起来,走到徐堂砚身后,指了指桌上放的那一堆褚未语刷完的题和笔记,问道:“这些能不能别扔啊,我和她是朋友,想留下未语的一点东西留作纪念。” 男人想着既然没有用,自己还得费力拿出去扔了,笑着跟宁暂临说:“那小姑娘你留着吧。” “谢谢叔叔。”宁暂临把桌面上的那一堆抱回到自己位置。 陈展对她的行为有些不理解,明明她和褚未语也不是很熟的朋友啊。 而且他从小女生那听到的八卦都是褚未语嫉妒宁暂临的成绩,想要超过她,但每次都差着那么几名。 徐堂砚对她把这么一堆书搬到自己脚边的行为只是默默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继续学自己的习。 下午放学之后。 宁暂临背好书包,蹲下把那一摞书抱到手里,去停车棚骑自行车。 她周五放学为了和徐堂砚一起走,把自行车扔这了一个周末,今天得骑回去。 仁济和宁昭路就两站的距离,小姑娘基本上二十分钟左右就到家了,但这次因为前面放了一堆累赘,让她比平时骑得慢了些,得控制好车把。 到家门口。 她一看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宁暂临回到家里,将那一摞书抱回了三楼自己的卧室,也没有想吃饭的饿意。 她打开书包,把那一大袋零食放到书桌上,从里面挑出来黑加仑软糖,将零食袋收回到抽屉里,用小锁锁住了。 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本来她计划是在连堂体育课上写完的,没想到自己会支气管炎去医务室输液。 宁暂临把作业拿出来写完,边写边把糖拆开,丢一颗到嘴里,用左侧的小虎牙刺进去,咬得软软的。 两个小时后。 她看到自己卧室花瓶里的玫瑰花已经枯萎了,又兴致冲冲跑下楼,从花园里挑了几朵,重新放进花瓶里。 宁暂临把自己作业收起来,将褚未语的那摞题和她的日记本摆到书桌上。 日记本里的内容已经看过好几遍了。 她先筛了一遍没太有用的书,随手扔到了垃圾桶里。 也不知道怎么了,宁暂临的眼神定在了那几本远洋发的辅导题上,她把那几本辅导题单独放到一起,又把另外一堆翻着看了看,但没扔到垃圾桶里。 宁暂临翻了翻,拿起一本历史辅导题,打开之后,发现褚未语的笔记记得密密麻麻的,有些潦草,有页好像是没有笔水了,写的字颜色都是深浅不一。 她又找出了历史课本,发现笔记和辅导题上的差不多。 小姑娘有耐心地把所有的辅导题都翻了个遍,发现有些并不是大课的辅导题,而是一对一的个人定制题。 宁暂临把褚未语的粉色日记本摊开,又翻阅着那些辅导题。 过了半小时。 她把日记本合上,咧开嘴笑了笑。 第16章 16 蜜桃期待 表扬我…… 褚未语也是在远洋上辅导的学生,所以她能接触到称为老师的人便只有仁济的老师,以及辅导班的老师。 如果是别的学校学生,宁暂临或许会多想一些,但仁济在台江是唯一一所具有保送资格的学校。 褚未语在遗书里说过,保送考试太打击她的自尊心,她对于他没有了意义。 宁暂临整体梳理一遍嫌疑人的特征。 中年男性,一位涉及到保送的老师,在仁济或远洋工作,有妻子和孩子,热爱历史,去过当地有名的历史文化展览馆,不出意外名字里有W。 她重新确定了嫌疑人,那个不知道姓名的温博士。 宁暂临不是瞎猜,也不是单纯的因为温博士的温和“W”这个字母代号重合,她是根据褚未语的那一摞辅导题判定的。 她刚刚研究了褚未语的字,宁暂临把粉色日记本、一本历史辅导题、一张夹在语文课本里的优秀作文、一本一对一数学辅导题,还有数学导学案摆到自己面前。 小姑娘先将那张得了50分的满分优秀作文看了一遍,这是褚未语在班里最出彩的时候,宁暂临甚至还有些印象。 语文老师在全班面前狠狠地表扬了她,并且让褚未语上讲台读一遍自己的作文。 那次的语文课,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她站的那么高,或许是看不清楚的缘故,同学们望过来的眼神都变得和蔼可亲了许多。 宁暂临记得后续这篇优秀作文被语文老师收走了,在教学楼的展览墙上挂了一阵子。 她把作文拿到手里,还能看到四个角上有图钉穿透的小圆孔,只有中间一道折痕,能看出来褚未语对它的珍惜程度。 宁暂临对比过,这篇优秀作文是一摞书里褚未语写得最认真的,标准的楷书,笔水也很充足。 粉色日记本里的字,没有作文认真,但也是字迹整齐,还带着点俏。 相反,对比历史辅导书、历史课本这种有关的,反而写得十分潦草,没有重视的感觉。 这也是宁暂临突破的关键,那本一对一数学辅导题和其他的辅导题都不一样,明明是理科需要算术写公式的东西,她偏偏写得和语文优秀作文般整齐板正,还使用了仁济推崇的三色笔。 绿色预习,蓝色画重点,红色修改错题。 她一个颜色都没有落下。 这本辅导题摊开之后,宁暂临看着它,它仿佛在说: 表扬我吧,我在期待着,你看不见吗? 宁暂临看到封皮上的课时老师写着一个“温”字,她翘起腿,踢开自己的小皮鞋,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蕾丝花边袜子,把书包里的手机拿出来,翻到远洋的电话,打了过去。 “喂,你好。”对面传来远洋辅导老师的声音。 宁暂临拿起黑加仑软糖,把糖皮剥下来,放到嘴巴里,把免提打开。 “喂?” 那边没有听到声音,又问了一句。 过了几秒。 “老师好呀。”小姑娘往前倾倾身子,还在晃着腿。 辅导老师瞬间热情起来:“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是报名课程呢,还是想免费试听?” “能不能帮我转接陈老师的电话呀,她是我的远洋班主任。”宁暂临很有礼貌地问道。 “好,稍等。” 等转接后,她跟陈老师说了自己想报数学一对一课程,感觉最近学习有些吃力,问可不可以要温博士教。 陈老师本来说温博士的一对一已经安排满了,周末着实没有空余时间。 宁暂临说可以周内上,她是走读生,下午放学之后都可以去远洋呆着,于是把一对一辅导课程安排在了周二、周三、周四的晚上七点到九点。 她把电话挂断之后,将书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也没穿鞋,跑到画室里练习画画。 宁暂临下笔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想画的景色和临摹作品,倏地,脑海里浮现出今天少年的那双白色帆布鞋,被自己踩了一脚之后的模样。 她端着调色盘,把那双鞋画了出来。 明明很讨厌白色和粉色,但宁暂临还是把它完成并收了起来。 一天眨眼间就过去了,等到周二下午最后一节课。 她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徐堂砚,还在学生物,还剩几分钟的时候,大家都开始小声说话,收拾东西。 他一点都没受影响。 宁暂临只觉得徐堂砚很爱学习,自己要是有这个劲头,可能在级部会排到前十吧。 她现在是级部前二十名,已经是超过了一大部分人了。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宁暂临背好自己的书包,往校门口走去。 远洋的客车每天都有来接学生去上课的,她跟着陈老师坐最近发出的一班车,到了辅导班。 宁暂临着实没想到,原来周内也是有那么多学生来上课的,拼保送的压力着实是会令人焦灼。 她拿着陈老师新给她打印的数学资料,去203拿了封皮和黑色板夹,将零散的一沓A4纸按着孔装订起来,成了一本书。 一对一的辅导教室在走廊最远处,她拿着笔和题,走到教室门前,但没有立即进去,似乎是想到什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苏格兰小红裙,理了理裙摆,又将白衬衣领口的第一颗扣子解开,露出漂亮的黑蝴蝶吊坠。 她把发圈拽了下来,深黑色卷发散到肩膀上,还带着一股洗发水的香味。 嗯——,水蜜桃味儿的。 宁暂临迈着步子走进去,这个教室的布置和其他教室完全不一样。 都是规格相同的小隔间,左右各一列,目测大概有12个,私密性很高,适合老师讲课。 她抱着数学辅导题往里走,在最后一排的那个隔间看到了正在仰头喝水的温博士。 男人笑着朝她招了招手,示意让宁暂临坐到里面去。 小姑娘笑了笑,等温博士站起来之后,走进去坐到了椅子上。 她看到桌面上放着一根笔,还有一杯刚接的温水,放在宁暂临这边伸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 宁暂临怔怔地望着那杯水,眨着眼睛。 “刚才接水顺手给你接了一杯。”温博士微笑着说道,把桌面上的笔拿到手里。 她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拿过水杯,喝了一口。 粉薄的嘴唇被水滋润着,透明的水渍还在唇珠上挂着,被宁暂临伸出舌尖舔了下。 “谢谢老师。” 她侧着头,黑色的眼珠透过温博士的方框眼镜,把目光缠绕进里面去,对着他笑得那么甜。 温博士推了推眼镜,拧开保温杯又喝了一口水,温和地说道:“想先补遗落的知识点还是直接做题?” 宁暂临抿了抿嘴,停顿了几秒,把打印的辅导题翻开摆到两个人面前。 “老师,讲题吧,我想期中考试数学考好一点。” 温博士应了声“好”。 两个小时里, 宁暂临听着他讲的知识点,顺便观察着温博士的一举一动。 可能是离得近,男人说话的时候,比平时上课要更温柔,他讲题喜欢把手搭在椅背上,正好能碰到小姑娘短袖白衬衣右边露出来的胳膊,白嫩的皮肉,只差一厘米。 她遇见不会的题,会托着腮听他讲,偶尔和温博士的目光对视上,宁暂临也不躲闪,直到男人的视线移开后,她再去看题。 “老师。”宁暂临突然打断他。 温博士笔一顿,嘴里讲着的题停下,问道:“怎么了?” 她拿起一次性纸杯,朝他晃了晃,露出小虎牙,笑着说:“想去接水。” “噢,好。”温博士也微笑,站起身来:“正好休息休息,我去上个厕所。” 宁暂临走在走廊上,她走得不怎么快,但有人比自己走得还慢。 小姑娘能感受到,走出小教室的那刻,就有一双眼睛从未离开自己的这双腿。 休息过后。 宁暂临听温博士讲了在学校里没有学过的知识点。 下课的时间点到了之后,温博士把口袋里的课时条掏出来,放到宁暂临面前。 “签个字吧。” 她拿到手里,眼神的厌恶被强行压下去,粉色的纸条上写着授课老师,时间地点和课时,还有学生签字。 温博士在上面签了一个温字,还是没有写自己的姓名。 “好的。”宁暂临乖巧地应声,低头在纸条上一笔一划的签着宁暂临三个字,又说道:“老师写姓真好看。” 温博士听到小姑娘夸他的字,笑着推了推眼镜:“是吗。” “嗯。”她把纸条交给温博士,眼神很认真地说:“像文科老师的字,有行书的感觉。” “我平时喜欢空闲的时候练练毛笔字。”温博士陪她一起往教室外面走过去,开始聊学习以外的话题。 宁暂临接话道:“我以为数学老师的时间都用来算题了呢。” 温博士走到密码门附近的桌子旁边,将手里的课时条放到桌上,打开那个透明的收纳盒,里面放着的全都是课时条,他将自己的也放进去。 男人听到小姑娘说的话笑出了声,按开密码门:“就算是数学老师也会有自己的爱好啊。” 宁暂临背着书包,走到电梯面前,按了下行的按钮。 温博士也要回家,和她坐着同一时间的电梯下去。 电梯里四周都是镜子,宁暂临把手机拿在手里,打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小姑娘余光往镜子里瞥去,看到温博士的眼睛低垂着,斜斜地看向自己这边。 走到大厦门口后,宁暂临对着男人挥了挥手,去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牌等回家的那路公交车。 宁暂临坐到站牌的长椅上,无聊地盯着自己的小皮鞋看。 没过多久。 一辆白色的宝马从她身边停了下来,车灯的灯光白炽炽地打成两束,车窗被摇了下来。 宁暂临低着的脑袋抬起来,眨着眼睛看向车里的男人。 “暂临,你做几路车回家啊?”温博士微笑着问她。 宁暂临两只胳膊撑着椅子沿儿,翘了翘脚,笑着说:“K93路呀。” 温博士好像想到什么,煞有介事地说道:“93路这两天绕远道,末班车改成了八点半。” 小姑娘眉头皱起来,揪着自己裙摆说道:“可是去我家就只有这一辆公交车。” 温博士好心地说:“上车,这两天我送你吧,正好同方向,小姑娘自己一个人老师也不放心。” 宁暂临从长椅上站起来,理了理书包带,笑着说:“好啊,谢谢老师。” “不客气。”温博士下车帮她开了后车门。 一路上,温博士问了她现在的排名和数学成绩。 两个人就这么闲聊着…… “我呀,嗯——,很喜欢历史,所以高二分文、理班想选文科呢。”宁暂临把话题引到了自己喜欢的学科上。 温博士似乎是来了兴趣,笑着说:“哎,那你看过台江历史文化展览馆的展吗?” 宁暂临摇摇头,语气里带着可惜:“我想去,但是没有抢到票。” 温博士扶着方向盘的手推了推眼镜,从后视镜里看向身后的小姑娘:“这样吧,你期中考试如果数学成绩考到班里前五,老师请你去看。” 宁暂临很惊喜,又问道:“真的吗?” “不骗你。”温博士打着方向盘拐了个弯,快到了宁昭路。 宁暂临从后视镜看到男人时不时瞥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准确来说,是苏格兰小红短裙。 她盯着车内后视镜,跟温博士的目光对上了,男人对自己温和地笑笑。 小姑娘给他出了个问题。 “老师,你知道什么东西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吗?” 温博士把车开上坡,没注意听宁暂临问的话,随便应和了一句:“什么?” 宁暂临歪歪脑袋,从后视镜里看向温博士的脸,咧开嘴笑得灿烂,贝齿是剥了壳的生荔枝。 “小女孩的双腿。” 温博士猛地一刹车,没听到她说的话,车前面跑过去一只野猫,刚刚差点压到。 他把车停在了宁暂临家门口,车灯还没有灭掉。 小姑娘打开车门下来,跟温博士说了再见。 宁暂临转身往家门口走去,在车灯照耀下,看到了坐在门边的徐堂砚,垂着胳膊,脚上穿了一双拖鞋。 少年正抬头望着自己。 第17章 17 怪物仪式 “你怎…… 宁暂临有点疑惑, 怎么会在自己家门口看到徐堂砚呢。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刚刚跑过去的野猫变的。 可是——,洋娃娃那么漂亮,她私心觉得阿砚还是更像布偶猫一点。 宁暂临只是盯着他, 走到了徐堂砚面前。 她低头看着和自己对视的他。 “那人是谁?”徐堂砚站起来,瞬间就换成了垂眸看着她。 宁暂临眨了眨眼睛,假装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你说哪个人呀?” 徐堂砚眼眸顺着路灯的光盯住下坡拐过拐角的白色轿车, 眼尾上挑,唇角紧绷着, 过了几秒说道:“送你回来的男人。” 宁暂临背着书包好沉, 压得她肩膀有些疼, 她把书包带拉下来, 伸手递给他:“阿砚, 你帮我拿吧,好沉啊。” 徐堂砚见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 自觉地把手抄在裤兜里,用行动拒绝帮她提书包。 宁暂临手伸的有点酸, 向前走了一步,弯腰把书包放到少年的双脚上, 掖着裙边蹲下从侧兜里找出家门钥匙。 徐堂砚楞在那, 他感觉轻轻的书包给他的双脚灌了铅,小姑娘的头发丝蹭到自己的运动裤, 像是有蛊虫顺着裤子钻进膝盖里,让他无法动弹。 宁暂临拿起钥匙就起来了, 小跑两步将门打开。 徐堂砚低头看着脚上的书包要不稳地往前掉了,连忙伸胳膊用指尖勾住书包带,提到手里。 他转过身,看见宁暂临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并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徐堂砚抿了抿嘴,还是提着书包走了过去。 他跟在宁暂临身后走进门,摸黑打开灯,整个客厅亮堂起来,不过灯光一照,更显得空空荡荡,连点人气儿都没有,像是弃居了很久的欧式古老别墅,装潢华丽又颓靡。 “哦,我还没告诉你。”宁暂临突然转过身,仰头看向徐堂砚的脖颈。 她去寻那颗棕色小痣,寻到了,开心地笑一笑。 “他是远洋的一对一老师。” 徐堂砚听出来宁暂临说的那个他是刚刚开车送她回来的中年男人,他隐约觉得这个老师并不是什么好心的人。 “你怎么不自己回来?” 他把书包放到沙发的一角,瞥到面前的窗户还开着,凉风从窗缝里呼呼刮进来,听着像是卧趴睡觉的恶犬在磨牙。 宁暂临坐到沙发上,将桌面放着的糖拿到手里,剥开了一颗,放到嘴里含着,说话的时候有些口齿不清:“就是,K93路末班车改成了八点半,可我要上到九点啊,老师说要送我。” 徐堂砚不知道是风吹着窗吱呀作响的声音惹人厌,还是她毫不避讳的话语招人在意。 “你们家的工具箱放哪了?”他避开了这个话题,提起自己来这的真实目的。 宁暂临从沙发上站起来,想了想,说道:“好像在二楼。” 她抬脚上楼梯,往二楼宁虞刚的卧室走过去,身后的徐堂砚也跟着她走上去。 宁虞刚的卧室被锁上了。 宁暂临想到自己的杂物室里还有一套新的工具箱没有用,她回头看着徐堂砚指了指楼梯:“锁门了,楼上杂物室还有一套。” “那去楼上吧。”徐堂砚等她先走,自己随后跟上。 少年走在昏暗的古棕色楼梯上,安静的空间里传来的只有宁暂临小皮鞋踩地,以及年岁已久,木质楼梯的吱嘎声。 他不禁有些打寒颤,忍不住又想起自己不愿意回忆的那年山顶。 整栋别墅里,平常都只住着宁暂临一个人。 徐堂砚会去想,她难道不害怕吗?如此压抑的地方,小姑娘住了十几年。 他忽然意识到,自从回到台江,自己好像还没有见过宁暂临的妈妈,秦顺宜。 秦阿姨的病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已经过了那么久。 “宁暂临。”徐堂砚站在身后看着她去开杂物间的门,里面传来一股尘土的味道。 小姑娘回头,问道:“怎么了?” “秦阿姨是出差了吗?”徐堂砚想着或许是工作原因,一直没在台江。 宁暂临听他说的名字,感觉自己已经快忘记这个姓了。 秦阿姨。 秦顺宜,是她的妈妈呀。 “你说我妈妈吗?”宁暂临又问了遍确认一下。 徐堂砚淡淡道:“嗯。” “她不是出差,我妈妈出国了。”宁暂临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他,但又仿佛没有看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徐堂砚有些诧异,脱口而出:“出国了?” “阿砚,你走的那天,我妈妈也离开了。”宁暂临说话语气平淡又疏冷,她突然笑了笑,声音也甜起来:“你和她是同一天走的呢。” 徐堂砚想起走的那天,他跑到这里,看到大门紧闭着,小朋友个子还矮,望不到里面。 他跑到围栏处,搬了一块石头放到脚底下垫着,两只小手紧抓着栏杆,爬了上去。 这个位置是宁暂临家的玫瑰花园,小堂砚看见成片的玫瑰花盛开着,红的热烈,只不过有一小块地方塌了下去。 他努力地踮脚,看到了躺在花丛中心的宁暂临。 小萝莉穿着一身黑色的复古宫廷公主裙,深黑色及肩卷发散落在红色的花瓣上,耳朵旁边别了蝴蝶发卡,她闭着眼睛,粉雕玉琢的,白嫩的小腿蹭上了泥土,脚丫上还有玫瑰根茎的刺。 徐堂砚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今天是徐家印带着他离开台江的日子,虽然昨天发生了那么不愉快的事情,但小朋友还是觉得会不会是她的恶作剧。 他要来跟她道别,以及说清楚为什么她要这样对自己。 徐堂砚还给宁暂临准备了离别礼物,就放在门口,其实他还没来得及打开看里面是什么,只知道严宴舒说把这个送给小女孩,你们俩会冰释前嫌的。 小朋友紧紧地攀扶着栏杆,朝里面喊到:“暂暂!” 他有些奶的声音传到了小女孩的耳朵里,宁暂临翻了个身,翘着脚趴在花丛里,没有理会栏杆外的他。 “暂暂!”徐堂砚喊得更大声一点。 玫瑰花丛中的小萝莉终于有了动静,她转过头,目光有些呆滞地望向这边,又慢吞吞转回去,手掌心撑在地上,站了起来。 徐堂砚看着宁暂临往自己身边走着,在栏杆的不远处停下,看着他的白T恤紧紧地皱着眉头。 “你来干什么?”宁暂临问道。 徐堂砚看到小女孩脸上不悦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来,扒着栏杆说道:“你怎么躺在玫瑰花丛里啊?” “关你什么事。”小萝莉声音软糯糯的,弯腰把腿上的泥土拍了拍,看着自己的小脚丫出神。 小朋友咽了下口水,又尝试跟她沟通:“它的刺扎人很疼的,你不怕疼吗?” 宁暂临往前走了一步,歪头看着他,不理解地问道:“很疼吗?” “对啊,扎到会流血的。”徐堂砚手掌心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栏杆开始变得有些滑,他只能再攥紧一点。 宁暂临又重复到自己的问题:“你来干什么?” “暂暂,你昨天为什么那样说,你是不是在吓唬我。”徐堂砚急切地想得到回答。 他可以原谅她,因为宁暂临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自己最亲信的人。 宁暂临透过栏杆看着小男孩浅茶色的眼睛,白净寡淡的脸蛋上还有昨天磕的伤,喉咙处贴了一个补丁式的纱布贴,看着可怜兮兮。 像只小猫咪,漂亮的皮毛被人踩了一脚,弄得脏凄凄的。 她觉得自己心生了一些可怜小男孩的感觉,为什么会可怜呢,就是因为那些补丁吗? 宁暂临还不知道这种感觉,不是像她以前可怜小猫小狗一般。 而是有新的释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一种甜而不腻的酸楚感,一把戳人心窝的小锤子,一只破碎受伤的洋娃娃。 这种感觉,被人类定义为—— 心疼。 她想开口说话,解释小男孩想要听到的答案,但被他打断了。 “你是不是恶作剧呀?暂暂我马上要走了,我会想你的。”他把手稍稍地挪了挪地方,眼巴巴地看着她。 宁暂临这才情绪出现了一点波动,往前走到栏杆旁,语气中带着质疑:“你要走?” 徐堂砚看小女孩终于肯走过来跟自己说话,狠狠点了两下头,勾起嘴角,露出一排白瓷釉般的牙齿:“对,严妈妈在等我,送你的离别礼物还在门口放着。” 他也要走,和妈妈一样离开台江,回来只是通知自己。 宁暂临走近,面无表情,那双深色瞳孔盯着他,语气冷漠:“真要走?” “嗯,徐爸爸要调职。”徐堂砚给她解释,然后期待着宁暂临说昨天在山顶不是故意的。 可期待落空,等来的是小姑娘的手,从栏杆里伸出去推开了徐堂砚。 小朋友手泌出了汗本来就滑,一个不稳当直接后脑勺着地摔倒了,脚还被自己搬来的石头磕了下。 “我昨天是故意的。”宁暂临小手去摆弄自己的蝴蝶发卡,对摔倒在地的小堂砚视若无睹,软软地语气说出最狠心的话:“讨厌鬼。” 第18章 18 山吹锦鲤 “徐堂…… 小朋友脚腕传来一阵疼痛, 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栏杆里面,但是墙太高了,他看不见宁暂临在干什么。 徐堂砚撑着地, 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白T恤衣服上沾染的土。 眼神里面满是失望,难道以前宁暂临对他的好都是装的吗?她会不会在栏杆里面担心自己。 小孩脚踝肿了个大包, 一瘸一拐地往墙跟前走过去,弯腰把石头推到原位置, 抓着栏杆小心翼翼地又爬上去往里面看。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小女孩担心的眼神, 没想到宁暂临又重新躺回到花丛里面, 闭着眼睛优哉悠哉地晃动着扎进刺去的小脚丫。 徐堂砚拧着眉头, 眼皮耷拉着, 他心里被失落填成了小土丘,又闷又沉。 那双浅色眼眸里的一汪冲泡过的白毫银针, 在小盅骨瓷茶杯里晃得厉害,兜不住溢出到下眼睫毛, 落得个人走茶凉的地步。 小男孩抬起手,把泪珠从脸上抹掉, 眼睑红红的, 是锦鲤的半透明尾巴。 “我不喜欢你这个朋友。”他这还是来到台江之后,第一次哭, 哭得那么没骨气,那么丢脸, 徐堂砚从石头上下来,一瘸一拐地小步挪着,嘴里还说着:“徐堂砚离开后再也不会想宁暂临了。” 他落寞的小身影走在长长的下坡路上,两边的悬铃木树荫葱茏, 太阳光打在他细软的发丝、脏了后背的白T恤、以及斜斜的影子。 徐堂砚只觉得小萝莉被一只无名怪物吃掉了,刚刚躺在花园里就是在举行什么祭祀的仪式。 他心中的好朋友消失不见,留下的是露着獠牙的坏恶魔。 只不过小朋友不知道的是,宁暂临站在家门前,望着他笼罩在光晕下的背影消失于拐角处,才低头看向怀里抱着的淡粉色小礼盒。 她皱着眉,把礼盒打开,看见里面躺着一条精致又美丽的吊坠项链,是只黑蝴蝶,展开着翅膀,像是要飞走了。 宁暂临把礼盒扔到地上,立马攥住了吊坠,跑回到三楼的卧室里,在落地镜面前,小心翼翼地戴到脖子上,好看是好看,只可惜链条有些长了。 …… “阿砚。”宁暂临看他愣着不说话,喊了一声。 徐堂砚低垂着眼眸,回过神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嗯。” “我们去拿工具箱吧。”她想去拽他袖口,被人躲开了。 徐堂砚走到门边,被灰尘呛住了忍不住咳嗽几声,他按开灯,回头跟宁暂临说:“放在哪了?” 他看宁暂临想往这边走。 徐堂砚目光落到她脸上,又补了一句:“在那等着。” 小姑娘停顿住,乖巧地站在那里:“好像在靠窗的架子三层。” 徐堂砚往里走着,打量着周围的杂物,很多是不用了的画架,缺了腿的桌椅,还有一堆叠整齐的衣物,都落了灰,他扫了眼,都是小时候的裤子,背带裤,短裤,长裤,看着都没怎么穿,除了灰尘没有磨损。 他走到了窗边的铁架子旁,眼眉和第三层齐平,找到宁暂临说的工具箱。 徐堂砚提下来,用手拍了拍工具箱上的灰,转身出门的时候,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往木地板上一看,原来是件白色背带裤,五六岁的小孩穿的,其实已经看不出来是白色了,颜色泛黄得很,背带断掉,中间拦腰豁开了好几个口子。 他有那么点印象,是宁暂临小时候穿过的,少年蹲下,膝盖蹭到木地板,把破烂不堪的衣服捡起来放到了旁边的架子上。 “找到了。”徐堂砚从杂物间走出来,手里提着工具箱,裤子膝盖处还有灰。 宁暂临走到他身边,问道:“你要工具箱干嘛呀?” 徐堂砚提着准备下楼,边走边说:“家里的水管坏了需要修。” 两个人下了楼,走到客厅的时候,徐堂砚瞥到沙发旁被风吹得直作响的窗还没有关上,抬脚走到门边把窗户开着的缝关合严闭。 客厅里安静下来,瞬间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徐堂砚刚准备走,听见了“咕噜噜”的响,他愣了下,这好像是从宁暂临那边传来的。 少年回头看她,只看见宁暂临在盯着自己的背影。 “饿了?”徐堂砚问道。 宁暂临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有啊。” 话音刚落,她的小肚子又“咕噜噜”一声。 徐堂砚把工具箱放到茶几上,走到她身边,垂眸问了句:“你晚上吃饭了吗?” 小姑娘回想了一下,自己从仁济放学后就直接去了远洋辅导,没多久上课点到了,也顾不上吃饭的事。 “没有啊。”她又摇摇头,隔着腰间扎进裙里的白衬顺手揉揉自己的小腹。 徐堂砚侧头看向厨房,想着冰箱里或许有顶饿的东西,说道:“我饿了,借你家厨房做个饭。” 宁暂临对做饭丝毫不感兴趣,只会热三明治和面包片,于是有些无聊地说了句:“哦,那你自己做吧。” 她跑到客厅,转一圈似乎没找到什么东西,又跑到自己楼上去了。 徐堂砚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之后,发现里面除了整整齐齐摆放的成排三明治,还有一大包拆封的面包片以及盒装牛奶,基本看不到其他的食材了。 他把冰箱里的抽屉翻了个遍,找到两包速食面条,还有现成的料包,拿到手里把冰箱门关上。 等徐堂砚把锅里的水烧开后,宁暂临已经从木质楼梯上往客厅走着,她手里拿着一个新画本,还有根素描笔,倚靠在厨房门口。 她仔仔细细地对做饭的少年观察着,掀开一张画纸,纸张的质感很好,摸在手里有那种厚重感。 宁暂临不怎么画素描,她都是对油画感兴趣,但又不能把画室的画板搬下来,只能拿新买的素描本了。 她画人像时,通常习惯用两条辅助线找透视并且定型人脸轮廓。 人的脑袋大概是个球体,当面向不同方向的时候,自然透视也不一样,横着的线多用于定在眼睛这一圈位置,纵线贯穿眉心、鼻梁骨和唇珠。 定好这两个位置后,脸部的绘画就会清晰不少。 每个人的个人审美不同,她历来是这么定的,画一些自己虚拟出来的人像。 宁暂临低头开始描型,这才发现,少年的颅骨生得那么优越,侧脸线条流畅,与她的纵线融合的如此之好,眉眼之间在她画癖上跳舞,连喉结和锁骨都没有卡顿。 “真奇怪。”她皱着眉盯着自己画的徐堂砚,又自言自语地说道:“为什么完完全全撞了。” 徐堂砚和她的个人审美定型的轮廓与结构完全契合到一块,连他的唇珠都在完美的位置。 锅里的面已经煮开,咕嘟咕嘟地冒出泡,热气像白雾般寻到了他的鼻尖栖息着。 徐堂砚把煮好的面盛到碗里,放到餐桌上,他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小姑娘,又转身回到锅前,拿起另一个碗,盛上了剩下的面还有一颗荷包蛋。 他看小姑娘还低着头,认认真真地从素描本上画东西,于是走到她面前准备叫她。 徐堂砚垂眸的时候顺势瞥到了画本上的少年,倒着看的缘故,他起初没看出来是自己,看到熟悉的厨房背景才意识到。 宁暂临画的是刚刚煮面的他。 “为什么画我?”徐堂砚皱着眉,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她。 宁暂临画完最后一笔,停下来抬头看着徐堂砚,眼神毫不避讳地扫过了每一个细节,她又看看自己的画,眉眼之间融上了甜甜的笑意,语气有些惊奇,又像是小朋友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急切地想要分享出去。 小姑娘把画好的他举到人面前,献宝似地说:“阿砚,你长成了我轮廓线的模样。” 他没接触过画画,自然也没能理解宁暂临为什么会表现出兴奋的一面来。 “为什么画我?”徐堂砚还是忍不住问她,哪怕知道小姑娘不会给出什么好听的答案。 宁暂临指了指他身后的厨房,说道:“我找个景练习素描,你刚好在画面里,就顺手画进去了。” 徐堂砚愣了愣,转身往餐桌旁边走去,坐到位置上,淡淡道:“煮多了,想吃自己过来。” 宁暂临看着他对面放着的一碗面,自己把素描本放到餐桌的角落,去厨房拿了一双筷子,然后坐到徐堂砚的对面,怔怔地看着那碗面。 他看着小姑娘没有动筷子,抿了下嘴:“冰箱里只有面——” “你还会做饭啊。”宁暂临冷不丁地打断他。 徐堂砚停顿了几秒,说道:“嗯,在锦州都是我做饭。” 他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把荷包蛋留在了最后才吃掉。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谁也不说话,吃完了晚饭,徐堂砚将碗洗干净之后,提着工具箱就打算回家。 宁暂临把他送到了门口,看着少年的背影突然想到什么。 她转身跑回到自己家的花园里,摘了几支玫瑰花,又小跑着去追他。 “阿砚!” 少年听到身后甜甜的叫喊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到跑到自己面前的小姑娘,白衬衣领口处的黑蝴蝶吊坠露了出来,手里拿着几枝花。 宁暂临拽过他的袖子,把玫瑰放到徐堂砚手里,笑着说:“把花瓶里的花换掉吧。” 这一周过得很快。 宁暂临之后上的两节一对一辅导课程,都没有坐温博士的车回家。 宁虞刚知道了她晚上没有末班车坐,就远程叫了两天的出租车,下课后就能看见出租车等在远洋辅导班的楼底下停车位上。 她也不知道爸爸是怎么知道的没有末班车,本来想着问一句,但宁暂临给忘了。 仁济的期中考试也在五月十号这天如约而至。 大家都提前一天收拾好自己书桌上的书本,考试当天背着书包去自己所在的考场。 考场的安排是按照一保的成绩来排的,宁暂临被分到了一班,而徐堂砚则是到了十六班,他补考考的分很高,但仍然按照分数的60%算作一保最终成绩,一下子就掉到了班级中游。 考试考了两天,这期间陈展动不动就吐槽为什么会有期中考试这种东西。 事实上仁济已经管的很松了,台江的所有高中基本上都有月考,更严格的军事化管理高中,甚至都有周考这种东西。 只要仁济一直没有给学生们明确设置月考,老师偶尔可以自行组织单元测试。 考试成绩出的很速度,排名第二天就已经贴到了班级的公示板上。 宁暂临这次期中考了班里第二,她瞥了一眼数学成绩,排名第一,心满意足地打算离开,转身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又仰头看排名,她发现徐堂砚这次考了班里第四,两个人之间隔着宣梓楠。 周姝也还是第一,她属于文理科平均发展的那种,虽然每一门成绩都不是最高的,但没有短板。 小姑娘回到自己座位上,看到徐堂砚正整理自己的期中测试卷错题。 她小心翼翼地挪了下凳子,托着腮看少年一门心思地写政治笔记。 徐堂砚写着写着,感觉有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笔一看,是旁边的人在盯着。 “你很闲?”他继续低头写政治笔记,声音清冷。 宁暂临眨了眨眼,疑惑地问道:“阿砚,你喜欢文科吗?” “嗯。”徐堂砚淡淡道。 小姑娘仔细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语气里带着可惜:“我喜欢理科,高二我们就不可能同班了诶。” 徐堂砚写着的手停顿了下,人民代表的代字勾变成了撇。 “无所谓。”他心思回到错题本上,不管身边的宁暂临了。 今天是周五,也是中午就放学。 宁暂临背好自己的书包,去停车棚骑自行车。 她回到家之后,看到辅导班的班主任陈老师要她的期中成绩,于是把拍下来的排名发给了她。 宁暂临只有陈老师的联系方式,任课老师是不允许私自加学生的联系方式的,所以沟通都是通过每个班的班主任当中间纽带。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联系人那里出现了一个红圈圈,宁暂临点开一看,发现是新添加好友。 添加人写的备注是:远洋辅导机构一对一温老师。 宁暂临对着屏幕笑了笑,点了申请通过。 她点开温博士的头像,发现朋友圈里没有发任何东西,连头像都是平平无奇,感觉像是刚注册的新号。 【暂临,期中考试数学考得怎么样呀?】 宁暂临看到他发的消息,没有回他,而是翻开书桌上褚未语的日记本,她前两天发现日记有一个小细节,之前没注意到,是一行被涂鸦笔涂黑了的字。 她摸了摸纸张后面的凸起,幸好褚未语平时写正楷的力气很大,所以经常本子后面就会留有印子。 宁暂临找出一根铅笔,从涂黑的底下那页没写几行字的白纸对应的位置轻轻地涂满。 她本来以为只能隐约看出来几个字,没想到很清晰。 褚未语涂掉的这行字里,提到了一个U盘,后面还跟着一句。 【我会保护好你的秘密。】 宁暂临印象里是有的,温博士在课上之前给大家投屏过一个视频,是存储在U盘里的。 至于她为什么有印象,是因为温博士那个U盘被同学夸过,很别致很古风,是一个古簪的形状。 宁暂临把息掉的手机屏幕打开,给温博士回过消息去。 【我考了第一呢。】 温博士:【不错啊,有没有什么不理解的错题,老师可以给你讲解一下。】 宁暂临把手机拿到手里,点开语音。 “老师不会忘记期中考试之前答应我的吧?” 语音发过去之后。 温博士发来了照片,是两张周末的历史文化展览馆的入场券,紧接着又发过来一句话。 【老师怎么会食言呢,周天下午两点,展览馆门口见。】 宁暂临把日记本合上放到一边,打开锁着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徐堂砚那天买的零食,撕开包装袋吃着。 【好。】 她给他回复完之后,就把对话框删掉了,看着十分影响自己的食欲。 周天的早上。 宁暂临起床之后,去浴室洗了澡,吹干头发后,还自然残留着身体乳的味道。 她换了一件深色的连衣裙,长度到膝盖,小裙子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惊艳感,但夺人眼球的在背后腰的部位,设计为镂空的山茶花图案,约莫成年人的两指宽,山茶花一朵接一朵,正好把腰最细的部分露出来。 宁暂临背着书包,里面并没有装什么,出门坐车去了展览馆。 她到展览馆门口的时候,看到男人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时不时地低头看看表。 宁暂临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自己迟到了十五分钟,温博士还发了消息给她,只不过她没回而已。 她见温博士没有看到自己,于是进了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根荔枝味的棒棒糖,从里面呆了十五分钟之后,才慢慢悠悠地走出去。 “老师。”小姑娘背着书包走到他面前,眼角弯弯的,笑了笑:“真是抱歉,我迟到了呢。” 第19章 19 月白酒盏 “美人…… 小姑娘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男人回过头, 看见一袭山茶花连衣裙的宁暂临,正抬着头对他笑眼弯弯。 “老师。”宁暂临叫了他一声,见男人还在愣神。 温博士收回目光, 局促地应道:“走吧,可以进了。” 两个人将展览馆的入场券交给门口的工作人员进行核销,又检查了随身物品, 宁暂临被工作人员提醒不能将书包背进展览馆,可以存储到旁边的储存柜里。 她十分配合, 乖巧地走到储存柜旁边, 点了存的按钮, 出票口“嗡——嗡”两声, 存包的取件码打印成了小票, 与之对应的存储柜门也啪嗒一声自动打开。 宁暂临把书包从肩膀处取下来,放到存储柜里, 将取件票收好放到了手机壳里面。 她转身的时候,看到温博士在不远处站着, 正挪开他的目光,看向里面的作品。 宁暂临走过去, 和他一起进了展览馆, 里面陈列了很多展品和故事性的作品,还有带着扩音耳麦的女工作人员带着十几个初中生逐一解释这些展品的背后历史与意义。 她并不喜欢看历史博物馆, 或诸如此类的展览,感觉就是一堆无聊又被后世轻易赋予意义的死物, 还不如去看看画展,提升艺术审美,遇见喜欢的也可以让爸爸买下来。 温博士饶有滋味地逛着,没有注意到身边小姑娘的情绪不是很高涨。 等他转到二楼的时候, 宁暂临已经连看都不看了,只想着如何能问到那个U盘的事情,她看到温博士眼神里一惊艳,望着柜台里展示的古物。 她走到离男人几步远的地方站住,看到令他惊艳的展品。 是一只古簪,保存的很完整,跟宁暂临看到的温博士的U盘很相像。 “老师喜欢吗?”小姑娘盯着玻璃展柜里的古簪问道。 温博士听见宁暂临跟他搭话,侧头看向她,推了推眼镜:“嗯,就是为了它而来的。” “那你找展览馆把它买下来啊。”宁暂临对着他笑,语气轻快又淡然。 温博士也跟着轻笑了一下,觉得她说的话有些荒唐,又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是文物,不可以私下进行买卖的。” 宁暂临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眨了眨眼睛,无辜地说道:“哦,原来老师知道这是违法的呀。” 温博士只觉得她在夸自己学识渊博,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 “诶,我好像记得老师有个U盘。”宁暂临顿了顿,看他神情发生了些变化,嘴角上扬:“就是簪子形状的,大家都觉得好看呢。” “是嘛。”温博士不自然地笑笑,打算换个话题。 宁暂临偏偏又接上了,一本正经地说:“下周的大课辅导,我能把准备好的数学期中课件发给老师吗?” 因为刚过期中考试,辅导班陈老师说希望宁暂临把自己数学期中卷子做一个整理分析,到时候给大家讲期中卷子的时候,就拿她的来讲。 “发给我?”温博士从她提到U盘的事情开始面容就绷得很紧,语气也没有刚刚和蔼。 “对啊。我没有U盘,只能找别人借。”宁暂临低着头,看起来好像有些羞于开口:“可是,我在班里没有朋友。” 温博士有些诧异,又微笑着问:“暂临那么漂亮,怎么可能会没有朋友呢?” 宁暂临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紧不慢地说:“就是因为漂亮。” “……” “她们合起来孤立我。” 宁暂临说完后,往旁边的展品走去,看到了一个月牙白酒盏,很漂亮,从展柜灯光的照耀下,散出细微不同的颜色。 她有些烦躁,酒盏那么美,想让她迫不及待地画下来,但偏偏又是自己最讨厌的白色系。 “那你周五之前把课件发给我。”温博士看小姑娘的心思已经不在刚刚的话题上了,于是打算带她去三楼的历史隧道体验馆。 宁暂临看他没有对自己提U盘的事情起疑心,乖乖朝他点了点头。 男人带着她往三楼走去,三楼的空间展厅范围比较大,但展品很少,最主要的空间留给了那个历史隧道体验馆。 宁暂临踏着小皮鞋走在楼梯上,旁边有陆陆续续往下走的陌生人,讨论着体验馆的感受。 有一对小情侣在她身边路过时,宁暂临明显地感觉到,男生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然后立马挪开了。 她看见搂着男生胳膊的女孩还埋在他的怀里,撒娇道:“里面黑成那样,要不是抱着你,我都要哭了。” 男生瞬间眉眼舒展,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语气里带着一股开心的满足感,笑着说:“有我在,哭什么。” 小姑娘见女生只是搂着他的胳膊说了很普通的一句话,就换来了男生的笑容,皱着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来到三楼之后,看到了那个历史隧道体验馆,入口处被巨大的黑色遮光帘挡住。 成双结对的人正往里走。 遮光帘被掀开的时候,宁暂临看到里面很黑,她想到要和温博士一起进去,有些抗拒。 没走几步就到了入口的遮光帘前。 宁暂临舔了下嘴唇,抬头看着男人,笑着说道:“老师,我想去厕所。” 话刚说一半。 她还没来得及说整理一下自己歪掉的发卡,听见男人西装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他立马挂断,打开手机屏幕看着未接电话,又息掉了屏幕。 温博士推推自己的眼睛,低头跟旁边的宁暂临说:“我去接个电话,你在这等我几分钟。” 小姑娘点点头,乖巧地“嗯”了一声。 看到男人手机上又打过来的电话页面,上面备注是[老婆]。 他又挂断了,然后行色匆匆地往三楼的卫生间走去。 宁暂临站在门口,还想着温博士回来的时候怎么跟他敷衍一下,躲过进这个历史隧道体验馆。 倏地,她感觉自己被一只手抓住了,力道不大不小,把人拽进了遮光帘里面。 宁暂临还没反应过来,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地把别在耳边的发卡揪掉拿到手里,用最尖的地方去扎那对方的小臂。 “是我。” 徐堂砚攥住她手腕,借着荧幕里微弱的光看到宁暂临手里的发卡。 她听到少年清冷的声线,润过了心里的防备,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下来,换上一副很惊奇的模样,问道:“阿砚,你怎么会在这?” 徐堂砚把宁暂临拽到靠影幕墙的那边,避开周围进来的人后,松开了她的手腕。 他从微弱的影幕光里和少女的视线对上,皱着眉头本来想问为什么和远洋一对一老师出来看展,还穿着露腰的裙子。 但徐堂砚看着她望向自己的深黑色眼眸,或许是影幕光的缘故,显得亮莹莹的,硬是把话憋了回去。 “我抢到票了,来看展。”徐堂砚往前走,目光没有落到她身上,欣赏着影幕里的历史变迁。 宁暂临把这里打量了一圈,发现隧道体验馆,其实就是修了一个环形通道,用多媒体进行弧面投影,墙边隔一米就有一个小音箱,还蛮有3D环绕立体声效的感觉,和沉浸式影院一个原理。 她跟在他身后,无聊地看着影幕里的历史朝代变迁。 “你不是对历史一向没兴趣?”徐堂砚走在她的右边,手抄在裤兜里,暗暗的光模糊了他的侧脸,只能看清楚高挺的鼻梁轮廓。 宁暂临盯着他,露出了左侧的小虎牙笑着,声音软软的:“阿砚,你的鼻梁是睡美人山,就是我们小时候爬过的那座。” 小姑娘口中的睡美人山是台江的一座挺有名的山,只是刚开发没多少年。 睡美人山又叫俊年峰,是由绵延起伏的几座小山峰构成,山的海拔并不高,两三个小时就能爬到山顶,从远方看就像是一位酣睡的美人。 俊年峰最美的景色在早上六点左右,在山顶上看,朝霞万里,红橙色艳丽得同古代女人的胭脂般,又有时候,清晨起雾,层层的云彩要卷到你的鼻尖,嗅到雾珠的甘甜。 知道俊年峰这个别名的大多都是台江本地人。 很多人都下意识觉得睡美人山的“美人”两字形容的是妙龄女子,但其实不然,美人两字形容的是一位俊美的少年。 老人们有个口口相传的传说,也是睡美人山的来源。 相传古代时候,俊年峰此处还不是一座绵延的山峰,而是很富庶的封地,叫昭年县,县令治理有方,百姓们安居乐业,就算是遭遇灾年,县令也会掏空家底,救济自己的百姓。 所以昭年县的百姓们对自己的父母官十分爱戴。 唯一的遗憾是,县令与其夫人伉俪情深多年,也没有育下过一儿半女。 一次开仓放粮中,县令遇见了一位神算子,饿的倒在了他面前,于是连忙招呼手下舀了一碗薄粥,递到神算子手里。 等神算子喝完之后,为了感激县令的救命之恩,告诉他三个月之后,天降祥瑞,夫人必将喜得麟儿。 县令本来没记挂在心上,只当神算子还没饿过劲。 可真到三月之约当日,天象变化,每家每户都出来对着祥瑞之兆拜了又拜,祈祷今年的收成。 府内,夫人呕吐恶心,县令急忙招来县里大夫诊脉,没想到竟真是喜脉。 十月怀胎,诞下了一位男婴。 百姓们都纷纷到府门前祝贺,亲朋好友们也闻讯送来贺礼。 随着年岁增大,男婴也摇身变成一位相貌俊美的少年,皮骨俱佳,身段高挑,可称之为美人一词。 然而后续的传说在老人们的口口相传中断掉了。 只知道少年的结局悲戚,全家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地步,自己心爱的姑娘也被富家公子掳去糟蹋,在闺房里一尺白绫断了人心。 他万念俱灰,不吃不喝抑郁而亡,化作了如今的俊年峰。 …… 徐堂砚看着小姑娘真挚的眼神,淡淡地说:“美人不是用来形容我的。” 第20章 20 山茶贪恋 “噢,…… “可你就是好看啊。”宁暂临不理解为什么徐堂砚不让用美人来形容他。 美丽的事物不在乎性别, 又或是雌雄莫辨。 徐堂砚看着影幕里的历史片段,想起来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拿的两副3D眼镜还没戴,他从口袋里掏出来, 把其中一副3D眼镜递给宁暂临。 “戴上。”他停住迈着的脚步,侧过身子垂眸和小姑娘说话。 宁暂临看着躺在少年手心里的眼镜,脑子里忽然蹦出个奇奇怪怪的念头。 如果她能变成眼镜该多好, 这样就能躺在洋娃娃的手心里了。 “阿砚,我手腕被你攥的疼, 抬不起来了。” 徐堂砚看了眼她细白的胳膊, 手腕处连点红痕都没有, 明明刚才拽人进来的时候, 连三分的力气都没使。 她总是这么喜欢捉弄自己。 徐堂砚没吭声, 只是把折叠的眼镜腿打开,伸手戴到了宁暂临的眼睛上。 耳边被镜腿勾起一缕头发, 他顺手给捋平了。 宁暂临把视线挪到影幕上,发现带上之后确实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可是, 也没有像刚刚在楼梯遇见的那个女生说的那样,都给吓哭了。 她还是有些不理解, 吓哭不应该是件很伤心的事情吗, 为什么那个男生显得却如此高兴,对女朋友的动作还比之前更亲昵了, 关键是还笑容满面。 宁暂临看徐堂砚走远了些,连忙跟上, 偶尔被影幕里的场景吸引住,但绝大部分时间,目光还是在眼前的他身上。 “你很喜欢历史吗?”小姑娘看他都不理自己,忍不住去叫他, 企图把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徐堂砚正看着战争场景即将开始,听到她的问题,点点头回应道:“喜欢。” “就是,像我喜欢画画的那种喜欢吗?”宁暂临又问他,眨了眨眼睛,补充道:“你怎么不喜欢画画呢?” 徐堂砚侧过头,带着3D眼镜的缘故,宁暂临看不清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只能听他说,少年声线还是那么清冷:“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你喜欢画画,别人不一定喜欢。我喜欢的历史,你不是也一样不喜欢?” 宁暂临默默消化他的话,又问道:“可历史很无聊,你喜欢它什么呢?” 徐堂砚顿了顿,本来想直接不去回答,但他又很贪心。 他贪婪地想让宁暂临知道自己的爱好,了解喜欢的东西,这样,两个人好像就比平常更近了点。 “学史以明鉴,查古以至今,这就是我喜欢历史的原因。” 小姑娘听他讲原因,依旧是很枯燥的术语,可在他的缓缓叙述下,变得有趣了些。 她比少年更过分,甚至起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贪念。 宁暂临想看十六岁的徐堂砚对她笑笑,不是上次在医务室的那种。 而是灿烂的,明眸皓齿般的笑容,最好是只笑给她一个人看。 小姑娘小跑两步跟上他的步伐,离他更近一点。 宁暂临看着影幕里的战争,两方正厮杀着,有步兵也有骑兵,穿盔戴甲。 一位将军骑着战马奔驰在战场上,手里是把长剑,正朝着他们两个人的方向驶来。 长剑闪过一道银光,从影幕里刺了出来,冲着宁暂临眉心的位置。 她怔怔地看着,将军几秒后策马而走。 宁暂临看了眼旁边盯着影幕的徐堂砚,伸手抓住了他手腕,面容无辜,语调平平地说道:“啊,要不是拽着你,我都要哭了。” 她看向他,少年站在那里,也这么看着自己。 过了几秒后。 徐堂砚把她的手拿开,一脸沉默,淡定地说:“莫名其妙。” 宁暂临看着继续欣赏影幕的他,忍不住撇撇嘴角。 她心里有些恼,明明和那两个人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演成那样欺骗自己。 真是太坏了。 小姑娘跟着他继续往前走,但完全没有了看影幕的兴致。 隧道没多久就走到了头,两个人从出口出来的时候,宁暂临看到温博士在那站着,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男人给她发了消息问在哪。 温博士看向这边,正好和宁暂临的视线对上,他微笑着走过来,打算带她进隧道体验馆。 徐堂砚往宁暂临前面走了一步,把她的大半个身子挡在后面。 “暂临,你刚刚跑哪去了,老师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温博士慢条斯理地说道,也没有焦急的模样。 宁暂临从徐堂砚身后,歪歪脑袋,说道:“噢,我和阿砚哥哥去体验馆了。” 温博士看向她身边的徐堂砚,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笑着说道:“这是你哥哥?” “嗯。”她点点头,语气乖巧。 徐堂砚眼神定定地盯着他,礼貌地说:“家里有急事,我和暂暂就先走了,老师。” 少年声音冷淡,最后老师两个字咬得略重一点。 他瞥了眼身后的宁暂临,往三楼的楼梯口走过去。 宁暂临笑着跟温博士挥挥手,说道:“老师下周见。” 下楼之后。 徐堂砚等宁暂临从存物柜里拿出书包,就一起出了历史文化展览馆,坐公交车回家。 他走在前面,宁暂临背着书包紧跟了两步,抬头看向他,很新奇:“阿砚。” 徐堂砚单手抄着兜,脚步放慢了些,应到:“嗯。” “你刚刚叫我暂暂了。” 话音落的时候,两个人到了公交站牌处,她先坐到公共长椅上,朝旁边空出来的一大块位置伸手拍了拍。 徐堂砚抿了下唇,坐到离她最远的边上,也没有看她,垂着眼眸:“演戏而已。” “噢。”宁暂临看着自己的小裙子,晃了晃腿,裙边细微晃动,是白山茶被风吹过花瓣,缓缓绽开。 两个人在宁昭路下车后,各自回了家。 宁暂临这周三趁着时间充裕,将自己的数学期中卷子整理好,把PPT发给了温博士。 这周末远洋有两节数学大课。 一节是正常的进度,还有一节是额外加的期中分析。 宁暂临周六中午放学之后,坐上大巴车去远洋上课。 徐堂砚比她晚到,班主任杜韵放学的时候叫住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等他到教室里时,前排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人,还有提前占下位置,书包在人不在的。 徐堂砚瞥到教室最后面还有位置,于是走过去坐下。 宁暂临上完厕所回来,坐到自己位置,没看到最后排被挡住的徐堂砚。 温博士三点五十走进了教室,坐在位置上等四点准点上课。 宁暂临身边坐着阮稚,还在疯狂地补作业,补完之后,她把小姑娘的作业从桌子底下偷偷递给她。 “诶,临临,我发现咱教室里来了个帅哥。”阮稚挪挪凳子离她近一点,很小声地说道。 宁暂临目光还定在温博士的电脑上,她看见上面插着的那个木簪形状的U盘,男人导好了课件之后,把U盘拔了下来,起身离开了教室。 “嗯?你说什么?”她回应阮稚说的话。 阮稚侧身,朝斜后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让宁暂临看过去:“就是那边那个,什么情况,外校的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他。” 宁暂临看过去,发现是徐堂砚,他低着头在无聊地做题,只不过就是刷题而已,怎么就手也好看,脖颈也好看,侧脸也好看,张扬地勾着人去看他。 “我要不要去搞个联系方式,嘶,要是有女朋友怎么办。” 宁暂临习惯挂在脸上的微笑消失掉,本来不想去理会阮稚的话,但又听到她说要加联系方式,拧起眉头。 她无端地有些讨厌阮稚。 为什么有人会觊觎别人的洋娃娃呢?她自己没有吗? “他是我同位。”宁暂临说道。 阮稚立马回过头来,看向她,趴到桌子上,八卦地问道:“他叫什么啊,人怎么样,有女朋友吗?” 宁暂临深黑色眼睛怔怔地看着她,像望不见底、没有光亮的深渊,嗓音还是甜甜的:“噢,一个文绉绉的小白脸。” 阮稚的目光和宁暂临对视上,僵住的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缓过神来。 小姑娘刚刚的眼神着实把她吓了一跳,有些磕绊地说:“这、这个样。” 宁暂临没再理会她,托腮看向正在讲课的温博士。 她在等中途下课。 “好,同学们,我们中间休息十分钟。”温博士看了眼手表,拿着保温杯走到教室外面。 宁暂临弯腰从桌洞的侧兜里掏出一个小玩意,塞到了苏格兰小红裙的口袋里。 她推了一把阮稚,往教室外面跑去。 “诶,你轻点,把我推倒了咋办。”阮稚边吐槽边连忙稳住自己的凳子。 小姑娘出门之后,看到温博士走到了走廊尽头接水的地方,接完水把保温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去了旁边的卫生间。 远洋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卫生间位置比较紧缺,所以一到课间就得排队。 小姑娘勾勾嘴角,往二楼的自习室走去。 上楼之后,她往自习室里瞅了一眼,里面都是学生在埋头学习。 小姑娘从裙子里拿出自己的U盘,U盘上挂了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吊坠,嘴巴还是被黑线缝了起来。 宁暂临晃着U盘上的洋娃娃吊坠,步伐轻盈地朝着老师办公室走去。 第21章 21 无声招摇 “小心…… 办公室在走廊中央处, 她在门口停住脚,伸手去推门。 门把手被拧开,磨砂玻璃门最底下悬空着, 离地面大概有两厘米的距离,碰不到地板。 宁暂临走进去之后,把门一关, 她看着门把手下面的按钮,按进去反锁上。 办公室里就四个办公桌, 她每个都打量一遍, 然后从窗户旁边靠左的办公桌看到了温博士的。 桌面上摆着他一对一辅导时给自己讲解用的那只中性笔, 她看到电脑桌旁边有一个相框。 相框里的人是温博士还有他老婆, 他怀里抱着孩子, 另一只手搂住自己妻子的肩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恩爱的夫妻。 他的妻子会知道自己老公利用职位之便, 和女学生有不正当师生关系吗? 会不会也被埋在鼓里呢? 宁暂临没有再多想,站到桌前, 目光寻找着那个木簪U盘,她蹲下将几个抽屉打开翻了一遍, 发现并没有U盘, 电脑附近,以及可以藏东西的地方都找遍了, 甚至连相框都拆开检查了一番。 她抬起左手腕看了眼手表,马上就要过去五分钟了。 宁暂临离开温博士办公桌的位置, 临走之前看到墙面上贴着的全身镜,她走过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理了理头发,看到旁边挂衣架上孤零零地挂着一件黑色的西服外套。 小姑娘走到旁边, 把外套拿到手里,掏了掏外侧的两个口袋,发现只有一包纸巾。 宁暂临从西服领口处往内里摸去,内侧的口袋比较深,她连手腕都伸进去了,摸到了里面的小东西。 拿出来一看,果真是那个木簪U盘,原来他随身携带着。 她又转身走回到温博士的办公桌旁,看着电脑上的呼吸灯亮着,一闪一闪的,电脑是开机状态。 宁暂临晃了晃鼠标,看到屏幕亮起来,但可惜的是有密码。 她来不及试密码,看到前面的那个办公桌好像是没有老师使用,宁暂临走过去把电脑开机,屏幕打开后直接跳到了主页面。 小姑娘嘴角上扬,弯腰将温博士的U盘插到电脑上,页面弹出U盘的消息框,她用鼠标点了打开,U盘的内容从她面前呈现出来。 文件并没有多少,温博士都整理分类了,宁暂临把所有文件夹都打开扫一遍,发现都是课件。 还有一个文件夹被放在“远洋首期数学文件资料”这个文件夹里,名字叫最喜欢的学科。 她双击点开,却发现文件夹被加密了。 电脑上弹出输入密码的页面,宁暂临怔了怔,想到什么,然后输进去了lishi的英文字母。 文件夹打开了,她其实小小的惊奇了一下,没想到答案真的那么容易,不过也很容易猜想到。 毕竟温博士这个人谨慎中又带着点骄傲自负。 宁暂临看到文件夹里一共有五个视频,每个视频的备注都是人名,名字都比较女性化,视频的很简短,有的一百多兆,还有的就十几兆,她没有点开看,而是抓紧时间将自己的U盘也插到电脑上,将文件夹里的视频复制,传到自己U盘里。 她盯着传输的进度条,一半之前传得很快,剩下的两个视频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宁暂临又低头看看手表,离上课还有三分钟,倒数第二个视频已经传完,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办公室里安静的连小姑娘细微的呼吸声都听得见,她紧紧盯着进度条快到达最后一点,心跳频率鲜有的速度提升。 忽然,宁暂临看到磨砂玻璃外面有个高大的男人身影走过来,皮鞋踩在木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男人在办公室的门前停住了,她看身形轮廓认出来男人是温博士。 进度条还有几秒就完成了。 宁暂临看到门把手往下拧着,再有那么一厘米,他就会发现门被反锁住了。 她把连接显示屏的线拔掉,弯腰蹲到电脑桌底下看看有没有可以防卫的工具,发现并没有。 宁暂临思考着男人会不会有备用钥匙的那刻,她听到了少年清冷的声音喊出来一声“老师。” 门把手卡在那个弧度顿了下,随后恢复到原位。 她看见温博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紧悬的心放松下来。 宁暂临又把电脑显示屏的线插好,看到U盘的视频已经全部传完了,她把两个U盘都拔下来,电脑关机。 衣架上的西服外套还静静的挂在上面,像是毫不知情已经发生过什么的男人。 小姑娘将木簪U盘放回到外套的内层,来到镜子前面。 她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给阮稚发了条消息过去。 【温博士回教室了吗?】 阮稚是个手机控,秒回复。 【回来了,应该马上讲课。】 她把手机关掉放回到裙子口袋里。 宁暂临抬头对着镜面,笑眼弯弯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把U盘别到她纤细的腰间左侧,U盘刚刚好卡在白衬衣和小红裙之间,仅剩个洋娃娃吊坠露在外面,随着大腿的摆动,和裙摆一起招摇地晃着。 她把反锁的门打开,往外看了看,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宁暂临放心地往教室里走过去。 小姑娘回到教室的时候,还看到温博士坐在座位上,身边站着徐堂砚。 她看向他,少年没有抬头回应自己的目光,而是十分认真地听着男人给他讲解上一节课的数学题。 宁暂临走回到自己座位,坐下后也没有把U盘放进书包,而是将裙子口袋里的手机放回去了。 “你去哪啦?”阮稚侧头看着宁暂临,小声问她,然后看到了她腰间的吊坠,好奇地问道:“这个洋娃娃好奇怪。” 宁暂临皱眉往里挪挪凳子,很冷淡地说道:“奇怪也是我的。” 她看着徐堂砚问完题,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全程没有往自己身上看一眼。 整个后半节课,三个人心不在焉,宁暂临在想U盘里的视频到底是什么,还有旁边的阮稚一头雾水的觉得今天的临临有些心情不好。 坐在最后一排的徐堂砚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东西,而是想到她刚刚走进办公室的场景。 六点钟一到,温博士没有拖堂,按点下课。 宁暂临背上自己书包,腰间的吊坠娃娃还挂在裙子上,走到温博士旁边的时候,她咧开嘴笑得灿烂,朝男人挥了挥手:“老师再见哦。” 温博士看着她的笑容,忍不住推推眼镜,微笑地回应道:“暂临再见。” 宁暂临出了教室门,从走廊里走着,来到密码门前,按了出去的按钮,厚重的密码门自动打开,她看到电梯旁边等了很多要下去的学生。 宁暂临不想和这么多人挤同一个电梯,于是从旁边的楼梯门出去。 因为在五楼,并没有什么人愿意走楼梯,所以楼梯里就她一个人走着。 宁暂临心情愉悦,从书包侧兜里掏出一条新的黑加仑软糖,从里面取出一块,含到嘴里。 小姑娘出了远洋大厦,一蹦一跳地走在去往公交站牌的路上,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人。 她快走到了站牌跟前,突然感觉自己腰间卡着的小东西消失了。 宁暂临低头去看,一双清瘦修长的手垂在少年裤缝处,她的洋娃娃吊坠被人握在了掌心里。 “宁暂临,你跟我过来。”徐堂砚面容严肃,眼睛微眯起来,伸手提着宁暂临的书包带把她拽到站牌的公共长椅上。 她只觉得后背轻轻的,开心地迈着小碎步跟上徐堂砚的步伐,然后乖巧地坐到长椅上。 徐堂砚看着宁暂临抬头望着自己的眼神,盛满着人畜无害,是慢性的毒药水掺拌进糖水里,等发现时已经晚期。 “解释一下?”徐堂砚将手里的U盘举到她面前,问道。 宁暂临看着他的眼睛,视线最后还是挪到了少年喉结上的那颗棕色小痣,语气无辜:“阿砚要让我解释什么啊?” 徐堂砚看着她装糊涂,也不急躁,慢条斯理地说:“你课间为什么去二楼办公室?” 宁暂临没想到徐堂砚会看见自己进办公室的门,她肆无忌惮地进去本来就是趁着二楼的摄像头维修,踩准了时间点不会被拍到,没成想被他看见了。 “哦,陈老师让我去拷贝打印的数学期中卷子。”她撒起谎来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语气淡然的貌似就是真真实实地干了这件事。 徐堂砚看到她抬手摆弄了下自己头发上的黑色蝴蝶发卡,这动作让他忍不住想到那年离开,他扒在栏杆处,被宁暂临推了一把,还称自己为讨厌鬼的时候。 “你离温博士远一点,小心别人说闲话。”徐堂砚把U盘还给她,站到离宁暂临不远的地方等公交车的到来。 宁暂临看着自己的洋娃娃U盘,把自己书包取下来放到双腿上,然后拉开拉链将U盘放进去,又重新背上书包。 她没有继续坐着,而是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 小姑娘跟他并排站着,离得很近,徐堂砚往后退了两步,跟她拉开一点距离。 宁暂临皱了下眉头,转过身,同样迈了两步,站到少年面前,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阿砚,你在关心我。” 第22章 22 少女嵌套 “教你…… 徐堂砚喉结上下滑动, 侧脸看向远处驶来的公交车,避开了宁暂临与他对视的目光。 “没有。” 公交车缓缓停到站牌处,徐堂砚迈开步子走上去, 打了学生卡。 两个人从宁昭路下车之后,就各自回家了。 宁暂临走在回家的上坡路上,她背着书包快跑几步, 回到家里也没有立刻吃饭,而是直接去了自己卧室。 她把小皮鞋从脚丫上踢开, 踩着木地板走到书桌旁, 坐在座椅上把电脑打开, 然后将自己的U盘插到电脑接口上。 U盘的弹窗从屏幕里弹出来。 宁暂临把文件点开, 看到了自己存的那五个视频。 小姑娘先点开第一个, 很短的视频,看进度条只有几十秒。 视频里的是一位女生, 视角很刁钻,拍到的大腿之间, 那块最美妙的绝对领域。 这是偷拍视角,视频里的女生看起来毫不知情。 没几秒就播放完, 播放器上显示黑屏, 中间有个重播键。 宁暂临点了叉号,然后又点开第二个视频, 这个视频冲击力很强,她瞳孔收缩了一下, 有继续盯着看。 视频里仍旧是个女孩,长长的棕色头发将半裸的光滑后背遮了大半,她有规律的前后晃动着身躯,视频基本没有声音, 女孩的胳膊举着没被头发遮住。 宁暂临能看见她用手努力捂住自己嘴巴,把那好似痛苦的呜咽声全部吞进小腹里。 小姑娘眼睛盯着屏幕,毫无感情,很淡定地等播完点了叉号。 她点开下一个。 这个视频没有之前的露骨,拍摄者只是拍了胳膊肘关节到手的地方,能看出来是女孩子的手,纤细白嫩,还涂了粉色的透明指甲油,掌心埋进被子里,指尖在使力气,松开,使力气,又松开,又使力气。 手背上细细长长的淡青色血管凸起,是她的暴露,是他的欲望。 宁暂临点开第四个视频,是有漂亮弧度的脚背,不过脚趾有些变形,并没有离远了看漂亮,是一双长期练舞的脚。 脚腕上被绑了一条丝绸质地的墨绿色长带,拴在旁边的床头上。 这个只有十几秒,最后还像是拍摄的工具不稳当摔到了床下面。 宁暂临眼睫毛垂着,面无表情地将它关掉,鼠标箭头挪到了最后一个视频上,她双击点开了。 没有声音,屏幕是黑屏,她退出来又重新打开,还是这样。 过了大概半分钟,才听到了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琐碎声,像是亮面羽绒服摩擦发出的。 “你会给我透题吗?” 里面传出来第一句清晰的声音,还是个女孩的,问的很冷淡,语调都没有起伏。 “你乖乖的,我怎么不会呢?”男人的嗓音温柔,带着诱导。 这不是个视频,而是录音,宁暂临听出了男人的声音是温博士,录音里的他妄图主导一切。 他是那么喜欢让女孩去顺从他,说出不存在的爱意。 宁暂临只觉得有些有些犯恶。 “喜欢老师吗?” “你会不会想我?” “老师教你世上最具学术性的表达方式。” 砰的一声。 宁暂临把电脑合上,呼吸有些错乱,她皱着眉看向桌面上褚未语的粉色日记本,猛地把它推到地面上。 小姑娘离开书桌前的坐椅,赤着脚来到床幔旁边,从矮矮的桌柜抽屉里拿出一盒药,又回到书桌前拿出书包里的保温杯,仰头服下。 宁暂临怔怔地望着桌面,又走到粉色日记本旁,脚丫踩在上面,直到把硬壳封面踩皱了些,才跑回到床上,把拉开的床幔放下来,睡觉了。 周天。 小姑娘睡到了早上十点,才醒来,她打开手机屏幕,看到自己的闹钟已经响过去了,闹钟上的备注是刷牙洗脸吃饭。 宁暂临起来之后,去卫生间收拾好自己,下午六点左右,她背着书包出了门。 小姑娘并没有说是提前去远洋,而是走到宁昭路路口,拐弯走进徐堂砚所在的那个小区。 她去找了上次相中的那家蛋糕店。 宁暂临走进去的时候看到玻璃窗旁边还有位置,她把书包放在上面,然后去挑了几个泡芙和奶酪面包,买完之后坐在了玻璃窗前的长桌上,吃着自己的早午晚合一的饭。 她吃到一半,有些无聊,往窗外面望去。 正好看到徐堂砚的身影走进面包店对面的小超市,她勾勾嘴角,将没吃完的泡芙放到书包里面,背上后离开了蛋糕店,往小超市走过去。 宁暂临走进去之后,没有看到徐堂砚的身影,她往货架里面走去,绕到第二排货架,才看到少年正在第三排的最里面,挑选着酱油、生抽和盐。 小姑娘静悄悄地走到他身后,没发出半点声音。 徐堂砚挑完,转身往前面走去找老板结账,没看到背后的她。 宁暂临嘴巴一撇,小跑两步揪住了徐堂砚的T恤边,他停了一下,回过头来看到了自己。 “你买这些干什么啊?” 徐堂砚有些时候挺佩服她的搭话能力,明显是买回去做饭用的,却还非要很认真地问一遍。 “你怎么在这?”他问道。 宁暂临松开徐堂砚的T恤,指了指旁边货架上的盒装草莓牛奶,跟他说:“我想喝。” “自己买。”徐堂砚淡淡道。 宁暂临从身后跟着他往前走,嘴里又说到:“阿砚,我渴了。” 徐堂砚迈着的步子停住,转身看着她,货架很高,挡住了外面照进来的光,他浅茶色的眸子比平时要深一些,映着小姑娘漂亮的脸蛋。 过了几秒。 少年走回到刚刚的货架位置,抬手从上面拿下来一盒草莓牛奶,也没有看向宁暂临。 只不过结完账给她的时候,说了句“从你转我的五百块里扣。” 宁暂临看快到要去上辅导课的时间了,她跟着徐堂砚走到单元楼下,等他收拾好书包,然后一起去坐公交车。 两个人到远洋楼下时,正好还有十五分钟就上课了。 宁暂临还是坐在了昨天的位置,阮稚给她占了位。 她看着温博士走进来,然后坐到玻璃墙前的座椅上,等待上课。 阮稚从旁边看了眼宁暂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天的临临很喜欢托着腮听讲,听得很认真,脸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同学们,我们上节课还有一部分遗漏的知识点,老师先把它补全,随后再给你们讲解数学期中卷子。” 温博士把自己没讲完的知识点又串了一遍,在玻璃墙上用白板笔写了一大片公式和知识点。 底下的同学们都在跟着板书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有的怕自己跟不上记,干脆用手机拍下来,回去再整理。 宁暂临也认认真真地记了。 等他讲完上节课剩下的知识点后,已经到了课间休息的时间。 徐堂砚休息时间还在原座位上,没有动,他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宁暂临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出了教室。 过了几分钟。 宁暂临又回来了。 她看着温博士坐在坐椅上,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从口袋里掏出U盘,插到电脑上。 温博士捣鼓了一阵,然后才把投影机打开。 幕布启动,缓缓地被放下来,投影到上面去的是宁暂临的期中数学卷子整理分析PPT。 小姑娘听见他说开始上课,嘴角上扬。 “大家看一下这套期中卷子,难吗?一点都不难是吧。我觉得你们就应该考满分才对。”温博士又开始用他一贯打击学生的语气来讲题。 “老师,真的挺难的。” “怎么可能考满分啊。” “第一的卷子也不是满分嘛。” “……” 温博士推推眼镜,笑了笑:“考满分确实也不是很容易,但这些不都是我教给你们的套路题,还一错再错。” 男人指着屏幕上的题目,然后看了眼自己手里拿着的陈老师整理的班里学生错题情况。 “这不就是对数嵌套吗,我教你们的‘滚雪球’用过吗?用过的人不可能会错。”他边说着又边在玻璃墙上写出这个选择题的解题方法。 宁暂临看着自己做的PPT被一张一张的翻着。 温博士翻一张,她嘴里就说出页码。 “十七——” “十八。” 阮稚正记着笔记,听到了宁暂临小声私语着,以为在跟自己说话。 “咋啦临临,你说什么?”她侧过头去问她。 宁暂临的思绪被她打断,晃过神来,对着阮稚说:“没事,我在算题。” “哦。”阮稚没有再跟宁暂临说话,她本来数学就不好,温博士这人讲题又出奇得快,她得全神贯注地听着,稍不留神就给略过去了。 小姑娘又继续看着在玻璃墙上写板书的温博士,又开始记录页码。 “十九——” “二十。” 宁暂临托着腮,数到二十停下了,她眼角也笑着,嘴巴咧开,露出左侧的小虎牙,灿烂又明艳。 “哎呀,二十了。”小姑娘眼睛眨了眨,人畜无害的模样,嗓音甜甜的:“嗯——,该到了哦。” 温博士还在前面津津有味地讲着课。 她的话音一落,透过玻璃墙,看了门外来了几个高个子男人。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教室的门被猛地打开。 第23章 23 深渊审判 “贪心…… 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 温博士嘴上挂着的微笑消失掉。 宁暂临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来,打开之后给徐堂砚发过一条消息过去。 【阿砚,我听你的话, 离温博士远点啦!】 信息发完,宁暂临关闭手机,抬头看着几个走进来的几个男人, 身穿便服,腰背挺直, 有平常人身上没有的正气。 “停停停, 别讲了, 警察。”有个稍微年长一点的男人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证件, 面容严肃, 让人不自觉的有些畏惧。 温博士把白板笔放下,勉强维持住表面上的镇定, 问道:“警察同志,怎么了?” “你是这的老师对吧。”另一名警察问道。 温博士推推眼镜, 微笑着,语调有些细微的发颤:“不是, 我只是来这给他们传授一些教学经验的博士, 是被邀请来的。” 中年警察警惕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警告他:“你呆在这个教室, 没有通知不准离开。” “好。”温博士微笑着,朝他点点头。 中年警察打开教室门, 转头跟一个年轻警察说:“小刘,你留这,在走廊上注意一下。” 然后带着另外几个警察往其他正在讲课的教室里走去。 辅导班的几个班主任趁着警察去温博士教室的时候,抓紧让新雇的两个老师走紧急通道离开了远洋。 温博士站在玻璃墙跟前, 往外面偷瞄了一眼,看到一个警察还在外面走廊上站着。 他眉头还有些皱着,但尽量显得自己没那么紧张和焦虑,对着学生们笑一笑,语气里带着点请求:“同学们,一会儿等警察回来,保护一下我好吗?” 有几个很喜欢温博士讲课的同学义愤填膺道。 “老师放心。” “我们不会说出口的。” 宁暂临在后面坐着,眨了眨眼,站起来从阮稚身后走到温博士面前。 她很乖巧地说:“老师,我可以去上厕所吗?” 温博士本来没想让宁暂临出门,但是又瞥了一眼自己的电脑,他坐回到位置上,把上面的木簪U盘拔了下来,朝宁暂临招招手。 宁暂临走过去,一副不知道温博士要干什么的模样,问道:“不可以去吗?” “暂临,你去二楼的卫生间,然后顺便把这个放到老师的办公室抽屉里。”温博士从桌子遮住的那块把手里的U盘交给宁暂临。 她点点头,嘴角上扬,笑着说:“好的。” 宁暂临推门出去,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年轻警官,径直地走过去,很有礼貌地问道:“你好,我可以去那边走廊的自习室收拾书包吗?” 刘警官看了眼她,点点头:“去吧,一会儿记得回来。” 小姑娘对着警官笑了笑,转身的时候笑容更加肆意,一步一步地走到走廊的中间偏后部分。 她看到了自己放在自习室门口桌子上的那摞远洋辅导题,因为没有在封面上写名字,还是新的,所以没人注意到这是谁的辅导题,以为是打印多了的。 宁暂临回头看到警官正低着头看手机发来的消息,她把自己的题抱到怀里,走进了自习室,找到自己的座位,将书包收拾好。 然后又走回到教室,在门口的时候还跟年轻的警察打了招呼。 她坐在位置上,看着温博士寻过来的目光,好像在问U盘放好了吗? 宁暂临和他对视,弯弯眼角,给男人予以回复。 此刻, 中年警察在另外的几个讲课教室将所有老师都查了一遍,才往温博士所在的教室走来,他走到走廊的一半时,视线被干干净净的桌子上放的那张大红色的宣传单所吸引。 他走到桌子旁边,拿起了那张宣传单,看到上面张贴的优秀学生照片以及自己的收获体会。 反面是几名招牌授课老师,有的老师有照片,有的只有介绍。 中年警察注意到那个数学科目的温博士。 简介里写的很厉害,15年教学经验,深知数学答题套路与技巧,对于保送考试的题目有独到的见解与研究,广受学生好评,多次压中保送考试原题。指导教授的学生中,轻松保送名校,2013届毕业生梁言保送至明华大学,焦飞昂保送至景清大学,2014届毕业生夏清保送至明华大学,温瑶英保送至中尔大学…… 这个招牌老师是个博士,他把这张宣传单交给身边的一个警察,然后指了指上面的数学科目温博士,走到教室门口。 教室门被打开,警察看到坐在位置上的男人。 温博士站了起来,眼神扫过前排的几个学生,没有说话。 中年警察走过去,面容很严肃,问道:“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 “警官,我只是来给他们上了节座谈会,没带身份证,谁平白无故出门会带身份证啊,您说是吧。”温博士开始给自己找理由推脱。 中年警察看了一眼旁边的警察,又继续跟温博士交谈。 宁暂临看着那个警察接到眼神信号,笑呵呵地走向第一排的同学,跟他们在那里小声唠嗑。 “小伙子,你们这么大晚上还来补课啊?”他先挑了个男学生,觉得沟通起来会容易一些。 男学生面无表情,低头做着自己的笔记,然后说道:“不是来补课,是听讲座而已。” “你们高中生的课业压力是不是特别大啊。”警察又搭话。 男学生抬起头来看他,淡淡道:“没有,我想考985,不就应该比平时多学一点吗?” “我是觉得啊,学校里有老师教,同样的知识都会学到的,为什么非要课外辅导呢,哎呦,我看着你们那个学费呀,也贵的要死。”警察开始站在学生的角度替他着想。 不过男学生依旧不领情:“我学有余力,想提前预习不行吗,您说的真好笑,难道我努力也是不对的了。” 警察还想跟人说话,但是男学生低头开始做自己的题,不理会他了。 于是,他开始寻求第二个学生唠嗑。 这个警察把目标放到了一个长得娇贵的女孩子身上,他走过去,看到旁边还有位置,坐下来看到她也不理自己。 “小姑娘,你这是写的辅导班作业吗?” 女孩没理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后低头写自己的作业。 警察也不生气,很有耐心地继续搭话:“我看起来很凶吗?” 女孩这才回他一句:“我想写作业。” “你看,这个情况下,你也静不下心来写,不如和我说说话,有困难有求助,都可以找警察叔叔。” “我没困难,也不求助。” “那温博士经常来给你们上课吗?” 女孩看这个警察还在问她,本来就有些畏惧,于是有些急躁地反驳道:“他就只是今天晚上给我们来讲座。” 警察笑了笑,恍然大悟地说:“噢,原来是这个讲座老师是温博士啊。” 女孩皱了皱眉,还没意识到自己被绕了进去。 温博士本来微笑着的脸再也绷不住了,目光不定地想要看看怎么跑出去,但教室门口堵着警察,完全没办法走。 中年警察把自己口袋里装着的折叠起来的宣传单拿出来,展开后,指给男人看。 “这里面的温博士就是你吧。” 温博士不断地眨着眼,有些紧张地咽口水,还是回答道:“只是姓氏一样而已,宣传单里的不是我。” 中年警察没有了耐心,只想早点了结,回警局下班。 “还演呢?没时间给你演了,小刘,带他回警局。” 命令一下,年轻警察就立马按住温博士,把他带出了教室,一群人离开了远洋辅导班。 有十分八卦的同学,连忙跑到教室后面的窗户边,打开窗帘,推着窗户往楼下看去,警车停了两辆,上面还闪着红蓝灯光。 因为越来越多的同学凑过去,宁暂临也假装好奇,和阮稚跑到了最里面的窗户边。 她没几秒后,看到警察带着温博士走出了远洋大厦,来到警车前。 进警车的时候,小姑娘看到温博士往楼上亮着灯的教室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或许是看到围在窗户口的一排高中生的脑袋,又或许是想办法拿回自己的U盘来。 他在往上瞧着,她也在俯身望着他,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嘴角上扬,完成了一场无声地审判。 温博士弯腰进了警车,悠悠的警笛声没过多久消失在了这栋大厦附近。 教室里开始变得嘈杂起来。 “靠,为什么要带走温博士啊!我的题还没讲完!” “我感觉肯定是有同学居心不良,打电话举报咱们辅导班了。” “为什么要举报啊?温博士又没犯什么错。” 阮稚这时候也加入了讨论大队,然后开始说:“你不知道温博士是在编教师吗?” “啊?他是在编教师啊!”八卦的女孩一脸惊讶。 阮稚继续说:“对啊,要不然这么多年,学长学姐和我们怎么会只知道他的外号,连名字都不知道是什么。” “在职教师出来赚钱,也太可恶了。”女孩瞬间不站在温博士那边了。 刚刚在第一排替温博士说话的女生开始给温博士辩解:“怎么了,在编教师也是老师啊,凭什么不能教我们?” 宁暂临对女生说的话感到幼稚,语调平淡地说:“贪心不足蛇吞象。” 那个女生听到宁暂临的话,眼睛瞪得很大,过来就推了她一把:“你也上温博士的课,就这么说他!” 她推人的力度有些大,宁暂临被推的向后踉跄了一下,本来想稳住身子,但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少年。 小姑娘往后倒去,腰间被一只手给撑住,扶着她胳膊令人站稳。 徐堂砚松开手,声线清冷,眼神往那个女生的方向看过去。 “小心点。” 第24章 24 肺脏感染 “阿砚…… 宁暂临没感受到脚踝传来的一阵疼痛, 扭头看着徐堂砚走到她身边,然后冷冷地看着前面的女生。 他的声音很平淡,也很有礼貌:“如果你觉得温博士不该被带走, 可以去警局陪他。” “你!”娇贵女皱着眉毛,没想到徐堂砚会说出这种让她难堪的话,之前想找个合适的理由加他联系方式的想法瞬间破灭掉。 宁暂临对这个女生有点印象, 她考过数学级部第一,一保数学成绩146, 只扣了4分。 若要是放到平常考试, 146分的成绩肯定不值一提, 也不会说是可以成为级部第一。 但保送考试出的都是难题偏题, 并不像高考一样照顾到大部分人, 它本来就只是为了选拔最优秀的那批人而存在的制度,所以差生考的再差也不会影响什么, 十几、二十几分的遍地都是。 宁暂临不想再呆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了。 她步调轻松地走到女生身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莞尔一笑:“真可惜,你二保数学考不到级部第一了。” 娇贵女瞪大眼睛, 追问她:“你什么意思啊。” 宁暂临往教室外面走去, 没搭理她。 阮稚还在一旁跟同学八卦温博士被带走的事:“要我说,我觉得打电话举报咱们这违规教育的, 不一定是学生,更有可能啊, 是温博士的同事,眼红他赚钱呢。” 跟阮稚聊天的女同学叹了口气:“唉,还是挺遗憾的,我的数学因为听了他的课, 比原来进步了好多。” 在职教师补课明明是严令禁止的事,可是事实上,还是会有老师冒着风险,去赚这笔钱,甚至有一部分学生会主动维护他,会骂举报的人,会讨厌带走老师的警官。 他们得到了金钱下的教育奖赏,就妄想着全世界的学生都会和自己一样了。 宁暂临去自习室拿完书包,在走廊上走着,厚重的密码门第一次没有紧闭着,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为什么上辅导课程还要花大价钱装修一个密码门,而且是指纹解锁,前台有人守着。 今天才知道,是必要时候拖住警察给私自在此处授课的在编教师留出逃跑的时间。 她走到电梯口,看见徐堂砚正坐在旁边的休息位置上。 少年看了自己的一眼,然后将放在旁边的书包单肩背着,走到电梯口伸手按了下行按钮。 电梯打开,徐堂砚迈步进去,看着走进来的宁暂临步伐有点虚浮,他低头瞥到小姑娘的脚踝处有些红,右脚腕比左边看起来肿了一大块,应该是刚刚被推的时候扭到了。 “脚踝疼吗?”徐堂砚往后退了一步,让宁暂临站在他前面。 她听见徐堂砚的声音,转过身仰头看他,那双眼睛怔怔地盯着:“不疼啊。” “你低头看看脚踝,是不是肿了。”徐堂砚手抄着兜,垂眸看向宁暂临纤细瘦白的脚腕,上面肿的那块红得很明显,她皮肤白透,故衬得那处着实是有些严重。 电梯已经下行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 两个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宁暂临停下脚步,低着脑袋看了眼自己的右脚腕,好像是肿了,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东西传达到神经,在中枢形成了痛觉,她接收到了疼痛的指令,瞪大眼睛,淡淡道:“啊,我脚踝好像很疼,阿砚。” 徐堂砚转身看她,不知道宁暂临怎么说出好像两个字的,疼不疼还需要去冷静判断吗? 他往回走了两步,然后问她:“还能走路吗?” 宁暂临晃晃脚腕,倒也不是那么疼,然后抬眸看着他,摇摇头:“我不想走路。” 她给他的回答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徐堂砚抿了抿嘴,把背在右肩的书包拿下来伸手递给宁暂临:“拿着。” 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要让自己拿书包,愣了愣,还是接了过来。 少年把身上穿的外套拉链拉开,脱下来搁置在手臂上,然后将书包拿回来背回到肩膀:“抬一下手。” 宁暂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乖巧地把胳膊抬高,徐堂砚往前走一步,离她很近,像是要去拥抱她。 小姑娘立马朝后挪了一步。 徐堂砚看着她下意识的动作,愣了愣,咽了下口水,把外套搭到她肩膀上,到人身后将背后的书包给宁暂临提起来:“你自己系在腰上。” 宁暂临感觉到自己的后背瞬间轻松,把搭在肩上的外套拿到手里,展开之后系在了腰间。 外套很大,边缘处都快遮住了她的膝盖。 徐堂砚将她书包松开,然后把自己的书包背到了身前,半蹲下去,右腿膝盖蹭到了地面。 宁暂临盯住徐堂砚的后背,肩宽但不显壮,往前倾身的缘故露出来一截腰,看着比同龄男生要细些,不是瘦出来那种,而是没有多余赘肉的紧致,藏匿在T恤下每一根顺滑的线条都带着独有的少年感。 她有些抗拒,自己知道徐堂砚是想要背自己。 宁暂临攥紧手,指甲嵌进掌心的皮肉里,都快要掐破了,她感觉自己脖颈下面扑通作响的地方传来奇怪又让她感觉到陌生的东西,她有些慌乱。 小姑娘不顾脚踝的疼痛,跑出大厦。 徐堂砚半蹲着,视线受到限制,他看着少女的小皮鞋从自己眼前掠过,眼睛低垂着,浓密的睫毛完美掩盖住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没有立即起来。 而是在那个地方愣神了几十秒,等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之后,手掌覆上自己的右膝盖。 与此同时。 空荡的回廊中传来了“嗒…嗒…嗒”的小皮鞋声,没有规律,比平时多了些焦急。 徐堂砚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那双纤瘦白皙的脚腕重新闯入到自己视线中,他抬头跟她深黑色眼眸对视上,看着原本扎得高马尾,皮圈处低了那么几毫米,前额的头发丝有些凌乱。 宁暂临跑了几步,有些气息不匀,她咧开嘴,甜甜的嗓音配着同样程度的笑容:“阿砚,你要背我吗?” 徐堂砚楞在那,还没反应过来,小皮鞋又消失在视线里。 随之而来的,是宁暂临吹落的发丝扫过自己脸颊,后背贴上一副温软的身体,她的胳膊就虚空地合拢在自己脖子前。 “背吧。”少女的声音就在耳边,呢哝私语着。 徐堂砚呼吸都放轻了,嗅到淡淡的水蜜桃味儿,在自己心中熟透烂掉,汁水渗进肺脏,造出的血流遍全身,沾染着宁暂临的气息。 他喉结滑动,双手攥成拳,用手腕勾起她的腿,往大厦外面走着。 宁暂临到底也没有告诉徐堂砚为什么又会跑回来。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小姑娘身体抗拒着,她讨厌那种奇怪又陌生让自己感到恐惧的东西,于是她本能地逃开了。 但走出大厦时,宁暂临想起小时候一瘸一拐走在树荫葱茏路上的落寞身影,她怔住,想着少年会不会失落,会和离开那年般哭吗? 宁暂临不想看到他红红的眼睑了,即使漂亮得像锦鲤半透明的尾。 逃开是本能,可她也能摒弃排斥感,为了自己的洋娃娃,为了徐堂砚不要哭。 她乖乖趴在少年的背上,脑袋低低的,鼻尖凑到颈窝处,又不敢离得太近,怕惊到他。 宁暂临如愿以偿地闻到了徐堂砚身上寡淡的奶香味,嗯——,她觉得,还是小时候浓一点。 徐堂砚没有背着她立即往公交站牌走去,而是去了远洋旁边的统一银座。 宁暂临帮他推开门。 少年背着她往里面存放冰镇饮料的冰箱处走去,他停住之后,微微侧头,淡淡道:“有没有想喝的牛奶?” 小姑娘往里面瞥了眼,看到了一瓶矮矮的圆肚牛奶瓶,写着荔枝桃桃,是她最喜欢的荔枝味和水蜜桃味儿,勾着徐堂砚脖子的手松开,她伸出指尖敲了敲玻璃,说道:“想喝那个。” “自己拿。” 宁暂临拿到手里,就想着拧开,她勾着徐堂砚脖子,两只手伸在前面,刚要把瓶盖拧动,听到了清冷的声音:“不是给你喝的。” 她的手一顿,乖乖地不拧了,可是又不想乖巧得听他的话,于是把冰冰凉的瓶身贴到了徐堂砚的脖颈上,正好滚过喉结。 他猛地被冰了下,歪歪头,避开牛奶瓶,没想到又贴了上来。 徐堂砚深呼吸了两下,不躲了就这么受着,然后走到生活区,找了一块薄而软的毛巾,让她拿着,然后去柜台结了账。 宁暂临就这么被背着到了公交站牌,又被背着从宁昭路口回到了家。 徐堂砚把小姑娘背到客厅的沙发前,把人放下。 他把牛奶瓶用毛巾包起来,然后蹲下,在宁暂临红肿的脚踝处冰敷,过了二十分钟,才把毛巾拿开。 “我想喝。”宁暂临盯着他手里的牛奶,说道。 徐堂砚蹲的脚有些麻,手撑着膝盖站起来,将毛巾放到旁边桌上,然后拧开了牛奶瓶盖,递给她。 全程没有说话。 他没有在这里呆多久,给宁暂临热了一个冰箱里的三明治,然后就回家了。 第二天。 周一早上升旗,宁暂临跟杜韵请了假,自己呆在教室里。 她脚踝没多大问题了,只不过不能剧烈运动。 下午放学的时候,徐堂砚收拾好书包,看了一眼旁边的她,发现宁暂临不紧不慢地刷着题,也不打算走。 “你回家吗?”他开口问道。 宁暂临还在写着题,敷衍地说:“我还有事。” 徐堂砚看她没有回家的想法,自己背着书包去坐公交车了。 小姑娘把题写完,背上自己的书包,磨磨蹭蹭地走到校门口,在马路上打了个车。 出租车靠路边停下。 宁暂临打开后车门上去,手里还拿着昨天温博士给她的木簪U盘,弯弯眼角,很有礼貌地笑着说:“司机叔叔,我要去台江市公安局。” 第25章 25 鸢尾织梦 “我是…… 司机师傅听到地点是要去警察局, 还是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没人陪着。 他扭过头来看向宁暂临,语气中有些关心:“小姑娘, 你是遇见什么难事了吗?” 宁暂临把书包放到一边,低头玩着手里的木簪U盘,说道:“没有呀, 我只是去那找个叔叔。” 司机师傅这才放心,于是打着方向盘往马路上驶去。 台江市公安局离这里不远, 大概半小时左右就到了公安局门口。 宁暂临将车费付给司机师傅, 临走之前跟他挥挥手道别。 她把书包背好, 脚步轻盈地往大台阶上走去。 宁暂临进了门, 本来带着笑意的眼神变成了茫然, 站在大厅中央,像迷路的小女孩, 也不知道去找人求助。 就这么站了几分钟。 一个警察路过正好看见了她,见人也不离开, 就那么站在那,于是好心地过去问她。 “你好,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宁暂临垂着的眼眸太抬起来, 望过去,又迷茫又无辜, 很乖巧地说:“警察哥哥,我是来送东西的。” 她跟这个警察说清楚了昨天发生在辅导班里的事, 然后他带着宁暂临找到了那位中年警察。 中年警察并没有对宁暂临有印象,反而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年轻警官认出了宁暂临。 她听到有人叫中年警察“齐队”,突然就想起来什么,宁暂临尝试将他面容上岁月的沟壑抹平整, 将嘴边的胡子去掉,鬓边的白头发染黑,余下的那张脸和自己记忆中十年前的年轻警官对应到一起。 原来他是自己遇见徐堂砚那年的齐警官,现在已经是齐队了。 宁暂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瞪大的眼睛稍稍眯起来,低垂着眼皮,表现出一副不敢看齐队的模样,怀里紧紧地抱着自己书包,有些怯生生的。 “小姑娘,还记得我吗?”刘警官看她有点害怕中年警察主动去跟她打招呼, 宁暂临眨眨眼,看向昨天晚上在教室门口守着的年轻警官,笑着点点头:“嗯。” “你来警察局干什么啊?”刘警官又问道。 宁暂临抿抿嘴,过了几秒之后说:“我是来自首的。” “自首?能告诉我你犯什么错了吗?”刘警官被她的一句自首搞得有些不解。 小姑娘往前走了两步,跟齐队那张威严正气的脸对视上,问道:“警察叔叔,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如果我主动坦白的话,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拘留起来?” 齐队眼尾弯着,多挤出了几条皱纹:“那得看是什么事情了。” “昨天温博士让我把这个U盘替他放回到办公室去,可是我出门上了个厕所就忘记了,这是他平时上课用的U盘,应该可以帮助你们办案。” 刘警官听她说的这事,笑了笑,安慰她:“温博士已经受了惩罚,被撤职警告了。” 宁暂临叹气道:“啊,那我手里的U盘是不是就没用了啊,那我去还给老师吧。” 齐队看着宁暂临手里的U盘,示意了一下年轻警察,说道:“去看看U盘里都有什么,做个记录,然后一会儿你陪这个小姑娘去送吧。” 他看外面天色已经变黑,担心她自己一个人去送U盘不安全。 刘警官收到命令后,让她在坐椅上等等。 宁暂临很听话的坐在这等着,见齐队也离开了,收起怯生生的样子,有些无聊地打开手机,将自己宝蓝色耳机连接好,播放着流畅耐听的音乐。 第一首歌听完。 第二首歌听完。 第三首歌听完。 第四首歌听到一半的时候,刘警官和齐队出现在她的面前。 宁暂临把音乐关掉,收起耳机,放回到书包里,然后背到肩膀上站起来,问道:“是可以走了吗?” “小姑娘,你一会儿可能要再回趟警局,温博士涉嫌违法犯罪,你需要录个笔录。” 宁暂临有些疑惑,打开手机聊天页面给警察看:“我已经跟老师说好了要把U盘给他的。” 温博士先是问了她有没有看过U盘里的资料,然后发了个地址,说他不敢让妻子和孩子知道自己被撤职的事情,所以暂时住在酒店里,可以在酒店旁边的咖啡馆见面,并没有让宁暂临去他家里送U盘。 齐队看了消息之后,语气稍稍和蔼:“你还是正常去约定的地点将U盘给他,不要担心安全问题,我们会保护你。” 宁暂临和着便装的警察一起离开,车辆大概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到达了目的地。 咖啡馆就在酒店一楼,装修是全透明玻璃,里面的客流量很大,下车之前,刘警官嘱咐她如果可以尽量将温博士引到人较少的地方。 她往温博士地址上的咖啡馆走去,小姑娘盯着玻璃门,看到有服务员热情地帮忙推开,然后走了进去。 宁暂临观望着,从最里面的角落里看到了带着黑色鸭舌帽的温博士,男人朝她招了招手,她走过去,看到桌面上放着两杯咖啡,一杯在他那边,已经被喝了大半。 另一杯是给她准备的。 咖啡上面还有漂亮的拉花,浮了层白生生的细腻奶沫,是小女孩嫩白的双腿遮掩在蕾丝边白色长袜中,让人忍不住抿一口品尝味道。 “暂临,U盘呢?”温博士见宁暂临理了理自己裙摆,不紧不慢地坐到对面的位置。 宁暂临把书包放在裙摆上,遮住大半,笑意盈盈,伸手拿起咖啡,递到嘴边闻了闻,喝了一口说道:“老师,你可真细心。” “嗯?”温博士没理解她突如其来的夸奖。 小姑娘指了指面前的咖啡,说道:“第一次一对一辅导时,你也给我准备了喝的。” 温博士推了下眼镜,微笑道:“这是老师应该的,U盘呢?” 他又迫不及待地重复了一遍问题。 宁暂临从书包里拿出U盘来,把胳膊抵在桌面上,指尖捏着小小的U盘,眼神扫过藏匿着污垢的每一处:“老师,它真好看,就是有个缺点,又沉又重,是普通U盘的两倍呢,嗯——,我想或许是知识的重量吧。” 温博士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他焦急地去伸手够女孩手里的U盘,没想到扑了个空。 “暂临,你拿着也没用,还是快点给老师吧。” 男人忍住自己躁乱的情绪,只觉得十几岁的孩子玩性大,语气还是很温和,跟她交谈到。 宁暂临又拿起咖啡,喝了一大口,奶沫沾到了她的唇珠上,就任意地挂着,也不去舔掉,嗓音甜甜的:“我帮老师保存着U盘,您就不给我一点奖励吗?比如,数学套题,保送资料。” 温博士盯着小姑娘唇珠上的奶沫,突然放缓了急躁的心,勾勾嘴角说了句:“老师的电脑正巧在酒店房间里,暂临要不跟老师一起上去,我把U盘里的辅导资料从电脑上传给你。” 宁暂临指尖勾着书包带绕了几圈,又松开,说道:“好啊,那老师等我一下,我想买块小蛋糕吃。” “嗯,去吧。”温博士看着宁暂临背好书包,往放着蛋糕的冷藏展示柜旁走去。 她挑选了一块很喜欢的小蛋糕,上面的翻糖是紫色鸢尾花的模样,宁暂临从展示柜里取出来,找柜台给自己包装起来。 柜台前是个很漂亮的姐姐,她把蛋糕装到纸袋里之后,拿了一副塑料叉子,放到里面。 “姐姐,我想买一个那种叉子,可以吗?”宁暂临指着质量很好的铁叉,问道。 “可以。”她把铁叉打算放到纸袋里,结果被宁暂临直接要了去,装到裙子的口袋里。 小姑娘付完款,走回到温博士身边,对着他笑笑:“老师,我买完了。” 刘警官在车里,盯着咖啡馆里的一举一动,他看到宁暂临和带着黑色鸭舌帽的温博士走了出来,往酒店里面走去,于是和齐队悄悄跟上。 宁暂临走在前面,手里还提着小蛋糕,温博士在后面跟着她,然后告诉她房间号在305。 她进入酒店之后往前台走去,结果被温博士拉住了书包。 宁暂临回头看他,投递过去不理解的眼神。 “直接去坐电梯就好。” 她跟着温博士上了电梯,然后走到305的房间门前。 男人刷了房卡,打开门之后,他让宁暂临先走进去。 她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垂着的手挪了挪指尖,触碰到苏格兰小红短裙里面的铁叉,走到沙发旁边坐好,把小蛋糕放到了自己脚边不远处。 “我先去拿电脑。” 温博士将头上戴的鸭舌帽摘下来放到了一边,往卧室里面走去。 宁暂临抿了抿嘴,望向门口,小声嘀咕道:“三分钟。” 她看见男人将电脑拿着,另一只手里还有杯水,大步走到沙发处,在自己身边坐下来。 离她裙摆只差两指的距离。 她忍住恶心,没有挪位置,将手里的U盘交给他。 温博士把水放到她面前,然后将电脑打开,U盘里的内容被男人点击了复制,他将几个辅导资料通过私聊窗口发给了她。 传输的很快,几十秒就结束了。 “喝口水吧。”温博士微笑着跟她说道。 宁暂临摇摇头,拒绝道:“老师,我不渴。” 温博士抬手,想去搂她的肩膀,被宁暂临躲开了,于是变了脸色。 “喝一口吧。” 他拿起水杯往小姑娘身边凑过去,另一只手伸出去碰到了她的裙边。 宁暂临歪歪头,笑出声,深黑色的眼睛怔怔地盯着他,趁人没来得及反应,用铁叉尖锐的那角狠狠地插进男人的手臂,又用劲划了长长的一道血口子。 “真是难办,老师怎么就那么贪心呢?” 第26章 26 秘密味道 “我纽…… “艹!”温博士没想到她的狠劲这么大, 杯里的水撒了一地,他连忙捂住自己淌血的小臂,想去扇她巴掌时, 已经被小姑娘离开沙发走远了好几步。 宁暂临站在几米之外的电视机前灿烂地笑着,看着他抹了一手的血,往自己身边慢慢走过来。 “老师, 你疼不疼呀?”她眨眨眼,长而密的睫毛扑闪着, 看着男人的小臂, 露出怜悯的眼神。 温博士把自己眼镜扶好, 朝地上啐了一口, 笑着说:“临临, 为什么就反抗老师了呢?你乖乖的不好吗?” 宁暂临听到门口的动静。 她嘴角上扬,把自己衬衣领口的扣子拽下来两颗, 露出黑蝴蝶吊坠以及白皙的肌肤,她扯下扎的高马尾, 散落的头发有些凌乱,侧坐在地上, 眼神又惊恐又无助地看着他, 挤出来几滴眼泪,两只手紧攥着铁叉。 “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 少女的叫喊声让门猛得打开。 警察冲进来把男人制服,温博士被按在了沙发上, 还妄图反抗,给警方开房间门的酒店服务人员看到这场景吓坏了,她瞥见坐在地上的小姑娘衣服扣子崩了,连忙把自己工作服的西装外套脱下来围在了她身上。 温博士被反手按着, 脑袋贴在沙发沿上,眼镜都歪到了一边去,不服地说道:“警察同志,为什么抓我?我不是已经被撤职了,你们还有什么理由!” 齐队再次向他出示了警察证件,看到桌面上的U盘,走过去坐到沙发上,将里面密码已经被破解掉的文件打开,他把视频打开,但是碍于还有未成年人在场,点了静音播放。 刘警官按着温博士,让他脑袋看向自己电脑里播放的恶劣视频,语气严肃又带着对男人的不耻:“你涉嫌强.奸未成年。” “警察同志。”温博士笑了两声,对这位年轻的警察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反而是不敢直视齐队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不是强.奸,她们是自愿的,而且仅凭几个没脸的视频,逮捕我于理不合吧。” “你!”刘警官一激动,拽着他的胳膊往下压着,手臂上的伤让温博士疼的皱起了眉。 齐队看着新来的小伙子这么不经刺激,心想还是要多带他几年才是,他走到温博士面前,冷静地回答于理不合的问题:“当然不是只凭简单的视频,以及,警方怀疑你与之前仁济女高中生自杀案有关,现要拘留你立案调查。” 温博士怔了怔,他还没想起来之前同学们私下八卦的自杀事件:“什么女高中生自杀,我压根就不知道。” 宁暂临从旁边站起来走近,然后把身上的外套裹好,假装害怕地躲到刘警官身后,像是受了惊的鹿,小声地说道:“老师,褚未语可是你的学生,她死的那么惨,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呀?” 褚未语的名字说出来之后,温博士明显得愣了一下,努力回想褚未语是谁,然后和记忆中那位脸煞白煞白的学生对上。 温博士有些怕了,U盘里的几个视频还好说,时间过去这么久,证据很难再找出来,就算被判也不会有多重的处罚,但褚未语不同,这涉及到一条人命,他会把自己整个人赔进去的。 “警官,你不能这样随便就给我安罪名啊。”温博士开始极力地替自己解释,语气中没有了刚刚的底气:“我没有性侵她,我没有!” “这由不得你来说有没有,老实点。”男人企图脱离开束缚,刘警官紧紧地按住他。 温博士吞咽着口水,颈部被按得有些酸痛,说道:“我承认,靠着职位之便,我是对她有过几次性骚扰,但绝对没有性侵她啊,我发誓,她长得挺丑的,行为举止又怪异,我下不去手。” “你不用急着解释,回警局再说,小刘把他带走。” 齐队跟刘警官说完,又看向酒店服务人员,说道:“麻烦你也去警察局做个笔录。” 宁暂临躲在刘警官身后,听着温博士刚刚说的话,嘴角的笑意消失掉。 她怔住了,过了十几秒之后,才晃过神来,错了,一切都太顺了,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不存在的一只惨白的手在推着她前进,不管怎样都达到了这个目的。 小姑娘漏掉了两个细节,微不足道又不起眼。 宁暂临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把自己书包背好,提着买的小蛋糕,和酒店服务人员一起坐车去公安局做笔录。 她坐在车上,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稍微把车窗打开,嗖嗖的凉风灌进来,让人清醒得很。 “嗡…嗡…嗡” 宁暂临手机的震动把她拽回到车窗内的温暖中,书包拉链被拉开,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来电显示是阿砚。 她把玻璃升上去,然后接通了电话。 “阿砚,怎么了?” 对面听到她的声音,过了几秒才出声:“宁叔叔回来拿东西,发现你不在,以为你在我这。” “哦,那你就回他我在你那吧。”宁暂临并不想理会宁虞刚对她的关心。 徐堂砚躺在床上,听到宁暂临很顺口地就说出来的话,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传出去对你——” “可我今天就是回不了家了啊。”宁暂临打断了他的话,翘起腿晃晃自己的小皮鞋。 徐堂砚看了下表,已经九点半了,问道:“为什么不能回家,现在在哪?” 宁暂临往窗外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显著的建筑物,于是只能说道:“我往台江市公安局走着呢,要去做笔录。” “公安局?”他清冷的声音里掺杂了少有的慌乱,又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徐堂砚听小姑娘的声音并不是有生命危险的那种,但不排除是有人要伤害她才报了警。 “受伤了啊,我纽扣都崩坏了。”宁暂临看着领口被自己拽下来的两颗扣子,想着回家的时候要换一件新的白衬衣。 少年并没有多说什么,问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宁暂临没一会儿也到了公安局里,然后等酒店工作人员先去做笔录。 她坐在坐椅上,无聊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一个女人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走进来,长发被扎起,看起来很干练,有一股经商的商人精明感。 她看到了一位警察,连忙走过去询问道:“警察你好,我是温育文的外甥女温瑶英,请问我舅舅被拘留在哪啊?” 宁暂临看过去,对她的名字有点印象,仔细回忆了一下才发现是写在远洋宣传单中2014届保送至中尔大学的学姐,原来和温博士是亲戚。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手机里的通讯录,找到了之前存过的宣梓楠的电话号,拨打了过去。 “滴——滴——滴” 电话并没有直接打通,而是挂断之后,宣梓楠又打了回来。 “喂,你是?”宣梓楠并没有存宁暂临的电话号码,有些迷惑大晚上的谁给自己打电话。 宁暂临笑笑,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刻意压低嗓音,稍稍模仿着褚未语讲话:“我是褚未语啊,你陷害了我,怎么还听不出我声音了呢?” 宣梓楠听着电话里的电流呲呲的,整个人吓呆在那里,接着把电话挂断了。 宁暂临看到自己的电话被挂断,有些不理解,又打了过去,结果被人秒挂断,于是给宣梓楠发了条短信。 【周二中午一点来105空教室,我在那里等你,带着你的秘密。】 短信刚发完,就看到刘警官走到了自己面前。 “小姑娘,去录个笔录吧。”刘警官语气很温柔,看着她凌乱的头发有些责怪自己,为什么需要一个还没成年的女孩去引温博士上钩,如果再晚一点,会不会就对她造成不可收拾的心理阴影。 宁暂临瞪着那双无辜的眼睛,有些愣神地点点头,起身跟着过去做笔录。 她也体验到了宣梓楠之前所说的审讯室有多压抑,打击犯人的心理,无情又冷漠的铁皮屋,等到做完笔录出来之后,宁暂临看到自己刚才坐着的位置旁边多出来一个身影。 徐堂砚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也没有说是觉得无聊打开手机玩一局游戏或和朋友聊聊天。 少年侧头盯着宁暂临的书包,以及旁边的小蛋糕纸袋,垂眸等她出来。 “阿砚,你怎么来了?”宁暂临走过去,有些惊喜地看着他,嗓音甜甜的,像他今天刚吃过的冰荔枝。 徐堂砚上下扫了她一眼,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伤,稍稍安心下来。 他把脚边自己带来的外套和黑色T恤递给她,淡淡道:“先凑合换下来吧,那位酒店工作的姐姐要走了,你把外套还给人家。” 宁暂临看到对面的那排椅子上,酒店服务人员还在那里坐着,她走过去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她,很有礼貌地说:“谢谢姐姐的外套。” 女人持妆已经一天了,脸上出现浮粉的情况,但在厅里的灯光照明下,还是那么好看:“不客气,一点小忙而已。” 小姑娘跑到卫生间,把自己身上扣子崩掉的白衬衣换了下来,穿上徐堂砚给她拿来的黑T恤,T恤很大,都遮住了裙边,她低头嗅了嗅,并没有闻见熟悉的寡淡奶香味,皱了皱眉。 宁暂临拿着白衬衣坐回到位置上,有些不开心地说:“阿砚,这件衣服上没有味道。” 徐堂砚没有理解,接住她丢过来的衬衣,低头看到领口的两颗扣子崩没了。 “什么味道?”他言辞冷淡。 宁暂临伸手指了指他身上穿的灰色T恤,领口有些大,露出漂亮的锁骨,让人想再往里看看。 “你的味道。”她对上他的浅茶色眼睛,说出圣洁又天真的话语。 第27章 27 面容原罪 “这个…… 徐堂砚被她这句话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把椅背上搭着的自己常穿的外套递到她手里,然后问了句:“领口上的扣子还在吗?” “不在了。” 宁暂临把外套穿到自己身上,揪着宽松的袖口, 把自己的手缩在里面,压到腿上。 徐堂砚顿了下。 他把自己带来的袋子里的针线拿出来,里面还有几颗新买的透明纽扣, 徐堂砚把纽扣拿出来,掌心摊开在小姑娘面前。 “挑两颗吧。” 宁暂临伸出手, 仔细瞧了瞧, 花纹还不同, 她指了指掌心最中央的两颗。 徐堂砚把她指的两颗挑出来, 开始穿针引线。 宁暂临瞪大眼睛, 看着他熟练的用线头穿过针孔,然后把扣子安在崩掉的地方, 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缝上去,周围安静得很, 她也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少年的指尖从自己衣服领口来回穿插, 手背上还能看到淡青色的筋脉。 “你还会缝衣服啊。” “会一点。” 小姑娘只觉得有些神奇, 没一会儿就缝好了,除了扣子的样式有细微的区别, 其他无差。 两个人离开公安局的时候,已经将近一点了。 温育文的案子在三周后结束, 他和褚未语自杀事件经调查并无关联,但有一位受侵害的女孩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了爸妈,她还保留着当时的证据,于是去公安局报了案。 同时, 警方还查到了温博士托关系,贿赂中尔大学的导师,帮自己外甥女论文造假,温博士最终被判了刑,没有逃脱法律的制裁。 而留给宁暂临的细节点,也在这三周内破解掉了。 周二。 宁暂临并没有依照自己原来的想法换一件新白衬,而是继续穿着崩掉扣子的那件,并且时不时地摸摸领口。 她看宣梓楠自从早上来之后就心绪不宁,看来昨天晚上的那通短信很有作用。 中午吃完饭。 宁暂临从走廊尽头的105小教室等她,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表,等到一点的时候,门被从外面打开,脚步声很轻,宣梓楠进来了。 两个人目光对上,宣梓楠紧张的面容这才放松下来,说道:“宁暂临,你装褚未语吓人好玩吗?” “好玩啊,我看你这不是挺当真的嘛。”宁暂临坐在凳子上,看着她笑笑。 宣梓楠走到她旁边,搬凳子坐下。 “你到底要干什么?” 宁暂临托着腮看她,然后说道:“你知道远洋的温博士涉嫌性骚扰女学生,被抓了吗?他U盘里还有不雅视频,我想里面是不是应该有六个视频,其中一个被删掉了。” 宣梓楠变了脸色,反驳道:“没有,我没有拍不雅视频!” “我没说是你,紧张什么。”宁暂临目光瞥到她紧握的手机上。 宣梓楠想解释,但又说不出口:“我、我——” “褚未语自杀的前几天你和她聊过天对吧,可惜她手机里和你的聊天内容给删掉了,只剩下你俩之前谈论板报的消息,我想知道,让她删掉的聊天记录是什么?”宁暂临问道。 “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是我的聊天记录。”宣梓楠拒绝给宁暂临看,把手机放进口袋。 “啊,没关系,我把聊天记录的事情说给公安局的警察听,你说他们会不会再把你抓紧审讯室,把空调开到十八度,腕边就是手铐,密闭又压抑。”宁暂临声音压低,故意说出来吓唬她,成功唬住了人。 宣梓楠不想再经历一遍了,她到现在晚上睡觉还会梦见审讯室里自己被审问的过程,松了口:“我可以给你看,但你必须发誓不准把这件事情说给任何一个人。” “好。”宁暂临很爽快地答应了。 宣梓楠把自己手机打开,翻到了和褚未语的聊天记录,踌躇了一下,还是给她看了。 宁暂临看到两个人的消息,确实是在褚未语的手机上所没有的。 宣梓楠:【东西呢?】 那边一个压缩包发过来的同时,还有宣梓楠的一笔两千块的转账。 褚未语:【按照你的说法删掉了,我还录了屏,放心吧。】 宣梓楠:【把录屏给我看看。】 褚未语发了个视频过来,是她把文件删掉的录屏过程。 宣梓楠:【压缩包的密码是什么?】 褚未语:【Happy】 “褚未语偷拍到了我和温博士的视频,然后威胁我要钱,就这样,我根本就没有害她。”宣梓楠抢过自己手机来,跑出了小教室。 宁暂临没心思知道褚未语到底拍到了什么,她从这里又呆了一会儿,然后回到班里。 每周一歌开始响起。 她看见徐堂砚趴在桌面上睡着,把他叫醒让自己进去。 杜韵没过多久也来到了班里,督促着同学们穿好校服,声音洪亮一些,不要每次学生会打分三班都是倒数。 唱完,杜韵没有走,而是走到了讲台,在黑板上写了一个Q.Q群的联系方式,然后跟大家解释道:“这是我们第四届光影科技创意晚会的选拔群,有想当幕后人员或者表演节目的同学积极参加,充实下课外生活。” 这个光影科技晚会在仁济举办过三年了,这是第四年,也是弄得最宏大的一届,主办方花了大价钱,还邀请了台江市的教育局领导来观看演出,因为涉及到科技的主题,晚会并不是传统的唱歌跳舞,而是加入了许多不一样的创新。 杜韵离开后,周姝也跑到宁暂临这,隔着徐堂砚问道:“临临,你想不想参加这个创意晚会啊?” 宁暂临本来并不想报名的,但是看周姝也问自己,她肯定是想参加,正好,她对幕后人员搞舞台灯光等感兴趣,笑着回到:“你要报名吗?我陪你。” 周姝也弯弯眼角,说道:“好。” 她听到宁暂临的话之后,回到自己座位上。 宁暂临看着身边拿出地理书准备上课的徐堂砚,挪挪凳子,语气乖巧地问道:“阿砚,你要不要参加啊?” 徐堂砚拿笔的手指晃了一下,眼睛盯着课本上的地图,说:“不感兴趣。” “噢。”她见地理老师提前来到班里,把凳子挪回去,拿出地理课本来。 下午放学后。 宁暂临骑车回了家,背着书包跑上了楼,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写作业,而是把抽屉里褚未语的手机拿出来,打开之后看电量还剩7%,给充上了电。 她想到褚未语给宣梓楠发的压缩包密码,点开手机里加密的便签。 宁暂临看着输入密码的消息弹出来,输入进Happy的英文大小写字母。 她沉默了一会,点了确定,便签成功打开了。 里面并没有记过多少条,有的还是知识点,便签指定的那一条看起来很显眼,因为写了很多。 宁暂临点进去,发现了褚未语留下的真正遗书。 [亲爱的朋友,你好。 当你看到这条便签的时候,我希望被我挑中的你已经帮我完成了愿望,希望你不要生气,我利用了你,但我确确实实没说谎,我是自愿自杀的。 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个C同学,她一年四季都穿长袖长裤,脸上永远有煞白煞白的粉底,大家都不能理解是为什么,只觉得她举止怪异。 可谁都不知道,她从小就被说黑,有同学嘲笑她晚上走在路上都看不见人,给她起的外号叫黑猪,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把皮肤露出来,假装自己得了皮肤病。 在高一那年,她喜欢上了辅导班温柔儒雅受人欢迎的数学老师,但老师有家室了,可C同学误打误撞地知道了老师的U盘秘密,也发现老师最近和一个漂亮姑娘暧昧不清,被她拍了下来,那个姑娘受到威胁后直接去了另一个辅导机构,离开了辅导班,她后来还捞到了一笔钱。 C同学主动去接近老师,她没想到老师没有拒绝她,于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异性的喜欢,于是她努力的学习,出好成绩,可一保这次考得晚,出分也晚,她知道了自己的成绩排名之后,受不了打击,回家还被爸妈训斥了一顿,不给吃饭,弟弟把自己获的奖杯摔坏了,却被父母护在怀里。 她很压抑,想去找老师寻求安慰时,看到了他的老婆,是个漂亮女人,她嫉妒、生气,并想用自己的死设计了一场让老师身败名裂的局。 我自杀的时候,应该会脸着地吧,所有人都觉得我最爱惜自己容貌,其实我最讨厌的就是那张丑陋不堪的脸,与其让自己后脑勺着地不如直接把脸砸的血肉模糊,到了阴曹地府说不定阎王一可怜我,就换了一张貌美如天仙的面容。 再见啦,死了真好。] 宁暂临将手机便签关掉,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 她只是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质疑蓝蘑菇下的脚印痕迹压实的那么明显,没有多看一眼被删掉的聊天记录,在用铅笔涂粉色日记本时,想一想为什么涂出来的字迹如此清楚整齐。 小姑娘把褚未语的东西扔到了一边,感觉自己被耍了,皱着眉毛抱怨道:“这个游戏不好玩。” 第28章 28 乌龙之蝶 “我是…… 第二天一早, 宁暂临把所有关于褚未语的东西都装进了纸袋子里,提着出门去坐公交车。 在公交车附近有三个大垃圾桶,宁暂临走过去, 抬手将纸袋子扔到里面。 扭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右肩背着书包,一身白衬衣蓝西裤的徐堂砚, 正盯着自己刚扔掉的东西。 “扔的什么?”徐堂砚多嘴问了一句。 宁暂临小跑两步,走到了他身边, 笑着说道:“垃圾而已。” 小姑娘见徐堂砚的目光还在垃圾桶那, 于是挡在了他的面前, 伸手揪了揪白衬衣边, 强迫他把思绪转移到眼前的人身上。 “你陪我报光影科技晚会的幕后人员吧。”宁暂临抬着头问他。 徐堂砚以为宁暂临报晚会是冲着表演人员去的, 没想到会是幕后,依着她的性子, 肯定是幕后人员有什么令她感兴趣的事,要不然绝对不会去干这种无聊的杂事。 “你想报自己报, 不用拉上我。”他对这个晚会并没有什么兴趣,看到远处的公交车行驶过来, 抬脚往站牌旁边走过去, 没有理睬后面跟着的宁暂临。 公交车上零零星星有几位穿着仁济校服的学生,一个女学生在徐堂砚上车之后, 就没怎么挪开眼。 宁暂临刷完学生卡之后,正巧撞见了女生拿着手机放到自己腿边偷拍坐在对面的徐堂砚。 她想到学校里有个表白墙, 上面经常有人匿名或者不匿名的发自己的表白或者是发张照片寻人,以及还有寻物启事。 宁暂临一想到要是女生把拍到的照片发到表白墙上,徐堂砚就会有机会出现在所有人的手机内存里。 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洋娃娃,怎么会有黑暗中独自观赏来得漂亮呢? 小姑娘走到女生的面前, 低头盯着她的手机。 女生正看着屏幕里的帅哥,没想到出现了一双白皙细长的双腿,她本来想等着屏幕里的人走过去,没想到却迟迟不动。 “你——,认识我吗?”女生眨眨眼,抬头看见宁暂临正睁着双眸,眉眼之间的情绪不明朗,她谨慎地问了句。 宁暂临摇摇头,舔了一下嘴唇,有礼貌地说:“能把刚刚拍的照片删掉吗?” “什么照片,我没拍。”女生把自己手机收回到书包侧兜里,不承认刚刚的偷拍行为。 宁暂临皱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徐堂砚,指着他:“你拍他了。” 徐堂砚看到她指着自己,才把目光定到宁暂临身上。 他以为是小姑娘惹了事,把书包放到座位上,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你是他女朋友吗?”女生看到少年也走了过来,直白地问道。 宁暂临把徐堂砚挡在身后,有些疑惑地回到:“不是。” 女生听到之后笑了笑,语气也比刚刚自信:“你又不是他女朋友,我拍就拍了,本人都没说什么。” 宁暂临顿了几秒,说道:“是他女朋友就能删掉了吗?” 女生怔了怔,对她突然的问题有些接不住话:“昂、对,对。” 宁暂临回头看向听完了全程的徐堂砚。 他看着宁暂临,听到她若无其事地说出:“你快告诉她,我是你女朋友。” 徐堂砚在话音落下之后,明显的情绪有些低压,他把宁暂临拽到身后去,然后看着偷拍自己的女生,跟她说道:“不好意思同学,能删掉刚刚拍的照片吗?” “那,那我能加你一个联系方式吗?”女生把手机打开成自己二维码的页面,见他有些犹豫,把相册里的几张新拍的照片给他看,说道:“我觉得我拍的你挺帅的,你可以看看,我私发给你。” 徐堂砚刚想拒绝,看到女生滑到了一张刚刚误拍到的宁暂临。 他顿了下,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让女生加了联系方式,然后看着她把所有照片都发给了自己,删掉了手机里的存图。 等少年再回到公交车座位上时,看到宁暂临坐到了最后面,本来想张口叫人过来坐的话语停到了嘴边,他看还有两站就到了,于是坐到座位上,点开了自己手机里女生发过来的照片。 徐堂砚看到前五张是拍的自己,并没有保存,点开第六张的时候,是宁暂临误入的红色裙角,挡住了远处的他。 他滑到第七张时,看到照片里的自己和她。 手机位置放得低,宁暂临离得又近。 照片只拍到了小姑娘纤细的腰肢以及苏格兰小红裙裙摆,她身影占了构图的二分之一左右,剩下那部分是远处看向这边的少年,视线落在她的胳膊上。 徐堂砚听到站牌播报的声音,喉结滑动,连带着那颗脖颈中央的棕色小痣也躁动着,他悄悄按下了保存键,把手机装进口袋里,站起来准备下车。 走到学校门口时,他看见宁暂临在自己身边走过去,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徐堂砚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感觉到宁暂临好像有点生气,这是他回到台江以来从未再她身上察觉到的情绪,有也是演出来捉弄他玩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娘突然就生气了,明明更生气的是自己才对,为什么她能那么轻易地说出是自己女朋友这种话。 走到班里之后。 徐堂砚看见宁暂临已经在位置上坐着了,紧靠着墙壁,拿过水杯,从药盒里倒出来两个小小的白药片,喝下去。 “你嗓子还没好?”徐堂砚看到她在吃药,以为是之前去医务室看的急性支气管炎还没好利索。 宁暂临把药片收起来,放到桌洞里面,慢条斯理地把水杯盖拧好,然后抬头看向关心自己的徐堂砚。 她弯弯眼角,露出左侧的小虎牙,说到:“关你什么事啊。” 说完就转过头去,开始复习今天英语课的单元课文背诵。 徐堂砚瞥了一眼后排露出八卦眼神的陈展,把书包挂在挂钩上,坐下看需要背诵的英语课文。 他盯着那些英文字母,脑子里回响的却是旁边宁暂临流利标准的英音,又优雅又贵气,像是中世纪古堡里雇佣了私人教师的贵族小姐。 上课铃响起。 该去小教室上英语课的同学已经拿着课本离开教室了。 杜韵踩着高跟鞋走到了班里,手里还拿着英语教材,看了一眼教室里的同学,大概都全了,然后打开教室里的多媒体,把自己课件调出来。 “我点几组同学给我分角色背诵conversation,没背过的这次不抄原文了,大家觉得什么惩罚好呢?”杜韵看着点名册说道。 “给班里同学们买奶茶!” “跳个舞!” “唱一段!” …… 杜韵最后应着他们合理的要求,说是没背上来的同学在讲台上给大家唱一首歌。 她点了两组同学,都磕磕绊绊的背下来了。 第三组其中有个同学着实是一点没背,直接上台给大家唱了一段。 “宁暂临,你和你的搭档起来背一下。”杜韵从点名册上读出了她的名字。 宁暂临站起来,合上英语课本,很乖巧地说到:“老师,可以自己背吗?我没有搭档。” 杜韵看了眼旁边低着头的徐堂砚,想到自己好像没有让新转来的小孩背过课文,于是笑着把他点了起来:“那就和同位一起吧,徐堂砚是Tom,你是Anna。” 少年听到自己被点名,站起来把凳子稍稍往后挪了挪,侧过身和宁暂临面对面,他避开去看那双眼睛,跟她互搭着背完了全文。 杜韵点评到:“很棒,就是希望下次可以感情再充沛一些。” 她让两个人坐下,然后开始今天的讲课。 整节课下来,除了背诵英文课文时,宁暂临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这种状态持续到了下午放学。 陈展早早地收拾好了书包就等着下课铃响,冲出门去,结果半路杀出个拦路虎。 徐堂砚把他拽到了教室最后面。 他踌躇了几秒才问道:“你有没有惹过女生生气?” 陈展对徐堂砚这根本不像是能从他口中问出的问题吃了一惊,但还是吹嘘道:“以我陈展的情商,怎么可能会有机会惹女生生气。” 徐堂砚还没接话。 陈展的八卦雷达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他挑了挑眉,小声地说:“砚哥,你是不是惹咱班哪个女生生气了?” 徐堂砚眼皮低垂着,稍稍往收拾书包的宁暂临那瞥了一眼,言辞冷淡:“我只需要你告诉我解决方法。” “这好办啊,道个歉,买点小礼物,自然就和好了。”陈展看了眼表,自己还要回家看游戏直播,丢下徐堂砚就跑了。 他看着周姝也走到宁暂临身边,跟她说想去学校旁边新开的一家蛋糕店。 小姑娘最爱吃的就是蛋糕,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徐堂砚走到桌边,把自己书包背上,跟上两个人的步伐。 到校门口的时候。 周姝也回头看了眼从教室跟到校门的徐堂砚,跟宁暂临小声地说:“你同位是不是找你有事情啊?我看他一直跟着我们。” 宁暂临停下脚步,也回头看了眼,又扭过头来:“讨厌鬼而已,不用管他。” 徐堂砚始终以离两个人几米的距离跟着,来到了那家新开的蛋糕店。 他走进去,看到服务员很热情地走过来招待他。 “同学想买什么蛋糕呢?”女服务员看着他笑笑。 徐堂砚走到冷藏展示柜前,一眼看到了那个紫色小蛋糕,上面是翻糖制作的鸢尾花,和宁暂临之前在警局吃的那个蛋糕很像。 “送朋友的话,有没有推荐的蛋糕?”他问道。 宁暂临坐到远处的小圆桌位置上,正好面对着挑选蛋糕的少年。 她看到服务员姐姐笑得那么开心,心里无缘无故地有些闷,嗓音冷冷的:“到哪都不忘招蜂引蝶。” 第29章 29 濯濯杨枝 “你也…… 周姝也以为宁暂临在跟自己说话, 问道:“临临你说什么蝶呀?” 宁暂临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孩,然后说:“哦,我是说蝴蝶上的小蛋糕。” 周姝也皱了下眉头, 听见她这怪异的说法,重复道:“蝴蝶上的——,小蛋糕?” 小姑娘视线一直停留在那边的徐堂砚身上, 他侧头也不知道在跟服务员姐姐说什么。 “同学,送朋友的话, 我觉得你刚刚看中的这个蛋糕就可以, 鸢尾还代表了友谊长存的意思。”服务员给少年推荐着蛋糕, 语气热情。 徐堂砚看着小小的蛋糕, 觉得万一宁暂临不理解鸢尾的意思怎么办, 于是跟服务员说:“能麻烦你重新给我做一个4寸的吗?蛋糕表面我想再添上两只蝴蝶。” “可以的,没问题。” 他思索了一下少女白衬衣领口里的吊坠, 补充道:“蝴蝶要黑色的,谢谢。” “好, 现在立马给您做。”服务员知道要求之后就去忙了。 徐堂砚坐到离宁暂临不是太远的地方,等蛋糕制作出来。 周姝也陪宁暂临吃着新买的蛋糕, 她看到菜单上除了有小蛋糕还有上新的奶茶, 她又额外想喝一杯了。 “临临你想喝奶茶吗?”她问到。 宁暂临用小叉子叉起一块蛋糕又扔到碟盘里,淡淡道:“不喝。” 周姝也站起来, 理了理自己的裙子,走到柜台点单处, 站在那里看新品。 有一个新品她很喜欢,叫白桃乌龙啵啵,但是看展品图里面好像加了小料,她也不确定是不是珍珠。 周姝也嗓音柔柔的, 语调又细又软,有礼貌地说:“你好,点一杯白桃乌龙啵啵,但是我可以不要那个啵啵吗?” 点单台前的少年低垂着的眼皮抬起来,那双招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轻笑出了声:“你多大了?” 周姝也抿了一下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自己年龄,是里面有酒吗? “十五。”她还没过十六岁生日,如实地答道。 他低头把她点的奶茶点上单,黑色帽檐遮住了人的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嘴唇在动,不紧不慢地说出来:“这么小就学会撩哥哥了。” 周姝也听到他嘀咕的话,才意识到刚刚说的不要“啵啵”被人误解了。 “不是!”她连忙否认,白皙的脸蛋儿涨得发红,小鹿般的眼睛瞪大,有些窘迫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白桃乌龙啵啵里不要加啵啵的那个小料。” “噢,是我误会了。”他不紧不慢地把取号单打好,递给周姝也,看到小姑娘白衬衣上别的胸牌被细软的深棕色直发遮住。 他在这打工,来蛋糕店的基本上都是仁济的学生,很少看到有人还把胸牌规规整整的戴在白衬衣上。 真是一个乖乖女。 周姝也接过取号单,立马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点愧疚:“没有没有,是我没说清楚给你造成麻烦了,抱歉。” 他听到女孩的道歉,诧异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她那双眼睛以及面颊两侧还没散掉的红晕,叹了口气:“只有口头道歉啊?” 周姝也愣了下,把手机打开到付款页面,跟他说:“我请你喝杯奶茶你看可以吗?”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她眨了眨眼,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周姝也。” 少年把奶茶装好,吸管放进纸袋里,推到她那边,眼神落到露出的胸牌上看到了她的名字,那双桃花眼勾住了周姝也小巧的鼻尖,抓到她有些慌乱的眼神:“我叫钟清越,一见钟情的钟,歌声清越的清越。” “我、我没问你的名字。” 周姝也没想到少年会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她,往前走进两步,拿起柜台上的奶茶。 “算我自作多情的。”钟清越伸手把帽檐稍稍抬了抬,露出张扬的面容,嘴角的弧度和他说出的话一样,不经意间带着哄人的暧昧。 周姝也连忙挪开了视线,跑回到宁暂临旁边,坐下的时候心绪还没静下来。 “怎么慌慌张张?”宁暂临看她去了那么久,自己蛋糕都已经吃完了,想回家写作业。 周姝也把奶茶从纸袋里拿出来,然后拆开吸管插进去,说道:“没有啊。” 宁暂临看向坐在那里写作业的徐堂砚,这么久也没有要过来跟自己说话的想法,于是把书包收拾好,背上站起身,笑意盈盈地对着周姝也说:“阿姝,我不想待在这了。” 周姝也点点头,把奶茶放回到纸袋里:“那我们走吧。” 两个小姑娘走到门口的时候,趁着宁暂临推门的空隙,周姝也回头望柜台处看过去,正好对上少年看过来的视线,他对着女孩笑了笑。 她立马有种被抓包的感觉,从心脏处又涌上来情绪,变成红色涨到了细白的脖颈处。 他叫钟清越。 周姝也想起爸爸提过的一首诗,她也很喜欢,还背了下来。 “濯濯杨枝一种,韶华正清越。” 不知为何,小姑娘脑子里蹦出来这句诗,让她自己更加羞红了脸,连忙跟上宁暂临的步伐跑了出来。 …… 徐堂砚抿了抿唇,看着她离开了蛋糕店,自己定的蛋糕还没做好。 他又在这等了半个小时,拿到包装好的蛋糕之后,出门去公交车站牌坐车,到了宁昭路。 徐堂砚下车后坐在长椅上,掏出手机来,打开自己和宁暂临的对话框,指尖不断输入着。 【对不起,我给你买了一块蛋糕,你要不要出门拿回去。】 徐堂砚输完之后,盯着屏幕愣神几秒,又按删除键清空了。 他把手机装起来,从站牌处往宁暂临家走过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黑色栅栏铁门被从里面锁住了。 徐堂砚抬眼看向别墅的三楼,凸出来的阳台上摆着好多花盆,但没人打理,花都在里面枯萎了,一只麻雀扑闪着翅膀飞到盆沿处,站在上面眺望着楼下的少年。 宁暂临在卧室里,发现窗帘没有拉好,斜贯进来几束光,她光着脚丫踩在冰凉的暗红色木地板上,去拉窗帘的时候,正好看到阳台上的麻雀,拧着脖子在往下瞅,她顺势看下去,发现了门口站着的徐堂砚。 “你也被他的美色迷惑住了吗?” 宁暂临怔怔地看着落在花盆沿上的麻雀,听到它的叫声,就像是在回应着“对”。 她皱着眉,走到阳台,盯着一点都不害怕她的麻雀,宁暂临侧身,伸手把那个花盆打翻在阳台的地上,麻雀这才受了惊,扑腾着翅膀立马飞走了。 “叽叽喳喳的,真吵闹。” 花盆碎了一地,里面的土也洒了出来,有些碎瓷渣崩到了一边,她也不在乎,踩着就走回到了卧室。 宁暂临趴在床上,脚丫伸在外面翘着,她看到自己手机里徐堂砚发来的消息。 【你在家吗?】 小姑娘把手机扔到了一边,闭上眼眯了一会儿,等再醒过来的时候,过去了一刻钟。 她起身往楼下走去,推开客厅的门,走到了家门口。 徐堂砚看到宁暂临一步一步走进,手里还拿着手机,却不回消息,脚上还没有穿鞋,沾了很多土。 “你来干什么?”她把门打开,然后转身往回走。 徐堂砚跟着进去,低垂着眼,看到宁暂临脚心上还有碎渣扎进去了,看起来也不知道疼。 “我家水管又坏了,借工具箱。” 宁暂临坐回到客厅里,看到他手里提着的蛋糕,歪头看着,问道:“你们家水管怎么老是坏?” “医药箱呢?”他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宁暂临,问道。 宁暂临弯腰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来许久想不起来用的医药箱,说道:“在这。” 徐堂砚把蛋糕放在茶几上面,打开医药箱,挑挑拣拣了几样东西,然后蹲下摊开掌心,淡淡道:“把你脚伸过来。” 宁暂临愣了下,然后将两只脚直接搭在了他膝盖上,看着少年仔仔细细地清理着脚丫上的土和碎渣,涂上了药膏,还用纱布裹了一层。 显得很严重似的。 徐堂砚站起来时,看到宁暂临的视线就从未在那块蛋糕上离开,他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说道:“给你买的。” “什么?”宁暂临抬头看他。 徐堂砚回到:“蛋糕。” 宁暂临又看了一眼蛋糕,问道:“为什么给我买?” “……”徐堂砚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声音小的怕是只能他自己听清:“对不起,惹你生气了。” 整个客厅安静下来,只传来少女的一声甜甜的轻笑。 “我没有生气啊?”宁暂临听到他的对不起,一整天闷闷的感觉都消失不见了,她又笑眼弯弯地说:“阿砚,你给我拆开。” 徐堂砚看她的笑容,走到蛋糕旁边,把上面的系带拆开,然后拿出叉子,递给宁暂临。 宁暂临盯着蛋糕上面的翻糖蓝紫色鸢尾花,和之前在咖啡馆买的那块小蛋糕很像,她弄下来一朵,含到嘴里尝了尝:“这是什么花?” 她当时买的时候并不知道是鸢尾,只觉得有点像蝴蝶的形状。 “鸢尾花,寓意还挺好的。”徐堂砚慢条斯理地回到。 可能是用的色素不一样,花的颜色跟整体蛋糕还是有些区别,是偏紫蓝色。 宁暂临不知道寓意,她把扔在旁边的手机打开,点开浏览器搜了一下。 蓝紫色鸢尾花寓意。 小姑娘点开了弹出来的第一个网页,看到上面写的寓意后,读了出来。 “好消息,爱的使者,想念你。” 第30章 30 鲛人珍珠 她的阿…… “……” 徐堂砚没听懂她嘴里嘀咕的话, 抬眸看着人:“说什么呢?” 宁暂临把手机屏幕转到他眼前,指给他看上面写的蓝紫色鸢尾花花语,又读了一遍:“好消息、爱的使者、想念你。” “……” 他愣在那, 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服务员跟他说的友谊长存的寓意是从何而来。 “阿砚,你的意思是想我了吗?离开台江的这些年,你很想我。”宁暂临嘴角上扬, 很真挚地问他。 徐堂砚舔了下嘴唇,微微张嘴却又说不出口自己的真实想法。 宁暂临不在乎少年的沉默, 自顾自的说道:“我是很想的,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阿砚离开了之后, 我都是自己玩, 没有找新朋友。” 他从来没听宁暂临提起过自己离开之后她所过的生活,今天只是提了一句, 可徐堂砚竟然觉得,拥有孤独感的这八年, 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小姑娘的话向来真假掺半,她把自己对他的感情用放大镜放大了好多倍, 生动形象地绘述出来。 “我也没有找新朋友。”徐堂砚用另外的话语代替了想念两个字, 诉说给她听,企图宁暂临能明白。 他看着宁暂临把蛋糕吃了一半, 吃不下了,于是收好放到了冰箱里等明天早上当早饭吃。 徐堂砚把工具箱拿着, 没有在宁暂临家里多呆。 周五放学之前。 杜韵又在班里强调了一遍光影科技创意晚会的事情。 “现在晚会招募后台工作人员,同学们还是可以积极报名参加的。这个可以加保送分,但老师不想让你们这么势利。我作为你们班主任呢,还是希望你们在最青春美好的年纪, 不要只死学习,适当地拓展自己的视野、爱好,留下值得纪念的回忆。” 有同学在底下接话茬吐槽道:“老师,就0.2分,考试里多考两分的事。” “这微乎其微的区别,可真是学霸不屑要,学渣用不着。” “……” 徐堂砚侧头看了眼已经收拾好书包准备去上辅导课的宁暂临,小声说道:“你知道这个晚会怎么报名吗?” 宁暂临看他突然问晚会的事,默认为是徐堂砚听到杜韵说的保送加分的那句话,把手机打开,低头说道:“你要参加吗?我拉你进群。” “好。”徐堂砚想着宁暂临自从进群之后,这两天都一直晚上八、九点左右才回家,他那天下楼扔垃圾,还从站牌处看到从公交车上下来的小姑娘。 他被宁暂临拉进了群,看到里面倒也没有很多群成员,后台工作人员的活既不轻松又不能和表演人员一样出彩,也不能和观众是的舒舒服服欣赏晚会,所以很多同学都没报名。 第四届光影科技创意晚会的总导演是一名保送生学长,这次的晚会主题也是他想的,叫“未来星辰”。 学长说,他对于这次主题从雏形萌芽到形成完美的策划案以及最后的开展实施,历经了六个月的时间。 终于能在这个月月底和所有人见面了。 宁暂临和徐堂砚自从加入了那个幕后人员的最终确定名单群里之后,就感觉自己的学习时间直线流失。 但流失最多的还是周姝也的时间,她是一个单人古典舞节目,整个舞台的所有灯光设备都是为她服务的,所以每次彩排,周姝也都必须比其他人更认真十倍,她没办法混在人群中摸鱼。 时间在忙忙碌碌中来到了五月份末。 台江的天娇气得很,尤其是春天和秋天,是短暂却又灿烂的。 最近温度上升的快,和夏天没两样,大家中午穿短袖在室外也会出汗,但偏偏一到晚上就降温,所以很多时候,同学们都是自带外套,等傍晚回家或清晨来学校的时候穿。 今天是光影科技创意晚会的最后一次彩排。 舞台搭在了校门正对着的长长的大阶梯上,布景很大,幕后成员们从早上五点就到了,请了一天的假,只为了把台子搭起来,LED屏一块一块搭建,拼成了一整面主屏,两面侧屏。灯光灯架以及各种调音设备和演员们的耳返都布置好,完完全全按照正式演出的形式来的。 演员们都提前换上了演出服,依照自己的表演顺序上台表演。 宁暂临和徐堂砚呆在后台控制灯光的地方休息。 少年手里勾着一瓶没喝完的矿泉水,额角的发丝上有几滴汗珠顺着发际线往下滑,旁边的小型灯光机测试设备,把光束打到徐堂砚的脸上,那几滴汗还未滑落,就在他的脸上变成了白珍珠,璀璨却也没有轻易把他的漂亮容貌比下去。 宁暂临盯着他,看着徐堂砚拧开瓶盖,仰头喝水的时候,白珍珠从他喉结旁依依不舍地滚落下去。 小姑娘第一次觉得,童话里的美人鱼落泪变成珍珠有什么稀奇的,她的阿砚也能。 “砚哥,啧、啧、啧。”陈展把调试好的灯光设备关掉,然后跑过来搭话:“你怎么流个汗都能把附近的姑娘迷成那样。” 徐堂砚看到陈展一屁股坐到他旁边,盘起腿,也不顾地上脏不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把瓶盖拧好,说道:“我怎么没记得你报名晚会了?” “哦,我是技术中心的,来帮忙调试设备,主要还是他们人手不够。”陈展说着。 别看陈展平时那么不着调的一个人,对于搞技术一类的特别上心,连带着他的理科成绩也很好,等高二分班之后,理综的优势就可以更凸显了。 “砚哥。”陈展碰了碰他的胳膊肘,徐堂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听人在旁边说道:“你看那边那个演员,我觉得挺漂亮的,感兴趣不,你要是没兴趣,你说我有机会吗?” “……” 徐堂砚默默把视线挪回来,用沉默回答了陈展的问题。 宁暂临从旁边站着,把他们两个的交谈听得清清楚楚,准确来说是陈展一个人的自说自话。 她从两个人身后绕过去,站到往上一个的台阶上,停在陈展背后。 宁暂临歪歪脑袋,伸出舌尖舔了下有些干涩的嘴唇,她背着手,趁周围人不注意,屈起右腿膝盖顶了下陈展的脊梁骨,然后笑着戳了戳徐堂砚的肩膀,嗓音甜甜的:“阿砚,我渴了,你有没有水。” 陈展被猛地顶了下,他还盘着腿,一个不稳当差点趴地上,回头刚想爆粗口,看到是宁暂临,笑了笑又坐回到原位置去,顺手把地上放着的矿泉水递给了宁暂临。 “喏,砚哥的水。”陈展递的十分随手,丝毫没觉得这是徐堂砚的个人私有物。 少年回过头去,看到宁暂临手里拿着自己喝了一半的水,站了起来,还没开口,就看到她把瓶盖拧开,伸手从裙子口袋里掏出来一条小丝帕,暗红色的,上面还有她喜欢的蝴蝶刺绣。 宁暂临把瓶口抵在帕子上,全都浇湿了,丝帕吸足了水,剩下的就从她细白的手腕蜿蜒而下,滴到地上,很快就蒸发干掉。 她把剩下的水还给徐堂砚,用浸湿的帕子擦了擦额头、脸颊、脖颈,以及不经意碰过了微张的嘴唇。 那是他喝过的水。 宁暂临被凉凉的水擦过脸后,感觉稍稍降了下温,舒服多了。 徐堂砚低头看了眼同样看着宁暂临的陈展,用了点力度拍了一下他胳膊,言辞中有些冷淡:“你相中的演员要走了。” 陈展胳膊一痛,连忙看向从舞台上彩排完走下来的人,对着徐堂砚笑笑:“不陪你俩了哈,我去追逐爱情。” 徐堂砚看到小姑娘擦完后,把手帕就扔在了旁边台阶的一角,晾着吹干。 “你不是渴了么?”徐堂砚低头看着坐在台阶上的她,自己背对着太阳光,身影正好遮住宁暂临。 这个角度,他还能看到女孩深眼窝里湿漉漉却扑扇着的眼睫毛,浓密又卷翘。 “嗯,但是刚刚太热。”宁暂临软软地回了句。 徐堂砚怔了怔,没说话,抄着兜离开了这。 宁暂临看他往圆顶楼里面走去,以为是去上厕所,毕竟离这最近的厕所就在那。 她有些无聊地看着还在排练的周姝也,想着早点回家,可是自己又答应了要等她一起去买奶茶庆祝。 没过多久。 徐堂砚从大楼梯上面走下来,手里还提了一瓶荔枝桃桃牛奶,小小的矮瓶身在他手掌里丝毫不显眼。 他走到宁暂临身后,从人旁边坐了下来,把牛奶放到了离她最近的地上 宁暂临本来闭着眼睛,睁开时,一个矮矮的牛奶瓶闯入眼睛里,她伸手拿起来,侧头问道:“你买的吗?” “顺手买了一瓶。”徐堂砚声音不大,又补充道:“从你五百块里扣。” 宁暂临嘴角上扬,圆肚的牛奶瓶身还凉凉的,她用手去拧瓶盖,瓶盖好像被拧开过,很轻松地就转开了。 小姑娘仰头喝了一大口,唇珠上又挂了奶,嘴角还沾了些。 “宁暂临。” 徐堂砚突然叫她,她与人对视上之后,看到少年指了指他自己的嘴角。 第31章 31 暧昧鹿角 “喂,…… 宁暂临看着他的动作, 有些不解,他的嘴角并没有什么东西。 小姑娘低头看着手里自己的牛奶瓶,思虑了几秒, 伸出胳膊递到了他嘴边,瓶口就离下唇不到一厘米。 徐堂砚身体一僵,稍微往后退退, 也同样不解地看着宁暂临。 “阿砚想喝牛奶吗?”宁暂临又抬高一点,举到他嘴边。 徐堂砚这才知道她没明白自己指嘴角的意思, 他示意宁暂临把牛奶放好, 伸手指她嘴角的时候, 食指没有直直地指出去, 而是指尖回扣, 用弯曲的骨节指着说到:“你嘴角上沾了奶渍。” 宁暂临垂着眼睛,看不到嘴角的奶渍, 只是凭感觉抿掉了,她没有一口气喝完, 把剩下的牛奶放到腿边。 周姝也在舞台上彩排完,穿着那一身纯白色襦裙, 领口是齐胸裙头设计, 点缀着玉佩铃铛,裙摆是双层纱的设计, 最外层的纱裙绣着精致的银线羽毛,她穿着舞鞋, 脚腕上也戴着个小铃铛。 走一步,裙摆飘逸,脚踝和铃铛触碰,清脆又叮当响。 周姝也走到宁暂临身边, 然后语气里很抱歉:“临临,你要不先回家吧,我的舞还需要再排练一遍,可能回家要晚上八、九点了。” 宁暂临从台阶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土,应了她说的话:“好。” 她这两天一直在忙,有几门学科已经落下了进度,需要找时间补回来,今天好不容易总策划的学长给他们早放假,宁暂临不可能因为周姝也的突发情况而放弃自己的计划。 徐堂砚已经回教室收拾书包了,看到自己一个人走进来的宁暂临,身后没有跟着周姝也。 “阿砚,等我一起走吧。”宁暂临走到他旁边,进去将书包背到身上,很自然地说道。 徐堂砚把凳子推到桌面底下,然后把没关的窗户关上,走到教室门口,倚着墙看向外面有点昏橙色的天空。 两个人离开仁济之后,坐车回到了家。 周姝也还在搭建的舞台那等着,进行最后一次彩排,到她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 小姑娘彩排完从舞台下场,跟周围还在工作的同学挥手道别,书包已经提前收拾好放到了一边,周姝也背上之后,有些疲惫,懒得再去厕所把演出服换下来,就直接出了校门。 马路上车流密接,一声接着一声的鸣笛不绝于耳,周姝也走在最边上,这里的人行道被拦了起来要修,大概有几米长。 她自己贴着绿色的铁皮围挡板走着,路灯在几米之外,这里除了经过的车灯,没有什么其他的照明设备。 周姝也把自己书包背到前面,然后拉开拉链找出自己的手机,打算用手机里的手电筒功能照路。 她低头往前走着,手机刚被翻出来,还没来得及按开屏按钮,就听到身后有一阵急促的鸣笛声。 发黄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周姝也转头看向行驶过来的车辆,怔怔地愣在那里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自己的腿好像凝固在那了,是两根蜡烛,被车光的暖融掉了,蜡泪顺着柱身滴到地上,牢牢粘住。 倏地。 周姝也感觉到自己被扯了起来,后面有一股力拽着胳膊,迫使她往后倒去,撞到了人的胸膛上。 迎面来的车子连忙打转向,吐槽了句“大晚上的也不知道开个灯”,匆匆汇入了车流。 天太黑,这里又没有路灯,女孩身板单薄,几乎是和围挡板合为了一体,所以没让车辆察觉。 周姝也抱着书包往前走了一步,转身看向身后。 少年穿着蓝白色宽松校服,外套拉链拉到了一半,里面是件白色T恤,领口的地方松松垮垮,把他脖子衬得细长,眉眼之间笑意尽显,招摇且热烈。 “喂,又见面了,小美女。” 钟清越赤赤扫过来的眼神让她有些不好意思,抱着书包的胳膊又收紧一些,妄图将自己遮住。 “刚刚——,谢谢你。” 周姝也想到刚才的场景还有些心有余悸,虽然少年的目光让她有些局促感,但是从小养起来的良好家教没法丢,她还要很认真地感谢她的“救命恩人”。 爸爸说过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对于别人的恩惠以及帮助都必须要相对等或者两倍三倍的还报回去。 “嗯,感谢我收下了。”钟清越绕到她左边,抄着兜往前走。 周姝也抿了抿嘴,连忙跟上他的步伐,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份“救命之恩”报答回去。 钟清越侧头看了眼旁边的她,女孩低着头,乖顺的像只垂着脑袋待人摸脑袋上鹿角的小鹿,也不吭声,看起来不太像是会和人打交道的。 “穿这么漂亮。”少年弯腰,脑袋突然凑过来,和她对视上,眼珠转动着,语调尾音上扬着:“啧,还化了妆,约会去了?” 钟清越的嘴唇很薄,大概是说过太多的暧昧话语,每次唇齿之间的触碰都褪去一层,最后变得单薄而清透。 周姝也轻轻呼吸着,眼睛也不敢眨,目光从盯着的嘴唇上挪开,很小声地回应道:“没、没有。” “不过——,你这小男朋友不行啊,大晚上让你一个人走夜路。”钟清越没听到她那比蚊子叫还小的声音,又补了句:“听我的,趁早分了吧。” “我、我没有男朋友。”周姝也听他说出来这么多荒唐话,要是让爸妈听见,该说她不学好了,又多解释了一句:“是我们学校的光影科技创意晚会彩排,我是表演人员。” 钟清越听到她说自己表演,视线又挪过去,看到少女细长胳膊以及腰背的流畅弧度,确实是学舞的好身段。 “你们学校还举办晚会,挺好。” 周姝也看着他身上穿的那一身,是历阳二中的校服,历阳是仁济旁边的一所高中,但并不是省重点高中,属于中考三四百分就能上的。 老师经常拿历阳的不良学生来作案例,给同学们警示,所以周姝也对于历阳二中的印象就是有很多不学无术只爱玩的混子。 “你为什么在蛋糕店打工啊?”周姝也把话题引开,不想再谈论什么无中生有的男朋友了。 钟清越显然没有打算对她说实话,只是笑着回应道:“没钱啊,当蛋糕店的店员还能免费吃蛋糕,连早午饭都解决了。” 周姝也眨眨眼,低头看向他那双看起来穿了很久的鞋,因为灯光很暗,她也没看出是什么牌子。 “你很缺钱的话,我可以把自己的零花钱给你,报答你刚刚救了我。” 钟清越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喜欢主动报答别人,明明自己连让她报答的话都没说过,他笑出了声:“周姝也。” 周姝也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把手机的付款页面都打开了,又抬头看着他。 “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啊?乞讨的流浪汉、路边的小猫小狗、班里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的同学。”他问道。 女孩愣了下,很认真地想了想:“他们如果真的是有需要的话,能帮就会帮的。” 钟清越挑了下眉,把自己的话不避讳地说出来:“小美女,这种和小猫小狗般的同等报答,我不需要。” “不是,我没把你和他们比。”周姝也解释道,她并没有把他和小猫小狗比啊,只是看他缺钱,而自己刚好又有。 钟清越停住脚步,低头看着她,那双清澈鹿眼饱含的除了善良,还有更深处禁锢着她的东西。 “你要真想报答我,最好想点特殊的,我这个人不喜欢和其他人用同款。” 周姝也点点头,答应了他的这个要求,想着回去慢慢思考怎么报答。 少年把她顺路送到了公交车站,然后往历阳二中的方向走过去,他是住宿舍的,需要翻墙溜回去,然后跟宿管大爷打声招呼。 第二天一早。 周姝也就请了一整天的假,她们表演人员需要从上午就开始顺最后一遍上场表演,然后进行定妆弄发型。中午吃饭的时候,总策划的学长给了她一张晚会的票,说是表演人员人手一张,昨天晚上忘给她了。 光影科技创意晚会面向的不只是校内师生,还有外界人士,有票的都可以来观看。 周姝也趁着吃饭的时间给自己爸爸妈妈打了电话,准备让他们两个一起过来,她可以再找人要一张,可是没想到两个人都没空,忙着工作。 她有些遗憾地挂断电话,盯着手里的VIP票,突然脑海里蹦出来一个人的身影。 周姝也想到了昨晚送自己到公交站牌的钟清越,指甲在票的一角掐出了浅浅的月牙痕。 她把餐盘端起来,去水龙头处冲干净,放到收餐盘的地方,然后跑到了校门口。 今天有晚会的缘故,算是学校开放日,校门是开着的,旁边还有光影科技创意晚会的欢迎立牌。 周姝也跟门口保安大爷说自己出校门买晚会需要的彩带,半个小时就回来,然后成功的溜了出去。 她走在马路上,没过多久就看见了蛋糕店,周姝也想着现在是上课时间,他会不会不在蛋糕店,但还是推门进去了。 钟清越正好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吃着午饭,抬头看到了穿着演出服的周姝也。 他有些意外,乖乖女竟然这时候没在上课,溜出校门了:“你怎么来了?” 女孩背着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邀请他来看晚会,如果这张票就当昨晚的报答的话,好像太随意了些。 周姝也挣扎一番,还是从身后把票递给了他。 “就是,昨晚的报答,但这只是一半的报答。” 第32章 32 烟花宇宙 “你…… “一半的报答, 这说法还挺新奇。”钟清越伸手拿起桌上的票,摸着质感很好,上面的设计也很精美。 周姝也看了眼蛋糕店里的表, 马上就得化妆做发型了,她跟少年说:“我还有事,要走了, 你如果想来,拿着票就可以进校门。” 他看着女孩提起自己纯白色襦裙的裙摆, 推门跑了出去。 钟清越看着这小小的一张票, 该说不说, 票角处扎得他手痒, 顺带着心也痒。 …… 正在班里听课的宁暂临, 突然被表演组的组长打断了上课进度,他跟授课老师说了声抱歉, 然后将小姑娘直接叫了出去。 “学长,怎么了?”宁暂临见他眉头皱着, 问道。 表演组组长没跟她解释太多,只是说道:“学妹, 未来光影节目有一位舞蹈演员突然受伤了, 急忙需要替补,我们看幕后人员里, 女生就你一个人形象气质佳,还学过舞蹈。” 宁暂临想到自己当时入群选拔时确实填过有一定舞蹈基础, 她作为幕后人员,这些天对于每个节目都算是熟悉了,那个‘未来光影’节目,就是灯光舞, 表演人数多,动作简单好记,在里面浑水摸鱼一下确实不算很容易被发现。 她随着表演组组长去了艺术楼里,先去弄造型和服装,然后找领舞的临时学习灯光舞的动作。 宁暂临学的很快,顺了两三遍就全记住了,然后和全队表演人员一起跟着音乐练了遍。 光影科技创意晚会在晚上七点正式开始,大概九点半结束。 演员们弄好服装和妆容之后,提前去食堂吃了晚饭,六点半在舞台的后方,圆顶大台阶上去的空地集合,等待交代清楚注意事项,就开始候场了。 宁暂临并不想待在这里,她本来报名幕后人员就是好奇完成一场舞台演出,后台都会需要干哪些技术活,只呆在这里候场着实没意思。 于是她找到组长说明了自己在幕后还有安排好的活,等这个节目准备上场的时候,自己再回来候场。 组长也没有多说什么,宁暂临能帮忙顶替上来就已经很感激了,其他的都是小事。 宁暂临得到允许,从大楼梯上跑到LED搭建的大屏幕后方,看见陈展和徐堂砚都已经吃完饭在这帮忙了,灯光设备的调试也已经完成。 总导演,也就是那位保送生学长带着耳机坐到电脑前,又去查看灯光控制的机器设备,这场演出,他在背后付出的心血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今天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六点五十,离晚会开始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观众基本都已经入场坐好,前面的一排是留给台江市教育局领导和校领导的,上面还特意放了席签,有每个领导的名字,还有事先准备的饮品、零食,晚会纪念品。 宁暂临从后台往外看了一眼,突然感觉到自己旁边好像有人,她侧头,发现是从大台阶上跑下来的周姝也。 “阿姝,你怎么跑下来了?”她问了句。 周姝也的目光还在观众席里扫着,捕捉到了第三排的钟清越,她随口说道:“我看看舞台,再测一遍步子。” 宁暂临见她有正事要做,跑回到陈展那个位置,看他忙里偷闲地拿着手机打游戏。 两位主持人已经走上了台,拿着话筒在讲开场词。 开场词讲的很套路,最后还特意感谢了前来观看晚会的各位领导们,领导们从左到右逐一站起来,转身朝后招招手,点头辅以笑容。 女:“我宣布,第四届光影科技创意晚会——” 合:“现在正式开始!” 伴随着大屏幕上的倒计时消失掉,第一批开场舞演员登上舞台。 “未来星辰”主题科技晚会正式开始。 宁暂临从大荧幕后面,看着他们开始忙起来,舞台上还在唱着英文歌。 “你怎么穿成这样?”徐堂砚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宁暂临转身就看到了穿着白衬衣西服裤的少年,舞台后面没有多余灯光,她抬头盯着他的脸,笑着说道:“我给未来光影那个节目做替补,有位演员受伤了。” 徐堂砚看着她从来没穿过的长裤,还有黑色长袖,手里还拿着一个墨镜,不过都和普通的衣服有区别。 她的黑色长裤上有细长的透明线管,黑色长袖上也都是,大概能把整个人的身形勾勒出来。 宁暂临见他盯着自己的演出服,弯弯眼角:“阿砚,你低头。” 徐堂砚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沉默了几秒,低下头来。 他感受到宁暂临的手碰到了自己的头发,还轻轻揉了一把,满足地把胳膊放下来。 “收到好运了。”宁暂临终于如愿以偿地摸到了他的头,不像那天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只能在远处虚空的碰碰。 徐堂砚抿了下唇,没吭声,也没有生气她突如其来的行为。 前面的表演节目很快就到了周姝也的个人独舞。 她从台阶走到舞台中央。 灯光全部灭掉,几秒后,从舞台正中的高处打下来,顶部的一簇光,直直的落到她斜坐的地方,像落入凡间的小鹿仙子,无忧无虑,无喜无悲,不需要去讨好任何人。 周姝也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和音乐的渐进同步,她看到了正和自己对上目光的钟清越。 心里晃了一下,然后挪开了视线。 个人独舞跳到一半后,她腰间的威亚往上拉,裙摆从半空中飘起来,露出细白脚踝,上面栓的小铃铛清脆悦耳,有光影的制作,她在空中每走一步,脚下就会有一朵虚的云朵破灭。 钟清越把周围赞美、八卦、叫好的杂声都摒弃掉,那双桃花眼从来没有离开过舞台上的女孩,他有些想把她毁掉的冲动。 越漂亮的女孩子,就越会欺骗人。 迷失在林间的小鹿,会被好心的猎人一时心软放走还是抓来当宠物呢? …… 灯光黯淡下来,她的独舞结束掉,周姝也从空中缓缓降落,很有礼貌地弯腰谢幕。 宁暂临在后台看着,听见表演组组长喊她过去候场。 她的节目在下一组。 宁暂临走到队伍里,上台之前,她看了一眼荧幕后方的徐堂砚,在跟总策划说着什么,然后跟陈展离开了这。 她把自己手里的墨镜戴好,跟着走上了舞台。 这场舞是一场充满科技的机械舞,场上的灯光都被灭掉。 随着音乐的进入,她们将自己身上的LED亮光灯线全部打开,舞台上是莹莹的蓝绿光,表演人员的身影都只通过这些细长的灯线所显现出来,所有的可见动作也都基于这些灯线之上。 而且每个人的道具还不同,宁暂临的墨镜上也有灯线,在黑暗的环境下,她的墨镜形状也能看出来,有的同学是帽子,有的是其他头饰。 一场舞看的同学们又惊奇又觉得有趣。 等下场之后,宁暂临又脱离队伍溜回了大荧幕后方,但是却没看到徐堂砚的身影。 过了几分钟。 她看到陈展和徐堂砚还有几个男生,一人手里搬着一箱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他们把箱子放到了大台阶上,四个纸箱子依着合适的间距分开放好。 台阶前面还放了一个。 宁暂临跑到徐堂砚身边,看着他把纸箱放好,手里还拿着打火机。 “这是什么?你是不是没看我舞台表演?”她问道。 徐堂砚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回复到:“谢幕用的烟花,没来得及看你表演。” 宁暂临低头看着烟花箱,眨了眨眼,并不觉得这玩意有多好玩。 两个人在后台等着,时间快到九点半了,最后一场节目也已经快表演完。 学长过来跟徐堂砚提醒了一下,准时点燃烟花。 主持人在台上说完本次晚会圆满完成之后。 大荧幕上变换成了星空,所有多余灯光都被关掉,全息投影到舞台中央的半空中,形成一个小小的宇宙,然后变成了流星群划过。 徐堂砚在后面弯腰将烟花点燃。 几簇烟花窜到天上,和骤然打出来的灯光混在一起,变成橙红色,随及成一颗颗独立的星星,陨落在黑暗的空中。 宁暂临侧头看着徐堂砚。 少年仰头看着烟花,亮光将他的眼睛照射的很漂亮,以及鼻尖、微抿的嘴唇,还有优越的下颌线。 “阿砚。”她忍不住叫他。 徐堂砚垂眸,看向宁暂临,空中的烟花还在放着,视野拉到远处的大台阶上,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矮。 少年侧头看着小姑娘,听见她嘴中说出来的那句“你比烟花好看”。 晚会结束。 离开仁济时已经十点,外面的公交车连末班车都停了。 宁暂临把停车棚里的自行车骑出来,然后让徐堂砚载着她。 小姑娘坐在后面,揪着他的白衬衣角,凉风吹到脸颊上,又舒适又惬意。 没过多久就骑到了宁昭路的站牌。 但这次跟往常亮着的路灯不一样,通往宁暂临家的那条上坡路,路灯好像坏了,第二天工人师傅才能来修。 徐堂砚把自行车推着,两个人将手机的灯光打开,走在那条安静的小路上。 “今天——,你表演的时候,我去搬烟花箱了。”徐堂砚想到她刚刚在后台问自己的问题,随口跟她解释道。 宁暂临点点头,说了一声“噢”。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走着,也没搭话,只能听到自行车车轮滚动的声音。 没几分钟,就走到了宁暂临的家门口。 小姑娘拿着手机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来把门打开,将背着的书包和自行车推进去。 她看到徐堂砚还在门口等着,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演出服,嘴角上扬。 宁暂临把门口打开的灯又重新关掉。 周围又恢复成一片漆黑的模样,只剩下他和她手里拿着的手机灯光。 宁暂临顺着灯光走到了徐堂砚面前。 “你把手机灯灭了。”她说道。 徐堂砚也不知道宁暂临要搞什么名堂,低头按开屏幕,把手电筒的功能关掉。 小姑娘也低着头,同样把自己手机灯光关掉了。 所有的光源都消失不见, 周围陷入黑暗的时候,两个人离得那么近,可宁暂临看不清徐堂砚,徐堂砚也同样看不见她。 几秒之后。 他的视线里出现了莹莹的蓝绿光,是宁暂临胳膊上细长的LED透明灯线,微弱的光格外清晰。 徐堂砚看到细长的两条灯光先摆出了X的字母形状,随后又是T,再最后是摆了个英文字母Y。 宁暂临甜甜的嗓音传入耳中,语气中充满期待:“阿砚,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灯管的映照下,她隐约中看见了少年漂亮的脸蛋,他笑得好看,露出瓷白茶盅般的牙齿,是比烟花更灿烂的,比宇宙星河更璀璨的,只属于宁暂临一个人的笑容。 第33章 33 高贵骗子 “我得…… “你笑了。”宁暂临弯弯眼角, 胳膊收回,把衣服上的全部线管灯打开,把他的脸照得更清楚些。 徐堂砚没有否认, 嘴角还有微微的笑意,就像是万年不变的高山雪顶,被一盏浓茶浇下来, 留下融化的痕迹。 “嗯。”他轻声应到,没急着把手机里的灯光打开, 趁着黑夜的掩饰, 说出来:“谢谢你的礼物。” 宁暂临眨了眨眼, 说道:“不客气。” 光影科技创意晚会完满结束。 第二天, 杜韵还来到班里说这次晚会因为举办的很成功被台江市的新闻媒体报道上了报纸, 教育局领导也对于这种能发展培养学生能力与兴趣的活动进行了点评夸奖。 但因为晚会过于占用学习时间,所以同学们也纷纷投入到课堂之中, 把缺失的都补回来,跟上进度。 宁暂临这些天除了在仁济呆着, 就是周末在远洋上自习。 仁济的期末考试日子定了下来,在六月中旬, 比平常时候提前了半个月还要多, 大概是顾及到一保考的晚,二保的时间要充分留出来。 其实倒也没有多少同学对突如其来提前的期末考试紧张, 毕竟最重要的还是保送考试。 宁暂临这周末在远洋上数学的辅导课,这次换了一位年轻的女老师, 短头发、身形有些微胖,喜欢穿宽松大T恤和紧身牛仔裤。 她讲课很有热情,对于同学们的辅导还很上心。 临下课的时候。 陈老师,也就是他们的远洋班主任, 来教室询问同学们有没有想要帮助远洋做宣传工作的,就在期末考试结束的第二天,有意向的同学可以来找她报名。 一天的工资可以有200块。 晚上八点半,宁暂临在自习室里复习完今天学的数学,背了会她有些头疼的政治内容,然后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出自习室的时候,看到了徐堂砚也从另外一间自习室里出来。 她本来想喊住他打招呼,但是走廊上安安静静,于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宁暂临背着书包悄悄地跟在徐堂砚身后,想要在电梯口的时候吓吓他,没想到他走到一半转眼拐向二楼,踩着楼梯上去。 她脚步停了一下,又跟着上了二楼,看到徐堂砚进了老师办公室。 宁暂临站在办公室门口,敲敲门走进去,说是要拿点演算纸做数学题,远洋的演算纸是免费的,就和前台的薄荷糖与咖啡一样,都是为学生服务。 小姑娘蹲在地上,指肚从高高的一厚摞演算纸上轻轻抿过,听着徐堂砚跟老师说自己要报名那个远洋宣传工作,她取了大概有二十多张,站起来将演算纸放进书包里,然后走到了陈老师的办公桌边上。 徐堂砚看见她走过来,自己的事情也说完了,于是打算离开去坐公交车。 “老师,我也想报名那个工作。”宁暂临说道。 徐堂砚走出去的脚步顿了下,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些复杂。 明明是最不缺钱的人,为什么会想来报名。 宁暂临跟陈老师说完之后,被拉进了一个群,那个群她大概瞄了眼,里面有几十位同学,还有比她进群早一点的徐堂砚。 她背着书包从远洋大厦出来,边低头看手机消息边走到了公交站牌前,余光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宁暂临看到徐堂砚的同时,也看到刚驶走没几米的K93路公交车。 “阿砚,你怎么没坐车?” 徐堂砚往公共长椅旁边走了几步,坐下,淡淡道:“刚来错过了。” 宁暂临也走过去坐下,看到群里陈老师在说把自己家大概在哪个区报一下,好安排工作场地。 “你为什么要报名?”徐堂砚侧头看着往手机上打字的宁暂临,有些不理解地问道。 宁暂临将宁昭区发过去,反问他:“你都能报,我为什么不能报?” “……” “老师让发在哪个区,阿砚你快发吧。”她瞥到徐堂砚手机屏幕的页面,发现有个人给他在发消息。 还没有看清楚是谁,就被少年把对话框删掉了,打开群输入进去宁昭区三个字。 宁暂临注意到他这动作,却没有多说话,他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发消息的人是谁,她和他的关系好不容易因为科技节才比之前更好一些,并不想为了无关人员惹他不开心。 前提是,这个无关人员不会妨碍到自己,亦或者是徐堂砚。 坐车回到家之后。 宁暂临又把文科的政、史、地从书包拿出来,开始背老师整理好打印成册的知识点。 她对于文科这些枯燥繁冗的背诵着实是不喜欢,从书桌前背了两个小时之后,就跑去画室画画了。 小姑娘坐到画板前,完成昨天没有完成的画。 端着的调色盘里颜色都偏深色调,宁暂临默默画着,能看出画板上的图是夜晚,还有蓝绿色的细线,加上高光点缀之后,变成在黑暗中亮着的灯,灯旁是一个少年的脸,咧开嘴笑着,很是漂亮。 “好朋友,你在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呢?”宁暂临还在想着今天徐堂砚对发了很多消息的那个人左滑删掉对话框的模样。 大概用了半个小时,她把这幅画完成了,窗外漆黑一片,整座别墅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也只有这个小小的画室亮着灯。 宁暂临把画从画板上拿下来,放到自己那个存作品的红木盒子里。 周天。 宁暂临醒来之后,看到宁虞刚给她发的这个月生活费,然后从床上又躺了半个小时。 她起床洗漱完,看到手机里周姝也发过来的消息。 【临临,历史博雅杯比赛的成绩出来啦,我们俩是二等奖!但是这次有个好消息,一等奖也是我们班的。】 宁暂临对于自己拿奖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反而是对另一个人的成绩更感兴趣。 【阿姝,徐堂砚没有得奖吗?】 【有的,他就是这次比赛的一等奖,你们的奖状还有奖杯唐老师都交给我了,等周一我拿到学校去。】 宁暂临看着一等奖的字眼有些莫名其妙的开心,她把和周姝也的对话框退出来,然后点进去徐堂砚的,输入文字的时候,嘴角还带着微笑。 【阿砚,你历史博雅杯得了一等奖。】 她输入完,顿住了,没有点击发送。 宁暂临把那一行好消息删掉,跟周姝也说她现在去周家拿奖状奖杯。 周姝也没想到宁暂临连一天都等不及,明明周一就可以拿到了,非要现在来拿。 小姑娘从衣柜里挑出来一件到膝盖的暗红色裙子,脖颈下是纯白色娃娃领,裙摆做了压花处理,腰间是系绳的带子,系好后流畅的曲线显现出来,她把头发散着,侧面配了个同色系的珍珠发卡。 宁暂临走到自己的鞋柜前,把里面那双不怎么穿的红色漆面平跟小皮鞋拿出来,穿到脚上。 然后背着书包出了门。 她从宁昭路路口打了辆车,没多久就到了周姝也家。 周姝也家在市中心,是个小高层的复式,她看到宁暂临来了之后,把人迎进家门。 “你就来拿个奖状,怎么穿这么好看?” 她走到桌前给宁暂临倒了一杯水,让人坐到沙发上。 宁暂临歪头笑笑,对着周姝也说:“阿姝,我想看自己的洋娃娃笑,可是他娇气得很,我得用高贵的仪式感哄骗他。” 周姝也皱了下眉,不太能理解宁暂临的胡言乱语,只当她又相中了商场橱窗里的某个洋娃娃,要去买它回来。 她穿着家居服走到书房里,把宁暂临的奖杯、奖状拿给她。 宁暂临接过来之后,看到只有自己的,问道:“徐堂砚的呢?” 周姝也楞了一下,说道:“在书房里。” “我帮他一起拿着吧,徐堂砚家就在我家旁边。”宁暂临给她解释道。 周姝也知道宁暂临和她这个同位关系比较好,但是没想到家也离得这么近,感叹道:“你们俩真有缘分,不仅是同位,家还离得那么近。” “有——,缘分吗?”宁暂临思虑了一下,觉得周姝也的话有道理,她能再次遇见徐堂砚这个朋友,或许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嗯,很有缘分呢。”她回到。 周姝也跑到书房把徐堂砚的奖杯、奖状也给宁暂临拿了出来,她把空空荡荡的书包打开,将两个人的荣誉放进去,奖杯和奖杯碰到一起,就像是互相依偎着的两个人。 宁暂临盯着怔了怔,然后抬头问周姝也:“阿姝,你有没有遇见有缘分的朋友?” 周姝也被她的问题问住了,似乎是想到谁,眉眼之间有些舒展:“有一个。” “如果你那个朋友无缘无故生你的气,还生了很久很久,那怎么办?”宁暂临问道。 周姝也眨了眨眼,笑着说:“朋友之间怎么会无缘无故生气呢?你是不是不经意间惹到她了,但是自己没意识到。” 宁暂临:“那怎么才能和好呢?” 周姝也思虑了一番:“可以买点喜欢的送给她。” …… 从周姝也家出来之后,宁暂临看到楼下有个很精致的蛋糕店,她走进去买了一个好看的蛋糕,然后打车到了徐堂砚家。 徐堂砚正在卧室里写着数学题,听到外面一阵敲门声。 打开门之后, 少年看着从头精致到鞋跟的小姑娘,多么像混血的英伦小萝莉,漂亮且可爱,人畜无害却又像古堡吸血鬼。 宁暂临把手里提着的蛋糕递到他面前,咧开嘴笑得灿烂:“阿砚,这是我最喜欢的蛋糕,送给你。” 第34章 34 血色喉管 “暂暂…… 徐堂砚看着眼前递过来的蛋糕, 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伸手接了过来,淡淡道:“又不过节, 买什么蛋糕。” 八寸的,还挺沉。 宁暂临眼眸轻扬,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想给你买就买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等宁暂临跑进去之后,把门关好, 看到小姑娘蹲下从鞋柜里拿出一次性拖鞋, 准备拆封穿上。 其实徐堂砚买的一次性拖鞋就是在楼下的小超市随便拿的, 劣质得很, 穿上和走在木地板是一个感觉。 他舔了下嘴唇, 眼神往鞋柜里面瞥去,语调并没有什么起伏, 喉结上下滑动:“鞋柜里面有一双紫色的拖鞋,穿那个吧。” 宁暂临往里面看过去, 拿出来一看还是新的,她侧身抬头问他, 眼神有些空洞, 语气也冷下来:“你给谁买的?” 徐堂砚走到沙发的桌前,把蛋糕放下, 垂眸说道:“超市满66元送的。” 宁暂临把拖鞋放到地上,将自己穿着的小红皮鞋脱下来放进鞋柜里, 穿上之后跑到他身边。 她刚刚给徐堂砚想要直接把得奖消息发过去时,迟疑了,至于为什么迟疑,宁暂临觉得隔着电话, 她无法看见徐堂砚最细微的神态。 “我给你带来的不只蛋糕,还有属于你的好消息。”宁暂临笑着说,神神秘秘地把书包拉链拉开。 徐堂砚看她这么开心,也不知道今天遇见什么好事了,只是站那看着她翻书包,到底要给自己什么好消息。 他过了几秒,看到小姑娘把一个奖杯,还有一份证书拿了出来,递到他手上。 “你历史博雅杯大赛得了一等奖,恭喜。” 徐堂砚愣了下,手里攥着奖杯和证书,他把刻了名字的奖杯放在沙发上,手里是红色的证书,摸着上面还有一层绒,他把证书打开,却看见上面写着的名字是宁暂临。 “这是你的。”徐堂砚把证书展开给她看,嘴角细微的上扬:“拿错了。” 宁暂临又低头从自己书包里拿出来另一个给他,看着人把证书随便就搁置到了一边,她问道:“你不高兴吗?为什么不笑?” 徐堂砚沉默了几秒,又说到:“有把握才参加的。所以不在我的意料之外。” 宁暂临眉毛一塌,想着那天晚上看到的笑容大概率是看不到了,语气也冷下来,有些怨怨的:“不就是一等奖,奖杯都比我的好看。” 徐堂砚听见她说的话,看了眼自己的奖杯,从沙发上拿到手里,走到她面前,手腕抬起:“你要吗?跟你换。” “……” 宁暂临被他突如其来的好说话打得措手不及,一时间没开口回话。 “咳——,就当是我收了蛋糕的回礼。”他神色有些不自然,但奖杯依旧抬在宁暂临的眼跟前。 她一手抢过来,塞回了自己书包里,把二等奖的奖杯拿出来放到少年的掌心里。 “阿砚,就给你五秒钟的时间,再反悔我也不会给你的。”宁暂临觉得自己平白得了个奖杯不太好,于是给他一次反悔的机会,错过就不能再要回去了。 她嘴唇一张一合,数着数:“五——,四——” 还没数完,就看徐堂砚把奖杯和证书拿着,往他自己卧室走去,丝毫不理会这可以后悔的五秒钟。 宁暂临数完一之后,也连忙小跑着跟上,但是又想起来徐堂砚上次说不要随便进他卧室,于是在门口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又没关门,你敲什么。”徐堂砚看着站在门口的宁暂临,又移回视线来,将证书和奖杯摆在书架上。 宁暂临走进来,看着书架上摆放的那瓶玫瑰花,已经枯萎很久了,但是没被主人从花瓶里面拿出来扔掉,她说:“你说过不要随便进你房间,我记着呢,你不喜欢,你讨厌我这样。” 徐堂砚扯了扯嘴角,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巧这时候他的电话铃声响起来。 宁暂临听到之后跑出了卧室,走到沙发旁边将人手机拿起来,看见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点了接通,然后隐约听见的是女声,皱着眉按开扬声器,等徐堂砚走过来。 对面传出来很温柔的女性声音:“您好,我是学智教育的老师,这边推出了暑假优惠教育政策,力度很大呢,请问您上几年级了呢?” 徐堂砚一看是教育机构打来的,说道:“我不是——” 还没说完就被对面打断,可能是怕他挂掉,于是接话接的很快。 “嗯,我们是针对小学、初中、高中一体化的教育,请问您现在是马上高三了吗?我们暑假还有一套新的备战高考的冲刺课程。” 徐堂砚历来接到这种电话就没有办法,他不喜欢直接挂掉,有些没礼貌,所以每次都听对面说完之后,再说自己不感兴趣。 他没说话,感觉到身边的小姑娘往自己这里挪近,她的发梢垂下来,若有若无的蹭过他小臂内侧,洗发水的香味也能闻见,是水蜜桃味儿混合着荔枝香。 “姐姐。”宁暂临的嗓音又奶又甜,因为刻意掐着声说,有股子小朋友的软糯感。 对方立马很热情地跟她说话:“啊,你好呀小朋友。” 宁暂临倾着身子,盯着手机屏幕说道:“我和哥哥现在上小学五年级啦,但是我妈妈现在给我的零花钱每周只有一千块,她肯定不会让我报辅导班的。” 语气从高兴到最后的失落都被对方听到耳朵里去,当然听到心里去的还是那一千块钱。 没几秒宁暂临就听见了对方哄孩子的耐心语气。 “小朋友,我们的辅导班价格很优惠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宁暂临托着腮,胳膊肘拄在膝盖上:“我妈妈会知道的呀。” 对方又耐心地哄道:“小朋友你听姐姐说,如果呢,你和哥哥每周都省下五百块,那根本不需要让爸爸妈妈知道呀,省出来的钱足够交学费了呢。” 宁暂临眼前一亮,语气演得比刚才更开心,说着说着看向了旁边的徐堂砚:“真的嘛!啊——,可是,我哥哥说我要是去报辅导班就杀了我,他不让我出门,他把我囚禁起来了。” 对面的人只当她是童言无忌在开玩笑,然后笑着说:“哈哈哈,哥哥怎么会杀妹妹呢,他肯定是逗你玩的,你哥哥是不是在看什么打打杀杀的电视剧呀?” “啊——!”宁暂临大声喊叫,引得徐堂砚抬眸看她,小姑娘眼睛里全是笑意,说出来的语气却充满了害怕与恐惧,随着电流传到对方的听筒里:“哥哥你不要过来,你把水果刀放下好不好,暂暂很乖的,暂暂什么都听你的。” 对方听见这话有些害怕了,尝试性地又说话问道:“小朋友,能听见姐姐说话吗?喂?” 宁暂临对着电话,声音呜咽又无助:“求求你了哥哥。啊!我的胳膊,救命,姐姐,我的胳膊在流血,它在流血。哥哥你不要拿绳子!我听——” “嘟…嘟…嘟” 手机里传来很清脆的挂断声。 “真扫兴。”她不满被挂断的电话,气闷道。 宁暂临的表演也立即收住了,她还有点没玩够,之前有个推销电话打过来,她跟那个人推扯了好久,随后给对方整抑郁了。 徐堂砚看着意犹未尽的小姑娘,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侧头看着她,轻笑了一声:“宁暂临。” 她睁大眼睛与徐堂砚对视上:“怎么了?” 少年清冷的嗓音中好像有些克制,嘴角勾起:“谁是你哥哥?” 宁暂临想到自己刚刚在电话里喊出的哥哥,如实说道:“阿砚啊。” 整个空间安静了几秒。 “暂暂很乖的,暂暂什么都听你的。”徐堂砚淡淡地重复着她说过的话,又问出口:“我这个哥哥怎么不知道?” 宁暂临看着他微微勾起的嘴角眼睛失了神,口水被咽下喉管,她深黑色的眼珠转动,直直地盯着他,把徐堂砚看的有些不自在,手腕撑着沙发,稍稍往后挪了挪位置。 “演戏而已。”她莞尔一笑,眼神又瞥到了桌子上放的蛋糕。 徐堂砚听见这话,想起自己在历史展览馆那天对宁暂临说的一模一样的四个字。 她可不是乖巧听话的宠物,而是睚眦必报的小野猫。 “阿砚,你是不是饿了?”宁暂临看着他,又看看蛋糕。 徐堂砚说:“还好,刚吃完饭不久。” “我想吃蛋糕。” 宁暂临拽了拽他的T恤,央着徐堂砚快点把买的蛋糕拆开,毕竟从出门到现在,她还没有吃饭呢,这么大一个蛋糕,徐堂砚自己也吃不完。 他倾身把蛋糕拉过来,然后拆开,切好之后给宁暂临放进纸托盘里。 “这个学智教育怎么知道你手机号的啊?”宁暂临以为他询问过其他辅导班。 徐堂砚低头用叉子抿了一小口奶油,并不是很腻,回应到:“不知道,我没给过这个教育机构手机号。” 宁暂临眨了眨眼,不解到:“真奇怪,那是怎么知道的。” 两个人吃完蛋糕之后,宁暂临把自己带来的历史错题拿了出来,让他给自己讲解明白。 期末考试也在一天一天的逼近着。 很多学霸已经提前开始复习暑假回来之后二保要考的知识了,期末考试的知识点早就背熟,不用特意去重新梳理复习。 期末考试正在进行中。 两天过去,同学们终于熬过了考试的最后一天。 陈展将提前收拾好的书包背在身上,跟宁暂临和徐堂砚说了再见之后就去美美的过暑假了。 两个人把暑假要复习的书都拿好,然后一起出校门去公交站牌坐车。 宁昭路下车之后。 徐堂砚抄着兜往前走,听见宁暂临叫住他:“阿砚。” 他回过头看她,问道:“干什么?” 宁暂临拿起手机,指了指屏幕里远洋宣传工作群发来的群消息,笑着说:“暑假快乐,还有,明天见。” 第35章 35 太阳作祟 他竟也…… 徐堂砚站在那看着少女的背影往上坡路走去, 一蹦一跳的,双肩包和她腰间隔着空隙,供视线钻进去, 她习惯于在宁昭路前和自己说明天见。 往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他再次回想时,竟也没有在记忆中搜罗出一句再见。 翌日。 今儿是个艳阳天, 把所有地方照的热辣辣的,蒸干水分, 让人口干舌燥。 陈老师在宣传工作的群里, 发了分组情况, 宁昭区只有两个人, 徐堂砚和宁暂临。 八点准时到达季昭中学。 宁暂临穿着浅灰色的百褶裙, 露出一双细长白皙的腿,黑色的长筒袜到膝盖, 搭配复古圆头小皮鞋。 她看着远处的背影,悄悄走过去站到徐堂砚身后面, 看着穿了薄外套的他,伸出手戳了戳肩膀。 “你来多久了?”宁暂临问道。 徐堂砚看了眼手表, 带两个人的老师应该就要到了, 往路边看着,顺便回答他的问题:“没多久。” 几分钟后。 宁暂临看到马路边有位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女人, 脸上带着口罩,还有墨镜, 穿了件很长的衣服,带着帽子,像是要把自己在这条街上隐形掉。 她骑着电动车,车筐和放脚的地方都放着好几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就像是在学校领教材的时候发的成捆没拆包装的课本。 女人骑到两个人面前,停下车,掏出手机来盯着屏幕问道:“你俩就是徐堂砚、宁暂临同学吗?” 宁暂临着实没看出这老师是远洋里的哪一位,如实地点点头,说道:“嗯。” 女人把车停下支好,然后从车筐里拿出那一捆东西来,拿出剪刀拆开,才发现是远洋的宣传单,原来所谓的宣传工作就是来学校门口发宣传单的。 今天正好是中考的第一天,学校是考场,外面都是在焦急的等着自己孩子考完试出来的家长,确实是发宣传单宣传辅导班的好时候。 “你们带书包了吗?”女老师把一摞宣传单拿出来,往四周看了看,放到马路牙子上。 徐堂砚瞥了眼只带了个人来的宁暂临,向前一步,将肩膀上的书包拿下来:“老师,带了。” “你把这捆装进去,然后这些就拿在手里吧。”女老师把一整捆宣传单拿给徐堂砚,然后装进了空荡荡的书包里。 宁暂临看着电动车上还有六七捆的样子,皱着眉问道:“老师,我们俩要发多少呀?” 女老师指了指车上的宣传单,说道:“这里面还有两捆是你们俩的,发完今天就结束工作了。” 宁暂临想着以前自己遇见过发传单的人,好像还是挺简单的,就站在那,然后一个人一个人的递就好了,没什么高难度。 “好的老师。”徐堂砚抱着手里的传单,淡淡回了句。 女老师骑上电瓶车,掉了个头,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又退回来跟他们说道:“对了,注意着城管点,看见之后就不要发了,装回到书包里,别被抓住。” 宁暂临还想问为什么,没想到女老师急匆匆地走了。 她看见徐堂砚已经走过去找家长发传单了。 “叔叔,看一下吧。”少年语气温和,把宣传单递到那个家长面前。 家长看了眼宣传单,似乎有点兴趣,就接到了手里,边看边笑着跟徐堂砚说:“谢谢小伙子,这学霸都这么厉害吗?” 徐堂砚看他指着的考上名校的学长、学姐们,然后解释道:“嗯,都是保送上名校的学长学姐。” 他又往其他人那走过去,不一会儿手里抱着的宣传单就少了一大半。 宁暂临低头看着怀里的宣传单,往学校门口的家长密集区域走过去,微笑着递给一个叔叔,学着徐堂砚说话:“叔叔,看一下吧。” 那个叔叔看到递宣传单的小姑娘,扫了一眼,接了过来,没说什么。 她觉得还不是很难嘛,有了劲头,继续发。 发了好多个之后,她看到站在马路旁边着急的望着校门口的一位中年妇女,还时不时地看看手表。 宁暂临走过去,将宣传单递到女人面前,很乖巧地说了声:“阿姨,看一下吧。” 中年妇女皱着眉,扭头看她,扫过宁暂临身上穿着百褶裙,小声说道:“裙子穿这么短,也不知道家长怎么教育的。” 她没好气地将宁暂临的宣传单拿到手里,然后转过身去低头看着。 小姑娘听到她说的话之后,怔了怔,没有说话,她懒得和女人顶嘴,只是垂眸看着地上的石头块,用小皮鞋轻轻踢到女人的脚边,然后去给下一个人发宣传单。 发着发着,听到了不远处的一声“哎呦!” 宁暂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那个中年妇女,脚腕一扭摔到了地上。 她勾起嘴角,甜甜地笑着,把手里的宣传单递出去:“阿姨,看一下吧。” 徐堂砚那边已经发完,又从书包里拿出那捆新的拆开,将一大半拿在自己手里,他看着自己书包底下放着的那瓶防晒喷雾,抬眼朝还在发宣传单的小姑娘看过去,又把书包拉链拉上了。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上,温度却热得像是抬头就能碰到。 宁暂临额角处已经有了几滴汗,嘴唇也因为渴有些干燥,手里还有几张就发完,终于是挨到了双手空空荡荡的时候。 她转身往四周望去,找着发宣传单的徐堂砚,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之后,宁暂临跑了过去,站到树荫里面,等他发完手里的几张。 徐堂砚发完之后,看到宁暂临站在树荫下看着自己,他迈着步子朝向小姑娘所在的地方走过去。 “阿砚,我发完了。”宁暂临弯弯眼角,像是一个等待夸奖的小朋友。 徐堂砚把书包背在身前,然后说道:“书包里还有一半,发完之后,老师会再给我们送。” 宁暂临用胳膊擦了下额角的汗,看到徐堂砚的额头也出了些汗,她盯着汗珠说道:“我不想发了。” 徐堂砚看她有些微微凌乱的高马尾,额角处的发丝贴在上面,他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说道:“你站在这等我,不要乱跑。” 他把书包里自己的薄外套递给她,又补了句:“帮我拿一下,在书包里占地方。” 宁暂临接过来,说了声“好”。 她看着少年又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一摞宣传单,继续去发,宁暂临低头看着手里的薄外套,摸着很干透,还有一股很好闻的洗衣粉味道,大概是新洗过今天刚穿的。 外套被徐堂砚早就装进书包里了,所以没有被汗浸湿。 宁暂临找了个马路里面的位置,看到旁边还有人准备把拿到的宣传单扔进垃圾桶里,她要了过来,垫在公共长椅上,坐下歇息。正好将外套披盖在自己裙子上,她感觉腿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贴着。 宁暂临弯腰摸到外套的口袋里面,拿出来一瓶防晒乳,她抬头望向发传单的少年,又把目光挪到这小小的一瓶防晒乳上,指甲紧紧地握着,不知道心里那一闪而过的是什么感觉。 小姑娘从长椅上站起来,然后把外套穿在了自己身上,拿着防晒乳走到徐堂砚身边。 她看到他手里还有几十张宣传单,明明应该是两个人一起发的,自己却坐在那里休息偷懒。 宁暂临把他手里的传单一把夺过来,将防晒乳放到他手里,认真地问道;“这是给我带的吗?” 徐堂砚看着掌心里的防晒乳,抿了下唇:“嗯。” 他临出门之前想到宁暂临昨天穿的裙子,想着今天应该也不会换长裤。 她一年四季都喜欢穿小裙子,除非是必须穿裤的时候,才会穿。 “谢谢阿砚。”宁暂临笑了笑,抱着那几十张宣传单去发。 半小时之后。 两个人终于发完了,时间也已经到了正午,宁暂临看到女老师又骑着车子过来,然后跟他们说休息一下,去吃饭,下午两点再把剩下的这些传单发完。 女老师把电瓶车停到了一个小角落里,把那几摞宣传单盖住,然后带着两个人去吃午饭。 宁暂临看到她往马路两侧观望着,然后到了一个餐馆,推门走进去,徐堂砚跟在宁暂临身后,开门让她先进去,自己才又走进去。 这个餐馆就是很普通的餐馆,里面已经坐了好多家长等着吃饭,三个人走到一张桌子前,把东西先放下,然后去点了几个便宜的菜,要了三份米饭。 宁暂临盯着桌上的菜,自己本来就被晒得有些打不起精神,看见这清汤寡水的饭菜,也没有了胃口,她夹了几筷子之后,就吃饱了。 下午两点。 女老师从电瓶车上拿下来还剩的两捆,拆开一捆两个人抱在怀里,另一捆放到书包里。 “这两捆发完你们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陈老师会给你们转账今天的工资。” 女人身上还是裹得那么严实,说完之后就骑着车离开了这。 徐堂砚和宁暂临又走到季昭中学门口,开始又一轮的发传单。 下午两点。 太阳最毒辣,马路旁边的树荫里站满了人,这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 宁暂临有些渴,头又有些晕乎乎的,她伸手把传单递出去,说着:“阿姨,看一下吧。” 阿姨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手里已经有过发的宣传单了。 下午的传单有些不好发,除了一些主动来要传单拿来对折扇风的,还有的已经有了,就不会再接第二遍。 她手里的传单只发出去了一半,还有几十张。 徐堂砚本来在离宁暂临不远的地方发着,突然看到几个身穿制服的男人走到学校门口,发辅导班传单的不只有远洋,还有别的辅导机构,他认出来是城管,看到有几个发传单的已经被拦住了。 少年连忙把手里的十几张传单塞回到书包里,跑到宁暂临在的地方。 徐堂砚把她手里剩下的传单拿到自己手里,有些严肃地说道:“别发了,快跑。” 宁暂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不动。 徐堂砚看到那几个穿制服的城管正往这边走过来,他顾不得多解释,伸手拉起小姑娘纤细的手腕,就往另一个巷子里跑去。 有个城管还是看到了他们俩,也跟着小跑起来。 跑了大概有几百米, 徐堂砚拽着宁暂临拐了个弯,绕到另一条街道,跑了一段路后,又走进新的一条街,才彻底把身后面追着的城管甩掉。 少年抬头一看,没想到是个死胡同,他侧头跟她说话:“宁暂临。” 话音刚落,徐堂砚感受到她的脑袋抵在了自己的胸膛处,声音软软的有些无力,迷迷糊糊地回应道:“嗯?阿砚,我在呢。” 第36章 36 柠檬踪迹 他在撒…… 徐堂砚双腿僵住, 感觉到自己整个人焦躁起来,他脖颈稍稍抬高,尽量让呼吸声远离抵着自己的宁暂临。 “你怎么了?”他假装平静, 声音还是有些清冷,下意识地攥起拳头。 宁暂临闭着眼睛,过了半分钟才缓过劲来, 晃晃脑袋,从他胸膛处离开, 抬手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尝试让自己打起精神:“没事, 就是有些晕。” 徐堂砚看着这个死胡同, 最头上是一家店, 好像是卖冰淇淋和奶茶的,也不知道店家是什么想法, 会把店面开到死胡同里。 “去那坐会吧。”他看宁暂临有些中暑的迹象,着实不能在太阳底下再发传单了。 两个人推开玻璃门进去, 空调吹来了一股凉意。 里面空间很大,右边的墙面处搁置着长长的桌子, 还放了七八个高脚椅, 桌面擦的很干净,宁暂临走到那, 踩着椅子的横杆坐上去,裙摆比较短, 这么坐只遮住了大腿一半。 此刻并没有客人光顾,只有一位躺在躺椅上睡觉的年轻女人,穿着长裙,一头黑发散落着, 脸上被本展开的杂志遮着,看不见长什么样。 徐堂砚看空调开得有些大,他把书包放到桌面上,将宣传单都拿出来,拉好拉链之后,将书包递到她手里。 宁暂临顺势就放在了自己腿上,然后和徐堂砚说:“我想吃冰淇淋球,要三个。” 少年看了眼听到动静起来的女人,走过去抬头看着奶茶的种类。 女人把柜台的菜单推到徐堂砚面前,说话声音慵懒:“这也有菜单。” “谢谢。”徐堂砚语气礼貌,低头看着上面的种类。 他点了两杯冰镇柠檬水。 徐堂砚走到盛放冰淇淋的冰冻柜,看着玻璃里面的四种颜色口味,抬眸跟女老板说道:“除了这个,其他三种口味都要一份。” 女老板看着少年指的那个盛着粉色冰淇淋的桶,避开挖了另外三个桶里的,递给他。 徐堂砚结完账,走到宁暂临旁边,将手里的塑料小勺递给宁暂临:“慢点吃。” 他怕小姑娘吃的太快激到胃,忍不住多嘴一句。 宁暂临低头看着里面的冰淇淋球,还是没听他的劝,几分钟就吃完了,然后喝了一口冰镇的柠檬水,歇了许久后自己刚刚晕乎乎的感觉没有了。 女店家结完账,走过来把桌面上放着的那几根油漆笔换掉,放了新的油漆笔,还是不同颜色,搁置到桌子的角落处。 “想写句子这里有新的笔。”她看了眼坐在位置上的两个人,又补了句:“这墙还挺灵验,我看有的小情侣还有几年没分手,又回来打卡的。” 说完话,她又躺回到躺椅上,舒舒服服的盖着毯子,脸上遮着那本杂志,又睡了过去。 多说这两句话,大概是害怕两个人再把她吵起来。 宁暂临听到女老板的话之后,喝着柠檬水,看向面前的墙,墙上有很多色彩不一的句子,她瞥了几句话,写的很肉麻,不感兴趣地低下头继续喝自己的柠檬水。 一杯水见底之后,徐堂砚想着今天的宣传单还没有发完,想着让宁暂临继续呆在这里,然后自己去把剩下的那些解决掉。 “你从这呆会,我把传单发完再回来找你。”徐堂砚从高脚椅上下来,把桌子上放的那摞宣传单抱在手里。 宁暂临把书包还给他,准备也从座位上下来,说道:“我没事了,跟你一起走。” 徐堂砚看着她的脸色好多了,迟疑了几秒,突然感觉到手机在自己口袋里震动,他掏出来一看,是带他们俩的女老师打来的电话。 “我先出去接个电话。”徐堂砚怕打扰到女老板睡觉,推开门走了出去。 宁暂临想着等他打完电话再出去,还能多吹会空调。 她瞥到桌子角落上放的油漆笔,怔怔看了两眼,然后从离开椅子,走到那挑了一个最简单的黑色油漆笔,抬头看着这面墙,浏览了几个甜蜜的约定和小情侣们写的情话。 宁暂临嗤笑,眨着眼睛面对墙面自言自语道:“无趣死了。” 两个人之间的种种怎么会因为一面墙上的句子就牵绊那么久,都是被蒙蔽了理智而已。 她寻了个有空的地方,踮着脚微倾身子在上面写下了一句话。 写完之后,看见徐堂砚还在外面打电话,推门跑出去走到他身边。 少年并不知道她写下了什么,但是却依旧在冥冥之中兑现了。 每个所落笔的承诺实现,并不是这面墙有多灵验之处,而是一个人心里对另一个人的甘之如饴。 女老师的那通电话结束。 徐堂砚看到身边穿着外套的宁暂临,说道:“刚刚老师跟我说,不用发剩下的传单了,城管还在,但是让我们到今天吃饭的地方集合。” 他把书包背好,和宁暂临一起绕回到发传单的那条街,看见几个城管还在那里维持秩序。 他们俩走了几分钟,看见了从餐馆门口等着的老师,身上依旧裹得那么严实,就是骑的车子上没有再放着传单。 “还剩多少传单?”女老师问徐堂砚。 徐堂砚淡淡道:“半摞。” 他们俩刚刚过来的时候,宁暂临看到城管往另一条街走过去,于是让徐堂砚拿出几十张传单来。 她见路边停了很多电瓶车和自行车,把怀里的传单顺手就放进车筐里,走着走着就把传单发完了。 “行,那半摞给我吧。”女老师把剩下的半摞装进不起眼的纸袋里,放进车筐。 宁暂临见传单也不用发了,就问道:“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女老师把电瓶车支起来,然后跟他们两个说:“还有一个活,你们弄完就能走了。” 她边说着边掏出手机来打开相机,给两个人演示:“你们俩看见这条街上停着的私家车了吗,这个玻璃里面有的会放着挪车电话,你们不要贴着拍,就离远点,相机里放大,把里面的手机号拍下来。” “这不是侵犯隐私的事吗?”宁暂临看着她的做法,问出了口。 女老师尴尬了下,笑着敷衍过去:“就偷偷拍嘛,应该也没有几个,拍完发给你们陈老师就行了。” 她说完之后,又骑着车离开了这。 徐堂砚盯着远去的女老师背影,忽然想到自己被那个学智教育打电话的时候,原来辅导班还会通过这种见不得光的途径得到家长的手机号码。 他们俩最后还是没有听女老师的话,把手机号码拍下来,只是走到路口之后,坐公交车回家了。 等到公交车来的同一时间点。 冰淇淋店里的女老板也睡够一觉醒了过来,她把遮盖着脸的杂志拿到手里,望着空无一人的店里。 桌面上喝完的冰镇柠檬水和冰淇淋盒并没有留在上面,她走到店门口,看见垃圾桶里扔着两个人的垃圾。 女老板瞥见被动过的黑色油漆笔,嘴角微微一笑,走到那面墙前面,看见笔正冲着的位置新写了一句话。 [冰淇淋那么好吃,徐堂砚要给宁暂临买一辈子。] …… 仁济的学生,暑假基本都不是在家里度过的,而是在辅导班。 暑假的第四天,远洋开了课,宁暂临过上了早八点到晚十点的日子,八点到,自习课上到晚上十点,不上课的时候就待在自习室里学习。 刚开始还能经常在自习室看见徐堂砚学习的身影,但最近几天,很奇怪,每次上完大课之后,就匆匆忙忙的背着书包离开。 这天还是刚上完课,大家都拿着复习题去自习室的时候,他又背好书包,往密码门处走去。 宁暂临跟上他的脚步,从身后拽住他书包。 徐堂砚回过头来,看见了小姑娘正盯着自己,问道:“阿砚,你干什么去?” 宁暂临看着他视线跟自己错开,垂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昨晚熬夜了还是被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皮下方蒙了层阴影。 “今天家里有客人来,我要早回。”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情绪。 徐堂砚说完舔了下嘴唇,喉结上下滑动着,连带着那颗脖颈中央的棕色小痣也颤动着。 他在撒谎。 这是宁暂临最后得出的结论,她松开了拽着人书包的手,笑眼弯弯,语气又软又乖:“好。” 她看着他走进电梯之后,回到自习室里,把今晚回家要做完的题拿着,背上书包也跑了下去。 宁暂临没有去做电梯,她从楼梯间跑下了五层,往大厦门口走去,看到徐堂砚已经走到了公交车的站牌处,她没跟过去,在远处静静望着。 他根本就不是回家,去宁昭区的公交站牌在马路对面,可徐堂砚却是在这边等车。 几分钟后, 宁暂临看到少年从公共长椅上站起来,背着书包上了那辆85路公交车,她跑到路边的时候,公交车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路,正停着等红绿灯。 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小姑娘去哪啊?”司机问道。 宁暂临指了指前面的公交车,说道:“司机叔叔,能不能跟上前面的85路啊,它去哪我去哪。” 司机看了她一眼:“你这是跟踪谁啊?” 宁暂临脸色没有变化,从容地胡乱编了个理由:“我爸爸提着电脑包上了公交车,可是我看见他身边还有个女的,不是我妈妈。” 司机听到她说的这话,瞬间秒懂,边启动车子跟上85路边用安慰人的语气说道:“小姑娘啊,你也别多想,说不定就是同事对吧,但要是真的发现有啥问题,唉,听叔叔一句话,这事呢,都是大人的错,你最主要的还是学习,大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宁暂临没想到遇见个话多的,只是看着前面的公交车,很乖巧地“嗯”了一声。 过了一个多小时。 85路停在了路边的站牌处,她看见徐堂砚下了车,连忙跟司机叔叔道了别,背着书包小跑几步跟上他。 徐堂砚从前面走着,小姑娘不敢离太近,跟两步就停一下。 走着走着, 宁暂临发现这里是台江游乐场的西门,她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徐堂砚要骗她,而且来的还是游乐场这种地方。 这个游乐场很出名,所以不管是白天还是夜场都很多人。 她从售票处买了一张门票的功夫,徐堂砚已经进了游乐场。 宁暂临连忙把票给工作人员核销,然后跑了进去,身边都是一对一对年轻的情侣,还有结伴来玩的朋友,她背着书包,从人群中盯着徐堂砚的背影。 少年走到了一个娱乐项目处,停下脚步。 宁暂临远远地看到有个短发女生走到他身边,和他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一起走进去。 第37章 37 可怜女童 “阿砚…… 宁暂临背着书包站在原地, 有种被自己养的布偶猫反咬了一口的气闷感。 她调整好情绪,换上一脸的笑容走到这项娱乐项目门前,刚想走进去结果就被拦住了。 “不好意思, 这里是工作人员的出入口,游客还请到那边的门进。”男工作人员虽然拦住了她,但很敬业的把她带到了入口处。 宁暂临抬头看着上面的装饰, 原来是个恐怖向的鬼屋,工作人员热心地介绍说, 鬼屋全程三十分钟, 无规定路线, 让游客感受身临其境的感觉。 可能是到了晚上, 这个鬼屋显得太过于恐怖, 所以并没有几个人来玩,连队都不用排就能进。 鬼屋的名字叫死亡医院。 入口处的简介上写了几句话, 大致描述出这是一座废旧的老医院,年久失修, 进去的活人会被莫名其妙砸晕制作成标本,里面有位年轻医生, 被医闹患者给捅死了…… 她站在这看着, 脑子里想的却是刚刚和短发女生从工作人员处进去的徐堂砚。 那里既然是工作人员的专用通道,说明徐堂砚来游乐园并不是来玩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在这里兼职打工,宁暂临联想到前些天刚放暑假时, 他参加发宣传单的活,也是想赚钱吧。 是严宴舒不给他生活费了吗? 宁暂临把自己的书包存在旁边的储物柜里,从入口走了进去,她要去把徐堂砚找出来。 她先是来到了医院的一层, 空荡黑暗的走廊上灯光微弱的闪烁着,就像是即将死亡却还有一缕气息在的患者显示的心电图,随时都有灭掉的可能。 “嗒…嗒…嗒” 宁暂临的小皮鞋在这种氛围下显得格外配合,身边有一对情侣走过,差点把她当成了医院里的NPC,吓得女生连忙抱住身边的男朋友,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两个人一溜烟的跑没影了,只剩下宁暂临有些不解地待在原地,往四周探望着有没有扮演角色的工作人员。 她看到旁边有一整排的储物柜,所有的都虚掩着,其中一个被上锁锁住了,而钥匙就插在钥匙孔里。 宁暂临走进之后,转动着钥匙,拧动锁芯,储物柜的门被打开,迎面扑鼻的是浓稠血腥味,有颗人头被搁置在储物柜里,还是长头发,上面别着沾了血的护士帽。 她淡定地伸手把脑袋转过来,看着很仿真的假人头睁大着眼睛与之对视,发现护士帽上的血是寻常很常见的颜料,宁暂临从头下面看到了一张卡片,写着接下来的线索。 储物柜的门被合上,她还好心的又把锁给挂在原地,只不过钥匙扔进了旁边的储物柜里。 宁暂临踏着小皮鞋往二楼走去,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有位游荡的精神病患者,穿着医院的病服,大半的脸被纱布包住,嘴里念叨着奇怪的话语,在楼梯处走走停停,低着脑袋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 她走到楼梯上,朝着NPC礼貌地问道:“哥哥,你知不知道有位很年轻的男孩子最近来这兼职啊,和你一样,也是这的工作人员。” 本着职业素养,扮演精神病患者的那位哥哥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往楼上的台阶走去,嘴里继续小声说着话。 宁暂临跟上他的脚步,听见他重复着。 “眼睛。” “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没了。” “……” 她看NPC的活动范围就在这个楼梯上,那么丢掉的眼睛也应该在这里,于是又一起帮忙找眼睛,扫了所有角落都没有,楼梯的护栏很宽。 宁暂临盯着护栏愣了下,她走到扶手处,踮脚朝外侧看去,发现那颗眼珠就被医用胶带贴在了护栏外。 她伸手够到那个胶带口,轻轻撕下来,把眼睛拿到手里,然后跑到精神病患者身边,笑意盈盈地说:“我给你找到了,可以告诉我了吗?” 精神病患者看到小姑娘掌心里的眼珠,伸手拿到了自己手里,象征性地流了两滴眼泪,低头看向宁暂临,跟她说:“谢谢你帮我找到眼睛,作为答谢,我可以告诉你,医院三楼分布图在一位发疯的护士手上。” “哥哥知道我想问什么,可以回答我吗?”宁暂临有些烦躁,她语气也没有刚刚那么有耐心。 精神病患者NPC看她年龄并不大,倒是对这里面没有流露出害怕的模样,他疑惑地问道:“你找兼职的工作人员是有什么事吗?” 按照工作要求,NPC是不能和游客有游戏项目之外的交流,他已经算是违反规定了。 “他是我哥哥,妈妈住在医院里很想他,所以我想让哥哥去看看妈妈。”宁暂临从容地说完,等待着NPC跟她交代徐堂砚在哪里。 “你哥哥叫什么?” “徐堂砚。” 精神病患者NPC听完名字之后,想到了是新来兼职的小伙子,那张脸倒是为鬼屋拉来了不少的业绩。 他看向宁暂临人畜无害的脸蛋,不像是在跟自己撒谎,于是松了口:“他在三楼,扮演的是被医患打死的年轻医生,你到上去之后就能看见他了。” 宁暂临没有再耽误工夫,从楼梯走到了二层,略过所有的项目,找到NPC所说的那个发疯的女护士。 “姐姐,可以给我三楼的分布图吗?”宁暂临很乖巧地问道。 发疯的女护士正对着一张病床,手里拿着针管,在一个死人胳膊上抽血,可能是因为设定的人物手法生疏,那条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针孔,对于密集恐惧症的人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画面。 她不理宁暂临,仍旧在那里扎着胳膊,只不过每次扎到血管里面,都抽不出血来,然后换个位置继续扎。 “不许动!”女护士见她想要掀开患者的被子,很凶狠地制止住。 宁暂临只得退后,在病床前往四周扫量着,看到旁边的输液架上挂着一袋血包,还剩半袋的血液,她找了个凳子,把那个血包够下来,想着怎么才能让护士的针管扎进去。 小姑娘仔细观察着躺在病床上的死人,那个一直被扎的胳膊是橡胶皮做的,她走近之后看见病床患者的小臂上不只有针孔,还有一个很小的透明塞,拔下来之后,里面有一块干掉的红色血迹。 宁暂临看着自己手里的血包,把输液管那一头塞进去,然后将半包血都灌了进去。 果然,女护士手里的针管抽出了血,她心满意足地从胳膊的皮肉里拔出针管,然后将那一管血液保存起来,走到了桌子前。 宁暂临趁着机会,把病床患者的被子掀开,从他胸前看见了那张三楼分布图。 她抽出来拿到自己手里,走到一边去,仔细看了看,原来三楼的楼梯并不是那么好找,而是在一间密室里,宁暂临笑了笑,跟着分布图找到了密室,来到第三层。 三层分布图上画了很多房间,如果是破关的话,确实需要点时间。 但她并不是来破关的,而是来找徐堂砚。 “精神病患者哥哥说阿砚是个年轻医生。”宁暂临盯着分布图自言自语道。 既然如此,那大概率会在医生办公室吧。 她记住了医生办公室的位置后,把分布图折起来,手指点着裙摆,步伐轻盈地往那走去。 宁暂临看到门口徘徊着一位拿着斧头的中年男人,想必这个人就是死去患者的家属,也是杀害年轻医生的凶手。 她趁着男人提着斧头走出去几米之后,悄悄推门进了医生办公室,然后把门反锁上。 宁暂临观察着这个办公室,周围全都是各种器官内脏浸泡在不同的容器中,桌子上混乱一片,到处都是血迹,墙面上还有用红色油漆喷上的大字。 “把命还给我。” 忽然。 门外传来疯狂的敲门声,还有用斧头砸门的音响,她觉得有些吵闹,年轻医生为什么不在医生办公室呢? 宁暂临伸手去摸了摸那个盛放着心脏的容器,又看到旁边还有浸泡着的一只手,无名指上还有一枚戒指。 她往里面走了几步,不经意间瞥到了办公室里不起眼的那个大橱子,旁边堆满了杂物,然后有了新想法。 面对有斧头凶残的患者家属,人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躲在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吧。 她踏着小皮鞋,一步一步地靠近,听到了里面有窸窸窣窣很轻的动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哼唱出那首英文歌的歌词。 “Ding dong,here I come to find you.” 甜甜的声线配上流畅的英音,俏皮又诡异,只可惜被外面的砸门声给盖过去了。 宁暂临指尖勾住橱子门沿,轻轻地打开了一条缝,看见蜷缩在里面的少年,眼睫毛轻眨着,演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只是个兼职工作,倒是挺敬业,但宁暂临讨厌他这副模样被别的女生看了去。 她脸蛋上的笑意尽数敛回,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感受到点疼痛,眼睛里蒙上一层氤氲的雾珠,显得楚楚可怜。 宁暂临猛地打开橱门,弯腰钻了进去,占掉了徐堂砚的一半空间,他两条腿本来就放不开,现在只能半弯着抵到门边处。 橱子门被她随手带上,密闭的空间里又暗下来。 他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光,看到了受了惊吓的宁暂临,眼睛里还含着泪。 小姑娘在与自己对视上之后,也不顾他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挪腾了几下紧挨着他,拽住徐堂砚的领口,声音里夹杂着哭腔,害怕中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阿砚,我好怕呀。” 第38章 38 南瓜马车 “他也…… 徐堂砚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稍微往后挪一下,挺直腰板给她留出更大的空来,却没曾想她又往前跟一步, 领口还被拽的紧了些。 他稍一低头,下巴就能和宁暂临的头发触碰到,小姑娘还有些瑟缩, 貌似是被外面斧头的砸门声给吓到了。 徐堂砚手撑在橱壁上,他攥了下拳头, 犹豫几秒伸出胳膊, 手掌心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右肩, 语气少了几分冷淡:“怕什么, 都是假的。” 少年的手拍到她肩膀时, 徐堂砚明显感觉到她僵了一下,抬头看他。 宁暂临深黑色的眼珠并没有因为黑暗而掩盖, 而是愈发晶亮,她倾过身子, 歪头看着徐堂砚因仰着头而拉伸的脖颈。 “她也会这样碰你吗?”她把哭腔收好,想到那位短发女生。 冰凉的指尖按住了那颗棕色小痣, 大概是刚剪过指甲的缘故, 甲缘还有些涩涩的,刮蹭着薄薄的皮肤, 宁暂临感受到喉结离开她又迫不及待地跑回来。 徐堂砚并不知道宁暂临口中的她是谁,只好说道:“没人碰我。” 密闭的空间安静了几秒。 宁暂临把按压发力的指尖轻轻挪开, 她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松开被自己弄皱了的领口慢慢抚平,很认真地说道:“我不喜欢太干净的东西,但也不会喜欢别人弄脏的洋娃娃。” 徐堂砚不知道为何, 感受到她好像有些不开心。 “我靠,这里怎么那么多瓶瓶罐罐。” 陌生男人的声音从橱子外面传来,还有几位女生的声音,一堆人在找些什么。 宁暂临听着外面的动静朝自己这边走过来,她等女生的手碰到门边时,推开橱子门走了出来,把外面的人吓了一跳。 “你们从哪里进来的?”她看着被吓到的女生问道。 “那边有个暗门,连通着这个办公室。”年轻男人替旁边的女生回答道。 宁暂临回头看向已经出来站到自己身边的徐堂砚,身穿的白色大褂染满了血,脸上也画了相应NPC的妆容,非但没有掩盖住原本的样貌反而增添了一种诡异的艳丽。 或许是,他嘴唇上抿了些口红。 那几个站在旁边的女生若有若无,时不时飘向自己身后少年的眼神让她有种不适感。 小姑娘拽起他的袖子就要往办公室外面走去,不理会这些吵闹到自己的人。 谁知道徐堂砚没有跟着她往前走。 “我还要工作。”他凑近她,小声地说到。 宁暂临回头正撞上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为什么要工作,为什么最近老是缺钱,为什么不来主动找她,为什么要让别人看到自己这么好看的模样? 她有一大堆为什么堵在嗓子口,由不得徐堂砚再在这里多呆一秒。 徐堂砚还是被宁暂临拽走了,连正常出口都没找,从紧急出口标志走出来,拿回了储物柜里的书包后离开这。 外面的天空已经黑了,游乐场里的灯光全部打开,一位身着怪异的少年就这么被小姑娘拽着走到了游客很少的空地方处。 “你为什么来兼职?”宁暂临停下来问他。 徐堂砚并不想告诉她真实的原因,毕竟涉及到他人隐私问题,未经允许他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想买个游戏座椅,兼职存零花钱。”他选择了撒谎。 宁暂临抬头看着他,眼神渐渐冷下来,不屑于装那副甜甜乖巧的模样了:“徐堂砚。” 她喊了他的全名,而不是阿砚,这不是最开始遇见的时候他最希望的吗,如今反而更多的是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你今天对我撒了两遍谎。”宁暂临没有顺着他的谎言听下去,而是直接揭露出来。 徐堂砚正想解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掏出一看,是徐代娇打来的,于是点了接通。 “喂,小砚,我听工作人员说你走了?连衣服也没换。” 一个女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虽然没听清楚对方说什么,但宁暂临能确定和他们年轻差不了多大。 “嗯,马上回去。”徐堂砚回到。 “不用了,今天要检修早下班,我帮你把书包拿着了,衣服也都在里面,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徐堂砚看了看四周,旁边就是旋转木马的游乐项目,于是说道:“我在旋转木马那等你。” 宁暂临就在对面看着他,她发现徐堂砚对打过来电话的女生很有耐心,并不是不熟的人。 “你坐在这等我下,我把书包拿回来。”徐堂砚瞥了眼旁边的长椅,想着自己拿完书包再来找她。 宁暂临偏偏不听他的话,抬脚就往旋转木马的娱乐项目那走过去,徐堂砚看她这个架势,也不会听进去自己一句话,只好也跟着走过去。 徐代娇比他们两个先到,手里提着那熟悉的书包,和宁暂临的视线相撞后,又立即看向了身后的徐堂砚,往这边走过来,笑了笑说:“小砚,给。” 徐堂砚正伸手去接,没想到被人抢先一步,小姑娘把她手里的书包接过来,提在自己手里,然后直视着徐代娇,嘴角上挑,倒是没落下礼貌:“谢谢你给阿砚送书包。” 徐代娇看着挡在徐堂砚前面的小姑娘,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然后问道:“小砚,这是?” “我同学。”徐堂砚淡淡道。 话音刚落,宁暂临又笑着补充说:“嗯——,我们俩不仅是同位,还是最好的朋友,六岁就认识了,算来也有十年了吧,阿砚刚刚还说要陪我坐旋转木马。” 徐代娇愣了下,想来自己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是七岁了。 “原来是阿砚的发小,我是他表姐,叫徐代娇。”徐代娇很开朗地自我介绍道。 宁暂临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发愣,回头看向徐堂砚,看见他也在看着自己,连忙把视线挪开。 她扭过头来,换上了对家长惯用的面容,咧开嘴灿烂地笑道:“表姐好。” 徐代娇看向漂亮得同混血小萝莉般的宁暂临,心中忍不住有了一丝丝亲近,小美女的笑容很会蛊惑人心:“我都不知道他有你这么好看的青梅。” “青梅?”宁暂临有些没反应过来,第一次听别人有这种叫法。 徐代娇看了眼徐堂砚,又望着宁暂临说:“六岁就认识了,这不就是青梅竹马吗?他也是你的小竹马呀。” 徐堂砚怕他这表姐说话没个把门的,忍不住插话道:“表姐,你不是十点的门禁,还不回学校?” 徐代娇突然想起来还有门禁这一茬,脸色一变,急匆匆地说了句拜拜就往游乐场外面跑去。 宁暂临看到她跑远的背影,心中闷闷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她回头问道:“你表姐为什么会和你一起兼职啊?” 徐堂砚看到旋转木马的夜灯都打开了,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停顿了几秒。 少年微微弯腰,垂眸看着她,浅茶色的眼睛搅动着一汪池水,随着笑意漫出来,淅淅沥沥地洒落到她的裙摆之上,白衬衣左侧扑通扑通跳动着的地方。 他在勾引她,笑容就是证据。 “你不是说要我陪你坐旋转木马?”他清冷的声音也漫过来,悄悄地侵占着。 宁暂临想到前几分钟自己说过的话,她就是随便找个由头编造了下,没想到真被他给记住了。 “又不是六岁小孩,谁会想坐旋转木马。”宁暂临轻嗤一声,避开他的视线。 她踏着小皮鞋走出去还没两步,结果看到了拿着手机往这边跃跃欲试的陌生女生。 宁暂临脚底一转,拽着徐堂砚的衣领就往旋转木马的售票处走去。 “刚刚说不坐旋转木马的是六岁小孩吗?” 徐堂砚嘴角上扬,看她突然变卦,只能跟上脚步,任由她拽着。 走到项目售票处后,宁暂临松开他领口,跟工作人员买了两张票。 买票时,工作人员看着徐堂砚那一身有些恐怖的装扮倒是也没有被吓到,只是有些不解,明明也不是万圣节,干嘛打扮成这样来游乐园陪女朋友玩。 她走入口走进去,过了几秒停住步子回头看向徐堂砚,振振有词地说:“对啊,我想坐南瓜车。” 宁暂临走到南瓜车前,低着头抬脚走进去,坐到里面的位置上,看了眼站在外面的徐堂砚。 他对于宁暂临的回答竟然无法反驳,确实,坐的是南瓜车,又关旋转木马什么事。 徐堂砚弯着腰,从这矮小的门前走进去,坐到了宁暂临的对面。 没过多久, 旋转木马开始启动,南瓜车也瞬间亮了起来,周围缠满了成串的小灯链,亮起来之后发出暖暖的光,照在徐堂砚的脸上,浓密的睫毛,嘴唇抹了色调偏冷的口红,发梢遮住了眉眼。 “阿砚,你涂口红真好看。”宁暂临盯着他的嘴唇挪不开眼。 徐堂砚并不太习惯化妆,见她盯着自己,还以为是开玩笑逗弄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把口红吃掉一些。 宁暂临又说到:“我有一支口红,有时间要给你试试,名字是夜山茶,我很喜欢。” “嗯。”徐堂砚没有拒绝,她自己说过的话很容易就忘掉了,现在反驳还会惹她不快,况且自己今天还说了两次谎,他把话题转移到旋转木马上来:“为什么想坐南瓜车?” 宁暂临眨眨眼,笑着说道:“我前两天看了一个电影,叫南瓜车杀人事件,很好玩,想要尝试一下受害者的体验。” 徐堂砚:“……” 南瓜车并没有杀人事件发生,是宁暂临胡编的,她今天也对他撒了两次慌,就算扯平了。 旋转木马,她以前总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游乐场都会保留着,就算是比较适合成年人的大型游乐场里,也无法割舍掉这个无聊至极又毫无乐趣的哄小孩用的东西。 可今天从场地里出来之后。 她侧头看向旁边的少年,身后还是五彩斑斓的灯光,旋转木马又启动,播放出缓慢流畅的音乐。 忽然觉得,留着也没什么不好。 第39章 39 甜筒合同 “这么…… 这晚过后, 南瓜马车的车轮压扁了时间,把夏天的尾巴碾长些,迎来八月末端。 徐堂砚仍旧在兼职打工, 下了课就从辅导班跑去游乐场,宁暂临还是去偷偷看过他,和之前不同的是, 他换了鬼屋NPC的角色,扮演了一位头上缠满绷带的患者。 那天的台江还是这么热。 宁暂临上完了最后一节一对一课程, 她没有去自习室, 打算给自己放三天的小短假调和下心态, 开学就要考试了, 绷得太紧反而容易发挥失常。 公交车也被晒蔫了, 速度慢下来,停在宁昭路的站牌前, 小姑娘从后车门迈到柏油马路边,一阵热浪呼呼地吹过, 烘烤得她嗓子发痒。 宁暂临瞥到小区前面的超市,门口放着卖雪糕的大冰柜, 她舔了舔嘴角, 挪腾着步子走过去,站到大冰柜前, 望着里面各种各样的雪糕愣神。 “小姑娘,买雪糕吗?”超市是个老大爷开的, 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拿着蒲扇扇着风。 宁暂临抬头,眼神望向老大爷,说到:“嗯。” “今天买两只,第二只半价咧!”他声音乐呵呵的, 丝毫不觉得外头的太阳毒。 宁暂临往开着的门口看过去,上面挂了个牌子,用马克笔写着雪糕第二只半价,字应该是年轻人写的,这个卖雪糕的法子估计也是老大爷的子女想出来的。 她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雪糕,推开拿了两只铺着巧克力碎的甜筒,付过钱去之后,拆开含在嘴里咬了一块,是浓浓的奶香味。 宁暂临迈着步子往宁昭路站牌后的半坡走去,刚拐过弯,看见几米远的地方站着一群男的,有人手里拿着棍子,还有站在旁边打电话的,她探出去的身子立马缩回到后面去。 整条死路上只有自己家,所以并不会有什么人来走这条路。 为什么要围在这里,是宁虞刚欠下什么债了吗? 她咬了一口雪糕,把另外一只临时塞进了书包侧兜里,点开手机屏幕,拉大焦距,录了几十秒。 宁暂临收回手机来,从视频里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是徐堂砚。 虽然抱着头,把脸全部遮住了,但是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她皱了皱眉,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无缘无故地打他,宁暂临从书包里面把自己削蛇果用的水果刀找到,放进自己书包的夹层里。 宁暂临的书包贴着后背的那块有个盛放物品的夹层,往后一背手就能拿出来。 她把自己裙摆整理好,拐弯走进巷子口,步伐轻盈,手里还拿着一支甜筒,熟视无睹地走过去,离他们还有一米远的时候,宁暂临咬了一口甜筒的脆皮,咔嚓裂开的声音引起了拿脚踢人的那位的注意。 小姑娘和他对视上,深黑色的眼珠里透露着无辜,又咔嚓咬了一口,继续往前走着。 那个男的穿了一身看起来廉价又社会的衣服,年龄大概有二十三、四,目光扫过来,从宁暂临伸出的粉粉的舌尖跳到细白的脚踝。 “大哥,我看把这小子的脸毁了吧!”有个手里拿着棍子的黄毛男盯着嘴角已经被打出血的徐堂砚说道。 被叫老大的这位还在愣神,回头就给了黄毛一巴掌,说道:“想屁呢,要不回来,还能靠他这张脸卖个本钱。” 黄毛愣了愣,神情变得猥琐,笑嘻嘻地说:“也是,有的富婆就喜欢养这种小白脸。” 徐堂砚稍稍侧了脸,祈求宁暂临只是路过,并没有看出他,腹部又被踢了一脚,他拧着眉头闷哼一声,看着小皮鞋走的越来越近,然后越过他的视线往更远处走去。 他捂盖着脸的手终于能拿开,按在刚刚被踢到的腹部。 “你那表姐马上就到呢,今天还不上钱,可要考虑考虑是让姐姐受苦,还是卖你呢?”男人蹲下,冲着他的脸拍了几张照片,把耳边别着的烟拿下来,用小弟递过来的打火机点着,吸了一口,吹到徐堂砚脸上,呛得他咳嗽了几声。 男人看见他这副模样笑了,盯着手机屏幕滑动。把叼着的烟拿到手里:“我这三十到五十的都有,你自己挑年龄段吧,我替你联系。” 徐堂砚攥紧拳头忍着,外套里的手机还压在自己的腰下,没被人抢走,他不吭声,也不还手。 “艹,老大问你呢!”黄毛用脚踢了他膝盖一下。 徐堂砚仍旧不说话,眼睛往路口瞥过去。 “这个挺好,四十五,就喜欢玩你这种年轻的高中生。” 男人蹲着,点开聊天对话框,就要把拍下来的几张照片发过去。 甜筒咔嚓清脆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 徐堂砚的视线中,又出现了那双英伦复古深棕色小皮鞋,以及中筒的白色蕾丝花边袜。 他下意识把脸挡住。 蹲着的男人看到了白皙细长的双腿,抬头的时候与宁暂临人畜无害的目光对视上,她笑得灿烂,露出左侧的小虎牙,有礼貌地问道:“哥哥,能把他卖给我吗?” 被叫老大的男人顿了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看着吃着甜筒的小姑娘,可爱单纯又漂亮,说出的话却让人猝不及防,他警惕地说道:“小妹妹,买他可是需要很多钱的。” 宁暂临把沾到嘴角的雪糕汁舔掉,说道:“他欠你们多少钱啊?” “三万呢。”男人以为自己说出钱数之后,小姑娘就会很识相地走开。 宁暂临把手机的录屏打开,对着男人照了照,又把身边所有的人录上,包括自己,然后说:“三万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可是,我怎么保证你会不会反悔,又把人要回去?” 男人把自己兜里的合同拿出来,展开给宁暂临看:“你三万块转过来,这合同就归你了。” 她简单扫了眼,是份贷款合同。 “说话算话哦,我已经告诉我同学了,你要是反悔,这个视频就会交到警察手里。” 宁暂临把录好的视频发到徐堂砚的聊天框中,给男人看了一眼,笑着说:“欺诈未成年,还是三万块,应该能坐牢吧。” “绝对不会,拿完钱我们就走。” …… 等徐代娇赶到时,宁暂临刚把合同拿到手,那帮人刚准备离开。 “哟,来了,速度挺快嘛,我还以为你扔下你这弟弟跑路了呢。”男人看到徐代娇跑到眼前拦住自己,笑着和她装模作样地“寒暄”几句。 徐代娇瞥了一眼还倒在地上的徐堂砚,语气里带了些恳求:“大哥,我已经很努力凑钱了,再给我一点时间,就一周,不,四天就行,我肯定还上。” 男人轻嗤一声:“你运气挺好,新债主在那呢,你签的合同也在她手里。” 徐代娇这才发现站在徐堂砚旁边的宁暂临,手里还拿着卷起来的合同,以及将最后一口甜筒吃进嘴中。 “那、那些照片呢!”她情绪有些激动。 男人把手机里的那些照片给她看,然后当着徐代娇的面删掉,顺便把最近删除里的也一删。 “别处还有备份吗?”徐代娇还是不相信他删干净了。 “没有了,我钱都要回来了,留着那些照片干什么,半夜空虚寂寞对着你撸吗?”男人笑呵呵地靠近徐代娇,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兄弟都能听见,引起一阵哄笑声。 等那帮男人消失在路口之后。 徐代娇迈着步子走到剩下的两个人身边,她看着宁暂临手里的合同,神色复杂,但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把徐堂砚从地上扶起来。 “打哪了?”徐代娇看到他嘴角破了,流的血已经干在皮肤上。 徐堂砚站起来之后,就没让徐代娇再搀扶着,腰背还是挺直的状态,并没有因为挨打而丢掉他的习惯。 “没事,就脸上一拳,我不是让你报警吗?”他把手机拿出来,将录音关掉,轻轻咳嗽了声,嘴里还有一股血腥味。 徐代娇看他脸上不算很严重,很抱歉地说:“小砚,我不敢报警,我怕爸妈知道。” 徐堂砚听到之后没有说话,也能理解她的处境,转身想往自己家走去。 “阿砚,这么狠心啊,我才刚买了你。”宁暂临喊住他。 少年的脚顿住,他最狼狈的样子还是被她看到了,喉咙里闷着一口血,他憋不住从口袋里拿出随身装的卫生纸,咳到了卫生纸上,团成一团走到垃圾桶旁边扔进去。 他知道自己如果现在离开肯定会惹宁暂临生气,徐堂砚沉默着走到她身边,垂着眼眸,手抄在兜里。 宁暂临把肩膀上背的书包拿下来,另一只甜筒被拿在手里,她顺势把书包扔给了徐堂砚。 “我饿了。” 小姑娘转身往自己家里走着,徐堂砚犹豫了下,还是跟上去。 徐代娇看不懂两个人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明明上次在游乐场,宁暂临对她还挺亲切的,还说和徐堂砚是发小。 她的合同还在女孩手里,于是也跟着到了宁暂临的家。 进入客厅之后。 宁暂临把手里快化了的甜筒放进冰箱里,然后走到沙发坐下,示意徐代娇也坐下。 她没有去管徐堂砚在干嘛。 徐代娇看了一眼自己表弟,轻车熟路地走到宁暂临家的厨房里,从冰箱找了能做饭的食材,然后洗干净手开始洗蔬菜。 小姑娘把手里握着的合同放到茶几上,摊开之后,看到上面的签名。 是徐代娇写的自己名字,还有担保人,也是徐代娇的字迹,但是却是徐堂砚的名字。 她的嗓音还是和上次那般甜,徐代娇却听出来了威胁的意味。 “姐姐,解释一下?这是份什么合同呀?” 第40章 40 超前函数 利滚利…… 徐代娇看着眼前自己签下的合同, 不自然地眨了眨眼,有些难以启齿,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比自己年龄小的人说出来这么丢脸的事情。 “我可是把今年攒的零花钱都给那个败类了, 连这贷款的来源都听不得吗?”宁暂临看着徐代娇已经开始纠结地想要说出口,就添了一把火。 徐代娇抿了下嘴唇,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抱歉地说道:“还是要先谢谢你,这三万块钱包括我借小砚的钱都会还的。” “我的钱不需要姐姐还, 是我跟阿砚之间的事情, 至于你要不要还给他钱, 那就不关我事了。”宁暂临淡淡道。 徐代娇深呼吸了下, 决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她看着合同上自己写的徐堂砚的名字,着实是有些愧疚把表弟写上。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 宁暂临听徐代娇说明了所有的事情。 徐代娇目前是一名大三的学生,平时家教很严, 父母不会惯着她乱花钱,所以每个月的生活费就1500块, 她有一位大一谈到大三的男朋友, 追她的时候对她超级好,又是买零食又是买礼物。 她最开始的时候还会问男朋友喜欢自己什么, 他说喜欢她的单纯,喜欢她粘着自己, 喜欢她所有。 随着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久,徐代娇也越来越喜欢他,两个人像是回到了没在一起之前,只不过角色颠倒了过来, 变成了徐代娇对男生超级好,嘘寒问暖,陪他打游戏,给他买各种他想要的礼物。 但是每个月也就1500块钱,爸妈并没有再多给,这些钱根本抵不住谈恋爱后流水般的开销。 三月份的时候,男生要过生日,徐代娇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男朋友和她说最近相中了一款限量版的球鞋,各种说好话,撒娇央着她给自己买来当生日礼物。 徐代娇从网上一查,他口中的限量版球鞋要5000块钱,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告罄了,并不能买得起这双鞋当礼物。 她于是又想去男生宿舍把人叫下来,亲自问问他还有没有其他喜欢的东西。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有点肚子疼,跑到教学楼里去上厕所,厕所门上往往都是最脏的,贴着各种小广告,还有有偿捐卵、代写论文的联系方式,她都不知道谁会信这种虚假信息。 徐代娇走到男生宿舍楼下时,正好是她男朋友打着游戏的时候,打电话的态度很不好,但还是下来了,求着她说自己没有别的想要的,只想要这双鞋。 她拗不过,最终妥协说给他买。 徐代娇回到宿舍后,看见她的一位很有钱的舍友,正背着她新买的LV要出门,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叫住了舍友。 徐代娇记得这个舍友就是普通家庭,也没有那么富,可她也不知道舍友哪里来的钱,牌子衣服不断,奢侈品每个月都买新的,还都不是兼职赚来的。 她张开口,问舍友能不能这个月先借给她4000块钱,等下个月生活费打来立马还她。 舍友说她也没钱了,刚买了新背的这款包,徐代娇只能笑笑说没事,她自己再想想办法。 刚准备打开电脑写自己的期末论文时,舍友走过来,跟徐代娇说自己有方法凑那五千块钱。 舍友打开自己的手机,把一个宣传广告发给了她,说这个贷款公司很权威,而且可借额度宽裕,期限又短,利息还很低,还可以分期付款。 徐代娇本来没想过要碰贷款,但是舍友说她平时就是借的这个,绝对有保障,难道还信不过她吗? 心里的那点裂口被舍友扯得愈发的大,想着利息这么低,自己分三期,三个月之后也就还上了。 于是让舍友陪她一起,到了那家信贷公司。 她和公司签了五千块的借贷合同,合同上不仅要写她的名字,还需要有一位担保人。 徐代娇不想让爸妈知道,想着跟自己还比较亲近的就是表弟徐堂砚了,而且他还未成年,写了也不会有法律效力。 五千块的借款,到手却只有4400,那600元公司说是手续费,实际上也就是砍头息。 不仅如此,徐代娇还被要求说是要发几张私密照片给公司,作为抵扣押金,等还上钱之后,公司就会删除,不用担心隐私暴露问题。 她已经签了合同,才知道这个要求,只能被迫将几张私房照发给公司。 徐代娇拿着到手的钱,在网上给男朋友下单了那双心心念念的限量版球鞋,生日当天,送给她男朋友时,他感动地说以后会对她好一辈子,等暑假就带她回去见父母,毕业就结婚。 徐代娇被他的情话迷得越陷越深,盼着暑假快快到来。 她前两个月还款也还的干脆,感觉自己的生活都在慢慢变好。 直到五月份的最后一次分期还款,她把最后的钱按照还款日当天进行还款时,却和前两次不一样了。 公司迟迟联系不上,她的钱也没办法还过去。 大概过了一周,徐代娇收到了改变她整个人生轨迹的短信,是借贷公司发来的逾期短信,还有额外要给的50%赔偿金。 她去找借贷公司理论,但公司只按合同办事,如果徐代娇不还钱,那就让她吃官司。 徐代娇不想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回学校之后很生气地找舍友去吵,问她为什么坑骗自己。 但舍友并没有愧疚之情,还说是徐代娇自己愿意的,关她什么事。 后来她才知道,舍友把她介绍给信贷公司,公司也会给她分一笔介绍费,并且减免一部分借贷利息。 徐代娇到处找人借钱,但是自己大学交的朋友到了借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会哭穷,没人愿意借给她。 这时候借贷公司的人来找她,也就是在巷路口殴打徐堂砚的那个老大。 他说给徐代娇想了个方法,他有一家认识的借贷公司,可以帮她平账,利息几乎没有,先把这边的填了,然后慢慢还那家。 徐代娇没有借钱的人了,只好听从男人说的方法,拆东墙补西墙,从另一个借贷平台借了钱,终于把这边还上了。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跳进了多头贷的陷阱里,合同里的利息看似低的近乎没有,但却是每天以复利的形式递增。 简单来说就像是宁暂临现在数学里所学的指数函数,随着x的增大呈现出“爆炸式增长”。 利滚利,利滚利,最后五千块变成了五万块。 于是走投无路的她只能找自己男朋友去借,但男生也说自己没钱,还逼问徐代娇为什么会借这么多钱。 徐代娇只能告诉他所有的事情,跟他说就是因为给他买鞋才会去借校园贷,要是不还钱借贷公司就会给父母、朋友发自己的私房照片,还威胁说要在大学公众场所下贴满她的个人隐私信息。 可她没想到男朋友不仅没有心疼她,反而翻脸不认人,说正经的女孩子谁会去借裸贷,要跟她提分手。 她不同意,逼问男生为什么要和自己分手,钱她自己会想办法,但是不想和他分开。 但他仍旧坚持要分手,还很理直气壮地说了一大堆分手理由。 男生说徐代娇太粘人了,还幼稚单纯,两个人性格一点也不合适,他已经忍了很久了,不想再这么忍下去了。 徐代娇最后被逼无奈只好同意,但是要求把那双限量版球鞋还给她,就当分手费。 男生拒绝,说送出去的礼物哪有要回这一说,自己平时给她买的礼物也没有要回去。 徐代娇这才看透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可笑至极,自己还妄想着要和他结婚,度过一辈子。 她对男朋友失望透顶,明明是他先追的自己,先表的白,反而自己是陷得最深的那一个。 最初他说喜欢自己单纯、喜欢她多粘着点,喜欢她在他面前的幼稚,结果分手给出的理由却也都是这些。 徐代娇找了两份兼职,工作还钱,但是时间不等人,借贷公司找到了她的担保人徐堂砚,把自己借钱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并说徐堂砚不管是不是未成年都有义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 “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小砚为了帮我还钱,白天上课,晚上去游乐园夜场兼职,回家之后还要复习考试。” 徐代娇讲着讲着,嗓音里已经带了哭腔,看着那一纸合同,流了眼泪:“我真后悔,为什么要碰校园贷这种东西,它毁了我。” 人们的欲望总是随着视野的开阔而增大,当现有经济情况跟不上野心之后,便会滋生出超前消费的想法,满足当前欲望,然后又开始渴望更多来填满。 宁暂临看着她落泪的模样,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但还是象征性地寻了个话安慰她:“事情已经发生了,至少姐姐看清楚了你男朋友的为人不是吗?” “嗯。” 徐代娇也是个成年人,自然不会过多的把情绪浪费在无意义的后悔上。 厨房里飘来的饭香让宁暂临的肚子在安静的气氛下咕噜响了一声。 “要在我家吃饭吗?”宁暂临问道。 “我得走了。” 徐代娇摇摇头,自然知道这个小丫头想和自己表弟单独待着,她起身跟徐堂砚又多问了几句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放心之后才打算出门。 “姐姐。”宁暂临喊到。 徐代娇刚要推门离开,听见她喊自己,回头应了句:“怎么了?” 宁暂临起身把桌上的合同拿起来,走到她身边:“给你吧,我这不需要没用的废纸。” 她看着人走远之后,转身往厨房里走去,看见拿勺子盛汤的少年,T恤下掩盖的那具身体到底受了多少伤。 宁暂临走到他背后,盯着徐堂砚的腰,凭记忆伸出手指按到刚才黄毛踢过的位置,引得他皱起俊秀的眉来。 “很疼吗?”她声音冷淡,面无表情地问道。 第41章 41 清淤棉棒 “为什…… 徐堂砚攥着拳头, 手里的汤稍稍晃动,差点洒出来。 他背对着宁暂临,只能感受到指尖隔着布料在自己腰间划过的触感, 绷紧身体,淡淡道:“不疼。” 她把手收回来,转身坐到餐桌的椅子上, 等徐堂砚把做好的饭菜端过来。 他只做了一人份的,坐到宁暂临对面, 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完。 小姑娘吃完之后, 拽着徐堂砚往客厅走去, 她把他推到沙发上坐下, 然后从茶几抽屉里将上次自己用过的医药箱拿出来, 熟练地打开找到碘酒棉棒,掰断另一头, 液体顺着细管流到白色的棉棒染成深棕色。 她盯着低垂眼眸,不肯看自己的少年, 又想到刚刚倒在地上毫不还手只护着头部的他。 “为什么被打不还手?”宁暂临站在徐堂砚面前,伸手捏住了他的脸, 往左侧了侧, 用棉棒在嘴角流血的地方进行消毒处理。 徐堂砚想把棉棒拿过来自己抹,但他没有镜子, 还被宁暂临用棉棒狠狠在伤口处按了一下:“别动。” “我以为警察会来。”他回复着宁暂临问的问题,如果自己还手, 到时候警察来到现场就不好界定了,可是徐堂砚没想到表姐没有报警。 宁暂临把用完的棉棒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又掰断一根,看着液体流到头部, 扫过他胳膊上的淤青,直接坐到茶几上在伤口处像画画般打圈。 “我讨厌你表姐。” 徐堂砚可以看出她对徐代娇的态度和之前有明显差异,但还是解释道:“表姐其实不是那种不自爱的人,她性格也不坏。” 徐堂砚和徐代娇的关系从小就比旁的亲戚要好一些,小时候表姐看他长得好看,很喜欢这个表弟,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想着徐堂砚,为此她的堂弟还吃醋过,要找他打架。 但徐堂砚并不吃表姐的糖衣炮弹这一套,直到有一次过年的时候他被姑母说偷了堂弟的玩具,被徐家印二话不说就骂了一顿。最后是徐代娇从沙发缝里够出来了那个玩具,还不小心没站稳从沙发上摔了下来,顶着脑袋上的大包跟姑母理论说不是小砚偷的。 那天回家之后,徐家印也没有跟徐堂砚道歉亦或是示好,只有严宴舒走进他房间,跟小朋友解释,爸爸的职位调动跟姑父密切相关,不能在这个关节眼上为了一个小玩具而伤了和气。 一位小朋友的清誉在利益关系面前能值多少钱呢? 他没法反驳什么,毕竟大人从来都不会做错事,所有都是为了你好。 宁暂临的距离他有些远,上药不方便,她伸手把徐堂砚的胳膊拽近点,模仿着小时候他给自己上药时的样子,脸蛋凑近,轻轻在涂抹好碘酒的伤口处吹了吹。 “我讨厌她。”她前倾着身子,嘴唇里徐堂砚的小臂就几厘米远,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和他对视上,一字一顿地说道:“伤了你的脸。” 徐堂砚感觉刚刚被人吹过的伤口像是有千万只蚂蚁爬过,又麻又痒,自己的T恤被宁暂临的另一只手掀起来。 少年的腰腹露出来,坐着的缘故,肌肉并不是特别明显,但随着一呼一吸,还是能轻易看出流畅的腹肌形状,显然他被踹的很狠,那块已经青紫,隐隐还有淤血藏在皮肉里,伤处被白皙的肤色衬得严重又吓人。 “我自己来吧。”徐堂砚见她怔怔地盯着自己的伤口,把宁暂临手里的棉棒拿过来,将她掀起来的T恤往下遮了遮。 宁暂临任由他把棉棒抽走,过了几秒,从茶几上站起来,跑上楼去,留徐堂砚一个人在下面。 她跑回到卧室里,拿了两张A4纸,手写了两份保证书,从自己的画室里,找了一管红颜料,挤到调色盘里,然后拿着保证书和调色盘回到了客厅。 徐堂砚把腰腹上的伤都处理好了,棉棒扔进垃圾桶里,看着宁暂临踏着小皮鞋跑过来,将那两样东西放到桌上。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小姑娘拽起他的手,掰着食指就按进了调色盘的红颜料里。 少年的指纹如愿以偿的出现在她的两份保证书上,每一条螺纹都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面,同溺进去的水中漩涡,很漂亮,却也危险。 “阿砚,这是你的卖身契,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一份。”这是宁暂临回到家之后第一次笑,冷着的脸蛋也稍稍柔和了几分。 徐堂砚接到手里,扫过上面用黑色中性笔手写的保证书。 内容简洁得很,只有两条要求。 1.徐堂砚不得在高中期间谈恋爱。 2.对宁暂临言听计从直到她腻烦。 少年指缘的红颜料还在,抿到了保证书的一角,目光定在第一条,迟迟地问出来:“为什么不能谈恋爱?” 宁暂临听他问出的话,不理解地说道:“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仁济并不是一个军事化管理的高中,对学生的恋爱问题秉持着在合理范围之内进行积极性引导,一棒子打死的行为容易激起学生早恋的强烈逆反心理。 因此宁暂临身边还是有谈恋爱的同学,也偶尔看见过一些亲密行为。 她想着徐堂砚谈了恋爱,那么就会有另一个女生占用他很多时间,麻烦得很。 徐堂砚看着这张保证书,把薄薄的纸从中间对折,又再对半,放进自己裤口袋里,站起来把垃圾桶里的垃圾收好,带出门去。 小姑娘跟着他走到家门口,看着徐堂砚迈出门,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住脚步,转身回来走到她面前。 “宁暂临。”他声音有些急,嘴角的伤口还隐隐作痛。 她眨了眨眼,不知道少年为什么半途而返,突然想到些什么,跑到花园里摘了几枝花,又回到门口,递到徐堂砚面前:“把花瓶里的玫瑰换了吧。” 徐堂砚低头看着那几枝玫瑰,拿到手里,沉默片刻,眼神和宁暂临对视上,假装淡然:“其实保证书的第二条你没必要写。” 因为早就有过一遍了。 他在心里说出来,却没能让宁暂临听到,看着她茫然的模样,手里拿着的玫瑰被攥得更紧,徐堂砚转身离去。 宁暂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瞬间有些闷,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落寞感。 她把手上的土拍干净,回到自己卧室里,拿起玻璃杯倒了满满一杯水,从床头的小柜子里拿出药来,喝口水顺下去。 整个房间有些暗暗的。 宁暂临平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想着今天临走之前,徐堂砚说的那句话。 过了会。 她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丫走到画室,换了张新的画纸,凭着脑海中的印象,简单绘了出来。 是一个人体练习,也是少年掀开T恤后,露出的皮肤肌理。 暑假的尾巴很快过去。 转眼间,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杜韵提前在班群里发布了文、理科分班的名单以及每个学生对应的新班级和新班主任。 宁暂临点开图片,发现班里基本上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理科,她往下慢慢划着,看到了周姝也选了理科,班主任还是杜韵。 小姑娘看到了那个名字,后面跟着的是文科。 徐堂砚选择了学文。 他们俩要分开了,就在高二到高三这段日子里,往后的生活还会不会有什么交集,她毫不知情。 返校的周一早上。 宁暂临跟着新的班级去参加了开学典礼,班主任还是杜韵,同学们也是没怎么变动,除了选择文科的还有新来的理科同学。 她在高二、七班,理科的第一个班,徐堂砚在高二、一班,文科的第一个班。 “开学典礼结束,请老师先行,大家有序离场。” 主席台上的声音把宁暂临的思绪拉回来,周围同学开始交头接耳,熙熙攘攘的,吵得她耳朵疼。 她迈开步子,跟着松散的队伍走到操场门口后解散,大家都往食堂奔去。 宁暂临走进食堂,看见了几天没见的徐堂砚。 少年站在高二、一班的窗口排队,身边的同学都是女生,男生好像也就两、三个的样子。 她就站在队伍的斜后方,看着徐堂砚在窗口等阿姨把蛋炒饭和菜盛好接过来。 他从那拿了一袋酸奶,转身正准备走,看见了宁暂临站在自己班级队伍的最后面,也没有排到队伍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徐堂砚走到她身边,停住问道:“你站这干嘛?” 宁暂临语气平淡地说道:“阿砚,真厉害啊,我挺想知道你是怎么进的一班?” 级部里的一班、二班是小语种班,是中考分最高的那批人在高一开学前进行自愿选择,留在一、二班就意味着你高中三年并不学英语,而是新学一门小语种,作为保送考试的外语成绩,以及高考的外语成绩。 这都是固定下来的,所以高二的文理分班,基本上没有一二班什么事,学文的同学来一班,学理的同学搬到隔壁二班去。 徐堂砚是高一转学来到仁济的,怎么可能会分文理科分到一班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宁暂临解释,找到一个角落处的餐桌,把餐盘放下。 小姑娘就坐在他对面,伸手将餐盘里放着的冰酸奶抢过来,咬开一个小口,喝进肚子里。 徐堂砚坐下之后,也没有对人抢自己酸奶有任何不悦。 “你小语种学的什么语言?”宁暂临伸出舌尖把嘴角的奶渍舔进去,不紧不慢地问道。 徐堂砚如实回答:“法语。” 第42章 42 废料球场 “那你…… “什么时候准备的法语?”宁暂临毫无印象他在自己面前提过自己会法语这件事。 徐堂砚低头吃着餐盘里的蛋炒饭, 跟她简单解释了一下:“暑假的时候,我自学的他们课本,只差三个单元了, 然后主动联系的老师,考了一场法语考试,老师觉得差不多就同意了。” 宁暂临看他说的如此轻松, 可是事实上学习一门语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况且他暑假还在兼职打工还钱, 真不知道哪来的时间不仅要复习保送还要自学法语。 见宁暂临一直不说话, 他以为是自己没告诉她, 在生闷气。 徐堂砚抬起眼眸, 看着嘴里叼着酸奶袋子的小姑娘, 舔了舔嘴唇,语调都比平常要温和许多:“我没有故意不告诉你。” 宁暂临冷不丁笑出了声, 把奶袋拿到手里,注视着他:“我也没有怪你啊。” “不去吃早饭?”他看着宁暂临并没有要去窗口打饭的想法, 自己都已经快吃完了。 小姑娘摇摇头,说道:“之前老是忘, 干脆不吃。” 徐堂砚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茶叶蛋, 将筷子放到边上,伸手把茶叶蛋拿起来, 骨节修长的手仔仔细细地把鸡蛋壳剥下来,剥到一半停了下来, 看向正盯着自己手指愣神的宁暂临。 “吃吗?”徐堂砚递给她,又多说了一句:“我不喜欢茶叶蛋。” 宁暂临伸手接了过来,说道:“你小时候就不喜欢吃,每次都给我。” 徐堂砚听到这话顿了一下, 没想到宁暂临还记得。 其实他倒是没有那么讨厌吃茶叶蛋,只不过当时寄住在宁暂临家,秦顺宜每次做早饭,经常忘记煮两个茶叶蛋,于是自己的茶叶蛋都进了宁暂临的肚子里,自己久而久之也懒得和她抢。 看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有些学生手里还拿着复习资料,二保的考试时间就在明天和后天,所以大家都在争分夺秒的复习。 徐堂砚吃完饭后,就回自己班复习了。 二保的考试位置是按照一保的名次顺排的,徐堂砚并不在第一考场,而是在二班。 结束当天,陈展溜到他班级门口,喊他一起去打球。 徐堂砚并没有心思打球,他还要把法语的课程进度再抓紧赶上,于是就想张口拒绝。 “砚哥,你不能分班了就这么不给面子吧,法语什么时候都能学,兄弟可就一个。”陈展拉着他往学校的球场跑过去。 徐堂砚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去陪人打会球,等课活时间一过,再回来学习。 球场上还挺多,大概都是考完保送考试出来放松一下的。 他把自己白衬衣袖口卷上去,露出手臂,接过陈展扔来的球,试投了一个。 “你看到鹊桥上面了吗?”陈展凑到他身边,悄悄地说道:“好多妹子,让我几个球,给我一次装逼的机会。” 徐堂砚没吭声,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就去打球了。 陈展口中所说的鹊桥,就是教学楼外的露天连廊,站在上面视野很好,正对着球场,所以很多女生喜欢站在这看他们男生打球。 少年没有往鹊桥上面看过,自然也不知道某个人也站在了上面。 “临临,那是不是你同位啊?”周姝也看到旁边的几个女生在讨论着篮球场上的一个人,顺着目光找下去,发现身影很眼熟,是高一她们班的徐堂砚。 宁暂临往前站了站,探头往下面看去,一眼就发现了穿着白衬衣蓝西裤打球的徐堂砚,他手腕一压,篮球抛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很准地被扔进了篮筐里。 今天的天气还是热腾腾的,他额角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流到下颌处,徐堂砚抬起胳膊用袖口擦了擦汗,明明是很正常的动作,却引得宁暂临旁边站着的那两个女生跺起脚来。 “我就跟你说吧!是不是很帅,这可是我们班的新晋班草。” “诚不欺我,他刚刚抬手的时候我好像看见腹肌了!可惜,就是没穿灰运打球。” “靠,闭嘴吧你,满脑子黄色废料!” “……” 宁暂临听着她们俩的讨论,皱了皱眉,走过去说道:“为什么要穿灰运打球?” 长头发女生看到突然走过来插话的宁暂临,把视线挪到了她身上,看她满脸茫然,又不好意思多解释。 “同学,听说过一句话吗?”说可惜的那个女生主动搭话,并没有觉得跟陌生人交谈会不好意思。 宁暂临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话?” “男生穿灰色运动裤就和女生穿黑丝的杀伤力是同一级别的。”她笑着跟宁暂临说道。 长头发女生连忙走过去捂住她继续想解释的嘴,笑容中有些尴尬:“你别听她瞎说,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两个人急匆匆地跑下了鹊桥。 宁暂临还在想这句话的意思,她回头去问周姝也:“阿姝,你手机带了吗?” 周姝也将口袋里装着的手机打开后借给她。 宁暂临从浏览器的输入框中,搜索了一下。 【男生穿灰色运动裤是什么意思?】 不搜还好,一搜完,页面里还有几个穿着灰裤子跳舞的帅哥视频,她没看完就退了出来,将手机还给了周姝也。 “我下去一趟,阿姝你回班吧。” 宁暂临说完就从鹊桥上跑了下去,走到篮球场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徐堂砚和陈展一起往她这边走过来,少年手里还拿着球,白衬衣领口的两颗扣子敞开着,再稍微斜一下目光就能看见突出漂亮的锁骨。 “暂临!快上课了你干嘛去啊?”陈展看见她很热情地打了招呼,没感觉到身边的气温降低了些许。 宁暂临走过来,看着徐堂砚不说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宁暂临突然过来,只是也将自己的眼睛对视过去。 “阿砚,我找你有事。”宁暂临开口说道,等着他回复。 徐堂砚沉默着,把手里的球力道不重地砸在陈展肚子上,淡淡道:“拿着你的球。” 陈展连忙接住,吐槽道:“靠!你手再重点,位置偏一下,老子这辈子就完了!” 宁暂临懒得听陈展的叨叨,拽着徐堂砚的小臂就往旁边没人的角落里走过去。 他没反抗,垂眸盯着那只白嫩嫩的手,都没有完全攥过自己的手臂。 “找我干什么?”徐堂砚的手有些脏,于是把手抄进了裤兜里。 宁暂临抬头看着他问道:“二保考的怎么样?” 徐堂砚没有谦虚,实话实说:“大概级部前十吧。” 宁暂临想了想自己的二保,也还不错,应该比一保还要好些。 “噢,恭喜。”她想着如果徐堂砚三保再考好点,应该就能弥补一保带来的差距。 徐堂砚见她又不说话了,开口问道:“就来问个成绩?” “你很喜欢打篮球吗?”她皱着眉说。 徐堂砚:“还行。” 宁暂临手攥成拳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不想让他穿灰运,她半天编不出理由来,索性坦白道:“你不能穿灰运去打球。” 徐堂砚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理由呢?” “……” 宁暂临把鹊桥上那个女生的话给转述了一遍。 徐堂砚轻笑出声,往前走两步离她更近些,微微低头,清冷的声音在她耳朵周围响起:“你知道她们为什么喜欢看男生穿灰运打球吗?” 宁暂临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无知的模样,撒谎说:“不知道。” 他看着那双眼睛,不紧不慢地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穿?” 小姑娘手攥得更紧,语气却平静地出奇:“那些眼神落在你身上,我会觉得很脏。” 第43章 43 投递蛋糕 “阿砚…… 徐堂砚听着这话, 没说什么,只是脸色稍稍变差了些。 “你别忘了保证书。”她感觉徐堂砚好像并不想听自己的话,用保证书威胁道。 上课的预备铃声想起。 周围的同学都加快步子回班上晚自习, 宁暂临直直地盯着他,偏要听他说出答案来才肯罢休。 “知道了。”他说完,往自己班的方向走去。 徐堂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 忍不住回头往对面看了一眼,瞥到宁暂临的身影已经走进了教学楼。 二保的成绩排名在两周后张贴到了班里。 宁暂临走到教室的公示板前, 看到自己的成绩, 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级部第三。级部第一是周姝也, 第二是班里一位无时无刻不在学习的男同学。 她看着级部排名, 发现徐堂砚考了级部第五,比她估计的还要好一些。 宁暂临看到自己的单科成绩, 数学这次考了146分,是级部第一名。 高二的课业比较重, 分科之后对于科目的难度就要学的更深了,不仅仅是冲保送, 准备高考的同学也到了收心的关键期, 不能再和高一那般玩着就混过去了。 九月份也快到了月底的日子。 宁暂临那天下课之后,去停车棚骑车回家, 她骑着自行车往前走,看见了背着书包刚好到校门口的徐堂砚。 车铃响起。 宁暂临骑到他眼前, 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徐堂砚侧头看她,没有说话。 宁暂临甜甜地叫他一声:“阿砚。” “嗯。”他默默应了句。 她叫完他之后,准备让他骑车载自己回去, 没成想徐堂砚的手机响了,是严宴舒打过来的。 电话被接通之后,宁暂临跟在他身边,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严宴舒的听不太清。 “小砚,妈妈得在家看弟弟,这次生日可能不能过去陪你了。”严宴舒语气很抱歉。 徐堂砚对她所说的话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淡淡地说道:“不用来,我晚上有晚自习,也没时间在家吃蛋糕。” 宁暂临听他说要吃蛋糕,往这瞥了一眼,认真地听他说话。 “那我给你转400块钱,你自己补个蛋糕吃。” “留着下次生日吧。”徐堂砚低垂着眼,看着自己脚尖,拒绝了严宴舒的转账。 宁暂临以为只是买蛋糕吃,但听到生日的字眼,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了今天是9月21号。 今天是徐堂砚的生日啊。 徐堂砚把手机挂断,放进口袋里,侧过头来看她:“车把给我。” 往常只要是在校门口碰见,宁暂临就会让他推着车一起走回去,又或者骑车载她。 小姑娘怔了怔,交出去的车把又拐回到自己怀里,急匆匆地说:“我还有事,阿砚你去坐车吧。” 徐堂砚看着骑上车子往远处走去的宁暂临,把目光收回来,过了马路坐着公交车回到家。 宁暂临把自行车停到店门外,背着书包风风火火跑进蛋糕店里去,从冷藏玻璃展柜处站住,看着里面的蛋糕发愣。 “同学你好,要买蛋糕吗?”服务员姐姐笑着走过来,看见她穿着仁济的校服,说出套话。 宁暂临看着里面的蛋糕,没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于是跟服务员说道:“定制一个蛋糕需要多久?” “店里有已经做好的蛋糕胚,根据花样的复杂程度,两到四小时不等。”服务员耐心地解释。 “那我定制一个。” 宁暂临把自己的要求告诉服务员之后,回头看见了坐在远处角落里写作业的周姝也,她走过去,坐到周姝也对面。 “阿姝,你怎么在这?” 她看周姝也在写作业,好像并不是仁济发的那种作业纸,宁暂临发现她写在上面的字和平时很不像,有些潦草,不过也算不上丑。 周姝也听到宁暂临的声音,抬头看见她,下意识地遮住了正在写的作业纸,表情有些不自然,说话也磕磕绊绊的:“啊,我、我复习数学呢,远洋一对一老师给我布置的题。” 宁暂临把目光挪开,看向一边的菜单,打算点个奶茶喝。 “临临,你怎么突然来这啦?”周姝也记得她背着书包去骑车,应该是直接回家才对。 宁暂临手指揪了揪自己裙摆,盯着菜单,眼神却没聚焦:“家里来了小朋友想吃蛋糕了。” 她等了将近两个半小时,打算起身去柜台买两杯奶茶带走。 那边走过来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 “写的怎么样了?”钟清越黑色帽子压得有些低,在宁暂临这个视角只能看清楚他下半张脸的轮廓。 周姝也抬头和少年对视上,又看看旁边正看着自己的宁暂临,连忙扯了扯微笑:“没、没写什么啊。” 钟清越听她这话胸膛微颤,笑出了声。 他从旁边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周姝也旁边,丝毫不避讳对面的宁暂临,说道:“你是觉得给我写作业丢脸,还是觉得我这个朋友见不得光?” 周姝也看他这么说,连忙摇头,给他解释道:“没有没有,就是——” “就是什么?”钟清越凑到她面前听人说话。 周姝也立马往椅背上贴过去,稍稍离少年远一些,很真挚地说道:“我刚刚说谎了,很抱歉。” 钟清越看她耳朵根红了,开始往侧面的脸颊处蔓延,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行,原谅你。” 宁暂临心里还想着蛋糕,没心思掺和他们俩的事情,看刚刚那个服务员姐姐提着一个包装好的蛋糕走出来。 她嘴角上扬,站起来跟周姝也道别:“阿姝,我蛋糕好了,就不陪你了。” 小姑娘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少年,那双桃花眼也跟她对视上。 宁暂临这才看清楚钟清越的长相,是那种张扬型的,光那双眼睛就不太能低调,她感受到了少年带来的一丝丝危险。 原来阿姝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孩子。 她倒是并没有什么感觉,钟清越给宁暂临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又不乖、又不听话还很有攻击性。 宁暂临脑子里冷不丁冒出点想法。 嗯——,如果阿砚能有这个男生四分之一的性格就好了,老是冷冰冰的,也不笑,对谁都一样。 她走到柜台处,找服务员拿了自己定制的蛋糕,又点了两杯乌龙气泡茶。 宁暂临提着蛋糕走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天色很暗,还好整条街上都是开着的路灯,她把蛋糕和两杯奶茶挂在车把上,有些心急地往宁昭路骑过去。 今天晚上的风很大,热乎乎地刮在她脸上,扎的好好的高马尾被吹得塌了些,宁暂临也不在意。 二十分钟之后。 宁暂临把自行车停到徐堂砚的小区楼下,也没有锁车子,提着蛋糕和两杯奶茶就跑进了6号单元楼。 她从电梯里出来,走到了家门前。 两只手都拿着东西,宁暂临又懒得再放下,于是抬起小皮鞋提了提门,见没人回应,又提了提。 徐堂砚刚洗完澡拿毛巾擦着头发,准备一会学两个小时的地理就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上课。 走到客厅的时候听见有踹门声,他皱了下眉,以为是上次要债的那些人又来骚扰。 徐堂砚把毛巾扔到沙发沿上,从旁边找了个可以砸人的玻璃瓶拿着,谨慎地走到门前,踹门声还在响。 他攥紧着瓶口,猛地打开门,还没来得及抬起手里的瓶子,就和宁暂临双目而对。 她整张脸都是笑意盈盈的,眼角也弯着,嘴唇的弧度是浮在水里跟着波浪起伏的小船,那颗露出来的小虎牙也比平时更可爱了些,只不过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像是被风吹的。 “阿砚。”她刚想把生日快乐说出口,但是又觉得太草率,硬生生憋了回去。 徐堂砚瞥到她手里提的两杯奶茶还有一个大大的蛋糕,一时间怔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过了几秒后默默地提到自己手里。 还挺沉。 他把蛋糕和奶茶都放到茶几上,然后又折回来,看见宁暂临背着书包把门关上。 徐堂砚弯腰从鞋柜里拿出那双紫色的拖鞋,放到她脚边。 “你从家里来的?” “没有,从学校附近的蛋糕店。” 徐堂砚抿了抿唇,看着她额角软软的碎头发,心里像是和她一起吹了今天的晚风。 宁暂临穿着拖鞋跑到沙发上坐下,把蛋糕和奶茶都摆好,然后拍了张自己和它们的合影。 徐堂砚走过来,坐到她旁边,看着桌上放的蛋糕嘴角微微上扬。 “我饿了,快拆蛋糕吧,你拆。”她把手机的录屏打开,倚到旁边盛水的杯子上,正好能够把他们两个人以及蛋糕录进去。 徐堂砚伸手,把蛋糕往自己身前挪了挪,然后解开了那个蝴蝶结系带,将盒子放到桌角处。 蛋糕是淡蓝色的,表面还有很多的蝴蝶,右斜方是一个翻糖做的洋娃娃,穿着白衬衣西服裤,坐在蛋糕沿上。 中央用奶油写了祝福的话。 [祝阿砚17岁生日快乐。] 宁暂临把蛋糕店赠送的蜡烛拿出来,从蛋糕上面插了七根。 “有打火机吗?”她问道。 “我去找找。”徐堂砚起身往卧室走去,从抽屉里找到一个快没油的打火机,尝试打了下火,还能用,于是打开卧室门走出去。 他发现外面客厅的灯被关上了,只有宁暂临在那里开着手机的手电筒,挥手招他过来:“快来点蜡烛。” 徐堂砚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把每一根蜡烛都点燃,手电筒都关掉了。 蜡烛的火暖暖的,他借着微光看到小姑娘的头发散了下来,黑色的长卷发乖巧地垂坠在肩膀处,黛眉深目,浓密的睫毛扑闪着。 她总是喜欢把他称为自己的洋娃娃。 可是徐堂砚觉得,宁暂临才是那个混血的精致洋娃娃,只不过被遗弃在了古旧别墅里,锁进古褐色尖角书柜,穿着法国中世纪蛋糕裙闭上了眼睛,缝住吐露心声的嘴巴,缩在里面不肯出来。 “快许愿,蜡烛要灭了。”宁暂临推了推他胳膊催促道。 徐堂砚晃过神来,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许下了一个愿望,倾过身子将蜡烛全都吹灭。 整间屋子里一片漆黑,徐堂砚的眼睛被黑暗蒙住了,耳朵变得更加灵敏。 他甚至听见了身边小姑娘细密的呼吸声,又听见了宁暂临挪着凑过来的声音,以及自己抑制不住加快跳动的心脏叫嚣的声音。 宁暂临的呼吸就在徐堂砚的耳垂处,她嗓音甜甜的,比平时说话多了一份真实的开心。 “阿砚,祝你生日快乐。” 第44章 44 真假朋友 是他们…… 两个人的手机灯光都没打开, 客厅还处于漆黑一片之中。 徐堂砚听着那句祝福,他借着黑暗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宁暂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并没有将灯光打开, 就着少年的话应到:“你想问什么啊?” 徐堂砚沉默了几秒,鼓起很大的勇气,又重新问了一遍八年前他离开时想知道的问题:“小时候在睡美人山, 你到底为什么推我?” 宁暂临笑着的面容凝固住,隐约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有些呼吸困难, 她指甲回扣进掌心里, 嵌进皮肉也不觉得疼, 手腕紧紧地挨着裙摆。 她看不清徐堂砚的脸, 少年也看不见漆黑中她那副鬼样子,只听见最后幽幽说出的话:“我没法告诉你原因。” …… “吃蛋糕吧。”他淡淡道。 徐堂砚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 只是觉得今天自己生日,宁暂临可能一时高兴就告诉他了, 趁着两个人直接的气氛并没有焦灼起来,他往前挪了挪位置, 准备去把客厅的灯打开。 少年刚准备起身, 感受到一股力拽着他坐回到沙发上,她手凉凉的, 出了一层稀薄的冷汗,夹杂在宁暂临的掌心和自己小臂皮肤间。 “阿砚, 我对你撒了谎,推你不是故意的。” 徐堂砚愣了下,他已经感觉到这是宁暂临给他解释的最大极限了。 她不愿意告诉自己为什么,那他也不想再深究下去, 毕竟徐堂砚纠结的从来不是原因,而是宁暂临的态度。 不是故意的,这就够了。 徐堂砚嘴角上扬,任由宁暂临握着自己小臂,也不去开灯,两个人之间的某个锁扣终于在小姑娘的坦白中松缓了大半部分,他感觉吸入鼻腔里的空气弥漫着她身上好闻的水蜜桃味儿。 “嗯,我知道了。”他许久之后回复。 宁暂临把手拿开,看着徐堂砚打开手机站起身,去开客厅里的灯。 整间屋子又恢复明亮,和刚刚没有什么差别,而真正有所不同的,是他们两个开始丝缕牵绊着的,扑通跳动的心脏。 徐堂砚把没拆封的纸盘、叉子的包装袋拆开,准备切蛋糕。 “你想吃哪块?”他看夹层水果都不一样,上面翻糖做的蝴蝶也不同。 宁暂临往前倾倾身子,盯着自己买的蛋糕,然后指了指上面的小人:“我要吃这个。” “……” 徐堂砚看着翻糖洋娃娃,咳嗽了两声,抿了抿唇:“先吃别的,这个太甜了,你会腻。” 宁暂临皱了皱眉,偏不如他意:“我喜欢,不会腻。” 少年看她直直地盯着翻糖娃娃,只好另拿出来一个纸盘,小心翼翼地把它挪到盘里,然后放到宁暂临面前,又切了一块放到自己那。 宁暂临挑了一块制作白衬校服的巧克力,含到嘴里,用牙齿嚼碎,她瞥到身边的徐堂砚。 少年手腕上挑,叉子带起一块奶油边的蝴蝶,就像是停住在指尖那般,翅膀妄图亲吻过徐堂砚的嘴唇。 还没等人吃进嘴里,徐堂砚感受到宁暂临的靠近,以及自己的侧脸被抹上了淡蓝色奶油。 “别闹。”他往后靠了靠,避开宁暂临带着奶油的食指。 宁暂临没听他的,还故意往他身边挪近些,语气装出些伤心:“你凶我。” 徐堂砚看她皱起眉头,将手里的叉子放进纸盘里,那只糖蝴蝶到底没有进了他口中。 “我没有。”少年语气淡淡的,坐直身子。 小姑娘看他并不反抗了,于是肆无忌惮地站到他面前开始从那张脸上作画,从被发梢微微遮住的眉毛抹过,她又取了一块白奶油抹到徐堂砚的鼻尖,把淡蓝色用叉子在他左边侧脸上画了只蝴蝶。 宁暂临津津有味地倾着身子画完翅膀,眼神毫无意识地瞥到他淡粉色如瓷釉般的嘴唇,她怔怔地盯着,鬼使神差地用叉子沾了奶油的部分在人下唇上抹出一个百合花瓣。 徐堂砚本来低垂的眼睛倏地抬起来,他咽了下口水,和宁暂临对视上,又匆匆错开视线,将下唇的奶油花瓣舔去,说道:“画够了吧。” 宁暂临愣愣地盯着他伸出的舌尖将自己画的白色花瓣勾进温热口腔里,点了点头:“嗯,够了。” 徐堂砚只是又拿起自己纸盘里的蛋糕吃着,并没有去用手把宁暂临画在脸上的那些奶油擦掉。 “阿砚,我今天很开心,不仅仅是因为你的生日。”她笑着跟徐堂砚说道。 还因为今天的徐堂砚听话得很,任她摆弄也不生气,宁暂临希望以后的他都是现在这副模样才好。 少年侧头看她,嘴角又轻轻上扬,没有刻意绷住,应到:“嗯。” 他不知道宁暂临因为什么开心,但是话语中提取到了一个元素,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生日。 自己的生日也是可以让她开心的事情。 蛋糕两个人并没有吃多少,最后还剩了四分之一,被他放进冰箱里冷藏起来了,可以明天当早饭吃。 他把宁暂临送回到家门口的时候。 小姑娘背着书包,自行车停进院子里,又跑了出来,站到徐堂砚面前。 “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宁暂临抬眸看着他,像是在期待些什么。 徐堂砚不紧不慢地问出口:“什么?” “我们——”宁暂临舔了下嘴唇,徐堂砚竟然好像在她脸上看出了几分紧张,听她继续说道:“是最好的朋友吧?” 宁暂临自从分班之后,其实并没有什么时间能碰到徐堂砚,文科一班和理科七班在教学楼的两个极端,一左一右,如果不是过去找,是基本上遇不见的。 她并不清楚高二的这段时间里,徐堂砚有没有认识什么新朋友,跟谁关系有更亲密了些。 宁暂临觉察到自己的洋娃娃,好像不在掌控范围之内了,得对他好一些才行。 徐堂砚笑了笑,轻声应到:“嗯,是。” 听到徐堂砚的回答之后,宁暂临心满意足地朝他挥了挥手。 他们在满天繁星下,在阵阵微风拂来中,互道相遇的第一次晚安。 秋天在台江这个城市显得格外短暂,短暂到明明树叶刚披上金黄色的秋装就已经入冬了,变得光秃秃。 在仁济学习的时间也已经不多。 十一月份时,周姝也在班主任杜韵的鼓励下,报名了台江市的古典舞蹈比赛,她成功入围。 这周天在台江剧院进行决赛。 “今天我们来讲一下作文课让大家写的作文啊,来,姝也发下去。”语文老师推了推眼镜,把那一摞语文作文纸递给周姝也,留下了七八份分数高的优秀作文。 等作文全部发放完毕,宁暂临发现自己没有被发下来。 上次的作文主题是青春、少年与奋斗。 她就按照往常的套路,套了套常规格式,然后编了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没想到还被语文老师留下当优秀作文了。 不过当然不是得分最高的那种。 “没收到自己作文的是这次写的很不错的,老师叫一位同学,那名同学就上讲台来把自己的作文朗读一下。” 语文老师把那七份优秀作文按照分数从低到高排起来。 宁暂临是第三个上去念得,作文总共得了47分,还算是不错。 “这次的满分作文就一个同学,周姝也。”语文老师点她上讲台,把自己写的作文朗读一下。 周姝也走过去,把自己的作文纸展开,不紧不慢地从讲台上读着。 她的声音温柔又软,全程并没有什么磕绊的地方,唯一停顿住的,是在读结尾的时候。 “濯濯杨枝一种,韶华正清越。” 随着结尾的读完,宁暂临盯着周姝也白皙的脖颈肉眼可见的变红,一直窜到脸颊,然后拿着作文纸走回到自己位置上。 接下来语文老师的讲课,周姝也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脑海里回响的全是少年之前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我会去看的,你可要得第一名啊。” 她看了眼认真听讲的同位,把左胳膊放到课桌上面,遮住自己的笔记本,用黑色中性笔在上面写下来一句话。 [一见钟情时,韶华正清越。] 时间很快来到了周末。 周姝也正带着自己的演出服坐上出租车往台江剧院驶去,她打开手机给宁暂临拨过电话去。 接通后。 “临临,我今天在台江剧院比赛,你要来看吗?”周姝也问道。 “阿姝,我今天满课没法过去。”宁暂临今天安排满了一对一辅导课,没有时间去看她的比赛,只能拒绝。 周姝也挂断电话后,又给自己另一个好朋友打过电话去。 “梓楠,你要不要来看我比赛啊?”周姝也问道。 宣梓楠今天没什么事,她也学过古典舞蹈,还拿过奖,想着如果周姝也今天比赛没有获奖的话,还能够在身边安慰安慰她,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剧院里。 周姝也在后台换上了自己的演出服装,是很轻薄的汉服舞裙,因为实在是太冷,她在裙子外面穿上自己的羽绒服,然后等化妆师给她化妆。 手机叮铃响了一声。 她从口袋里掏出来划开屏幕看到了钟清越发来的消息。 【这位置视野还不错。】 周姝也看到他发过来的照片,大概是在第三排的中间位置,视野确实很不错,前面两排也不会挡住。 【我是第五个上台的。】 【好。】 半个小时之后。 周姝也的妆容完成,剧院里面的座位也渐渐被填满,第一排的评委都到达了现场。 她看见比赛已经开始,第一个上台的已经表演过半。 周姝也从幕布后面悄悄往观众席看过去,扫到了第三排的钟清越,少年并没有抬头看舞蹈,而是低着脑袋闭眼睡觉。 她从后台等待着,终于到了第四个上台表演的女生。 周姝也把身上穿的羽绒服脱掉,检查自己身上的舞服和妆容有没有差错,然后简单在脑子里复习一遍舞蹈动作。 主持人念到了她的名字。 周姝也深吸一口气,提着自己的裙摆走到舞台中央,幕布缓缓打开的时候,她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 这次的舞蹈是模仿的一位古代女子,独自在家等候出征未归的将军,结果等来的却是他身穿的那套盔甲。 随着周姝也舞蹈动作的幅度渐渐变小,这一支舞圆满完成。 她站在舞台中央弯腰谢幕,把评委和观众带离出舞蹈中的情绪。 周姝也跑下台之后,从幕布后看到钟清越起身离开了剧院,她去后台拿好了自己的东西之后,背着包去找来看自己演出的宣梓楠。 宣梓楠说自己还要看完其他人的,让周姝也找个地方等等,顺便把成绩排名等到之后再回家。 周姝也又不想从后台坐着,想到刚刚出剧院的钟清越,她也跑了出去。 剧院这条街上有很多好吃的小店,她中午也没有吃饭,于是去江南糕点买了几个泡芙,提着泡芙袋往剧院走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剧院旁边长椅上的钟清越。 “你怎么坐在这里?”周姝也一手抱着泡芙袋,一手提着自己的表演服走过去。 钟清越抬头看过来,今天的她和上次科技节演出的她还不一样。 可能是表演风格不同,这次化的妆容显人眉眼细弯又楚楚可怜,招人怜爱。 “等你啊。”少年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等她坐下。 周姝也抿了抿嘴唇,很乖地坐到他身边,看着自己手里抱着的泡芙,递过去问道:“你吃吗?” 钟清越本来不喜欢吃甜食,但是又不想拒绝周姝也的好意,伸手拿了一个放进嘴里,轻轻一咬,里面的奶油占满了整个口腔。 “成绩什么时候出?”他把泡芙咽下去,看着女孩长长的羽绒服里面就穿着单薄的演出服。 周姝也看了眼时间,回到:“应该马上就出,我要回去了。” 钟清越没有陪她回去,说是在这等。 评委把成绩综合完后,颁布了这次的奖项。 周姝也知道自己应该是有奖的,但是没有想到是整个比赛中的第一名,她直到奖杯拿到手里的时候,还觉得这是在做梦,不可思议。 她跑出剧院的时候,脚步还有些飘乎乎的感觉。 前方有个很熟悉的身影,是宣梓楠。 “梓楠!”周姝也攥着奖杯跑过去,叫住她。 宣梓楠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回头看到是周姝也,扯出来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微笑。 “你怎么也没等我就要走啊?”周姝也看到钟清越也往这边走着,到了她身边,笑着说道:“梓楠,我这次比赛得了一等奖。” 宣梓楠看见周姝也身边的钟清越,打量了几秒,然后把眼神挪到女孩身上,说道:“我临时有事。这是——,你男朋友?” 周姝也没想到她会把少年误会成自己男朋友,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 “嗯,目前还不是。”钟清越也开口说道。 宣梓楠眼睛盯着她怀里的奖杯,神色有些复杂,淡淡地说道:“恭喜你啊,得了一等奖,还有这么帅的男朋友,我先走了。” 她说完之后,也没等周姝也回话就转身离开了。 小姑娘看着宣梓楠的背影站在原地愣住,也不说话,神色有些失落。 “想什么呢?”钟清越从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把人的思绪拽回来。 “我好像——,惹朋友不高兴了。”周姝也低头看着自己的奖杯,说道:“可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 钟清越听她口中说的朋友,八九不离十是刚刚那个女孩。 “你那个朋友跟你关系很好吗?”他问道。 周姝也点了点头,说:“她之前对我很好。” 徐堂砚听她默默地说,没有插话。 “我刚开始学古典舞的时候,也是她很耐心地教我难学的动作,告诉我很多舞蹈知识,我以为我把这个一等奖跟她分享,她会很开心。” 周姝也摸了摸自己这个月练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才获得来的奖项,心里却因为宣梓楠的反应并没有得奖的喜悦了。 钟清越从她身侧走到了人面前,低头凑近些,弯腰将周姝也羽绒服的拉链慢慢地从低端拉到脖颈处,他很淡然,永远带着一种无所谓的语调:“周姝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周姝也眨了眨眼,对于他突然给自己拉上拉链还有些局促,磕绊地说到:“不、不知道。” “不是所有能称之为朋友的人都希望你优秀,也不是所有好朋友都会在你赶超她的时候为你开心。你要知道,有些朋友呢,她可能确实是真诚地希望你好,但是又不会希望你比她好。” 周姝也抬头看着他,拉链被拉得紧紧的,温暖着她的胸口,少年的眉眼依旧那么好看,也默默在心里扎了根。 第45章 45 圣诞愿歌 “这是…… 这天, 宁暂临正坐在自己位置上复习期末考试的文科三门需要背诵的知识点。 她们还没进行高二的学考,目前学的是选修课本。 教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有些令人困倦。 宁暂临把自己的笔记本扔到一边, 找了份化学题做做,听见身边的人围了一圈,小声讨论着关于即将到来的圣诞节。 “诶, 你明天有安排吗?” “想什么呢,又不是周末, 在学校里能怎么过, 肯定是上课、吃饭、学习啊。” “我想的是从小超市买上两桶泡面, 然后去鹊桥上看星星, 怎么样, 够浪漫吧!” “你可真是苦中作乐第一人。” “……” 小姑娘低着头,把选项都写到题纸上, 然后翻到最后面,对了对答案, 将自己做错的题目标出来然后改错。 “暂临,你今年圣诞节有安排不?”陈展从后面用笔戳了戳她, 问道。 宁暂临回过头去, 对着陈展说:“学习。” “你把砚哥叫过来和我们一起过呗,好久没见他了, 就和长在高二、一班了是的。”陈展每次叫他出来打球,他都说没空, 要学习。 宁暂临扭着头,听到他说的话怔了怔,没有接话把身子转回去。 她盯着自己的化学错题出神。 也不知道徐堂砚圣诞节会怎么过,大概会在家里一个人吃完饭学到十二点睡觉吧。 教室外面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 然后就看到了杜韵走进班里,身后还跟着两个男生,手里抱着很大的纸箱子。 “大家先停一下,还有几分钟打铃,咱们趁这个时间把平安果发下去,老师提前祝同学们圣诞节快乐!” 两位男同学抱着箱子,一个一个的分发着包装精美的苹果。 宁暂临分到手里的是包装着粉色外皮的苹果,她看着这包装皱了皱眉,对粉色的抗拒倒是比之前好了些。 下课铃响后,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学校公众号里发的每周食谱,今天晚上吃芹菜和鸡爪,都是自己不喜欢吃的饭菜。 宁暂临看着自己桌洞里的苹果,决定晚上的晚饭就是它了。 十二月份的天黑的很快。 明明才六点就已经暗的看不清楚路了,她课活时间去操场跑了两圈,为了仁济的体育考试增强体质。 宁暂临把自己的羽绒服脱到操场的台阶架上,周围的学生还很多,都是来锻炼身体或者是减肥跑步后从一格一格的白色架子上压腿。 她带上自己的耳机,迈着步子走到跑道上,开始跑步。 第一圈的时候还好,到了第二圈之后,宁暂临的体力就慢慢支撑不住了,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爱运动的人,平常只喜欢躲在黯淡无光的房间里画画。 她不喜欢阳光照在身体上的感觉。 那种照耀让人从头顶到脚尖都抛露的干干净净,融化在众多陌生人的目光里。 跑完第二圈,宁暂临就停下来走到白色台阶架旁边,将腿卡在第三个台阶上,弯腰用手指轻松抓住了鞋尖。 旁边压腿的姑娘惊讶地看过来,忍不住说:“同学,你柔韧性真好。” 宁暂临宝蓝色耳机里面还放着音乐,没注意到身边的女同学是在跟她说话。 她压完腿,就穿上自己的羽绒服,往教学楼附近走过去。 道路两旁的松树还在还绿着,被冷风吹过后,树尖摇晃几下,又站直身子。 宁暂临抬头看着黑暗的天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晚的星星很多,格外明亮,还有一架飞机从空中掠过。 “宁暂临。” 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她,转过身子去,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少年,穿着一件长长的黑色羽绒服,大概到小腿,羽绒服并没有显得徐堂砚臃肿,反而是减了几分疏离感。 宁暂临抬起胳膊来跟他挥挥手,笑着回了句:“阿砚。” 徐堂砚迈着步子到了她身边,看见小姑娘比往常要红一些的脸颊,淡淡问道:“你脸怎么有些红?” 宁暂临愣了下,想起应该是刚刚跑完步的缘故,她把手抄进口袋里,裹紧自己羽绒服,靠近他一点,把额头凑过去,声音软软的:“你摸摸我额头的温度。” 徐堂砚看她嘴唇也有些白,以为是让自己测测她有没有发烧。 他把一直抄在口袋里的右手抬起来,慢慢贴到了宁暂临的额头上,感受到温度传递到自己的手掌心。 少年的手横着覆盖到额头的时候,也把她那双眼睛给挡住了,宁暂临第一次发现,徐堂砚的手大概能将她整张脸盖住。 徐堂砚手指凉凉的,嗯——,很适合到夏天的时候贴在上面降温。 “没发烧。”他清冷的声线里藏着几丝安下心来的意味。 宁暂临眨了两下眼睛,长长的眼睫毛扫过徐堂砚掌心好几次,阵阵酥麻顺着手腕的淡青色血管传递到身体血液的每一处。 他把手收回来,插进羽绒服口袋里,拿指甲掐了掐,舒缓下刚刚的感觉。 她眼睛睁得很大,眼尾上扬着,歪头淡定地说道:“对啊,我没说自己发烧。” 徐堂砚看她那副开心模样,才后知后觉到自己被骗了,懒得理她,自顾自的往前走,步伐放得不快不慢。 “阿砚,等等我。”宁暂临连忙跑过去跟上他。 徐堂砚侧头看她,见宁暂临脸上还洋溢着捉弄人后留下的淡淡笑意,他垂着眼眸把半张脸都埋进羽绒服的领口里,声音不大地说了句:“骗子。” 宁暂临没听清他说的话,又说道:“你明天的圣诞节打算怎么过呀?” “学习。”徐堂砚回到。 “陈展说好久没见你了,明天想让你和我们一起过。”宁暂临把今天陈展说的话转达给他。 徐堂砚沉默了几秒,说:“好。” 小姑娘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都到教学楼门口了,他又要回高二、一班,自己也要去教学楼的另一端。 宁暂临还不想回去,瞥到前面微微亮着灯光的艺术楼,忽然想到了什么。 “带你去个地方!” 她拉住徐堂砚羽绒服的袖口,拽着他往艺术楼那边走过去。 仁济的艺术楼里装扮的很欧式,中央是一块大空地,教室都是以空地为中心环绕着的。 徐堂砚被她拉着走到了里面。 他往前望过去,看到原本的大厅被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所占满,有两层楼高,上面挂着的全都是装饰,黑暗中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烁,照亮着整栋艺术楼的中心。 宁暂临看徐堂砚对这个两层楼高的圣诞树有些惊讶,她说道:“每年圣诞节都会安排的,阿砚,这是我们在仁济过得第一个圣诞节。” 徐堂砚喉结上下滑动,侧身看她,说道:“你有没有想要的圣诞节礼物?” 宁暂临听见礼物,从脑海中搜罗了几秒,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想要的,但又不想错过他给自己送礼物的机会。 “我还没想到,欠着行不行?”她问道。 徐堂砚勾勾嘴角,仿佛是在报刚刚宁暂临骗他的仇,言辞故作冷淡:“过期不候。” 宁暂临抿了抿嘴,又思考了会儿,终于想起来一件事,开口要求道:“你寒假陪我去文城参加景清大学的模拟联合国大赛吧!” 徐堂砚听老师说过,是一个水准很高的英语比赛,他想了想,把这件事应了下来。 宁暂临手有点冷,于是抄进自己羽绒服的大口袋里,突然摸到了自己装在兜里准备当晚饭吃的苹果。 她问徐堂砚:“你有没有吃学校发的平安果?” 刚问出口,宁暂临看到他顿了下,然后说道:“没。” “你不喜欢吃苹果吗?”她以为是徐堂砚不爱吃。 徐堂砚避开她的视线,抬头看着这闪着彩色灯光的圣诞树,解释道:“班长去领平安果的时候记错人数了,没有多余的。” 宁暂临愣住,在脑海中想出了班里热热闹闹每个同学都拿着平安果时,只有徐堂砚一个人没有的场景。 她觉得心脏处忽而有些闷闷的,比自己在操场刚跑完步时还要难受。 那个班长为什么数错人数,是不是一班根本就没有接纳徐堂砚,毕竟来到自己班里的是一位很有竞争力的同学。 “你把手伸出来。”她说道。 徐堂砚侧头看她,不知道宁暂临又要搞什么名堂,但还是将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无名指和尾指仍旧微微上翘着,她甚至想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比一比大小。 宁暂临缩在口袋里的手摸到那个包装着粉色外皮的苹果,她舔了下嘴唇,掏出平安果放到他手心上,灿烂地笑着说:“阿砚,这是给你的圣诞节礼物,我要你平安地度过平安夜。” 徐堂砚看着掌心里平躺着的苹果,沉甸甸的,压着他的手腕。 他想到每个班的同学都只是发一个苹果,这个给了自己,那宁暂临不就没有了? “你留着吃吧。”他又打算把苹果递过来。 宁暂临见他拒绝自己送的礼物,皱了皱眉头,语气变得稍差一些:“让你拿着就拿着,我是因为讨厌包装皮才给你的。” 徐堂砚怔了下,看到平安果的包装皮,想起来宁暂临很讨厌粉色。 “你不要我就给陈展了。”宁暂临又说道。 他沉默了下,低头把苹果塞进了自己羽绒服口袋里,错过了宁暂临弯下来的眼角。 两个人在两层楼高的圣诞树下,伴着一圈一圈旋转缠绕在上面似闪非闪的彩色小灯串,交换了各自的圣诞节礼物。 宁暂临目光从圣诞树挪过来,深黑色的眼睛里是身边少年的侧脸,脑海中浮现的是今天每周一歌的结尾歌词。 That's all I want when Christmas comes to town. (这就是我在圣诞节的愿望) 第46章 46 玻璃杯子 “我就…… 圣诞节当天。 宁暂临在教室里学着习, 下午自习课的时候,有一位穿着圣诞老人玩偶服的同学抱着一大袋的糖走进她们班,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 “诶诶诶!往这边撒!” “前三排前三排!” “使点劲扔, 后排的也要啊!” …… 宁暂临对圣诞老人的糖果并不感兴趣,每年都会有同学装扮成圣诞老人的样子去每个班撒糖。 她低着头写自己的作业,没有和他们一起去抢撒过来的糖果。 陈展在后面站着, 抓住了好几颗,分给了周围的同学, 自然也没忘了他的前位。 “暂临, 砚哥今天要来玩吗?”他用笔敲了敲桌沿, 引起人的注意。 宁暂临把笔放下, 然后转过身去, 语气很淡定:“不来,他说他要学习。” 陈展皱了皱眉, 没想到徐堂砚会拒绝,吐槽道:“圣诞节还学习, 亏我还想着组个局去玩桌游,算了吧。” 宁暂临点点头, 回过身继续学习去。 到了下午放学的点之后, 她早早背上书包,然后等下课铃一响, 就跑出了教室。 她跨越了大半个教学楼,走到高二、一班的窗户口, 看见正好坐在窗边学习的徐堂砚,他把最后一个字写完,收起笔记本来,放进书包里。 抬头的时候, 发现有个人站在窗户外面,他看过去,宁暂临隔着玻璃和他挥了挥手。 “阿砚,走吧,我们去过圣诞节。”宁暂临看到徐堂砚走到她身边,笑着说道。 徐堂砚看见只有她一个人来找他,多问了句:“陈展呢?” 宁暂临笑容僵了下,见很多人陆陆续续地出教室门,她拽着他书包带往楼下走去,等到人少一些才慢下脚步来。 她松开书包带,这才慢吞吞地说道:“陈展和我说,他和朋友要去玩桌游,不能陪我们一起过圣诞节了。” 徐堂砚看见她羽绒服里面还穿着校服裙,腿上是厚厚的黑色过膝袜,只露出一小节白皙的大腿,这个温度穿成这样也不知道冷不冷。 她好像过于喜欢穿裙子了。 徐堂砚手还抄在羽绒服的兜里,摸到今天扮圣诞老人的同学撒的糖,他当时没在,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桌上被扔了很多。 他把糖一把攥到掌心里,然后伸手在宁暂临面前摊开,说道:“吃吗?” 宁暂临看着被彩色糖皮包裹着的糖块,伸出手把徐堂砚掌心里的都抢了过来。 “吃。”她心满意足地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徐堂砚又把手抄回到口袋里:“去哪过圣诞节?” 宁暂临想着自己参加模联比赛的正装还没有买,于是说道:“我要去商场。” 两个人出校门的时候就已经六点了。 坐公交车去最近的商场逛了逛,买了宁暂临比赛要穿的正装,还相中了几条裙子一并买回了家。 徐堂砚把她从商场超市里买的意大利面拿出来,在厨房里煮了双人份的。 宁暂临把衣服都放回到自己卧室里,然后把校服换下来,穿上自己的睡衣。 她下到二楼时,就隐约闻见了厨房里飘出来的食物香味。 宁暂临跑到厨房门口,看着少年把面盛放进盘子里,然后放到餐桌上。 她连忙坐下,抱着盘子边挪到自己面前,用叉子挑起来,然后转动着把面卷成一坨,塞进嘴巴里。 徐堂砚看她津津有味地吃着,连话都不说,一会儿就下去大半。 他起身走到放碗盘的地方,拿了一个玻璃杯,倒满水端到宁暂临面前。 “吃这么快也不怕噎着。”徐堂砚看见她又卷成一坨张开嘴吃进去。 宁暂临把面吃干净之后,握着水杯一口气喝了一半。 她把玻璃杯推到徐堂砚那边,眨了眨眼睛:“给你喝。” 徐堂砚攥着的叉子在盘子里滑了一下,他抬头看着宁暂临期待的眼神,伸手把杯子拿到自己面前,转了转,从另一边仰头喝了两口。 宁暂临看着他这动作,皱着眉毛,语气有些不悦:“你嫌弃我?” 他不想碰她喝过的地方。 徐堂砚拿着玻璃杯,指尖捏紧了杯壁,解释道:“没有。” 宁暂临还是盯着他,不说话,像是再等徐堂砚做出什么讨她欢心的事。 少年顿了几秒,又把玻璃杯转回到原来的位置,估着大概的位置,嘴唇碰到杯沿,将玻璃杯里的水全都喝干净。 他把杯子放回到桌上时,看见宁暂临正盯着自己喉结中央的那颗小痣。 徐堂砚语气很认真,又回复了一遍刚刚宁暂临说出的话:“我没有嫌弃你。” “哦。”她抽出一张纸,擦干净嘴巴。 徐堂砚见她并不是很在意的模样,又问道:“你有给别的朋友喝过吗?” “喝过啊。”她说得很从容。 “……” 徐堂砚没吭声,消化着她给别的朋友喝过水的信息,那是不是也是按着那个位置喝的。 “嗯——,除了你,阿姝也喝过。”宁暂临想着自己的水杯有次借给过周姝也喝。 徐堂砚试探性地问道:“没了?” 宁暂临思考了会,摇摇头:“我没什么朋友的,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嘴角上扬,淡淡地回到:“嗯。” 宁暂临托着腮,看着他慢悠悠地说着:“阿砚,其实这是我过得最平平无奇的一个圣诞节了,上课、自习、逛商场、回家。” “确实挺无聊。”他回应着,升上来的情绪也因这句话又低沉了些。 宁暂临咧开嘴笑了笑,把下半句话说出来:“可是有你陪着,我比之前过的所有圣诞节都开心。” 徐堂砚看她笑意盈盈的脸,觉得刚刚喝进胃里的水也暖暖的,在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有厨房旁边的餐桌附近温度高一些。 等两个人吃完饭,宁暂临去楼上的画室画画了,叮嘱徐堂砚离开的时候再叫她。 徐堂砚把盘子洗干净后,看向餐桌上的空玻璃杯,他拿到手里,然后把水龙头打开。 水流哗哗的响着,他指尖摸到自己嘴唇触碰到的位置,愣了会神,然后才把水流开小一些,洗干净它。 …… 圣诞节是他们在期末考试之前最后一个放纵的节日了。 期末考试过后,是不太满一个月的寒假,以及随之而来的三保。 五次保送考试中,三保其实是最重要的一环,虽然并不是分数占比最高的,但是在中央的位置,这次考好了,可以弥补前两次的不足,同样,考差了也会给四五保增加很大的压力。 这个寒假,宁暂临在放假第一天就和徐堂砚一块去远洋的自习室上自习。 徐堂砚准备三保,宁暂临则是在准备十天后的模联比赛。 备赛这些天来,每晚她都在锻炼自己的口语,然后顺稿,仿照前几届大赛的视频,学习和吸取教训。 去文城比赛的前一天晚上。 宁暂临给宁虞刚打了电话,说让他不用请假陪自己去比赛,徐堂砚会陪着。 宁虞刚正好也在谈一个大项目,于是很放心地让两个孩子独自坐高铁来到了文城。 刚到文城时。 宁暂临发现这里要比台江繁华很多,人也复杂了很多,大城市可以杂揉着太多人的野心、性格、欲望以及梦想。 她用手机导航到景清大学附近的宾馆,然后和徐堂砚推着行李箱走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往宾馆方向驶去。 宁暂临走到宾馆门口,把行李箱扔给了徐堂砚推着,自己先跑到了前台处。 “姐姐,开两间房,明天下午退。”她把自己的身份证和徐堂砚的交给前台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没有将身份证拿到手里,直接和宁暂临说道:“抱歉,我们宾馆位于景区附近,最近还有参加模联比赛的学生,单人房已经在几天前预定完了。” 宁暂临没想到这么快房间就被订完了,她早知道就提前一点,在台江预订了。 “我看你是来参加模联比赛的学生吧。”工作人员看她年龄也不大,背着书包并不像是来旅游的。 宁暂临应了句:“嗯。” “我们还有标间,你可以考虑一下,两个人住一间房,平摊一下房费要比单人间便宜。”工作人员不想放过任何一个顾客,劝解道。 宁暂临想着这个宾馆是离景清大学最近的,明天去比赛不用刻意早起,还能顺便把早饭给解决了。 “那我要一间标间吧。”她把自己的身份证又递过去。 工作人员办完手续之后,把房卡给她。 房间号是305。 宁暂临转身看到徐堂砚从远处站着,身边是两个行李箱。 她跑过去,和徐堂砚一起坐电梯到了三楼。 宁暂临顺着房间号找到了305房间,然后将门刷开了。 徐堂砚把她的行李箱递给她,然后伸手去要自己的身份证和房卡:“我的房卡呢?” 宁暂临把门推开,将房卡插进卡槽里,屋里的灯光瞬间照的亮堂起来,很干净,并没有什么复杂的装饰。 她回头看着少年,指了指自己放进卡槽里的房卡,语气无辜地说道:“我就开了这一间房。” 第47章 47 圣米歇尔 “因为…… “……” 徐堂砚还没消化完宁暂临刚刚说出口的话, 行李箱就被人拉进了房间里,他跟着小姑娘的脚步走进去。 “刚刚前台姐姐和我说只剩标间了,景清旁边的宾馆只有这个最近。”宁暂临把刚刚的事情经过告诉他。 徐堂砚看到里面有一张很大的书桌, 上面摆放着零食盒等等。 两张单人床离得很近,中间是一个矮柜,上面放了黑色的盒子, 里面放的大概不猜都能知道是什么东西。 宁暂临把自己的行李箱扔到一边空地上,摊开箱子将睡衣和生活用品拿出来。 徐堂砚转过身去, 坐到靠浴室的那张床边上, 打开手机, 也不知道在玩什么。 他本来想着在手机上搜一搜还有没有和这个宾馆离得比较近的, 自己过去住, 但是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呆在这。 过了会。 他听到宁暂临那边没有动静了,点开刚刚下载到手机上的软件, 然后回头和她说:“你收拾完了?” 宁暂临坐到自己的床上,点点头, 看着他走到门口,将门关上之后, 又把房卡拿了出来。 一瞬间, 整个房间都黑下来,窗帘也没有拉开, 只能看见徐堂砚模糊的身影,拿着手机从那边走过来把屋子的角角落落扫了一遍。 徐堂砚又走回到插卡槽的地方, 还没有把房卡放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宁暂临的声音。 “阿砚,你在干什么啊?” 房卡错位,没有被放进卡槽里, 他又插了一遍,才把卡放好,房间里的灯光又都亮起来。 徐堂砚看见宁暂临站在面前盯着他。 “检查一遍有没有摄像头。”他如实地回答道。 宁暂临看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自己又不想出门,于是拿起手机来,想要点两份外卖。 但硬是没得到徐堂砚的同意,他坚持要出去吃。 最后,两个人各退一步,徐堂砚出门吃饭,宁暂临在房间里备赛,他把晚饭带回来。 “房卡我不拿了,回来的时候我会敲四下门。”徐堂砚正跟她说着话,看到宁暂临的注意力被矮柜上的黑色盒子吸引过去。 她走到矮柜那,盯着黑色的盒子。 徐堂砚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制止她,宁暂临就把黑色盒子打开了,然后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她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嘴角像是被502胶水粘住,明明不想微笑,却还是保持着上扬的弧度,然后把盒子关上。 “那我,走了?”徐堂砚见她关上盒子,没有再说什么。 宁暂临听见他的声音,怔怔地把目光对视过去,嘴角上扬的弧度甚至没有变化。 “好,阿砚注意安全。” 宁暂临的声音还是那么甜,徐堂砚却看见她眼睛里的情绪开始翻涌着,就像海啸来临前,那种过分的安静。 她看着少年的身影走到门口。 宁暂临等那扇门关过去后,才跑到插卡槽的地方,站了几秒,把门打开往外看了看,发现徐堂砚已经走远,然后将门又反锁住。 她走到矮柜前,等着那个黑色盒子,然后伸手打开它,看见里面的成盒还带塑封的以及被打开过单片的小玩意。 宁暂临把它合上,然后轻轻推了下。 哐当一声,黑色盒子落在地面上,里面的避孕套散落了一地,她眼睛弯弯的,这个时候才咧开嘴灿烂地笑出声。 “哎呀,我真的好不小心。”她声音软软的,带着做坏事得逞后的快感。 宁暂临并没有管地上的狼藉,只是走到放着电话的书桌前,打通了前台电话,让工作人员清理干净现场,并赔付了一些损坏费。 她若无其事地将自己备赛做的笔记拿出来,走到书桌前,把灯打开,然后对明天要讨论的问题进行补充和再了解。 徐堂砚回来后,站在门前敲了四下,门被从里面打开后,他看见宁暂临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走回到书桌前看自己的稿子。 他把带回来的饭放到书桌的一边。 “先吃饭吧。” “好。” 宁暂临把包装袋打开,把里面的饭拿出来,有一碗黑米红枣粥,还有两盒灌汤包。 另一个纸袋里是买了她喜欢吃的泡芙和面包。 宁暂临想吃这份,刚伸手去拿,就被徐堂砚拿到了他自己手里。 “吃热的。”他把泡芙放到一边,走过去将粥和灌汤包给人打开。 宁暂临舔了舔嘴唇,把视线挪回到眼前的粥上,吃完之后,已经晚上八点了。 她把扎着的皮圈拽下来,头发散落到肩膀上,拿着睡衣往浴室走去。 还没走过去,宁暂临就被徐堂砚喊住了。 “干嘛?”她问道。 徐堂砚犹豫了下,说道:“我出去一趟,你等会给我打电话。” 宁暂临眨了下眼睛,说道:“你一会儿不洗澡吗?” “我早上洗过来的。”他把搭在床上的羽绒服穿好,准备出门。 “噢。”她没有管徐堂砚去哪,走进了浴室,把睡衣挂在旁边的挂钩上。 徐堂砚从床头处把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拔下来,顺便瞥了一眼矮柜,发现上面放着的黑色盒子不见了。 他扫了周围一圈也没看见,听到浴室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来不及再多想就走出门去。 文城的晚上并不像台江。 街道灯光通明,人来人往的和白天并无区别,他走在路上,冷风吹着身体,但心中莫名升起来的燥意却异常的久。 徐堂砚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着,还遇见一位发传单的男青年。 这么冷的天,大家都不想把那张传单接到自己手里。 年轻人怀里还抱着小半摞,仍然坚持着一张一张往外递。 徐堂砚快走到他旁边时,放慢了脚步,看见递到自己面前的传单,还有那句“你好,看一下吧,凭上面的券码去店里吃饭可以打九折。” 少年不自觉地想到了闷热的夏天,他和她在死胡同口处,女孩的额头抵在自己胸膛前,心跳和皮肤触碰的感觉清晰得像是从未消失过。 徐堂砚接过来那张传单,对年轻人说道:“能再给我一张吗?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年轻人顿了几秒,又拿一张递到他面前,立马换上笑容说道:“是和女朋友一起来的吧?我们店里的情侣套餐打八折,优惠力度很大的。” 徐堂砚听见他口中的女朋友,这次没有反驳回去,只是对他微微点头,往前面逛去。 等他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徐堂砚从门口进去,看见一个男人怀里搂着位喝醉酒的女生,走到前台处说要开一间大床房。 他还看见那男的不老实地在人腰间捏了一把。 回到宾馆房间后。 徐堂砚看见宁暂临已经换好了睡衣,头发还是全湿着的,走回到书桌前,咬一口泡芙,看一眼手稿。 “你去吹吹头发吧。”徐堂砚走到她身边,说道。 现在是冬天,晚上头发不干就睡觉很容易着凉头晕。 “阿砚,你帮我吹。”宁暂临抬头看他,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拨到肩膀后面去。 徐堂砚拒绝:“自己吹。” 宁暂临又低头看着自己的稿子,咬了一口泡芙:“那算了。” 他见小姑娘不动弹,只好走到卫生间去,简单洗了个漱,把镜子前面放的吹风机拿到手里,推门出来。 徐堂砚看见宁暂临已经到床上躺着了,闭着眼睛用英语背着稿子。 “坐过来,吹头发。”徐堂砚把线插到插孔里,朝着她说道。 宁暂临看见他手离吹风口几厘米的距离,试了下吹风机的温度,连忙掀开被子坐到床边。 “宁叔说让我照顾你,你要是感冒了,我回去不好交代。”徐堂砚嘴里说着理由,伸手把她湿漉漉的头发放到掌心里,慢慢吹干。 她不想听见宁虞刚的什么照顾,打断徐堂砚讲话,把自己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看:“你看我的手稿。” 小姑娘写的英文很好,用普通的黑色中性笔写出一排排漂亮的花体英文。 徐堂砚看到她的代表国家是法国,淡淡道:“老师给你选的法国吗?” 宁暂临摇摇头,看着France的英文字母,一字一句地回答道:“不是,是我自己选的。” 徐堂砚想到也是,她喜欢法国,从小就喜欢。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宁暂临又问出口,但是没等徐堂砚回答就把自己心里的答案说出来了:“因为你学了法语,我就在众多无趣的国家里,挑出了法国。” 众多无趣的国家里挑出的法国,法国对她来说是无趣的国家?他有些不解。 徐堂砚皱了皱眉,忍不住问道:“你小时候不是还说,想爬圣米歇尔山吗?” 宁暂临已经不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了,坦白道:“随便说着玩的,小时候都不知道圣米歇尔山是法国的山。” 徐堂砚没想到原来宁暂临不是从小就喜欢法国。 虽然他有些不想承认,可是自己小语种选择学习法语,有她的一部分因素在。 吹风机还在嗡嗡地吹着,宁暂临闭着眼睛享受着少年指尖从自己发丝间穿过的感觉。 徐堂砚把她头发吹到九分干,将吹风机放回到卫生间里,然后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宁暂临在旁边直勾勾地盯着他。 没过几秒,她掀开被子光着脚丫走到他床边,说道:“阿砚,我睡不着。” 第48章 48 小卷心菜 “我把…… 徐堂砚闭着的眼睛睁开, 看见宁暂临正蹲在床边看着自己。 他坐起来,垂眸看见宁暂临光着的脚,把自己脚边的拖鞋弯腰拿到她脚边, 说道:“你明天要比赛,早点睡。” 她并没有把鞋穿上,顺势坐在徐堂砚的床边, 翘起脚丫,晃悠着一双白净细长的腿。 “你就不能多陪我聊会天吗?”她记得小时候明明都是徐堂砚跟在她屁股后面, 整天给自己分享一些无趣的话。 怎么长大了反而话少的可怜, 怕不是那两年把这十几年的话都说完了。 徐堂砚舔了下唇, 还是说道:“你想聊什么?” 宁暂临被他这么一问, 不知道该聊什么了, 她看着枕头边,徐堂砚的手机亮了屏, 上面是推送的新闻。 “你手机亮了。”她说道。 徐堂砚回头,伸手拿过手机, 看到上面的推送新闻后把它滑走,正要按开关键, 发现宁虞刚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小砚, 叔叔给你转两千块,等明天比赛完, 你带着临临逛逛文城吧。】 他正要回复,结果手机就被宁暂临抢走了, 收了转账,点开语音说道:“谢谢爸爸,你早点休息。” 宁暂临看见对面发过来一个“好”字,也没有问问这么晚了为什么自己还和徐堂砚呆在一块。 她把对话框退出来, 看见了聊天框里的最近联系人,自己头像旁边的备注名称是[宁暂临],和他给其他同学的备注是一个样。 宁暂临盯着自己的名字,皱了皱眉毛,然后把手机递给徐堂砚,气闷闷地说:“为什么?” 徐堂砚没懂她突然变坏的情绪,反问她:“什么为什么?” 她指着手机屏幕里的自己备注,然后说道:“我的备注和别人是一样的,很讨厌。” 徐堂砚这才想起来,自己加上宁暂临之后一直都没给她换备注,用到了现在。 “那你想换什么?”他询问本人的意见。 宁暂临看着自己的头像,说道:“我要个独一无二的,最特殊的那种。” “……” 她真是越来越喜欢在自己这里找存在感了。 徐堂砚沉默了会,想了想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备注,他本来想备注暂暂,但是又觉得被别人看到不太好。 几分钟后。 少年点开修改页面,从备注框里删掉宁暂临三个字,指尖把键盘切换成法语形式,往里面输入着字母。 [mon chouchou.] 宁暂临盯着,有些好奇徐堂砚输入的是什么,她凑过去,身上还有浓浓的水蜜桃味儿身体乳味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徐堂砚点击完成,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舔了舔有些干的唇,淡定地说道:“小卷心菜的意思。” 宁暂临怔了下,思考一番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给自己备注一个小卷心菜:“这是你新学的法语单词?” “嗯。”他应到,然后又说:“没见身边人用过,够特殊。” 她对卷心菜并没有什么喜欢可言,但是看徐堂砚并没有再修改备注的意思,识趣地闭上嘴,然后跑回到自己床上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 宁暂临定了七点的闹钟,准备下楼找个地方吃早饭。 没想到自己醒来之后,身边的人已经不在房间里了,等她从卫生间洗漱完,将头发扎好之后,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总共敲了四下。 宁暂临立马跑到门口把门打开,看见手里提着早餐的徐堂砚。 “你怎么去买早饭了?可以下去吃的。” “在这吃吧,还能再看会稿子。”徐堂砚把早饭给她拿出来,是养胃的小米粥还有热好的饭团。 宁暂临坐在书桌前,乖巧地把饭吃完,一碗小米粥下肚,浇灌的胃里暖暖的。 吃完早饭后,她把白衬衣外面的西装外套穿好,在镜子面前稍稍补了补口红,衬得人比平时更惊艳了些。 嫩生生的脸上带着不多见的成熟。 等宁暂临把小皮鞋换上之后,两个人一起往景清大学里面的比赛地点走过去。 这是一栋综合楼,里面一层有会议大厅,被设为了今年的模联比赛场地,门口还有确认选手身份的人员。 徐堂砚没办法陪她一起进去,大厅里很暖和,用不到穿外套,宁暂临把她的羽绒服交给了他保管,然后拿着证件走到了门口。 她回头看向徐堂砚,少年的眼神也莫名得到信号一般对视过来,宁暂临忽然就不想把身份证给工作人员看了。 小姑娘盯着远处的徐堂砚,转身又跑了过来。 他见她急急忙忙跑回来,以为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宾馆,说话也快了点:“落什么东西了?” “阿砚。”她软软地叫他,像宁暂临今天脚上那双小皮鞋的皮质一般软。 徐堂砚:“嗯。” “你还没给我加油。”宁暂临张开胳膊,有些期盼地说道:“就像小时候我去比赛那样。” 徐堂砚想起来什么,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冷淡地拒绝道:“幼稚。” 宁暂临笑着的脸垮下来,指了指那边门口的工作人员说:“那个哥哥催我了。” 徐堂砚犹豫了下,还是不想在比赛之前坏她的心情,把羽绒服搭到左边胳膊上,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少年右手放到自己左胸口处停了停,然后伸出手指,在宁暂临的额头轻轻点了下,食指指尖又点了她睁着的眼尾下方,最后落到鼻尖上。 他指尖凉凉的,像电流窜进宁暂临身体里,打了个激灵,整个人清明许多,印在脑海里的稿子也浮现的画质清晰。 徐堂砚看她张着手,显然是等着最后一步。 他往前迈一步,隔着她的羽绒服把宁暂临圈在怀里,虚空地抱了抱,没想到自己腰间搭上一双手。 宁暂临的脑袋挨在他胸膛处,两个人的心脏隔着羽绒服扑通乱跳,毫无规律,也不同频,但偏偏有人要寻出个迹象来。 徐堂砚虚空搂过去的胳膊僵住,他低垂着眉眼,看向自己怀里快把口红蹭到衣服上的宁暂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只能她听见: “祝你好运,比赛顺心。” 他看着小姑娘踏着轻盈地步伐往门里面走进去,等过了几分钟,徐堂砚低头看了眼手表,比赛正式开始了,他才往综合楼外面走着,把景清大学粗略地逛了一遍。 然后回到综合楼外面的长椅上坐着,等宁暂临比完赛出来。 徐堂砚坐在那里,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想到宁暂临六岁去参加一个儿童绘画大赛,也是自己陪她一起去的,同行的还有秦阿姨。 秦阿姨当时把两个孩子放那之后,说自己有些不舒服,正好旁边就是医院,她去开个药,马上就回来。 徐堂砚跟在宁暂临身后,两个小朋友一起走到了比赛的艺术厅里。 宁暂临正准备进去比赛。 她的手腕被小朋友拉住了,于是回头看他,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道:“干什么?” 徐堂砚把手放在自己胸口,然后在人额头,眼尾下面轻点两下,最后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 宁暂临皱着眉,见徐堂砚要抱自己,也没来得及躲闪开,就闻见了他身上寡淡的奶香味,以及听到小朋友的那句话。 “暂暂,我把心脏里装的好运都送给你了,你会拿一等奖的。” …… 徐堂砚还记得那次比赛,宁暂临确实获得了台江市儿童抽象画比赛一等奖,自己还高兴了好一阵,觉得那个仪式真管用。 于是和宁暂临待在一块上学的那两年,每次比赛,两个人的仪式感从没缺过。 “嗡…嗡” 他被手机的震动声拉回到现实里,看见屏幕上的消息,是宁暂临说自己比完了。 徐堂砚从长椅上站起来,拿着宁暂临的羽绒服走回到综合楼门口。 等她把羽绒服穿好之后,两个人出了综合楼的门。 刚一出去,一个背着相机的女生拦住了徐堂砚和宁暂临。 第49章 49 破皮月牙 藏在两…… “同学, 请问你是刚刚参加完今年的模联比赛吗?”背着相机的女生看到宁暂临羽绒服里面穿着正装,于是搭话问道。 宁暂临点点头,有礼貌地问道:“嗯, 有什么事情吗?” 女生把相机拿到手里,然后很热情地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是景清大学校新媒体的干事, 这届模联比赛我们新媒体要写一份推文,需要拍照收集素材, 我想给你和这位同学拍张合影当推选封面, 你看你介意吗?” 徐堂砚看了眼身边的小姑娘, 她对这件事好像并不反感, 从口袋里拿出自己手机来, 跟女生说:“那姐姐可以把拍好的合照发我一份吗?” “当然可以,我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 等我回去导出来就发给你。”女生得到了宁暂临的许肯立马把自己手机的二维码调出来让宁暂临扫。 宁暂临加完之后,抬头看着身边的徐堂砚, 揪了揪他的袖口,说道:“阿砚, 可不可以陪我拍照。” 徐堂砚抄着口袋, 开口说话时,呼出的气体在空中形成白雾然后飘散:“答应了才问我。” 宁暂临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 放到了一旁的石墩上,然后跑回到他身边。 “你们俩站到我指的这个位置, 拍的时候记得微笑一下,会比较好看。”女生把相机参数调好,然后跑远几步,把综合楼上的横幅也拍进相机里。 宁暂临站好, 朝徐堂砚那边歪着脑袋,笑得灿烂。 照片定格在相机里,女生看了眼觉得很满意,走到他们面前给宁暂临看。 “谢谢你们了,等我回去立马把合照发给你。” 那人笑着跟宁暂临说感谢的功夫,徐堂砚已经把宁暂临的羽绒服拿到了手里,等她说完话之后,递给宁暂临。 走回宾馆的时候,风还有些大,刮得脸生疼。 宁暂临被吹的有些晕晕乎乎,等到房间里之后,暖气的温暖扑面而来,温度的骤然升高让她眼皮开始打架,莫名有股打完比赛后的困乏之意。 “要去吃饭吗?”徐堂砚问道。 宁暂临把羽绒服脱下来,小皮鞋也蹬掉,倒在床上闭着眼睛,声音带着些疲倦:“不了,阿砚去吧,我没胃口。” 徐堂砚走到窗户边,把临走之前拉开的窗帘又拉上,整个房间暗了下来,他把宁暂临扔的羽绒服叠好放置在书桌旁的椅子上,然后把房卡抽出来,关门走出了宾馆找一找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等再回到房间里时,已经下午一点了。 他们的退房时间是六点,还有三个小时,徐堂砚进来之后,房间里面静悄悄的,宁暂临也没盖被子,缩在那张单人床上在睡觉。 他把买回来的奶酪面包和鲜奶泡芙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床边,想去伸手拍拍她肩膀叫醒人吃饭。 “不要……” 徐堂砚看她皱着眉,张口说着什么,于是蹲下来小声地问道:“怎么了?” 宁暂临没有醒,但还在说梦话,大概是做了什么噩梦,整个人的脸色都很差,拧着眉,还瑟缩着身子。 他站起来,越过小姑娘,把那边的被角拿到手里,折过来盖到宁暂临身上。 小姑娘靠着床边有些近,胳膊就耷拉着,垂在床边,像是濒临死亡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的枯手。 “我不要画画……,不要……” 她还在说着梦话,猛地把手攥紧,整个胳膊抖着,拇指的指甲被按压的根部成嫣红色,过半之后变成白色撕裂开的百合花。 徐堂砚愣了下,见宁暂临收得越来越紧,指节都在泛白。 他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手去触碰她攥起来的拳头。 徐堂砚不敢用力,只能使巧劲去把她手指一根根掰开,用了几分钟才成功,也看到了掌心里被掐的破皮出了血。 怎么会对自己使这么大的力气。 他盯着白嫩的掌心里沾满了红色,掏出口袋里的卫生纸,轻轻地把血擦掉。 还没把纸扔到垃圾桶里,宁暂临又开始要把手攥起来,徐堂砚倏地用手握住小姑娘的掌心,随即而来的是指甲边缘在自己手背上狠狠地嵌进去,像是要把骨头都掐碎一般。 “爸爸,我听话,不要打……” 宁暂临的语气愈发激动,眼球在薄薄的眼皮里面转动,显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浓密的睫毛上沾了点泪珠,湿透了变得更黑。 徐堂砚看着她眼尾处流下来的透明液体,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办,手背还被人狠狠地掐着,他也不在乎有没有出血,脚下往床头处挪近些。 他另一只手有些控制不住的抖,就像自己此刻的心情般,覆上她的脸颊,用指尖把那不可思议地泪珠给抹掉。 徐堂砚第一次见宁暂临流泪。 向来把自己锁在尖角书柜里的洋娃娃一不小心摔到了地上,展露出脆弱的破碎感。 他凉凉的指尖移到宁暂临的眉心处,轻轻地揉着,声音也温柔的不像平时:“没事了,我在呢。” 小姑娘似乎是闻到了他手腕处淡淡的味道,呼吸渐渐地放缓下来,皱紧着的眉头也被少年的指尖揉按的舒展开,手指由掐着他的手背转换成攥紧。 徐堂砚腿蹲的有些麻,于是调整了下动作,后背倚靠着矮柜,曲起腿坐在木地板上,看着她睡得沉了些,自己也被这暖气热度熏染的有些困乏,闭着眼睛小小的休息了片刻。 整间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安静得如同沉溺在透明玻璃的大水缸里。 两个小时过去。 宁暂临慢慢睁开眼睛,在黑暗中首先看到了徐堂砚的侧脸,她抬起右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大概是睡得太久,脑袋有些沉。 转动身子的时候,视线移到了被少年攥着的手上,宁暂临瞪大眼睛,猛地抽出手,怔怔地看着自己被指甲掐破的掌心。 徐堂砚被她抽手的动作给弄醒,迷迷糊糊地问道:“你醒了。” 他站起来,看向盯着自己手掌心愣神的宁暂临,想问问到底是做了什么噩梦,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徐堂砚走到书桌前,伸手想要把灯打开却遭到了宁暂临的制止。 “别开灯。”她说的有些慌张,又重复了一句:“阿砚,别开灯。” 徐堂砚的手停顿了下,最终还是听她的话,没有把灯打开,只是将书桌上自己买的糕点拿着,走到床边,伸手递给她。 “吃一点,你中午都没吃饭。” 宁暂临稍稍转了下头,看到纸袋是自己昨天夸过好吃的那家面包店的包装,然而比这个更吸引人视线的是少年修长骨感的手背上那一道道红痕以及被指甲掐破皮肉粘在上面的血。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边缘处,怔怔地说:“阿砚,你坐下。” 徐堂砚把手里的纸袋放到矮柜上,在床边坐下,说道:“饿不饿?” 宁暂临没有回应他,只是盯着他的右手,倾过身子把他手腕攥住,拉到了自己眼前,她指尖伸过来的时候,和少年抹去她眼泪一样,控制不住地发抖。 徐堂砚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人把情绪调整好。 宁暂临无名指指腹轻轻触碰到掐破皮后的月牙状伤口,像是被电到,倏地弹开,又去碰,再离开,再去碰。 她伤害他了,她还是这么做了。 “这是我——”宁暂临艰难地把事实说出口:“我弄得。” 徐堂砚把手收回来,淡淡道:“不疼,就破了点皮。” 她掀开被子,光着脚踩着地板,拿起矮柜上放的纸袋,走到书桌前很乖巧地把鲜奶泡芙拿在手里,一口一口地吃进去。 两个人在四点多退了房。 宁暂临没有和徐堂砚在文城多呆,坐着高铁回了台江,两千块又被存放在徐堂砚那里。 回到台江之后。 远洋的保送辅导课程也开班好几天了,两个人又回到了每天早八点到晚上十点全力复习的状态,没人再去提文城比赛后的那件事。 它好像被遗忘了,又好像藏在两个人互相的心脏里变成从未离来的秘密。 时间在争分夺秒中度过,有些人已经把三保需要复习的过了两三遍,还有人觉得早着呢,刚开始复习。 自习室里的同学似乎都在互相攀比着,看谁会来的最早,在这里呆的更久,当最后一个离开自习室的人,仿佛这样就会在三保中名列前茅。 没过几天,远洋年前的辅导课程就上完了。 从除夕的前一天开始放假,一直到大年初五再回来继续上课。 宁暂临这些天回家时,明显能看出宁虞刚没有什么工作上的事,在家见到他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以为今年过年,宁虞刚要在家里和自己一起过了。 除夕的当天。 宁虞刚起了个大早,在厨房里把今天晚上要做的食材都准备好,说是要做一堆宁暂临爱吃的菜。 宁暂临觉得今年的除夕终于不用自己一个人过了,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下午的时候,宁虞刚本来把冰箱里的牛肉拿出来,化一化等晚上煎牛排。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他接了一通电话,神色紧张地开车离开了家。 宁暂临午休睡醒之后,看到宁虞刚发过来的消息。 【临临,丽阿姨突然犯肠胃炎了,我得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今天可能不能陪你过除夕了。】 她并没有太失落,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好。】 宁虞刚:【我叫了小砚过去陪你,他一个人在台江也没有回锦州过年,除夕也没人陪。】 宁暂临没有回他,把手机扔在床上,然后跑到自己的衣柜前,拉开门,盯着里面的一件件小裙子,挑了好一会。 “阿砚会喜欢什么样的呢?” 第50章 50 白毫银针 “今天…… 徐堂砚是傍晚六点半才到的。 到达之后, 他看着宁暂临穿了一身红色丝绒方领小裙子,搭配着同色系的长筒靴,整个人被衬得气色很好。 “宁叔今晚不回来了吗?”徐堂砚问道。 宁虞刚在电话里并没有跟他说清楚, 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他腌好的肉和洗干净的蔬菜都在厨房里,两个人简单炒一下就能吃。 “他去照顾丽阿姨,今晚不回来。”宁暂临回着他的话。 徐堂砚对什么丽阿姨并没有印象, 只是想到了秦顺宜为什么连过年都没回国。 “秦阿姨——,也不回来过年吗?” “嗯, 她移居法国再也不回来了。” 宁暂临没再多说什么, 兴致冲冲地把客厅里的电视打开, 她并没有去看今年的春晚, 而是找了个新出的电影看。 徐堂砚自觉地走到厨房里去做饭。 她时不时地瞥两眼挂着围裙的徐堂砚, 然后继续盯着电影里的悬疑片段看着,没多久就闻见了食物熟透的香味儿。 宁暂临中午没有吃饭就睡觉了, 宁虞刚也没有再管她,这个时候肚子里空空的, 偶尔发出响声。 她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徐堂砚把炒好的山药片装盘, 然后走到那碟腌好的牛肉旁边, 看到站在门口的她。 “宁暂临。”徐堂砚叫她。 小姑娘跑了两步来到他身边,说道:“怎么啦阿砚?” 徐堂砚侧头看她, 卷卷的头发丝后面还带了一个红色蝴蝶结发卡,他把视线挪回到那盘牛肉上:“你不是对牛肉过敏?” 宁暂临看着盘里的生肉, 眨了两下眼睛,很无所谓地说道:“嗯。” 徐堂砚皱了下眉,问道:“那这盘是给谁准备的?” “他不知道我过敏。”宁暂临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刚相处的朋友不知道自己过敏似的简单。 徐堂砚愣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有些疑惑,又觉得气闷,为什么作为父亲会连自己女儿的过敏情况都不了解。 “你还要多久啊?我饿了。”宁暂临拽起他毛衣袖口催促着,想要边看电影边吃饭。 “一刻钟。”他估摸了下时间,回答道。 等宁暂临回到沙发上时,才看到自己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了打过来的未接电话,是周姝也的。 她解锁之后,点开通讯录,回拨了过去。 “喂。”宁暂临先开了口。 “临临,除夕快乐!还有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周姝也柔柔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带着真诚的祝福。 宁暂临手指勾着茶几上放的一块软糖,拿到手里:“谢谢阿姝,你也是。” 她感觉到今天的周姝也很开心,倒也不像是因为过年过节的那种,而是得到了什么梦寐以求的宝贝。 “你吃年夜饭了吗?”周姝也问道。 宁暂临如实地说:“还没有。” 她听见对面貌似有挺多人,也是,除夕夜就是团圆的日子,家里人多才是自然的。 “你等我下。”周姝也说道。 半分钟后,宁暂临听见关门声,嘈杂的声音被隔离开,过了几秒,周姝也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我、我有个秘密没来得及告诉你。” 宁暂临也不催她,很淡定地问道:“什么秘密呀?” “我——,谈恋爱了。”周姝也说的时候,宁暂临都能在脑海里想象到她现在的模样,脸肯定又红了。 宁暂临想到上次在蛋糕店里遇见周姝也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店里带着黑色帽子的少年。她看着他拉过凳子就坐到周姝也身边,女孩慌张着掩盖住正在写的作业。 “和蛋糕店里的那个男生吗?”她开口问道。 周姝也在对面沉默了几秒,小声回了一句“嗯”,带着点少女的羞涩。 宁暂临有些不懂她:“你为什么要和他谈恋爱啊?” 周姝也被她这问题问住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情:“就是,他跟我表白了,我又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怕他会伤心。” “你不喜欢就拒绝啊。”宁暂临对她说的话很不能苟同。 周姝也连忙说道:“我、我没有不喜欢。” 宁暂临并没有多管什么,只是告诫周姝也:“你不要让周叔叔知道就好,成绩也不要下滑。” “嗯,我知道。”周姝也心里有数,这个时候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又问道:“今年除夕还是你一个人吗?” “阿砚在陪我。”宁暂临看了眼已经做好饭的徐堂砚。 周姝也犹豫了一下,没好意思问出口,但是象征性地暗示了几句:“临临,你不觉得徐堂砚对你很好吗?” “嗯,我们俩是最好的朋友。”她把刚刚剥开的软糖含到嘴里。 “那你没想过,你们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周姝也说道。 宁暂临怔了下,嚼着的软糖被咽到肚子里,她问道:“还能怎么更进一步?” “你可以让他当你男朋友。”周姝也说。 “不要。”宁暂临下意识拒绝道,她一想到那些谈恋爱的情侣做出的亲密行为,就有些讨厌。 周姝也不知道她会拒绝地这么快:“可是他当你男朋友之后,就会只对你一个人好,百依百顺,还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其实周姝也没有谈过恋爱,这些都是从什么言情小说和偶像剧里看的,她还挺期盼着自己即将开始的恋爱。 这也是她从小到大以来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但是也最快乐。 宁暂临慢慢消化着她说的那些话。 只会对我一个人好,百依百顺,会永远陪着我。 这些话像是一块又一块精致甜腻的蛋糕与奶酪,诱惑着宁暂临去吃掉它,甚至去压下那些自己厌恶的东西。 “真的会这样吗?”宁暂临心里有了动摇,如果是徐堂砚的话,挂一个男朋友的名称也是可以的。 周姝也停顿了几秒,有些心虚地说:“嗯,会的吧。” 一通电话讲完。 徐堂砚从厨房里出来,走到她旁边,发现宁暂临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细细打量着自己,还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想从哪吃饭?”他有些不自然地说。 宁暂临指了指播放着的电影,里面看到了未打码的法医解剖尸体的画面,说道:“我要看电影。” 他看了眼屏幕里的血腥场面,着实有些疑惑,这真的可以吃得下去年夜饭吗? 徐堂砚把放在餐桌上的饭菜都端到茶几上,然后只拿了两双筷子,两只干净的碗以及一对玻璃杯。 宁暂临跑到厨房去洗干净手,跑回来迫不及待地开始吃饭,比起宁虞刚陪着她,少年的陪伴更像是年夜饭的感觉。 “阿砚!我告诉你一件好消息。”宁暂临想到昨天去医院复诊的时候,医生跟她说过的话。 徐堂砚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她碗里,淡淡道:“什么?” “我之前一直吃的药,医生说可以尝试停掉了。”她眼角弯弯的,语气轻快。 徐堂砚想起来和宁暂临做同位的时候,她每天都吃药,一次少的时候吃两片,多的时候甚至吃四片。 他当时问过宁暂临吃的是什么,但她每次都说是增强记忆力的药。 “医生还管你的记忆力?”徐堂砚皱了下眉,发觉到之前宁暂临和他说的大概率是谎言。 宁暂临不去看他,伸手去夹了好吃的鱼肉,含糊地说:“我的病好了,你不为我开心吗?” 徐堂砚见她转移话题,除夕夜确实也不适合谈论这些,于是顺着她的话答:“开心。” 宁暂临昨天听到医生的话之后,还有些不可思议,那一瓶瓶一片片的药片,她都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陪伴自己,如今要好了,还有些不太习惯。 吃完年夜饭之后,时间还早。 宁暂临把拖鞋丢到地上,窝在沙发角倚靠着后面看电影的快结尾。 结尾里,是被解剖的男主很早之前留下的一封情书被女主发现,回忆起他们刚在一块的时光,女人的眼泪掉落在情书上,晕染了我爱你那三个字。 宁暂临想起刚刚和周姝也聊起来的内容,她不由自主地看向正认真看电影倚靠在沙发背上的徐堂砚,坐得离自己很远。 她皱皱眉,揪了揪身上盖得小毯子,把脚丫伸过去,从背后少年穿得宽松的毛衣空隙里用脚背贴了贴他的腰间。 徐堂砚后腰处感受到一阵冰凉,侧头看向发坏的小姑娘,也没有动,就让她这么贴着。 “阿砚,不要看女主角了,我要和你说话。”她命令道。 徐堂砚伸手往自己腰间摸索过去,攥住她的脚腕把脚丫从毛衣里拿出来,然后往厨房里走过去,找到了一个没有用的玻璃瓶,灌满了热水,拧好之后走回到沙发旁。 他离宁暂临近一点坐下,把玻璃瓶裹进绒绒的毯子一角,然后让她的脚贴在上面。 宁暂临感受到热水的温度传递到自己脚心处,暖暖的,让她的话也多起来:“阿姝刚刚给我打电话了,说她新交了一个男朋友。” “嗯。”徐堂砚对其他女生的事并不感兴趣。 宁暂临又说道:“阿砚,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徐堂砚看着电视里调到的春晚节目,整个人怔了下,说道:“你觉得呢?” 宁暂临见他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忽然心里有些慌乱,徐堂砚有喜欢的人了,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个女生会要求他只对自己一个人好,要他百依百顺。 徐堂砚就不会永远陪着自己了。 她想到自己还有个徐堂砚签下的保证书,突然改变了主意,笑意盈盈地看着少年,声音也甜甜的:“阿砚,我要你做我男朋友。” 是的,只要他做自己男朋友,就不会对别人好了,他就是她一个人的。 徐堂砚侧过头来看着她,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那张微笑的脸蛋,他舔了下嘴角,脸色严肃起来:“宁暂临,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她很淡然地回答道,感觉三个字太简单,又补充了一句:“所有人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我说的是所有人,包括爸爸妈妈。” 徐堂砚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她口中的喜欢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喜欢。 他站起来,坐到她身边,腿稍稍压到了宁暂临披盖着的白色绒毯子,和她解释道:“我说的喜欢,是异性之间的喜欢,并不是——” 徐堂砚还没说完,就被小姑娘往前倾着身子揪住了毛衣领,他有点不稳,胳膊连忙撑在沙发背和扶手上,把宁暂临整个人圈在那个角里。 “我就要你做我男朋友。”她眼神里有些不耐烦,语气也强硬起来。 宁暂临一想到他说这么多喜不喜欢,就有些烦躁,为什么不能做自己男朋友呢?她都为了他去尽量压抑住排斥感了。 徐堂砚浅茶色的眸子盯住她的眼睛,想要看出一些喜欢来,却只能看到微皱的眉头和不听自己解释的任性。 他骨节分明的手发力,紧紧地按压在沙发垫上,往前稍稍逼近,让她迫不得已地缩在那个角上。 “你知道要我做你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吗?”徐堂砚眼神在她眉眼之间打转,倏地移到她放在毯子上的手,慢悠悠往红丝绒方领裙的领口锁骨处移过去,轻笑中带着一丝赌气,他把字咬的那么清楚,又很慢,煎熬着的是两个人:“你要跟我牵手——,给我抱,和我亲,这才是在一起,而不是单纯让我听话。” “……” 宁暂临有些不敢去看他灼热的目光,感觉自己脚心的玻璃瓶都没有他那双眼睛泼出来的热茶烫,她转而去看向那颗喉结上的棕色小痣,让自己心平静下来。 可是少年偏不肯,他还要再凑过来,宽松的淡灰色毛衣遮住自己的手背,扎得自己有些痒,徐堂砚的声音像是刚泡好冒着热气的白毫银针,他也变成了茶中美人,色泽白如银,清雅馥郁,勾引着自己去品尝。 徐堂砚淡粉色的薄唇就在自己鼻尖处,他压低身子,和她的嘴唇距离几厘米,停在那,引诱着说道: “要试试吗?今天你亲下去,我就是你男朋友了。” 第51章 51 一元复始 “和一…… 宁暂临第一次感受到心脏的急剧跳动, 他的嘴唇就在这,只要自己稍稍动下,抬抬下巴, 他就是自己男朋友了。 真的亲上去她觉得也不是那么抗拒的事情。 宁暂临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电视里开始播放的新年倒计时她也没有注意,小姑娘正想抬头, 却被外面突然放的烟花给吓到了。 她差一点蹭过少年的唇角,毫米之差, 徐堂砚抬起了头视线被窗外骤然放出的烟花吸引过去。 “零!新年快乐!” 电视里的主持人祝福着零点的到来, 烟花也祝福着零点的到来。 两个人的气氛很微妙, 徐堂砚低下头, 看向把手缩回到毯子里的宁暂临, 紧紧地靠着沙发背。 “出去看烟花吗?”他声音低低的,挠着宁暂临的耳朵。 “好。”她回到。 两个人穿好厚外套, 跑到院子里,抬头看着远处的烟花, 黑暗的天空在远处铺成了画板,除了发着微光的星星, 满天烟花连成一片, 各种颜料泼得富有艺术感。 “阿砚,除夕快乐。”宁暂临仰头看他, 在祝福中露出真诚的笑脸:“还有,新年快乐, 我要当第一个祝福你的人。” 徐堂砚低头把她压在羽绒服里乱乱的头发理顺,声音也比室外的气温高了几度:“嗯,我的除夕和新年快乐都送给你了。” 她忽而想到刚刚在客厅沙发上的场景,抿了抿嘴, 觉得徐堂砚好像并不喜欢这般容易就成为自己男朋友,也是,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保送考试还有三场没考呢,他应该会觉得学习最重要吧。 而且徐堂砚答应过自己了,高中三年不谈恋爱。 有道理——,她的洋娃娃那么漂亮,也应该配最高仪式感的表白。 “刚才说要你做我男朋友的事情,我改主意了。”宁暂临扬扬眉毛,心情很好。 徐堂砚心里暗暗沉闷了片刻,他当时离宁暂临那么近,说得那么清楚明白,她最终还是没有主动那么几毫米。 “为什么改主意?”他问出来。 宁暂临煞有其事又一本正经地说:“秘密。” 天空中接二连三的有烟花放着,他们两个人也一起守岁度过了除夕夜。 除夕呢,是一年之中很重要的节日。 人们喜欢把除夕理解成为除去旧时光漫漫的黑夜,带来新生的美好希冀。 守岁之后,无际的黑暗会被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亮,把所有不好之梦寐除尽,除夕也便完成了它的使命。 一元复始,万物更新。 不管是藏在世界边尽的海角,迷路困在广垠沙漠,亦或是沉溺于深渊纵壑,每个事物都再次拥有获得新生的权力。 宁暂临抬头看着天空,想到自己的新年计划,就开口跟他分享道:“阿砚,我已经制定好了新年计划,我想要成功保送,得到景清大学的offer,完成一整本画册,去看自己很喜欢的画展……” 徐堂砚听着她的计划,没有打断宁暂临。 “还有,保送分班后,重新和你做同位。”她眼睛里藏着新生的星星,被徐堂砚偷看到。 原来,她计划里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宁暂临看着他快要被睫毛遮住的眼睛,好奇地问道:“新的一年里,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吗?” 他没能立即回答出来,沉默着思虑了很久。 徐堂砚侧过身,手抄进羽绒服的口袋里,呼出的白雾翻涌上升,带着他表露的心迹让整个天空都听见:“愿我能在韶华岁月中,和一个人拥有仍如带露折花的故事。” 少年借着除夕,凭着新年之初,遥望着他暗自许下的心愿。 其实,除夕真的有那么大魔力吗?只是人们借着个合理的由头来满足自己而已。 徐堂砚也是如此,没能逃脱掉。 “你的新年计划可真缥缈。”她没能明白徐堂砚所说出的话,只觉得是他作为文科生咬文嚼字的矫情病又犯了。 徐堂砚见她这副模样,显然是没听懂什么意思,轻笑了一声,淡淡道:“也许吧。” 宁暂临看着他,想到小时候妈妈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我妈妈说,陪自己一起守岁的人会永远都不离开。” “是么。”他第一次听到过这种说法。 “我以前并不相信的,她也陪我守过岁,可还是轻轻松松就离开了。”宁暂临说道。 徐堂砚走的太久,严宴舒也没有和他详细说过宁暂临家这些年的情况,所以他并不知道秦阿姨到底为什么会离开台江,移居到法国,但她那么温柔的人,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吧。 “你在这,秦阿姨会回来的,不要想那么多。”他尝试去安慰宁暂临。 宁暂临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只是和他说道:“我现在,又想再相信一次了,因为陪我守岁的是你。” 直到很多年后,徐堂砚还能清楚地记得宁暂临说这句话时,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多么笃信和坚定。 …… 春节正式到来。 宁虞刚大年初一的中午才从丽居园回来,顺便给自己女儿带了那个女人包的水饺。 别人的春节都在忙着拜年,走亲戚,找许久不见的发小叙旧,过得十分热闹有年味。 而宁暂临不行,她必须在自己家里呆着刷题,但枯燥的复习生活很容易衍生出一些厌烦。 于是,趁着这两天宁虞刚忙于过年的送礼应酬,她抽空就往徐堂砚家跑,两个人一起刷题学习,准备开学后立即就要开考的三保。 这天着实有些无聊。 宁暂临掏出手机来,看到本市新闻里,说是仓青山今年办了庙会,很盛大,很多游客都慕名而来,庙会截止到大年初四。 她一看日期,不就是今天吗? 小姑娘愣了下,把手里的笔放到桌面上,在衣柜前挑了一身裙子,然后换好衣服往徐堂砚家跑去。 宁暂临敲开徐堂砚的门之后,没给他留太久的时间收拾自己,喝完茶几上放的一袋酸奶的功夫,少年已经穿着整齐走到了她面前。 两个人从小区走到站牌,坐上了宁昭路的公交车,往市中心的仓青山出发。 大概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又倒了一班车,才到达举办庙会的仓青山。 今天的游客还是很多,但显然没有刚举办的时候人流拥挤。 徐堂砚陪着宁暂临从山脚的售票处买了两张票,随着人流往山上走着。 仓青山被开发的时间很早,所以通往山顶的路都是长长的石阶,两边是摆摊的摊户,卖着各种好吃的,以及纪念品等等。 宁暂临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这也凑过来看两眼,又跑去另一个摊位买个自己喜欢的小玩意。 爬了大概整座山的三分之一后,她的步伐明显就慢了下来,对周围的美食和小饰品也渐渐不感兴趣。 早知道爬山这么累,她就不穿小皮鞋了。 “阿砚,我们回家吧,这庙会好无聊。”宁暂临皱了皱眉,心里打了退堂鼓,顺便把手里的东西都扔给了徐堂砚。 他看着不想继续爬山的小姑娘,着实觉得宁暂临该运动运动、锻炼一下身体,要不然等仁济的体测考试来临,她估计要比其他人落下很多分,到时候名次下降,景清大学就没戏可言了。 徐堂砚开口说:“你叫我出来看庙会,我陪你出来了,因为我也有个想去的地方。” 宁暂临歪歪头,有些好奇,追问道:“你想去哪啊?” 徐堂砚停顿了会儿,想起来自己刚刚来的时候,在公交车上搜了搜仓青山,发现有个很出名的景点,叫万佛洞。 “我想去山顶上的万佛洞,一直想去,你陪我吧。”他语气中鲜少带着点请求的意味。 宁暂临想了想,不好意思拒绝,但是自己的脚又有些酸了,她讨价还价道:“我对佛又不感兴趣,这样,我在这个石墩这等你,你去山顶逛完万佛洞下来找我,这双鞋很磨脚。” 徐堂砚低头看了一眼她穿的小皮鞋,其实并没有磨脚,皮质很软,还是宁暂临经常性穿的那双。 “你叫我出来,又半途而废,下次我就不陪你出门了。”他试图让她觉得愧疚,语气里带着点威胁的感觉。 宁暂临看自己的讨价还价行不通,于是做最后的妥协,指了指他抄在口袋里的手:“我走不动,你牵着我上去。” 徐堂砚沉默了下,想着适度而为,不能再去要求什么,于是把她买的那堆零食和小玩意换成左手拿着,把右手伸到她面前,不紧不慢地说道:“走,去万佛洞。” 宁暂临本来想去握他的手,没想到徐堂砚反手隔着羽绒服袖口抓紧了她的手腕,拉着她一阶一阶地往上爬。 石阶看着那么长,她觉得自己肯定爬不到山顶。 可是途中,宁暂临只盯着徐堂砚穿着羽绒服宽挺的肩膀,竟然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万佛洞的景点门口。 “到了。”徐堂砚松开她的袖口,跟宁暂临说道。 小姑娘看着面前是个狭窄的路,通向里面的山洞,远远地隐约能看到山洞口的几尊佛像。 “你自己进去逛吧,我等你。”她一向对拜佛没有什么兴趣。 徐堂砚见她没有想进去的意愿,打算自己从景区工作人员那里要张参观券进去看看。 他刚拿到手里参观券,结果发现宁暂临也跟上来了,还拉住了自己的袖子。 “你不是不想逛?”徐堂砚不知为何她又突然变卦。 宁暂临眨了眨眼,攥着他袖子更紧了些,朝着另外两个看向少年的女生看过去,声音甜甜的:“可是我想陪你啊。” 第52章 52 仲春之月 “祝你…… 徐堂砚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被宁暂临拽进了洞口里。 万佛洞的名称由来,其实很简单,就是这个长约400米的洞中, 陈列着上万尊佛祖、菩萨等,有镶嵌在洞顶的壁画佛,也有高达几米的佛像, 十分的壮观。 洞里并没有明亮的照明,为了保持环境的整体效果性, 灯光都是偏黄调且昏暗的, 让每个走进来的人看到一尊尊佛像时, 都在此心生敬畏之心。 徐堂砚之前得奖的博雅杯, 就是写了有关于中国佛教的发展变迁, 如今有这个机会,自然也想亲身体验一下。 宁暂临看着和自己一块进来的游客, 不同的人都很安静的站在佛像前,有时候会站很久。 她揪了揪徐堂砚的袖子, 示意他弯腰听自己讲话。 “阿砚,那个叔叔为什么在那尊佛像前站那么久啊?”宁暂临用手挡着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到。 徐堂砚顺势看过去, 见叔叔正潜心礼佛, 于是给人解释道:“遇见有缘的佛像,可以虔诚地拜一拜, 赐好运,免除灾难祸患, 求佛祖保佑自己。” 宁暂临听完他的解释,想到秦顺宜还在家的时候,别墅的客厅中央也常年摆着一尊佛像,被妈妈尊敬地供奉。 她没吭声, 继续陪着徐堂砚往前走,两个人走过好长一段路,来到了万佛洞里最大的那尊佛像的洞口处。 进去的两侧有几尊她叫不上来的石像,整个昏暗的空间里还播放着南无阿弥陀佛的佛号,这尊佛像单独占了一整个山洞,大概有五米高,面前有一池喷泉,池子里搁置了很多盏莲花灯,被花瓣包裹的灯芯闪着微弱烛光。 她仰头看着面容慈悲的佛祖,怔怔地愣神了许久。 “宁暂临。”徐堂砚小声地喊她,见小姑娘没有回应,只好走到旁边,拍了拍她胳膊。 宁暂临回过神来,问道:“什么?” “要出去了。”徐堂砚想着离出口还有二十多米,她陪自己走了这么久,估计很无聊,不如早点出去。 宁暂临本来陪着他转身往这个洞口外走,视线却被佛像左侧那位坐在桌后的和尚所吸引过去,她和他视线相对。 不知为何,宁暂临总觉得他要对自己说点什么。 “阿砚,你可以出去等等我吗?”宁暂临笑着说完,推了推徐堂砚让他先到洞口外面等着自己。 徐堂砚见她应该是想跟佛祖说说心里话,又不好意思让其他人在旁边,他点点头,独自走了出去。 宁暂临见他出去,敛起了脸蛋上的笑容,踏着小皮鞋走到那位和尚面前,低头看着桌上摆放的莲花灯、纪念品等。 “你好,这个怎么求?”她指了指桌上的红色祈愿带,上面用金色颜料题写了金榜题名的字眼。 “是替自己求还是别人?名字叫什么?”他拿起笔,抽出一条祈愿带,打算在上面写上她的名字。 宁暂临顿了顿,说到:“徐堂砚。仪表堂堂的堂,笔墨纸砚的砚。” 她看着和尚在绸带的金榜题名下面的空写好徐堂砚的名字,眼尾弯了弯。 和尚把红绸祈愿带递给她,又说到:“拿着去佛祖面前拜一拜,就可以了。” 宁暂临接过祈愿带,又多买了两盏写了两个人名字的莲花灯。 她走到池水旁边,蹲着把这两盏灯放进水里,看着莲花灯芯闪着烛光,两盏一直待在一起没有被流动的池水冲开。 宁暂临攥着手里的红色祈愿带站起来,抬头看着佛祖,用无喜无悲的模样面对着每个来求取保佑的游客。 “其实我一点都不信你。” 她对着佛祖说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又低头看着手里拿的红绸带,絮絮叨叨对着慈悲的佛像说了好长一段话。 “那时候,妈妈天天沐浴净身,烧香礼佛,祈求她的病症能够好起来。于是我也祈求你能不能救救我,让爸爸妈妈发现他是个坏人。但是你没有,你就被摆在正厅里,冷眼旁观着这栋房子所发生的一切。” 宁暂临调整好情绪,又抬起脑袋来,盯着佛像,很真诚地说道:“可如果你能保佑徐堂砚保送超常发挥,考上理想大学的话,我其实也可以给你交点香火钱。” 她把那条红色祈愿带拿好,准备出洞口去找徐堂砚。 刚走几步,就被那位和尚叫住了。 他眉宇之间也带着点慈悲之意,从容地说道:“向来心是看客心,小施主莫要去做那悲悲戚戚的剧中人。” 宁暂临只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下意识地反驳到:“谁会真的想去成为剧中人呢?” 和尚看着她,叹了口气,说完最后一句话又坐回到佛像旁边的桌前: “往事已矣,珍惜眼前人。” 小姑娘攥着得到的金榜题名祈愿带,跑出洞口,看见从前方等着自己的少年,把脚步放轻,从身后悄悄拍了他一下。 徐堂砚转过身来,看她情绪还不错的样子,说道:“累了吗,要不要回家?” 宁暂临对上他的视线,一本正经地说道:“阿砚,你把右手伸出来。” 徐堂砚手里还提着她买的那一堆东西,于是把袋子都换成左手提,将右手伸到她面前:“干什么?” 她伸出手把少年的袖口往上挽了挽,然后从自己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求来的祈福带在他手腕上绕了两圈,系了个蝴蝶结。 鲜艳的红色衬得徐堂砚腕骨细了一圈,徐堂砚三个字就系在最显眼的手腕中央。 宁暂临清晰地看到他淡青色和冷紫色交叉分错的血管,她笑得很甜,以至于徐堂砚在五保之前再也没见过如此的笑容。 “祝你金榜题名!” 寒假过完。 第三次保送考试就如期而至,这次并不和前两次一样考九门,而是只考语数外加文理科的三门科目。 所以这次是个很好的赶超点,尤其是对于严重偏科的同学来说,少了自己的弱势学科,也就意味着木桶的短板没有了。 成绩是在考完后的一周才张贴出来的。 果然变动很大,宁暂临对着公示板上张贴的成绩仔细看着,发现自己这次考了理科的级部第二,没有文科的政治给她拖后腿,排名就好了太多。 她看到陈展的进步也很大,前进了好多名。 不过,周姝也却不是这次的第一名了,甚至掉出了级部前十,她的全科平均的优势在分科考试之后就变成了劣势,自然会下滑。 宁暂临见她并不在班里,于是拿着手机往文科班跑过去,她从高二、一班的窗户口处看见徐堂砚在学习,把他喊到鹊桥上,想要问一问成绩。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徐堂砚考的发挥超常,竟然是文科的级部第一名,还比第二名高个十几分左右。 也对,他之前单科级部排名时,政史地三门科目就一直在级部第一的位置。 “你考的怎么样?”徐堂砚问她。 宁暂临扬扬眉毛,语气里有点求他夸奖的意味:“我是级部第二。” 徐堂砚自然知道,理科的竞争压力有多大,毕竟保送生200个名额中,留给文科生的只有60多个,因为绝大部分的同学还是选择了理科。 “不错。”他嘴角勾了勾,心情也跟着变好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预备铃响了,她还没有和徐堂砚在鹊桥上呆够呢,但是下一节课是数学老师的课,换了个很凶的男老师,平常最爱的就是抓迟到的同学站到后排听讲。 “我回去上课啦。”宁暂临和他挥挥手,然后往鹊桥的另一端走过去。 徐堂砚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心里反而有些发慌,他没太在意,转身和宁暂临背道而行,走回自己班里。 下午放学后。 她收拾好书包,走到停车棚准备骑车出校门时,手机突然震动了几声。 宁暂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自己屏幕壁纸自动换成了节气壁纸,原来今天是春分。 她把屏幕划开,看到学校的快递站给自己发了短信,说自己有一份快递没有拿。 宁暂临并不记得自己最近从网上买过什么东西,但既然给她发了短信,那就过去看看吧。 快递站离这并不远,她把自行车先停在不碍事的地方,然后走到快递站的门口,跟快递小哥说了取件码,等了没多久,她收到了一个很大的信封邮寄包裹,看了一眼寄件人,并没有写任何信息,但是好像是从国外邮寄回来的。 宁暂临把它放进书包里,然后骑着车子回了家。 等在卧室里写完作业之后,她才想起来还有那个信封没有拆。 宁暂临从自己书包里拿出寄件来,找到上面的撕封口,把它撕开,她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发现是个烫金的白色信封,很有质感,火漆印封住了口,是她喜欢的山茶花形状。 她用指尖轻轻把信封打开,抽出来一张贺卡。 [亲爱的缪斯: 春天来临了,几年不见,你是不是很想我? 期待我们即将到来的见面。 From Spring.] 第53章 53 青阳开动 原来那…… 宁暂临最不愿意想起的记忆重新回到了脑子里, 她两只手止不住的发抖,把这张贺卡猛地扔了出去,眼睛瞪着却没有神, 整个人缩在那张椅子上,把脸埋进胳膊里。 她这个状态持续了十分钟。 宁暂临抬起头,眼角还微微发红, 身体从椅子滑到暗红木板上,她感觉自己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之前的朝气都被抽走了。 小姑娘爬到被自己扔出去的那封信旁边, 将贺卡拿到手里, 盯着落笔处的英文, 是他的字迹。 “不会的, 不会的。”她嘴里嘀咕着,用力把贺卡攥为一团, 然后展开撕成碎片,握在掌心里, 跑下楼。 宁暂临拿着打火机,走到院子里面, 张开掌心, 把撕碎的纸片点燃,眼看着就要烧到白皙的皮肉, 她翻转手背,纸片全部坠落, 在半空中燃灭落到地面上。 她伸出脚踩在那些灰烬上,狠狠地碾成粉末。 “我要去画画,我要去画画。” 宁暂临小声重复着,跑回到三楼的画室里, 她从架子上拿出自己从来不怎么用的白色颜料。 画板上的半成品被她撕下来,扔到了一边,换上新的画纸,开始练习。 她的情绪只是持续到晚上十一点,就平静下来了。 宁暂临第二天还是像往常一般去上学,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出自己有什么异样。 她的生活依旧是学习,回家,画画,但是又吃上好不容易停下的药,以及不怎么去找徐堂砚了。 忙碌又麻木的学习让宁暂临没有时间去想太多。 一个月后。 杜韵那天趁着周五放学,来到教室里,把春季运动会的报名表给了体育委员,并且在班里呼吁大家积极参与,这是高中的最后一个运动会了,等成为了高三生,运动会也就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体育委员先把很积极报名的同学都记下来,但是积极的也就那几个体育不错的,其他人要么埋头学习根本不想开运动会,要么就是说自己体弱多病,没有运动细胞。 报名表在下周五之前交到班主任那里去,体育委员也不着急还有一周的时间够他去和同学们沟通。 宁暂临收拾好书包,骑着车子回了家。 她走到黑色铁门外时发现没有上锁,今天宁虞刚回来了,车库里停着他新买的一辆车。 走进客厅里后,并没看见宁虞刚的身影,她抬脚就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刚到二楼,撞见了他从卧室里开门出来。 “暂临。”宁虞刚叫住了她。 宁暂临的脚步停住,背着的身子转过去面对宁虞刚,扯开嘴笑了笑:“怎么了爸爸?” “明天我带你去吃个饭,下午两点左右。”宁虞刚跟她嘱咐了一句。 她点点头,应下了他说的饭局,跑回到了自己卧室里。 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 宁暂临去浴室里冲了个澡,把自己身上涂好水蜜桃味儿的身体乳,换了件比较正式的复古裙子,跟着宁虞刚坐车去了他说的那个饭局。 到达目的地后。 宁暂临发现是市中心一个很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宁虞刚停好车之后,带着自己闺女走进去,跟服务人员说了包厢的房间号,被领着到了门前。 服务员伸手将门推开,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小姑娘的视线被宁虞刚挡的严实,直到身后的门关上之后,她才看到了圆桌对面还坐着一个男人。 宁暂临整个人怔在那里。 男人生得那张脸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和离开之前变化几近无差,唇形是上翘的,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微笑。 他身着白色西装外套,并没有规规矩矩商务人士的感觉,反而被搭配的浪漫又优雅,看着有种艺术家的潇洒感。 臧青阳真是越来越会装模作样了,在美国的深造没少给男人镀上一层金子。 “青阳啊,久等了,路上有点堵车。”宁虞刚盯着一张笑脸走过去,和臧青阳去握手。 男人起身,稍稍弯了下腰,伸手回握过去。 “宁叔客气了。”臧青阳说着话,那双眼睛却从来没离开过站在门口穿着漂亮裙子的宁暂临。 宁虞刚收回手来,回头看自己女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暂临,怎么,不认识你青阳哥哥了?叫哥哥啊。”宁虞刚把她拉到圆桌的位置上,然后让人在自己身边坐下。 宁暂临手指紧紧地扣着裙边,很机械地叫了声:“哥哥。” “这孩子,大了腼腆了,害羞。”宁虞刚朝他解释两句,怕人放在心上。 臧青阳嘴角挂着微笑,淡淡道:“没关系。妹妹不记得我,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是很想。” “青阳可是真有出息,现在都是国际闻名的大画家了,我听说还在国外举办过你的个人画展。”宁虞刚说到。 宁暂临只是在旁听着,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她感觉自己要压抑地喘不过气来,听着两个人笑声掺杂在一起。 “临临,小时候哥哥来教你画画,你看人家现在多优秀,要多向青阳学习。”宁虞刚这次来,是想要承办臧青阳参与的一个项目,于是主动约了这个饭局。 小姑娘努力不露出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来,和那张年轻的脸对上,扯出笑容:“为什么回国?青阳哥哥还回去吗?” 臧青阳见她终于肯正常的和自己说说话,说了回国的意图:“我要在台江的美术馆置办一次个人画展,短期不会出国了。” “这样正好,趁着在台江,你还能再抽空教教她画画,暂临学业重但每天都练,参加的几个比赛都得了一等奖。”宁虞刚知道臧青阳从小就和自己女儿感情比较好,于是开始打感情牌。 男人顺着他的话,笑着说:“好啊,离开太久,对临临现在的画画程度都不了解了。” 宁暂临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 她顿了顿,语气冷冷的:“我出去下,爸爸你们聊。” 她没等宁虞刚同意,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宁虞刚看她如此怪异,本来想追过去,又顾虑着自己的生意还没谈成。 “宁叔,失陪一下,我接个电话。”他声音中带着笑意,很有礼貌地说完,便也跟着小姑娘的脚步走了出去。 宁暂临跑到女厕所里,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冲击着自己的手腕,随后又打湿了脸。 她掏出手机给医生发过一条消息过去,输入的时候手还在发抖。 【他回来了,怎么办医生。】 宁暂临等了几分钟也没见有回复,于是给徐堂砚发过这个酒店的地址过去,说想要他过来接自己。 徐堂砚没有问为什么,只说等他半小时。 她并不想出这个卫生间,不想看见那张年轻又恐惧的脸。 宁暂临盯着手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只觉得好慢,为什么会这么慢。 终于等到了徐堂砚说让她出酒店的消息。 小姑娘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打开卫生间的门跑出去,却没曾想直接撞上了在门口等着她的臧青阳。 “临临,我给你寄的贺卡喜欢吗?哥哥记得你很喜欢山茶花对不对。” 臧青阳挡住她的路,笑得很温柔,就和他那件白色西装一样干净,也扎眼。 宁暂临把发抖的手背在身后。 她咬紧的牙关松开,笑着回复道:“哥哥想听实话吗?我撕了诶。” 臧青阳对于贺卡被撕掉并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表情,啧了一声:“可惜了我的一番心意。” “还有事吗?我要走了。”宁暂临声音冷淡,没等回复就往大厅走过去。 臧青阳看着她的背影,也跟着走了过去,远远地看到宁暂临跑到一个少年身边,和他出了酒店的门。 “看来,是有喜欢的人了呢。”他自言自语地说着,迈着步子回到包厢里。 宁虞刚还在里面等着,也没有去多问臧青阳出去干什么了。 出租车上。 徐堂砚看着身边的宁暂临,不知道她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直直地盯着她自己的腿。 等把人送到宁昭路之后,他陪着宁暂临下车。 “我送你回家。”徐堂砚的声音把宁暂临的思绪召回来。 小姑娘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且有些呆滞,她张开嘴却没有说话,往徐堂砚家里走去。 少年在身后跟着她,阳光打在宁暂临身上,有一种要把她晒碎的感觉。 学习很紧张,他也好多天没有碰见过宁暂临了,总觉得她比之前还瘦了些,脚踝更纤细,骨头明显。 出电梯后。 徐堂砚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宁暂临走进去,也没有换拖鞋,也没有在意她小裙子的裙摆被压皱,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他把门关好,到厨房里拿玻璃杯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端过去。 “怎么了?”徐堂砚把水递到她手里,她愣了下,接过去之后没有喝。 整间屋子里一片沉寂。 宁暂临手一抖,玻璃杯摔到地上,洒了她一脚的水,碎裂的声音终于让她有了反应。 “碎了。”她说道。 小姑娘弯下腰就伸手去抓玻璃碎片,徐堂砚见状连忙握住她手腕,语气中带了点慌乱:“我来扫,你别动。” 宁暂临把手收回来,用脚踢开了湿掉的小皮鞋,顺便把袜子也丢在了地上,怔怔地说:“阿砚,我想睡觉。” 徐堂砚抬头看向她,应了句:“好。” 他让宁暂临去卧室睡,从衣柜里找了一条干净的毯子,给她盖在身上,然后把门关好,将玻璃渣收拾起来。 徐堂砚将那双小皮鞋上的水渍擦了擦,然后将袜子简单洗了一把,晒到了阳台上。 他弄完坐回到沙发,想着宁暂临今天从酒店出来就不太对劲。 他打开手机给宁虞刚发了条消息说宁暂临在他这,有个小组作业需要完成。 宁虞刚回的很干脆。 【好,她下午没吃饭,还得麻烦小砚给暂临做点饭吃。】 【嗯,叔叔放心。】 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暗下来,笼罩过宁昭山,阴阴郁郁的,风也在飕飕地吹着,像是不知名的鬼影子在嚎叫。 徐堂砚起身,轻轻地打开卧室门,看见小姑娘还缩在毯子里睡觉,他走到床边,想问问人饿不饿,却又不舍得叫她醒。 卧室里没有开灯。 忽然,床头柜发出微弱的光,徐堂砚顺着看过去,是宁暂临的手机来了条消息,她没设不可见,所以发的消息直接显示在了屏幕中央。 徐堂砚把手机拿到手里,看见发来信息的人备注为张医生。 【不要有心理压迫感,你按时吃舒必利了吗?情况不乐观的话可能要加大剂量了。】 少年把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退出了卧室。 徐堂砚把客厅的灯打开,想着刚刚那个张医生发来的消息,突然回忆起除夕那天宁暂临很开心地跟自己说吃的药可以停掉了。 原来那药是舒必利。 第54章 54 梦魇别针 是啊,…… 舒必利这个药名他没听说过, 于是打开手机百度了下。 徐堂砚看到舒必利的治疗功效后,整个人不好了起来。它对于情感淡漠症、精神分裂症、以及抑郁症有一定的疗效。 宁暂临为什么会吃这种药,他想到那个张医生说的情况很不好的话心里忽然一阵慌张。 他走到厨房做了几道她喜欢吃的菜。 徐堂砚轻轻推门走进卧室里, 发现黑暗中,宁暂临直直地坐在床上,也没有倚靠着, 手里还拿着床头柜上放的相框。 他没有开灯,摸着黑走到宁暂临身边, 声音也不敢很大:“饿吗, 我做了饭。” 宁暂临没理会他, 怔怔地盯着相框里的小男孩, 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眉眼, 低低地说着:“长得真好看。” 小姑娘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许久后,宁暂临抬起头, 神色正常起来:“阿砚,我想要这个相框。” 徐堂砚看着相框里的自己, 跟她提了个条件:“你把饭吃了,就送给你。” 宁暂临扯出个微笑, 抱着相框就光着脚跑出了卧室, 她坐到餐桌的椅子上,右手拿着筷子把菜夹到自己面前的碗里, 整顿饭吃的过程中,那个相框就一直被这么抱在怀里, 从来没有松开过。 徐堂砚看着宁暂临吃饱之后,从阳台那把她的小皮鞋拿到脚边,袜子还有些湿,被他装到袋子里拿着。 他把宁暂临送回了家, 小姑娘在卧室里接了一杯水,喝了四片药,然后躺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徐堂砚下楼后,看见宁虞刚正在客厅里抽烟。 “宁叔叔,暂暂吃过药睡了。”他走到男人面前,特意提起了药。 宁虞刚把烟掐灭,点点头说:“嗯,麻烦小砚了。” 徐堂砚看着宁虞刚的神色变化,问道:“您知道她为什么吃药吗?” 宁虞刚的目光对上少年浅茶色的眸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告诉了徐堂砚:“暂临在她妈妈出国的那天,发了一场高烧,我当时从机场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了,医生告诉我,她有些慢性情感淡漠的症状。后来我一个人也没时间照顾她,中考有段时间就严重了起来,药就一直没停。” 徐堂砚没有再多问,照着宁虞刚的说法,宁暂临吃药的原因是秦阿姨离开台江出国,她受了刺激。 “小砚,我公司最近有个很大的项目要承办,所以不怎么在家,也没法照顾她,你上学的时候多看着她点,暂临和你关系最要好了。”宁虞刚说道。 徐堂砚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听过这话了,宁虞刚作为父亲,除了在钱上大方,其他从来没有尽过当父亲的责任。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他应了下来。 徐堂砚出了黑色铁门之后,回头看了眼三楼黑着灯的卧室,不知道她睡得安不安稳。 周末很快就过完。 回校之后,仁济本来原定在下周一开的运动会提前到这周四了,于是所有班级的运动项目名单要在周二就交给班主任,然后班主任上报给体育老师。 宁暂临在班里刷着物理题。 体育委员趁着还没上自习,挨个座位走过去,都问了一遍要不要参加运动会,为班级争光。 她也没有幸免,体育委员走到宁暂临桌边,把项目单稍稍递过去。 “暂临,考虑考虑报个项目呗。”姚伟利笑着说。 宁暂临把手里的笔放下,转头去看他,眼神里有些木讷:“你说什么?” “运动会项目,报一下呗。” 陈展从后面凑过来,把姚伟利手里的报名表拿过来,看了看说道:“我看这都满了,还报什么啊?” 姚伟利指了指没人愿意报的项目:“女生还剩铅球和1500米没人报。” 周围的女生听见之后,吐槽道:“怎么可能有人报1500,跑完半条命都没了。” “我可不报,说不定还没跑完我就倒在操场上了。” 姚伟利把陈展手里的报名表拿回来,好声好气地说道:“暂临给我个面子报一个项目吧,不用拿奖,就重在参与就行。” 宁暂临抬头看了眼姚伟利,又把自己的笔拿到手里,不在意地说到:“那你随便给我填吧。” “好咧,那我给你报个1500吧,咱就去跑道上走几圈就行。”姚伟利心满意足地把宁暂临的名字写在报名表上,然后离开了这边。 自习课上完。 宁暂临收拾好书包,准备出门时看到了从教室外面站着的徐堂砚,他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每天放学都要等自己一起走。 徐堂砚看到背着书包出来的宁暂临,也不管自己,就往教学楼外面走去,他快走两步跟上了她的步伐。 “要去蛋糕店吗?”他想着宁暂临好像许久没有买蛋糕吃了。 宁暂临摇摇头,没有说话。 出校门到坐公交车,再到从宁昭路站牌分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和之前那个跟自己找话题的宁暂临判若两人。 徐堂砚看着她的背影从拐角处消失,然后回了自己的家。 要举办运动会的缘故,这两天同学们都没有什么心思在学习上,报了项目的陈展老是逃自习课说是要去操场练习引体向上。 等到周四当天的到来。 杜韵早早地来到班里,组织同学们带好凳子和自己准备的零食、水等,提醒有项目的同学带好自己的号码牌,然后排成两队往操场走。 宁暂临的号码牌放进了书包里,还有发的四个别针。 七班的队伍走到操场后,发现有几个班已经都安排好坐到相应的区域内了,她们班在正中央的位置,视野还很好,主席台上颁奖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开幕式在早上八点正式开始,领导讲话,各种方队表演以及给运动员们加油。 宁暂临看着自己的1500米项目,是在今天下午两点半开始检录。 上午的比赛项目有男女子100米、200米以及老师们的接力跑,她没有兴趣去看,把外套披在自己头顶挡住了今天的大太阳,然后默默地从书包里拿出已经布置好的周末作业来写。 周姝也本来想叫宁暂临一起去看班里的同学比赛,见她没有什么兴趣,于是和其他人跑去看了。 宁暂临把物理周末作业做完之后,看了眼手表,已经到中午十二点了。 她做完物理周末作业用了一个多小时,以前从来都是50分钟就能完成,宁暂临感受到自己的注意力变得越来越差,靠这个状态,自己的四保根本就不需要考试了。 上午的项目都已经比完,大家都纷纷离开操场去餐厅吃午饭,休息到一点半回到操场进行下午比赛项目的开始。 宁暂临吃完饭去了趟教学楼的卫生间,将身上穿的校服脱下来,换成了自己的运动服。 她没有回操场中央的七班队伍里,把四个别针和号码牌拿着,直接到了检录的地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等了会。 等到两点半的时候,宁暂临过去做了检录,周围的人也多了起来。 她低着头,把口袋里装着的四个别针拿到手里,散落的长发丝遮住了脸蛋,不紧不慢地将号码牌的角别在衣服上。 宁暂临身边有两个同样跑1500米的同学在聊天,声音还挺大。 “我跟你说,咱们学校艺术楼下周有个画展要办,是国外深造回来的大画家呢。”马尾女把最新听到的消息告诉自己朋友。 短发女对她说的并没有很惊讶,说道:“仁济不经常搞这套,上次还请了咱们校友学姐,就是演某个电视剧火了的演员。” “我当时去校长办公室看到那个画家了,我靠好帅,又年轻又有风度,就是那种浑身充斥着艺术家的感觉。”马尾女露出八卦的表情,语气中还流露出几丝崇拜。 短发女对她的形容质疑道:“这么帅?艺术家不都是邋里邋遢,留着长头发和胡子那种。” “你不信去搜一搜啊,他账号粉丝还好几万人呢,平时会往上面发生活照。”马尾女立马拿出手机来把账号给她看。 短发女看了眼,夸赞道:“这长相确实很帅啊,臧青阳,帅哥的姓都那么不常见。” 宁暂临最后一个别针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歪了,扎到她食指的指腹上,血珠立马就冒了出来,一整颗滑到地上,被她的鞋底踩过。 “你说什么?”宁暂临睁大眼睛,也没有感觉到手指的疼痛,抓住短发女的肩膀。 短发女被吓了一跳,以为她也对这个画家感兴趣,于是把手机里的照片拿给她看:“我说这个画家的姓很不常见。” 是啊,他的性是多么不常见。 宁暂临看到臧青阳的社交媒体账号,新发了一幅生机盎然的山茶花作品,底下评论全在清一色的捧夸。 她手突然发抖,松开了短发女的肩膀,往后倒退了几步。 “请女子1500米运动员抓紧去比赛场地。”广播里传来比赛消息的声音,运动员都往跑道那边走去。 检录的同学本来坐在位置上,但是见到几米外站着的宁暂临还不去比赛,于是过去好心提醒了她。 “同学,1500米要开始比赛了,弃赛会给班级扣分的。” 宁暂临转过去看向他,淡淡说了句:“知道了,谢谢。” 她把手里攥着的沾了血的别针扔到地上,一步一步地走到赛道前,跑道旁边都是给她们加油打气的同学,宁暂临好像也听到了周姝也带着班里的几个同学跑过来给她喊加油。 小姑娘也没有转过头去看一眼,只是静静地低着脑袋,等信号枪的响声。 “砰!” 枪声一响,周围的运动员都跑了出去,她在原地愣了两秒,才迈着步子往前匀速跑。 耳边全都是嘈杂的呐喊声,还有广播里念得运动员加油稿。 她却仿佛听不见了一般,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跑着。 两圈之后,宁暂临感觉到呼吸不畅,眼前的路有些看不清了,像是被一双大手捂住眼睛,模糊了视线。 忽然,耳边环绕着那些令她害怕的声音。 “临临,画画是最伟大的艺术。” “缪斯不喜欢哥哥吗?” “……” 她捂住耳朵,不想听到男人的声音,但是却无孔不入,面前的跑道变成了巨大的一幅生机盎然的白山茶画。 绽开的洁白花瓣从脚底收紧,把宁暂临紧紧地裹挟在花心里。 “宁暂临!” 她倒地的那一刹那,隐隐约约听见了少年的呼唤,却连睁眼的力气也使不上,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55章 55 牵手规格 “我很…… 时间指针转动, 被反拨回两个小时之前。 徐堂砚一个上午参加了三个项目,虽然都不是第一,但也有铜银牌, 文科班的男生实在是不怎么多,班里好不容易有个体育好的男孩子,体育委员肯定是要物尽其用的。 等他吃完饭之后, 没有去班里,直接回到了操场, 等下午的运动会项目开始比赛。 “砚哥!”陈展从远处站着朝他挥手。 徐堂砚看过来的时候, 陈展已经跑到他们班的地界, 在自己旁边的板凳一屁股坐下了, 手里还提着一瓶没开的矿泉水。 他在自己位置上站起来, 淡淡道:“别随便做别人的凳子。” 陈展看徐堂砚把自己的板凳让给他,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还说道:“你真是贴心。” 徐堂砚低头看着陈展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进自己嘴里,想到点什么, 用脚尖踢了踢凳子,引起陈展的注意:“问你个事。” “你问呗。”陈展嘴里叼着棒棒糖, 含糊不清地说。 徐堂砚迟疑了几秒, 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最近宁暂临有没有什么情况,在班里的时候。” 陈展见他主动去问他班小美人的情况, 八卦道:“砚哥,你是不是喜欢暂临啊?早就觉得你俩不对劲了。” “别说废话。” 徐堂砚默默扫过去一眼, 冷冰冰的眼神附带着清冷声线让陈展觉得还挺降温的。 他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神色没有刚刚开玩笑的感觉,一本正经地说:“她最近确实有些反常,不跟班里同学说话, 连我这个后位也不怎么搭理,每次跟她说话没说几句就会走神。” 徐堂砚想到她对自己的态度,攥了攥手,嘱咐道:“你平时多看着她点,同学之间,互帮互助一下。” 陈展从位置上起来,伸手想去搭徐堂砚的肩膀,又怕他嫌弃自己,立马收了回来,开始吐槽:“砚哥下午还有比赛项目吗?一班那群人真是臭不要脸,把你当驴使呢,每个项目都报你,怎么不把女生的也让你女扮男装一块比了呢!” “……” 虽然徐堂砚知道他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但是这比喻着实符合他选理科的缘由。 “没项目了,明天还有引体向上和跳高决赛。”徐堂砚回答道。 陈展啧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好事要分享给他:“下午给暂临加油去吧!她跑1500。” 徐堂砚有些诧异,她向来不去运动,怎么会想着报1500米:“1500什么时候比赛?” 陈展叼起他的棒棒糖,想了想说道:“两点半比赛吧,还挺早的。” 少年盯着他嘴里的糖,若有所思地把书包里的手机拿出来,装到口袋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你回班吧。” 陈展还没唠够,就被撂在原地没人理了。 徐堂砚走出了操场门,往圆顶楼的小超市里走去,人还不是很多,他从货架上拿了一条黑加仑软糖,然后又买了一瓶矿泉水,他没要塑料袋,将软糖塞进口袋里,勾着矿泉水又回到操场自己的位置。 等了许久后。 他听到了女子1500米开始进行检录的广播,过了十分钟之后,看了看手表,马上就要两点半了。 徐堂砚站起来,往女子1500米的比赛位置走过去,赛道里面的草坪上已经站了很多人,都是来给自己班的同学加油的,他瞥到了个高显眼的陈展,然后默默走了过去。 陈展感觉到身边站了一个人,回头看才发现是徐堂砚。 他给人让了个空,说道:“给你占了个好位置。” 徐堂砚走向前去,看到了走到赛道上去的宁暂临,运动号码牌很显眼,0717,只不过有个角好像没有别上别针,不过1500是考验耐力,缺一个也没什么。 一声枪响之后。 他看着所有人都跑了出去,就宁暂临留在原地愣神了几秒,然后才跑。 “暂临比赛怎么还走神呢?”陈展疑惑道。 徐堂砚目光盯着那个身影,手里的矿泉水砸在了陈展肚子上,淡淡道:“少说话。” 他就这么看着宁暂临跑了两圈,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徐堂砚发现她的面色很不好,紧皱着眉头,还用手去捂自己的耳朵,步伐也慢了。 还没反应过来。 几秒之后,小姑娘就倒在了赛道上,身边跑过去的那位同学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停下来扶。 徐堂砚在她倒地的那一刻怔住了,腿不受控制地跑过去,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喊出口的那声“宁暂临!”。 他跑到赛道后,直接单腿跪在了地上,晃了晃她,嘴里还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但都没有反应。 身边还有陆陆续续跑着的运动员,他伸出手,把人抱在了怀里,站起来之后直接迈开步子往校医室的方向跑过去。 陈展还在后面跟着,也跟着去了医务室。 徐堂砚把宁暂临放到病床上,让医务室老师看了看,万幸没什么大事,说是低血糖引起的晕倒,休息会就能醒了。 他坐在凳子上,陪着宁暂临。 陈展还有比赛项目,没有在这里多呆,把徐堂砚买的矿泉水递给了他就走了。 徐堂砚看着床上躺着的宁暂临,闭着眼睛显得格外乖巧,嘴唇干得有些起皮,估计是今天没怎么喝水。 他找医生要了几根棉签,拧开矿泉水,浸湿之后凑近她的脸蛋,小心翼翼地用棉棒轻点着嘴唇,沾润后他往下一瞥发现号码牌的角上有点红,不像是颜料。 徐堂砚扫到她的手,看到左手食指指腹上还有血迹,不过已经干在上面了,也不知道是被什么扎的,还挺深。 少年把棉签的一头掰断,碘酒顺着管沾湿了棉棒,他用自己的指头垫在下面,处理了她手指上的伤口。 他看了眼手表,下午的运动会也差不多结束了。 徐堂砚拜托陈展把宁暂临在操场上的书包拿过来,然后凳子搬回到教室。 大概一个多小时。 宁暂临醒了过来,睁开眼的那刻,她看见了身穿黑色运动衣的少年,垂着头发梢遮住了眉眼。 徐堂砚听到动静,把自己口袋里装的黑加仑糖拿到手里,剥开封皮递到宁暂临手里几颗,然后让她喝了点水,见人没有再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直接按着点放学回家了。 把她送到家门口的时候。 徐堂砚把她的书包递给她,看着宁暂临走到黑色铁栏门前将锁打开,也没有和他说再见,就准备进去。 他往前快走了几步,拉住小姑娘的手腕,说道:“明天——” 宁暂临怔怔地转过身来,抬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明天上午十点半我跳高决赛,你来看吧。”他声音里带了点期待。 宁暂临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淡淡道:“我没兴趣。” 她想挣脱开少年的手,却被人抓得更紧。 “求你。”徐堂砚抿了抿嘴,眼睛直视着她,声音里带了点恳求:“我求你。” 宁暂临还是低着头,看到了自己左手食指上好像被涂抹了碘酒,她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指腹上的碘酒痕迹看。 徐堂砚见她不回自己,也没有挣脱开手,顺着小姑娘的视线望过去。 “很疼吗?” 徐堂砚以为自己刚刚碰到她伤口了,于是有些紧张地握住了她掌心去看那有没有再出血。 宁暂临感受到掌心和他的掌心贴到了一起,却又想到了那张脸,猛地抽回手,紧紧地把手背在身后,眼睛不断地眨着。 徐堂砚见她的反应有些发愣,把僵在半空的手收回来,舔了下嘴唇,声音中带了点失落:“对不起。” 他第一时间选择的是和她道歉,但是徐堂砚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或许真的是把她伤口弄疼了。 宁暂临听见徐堂砚的对不起,低着的头抬起来,看到他神色并不是很好。 她这才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别人,是徐堂砚。 “阿砚。”她缓缓地叫他。 徐堂砚又看过来,随声应道:“嗯,我在这。” 宁暂临背在身后的手被攥紧,她深呼吸了两下,尝试着跟他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我不是故意的。” 他愣了下,明明没有错的她,却要跟自己道歉。 “我看着你牵起我的手,就想到他也牵起我的手。”宁暂临垂着眸,浓密的睫毛扑闪着,仿佛不去看他才能说出这些话,又小声道:“我很不舒服,但我又不知道哪里不舒服。” 徐堂砚听见她说不舒服,也没心思去在意她口中的他是谁,只能道歉:“我不牵你手,你不需要不舒服。” 宁暂临沉默了几秒,把背后背着的手垂放到身边,说道:“我回家了。” “好。” 徐堂砚看着她把门关上,然后走进了客厅。 他在门外站了许久。 天色都黑沉了下去,也不见三楼有亮灯的迹象,于是转身往巷子口走去。 翌日。 今天上午是春季运动会的决赛和闭幕式,等一点半结束后大家就可以收拾好东西放周末了。 徐堂砚从自己班里把运动号码牌别好,听到广播里的男子跳高决赛后,往跳高比赛的场地走过去。 十点半到了。 他站在队伍里,往周围看过去,并没有发现有宁暂临的身影。 小姑娘最终还是没有听他昨天傍晚的请求。 第一轮下来,八个人里淘汰了最差的两个,剩下六个人再比。 随着一轮轮的筛选,杆子高度一次比一次加高,项目场地旁边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徐堂砚又往人群里看过去,看到了周姝也,但还是没有发现宁暂临的身影。 她真的不来了吗? 第56章 56 蔷薇油画 “阿砚…… 裁判喊了停。 进行中场休息, 并且将已经淘汰的运动员排名给排出来,然后在剩下的三个人中决出金、银、铜牌。 徐堂砚今天没有穿他昨天穿的那身黑色运动服,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很晚了, 他洗了之后发现第二天早上没有干,于是只能穿着校服来学校。 他站在一边,拧开手里的矿泉水, 仰头喝了几口然后拧紧放回到地面上,侧头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徐堂砚怔了怔, 以为自己看晃眼了, 又定睛一看, 周姝也旁边站着的确实是宁暂临。 宁暂临看到他望过来的眼神, 稍稍避开了些。 周围的人挤得很, 都是来看跳高决赛的,其实主要是来看徐堂砚。 小姑娘的视线望过去, 发现和其他两个人相比,他穿的属实随意了些, 校服白衬衣随便搭了条藏蓝色的运动长裤,穿了一双白色钉鞋。 没过多久, 陈展带着一堆兄弟跑过来, 占领了前面的位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找事的。 裁判把4-8名排出来, 然后开始了最后的比赛。 杆子的高度加到了185cm。 一轮下来,淘汰掉了第二个上场的运动员。 裁判本来还想一厘米一厘米往上加, 但是征求完剩下两个人的意见之后,决定把高度提升到187cm。 结果两个人都过了。 他往宁暂临那边瞥了一眼,没有看到小姑娘脸上有任何表情变化,可能是站的有些累, 还转了转脚踝。 远处的宁暂临视线和他对上。 她看着徐堂砚往裁判那走过去,也不知道商量了什么,裁判走到器具前,让帮忙的同学把杆子高度直接调到了192cm。 这一举动引得陈展那边直接嗷嗷叫了起来,仿佛和自己班要得奖了一样。 高二、一班的同学已经开始在那欢呼雀跃了,陈展也跟着瞎起哄,喊起了加油。 “徐堂砚!加油!” “砚哥!破纪录啊!” “直接升五厘米,这么顶的吗!” 少年穿着那双白色钉鞋,往远处跑过去,停下之后,他不慌不忙地测着步子,眼眸注视着跳高横杆后穿着苏格兰小红短裙的姑娘。 徐堂砚跑到定点的位置之后离开地面,完美的背越式划过一条弧线,像深海里的鱼腾空跃起,只为了看一眼天空。 白衬衣被撩起,露出一小节腰腹,惹得周围人一片哄乱。 “我靠,八块腹肌诶!” “听说跳高挺废腰的,这弟弟的腰挺好啊!” 有两个偷跑出来的学姐在宁暂临旁边嘀咕着,还说什么要去学校表白墙表白学弟,昨天就看见有人拍了他的号码牌寻人了。 宁暂临只是默默听着,没有说什么她以前固执地把他当自己的所有物,却忘记了一件事情。 若剖离开她的视角—— 徐堂砚也是活在所有人的热烈和喜欢中。 宁暂临等他安全落地从厚厚的垫子上起来后,她转身往自己的班级地界走过去,仿佛自己从来没来过跳高项目场地。 徐堂砚起身后没有去裁判那,反而是直接往人群里走去,在陈展旁边停下了,向他问道:“宁暂临呢?” 陈展往旁边周姝也瞥了一眼说道:“问我们班班长,她肯定知道。” 徐堂砚犹豫了下,走到周姝也身边,张口问了句:“班长,宁暂临——,刚刚在这是吗?” 周姝也听到他喊自己班长,还觉得有些久违的熟悉,如实地说道:“临临说她有些闷,去高三楼逛逛。” 徐堂砚微微一笑,声音清冷:“谢了。” 少年刚想迈步子离开,被跑过来的裁判叫住了,说奖牌马上要颁发,让他不要走,先领奖拍照。 徐堂砚只得等礼仪队拿着奖牌,然后走到主席台上等礼仪颁发奖项。仁济制作的奖牌看起来挺有质感,不像那种包了金色铝箔纸的圆巧克力。 那位穿着礼仪裙的女同学本来想踮脚把金牌挂到他脖子上,刚伸出手,金牌就被徐堂砚双手接了过去。 少年的语气疏离又礼貌:“我自己来就好,谢谢。” 他把金牌挂好,几位领导走上主席台,台子下面有专门拍合照的同学,等合照拍完后,匆匆地离开了操场。 徐堂砚往高三楼跑过去,那边依旧很安静,但是不像之前那么荒凉了,花草树木都生机盎然。 他远远地看见宁暂临的身影,追了过去,从她身边停住。 “你怎么没看完就走了?”徐堂砚问她,他本来想让她看自己领奖的。 宁暂临看着路边开着的花,往高三教学楼后面的空地走过去,然后默默地说道:“不想呆在那。” 徐堂砚没再说话,只是跟着她来到这块空地,空地还挺大,被学校的围墙围住了,上面爬满了蔷薇花,正值五月初,许是今年温度高了些,竟都绽开了。 “仁济在春天还挺好看。”他主动找话和她搭,徐堂砚看着到处都有的植物,感觉色彩都比其他三季要鲜艳明亮些。 宁暂临慢慢走着的步伐顿了顿,她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墙,终于开口说道:“你站过去。” 徐堂砚看着她,顺着视线望过去,他见人终于和自己说话,没有什么犹豫,迈开步子就走了过去,站在了墙面前。 宁暂临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趁他侧着的身子还没转过来,按下了快门键。 少年站在正午太阳光下,身后是一片野蔷薇,变成了最好的油画滤镜。 她想着回家定要把这场景在纸上描绘出来。 徐堂砚看着小姑娘朝自己走过来,随他一起站在了蔷薇花下。 她伸手去触碰了叶子,瞥了眼花瓣,没去动它,淡淡地说道:“回去吧。” “宁暂临!”徐堂砚本来想去抓她的胳膊,但是又想到上次宁暂临的反应,把手收回来,说道:“我有个礼物要给你。” 宁暂临迈出去的步子停住,转过身来,就静静站着,对他所谓的礼物并没有表露出太大的兴趣。 “跳高比赛,我破了仁济记录。”徐堂砚低头把挂在脖子上的金牌拿到手里,分清正反之后,虔诚地挂在宁暂临细白的脖颈上,语气也染了几分温柔:“这块金牌送你。” 脖子上挂的东西还沉甸甸的,她低头看着,僵硬地伸出手去摸,金色在照耀下熠熠发光,闪得她眼疼。 宁暂临用指尖摸着金牌的轮廓,神色微微划过一丝动容,再次抬头时,徐堂砚却只看见了深黑色的眸子同无边深渊般稀释了一切情感。 一枚金牌换来了宁暂临这段时间说得最长的一段话。 “阿砚,我其实最不喜欢春天了。” 她皱了皱眉,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向他吐露着心声,声音那么平静,无喜无悲。 是啊,一潭死水怎么会泛起好看的涟漪呢。 “我好讨厌这个季节,花儿开得灿烂辉煌,叶芽儿嫩绿的闪眼,阳光铺在身上暖暖的。所有的事物都在新生,所有的人都在慢慢变好。好像只有我是一颗烂掉的莲子芯,寄居在蔷薇绿叶下的虫卵,没了气只剩浓黑糖浆的可乐,被当做垃圾,打扫出这个世界上。” 徐堂砚站在那里,却无法消化她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字眼。 这段话连成了细长的针线,少年嘴唇被缝住了,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可他偏偏要挣开,流满了鲜血也要说出来。 “暂暂。”徐堂砚像小时候一样叫她名字。 宁暂临被这声暂暂叫得僵了一下,她听到徐堂砚重新叫自己暂暂了,几个月前的自己要是听到,或许会开心地失眠吧。 可是现在她却只有身体的肌肉记忆选择了抽搐一下,那颗心脏生不出什么多余情感了。 “六月份,我们去蹦极。”徐堂砚跟她说道。 宁暂临看向他,情绪有了点变化:“你不是恐高吗?” 徐堂砚听到她的问题,心里稍稍回暖,原来宁暂临没有忘记过自己恐高这件事。 少年倏然眼角弯下去,露出鲜少看到的灿烂笑容,牙齿是她喜欢吃的生荔枝,润过了刚刚说出那些话而变得干涩不堪的喉咙。 “嗯,所以需要你保护啊。”他走进几步,用笑容去勾引、招惹出她藏在死潭水里的情绪,声音也搅得水波摇荡:“这次,你还要和在那个蜘蛛屋里一样,保护好我。” 宁暂临眨眼眨得很慢,想到蹦极这种极端项目,应该是可以体验到濒临死亡的感觉吧。 “好,我保护你。”她思虑了会,答应了他的邀约。 运动会在这个没有两人的中午落下了帷幕。 宁暂临每周放学回到家,都不再去上远洋辅导的课程了,她不想见人,于是全程都在自己家里学习。 随着药量的加大,她的情况也比之前好了些许,张医生说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到□□期。 六月份和夏天都一起如约而至。 这天,她在班里上完课,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看到了门口等着自己的徐堂砚。 宁暂临走出教室,来到他面前。 “阿砚。” 徐堂砚看向她,淡淡地应了声:“嗯,送你回家。” 他把人送到门口。 手背到后面,从书包的外兜里拿出来自己购买的两张蹦极项目的票。 “明天——,你有事吗?”徐堂砚问道。 宁暂临想到明天周六,她自己呆在家里,于是摇了摇头:“没事。” 他把一张票递到宁暂临手里,然后说明天自己上完远洋的课程,下午两点在蹦极项目那等她。 她答应了,转身走进家门。 周六。 宁暂临醒了之后,把带备注的闹钟关上。 要蹦极的原因,她不能穿裙子,从衣柜的角落里找了一条比较舒适的长裤穿上,将自己散落在肩膀上的头发扎成高马尾。 她出门走到宁昭路的站牌处,准备坐车往蹦极项目的地方走。 去往那的公交车没几分钟就到达了站点,朝着宁暂临开了前门,然后过十几秒后又合上了,缓缓地驶出宁昭路的站牌。 可公交车并没有带走拿着手机僵在原地的小姑娘。 第57章 57 粉白画室 “不,…… “临临, 来台江美术馆吧,我在这里等你,你不会想让我叫宁虞刚来的对不对?” 她手机紧紧攥在手里, 看着出租车窗外一掠而过的景色发怔,直到司机大声地喊了她三四遍,才回过神来。 宁暂临从后车门里下来, 站到高大又艺术的建筑物前,才想到今天自己穿了裤子。 每次穿裤子, 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她拿了免费观看的票, 然后走进了美术馆里面, 这三个月的画展主题是纯白, 所以绝大部分被展出的画都会运用白色来创作。 宁暂临并不知道臧青阳在美术馆的具体位置, 却轻易地撞见了他。 男人今天依旧穿着西装,带了一个无框镜架, 显得儒雅又艺术,明明不近视, 偏偏装出了一副亲切温柔的模样。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左侧虎牙刺进了嘴唇内侧的软肉, 感受到口腔里有微微血腥的味道。 “今天怎么不穿裙子了?”臧青阳走过来, 看着混血儿般漂亮的洋娃娃,哪都好, 就是脸上的表情没那么生动。 宁暂临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语气并不带着什么感情:“找我什么事?” “哥哥的作品在这里办了展览, 当然是想请亲爱的临临提前看。”臧青阳笑得很温柔,眼尾上挑着。 宁暂临拒绝道:“没兴趣。” 小姑娘转身刚要离开,就听到后面不紧不慢地说出来带着点交换筹码的话:“十分钟,宁叔说让我教你画画这事我就推掉了。” 她步子确实被这句话绊住, 宁暂临站在那,过了几秒后,转身走到他旁边说道:“十分钟之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臧青阳轻轻点头,笑着不说话,带着她往里面的展厅走过去。 台江的美术馆今天几乎没有人来看,前几天维修的缘故,也没有通知什么时候恢复展出,所以大家还默认为是在维修中。 宁暂临在他身后跟着,男人的步伐迈得悠闲,进去之后,没有其他游客,空空荡荡的,只剩他们两个人。 她开始感觉到身体的不适,宁暂临无法接受和臧青阳单独处于同一个空间。 来之前她以为可以控制好自己,控制好情绪,控制好他不会改变的未来。 但自己还是那么懦弱,懦弱到只单独处于同一空间就窒息的要死亡。 “这是台江美术馆给我的个人展厅,这里面全都是哥哥的作品,我最珍爱的作品。”臧青阳语气中多了些骄傲,主动地和宁暂临解释,用手抚摸过画框。 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地看过去,绝大部分作品都是他的新画,也就是在国外创作的作品。 每走到一幅画面前,臧青阳就会很有耐心地把自己的画意思解释给她听。 宁暂临只觉得答应的这十分钟有十天那么漫长,她已经不能去集中注意力,也努力地屏蔽掉男人萦绕自耳边的声音。 他们两个走到了头,臧青阳突然站住了,每每看这幅画还是要感叹着:“临临还记得这幅画吗?我就是凭借这一幅白山茶在国外崭露头角,占据一席之地。” 宁暂临没有听他说话,待视线飘过去之后,她整个人先是僵硬在那,然后又止不住的发抖。 这幅作品被放在了第一顺位的位置,可见臧青阳对于这幅画的喜欢。 画中是漫天遍野的白山茶,绽开的生机盎然,栩栩如生,像是活着的生命般,被山茶花拢住的是一位穿着白色背带裤,粉色短袖的小女孩,平躺在花丛中央,有种脱俗童话书之美感。 “虽然七八年过去了,但还是这幅画最有灵气。”臧青阳不厌其烦地赞叹着这幅他少年时期的作品。 宁暂临眼神停滞住,脑子里已经沉寂许多年的蛀虫全部苏醒,把那破破碎碎的记忆叼还给她。 …… 春的风拂过,万物生长,那天的空气她依稀还记得很清甜。 小朋友被宁虞刚领着,去草地上野炊。 回到家之后,她看到花园里,秦顺宜正修剪着花枝,见自己女儿回来之后,有些惊恐地看了眼宁虞刚,拽着宁暂临的小手就走到客厅里。 “青阳哥哥!”宁暂临扑到他怀里,笑得眼睛弯弯的,再加上身上穿的白色背带裤,比往常穿精致小裙子的她要更可爱。 少年背着他的画,温柔地笑笑,伸手去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 “临临这次的比赛有没有获奖?” 宁暂临因为今天和徐堂砚一起去野炊,爸爸还格外的好,整个人心情都是高涨的,声音都甜了几分。 她语气里有着得奖的小骄傲:“我是一等奖。” “这么厉害呢。”臧青阳顺着小朋友的骄傲夸奖,填着她的满足心。 宁暂临拽拽他的长袖口,央求中又带着撒娇:“那我今天能不能学更厉害的啊,我要画油画!” 她今天听阿砚说,油画很好看,于是为了看他灿烂的笑容,就答应徐堂砚要学油画然后把他画出来。 秦顺宜对于客厅的门打开突然身子发抖了下,看到宁虞刚进来之后,她推了推宁暂临,扯出个不怎么好看的微笑,看了眼比她高些的少年,很认真地说:“带临临去三楼的画室吧,别让她开门出来。” “为什么不让我出来?”宁暂临听到妈妈和臧青阳嘱咐的话很疑惑。 秦顺宜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脸蛋,说道:“画画可是不能偷懒的。” “我才不会偷懒。”宁暂临鼓起腮帮子,小皮鞋嗒嗒嗒地往楼上走去,身后随即跟上的是背着画板的臧青阳。 等到画室之后。 臧青阳想到刚刚秦顺宜的嘱咐,关门的时候,他顿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从里面反锁住了。 整个空间突然有一种密闭又肆意的放纵气息。 “青阳哥哥快教我!” “好。” 少年把画板支好,颜料也都准备齐全,他拿了两个方凳,一前一后,摆得首尾相连,密接到一起,没留出缝隙。 他让宁暂临坐在前面,自己则是坐后面那个方凳,把小女孩整个人圈在怀里,往前一靠就能闻到香甜的水蜜桃儿味道。 “哥哥要带着你画一幅油画作品,你坐在这里乖乖听话,我叫你拿什么颜料就拿好吗?”臧青阳的声音就蹭过她的耳朵上沿处,倾身在上面画的时候,胸膛也会贴到她白色背带裤的带子。 宁暂临很认真地看着,没过多久,他拿着画笔的手攥起了她的小手,说要让她也参与到这幅画的创作当中。 “我带临临画你最喜欢的山茶花。” 少年的声音温柔地同一团团棉花,却没想到这么软的东西,若是藏了针,会把人扎得有多疼。 那一刻的宁暂临下意识挣脱过攥住自己的大手,但她又觉得,应该是每个孩子被教的时候都会这样被攥着手吧。 宁暂临陪他画着画着,有些走神,想到今天妈妈比往常憔悴了许多,她突然瞥见少年挽着袖口,露出来的小臂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像是被鞭子抽的。 “青阳哥哥,你胳膊这是怎么了?”她挣开他攥着自己的手,然后伸过去摸了摸小臂上的伤痕。 臧青阳怔了下,手臂被小女孩柔软无骨的小手摸着,他往反锁住的门口瞥了眼,又笑笑说:“临临,把你背带裤的两个带子弄下来吧,会膈得我肩膀疼。” 宁暂临皱了下眉,但是看到那一条条抽痕,却又心软了。 “好。” 她的这次顺从让恶魔的种子冒出了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成了参天大树。 小朋友哪里知道界限是什么,这种极其恶心的事情,她以为是哥哥对自己的喜欢,对画画水平表达的肯定与夸奖。 没过多久,宁暂临就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也在膈着自己,她往自己裤腿边撇过去,看到了丑陋又不堪的一幕。 “临临,专心画画。” 她的头转回去,看着画画的那只手好像创作力更强了,宁暂临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画板上的白山茶,看到臧青阳简单描绘出一个人体轮廓结构,上半部分是粉色,下半部分是纯白色。 可是自己背后老是有什么东西隔着粉色短袖磨蹭着她腰间。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音。 随后她听见了敲门声,以及秦顺宜喊着自己名字:“临临,别出来,千万别出来。” 宁暂临听到妈妈喊她的声音,也起了想逃离这个密闭空间的意图,但刚起身喊妈妈时,就被少年拿着画笔的手捂住了嘴。 “哥哥爱你。”少年在她耳边轻轻地诉说着。 她没有看到门外的那幕场景。 宁虞刚拽着秦顺宜的头发把她拖着下三楼,嘴角流着的血在挣扎时散落在这段旋转弧度很大的楼梯上,最终形成了溅散状的黑色类圆形的斑点。 同样,秦顺宜也没能看到画室里面自己的女儿正在经历着什么。 家里摆的那尊佛像,没能拯救锁在画室里的小女孩,也同样冷眼旁观了在沙发上被殴打的女人。 等臧青阳离开这个别墅之后,她跑下楼去,看到宁虞刚跪在地上扇自己耳光。 宁暂临被爸爸抱着,男人也把妻子搂在怀里,忏悔又流了很多眼泪。 “全都是我的错,我太爱你们了,顺宜你知道我毫无保留的爱你。” 宁暂临这是第一次体会爱,她眼中的爱,就是臧青阳对自己奇怪的行为,是爸爸打完妈妈后又抱头痛哭的忏悔。 后来的宁暂临也觉得自己爱徐堂砚,可她却舍不得打他,舍不得让他受伤害。 那天之后。 他引诱着她,慢慢的,一步一步落入布满的陷阱里。 她先是被他用视觉侵害,让女孩去触摸他的皮肤,告诉她该如何画出最美妙的人体。 后来,每次她想逃避臧青阳,都会被他威胁。 “这是画画的艺术,你要学会为艺术献身,这点苦都吃不了,我就告诉你爸爸。” “临临,你是哥哥的灵感。” 宁暂临觉得她所认识的青阳哥哥被杀掉了,她也开启了长达一年的黑暗时光。 秦顺宜坐飞机出国再也不回来,徐堂砚搬家去了很遥远的锦州,只剩她一个人。 宁暂临攥着拳头,身体抖得更厉害,那幅白山茶让人讨论最多的点就是臧青阳将有一部分进行了厚涂,让人猜不透,于是觉得特立独行。 只有她知道,厚涂只不过是掩盖住不小心弄上的粘稠液体而已。 “这么多年了,青阳哥哥还是最喜欢这幅画,因为是和你一起完成的。”男人把摸相框的手收回,看向身边的宁暂临。 她花费那么多年建设的情绪高塔骤然倒塌。 宁暂临猛地抓住他的西装领口,睁大眼睛,说出的话终于算是有了情绪,是无边的恨意,对着他吼道:“你不就是想进行那没有捅进去的仪式吗?!我给你睡!给你玩弄,等我彻底成为不会说话、任你摆布、烂透了的破布娃娃,我可不可以不要看见你这张恶心的脸。” 臧青阳对她的发疯并没有流露出一丁点的慌乱与诧异,只是仍旧儒雅的微笑着,反驳她的话:“不,乖缪斯,我是来娶你的。” 第58章 58 信徒预警 霉烂的…… 她瞪着眼睛, 要把男人的那张脸上虚伪的面具撕裂,声音都在颤抖:“你就是个疯子。” “我爱你啊临临,要是宁叔知道小时候我们俩的事情——”臧青阳任由她攥皱了领子, 笑着说道:“只能把你嫁给我吧。” 宁暂临猛地松开了他,眼眶忍不住红了,兜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却不肯在他面前掉落。 她有些喘不上气,转身跑着出了展厅, 没有发现身后有一部手机屏幕上, 显示着正在录音。 外面的暖风吹着, 宁暂临却感受不到有温度的变化。 她打了个车, 回到宁昭路的别墅里。 宁暂临把大门、客厅门以及自己卧室的门都锁上, 缩在床上用被子裹紧自己,才拥有了一丝丝忽略不计的安全感。 手机屏幕亮起, 上面有未读消息的显示,她解锁之后, 瞥到徐堂砚发来的消息。 【暂暂,我在这里等你。】 【你不喜欢的话, 我们就不跳了。】 【出什么事了?】 宁暂临没有回复, 她把手机关机,也不敢闭眼睡觉, 就这么睁着眼,一直望着天花板, 却还是能浮现出男人的笑容。 幻觉变得真实,她害怕地把自己蒙到被子里面,可是黑暗中耳朵里传来的也全都是他的声音。 一整夜,她硬生生地熬了过去。 等到天明时, 她没有看到第一缕曙光,闭着眼睛稍稍睡了几个小时。 周一。 徐堂砚跟着班级队伍去操场参加升旗,却没在高二、七班里看见宁暂临的身影,解散之后,他找陈展问宁暂临怎么没来升旗,却听陈展说宁暂临没有来学校,请了假。 少年听到消息之后,又看了眼自己手机里给宁暂临发的那几条消息,她还是没有回,甚至手机都关机了。 徐堂砚尝试问过宁虞刚知不知道宁暂临怎么回事,宁虞刚也只是说不清楚,她没有跟自己说什么原因请假。 挨到下午放学后。 徐堂砚坐车回家,在宁昭路站牌那往上坡路走去,然后到了小姑娘家门口。 黑色铁栏门还上着锁,是在外面锁的,他朝里面看去,貌似没有人在,手机上发的消息还是没有回复。 少年就在门外站着,一直等一直等,天也黑了,还不见里面有灯被打开。 这座古旧别墅仿佛被世界丢弃了,也早就被宁虞刚给丢弃了,只有禁锢在里面的小女孩,还没有被解救出来。 “宁暂临!” 徐堂砚在外面大喊了几声,但丝毫没有动静,里面什么反应都没反馈回来。 他还有作业没写,于是回了家。 宁暂临在窗户口处站着,整个人瘦弱的身影笼在厚重的窗帘后,顺着那条缝注视远走的少年。 徐堂砚几乎每天都要到七班去找陈展。 周五的时候,他中午照例来班门口,看到陈展出来之后,立马堵住了他。 “不用问了,没来。”陈展都怕了,这是一周不见就要得相思病的节奏,他有些多余的关心说出了口:“你说要是你和暂临谈恋爱了,大学不在一块,异地你不得茶不思饭不想的。” 徐堂砚没有心思去理会他开玩笑语气说出来的话,见周姝也正背着书包往外走,很有礼貌地拦住了她,问道:“暂暂有没有联系你?” 周姝也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暂暂是谁,几秒后才顺过来:“没有,临临请假之后就再也不回我消息了。” 她因为快到来的期末考试,倒也没把宁暂临不回她消息放在心上,小姑娘以前也经常忘回。 徐堂砚说了声“谢谢”,往教学楼外面走去。 陈展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既可怜又落寞。 他坐上公交车之后,心里空落落的,望着窗外闪过的熟悉风景。 快到宁昭路的时候。 徐堂砚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打开消息页面,发现是宁暂临发过来的。 【阿砚,我想让你陪我画画。】 他立马回复了消息。 【你在家吗?我马上去找你。】 徐堂砚下了车之后,背着书包一股气跑到了宁暂临家门口,看到女孩还在那片玫瑰花丛里平躺着,只不过和小时候翘着脚丫的她并不一样,只是躺在那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空。 “暂暂。”他声音放柔,喊着宁暂临的名字。 喊到第三声的时候,宁暂临才从花丛中起来,手里拿着一把刻刀,她头发有些乱,应该是没有梳头的缘故,穿着睡衣,脚丫也是光着的。 她走到黑色铁栏门前,伸出手给徐堂砚打开。 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没见到宁暂临,他感觉面前精致漂亮的小姑娘没有了生气,就像是她一直喜欢插在花瓶里的玫瑰般,呈现出半枯萎的状态。 “你来了。”宁暂临声音很轻,说完就转身往客厅里走去。 徐堂砚默默跟在少女身后,怎么比上次见还消瘦了,透着睡衣都能看到后背蝴蝶骨的轮廓。 来到客厅之后。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一盏灯开着,茶几上面放了几个拆过封的面包袋,大概这几天宁暂临就吃的这个。 她往木质楼梯上走着,很慢,一步又一步。 直到在上三楼的楼阶处停住了,宁暂临低头看着台阶上溅落的黑色斑点,又忍不住想起了妈妈连离开都没有和自己说,就不要她了。 可是宁暂临不怪她,秦顺宜只是生她的母亲而已,没有义务为了女儿困在这里丢了命。 她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宁暂临又继续往楼上走,她从三楼的画室里把自己事先调好的颜料盘拿到手里,出门看见站在卧室门外面的徐堂砚。 她带着他进了卧室里,整个房间压抑的人喘不过气,厚重的窗帘把所有的光线都隔绝了,桌上的花瓶是倒着的,花枝枯萎,书桌一片凌乱。 “阿砚,你坐到床上。”宁暂临眼神呆滞地扫过来,一只手端着调色盘,另一只手拿着那把黑色笔身的细管刻刀。 徐堂砚把自己的书包放到一边的椅子上,听她的话走到床边,坐在了上面。 他有些不解:“不是让我陪你画画吗?” 宁暂临愣了愣,过了几秒后,走到他身边,语调平淡:“画板是你。” 徐堂砚看着她把刻刀上蘸了颜料,才意识到宁暂临是要用刻刀在自己身体上作画。 他从床边站起来,还没说话就看宁暂临皱了下眉头:“你是不是怕我伤害你?” 徐堂砚柔声安慰她:“我去洗干净脸。” 少年走进卫生间,把自己脸洗干净,然后走回到宁暂临边,听话地坐在床上,等她处理自己。 宁暂临看着他睫毛上还湿湿的,有水珠也沾到了发梢,眼神看着她的时候,隐忍又深沉,诉说的感情是海浪涌过来,漫过她,却没有溺死的感觉,反而感受到了安全。 刻刀的颜料基本是白色,抹在他的脸上,小姑娘眼神真挚,她在完成一幅伟大的艺术作品。 过了一个小时之后。 她说让徐堂砚站在这里别动,说自己去客厅接一杯水给他喝,他的嘴唇太干了,上色不好看。 徐堂砚自己一个人呆在黑漆漆的卧室里,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空玻璃杯,卧室里的饮水机里还有水,不知道她为什么多此一举去客厅接。 等人回来之后,他把玻璃杯拿到手里,避开脸上的画,喝了半杯,放到桌上。 宁暂临往前凑过去,腿抵在他双腿之间的床沿边,手指抬起他的下巴,盯着那淡粉色的嘴唇,顺着纹路在皮肉上画了几朵洁白的小山茶。 她伸手勾住白衬衣的领口,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往肩膀处扯了扯,露出少年修长的脖颈和凸显的锁骨窝。 绿色细长的根茎从下颌连到左侧的胸膛处,她渴望花根能扎进徐堂砚的心脏里,让他血管里流淌的血液滋养着白色山茶花,成为养料。 等这一整幅作品完成后,已经到晚上九点了。 宁暂临看着眼睛阖上又强行睁开的他,嘴角上扬,露出这段日子以来唯一一个笑容。 见她收了刻刀,不再往自己身上涂抹颜料,徐堂砚眨了眨眼,问道:“画完了?” “嗯。”宁暂临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这是最美丽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孤品。 她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存到自己的备忘录里。 宁暂临盯着他面容、脖颈、锁骨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很平静地说出来一句话:“霉烂的白山茶灿漫盛开,自以为是又明媚如斯。” 是啊,她都霉烂了。 徐堂砚安静不语地听着她说话,不知为何困得眼皮都要合上了。 “阿砚,这是这幅画的意义。”她笑着,把睡过去的徐堂砚歪倒在床上,平躺在被子上,没有把画弄花掉。 宁暂临就站在那里,弯腰凑近他的脸,多么好看的少年,她盯着那薄薄的嘴唇,发愣了许久。 离近点,再近一点,她虔诚的如同信徒,轻轻将自己的嘴唇覆盖上去,温软的,不理智的,白色颜料也沾到了少女的唇上。 宁暂临打开卧室门出去,从画室里拿出自己的木棕色作品盒,抱回到卧室后,放到徐堂砚的身边,粘了张纸条,上面写着: 阿砚,你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可我太脏了。 那只粗鄙不堪的画笔,在无瑕的画纸上抹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张着血盆巨口,他吞噬了我的快乐、纯洁、敏感娇软的心,以及我与这个世界抗争的眼神,我变成了一直活着的死怪物。 对不起,我自私的想让你陪我最后一晚,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第59章 59 哭泣鱼骨 “阿砚…… 宁暂临看着床头上放置的玻璃杯, 里面还有徐堂砚没喝完的半杯水,她在水里掺了一片安眠药。 徐堂砚从来没有吃过安眠药,所以对药片很敏感, 一片的量就很管用了。 他睡得很沉。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衣柜前,打开看着里面一排排的裙子,挑出来最隆重的那件中世纪暗红色鱼骨腰封长裙, 她没再别人面前穿过,太华丽了以至于没太有什么场合能有机会穿它。 她并不是从小就只喜欢穿裙子不喜欢穿长裤的。 宁暂临刚开始和臧青阳学画画时, 每天都穿特别漂亮的小裙子, 但是他没有伤害她, 反而是普普通通的背带裤, 招惹出他的恶欲。 宁暂临把睡衣褪去扔在地上, 略有仪式感地把裙子穿好,她坐在镜子前, 将自己凌乱的头发梳顺,涂上色号叫夜山茶的口红, 在游乐场明明说好要给徐堂砚试色。 她食言了。 镜子里的宁暂临涂好口红,脸色仍旧很苍白, 昏暗中显得整个人诡谲又美丽。 她把床头柜上放的刻刀拿在手里, 提着裙摆往浴室走去。 徐堂砚还在床上睡着,眉头微皱, 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少年还是小朋友的模样,他拉着宁暂临的手在遍地是花的山坡上扑蝴蝶。 徐堂砚看着拿着网子一本正经扑蝴蝶的小女孩, 很开心地笑了笑,那是最快乐无虑的时光。 于是回到家之后,他跟自己妈妈说,他要送给宁暂临一个礼物。 小朋友在纸上面画了一款蝴蝶吊坠, 修修改改了许多次,才有勇气拿给妈妈让她帮自己把这款吊坠做出来成品。 吊坠做出来了,他很开心地跑到宁暂临家里,却发现房子一片荒芜,小朋友推开客厅的门,看到所有的东西都是凌乱的,结满了令他害怕的蜘蛛网。 通往三楼的楼梯吱呀吱呀地叫着,马上就要断裂了,他拿着蝴蝶吊坠跑到宁暂临的卧室,却发现她躺在床上,血把白色的被子浸染成鲜红色,而她却乖巧地闭着眼睛,永远都不再醒过来。 徐堂砚猛地醒过来,盯着熟悉的天花板。 他怎么就撑不住睡了过去,少年起身时,胳膊往床上一撑,碰到了什么冰凉又膈手的一角。 徐堂砚低眸看过去,发现是个木棕色的盒子,很有质感,他忍不住抱到怀里,没注意贴在边角处的纸条,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幅幅叠在一起的画作,都是油画。 他把那一沓都拿出来,翻看着,却发现作品全都是画的他。 有几张七八岁很稚嫩的,更多的是现在的他,从厨房里煮面的徐堂砚,科技节灯管映照下笑得灿烂的徐堂砚,掀起T恤露出受伤腰腹的徐堂砚,圣诞树下拿着平安果的徐堂砚,除夕和她一起看烟花的徐堂砚,站在蔷薇花墙下的徐堂砚…… 少年被这些画惊呆住,又如获珍宝地把它们放回到木盒里,瞥见了上面的那张纸条。 激烈跳动的心脏瞬间被冰水浇灭。 他从床上起来,还没有喊出声,就看到敞开着的浴室门,是整个卧室里唯一发出光源的地方。 徐堂砚的双腿有些不听使唤,他挪着发软的膝盖走到门口。 看见了躺在浴缸里的宁暂临,暗红色的裙子铺满,白皙的肩颈贴在浴缸上,闭着眼睛,要不是水面呈现粉红色,倒真的像是泡澡舒适地睡着了。 少年整个人僵住,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他把手机掏出来连忙打了120,然后拿起挂钩上的干毛巾,腿支撑不住的跪在浴缸旁边,把毛巾抵在了手腕流血的伤口上。 “暂、暂暂,你醒醒好不好。” “宁暂临,你是不是又要抛弃我。” “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我是你的洋娃娃,当朋友当男朋友都随你,你理理我。” 徐堂砚声音里充满了慌乱,摇着她身子,又不敢使劲。 她并没有完全昏迷过去,刻刀没有那么锋利,加上她割的不是动脉,而是静脉小血管,所以出血量比较少。 宁暂临沉沉的眼皮稍稍睁开,看见了护着自己手腕的徐堂砚。 “阿砚。”她轻轻叫了他一声。 徐堂砚看见宁暂临醒过来,情绪再也绷不住了,急忙去安慰她也安慰自己:“别怕,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别怕。” “你怎么醒了啊,对不起,我在水杯里给你放了安眠药。”宁暂临另外一只手里还拿着刻刀,她松了松手指,刻刀沉到了浴缸底端。 徐堂砚看她跟自己说对不起,眼眶充斥着泪液,眼尾处红了一圈,嘴里重复着:“没事的,没事的。” 宁暂临看着自己的裙子,颜色并没有什么改变,她觉得自己选的挺对的,和鲜血融为一体,至少看不出来,也就没那么恐怖。 她眼睛看过来,盯着徐堂砚的脸,说道:“阿砚,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啊。” 少年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打湿了画上去的山茶花。 “我对于妈妈的离开没有感觉,之前有亲戚去世也不会有感触,在街上看到被车压死的小狗生不出怜悯,现在,你在我面前哭,也没什么感觉了。” 徐堂砚紧紧地护着她流血的手腕,眼尾红的吓人,泪珠不断地低落,有一颗落在她手腕上,跟血液一块滑到小臂。 宁暂临很累了,她伸出另一只手,去够徐堂砚的脸,把眼泪一滴一滴抹掉:“你不要哭了,我不疼的。” “我也很想心疼你,但是我现在看你哭,心脏就像掏空了一样,没有一滴泪液可以分给你啊。” 徐堂砚摇着头,只求她别睡过去。 终于等来了救护车。 他跟着去了台江第一附属医院,等在抢救室的门口。 宁虞刚知道了自己女儿的事情,立刻买了机票从外地往这边赶,正巧是宁暂临一直治疗的那家医院,他联系了张医生,让他过去看看情况。 徐堂砚坐在那里等着,脸上还都是没来得及洗的画,不过早就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从里面推开。 他立马站了起来,走到医生的身边问道,语气急切:“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安慰他让人不要担心:“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徐堂砚听到这话之后才把那颗心放回到肚子里,他刚准备看看宁暂临的情况,就被身后的人拍了拍肩膀。 “你是宁暂临的家属?”男人好听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徐堂砚转身,眼神对上了穿着白大褂的张民安,说道:“我是她的朋友。” “情况怎么样了?”张民安问道,语气里并没有太多的关心,可能是见惯了在这里生死。 徐堂砚不知道为什么他要问宁暂临的情况,说道:“您是?” 张民安指了指自己的工作证,解释道:“我是她之前的医生,叫张民安。” 徐堂砚对张这个姓有印象,那次的张医生应该就是眼前的张民安。 “脱离生命危险了。”徐堂砚很有礼貌地回复道。 张民安看着他脸上的白色颜料,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去洗干净脸,和我回趟办公室。” 徐堂砚并没有动,他想去看看宁暂临。 张民安见他这样,开口说道:“你是叫徐堂砚吧?宁暂临向我提过你。” 徐堂砚怔了下,感觉张医生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于是去卫生间洗干净脸,跟着张民安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并没有其他人,男人坐到位置上,让徐堂砚也坐下,然后扫了眼他的脸。 张民安轻笑道:“小伙子长得挺帅,怪不得暂临会喜欢你。” 徐堂砚对他突然说出的喜欢有些不解,便以为张医生在开玩笑:“医生找我什么事?” “你不信我说的,宁暂临喜欢你。”张民安看着他的表情分析道。 徐堂砚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下来。 “我是她的心理医生,按理来说,我要对患者的所有信息都保密,可是她出现了自杀行为,这属于保密例外,而且她跟我提过一句话。”张民安不紧不慢地说道。 徐堂砚对这句话产生了些好奇,忍不住问出口:“什么话?” “如果有意外情况,你是能救活她的人,也是她最信任的人。”张民安顿了顿,又补充道:“暂临愿意把实情告诉你。” 徐堂砚愣住,没有想到宁暂临会说出这样的话。 接下来的时间里。 张民安把宁暂临的情况以及心理问题全都用最简洁易懂的方式告诉了徐堂砚。 总的来说,她的情感淡漠并不是宁虞刚认为的秦顺宜出国引起的,而主要是由于小时候遭遇过性侵害而受到了精神刺激,以及外界的不关心不作为,没有及时发现她的情况。 “她有没有提过那个人是谁?”徐堂砚声音清冷,手掰着桌角来压抑自己的怒意。 张民安说道:“没有,只知道是一个教她画画的哥哥。” 徐堂砚想到了一个人的脸,他见过来别墅里教宁暂临画画的那个少年,看着温柔无害。 张民安见他的模样,一句话点醒了他:“现在是法治社会,徐堂砚你还是个学生,暂临也需要你。” 徐堂砚心中升起来的恨意被强压下去,对张民安说了句:“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第60章 60 新生琴弦 “我们…… 徐堂砚话落, 也没有在张民安这多呆。 他找医生问了病房在哪,推开门就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宁暂临。 口红已经被卸干净,嘴唇很白, 和脸没什么差别。 大概是脸蛋皮肤太过苍白了,反而衬得睫毛又长又浓密,头发也散落在枕头上。 徐堂砚拉着凳子坐到她床边, 已经快要天明了,他也不敢闭眼, 只是呆呆地望着她。 等宁虞刚从机场赶到医院已经是快中午了。 徐堂砚在病床前一动不动, 也不睡觉, 也没有吃饭, 宁虞刚本来想劝他回去, 但硬是劝不走,只能出门给他和徐堂砚两个人买回午饭来。 少年下午实在是撑不住了, 把病房里的折叠椅拆开,躺在上面眯了一会儿。 醒来之后又继续守着宁暂临。 小姑娘醒来的第一眼, 就看到了趴在床边睡着的徐堂砚,眼睑下方覆盖了一层灰青色, 大概是熬了好久的夜, 黑眼圈才会这么重。 徐堂砚感知到什么,睁开眼睛, 看到苏醒过来的宁暂临,正盯着他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只不过少年的笑容说明了一切。 万幸,你能活着。 几天之后,宁虞刚为宁暂临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到了宁昭路的别墅。 他请了一个月的假在家里陪着自己女儿, 徐堂砚还要上学,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他虽然不着急,但也还是得专注复习才行。 期末考试宁暂临没有参加,她的状况班里所有人都不知道,杜韵并没有多说,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徐堂砚每天放学之后都来宁暂临家里看一眼,然后再回自己家去复习。 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暑假也到来了。 他那天看完宁暂临之后,刚准备走,就被宁虞刚叫住了。 “小砚,叔叔已经一个月没去工作了,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你看你不是放暑假了吗,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把你那边租的房子给退了,你搬过来和暂临一起住,那边的房租省了,正好也能帮我多照顾照顾她。”宁虞刚解释道。 他真的很佩服大人们的狠心,能把不负责任讲得如此冠冕堂皇,说白了,一个嫌麻烦,一个嫌花钱。 按照以往,徐堂砚绝对会干脆又理智地拒绝掉,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经常深夜的时候梦见宁暂临浑身是血的躺在浴缸里,他不想再让场景重现了。 他沉默了几秒,答应下来:“好,我搬过来照顾暂暂。” 宁虞刚笑了笑,抬起胳膊拍着他的肩膀,随后拿出一张银行卡,很大度地说:“缺什么少什么跟叔叔说,你拿着这张卡,暂临这个情况也没办法自己花钱,我往里面定期打生活费,叔叔谢谢小砚了。” 提完这个事,徐堂砚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和房东退了这里剩余的租金,三天之后搬进了宁暂临家。 宁虞刚给他收拾了一间二楼的客房,客房上面正对着三楼的卧室。 宁暂临的情况经过宁虞刚一个月的照顾还是很不乐观,所以徐堂砚连远洋的辅导课也没有去上,退了课程费用,全天呆在家里看护她。 徐堂砚照顾她的这段时间,真正感受到了一位情感淡漠症患者的生活是如何的。 早上醒来之后,宁暂临会坐在床上,愣神许久,然后面容呆板地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摊开书,盯着看。 如果不去提醒她,宁暂临就会忘记洗漱吃饭,也不梳头发,药也老是忘记吃。 即便磕到碰到哪,出血了也不会觉得疼。 徐堂砚只能每天都比她早起两个小时,先去把饭做了,然后到卫生间将牙刷杯接满水,将牙膏挤在上面,把洗面奶的盖子打开。 做完这些之后,再叫她起床,等人坐在镜子面前,少年手里拿着梳子,把深黑色卷发梳的很顺,用皮圈扎一个低马尾。 吃完早饭,徐堂砚会把张医生嘱咐的舒必利药片和一杯温水拿到她面前,看着人乖乖喝下去。 午饭、晚饭依旧是这样,等睡觉之前再喝药,然后去洗漱间准备好她刷牙洗脸的用具,顺便将人桌上花瓶里不新鲜的玫瑰换几支新的。 每天都是这样,他除了照顾她,就是陪着人学习。 就这么经历了一个月,宁暂临的情况也比之前好转了许多。 今天要去医院见张医生,徐堂砚早起把她叫醒后,没有再提醒宁暂临刷牙洗脸这一套了,下楼去厨房做饭。 等她乖乖下来吃完早饭后,两个人回到了宁暂临的卧室里。 小姑娘坐在镜子前,看着徐堂砚给自己扎头发,他今天扎的很熟练,但遭到了宁暂临的拒绝,说要让他给自己编上次他编过的那个发型。 徐堂砚低垂着眼眸,认真地给她编着。 其实她能有多动容呢,大概就是少年从皮圈都不会扎到现在熟练编头发的程度。 那颗再也带不起任何情绪来的心脏被他血液浇灌,重新生根、发芽。 徐堂砚这次再带宁暂临去医院见张医生时,她病情已经好了很多,基本稳定下来。 小姑娘和张民安说了自己近期的情况,还得到了一个算是好消息的消息。 臧青阳出国了,并且应该是不再回来了。 警察前些天逮捕了一位走私违禁品的团伙头目,被判刑入狱,相关媒体也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爆出是这位鼎鼎有名的大画家的父亲,于是网络上对他立马倒戈相向,评论区里骂什么的都有,但还是有很多极端粉丝在维护他,替他辩解。 臧青阳在台江以及国内混不下去,只能跑到国外去避风头。 他依旧还是能办画展,至少饿不死自己,等人们淡忘了之后,再复出,又是粉丝眼中的完美艺术家。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宁暂临根本不可能还有小时候受到他性侵害的证据,也没办法把他亲手送进监狱。 但她经历过生死、以及这些天徐堂砚无微不至的照顾之后。 心里的郁结也就突然打开了。 臧青阳终究还是她漫长人生里的一个小小插曲,即使弦断了,徐堂砚也会重新买一根给她换上。 这个世界到处充斥着不公平,温柔善良的人不一定有好结局,恶赢满贯的人渣也能寿终正寝。 人们相信的因果报应,只不过是在面对不公时徒劳的安慰罢了。 可就算这样,就要去当恶人吗? 不会的,你接受的良好素质教育不允许你这么做,良心与原则的红线也会牵制住自己的犯罪之心。 如果社会的黑暗永远像淤泥一般清不干净,那么你就做那枝从淤泥里疯长的净白莲花,洁身自好。 宁暂临是如此,同样,徐堂砚亦会这么做。 从医院出来的那一刹那,她望着炽热的骄阳,却不同往常一样下意识地躲它,而是慢慢地走过去。 徐堂砚在身边陪着她,宁暂临走得很慢,却一步一步很是坚定。 这次,她和少年一起站在了正午的太阳里。 影子拉得长长的,她稍微歪歪头,地面上的宁暂临就靠在了徐堂砚的肩膀上。 “阿砚。”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徐堂砚随声应道:“怎么了?” 宁暂临在骄阳下抬头望着他,她的阿砚仍旧那么漂亮,就是脸瘦了一圈,惹得人怪心疼的。 “我们一起考景清吧。”她眼角弯着,露出两个月来的第一个灿烂笑容。 徐堂砚低头看着她,才发觉自己发梢都快遮住了眼眉,他也露出了微笑,声音仍旧像那冷泡过的白茶,回味甘甜:“好。” 第61章 61 月稀海砚 “月亮…… 她把心里的一切恐惧都抛掉, 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不惧。 两个人回到家后,在客厅里开始复习四保的知识点。 宁暂临生病的缘故, 记忆力和注意力都下降了许多,不过幸好她是理科生,注重理解没有那么多需要大篇幅背诵的知识点。 徐堂砚替她卡着时间, 然后去厨房做了她喜欢吃的意面。 宁暂临做完一套理综卷花费了两个小时,对完答案之后, 分数大概比之前少了十分左右, 她想着暑假还有大概一个月的时间, 今年的四保并不是刚开学就考试, 而是推迟到了十月初, 满打满算还有一个多月,足够赶上进度。 考虑到她的病情刚好, 两个人没有再去远洋报班,整天就窝在别墅里。 偶尔徐堂砚鞭策着宁暂临出门溜溜弯, 又不与别人接触,只跟自己接触, 他都怕开学之后, 自己又不和宁暂临在一个班,会不会跟班里同学沟通困难。 宁暂临的分数在慢慢上升, 临近开学,大概是过于焦虑了, 几乎每天都在失眠。 徐堂砚又不舍得让她吃安眠药,容易引起副作用,于是只能陪着她。 她复习到半夜三四点,他也便等人趴在书桌上睡着之后, 把人抱回到床上睡。 宁暂临要是熬通宵,徐堂砚也陪着她,但第二天的饭菜必是丰盛又有营养的。 开学的前两天,徐堂砚带着宁暂临去复诊,张民安给她彻彻底底地做了个检查。 徐堂砚看着从自助打印器里出来的分析报告,没来得及看就拿着回到了医生办公室。 宁暂临一把抢了过去,先看了看自己的检查报告有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很多东西都看不懂。 张民安也不急着看,任由她先把内容看一遍。 小姑娘一点一点地看着,目光扫到中间时,脸色突然变了变,像是有些害怕。 徐堂砚看她的神色变化,不由得慌张起来,走进几步,弯腰问坐在椅子上的宁暂临:“怎么了?” 宁暂临把分析报告给了张民安,指着那个异常的地方,犹豫了一下问道:“张医生,这里为什么显示我载脂蛋白A1偏高啊,是病情又出问题了吗?” 徐堂砚想着明明两个月下来,一直有在按时吃药,也没有受过多余的刺激,怎么会这样。 张民安先是大体扫了眼,然后再去看了宁暂临说的载脂蛋白A1偏高,皱起了眉,语气也严肃起来:“身体确实出现了问题。” 徐堂砚连忙问道:“张医生,出什么问题了?” 张民安把分析报告递到徐堂砚手里,一本正经地说:“没事,她吃的太好了。” “……” 徐堂砚听到这话之后,刚刚的担心才消失,他垂眸看着宁暂临,确实要比之前长了不少肉,体重恢复了正常。 “暂临,最近吃什么好吃的了,我记得你进医院那会瘦的厉害。”张民安跟她聊天,观察她的状态如何。 宁暂临眨了眨眼,很乖巧地说道:“阿砚给我做的,他每天都做好吃的给我。” 小姑娘的“阿砚”和“给我”两个字眼咬的很重,分享的语气里还有一股炫耀骄傲的意味。 张民安笑着摇摇头,心里也很高兴,宁暂临的心理阴影被一束光照亮,躲无可躲于是消失掉了。 开学之后。 宁暂临并没有给大家解释自己请假的那段时间去干什么了,同学们也都很有默契似的,一个人都没问过她。 周姝也好久不见宁暂临,这两天一直拉着她学习。 宁暂临看她好像有心事的模样,想到之前她跟自己说的谈恋爱的事,于是好奇地问了句:“你和蛋糕店的那个男孩子,怎么样了?我记得他比你大两岁。” 周姝也抿了抿嘴,淡淡地说:“钟清越和我——,提了分手,但是我没同意。” 宁暂临到底也没听懂周姝也和钟清越之间的关系,只知道钟清越提分手之后,并没有去上大学,而是找了一个新学校复读了。 时间过得很快。 九月份马上就要过完了,宁暂临在徐堂砚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才想起来,今天是九月二十一日。 徐堂砚并不打算认真地过,四保还有几天就考试了,但宁暂临说什么也要陪他过。 于是,两个人各退一步,去蛋糕店买了一个定制蛋糕,带回到家里。 宁暂临等他吹完蜡烛之后,好奇地问他刚刚许的什么愿望。 徐堂砚这次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很认真地跟她说:“我希望你四、五保都考级部第一名,这是我许的愿望。” 宁暂临怔了下,随后吃了口蛋糕,很淡定地说道:“好,替你实现了。” 她没有食言。 四保成绩出来之后,宁暂临甚至都没去公示板前看排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刷题复习。 陈展啧啧两声,跑过来在她面前鼓掌:“暂临,你说你请假那段时间是不是收到什么高人指点了,这次直接考级部第一!” 宁暂临懒得理他,“嗯”了一声之后就又低头刷理综卷子。 五保作为最后一次保送考试,跟四保离得很近,十二月初就考了试,然后四天之后公布了排名。 徐堂砚站在班级公示板里看的时候,瞥到了文科级部第一是自己,以及并列成排的理科级部第一,宁暂临的名字。 他笑了笑,回座位上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保送的大排名在周一的时候,从教学楼大门口的公示板上张贴了出来,有人欢喜有人忧。 宁暂临跑到公示板前,围在这的同学很多,她一眼看到了被陈展拉着站在里面的徐堂砚,稍稍喊了一声:“阿砚!” 徐堂砚回头,看到她站在外面,抬脚就想出来,听见了宁暂临又说道:“帮我看一下我的排名。” 徐堂砚早就看完了,抛弃陈展,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少年拉着她的手腕走到窗户边没人的地方,语气里压抑不住自己的高兴:“暂暂,你是理科级部第二。” 宁暂临给自己预估的是级部前五,幸好,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内,还超常了点。 “你呢?”宁暂临关心地问道。 徐堂砚没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你希望我第几?” 她想都不想地脱口而出:“当然是第一。” 少年轻笑了一声,嘴角稍稍上扬,语气还是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就像你说的,我是第一。” 等公示完之后。 分班的速度很快,杜韵让班里进入保送圈的保送生搬着桌子去教学楼的三楼去。 她正巧要搬桌子,陈展从门口回来,屁颠屁颠跑过来,连忙笑着说:“这种小活交给我就行。” 等陈展搬到三楼教室门口的时候,却被堵在门口的徐堂砚一手接了过去,走了几步把桌子跟自己的并上了。 宁暂连踏着小皮鞋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少年把桌子合并。 她背着手走到徐堂砚面前,抬眸盯着他,笑着说:“阿砚,我们又是同位了。” 进入保送圈之后,每个同学还需要去报名的学校进行笔试、面试。 等大学的offer下来之后,已经一月份了。 今年的保送生里,两个明华大学,三个景清大学。 班主任一直想让徐堂砚报明华大学,毕竟文科生更适合那,但是他执意要报景清,也拦不住他。 保送完的日子真的很不错,每天来上课都是学一些手工课、文学课、影视欣赏等等,最有趣的课程还是周易。 陈展每次都说等自己全部学会之后,一定要给自己好好算算命。 这天是个周五。 暂代他们班班主任的是唐维旭老师,男人走进来,敲了敲黑板。 “同学们,我们学校举办的慈善音乐晚会今年也要开始招人了,在台江剧院演出,所得的费用全部捐献给山区的孩子们,希望大家有才艺的可以踊跃报名,也是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 宁暂临在下面听着,她知道仁济的慈善音乐晚会,但是高一高二苦于没时间要学习,所以从来没有报名参加过。 “阿砚,陪我报名,我想参加。”宁暂临趴在桌子上,侧头看他。 徐堂砚手里正拿着一本课外书看着,见她和自己说话,把书合上,仔细考虑了考虑:“真的想?” 宁暂临点点头,说道:“想。” 下课后,徐堂砚就和宁暂临去找了唐维旭,报名今年的慈善音乐晚会。 宁暂临填的芭蕾,旁边的徐堂砚写上了小提琴。 也不知道是谁给安排的,把两个人安排在了一个节目里,可能是觉得芭蕾和小提琴比较搭吧。 紧急练习了大概两个月的时间,这周天晚六点在台江剧院正式进行慈善音乐晚会的演出。 周天一早。 徐堂砚和宁暂临换上了各自的演出服,不方便坐公交,于是打了辆车去。 虽然已经到春天了,温度上升得很快,所以单穿一条裙子并不冷。 徐堂砚侧头看着小姑娘穿着的裙子,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披到她身上,遮盖住露出来的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到剧院之后,两个人就分开了。 昨天在这里彩排过最后一遍,所以今天是不需要彩排的,只用给演员把演出服和妆容造型做好就可以。 等到六点时。 观众都已经来全了,慈善音乐晚会也正式演出。 她和徐堂砚的节目排在第四个,在中间位置,大概七点就能表演完,然后回家。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着,很快就到两个人上场。 徐堂砚站在舞台的左后方,穿着合身剪裁的白色燕尾服,一束光打在他身上,清冷又挺俊,面容寡淡却让人离不开眼。 而宁暂临的演出服则与他相反,是一袭黑天鹅芭蕾舞裙,深黑色的长卷发被盘了起来,几缕碎发垂下来做修饰,精致又美丽。 其实演出的节目并没有多么高难度,毕竟是公益性的。 他们两个人合演完之后,一起走到舞台中央。 按照以往的排练,徐堂砚应该用右手搭在左心房处,弯腰致谢。 正准备伸手时,他的手突然被宁暂临牵住,纤细的手指错开顺着指缝塞进去,两个人的掌心贴合在一起,十指紧扣,弯腰和观众致谢。 灯光全部暗下来。 小姑娘想松开往舞台下面走去,却被攥得紧紧的,少年的手很大,她的掌心大概不到人的三分之二。 徐堂砚把自己的小提琴装好,背在肩膀上,全程没有松开她的手。 宁暂临被牵着走出了剧院。 “阿砚,牵松一点,疼。”宁暂临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声音软软的,倒也不像是抱怨。 徐堂砚愣了下,这才感受到自己刚刚力度有些大,他停下脚步,眼睛盯着宁暂临,沉默了几秒,声音淡淡道:“我牵你手——,会不会还觉得不舒服?” “嗯。”她尾音上挑,刚说完便感觉牵着自己的手想要松开,于是立马握紧,认真地说:“是挺不舒服的,你掌心好多汗。” 宁暂临说完,拉着他往剧院旁边的一个美术用品店里走去。 小姑娘在里面买了一套油画颜料,然后又新买了一个便携画板,还有几张画纸。 到账台结算的时候。 账台小姐姐看她身边的少年任劳任怨地把用具拿到台子上,然后掏出手机准备付钱。 “妹妹,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她看两个人站在一起十分般配,忍不住多说了一嘴然后把装好袋的美术用具递给她。 徐堂砚喉结滑动,接过来,没有主动去解释,低眸看向宁暂临,等她说话。 宁暂临弯弯眼角,很有礼貌地回复着:“谢谢姐姐。” 她的话模棱两可,也不知道是在谢账台小姐姐给她装好美术用具,还是在谢她说的那句话。 出了店门。 宁暂临说想要去附近的海边,这里离海很近,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等到沙滩上之后,她把舞鞋脱了,赤着脚和徐堂砚在海浪边散步。 过了一会,宁暂临才让徐堂砚把自己的手松开,说自己要画画。 “我想听你拉小提琴。”她指了指徐堂砚背的小提琴,深黑色眼眸里亮晶晶的。 徐堂砚拿着小提琴,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到宁暂临身上,晚上海风一吹,还是挺冷的。 小姑娘就地坐在了沙滩上,把外套盖在自己的裙摆下方,拿出新买的画板和颜料。 脚丫上沾了浪涌过来的海水,湿湿的,和她现在的心一般。 宁暂临看见徐堂砚走远几步,身形挺直,把小提琴架在肩膀上,试了试音。 她在画画。 少年站在她不远处,拉着小提琴,美妙的琴音和唱出的法语歌一起,被海浪推上高潮,又被浪花把尾音淹没。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当他拥我入怀, Qu'il me parle tout bas, Je vois la vie en rose, 我看见玫瑰色的人生, Il me dit des mots d'amour, 他对我说爱的言语, Des mots de tous les jours, 天天有说不完的情话, …… When you kiss me, heaven sighs, 当你吻我时天空也叹息, And though I close my eyes, 当我闭上双眼, I see la vie en rose, 眼前浮现玫瑰色的人生, When you press me to your heart, 当你将我拉进你的心间, I'm in a world apart, 我走进另外一个世界, A world where roses bloom, 一个玫瑰盛开的世界, La Vie En Rose. 玫瑰人生。 小提琴的声音落下,他回头看着正在认真画画的少女,忍不住走了过去。 徐堂砚站在她身边,看到她画着一副油画,却被人捂住,于是只能背过身去等她画完。 等宁暂临全部完工之后,她才把画笔放下,将他的外套披盖在肩膀上,站起来拿给他看。 “给你看。”她向献宝一样递给他。 徐堂砚拿到手里,看到了这幅新完成的作品。 画中有无边无际的深蓝色大海,发着光却有些透明的月,海岸的沙滩上站着一位少年,身穿白衬衣和西服长裤,左臂架了一个小提琴。 “这是我的新作品。”宁暂临跟他说道。 徐堂砚想起之前她每次画画都会有作品名,于是问了句:“名字叫什么?” 宁暂临抿了抿嘴,思虑过后说道:“月稀海砚。” 他没太懂名字的意思,声音淡淡的:“为什么要叫这个?” 宁暂临赤着脚丫,往前走进几步,西装外套从肩膀滑落到地上,露出了白皙又好看的肩颈线。 她仰头和他对视,浅茶色的眼眸里映得宁暂临黛眉深目。 宁暂临眼角弯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很甜,随着海风一起灌入少年的耳膜里: “月亮被揉碎成透明水母,稀稀落落撒进海里,兑换成一个徐堂砚。” 第62章 62 怯生布偶 “阿砚…… 徐堂砚听着她说的画的意思, 眼尾上扬,忍不住去离她更近,两个人的鼻尖还差一毫米就蹭到。 他看着宁暂临把眼睛闭上, 胸腔发出笑声,忽然顺着鼻梁处错开,弯着腰蹲下捡起掉在沙滩上的外套。 少年修长的手在外套上拍打着沙粒, 随后说道:“抬手。” 宁暂临睁开眼睛之后才发现他已经离自己远了几步,她不情不愿地抬起胳膊, 等人把外套给自己穿在身上, 语气幽怨:“徐堂砚, 你言而无信。” 徐堂砚见她突然发脾气, 不紧不慢地揪着衣服把人拽到自己怀里, 低着头将扣子给扣好,很淡然地说:“我什么时候言而无信了?” 宁暂临抬头看着他, 压在衣领里的深黑色卷发被他拨出来理好,她说道:“我给你牵手、给你抱, 给你亲你又不亲,你之前说当朋友当男朋友随便我, 骗子。” 徐堂砚看着小姑娘赤着脚丫就往前走, 把地上的美术用具都收拾起来,提着她的舞鞋追过去。 宁暂临想着周姝也给她出的招也不灵, 她跟自己说,你给对方一点暗示, 他自然就会反过来追你了,可是她都明示的如此厉害,徐堂砚也没有跟她表白呢? 她越想越觉得后悔,是不是长达几个月的照顾, 他已经厌烦了,觉得自己邋遢、懒,还木讷。 可是那只是因为她生病了而已啊。 没等她再多想些什么,手就被牵住了,少年提着所有东西迈着步子往前走。 “松开。”宁暂临抽出自己的手,刚想走就看到徐堂砚蹲到自己脚边。 他把小姑娘的脚腕攥着,抬起来踩到自己的腿上,用手拍了拍上面硌脚的沙粒,然后给她穿好,再穿另一只。 整个动作很熟练,全程两个人也没有说话。 宁暂临看他并不想承认自己之前说过的承诺,皱了皱眉头,盯着他鲜少穿的皮鞋,踩了上去,又碾一碾,故意说道:“你真是坏。” 她在滨海大道上走着,徐堂砚就在后面两步的距离慢慢跟着。 宁暂临心想,今天回到家里之后,她才不会再理他一次。 走了十五分钟之后,她步子就越来越慢,舞鞋的底本来就薄,现在脚掌酸酸的,有些乏了。 “叮铃——” 一声清脆的车铃响起,宁暂临回头,见徐堂砚扫了辆付费单车,骑到她面前。 “上来,早点回家,你还要卸妆洗澡。”徐堂砚想着今天的妆容在她脸上呆了好久,对皮肤不好,长时间也不舒服。 宁暂临看着他被风吹起的白衬衣角,眨了眨眼,没再拗下去,乖乖坐到后面。 徐堂砚刚准备骑车,就感觉到自己腰间环抱上来一双软乎乎的手,隔着薄薄一层衬衣,摁住了他的腹部。 “阿砚,走吧。”她声音甜甜的,比刚才心情好了许多。 徐堂砚骑着车,腰间的手抱的仍旧那么紧,小姑娘的脸蛋贴着他的后背。 风吹得他勉强还清醒着,但又无济于事,只要那双手,那张脸还接触着,他便不会真正理智。 半小时之后。 徐堂砚把自行车停在了宁昭路的站牌旁边,和宁暂临一起往家里走着。 她把门打开之后,迈着步子跑到花园里去,宁暂临把外套随手丢在了花丛上,然后弯腰寻找几枝中意的把花瓶里的枯枝换掉。 徐堂砚右肩背着小提琴,站在花园外面看她。 少女身穿黑天鹅芭蕾舞裙,长卷发被她散开披在肩膀处,两条腿白皙细滑,穿梭在花丛之中。 黑色、白色、红色在徐堂砚的心中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不会崩塌。 “阿砚,你进来。”宁暂临回眸喊他。 徐堂砚听她的话,迈进了花丛中,走到挨着院子围栏的墙那。 他见她手里攥着几枝玫瑰花,再抬头看他时,眼睛里晕染了几滴泪珠,看着可怜又委屈。 徐堂砚立刻就慌了,走近几步好声好气地问道:“怎么了暂暂,手被划伤了吗?” 宁暂临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一颗泪珠从眼角处滑落,她声音很乖巧,又带着点怪自己的感觉:“你不跟我在一起,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你会遇见比我更好看的女孩子,不会像我一样欺负你,对你温柔体贴,还没遭遇过那种事。我以前,不敢让你看出真实的我,你会被吓走的,会和他们一样,冷漠地离开我。这么想想,还是不要和我在一起了。” “我没说不跟你在一起。”徐堂砚听她这么贬低自己,心里又生气又心疼,声音温柔,生怕她多想:“只是觉得——,表白和在一起这件事,应该由我说,我想让你有仪式感地成为我女朋友。” 他的仪式感可真是时时刻刻不能落下。 宁暂临咬舌尖憋出来的泪珠还在落着,只不过嘴角没忍住微微上扬,有种得意感。 徐堂砚就是她的。 主人拿着糖果用甜言蜜语哄骗,漂亮怯生生的布偶猫就会嗅着味道重新迈入陷阱。 “我不在意啊。”她踮起脚,甜甜的声音就贴在他的耳朵上。 徐堂砚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神色正了正,浅茶色的眼睛盯着她的,两个人坦然对视,并互相期待着接下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机会成本。”徐堂砚伸手用指腹把她眼角处的泪抹掉,一本正经地说着。 宁暂临眨了眨眼,并没有听说过,于是摇摇头,如实说道:“不知道。” 这个词也是徐堂砚在学政治的经济生活时,偶然被科普到的相关词语。 他耐心地给她解释:“机会成本,就是指在投资决策中,从多种方案里选取最优方案而放弃次优方案所丧失的收益。” 简单举例来说,如果你有一个闲置的房屋,想把它改造成室内摄影棚来赚钱,但你如果把这个房屋出租出去,可以获得每年五万元的收益。如果用于摄影布景,则这五万元作为你丧失的收入就是该投资的机会成本。 宁暂临理解了大概意思,抬头问他:“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徐堂砚又说到:“其他人再好跟我也没有关系,我不喜欢你随便给自己下恶劣的定义,受到伤害并不是你的错,暂暂,你很干净。” 宁暂临手攥成拳,掌心被根茎微微刺痛,对自己刚刚故意惹他怜爱自己生出了略微的歉意。 她低着头,有些羞愧地不敢看他,声音闷闷的,有点奶:“嗯。” 徐堂砚伸出胳膊,把她很珍视地搂入怀中,手并没有碰到宁暂临镂空的背,而是摸着脑袋,声音清冷又真挚:“其实你对我来说就是最优方案,我可以为了你放弃任何一个次优方案,即使有收益的丧失。” “……” 宁暂临听着他的表白,怔怔地回搂住他的腰身。 “暂暂,我喜欢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直当你男朋友。”徐堂砚说道。 宁暂临突然想逗逗他,想看他生气皱眉的模样。 她把人推开,从怀抱里挣脱出来,亮晶晶的眼珠里面笑意盈盈,她很可惜地说道:“可我又不想让你做我男朋友了,上周班里还有个男生和我表白了呢,还是可以考虑考虑。” “……” 徐堂砚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她招惹自己。 宁暂临见他面容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皱了下眉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徐堂砚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地把小提琴搁置到地面,倚靠在墙上,他朝着宁暂临站的地方逼近。 小姑娘往后退,他往前跟,直到宁暂临的背部要抵到花园墙的栏杆时。 徐堂砚用手搂住她的腰,往上一提,宁暂临被抱着,顺势就坐到了黑色栏杆的台子上,被他用膝盖顶住腿,支撑住她。 少年的手撑在两边,把宁暂临整个人圈在怀里。 “你说,我该选谁呢?他对我也很好的。”宁暂临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看着他。 徐堂砚之前对这个栏杆的印象,还是自己小时候在门外面,搬着大石头,踩在上面才能勉强看到里面躺在玫瑰花丛里的小女孩。而现在,他身高和栏杆差的并不多。 他弯腰凑过去,声音低低的,有点威胁的意味:“你说选谁?” 宁暂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贝齿,她伸手勾过徐堂砚的脖子,两个人鼻尖蹭着鼻尖。 少年舔了下嘴唇,微微往嘴唇靠,喉结上下滑动,有些忍不住,但还是问了句:“暂暂,我可以亲你吗?” 宁暂临看着他眼神里的炽热,恐怕不是亲,而是吻上来。 她没回答,他就是再想,也制止住自己的欲望,等她开口说同意。 僵持了几秒后,徐堂砚微微离得远几厘米,平心静气。 宁暂临的手还勾着他的脖子,笑着歪歪头,手里攥着的几枝玫瑰松开散落到地面,腰往前一倾,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少年脖颈中央喉结上的那颗棕色小痣。 她觊觎了这么多年,终于如愿以偿。 “阿砚,你是甜的奶昔,也是我的男朋友。” 第63章 63 夜色鹊桥 他们在…… 徐堂砚感受到自己喉结上湿哒哒的, 脖颈上出现很显眼的唇印,他看见宁暂临蔫坏的笑脸。 少年被舔的发楞,往后退了一步, 脑子里是她的那句男朋友,手指不自觉地覆上喉结,没注意到坐在栏杆台上的小姑娘已经溜走跑进卧室了。 徐堂砚在原地停了几分钟, 弯腰把地上宁暂临摘的玫瑰一枝一枝拿到手里,然后背着小提琴, 把自己花丛搭着的外套也拿好, 回到客厅。 见人不在客厅里, 应该是直接回卧室了, 他把自己的东西收好, 然后走到三楼,敲了敲她的卧室门。 “暂暂。”徐堂砚在门口喊她。 宁暂临刚把裙子脱下来, 换上睡衣准备卸妆洗脸,听到了外面的声响, 走过去给他开门。 “干什么?”她手里还拿着卸妆油,眼神若有若无地往那个棕色小痣上瞥去。 徐堂砚被她看的喉咙发紧, 避开她的视线往桌子旁边走去, 把花瓶里面的花扔掉,然后将新的放进去。 正要摆正花瓶位置, 他感觉到自己的腰间又被人抱住。 “阿砚,你帮我卸妆吧。”宁暂临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徐堂砚也不知道今天她怎么了, 才刚松口在一起,就这么主动,又搂又抱的。 他转过身来,拉着她走到卫生间, 问道:“这个怎么用?” 宁暂临指了指按压口,说道:“你挤到手上两泵,然后用指腹沾一些,在我脸上打圈。” 她拽着他的手把卸妆油挤到他掌心里,自己沾了一点,在一只眼睛上打圈搓搓,给他做示范。 徐堂砚看着自己掌心的卸妆油,伸手用中指和食指沾了沾,然后贴到她脸上很轻柔地打圈,妆被乳化之后变成白色,他跟宁暂临说道:“以后不要在外面亲我那颗痣。” 用舌尖舔这话他说不出口,只能换成了亲。 “为什么?”她闭着眼睛,靠在洗手池前,问道。 徐堂砚拧开水龙头冲了冲手上卸妆油乳化过后的白沫,然后用重新挤了一小点,把她嘴唇上的口红很认真地一点一点打圈擦干净,软软的,比脸蛋还软不少。 “没为什么。”他替她打开水龙头将脸上洗干净。 宁暂临擦干净脸,和他一起出了卫生间。 徐堂砚没在这里多呆,走回到了自己房间,刚要关门就被一只手给按住了门把。 “你怎么下来了?”他看着穿着睡衣的宁暂临又跑到二楼,问了句。 宁暂临拽住他的衣领,踮脚在他耳边说道:“男朋友,晚安。” 徐堂砚感觉到气息在耳廓乱窜,她软软的嘴唇还碰到了耳垂,他咽了下口水,笑着和她说:“晚安,女朋友。” 第二天回到学校之后。 大家还在班里讨论今天下午两点要在大礼堂里举办的成人礼仪式,学校邀请了每个高三同学的家长来参加。 宁暂临发消息问宁虞刚要不要来的时候,他只是说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临时赶不过去。 她也早就料到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很失落。 徐堂砚也根本没有通知严宴舒有成人礼这件事,她在家里忙着照顾弟弟,根本也无心管他。 午觉过后,大家醒来开始唱每周一歌。 唐维旭走进班里,等所有人唱完,带队去了礼堂按照位置坐好。 徐堂砚和陈展被排到了一起,前面坐着宁暂临还有宣梓楠。 “砚哥,你眼睛就不能从暂临身上挪开?”陈展昨天收到徐堂砚给他发的消息之后,十分无语,大晚上十二点,他都要睡了,被冷不丁地秀了一脸。 徐堂砚侧头看他,眼神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过了几秒开口说道:“你和暂暂换换位置。” 陈展等他说话就等来这么一句。 无语地认命换了位置。 宁暂临坐到他身边,顺势就去牵他的手,两个人在座椅的遮盖下并没有被别人发现,其实不是害怕同学们知道他俩在一起,而是在公众场合行为举止要适度。 台上的校长正在讲话。 发言完毕,校长说可以进行最后的仪式了。 坐在另外一边的家长站起来纷纷地找到自家孩子,每位家长手里都捧着一束花,跟自己孩子说出祝福的话,督促学习的话,关心身体健康的话。 整个礼堂里全都是讲话声,以及带了相机拍合照的。 徐堂砚拉着宁暂临站起来,仿佛站着就能融入到家长和孩子之中。 所有人都是父母陪着,只有宁暂临和徐堂砚两个人孤零零的。 徐堂砚却不在乎,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在身边,他已经知足了。 “暂暂,成年快乐。” 少年的声音被吞没在熙熙攘攘中,但宁暂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于是她也笑着,很坚定地回复他:“阿砚,你也是。” 他们长大的那一瞬间,都是在对方面前。 宁暂临觉得她最好的成人礼就是拥有了徐堂砚。 成人礼过后,离高考的日子就还有整整一个月,虽然和徐堂砚、宁暂临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们保送生想要在这一个月内制作出仁济纪录片作为这届毕业的礼物送给母校。 总策划是周姝也,她把每个保送生需要完成的任务都一一分配了下去。 纪录片中有个很美丽的构想,是记录下来夜晚飞机在仁济上空飞过的轨迹,然后合剪成一个视频片段。 周姝也因为是寄宿生,也没有比较相熟的走读生,就把这个工作交给了宁暂临和徐堂砚两个人。 他们两个人等傍晚放学之后,去食堂吃了个饭,然后拿着陈展给借到的拍摄设备,在上晚自习的时候,把拍摄设备架到了视野最开阔的鹊桥上。 刚开始是宁暂临和周姝也在守着,陈展拉徐堂砚一起去下面的篮球场打球。 小姑娘站在台子上,趴在护栏往篮球场上看去,徐堂砚仍旧穿着白衬衣西服裤,和陈展一块打篮球。 周姝也把拍摄设备打开,对着微微暮色的天空,然后坐在台子上,掏出西服口袋里的手机,神色有些落寞地盯着屏幕里的对话框,没过多久又退了出来。 宁暂临看到她退出的对话框是钟清越的,也没有多问,毕竟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决。 周姝也在这里陪宁暂临到九点半,寄宿生下课之后就要立马回宿舍,宿管阿姨会在九点五十的时候查人,然后记下来晚回宿舍的同学名字。 周姝也等宁暂临把徐堂砚叫上来之后,才放心地回去。 少年站到设备面前,看着镜头里的画面,每一架飞机掠过时,都会在漆黑的天空中留下痕迹。 宁暂临也凑过去,挨着徐堂砚的脑袋看镜头里的画面,在他耳边说道:“男朋友,我想吃冰淇淋。” 徐堂砚站直身子,嘱咐她道:“那你乖乖在这等着,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从鹊桥另一边走下去,然后看了看手机,已经十点了,不知道小超市有没有关门,步伐也快起来。 走到门口时,幸好,赶上了。 徐堂砚挑了两个冰淇淋,一个荔枝味的,一个水蜜桃味的,又买了点吃的,付完款之后就拿着回到那。 宁暂临正自己一个人坐在台子上,手机屏幕的亮光照着她的脸蛋,露着微笑。 徐堂砚手里还提着冰淇淋,看到她也不知道盯着手机笑什么,默默走过去,也不嫌脏就坐到她身边,但是离得并不是很近。 “看什么呢?”徐堂砚声音比平常冷了几分。 宁暂临见他手里提着的冰淇淋,指着水蜜桃味的说:“我要吃这个。” 徐堂砚默默拿出来,把另一个放到不远处,给她揭开盖子,然后把冰淇淋和勺子都递给她。 “暂暂,你要记着,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他莫名其妙来这一句,让宁暂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没吭声,颇有兴致地一勺一勺挖着冰淇淋吃。 “阿砚,我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了。”宁暂临扬扬眉毛,舔了舔嘴唇上沾的冰淇淋。 徐堂砚没告诉过宁暂临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问道:“什么时候。” 她把徐堂砚的手机拿过来,打开自己的对话框,又还给他,指了指上面的备注:“mon chouchou,它的意思是心爱的,你在模联比赛的时候就喜欢我了。” 徐堂砚想到宁暂临报景清大学的专业时,放弃英语专业,学了法语,保送后的时间虽然一直在玩,但也提前学习了基础的法语知识,会知道这个并不是件难事。 他语气淡定,并没有否认:“小卷心菜是表面意,你当时也没问我延伸意是什么。” 宁暂临把吃着的冰淇淋放下,往少年旁边挪了两步,徐堂砚见势往后躲了躲,说道:“我晚上打球出了汗。” 小姑娘歪歪脑袋,自顾自的说道:“你想知道我给你的备注是什么吗?” “什么?”徐堂砚伸手理了理她有点乱的碎发。 “mon amour.”宁暂临很认真地说出来,一点也不掩饰眼神中的爱意。 徐堂砚舔了下嘴唇,觉得凉风吹过都消解不了他体内升起的那股燥热之感。 宁暂临和他对爱的表达方法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的表达永远那么热烈,不会有任何弯绕。 她注意力忽然被塑料袋里的零食吸引,问道:“你怎么还买了别的?” “要在这呆到凌晨三点,怕你饿。”徐堂砚回她。 宁暂临看到里面还有一个冰淇淋,于是指着命令徐堂砚:“阿砚,我想尝尝那个冰淇淋的味道。” 徐堂砚转身把那个冰淇淋拿出来,揭开盖子用塑料小勺舀了一勺,但是没有给宁暂临,而是自己嘴里。 “给我尝尝。”宁暂临皱眉去抢,没有够到,反而扑到了徐堂砚的怀里。 他把冰淇淋放到一边,胳膊搂住小姑娘的细腰,另一只手护着她脑袋,摩挲着侧脸,清冷的声音中带着点蛊惑:“真想尝?” 少年不等她点头,垂眸吻住了她,他的嘴唇很凉,却没有降低两个人之间升起的温度,宁暂临吃到了甜甜的荔枝味,她伸出小舌在凉凉的唇瓣上轻轻舔舐了一下,吃吃地笑着。 “荔枝味没有阿砚的味道甜。” 宁暂临细密的地喘着吸入清凉空气,把自己还没吃完的那盒冰淇淋拿到手里,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她又俯身去吻住徐堂砚,声音轻盈:“这是水蜜桃味的,给你尝尝。” 漆黑的天空中,漫天的星星发着光,一架一架飞机拉出明显的飞机线,拍摄设备还在记录着。 他们在鹊桥上接了吻,无人知道。 但所有的繁星和飞机线都见证了,还有那架隐没在夜色中的拍摄机器。 第64章 64 泡泡玛特 “你算…… 宁暂临和徐堂砚在鹊桥上呆到了三点多, 见已经快天明的时候,才回家补觉。 正好是周五,中午就放学, 于是周姝也跟唐维旭直接请了他们两个人的半天假。 回家之后,宁暂临草草洗漱完,困得倒头就睡, 并且一觉睡到了天明。 徐堂砚早上没去叫她,十一点做好午饭之后, 才跑到三楼卧室门前敲她的门。 宁暂临刚醒, 光着脚去给他开门, 眼睛还闭着。 门一打开, 徐堂砚就被人扑了个满怀, 连忙搂住她,说道:“吃饭了。” “可我还没刷牙。”她闭着眼, 脸蛋倚在徐堂砚的胸膛处,揪着他的T恤边往卧室里的洗手间走过去。 徐堂砚把她抱到洗手池上坐着, 然后手环到背后去接好水和挤好牙膏,递到她手里。 他皱皱眉, 然后淡淡道:“宁暂临, 等景清开学之后,你怎么办?我到时候没办法和你住在一起了。” 宁暂临刷着牙, 懒得理他说的三个月之后的事情。 洗完脸就穿着拖鞋跑到楼下去吃饭,刚把手机放到桌面上, 就看到了宁虞刚打过来的电话。 她怔了下,点了接听后放到耳边,说道:“喂,爸爸。” 宁虞刚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临临, 你们今天下午是不是就放假了?” “嗯。”她回道。 “今天小砚他表婶来看他,我不在家,你们俩招待一下。”宁虞刚知道自己女儿并不喜欢和亲戚们打交道,但该有的礼貌还是不能少。 宁暂临嘴角微微勾笑,对着电话里说道:“好的,爸爸再见。” 见徐堂砚从厨房里把碗筷都摆好,然后两个人一起吃饭,宁暂临边吃边考虑着下午表婶来,她该穿什么漂亮裙子比较好。 “想什么呢?”徐堂砚看她心不在焉的,不夹菜只吃米饭,眼神也不知道飘忽到哪去了。 宁暂临抬头看他,说道:“我爸说,今天下午你表婶来看你。” 徐堂砚把菜夹到她碗里,想到自己确实有一个表婶在锦州,不过是锦州的郊区,他没见过几次,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找他。 吃完饭后。 宁暂临陪徐堂砚在厨房把碗和盘子刷了,准确来说,是看着他洗干净,她在旁边观摩而已。 小姑娘看着看着心血来潮,去楼上换了一身漂亮的红色花瓣状中裙,裙摆在膝盖上方五厘米,袖口是泡泡袖的设计。 她跑到楼下的客厅,看到徐堂砚准备上楼。 “阿砚,你回房间吗?”宁暂临以为他要回去睡午觉。 徐堂砚从头到脚扫了她一遍,说道:“穿这么好看,要出门?” 宁暂临摇摇头,咧开嘴笑着说:“不啊。” “……” 站在比他高一格台阶上的缘故,她刚刚好能和徐堂砚平视。 宁暂临把手搭在他脖颈上,脖颈带着的黑蝴蝶吊坠很吸引人,她凑到徐堂砚耳骨边,甜甜地说:“是给你撑场面。” 徐堂砚刚想搂她的腰,结果却被人躲开了。 宁暂临下楼梯,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然后打开电视翻找着。 她窝在沙发上追近期新出的一部悬疑爱情剧,还非要拉着徐堂砚陪自己一起看。 徐堂砚拗不过,只能回楼上卧室拿着自己还没看完的名著走下来陪她坐着消磨时间,等表婶来。 大概到下午四点多,才听到外面的门铃声。 宁暂临正看到精彩的地方,但还是忍住了,按了暂停键,陪徐堂砚去门口给表婶开门。 徐堂砚看见门外的女人,背了一个logo很大的CHANEL包,踩着高跟鞋,手上戴了一颗戒指,宝石很大的那种,整个人散发着暴发户的感觉。 他依稀还记得表婶叫于荷,小声地和宁暂临说叫于阿姨就行。 开门之后,徐堂砚很有礼貌地喊了她:“表婶好。” “小砚这么高了。”于荷摘了墨镜,抬头打量着他。 宁暂临站在徐堂砚旁边,看着于荷拉了欧式双眼皮的眼睛,很乖巧地说道:“于阿姨好。” 于荷微微一笑,客套地说:“你就是暂临吧,长得真漂亮,肯定是随你出国的妈妈,你说你爸当初也是傻,顺宜这么好看,怎么舍得和她离婚,非要和那女人在一起。” 宁暂临听她提到秦顺宜,虽然名里是维护自己母亲,但是却是看热闹的语气,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宁暂临对于荷的第一印象就是—— 这个女人和她的穿着一样,张扬又上不得台面。 两个人把于荷迎进客厅,宁暂临不想和她多说话,于是坐在沙发上把自己暂停的悬疑剧打开了。 徐堂砚按着礼貌规矩,去厨房冲了一壶茶,然后端到客厅沙发的茶几上,拿玻璃杯给于荷倒了一杯,和宁暂临隔着几十厘米坐下。 “表婶喝茶。”他声音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 于荷把整个客厅都看了一遍,然后说道:“你宁叔这房子我还是第一次来,有钱就是好,装修的这么大气。” 徐堂砚避开她说的这个话题,问道:“表婶怎么来台江了?” 于荷翘起二郎腿,理了理裙边,腰挺得直直的,说道:“我来这上香,给启明求个升学符,听宴舒说你在这上学,表婶就顺带着也来看看你。” 宁暂临把脚丫抵在茶几的桌腿上,往这边瞥了一眼,看到于荷穿着高跟鞋的脚尖有规律地晃着。 “谢谢表婶。”他很疏离地说。 于荷见他并不和自己亲近,从手机里翻到徐堂砚的微信,然后给他转了700块。 “表婶的一点心意,你妈现在一门心思全在那个小的身上,我猜也不怎么管你,毕竟又不是徐家的亲血脉,还能供你上大学很不错了。” 徐堂砚垂眸,静静地听着她说话,也没有去管微信里弹出的转账消息,冷淡地回复她:“嗯。” “小砚你在现在在哪个高中读书啊?”于荷平时跟身边的那群没有工作只知道打牌的太太们八卦惯了,话也特别多。 徐堂砚如实地说道:“仁济中学。” 于荷听说过这个高中,是台江的重点高中,她没想到严宴舒给徐堂砚转学还转到个这么好的中学,心里有点发酸:“哎呦,这学校不错呀,启明上的锦州三中,管理还挺军事化的,他还不怎么适应。” 宁暂临听她说到锦州三中,脑海里有点印象,去年的模联比赛锦州三中也有人去,但是比分是倒数第一。 她当时看到锦州的字眼,就好奇地搜了搜,发现是个普通高中,一本率也不是特别高。 “军事化管得严,启明过完第一学期应该也就适应的差不多了。”他很有耐心地陪于荷闲聊。 往年在锦州时,每次过年,徐家印和严宴舒必会带他去跟各种亲戚打交道,他并不是善于言谈的人,但为了徐家印所谓的维持好人脉关系,他每次都很有礼貌地回答每个亲戚问出的问题,不管是关心还是看笑话。 于荷喝了口茶,继续跟他聊天:“你这次期末考试考了班里第几啊?” 徐堂砚想到寒假之前的最后一次考试,那次考试他想着宁暂临周末要去复诊的事,结果忘记涂数学答题卡的选择题了,等交卷的时候才想起来,考的并不是很好。 “班里第七。”他说道。 于荷听见这排名之后,明显有些开心,却煞有介事地说:“第七啊,那是有点学习不好了。启明这次考了级部第一,嚷嚷着让我给他买那个一万多块钱的平板呢。你本来就住在别人家,不能再不上进知道吗?” 徐堂砚也不反驳她,点点头:“嗯,知道了。” “好好学习考第一,你也让宁叔给你买个平板。”于荷把最后一口茶喝完,把玻璃杯往徐堂砚那推了推,又想到啥似的补充道:“哦对,平板挺贵的,还是给人家里省点钱吧,白吃白住就很不好了,咱得知足。” 宁暂临本来从旁边好好的看着剧,越听这话越不舒服,拿遥控器把播放的剧按了暂停键。 客厅里忽然安静下来。 只听见她很乖巧地往徐堂砚身边挪了几步,挨着他坐下,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语气也很好:“大妈,我们学校班里前十稳稳的985211,您儿子那破学校一年也没几个能上一本的吧。” 于荷听见她喊自己大妈,脸色立马不好起来,又被说自己儿子的学校破,更生气了,还没开口教育人,就被宁暂临打断。 “另外,徐堂砚要是喜欢平板,我用零花钱给他买十箱,一天换一个,用完就让他掰烂,省了给他买哑铃的钱。” 于荷拧着眉头,明显是生气了,站起来指着宁暂临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徐堂砚也站了起来,看着宁暂临走到他旁边,直勾勾地盯着于荷。 “我还没说完呢。”她笑的灿烂,和女人气急败坏的脸形成了两个极端,说道:“阿砚不是住在别人家,阿砚住的我家,我都是他的,这家自然也是他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对他评首论足?” “诶!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呢!我今儿得替你爸教训教训你,教给你什么是自尊自爱!”于荷气昏了头,抬手就往她脸上招呼。 徐堂砚一把将宁暂临拽到身后去,看着女人扑空趔趄了一下。 他眼神发沉又流露出厌恶,说话也不像刚才,而是带着威胁的意味:“表婶,她再怎么样,也还轮不到你管。” 宁暂临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少年,清冷挺拔的背影,把她眼睛里填的满满的。 她从背后搂住徐堂砚精瘦的腰身,两只白嫩的小手往前一摸,硬邦邦的,是自己喜欢吃的成板巧克力,线条清晰明朗,一直蔓延到少年的裤腰。 于荷收回被攥得生疼的手,恶恨恨地剜了宁暂临一眼。 小姑娘不乐意了,胳膊在徐堂砚腰身处收得更紧,语气里也有些不耐烦:“你瞪我干嘛,我和阿砚一起考上景清,你儿子只能上个一本嫉妒了?有本事瞪教育部去啊,看看会不会施舍给你点高考加分。” 宁暂临捡着难听的说,也不在乎有没有礼貌的问题,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家长眼中的乖孩子。 女人攥着拳头说不过她,气得踩着高跟鞋直接出了门,还差点崴到脚。 小姑娘瞧见她的车开走,开心地扬起嘴角。 徐堂砚低头看着在自己腹肌和人鱼线上摸得津津有味的两只手,轻笑了下,嗓音清冷带着几丝宠溺:“摸得挺带劲?” 第65章 65 孤儿乐园 “这是…… 徐堂砚话音刚落, 就感觉到贴着自己温软的身体一抽一抽的。 像是——,有点哭了? 他慌了神,连忙转过来看她, 宁暂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徐堂砚托住她的下巴,拿手背蹭掉脸蛋上的泪珠。 “怎么了?觉得委屈了?” 宁暂临摇摇头, 心疼地说:“你腰怎么这么细,是不是因为家里没有阿姨, 你只给我做, 自己不能好好吃饭。” 她不想告诉徐堂砚, 自己突然哭鼻子是不舍得于荷在自己面前如此欺负他, 他却也不反驳。 “不是, 我好好吃饭了。”徐堂砚感觉她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在自己指尖不断地掉落。 “你摸我的, 你看这区别。” 宁暂临拽着徐堂砚的手从自己衬衣下摆探进去,不堪盈盈一握的细腰, 软得一塌糊涂,滑滑嫩嫩, 鼻尖是少女甜美沁人的气息, 她还抓着他的手在腰侧部捏了捏肉。 “我怎么比你的肉还多。”她没意识到,自己的腰只是肉太软。 徐堂砚触电般的把手抽出来, 感觉口腔里不自觉地分泌出津液,然后被咽进喉咙里。 “你看电视吧, 我去给我妈打个电话。”徐堂砚避开她的眼神,想到今天闹得这场闹剧,他不仅要跟严宴舒解释,同样, 两个人之间的男女朋友关系,也在宁虞刚那掩盖不住了。 宁暂临乖乖把手收回来,坐到沙发上继续追剧。 她看徐堂砚上去了之后,打开手机找到陈展,给他发了条消息。 【陈展,男生腰很细会不会容易生病啊?】 她刚想把手机放下就看见对面秒回到:【不晓得,说不定是肾虚呢哈哈哈,你说的谁啊?】 【没谁。】 宁暂临皱了皱眉毛,没再理陈展,打开了浏览器,从搜索框里输入了一行字: 男生腰细是肾虚吗? 她翻看了下,并没有这种说法,于是很放心地继续追剧了。 宁虞刚是周天上午才回来的。 他回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宁暂临,而是把自己的电脑包和行李箱放进卧室之后,开门走到徐堂砚的客房门前,犹豫了一下,伸手敲了敲门。 徐堂砚听到敲门声,走过来打开,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宁虞刚,礼貌地打招呼:“宁叔叔。” “小砚,那个,叔叔想和你谈谈。”宁虞刚说道。 徐堂砚看出来是他和宁暂临之间的事了,于是让宁虞刚进客房,坐在沙发上,两个人开始谈话。 “你表婶跟我说——”宁虞刚侧头看他,问出口:“你和暂临在谈恋爱?” 徐堂砚不想否认,始终是要面对的,他点点头:“是,我喜欢暂暂,也是我追的她。” 宁虞刚见他没有否认,也知道于荷说的那番话都是添油加醋。 他按着膝盖站起来,走到徐堂砚身边,挨着他坐下,然后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小砚,我不会阻止你和暂临谈恋爱的。” 徐堂砚怔了下,没想到宁虞刚没有因为自己的家庭背景和其他因素而去强硬性的逼迫他们俩分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男人想到女儿自杀那次,他赶回来之后,去办公室问张医生病情,宁虞刚作为宁暂临的监护人,有权利知道原因,这才明白了真正原因不是秦顺宜的离开。 “我这个人,不仅没有当好一名丈夫,更没有资格去说自己是个好父亲。暂临的病情,多亏了有你在。”宁虞刚又叹了口气,面色显出愁容来:“其实她小时候跟我提过一次,跟我说,‘爸爸,青阳哥哥老是亲我。’,我当时只以为是对小朋友的喜欢,没有去在意。” 徐堂砚一听到这些话,就会忍不住想起宁暂临饱受痛苦的那些日子,心头一阵疼。 “小砚,你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叔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暂临能够打开心扉喜欢你,能坚持地活着,可能也是因为你的存在,而不是我这个经常不在身边的爸爸。” 徐堂砚没有去安慰他,宁虞刚说的是事实,他对谁的爱都比不上自己那所谓的事业。 秦顺宜如此,宁暂临也是如此。 “我会继续好好照顾暂暂的,宁叔叔放心。”他唯一能说的就是对宁暂临的保证。 宁虞刚笑笑,说道:“我这个女儿,交给你了。宁叔叔只求你能一直陪伴着她,等大学毕业了,我和家印、宴舒就商量商量给你们订婚的事。” 徐堂砚觉得他说的订婚还是有些急,不知道宁暂临的心里能否会承受要结婚组建家庭这种事,毕竟她的父母,亦或是自己的家庭,都不是充满爱、完美的婚姻家庭。 徐堂砚:“叔叔,我会尊重暂暂的想法。” 宁虞刚:“好。” 中午两个人陪宁虞刚吃完午饭之后,宁暂临非要说出去逛逛。 徐堂砚只能由着她,说睡醒午觉之后,三点半出门。 他没有午休,而是从网上买了几本有关于心理学的专业书,然后收拾了一下出门要带的东西。 徐堂砚走到三楼去叫她,见人不开门,门也没锁,就推门进去了。 他走到床边,看到宁暂临闭着眼睛,还把被子盖过头顶。 徐堂砚顺势坐到床边,隔着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倾着身子说道:“你不是说要出去散心,还不起?” 宁暂临把脑袋露出来,声音还有点软乎乎的,没睡醒的那种:“阿砚,你凑过来。” 徐堂砚以为她要说些什么,于是身子压得更低了些:“说什么?” 宁暂临勾住他脖子,在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抱紧后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他的锁骨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还要不要出去?”徐堂砚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出。” 等宁暂临把自己打扮好,两个人一起出了门,坐上平常并不常坐的一路公交车。 “你这是要去哪?”徐堂砚问道。 宁暂临故意卖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大概十站路的距离,两个人从公交车上下来,徐堂砚隐约感觉到这里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 再往路里面绕几个弯,才想起来,是他第一次遇见宁暂临的地方。 “阿砚,还记得吗?我就是在这里捡到的你。”宁暂临笑意盈盈地抬头看他。 两个人牵着手走在这条路上,这么多年,这条街什么都变了,又似乎还是那个盛夏的模样。 宁暂临是在盛夏遇见徐堂砚的。 …… 盛西路十二年前还没有这般的繁华。 她依稀记得那天是个快把水泥路都烤化的热天气,自己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玩,到盛西路附近的一家新开的洋娃娃店去拿自己攒的零花钱买新娃娃。 宁暂临到了店门口,装修是梦幻的粉色,里面的橱窗里摆着好多种玩偶,她一个个的看着,把店里所有的都看遍了,却还是没有遇见自己喜欢的,于是可惜地走出了店。 她走在路上,拐了两个弯之后,抬头看到自己好像进了一个陌生的胡同巷子,小女孩又不知道往前走该怎么走回到原来那条路。 宁暂临想着,还是原路返回比较稳妥。 刚抬脚,准备走的时候,她看见自己前面有只小野猫从屋顶跃下来,趴在她脚边喵喵了两声。 宁暂临正想蹲下去摸摸它的毛,但是小猫躲开了,一溜烟跑进了她左手边的大门里。 这家的门是敞开的,里面院子里很乱,看着好像并没有人常住,她提着自己的小裙子迈进去,准备把那只小野猫抓住带回家让它陪自己玩。 可是进来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它了。 小女孩寻了好几个角落都没有,正心灰意冷准备离开时,听见自己身后的门里面哐啷一声响,像是酒瓶碎了的声音。 她转过头,踏着小皮鞋走到门口。 这个房间被人在外面挂上了锁,但是只是虚挂着,没有锁上。 宁暂临摸了摸自己裙子里装的小灵通,掏出来拿到手上,按照妈妈之前嘱咐过自己的方法,拨打了从没拨打过的110。 小女孩听到对面接通之后,很乖巧地问了句:“喂,是警察叔叔吗?” 听到对方的询问。 宁暂临咧开嘴角笑笑,嗓音甜甜的:“我好像迷路了诶,叔叔能不能来接我呀?” 等通话挂断。 她踮起脚,把上面挂着的锁给打开,吱呀一声,推开了木门。 整个屋子里灰沉沉的,到处结满了蜘蛛网,也没有灯,又脏又乱,木桌上放着的还有没吃完烂掉的食物。 宁暂临一眼看到了徐堂砚,然后走到他身边。 他是刚刚那只小野猫变得吗? 男孩窝在满是啤酒瓶碎片还散发着腐臭味的角落里,身上穿了件白T恤,皱巴巴的,但那张脸干净清冷至极。 让她想到家里经常冲泡的白毫银针。 宁暂临顺着他的眼神,低头看过去,发现一只几厘米长的蚰蜒就在他脚边爬着,小男孩只是躲开,却不敢踩死,刚刚的那声响,应该是就躲开的时候碰倒了桌上的啤酒瓶。 宁暂临抬起自己的小皮鞋,一脚踩死了差点爬到徐堂砚鞋背上的蚰蜒。 小男孩站在那里怔住,抬头和她对视上。 他只觉得眼前的小女孩长得黛眉深目,五官带着混血感,是一个应该整天穿着公主裙的精致洋娃娃。 宁暂临走进,挨着他把鼻子伸过去嗅了嗅,寡淡气息中透出隐隐的奶香,她觉得这人长大也是个小白脸的模样。 小女孩瞪着大眼睛,歪歪头问道:“你叫什么?” “徐堂砚。”男孩声音也是冷冷的,却带了点未消的哭腔,大概是被全是腿的蚰蜒给吓到了。 “你爸爸妈妈不来接你吗?”宁暂临又好奇地问道。 徐堂砚舔了舔嘴唇,说道:“死了。” 宁暂临愣了下,很认真地回答:“噢,那你是个孤儿啊。” “嗯。”他点点头,抿着嘴巴。 小姑娘又乖巧地说:“可我不是,我家庭很幸福。” 徐堂砚听到她说的这话,流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宁暂临扑闪着浓密的睫毛,笑意盈盈的,眼眸颜色很深,像一潭死水。 她从公主裙里揪出自己仅有的一张要买洋娃娃的红色纸币,声音稚嫩又甜:“这是一百块钱,我买了你了。徐堂砚,你可要一辈子顺着我。” 第66章 66 夜莺玫瑰 宁暂临…… 小男孩并不能理解她说的意思, 听到买这个字眼,他心里认定,这就是那个人贩子大叔把自己卖出去的买主吗? 宁暂临看他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眼尾红红的,和自己身上穿的深粉色公主裙一样好看。 她过去牵他的手,拽着他往门外面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碰见了买酒回来的人贩子。 小女孩看过去, 他的长相就是那种有些亲和, 眉宇中却又透露着些许奸诈, 中等身材, 脸上还有胡子没修干净, 习惯性驼背,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里面装了两瓶酒、一包花生米,还有小袋凉菜。 男人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小娃娃, 瞬间变了脸色,提着手里的饭就往这里跑, 还没跑几步, 他停了下来。 人贩子看着小女孩拉着徐堂砚的手,然后朝他慢慢地走过来, 似乎一点都不怕他。 “叔叔,是你带他来到台江的吗?”宁暂临睁着一双大眼睛, 好奇地问道。 人贩子见她长得这么漂亮,心里起了歹意。 “是啊,你身后这位小朋友是我漂洋过海带到你眼前的。”男人努力表现出一副和蔼的模样,蹲着跟宁暂临平视。 宁暂临对着他笑了笑, 说道:“叔叔,你是人贩子吗?” 男人听见她嘴里所说的人贩子,露出了警惕的眼神,可是看她人畜无害的模样,倒像是把人贩子当成了一个正常的工作。 反正两个小孩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不在乎她知不知道:“是。” 宁暂临紧握着徐堂砚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背后,然后笑了笑,软软地说道:“可我已经买了他啊,是不是还要给你钱?” “当然要给叔叔辛苦费了。”人贩子看她的穿着,家里必然是很有钱,他要不是胆小一些怕勒索会进局子,就直接威胁她父母要一大笔钱跑路。 宁暂临又问他要给多少钱。 人贩子只是伸出手比划了比划,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留出了两三厘米的空隙,说要这么厚的红色100元的纸币。 “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呀。”小女孩轻轻笑出声,说道:“嗯——,我静叔叔会来接我,人贩子叔叔你可以在这里等着吗,他很有钱的,也很宠着我,我让他给你。” “叔叔不见陌生人哦。”说完,他觉得在路上说话不安全,于是哄骗着宁暂临又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屋子里。 男人把门从里面插上,然后坐到桌子前吃自己的菜。 徐堂砚松开了小女孩的手,自觉地跑到原来呆着的位置。 宁暂临走到人贩子跟前,也不嫌凳子上有污垢,坐到他身边,看着人边喝酒边吃肉。 人贩子见她还是不害怕自己,一直盯着桌面上和手里的食物,忍不住逗她:“你也想吃?” 宁暂临摇摇头,很乖巧地说到;“妈妈不让我吃陌生人的东西。” “那叔叔就自己吃了。”人贩子见她不吃,又自顾自的吃起来。 宁暂临很可惜地说:“这大概是叔叔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了。” 半小时后。 人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警察会出现在这个破屋子里,三个人都被带走了,留下了一桌子的狼藉还有那只被踩死的蚰蜒尸体。 宁暂临右手牵着徐堂砚,左手被一个很年轻的警察叔叔牵着,迈出门时,看到了刚刚引自己进来的那只小野猫,眼珠子正圆溜溜地看着她。 等到警局之后,秦顺宜才立马赶过来,要领自己女儿回家。 但是真的看到女儿后,才发现她身边还有个小男生,被她紧紧地牵着。 见秦顺宜和严宴舒来了之后,宁暂临很兴奋地跑过去,身后的小朋友也被她拽起来,跟着走到两个大人面前。 “妈妈,你来领我回家啦。”宁暂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然后很开心地给秦顺宜介绍到:“这是我新买的洋娃娃,我要他一直陪着我。” 秦顺宜本来在严宴舒家做客,一听到自己女儿在警局,吓得魂都要没了,连忙抱住她,语气里有些颤抖:“临临,告诉妈妈,有没有哪受伤?” 小女孩乖乖地摇摇头。 徐堂砚在旁边看着,很有礼貌地开口叫了一声:“阿姨好。” 秦顺宜这才分出心思注意到她身边的男孩,露出微笑,很温柔地说:“小朋友,你家住在哪,阿姨送你回去。” 徐堂砚抿抿嘴,很认真地说着:“阿姨,我没有家,我是个孤儿。” “他是被人贩子叔叔漂洋过海带到我面前的,以后我就是他的家人了。”宁暂临手里的力度稍稍大了点,掌心的温热缓缓传递到小男孩的心脏里。 …… 宁暂临从回忆里抽离出来,也就是那天警局之后,严宴舒说这个孩子对她眼缘,而且还同样和徐家印一样姓徐,大概是老天爷留给她的礼物,于是办了很多手续,领养了徐堂砚,和宁暂临做了两年多的邻居。 徐堂砚牵起她的手,从街道上走着,这里几乎认不出原来的模样了,那个破屋也早就随着拆迁改造而没有,他想着当时要不是遇见宁暂临,可能自己现在还在哪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走着走着,小姑娘就和他走到了狭窄的巷子里。 和街道上全都是人的景象不同,这条路窄到仅供两人通过,如果是三个人并排就卡住了。 狭小空间里,往往只会滋生出两件事,突如其来的恶意或者藏不住的暧昧气息。 徐堂砚闻到宁暂临身上散发的味道,忍不住想到那天被牵着手顺着她裙摆上方的衬衣里摸进去的感觉,身上有些燥热,走到一半时他并不想出去了。 少年拉住她纤细的手腕,护着宁暂临的后脑勺靠在了墙上,另一只手弯起骨节蹭了蹭她扑闪的眼睫毛,痒痒的,喉咙更加干涩。 “干什么?”宁暂临笑着看他,伸出胳膊搂住徐堂砚的腰,往他后腰正中凹进去的脊柱沟找去,指甲隔着布料轻轻刮了下,然后往蝴蝶骨那摸着。 她在自己脑海里形成一幅美丽的人体后背构图,他浑身都是性感又美好的线条,让她痴迷。 徐堂砚弯腰蹭着宁暂临的鼻尖,感觉到自己长长的脊柱沟一阵战栗,他呼吸有些错乱,由腰及臀都是发烫的血液在流淌。 “想亲你,但现在不太行。”他声音比平时多了些压抑的欲望。 宁暂临喜欢他对自己的亲密动作,会让她有一种浓浓的安全感,感觉到自己被爱着。 “为什么不行?”她偏偏整个人贴到他身上,踮脚去一口一口地啄他的唇角。 徐堂砚脑子混沌,一时间什么都顾不得,把她压回到墙上,唇瓣贴在一起,他用牙齿轻轻地磨过软肉,力度刚好,不会让宁暂临感觉到疼,小姑娘口腔里是甜甜的荔枝味,大概是出门前刚喝了冷藏过的牛奶。 少年的舌尖闯入她的领地,很温柔地把自己一切甜分都搜刮干净。 倏地,宁暂临感觉到自己腰间有什么东西膈着她,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猛地将徐堂砚推开,眼神有些恐慌。 徐堂砚被她推得趔趄了一下,看她的反应估计是想起来什么不好的回忆。 “暂暂,对不起。”他立刻退到安全距离,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徐堂砚对她是不可能没有性冲动的,单宁暂临这个名字就对他有强大的吸引力。 他努力地把欲望压制下去,调整呼吸。 宁暂临倚着墙,过了半分钟才缓过神来。 她伸手去牵徐堂砚的时候,少年下意识地往后一躲,满眼都是内疚,胸膛随着气息呼出还在剧烈起伏着。 “先别牵我。”他怕自己再吓到她,自觉地跟宁暂临保持距离。 宁暂临见他内疚,自己的那颗心也像是被人揪了一把,语气里蒙上湿漉漉的哭意:“我讨厌的不是你。” “我知道。”徐堂砚听见哭腔想去抱紧她,却又怕她受到刺激。 宁暂临感觉自己就是巴普洛夫的狗,臧青阳在她身上进行了同样的实验。 她对于那些恶心的动作形成了无条件反射,只要一触碰到,就会有铃声在脑子里响起,身体自觉地进行保护。 等徐堂砚整个人调整好自己的狼狈之后。 他尝试性地伸手去牵她,握的紧紧的,生怕身边的人变成一粒粒细沙从手里溜走。 宁暂临回握住,看徐堂砚很珍视地倾着身子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不知道是鼓励她还是在鼓励自己。 “暂暂,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好。” 宁暂临关于性的启蒙教育是缺失的。 什么叫启蒙?一个人走出自我强加的不成熟的状态。 她对于童年的那些回忆就是强加到自己身上的枷锁,生了锈,和皮肉一起生长。 徐堂砚不在乎,既然缺失,那就一点点地填回来。 把她身上每个角落,都塞满自己的味道,对一切臧青阳创造的恶欲脱敏。 巴普洛夫的狗不适合他的宁暂临,她可承得住所有美好的代名词,漂亮的公主裙、紫色花边的袜子、停落在玫瑰上的夜莺,甜腻奶油的蛋糕。 第67章 67 华章再续 砚哥是…… 五月过完, 六月的毕业季也来临。 六月三号当天高三学生离校,也是他们的毕业典礼,毕业典礼是在大礼堂进行的, 提前一周就开始进行排练,大部分都是保送生在安排,高考的同学只有今天能放纵放纵。 这届的毕业主题是“棠华”。 宁暂临是主持人, 穿了一身定制的礼服,所有人都穿着白衬衣蓝西服坐在观众席里, 前排坐着的都是高三毕业班的班主任, 有些男老师为了今天还穿了八百年不穿的西装。 “现在, 有请朱一轩同学致毕业辞。” 进行毕业致辞的朱一轩是理科级部第一, 宁暂临对他并不是很熟悉, 只知道是日复一日地学习,三年从来没过过一个假期换来的, 直到保送后分进一个班才逐渐了解起来,他就是自己之前和徐堂砚说过的, 跟她表白的男生。 朱一轩带着厚重的眼镜,声音朗读中并不是很稳重, 有些怯场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推镜框, 然后继续演讲。 男生下场的时候,正好和提着裙摆笑意盈盈走上台阶的宁暂临打了对面, 小姑娘没有收起脸上的笑容,眼神瞥过他时还微微点了下头。 朱一轩看着她长长的礼服, 脖颈和肩膀都裸露在空气中,化了妆的缘故,锁骨上也打着高光,很美丽。 “下面, 有请张校长进行致辞。” 仁济的校长姓张,是个很和蔼又开明的校长,他踏入教育生涯以来,从来没有对学生进行批评过,而是以一位朋友的身份去纾解所有孩子的苦恼、错误。 张校长很和蔼地走到讲台处,拿起话筒,说着对这届学生最后的嘱咐。 “很多同学也经常会问我,老师,学习有没有什么捷径可以走呀?在这里,我统一回答,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都是有捷径可走的。就比如,你在一个房间里,如果你知道自己的目的是要出门,那你会用最短的距离走到门口开门出去,而如果你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要出门,就会在房间里转啊转,越走越远。因此,所谓的走捷径就是拥有短期目标并坚定地走下去。” …… “孩子们,我从来没有让你们以成绩作为第一顺位,你们是完整的一个人格,我希望在仁济的三年里,你们能找到自己的节奏,所热爱的事物,用先天的资禀,更重要的是后天的陶冶形成‘你’,你的个性就是中心。希望你们走入社会,也不要去接受一味地填鸭。人生就像马拉松一样,你们不需要做那个跑得快的人,而是要做一直在跑的人。” 等校长讲完话之后, 开始把这届的毕业礼物给揭开,校长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很厚的正方形纪念册,今年的纪念册名字“华章再续”,里面是整个级部里每个班的同学,班主任寄语等等,各种生活照。 校长把这个纪念册的设计理念和主题讲解完之后,邀请了优秀毕业生上台和他一起拿着纪念册拍了合照。 宁暂临站在校长的右手边,侧头看幕布后面时,发现朝她走过来的徐堂砚,嘴角的弧度上扬。 少年穿着白衬衣西服裤,站在她的身边,手里拿着的是系了红绸带的纪念册,宁暂临收回视线没去看他。 “暂暂,毕业快乐。” 她听见了徐堂砚的声音,只有她听见了。 宁暂临抬眼看着台下拍照的摄影师微笑,和徐堂砚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 毕业典礼落幕后,有一贯的签名展览板。 大家在签名板上签下自己名字之后,会在自己的白衬衣上签满老师们和同学们的名字,笔的颜色五彩斑斓,就像少年们的青春一样。 高中三年的白衬衣被同学们留作一份特殊的纪念礼物,是属于每个人独一无二的衬衣。 宁暂临知道自己今天要穿礼服,所以早上的时候就把白衬衣给同学和老师们签好了,没有再带到毕业典礼的现场来。 人群混乱。 徐堂砚也在被同学们围着,在他衬衣上签了很多名字,只不过围在他身边的多半还是高一的同学们。 没过多久。 徐堂砚和陈展就锁定了宁暂临站着的签名展览板的位置,走了过来。 她看见陈展衣服上花花绿绿的,活像一只彩色鹦鹉,招摇得很,而旁边插着兜的少年白衬衣上却干干净净,也没有任何签名的痕迹。 宁暂临甚至怀疑自己眼花了,刚刚明明看见有同学在他衬衣上签名来着。 “你怎么没找同学签名啊?”宁暂临看着他干干净净的白衬衣,问道。 徐堂砚的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宁暂临,她今天画了全妆,穿的礼服也是拖尾的长裙摆,最外层是细纱,上面带着偏光闪。 “你满十八岁多久了?”徐堂砚忍不住问道。 宁暂临听见他冷不丁问出的毫无逻辑的话,眨了眨眼,算了算日子:“半年多,怎么了?” 徐堂砚舔了下嘴唇,说了声:“没事。”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马克笔,递到宁暂临手里,说道:“签名吧,正面都是你的,但我最希望你能签到这。” 少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宁暂临在他侧身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不是没有同学签名,他们都签在了白衬衣后面,一整个后背都是签名,而前面却是空白一片,只留给了她一个人。 她把笔帽拔开,笑着对徐堂砚说:“阿砚,离近点。” 徐堂砚被她拽着领口,往她身边走了几步,笔尖不轻不重地落在他的白衬衣上,留下了黑白分明的签印,知晓的是他们不清不楚的爱情。 陈展忍不住说道:“你们俩这是毕业了,也不打算瞒着大家了是吧,这么嚣张。” 周围还没走的同学都悄悄往这边瞥过来,宁暂临往远处看过去,一不小心就和朱一轩对上了视线,他的脸色连忙变缓和,对着她笑了笑,离开了大礼堂。 徐堂砚把马克笔收起来,将手机打开交给了陈展,淡淡道:“帮我和暂暂拍张合照。” 陈展见他眼神都快锁死在宁暂临身上了,很无语地接过来,然后吐槽:“暂临,我记得砚哥刚转来的时候,你俩很不合的啊。” 宁暂临抿了抿嘴,笑着说:“对啊,他是被我一点点哄回来的。” 陈展表示不想承受这份狗粮,乖乖闭嘴,给他们两个人拍照。 宁暂临穿着礼服,腰间被收的很细,她感觉到自己腰上覆过来一只手,箍住后往徐堂砚的胸膛处带了带。 陈展给他们俩拍完合照之后就溜了,只剩下两个人呆在签名板前,互相对视着。 “你等一下,我有个礼物要给你!” 宁暂临说完这话之后,跑到后台去把礼物拿过来,背在身后走到徐堂砚旁边,神神秘秘的。 “什么礼物?”徐堂砚问到。 “恭喜你,获得xty0921521号小熊,它将陪伴你度过仁济之后的每一天。”宁暂临声音甜甜的,把穿着缩小版仁济校服的小熊塞到他手里。 这款小熊是保送生制作的学校纪念品里的一个周边,受到了很多同学的欢迎,她也是其中的参与制造者,于是私心地把送给徐堂砚的这个小熊编号给改了。 他低头看着小熊,从那个校服口袋里掏出来了一个小小的姓名牌,上面还写着徐堂砚的名字。 “要不要出去逛逛?”徐堂砚弯弯眼角,把小熊用左手拿,右手牵起她的手,毫不避讳地凑到她脸前。 宁暂临看着自己这身礼服,说道:“那你帮我把裙摆提着。” 徐堂砚想到自己的蓝西服外套还没拿,于是把外套拿过来披盖在宁暂临的肩膀上。 他蹲下去,然后伸手将裙摆尾部理好之后,提起来,徐堂砚站起来之后,裙摆也抬高,于是露出了一双洁白的小腿。 徐堂砚一直提着裙摆,直到两个人走到了操场。 大家都忙着在教学楼和老师们道别,和同学们道别,操场上反而是人最少的地方,只有高一的一个班在上体育课。 徐堂砚陪着她迈上高高的台阶,走到了主席台的正上方空地,并没有什么话说出口。 空地的墙上有很多学长学姐留下的涂鸦,宁暂临起了劲,也想从上面写下点什么,于是伸手找徐堂砚要马克笔。 她拔开笔帽,捂着自己胸口蹲在墙边,找了个空白的地方。 徐堂砚看她皱着眉头,思虑了很久。 “想写什么?” 宁暂临终于想出了自己要写的东西,于是在墙上留下了一句话,一句关于徐堂砚的话。 [砚哥是我的舒必利。] 他比舒必利还管用,扫清了所有的阴霾,让自己对未来的一切都充满了幻想,是的,是她和徐堂砚的未来。 宁暂临站起来之后,被人拥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呼吸声和心跳声都清晰地感受到。 她没有与他亲吻的欲望,有时候,拥抱会被亲吻更让两个赤心相对的人觉得亲密。 宁暂临仰着头,看向了今天的天,湛蓝又清澈,金色的大圆顶熠熠生辉,飞机拉出一条白线飞过,带走了他们俩的高中三年。 学生时代的天空呀,有青春、有暗恋、有热血,搅成一坨颜料,就是少年的模样。 也是眼前相拥而抱的徐堂砚。 第68章 68 抽象人物 “我们…… 仁济毕业之后, 他们趁着暑假的两个月,徐堂砚陪宁暂临去了很多城市,见识了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 宁暂临在不知不觉中也成长了很多。 再回到台江时, 已经是八月底景清要开学的日子了,宁虞刚给了宁暂临一笔置办费,因为要远离台江去文城生活, 所以很多东西都要重新买。 宁虞刚担心自己女儿没有住过宿,会照顾不好自己, 可是他忘记了这么多年, 宁暂临就算是呆在家里, 也是只有她一个人居住的空荡荡的大别墅, 非说出一个可能不适应的点, 大概就是宁暂临担心自己未来的室友不太好相处。 徐堂砚今天陪着她要去商场里买开学用品,两个人下午坐着公交车来到了附近的商场。 商场里还有门店新张贴了海报, 写着开学大促销。 “阿砚,我们要买什么呢?”她只是心血来潮要买东西, 除了洗发水、沐浴露之外居然想不出来还要买什么了。 徐堂砚默默的从手机里翻找到便签,上面列了一长串的开学用品, 宁暂临拿到手里之后, 往下翻,有五十条。 “走吧, 一个一个买,我买完你就打勾。”少年从旁边推了一个小推车, 顺势牵起她的手。 宁暂临看着他把牙刷、牙膏、漱口杯挑选好,放进小推车里,然后自己就默默在用品后面打个勾。 等所有的勾几乎都打满之后。 她低着头,把剩下没买的东西说出来, 甜甜地说道:“阿砚,该买睡衣和内衣了。” 徐堂砚拿着玻璃杯的手一抖,差点就给摔了,放回到最高排的架子上,然后有些不自然地说:“我在这等你,你去买吧。” 宁暂临皱皱眉,偏要让他和自己一起:“我不,你陪我去。” 徐堂砚拗不过她,只能去结完账之后,然后陪她去内衣店买睡衣等。 他站在门口,本来说要从这等她买完出来,宁暂临把他一把拽进了店里,这家店有些偏成熟,里面的内衣和睡衣大部分都是带蕾丝以及丝绸质感的。 徐堂砚腰挺得很直,目不斜视地走在宁暂临身后,偶尔垂眸看看地面,对于周围全都是内衣很不适应。 宁暂临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自己中意的一款内衣,拿下来之后迫不及待地走到徐堂砚面前,很开心地说道:“阿砚,我穿这个好看吗?夏天还能单穿诶。” 徐堂砚淡淡地应了句:“嗯。” 宁暂临看他低着头,根本没有仔细看自己手上拿着的东西:“你都没看嗯个什么劲。” 徐堂砚视线撇过去,看到她手里拿着的鱼骨胸衣,是个简约的黑白色,是那种可以外穿的吊带形式,可以露出腰最细的地方,肩带是黑色褶皱纱质感,胸衣上绣着很多黑色简约的抽象人物线条。 “好看。”他确实是真心话,宁暂临的审美一直有她自己的味道,他抿了下唇,问道:“你要外穿?” “嗯。”她心情很好,尾调也是上扬的。 他能想象出宁暂临穿这件衣服肯定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但见她如此喜欢,徐堂砚也不想阻止。 宁暂临看到旁边有两个姐姐,有个姐姐一直在看她,于是她抬头和她对视上,亲昵地挽住了徐堂砚的胳膊,然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姐姐拽着她闺蜜,走到宁暂临面前,很热情地说道:“小妹妹,你长得真好看,我能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宁暂临一开始以为两个姐姐是奔着徐堂砚来的,没想到是冲着自己,于是很开心地松开了徐堂砚的胳膊。 她把自己手机的二维码点开,举到那个姐姐面前,也夸奖她:“姐姐你的眼型好好看啊。” 那个姐姐加上宁暂临联系方式之后,被她夸得有些脸红,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自己眼睛:“真的吗?你不仅人长得甜,还好会说话。” 宁暂临完全把徐堂砚抛弃到了一边,跟着那两个姐姐开始逛店里的睡衣。 徐堂砚站在原地看着被两个女生领走的宁暂临,黑了脸,他感觉到这年头情敌并不是只有男生了。 姐姐从衣架上拿下一款浴袍式系带的睡衣,在宁暂临身上比划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这个好看,妹妹你试试。” 女生之间建立友谊的方法如此简单,她对于陌生姐姐的提议没有拒绝,去更衣室试了一下,确实是很好看,只不过胸前是蕾丝花边的V领,露出白皙的肌肤,莫名有些欲气横生。 “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我男朋友就不行,他都不会陪我来内衣店买衣服。”陌生姐姐想起刚刚徐堂砚在她身后跟着,也不会乱瞥乱看,手里还提着一大袋生活用品,忍不住感叹道:“唉,别人家的男朋友啊!” 宁暂临喜欢听别人对徐堂砚的夸奖,前提是不会让她感觉到喜欢他的威胁。 她本来就不是大度善良的人,归她所有的就永远是她的,别人觊觎一分一毫都不行。 “谢谢姐姐。”宁暂临笑了笑,听见她说的男朋友瞬间放心下来。 “相信我的眼光。”陌生姐姐凑近她,在宁暂临耳边说道:“这个睡衣绝对让你男朋友爱不释手,别看他那么正经,在床上男的都是一个样。” 宁暂临怔住,听见这露骨的话忍不住去想些有的没的,她感觉到自己脸有些发烫。 大概是徐堂砚手里提着的都是生活用品,所以让她们误会了,以为两个人是刚同居来买东西的小情侣。 去柜台结好账之后,她跟两个姐姐告了别,然后和徐堂砚牵着手出了商场。 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 她还在回想着那个姐姐说的话,让男朋友爱不释手,自己也是个成年人了,知道以后她会和徐堂砚发生什么事情。 宁暂临望着徐堂砚,冷不丁地说道:“阿砚,我上大学还想和你一起住,我们出去租房子好不好?” 徐堂砚握着她的手,捏了捏宁暂临的椭圆形指甲,笑了笑:“你刚上大一,就出去租房子的话,容易给辅导员留下不好的印象,况且我也没办法时时刻刻陪着你,还是学校宿舍比较安全。” 宁暂临撇了撇嘴,默认了他的这番话。 她忽然听到手机嗡嗡振动两声,是周姝也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临临,你有没有看学校表白墙啊?】 宁暂临皱了皱眉,不知道她怎么会让自己看表白墙,于是找到表白墙的号,点进去之后看到了最新发表的一条很多人赞,还有评论。 她把表白的内容点开大图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好。 徐堂砚侧头看她,问道:“怎么了?” 宁暂临把手机退到和周姝也聊天的界面,说道:“阿姝和她男朋友的事,不方便告诉你。” 徐堂砚也没有多问,陪她回了家。 离开学还有几天,徐堂砚被严宴舒临时叫回到了锦州,说是要举办升学宴,估计也是徐家印要面子,毕竟是考上了国内顶尖学府,能给他长脸。 去坐高铁的时候。 宁暂临送到了他检票口,恋恋不舍地看着他往里面走着,没走几步,少年把行李箱放在那里,往回跑过来把她一把抱在怀里,低声说道:“暂暂,等我回来。” 第69章 罪行美化 “我等你回来。”宁暂临环抱住他的腰。 她自己坐车回去的时候,翻开手机,看到周姝也给她发来的消息。 【暂临,那条说说已经联系表白墙撤了,匿名发表的QQ号我也找到了,可是个小号,并不能具体猜到是谁,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宁暂临默默地回了句:【好,不用太担心了,我没事。】 她坐着公交车,看向外面的风景,想起来那天和徐堂砚坐车回来的时候,看到表白墙里发出来的那段话还带着一段录音。 墙墙,表白我们级部的美女学霸宁暂临,我很喜欢她,可是她和人在一起了,我说,徐堂砚要是知道你被xqf还会不会喜欢你呢?他会不会觉得你很不自爱?可我不会的,暂临,即使是受到xqf我也爱你。 下面的那段录音她保存到了手机里,打开之后,熟悉的声音从她耳机里面传来。 “这么多年了,青阳哥哥还是最喜欢这幅画,因为是和你一起完成的。” 随之而来的是自己歇斯底里的怒吼。 “你不就是想进行那没有捅进去的仪式吗?!我给你睡,给你玩弄,等我彻底成为不会说话、任你摆布……” “不,乖缪斯,我是来娶你的。” 宁暂临听完了这段录音,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和之前一样,情绪波动,然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杀了他的心,但是这次,她却感觉到很平静,臧青阳已经离她很遥远了,遥远的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她的快乐太多,对于这件事就觉得若有若无。 要不是录音里的臧青阳被同学们解码了,然后引来了几个他微博里的极端粉丝来表白墙底下骂战,她也不会关注这事。 [我们青阳哥哥长那么帅,我三观都不正了,你被他喜欢,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为什么还抱怨?] [臧青阳都说娶她了啊,他这个行为确实不端,但我三观跟着五官跑,嫁给帅哥不好吗?] [靠,这女的真不识好歹,如果我能和他做爱,未成年我也愿意啊。] [而且她不是也说了吗,小时候自己没被那个,所以不算数的吧。] 宁暂临当时看着评论区里的很多话,大概分为了三波。 第一种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 第二种就是维护宁暂临觉得这个匿名发表白墙的和臧青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三种就是臧青阳的极端粉丝。 她被一个熟悉的头像抓住了视线,是一直不怎么和她对付的宣梓楠,宁暂临看见她在下面回复那个粉丝发的恶评。 [大姐,有点素质没坏处,立什么牌坊呢,怕不是年龄超太多您家哥哥看不上您吧。] 宁暂临看到这,没有忍住笑出了声,她第一次见宣梓楠这么阴阳怪气別人,比之前顺眼多了。 她当时并没有在评论区里回复任何人,一群没有自己生活的人只能靠消遣別人的八卦来慰藉活着。 “下一站,宁昭路。” 公交车里的广播播着到达的站点,把宁暂临的思绪带回来,然后她走到车门前,等车门打开的时候,下了车。 小姑娘走在路上,正准备在拐角处拐进去,忽然听见路旁停着辆车按了两声喇叭,车子看着挺贵的,颜色是浅灰色。 她回头看过去,发现从车里走出来的是宣梓楠。 宁暂临见她跑到自己身边,然后上下打量了几番,又一副端着的模样说道:“咳……,我看你也没把表白墙的事放在心上。” “你是觉得我应该在你面前哭哭啼啼的吗?”宁暂临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突然甜甜地笑了,淡淡道。 宣梓楠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扬起眉毛,立马反驳说:“不必,谁意看你哭。” “哦,你想看也看不到的。”宁暂临也回怼她。 宣梓楠说不过她,想起来她来是跟宁暂临说正事的:“那个,我哥哥是计算机方面的大佬,那个匿名的小号,我帮你查出来是谁了,隔壁班的朱一轩,就那个级部第一,不用谢我,就是顺手。” 宁暂临看她一脸不情愿,帮人还非要端着那大小姐架子,突然笑了:“宣梓楠,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看到你在那条说说下面的评论了。” 宣梓楠听到这,和宁暂临对视,对着她嘴角上扬:“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叫girl help girls。” 宁暂临心里涌上来几丝暖意,她感受到了这个社会的温暖之处,也同时看见了最阴暗的东西。 那些极端粉丝无脑的攻击,仅仅就是因为臧青阳是个长得很帅的帅哥。 总有人喜欢在一些纯粹定性的东西之上,装饰以容貌、性格、甚至性别的佐料,企图把那些肮脏遮掩住。 可他们丝毫没有想过,那些对加害者抱有的一丝丝宽容,都会变成一片鹅毛不远千里地飘到受害者眼前,压在她身上,成为负重千斤的承重石。 所有的违法犯罪都不应该以任何形式、任何途径去美化它。 宁暂临回到家之后,掏出手机来,给周姝也回复了宣梓刚刚来找自己的事情。 周姝也在那边气急败坏,第一次气得骂人。 “朱一轩怎么会是这种人!他母亲的!气死我了。” 钟清越刚好在她身边,顺手揉了揉她又直又顺的头发,笑着说道:“怎么还学会骂人了?” 周姝也还是气不过,平时看着朱一轩那么老实,没想到背地里干出这种事:“他就是个人渣。” 钟清越把她手机拿到自己手里,然后让周姝也看着他,很认真地和她说:“想不想给你的好朋友报仇?” 周姝也被他那双桃花眼着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想。” 钟清越打开她的手机,给宁暂临发了一段话过去。 …… 第二天下午两点。 宁暂临按着约定到了仁济操场后面的那块荒地,因为不是属于学校的地,所以并没有什么监控。 她今天打扮的很漂亮,约了朱一轩来这里。 两点的时候,宁暂临看到朱一轩的身影准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还是对着他笑了笑。 “暂临,你找我啊。”朱一轩今天没戴眼镜,大概是趁着暑假去做了激光打眼手术,毕竟他那个厚眼镜确实有些难看。 宁暂临迎过去,说道:“不是我找你,是他们找你。” 她指了指往这边走过来的周姝也身后那群男生,钟清越大概就叫了三个人,但是个子又高又壮,看起来让人有些害怕。 宁暂临拉着周姝也离开了这,让她乖乖呆在这,不要过去,然后自己又回到了朱一轩面前。 “你去陪着阿姝吧,这交给我。”她自己的事情,还是要自己解决掉。 宁暂临其实并没有让那三个男生下很手,但可能是朱一轩长期不运动,只知道坐在位置上学习的缘故,打的貌似还挺严重。 她看差不多之后,就让他们停手了,这点伤养个一两周也就恢复了。 宁暂临走到他面前,掖着裙摆蹲在地上,很怜悯地看着眼神还有些惊慌的朱一轩,道:“为什么这么干呀?我得罪你了吗?你对我的喜欢可真廉价呢。” 朱一轩听到她贬低自己对她的喜欢,反驳道:“我都愿意接受这样的你,你为什么要和徐堂砚在一起?” 宁暂临看到他口袋里滑落出来的手机,伸手拿过来,对着他的脸一照,解开了锁。 “我和阿砚在一起是郎才女貌,你是什么?” 宁暂临从他手机里面找到录音那,看到有个宁暂临的备注,点击了播放,确实是那条录音,她顺手就删掉了。 退出页面的时候,宁暂临发现他上一个用的页面是炒股的APP。 “你还炒股呀?” 于是点了进去,放大看到朱一轩的买入点。 宁暂临突然笑了,甜甜的,又灿烂明媚,她拿着手机,用屏幕拍拍朱一轩的脸,啧了一声:“可惜了,这里是死叉噢。” 作者有话要说: 裁崽:咱就是说,暂暂就是最飒的。 第70章 70 蝉鸣响起 “蝉鸣…… 她站起来, 把手机扔在他身上,砸的朱一轩闷哼了一声,然后离开了这。 宁暂临和周姝也一起到学校附近那个蛋糕店买了杯奶茶喝, 她并不想打扰两个人的卿卿我我,于是喝完奶茶,简单跟钟清越说了声谢谢, 就坐公交车回家了。 下车之后,她低着头给周姝也回了消息, 说自己到家了让她放心。 刚输完发过去, 宁暂临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味道充斥在她身边, 她听到少年的声音很内疚, 还有些发颤:“暂暂,抱歉, 我来晚了。” 宁暂临没想到徐堂砚会知道表白墙这件事,她一直瞒着他。 徐堂砚是不怎么用社交软件的人, 也没有表白墙的号,如果知道的话, 那唯一可能就是陈展给他报的信。 事实证明, 确实是陈展。 徐堂砚确认宁暂临没事之后,才牵着她回到家, 期间一直没有放开过宁暂临的手。 他坐在沙发上,听宁暂临说完了一系列的事情, 包括她找人把朱一轩给揍了,找的还是别人的男朋友。 徐堂砚看见她尝试性地解释道:“就、我也没有打他,只是吓唬吓唬而已。” “怎么,怕我说你冲动?”他笑出了声。 “阿砚, 我很坏的,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睚眦必报。”宁暂临撇着嘴说道。 徐堂砚不紧不慢地说:“行,那就做一辈子被我惯着的坏小孩。” 他忍不住把宁暂临圈在怀里。 “暂暂,不要把朱一轩的话放在心上。”徐堂砚用手摩挲着宁暂临的脸蛋,很认真地说到:“有的人活在地底都能开出向阳的花,有的人缩在角落里才见不得别人生活的漂亮,为了阴沟里的老鼠而受影响得不偿失。” 宁暂临听他把朱一轩比作阴沟里的老鼠,心情瞬间好了起来,打趣他:“喂,你怎么骂人家呢。” “下次这种事,别去找外人,记得找你男朋友。” “好。” …… 九月初,宁暂临和徐堂砚拉着行李箱,来到了文城,开启了他们的大学四年生活。 大一、大二宁暂临以为自己会过得很舒坦,但没想到根本就不是高中老师说的那般,大学就能随便玩了。 她每天都很忙,徐堂砚也是。 宁暂临忙着学业和画画,而徐堂砚除了法语专业,还多修了一门心理学,两个人有时候只能在上同一节课的时候见见面,最常见面的地方也还都是学校图书馆。 大三这一年,因为宁暂临的绩点以及成绩都很优秀,被老师推荐做了出国交换生,交换半年,她本来是想直接拒绝的,但徐堂砚硬是让她去法国,并且秦顺宜也在那边,很想和宁暂临能有半年相处的日子。 大四回来之后,专业课变少,宁暂临终于有时间和徐堂砚在一块,反而换成徐堂砚忙了。 他找了一家实习公司,在那里实习,然后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 宁暂临还没有找工作的打算,就这么混日子。 她舍友都去找工作或者回家住了,只剩宁暂临自己一个人在宿舍里。 这几天受到台风过境影响,天气都不怎么好,宁暂临看到今天的天气预报说有暴雨,眼看着外面的天阴沉了,她从宿舍里洗了个澡,然后出校门打车去了徐堂砚租的房子那。 他实习公司有些偏,所以这边也基本都是老城区,房子很旧,宁暂临下车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她打开伞跑进单元楼,没有被淋到。 “叮咚——叮咚” 宁暂临按门铃时,徐堂砚刚巧要去洗澡,他把毛巾搭在肩膀上,给她开了门。 “你怎么过来了?”徐堂砚接住熊抱着自己的宁暂临,闻到她身上好闻的沐浴露味道。 宁暂临嗅着他身上寡淡的奶香味,忍不住说道:“徐堂砚,你都二十二岁了,怎么还有奶香味。” “不喜欢?”徐堂砚弯着眼角笑笑。 宁暂临双手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这张脸也没什么变化,你说等我五十岁了,你不会还是这个模样吧。” “吃饭了吗?”徐堂砚问道。 宁暂临踮脚亲了他一口,然后摇了摇头。 徐堂砚箍着她的腰,把人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去冰箱把新给她买的奶酪和泡芙拿出来。 “过几分钟再吃,我去洗澡。” 宁暂临很乖地点点头,她看着徐堂砚去浴室之后,往窗外望过去,雨已经下的很大了,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声响大得吓人。 她坐回到沙发上,把奶酪和泡芙吃完。 等着徐堂砚洗完澡。 浴室门打开之后,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徐堂砚身边,把他手里的毛巾抽了过来。 “我给你擦头发。” 宁暂临拽着他往卧室走去,这间屋子很小,所以卧室也没有几个平方。 徐堂砚被按着坐到床边,宁暂临站着,把毛巾在他头发上轻轻地揉搓着,徐堂砚的胳膊顺势搂住她的腰,脑袋倚靠在小腹上。 “你别把我衣服弄湿了。”她推了推他,又说道:“阿砚,我想搬过来和你一起住。我室友都和男朋友一块住了,为什么我们不行?” “这空间太小了,我怕你住不惯,等实习完之后,我们租一个大点的房子住。”徐堂砚计划着等宁暂临工作之后,再买房子,到时候看她愿不愿意留在文城发展。 宁暂临把毛巾扔到旁边的椅子上,手环到他的脖颈后方,顺势坐到徐堂砚腿上。 “我爸说,等毕业之后,我们就订婚,嗯——,我觉得订完婚之后,到明年夏天就可以结婚了,我喜欢夏天。” 徐堂砚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快就想嫁人,现在的姑娘不都是喜欢晚婚吗? 他想在娶她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 “这么想嫁给我?”徐堂砚笑着问她。 宁暂临点点头,嘴唇贴到他耳边,呼出的气息勾引着他:“你不想听我叫你老公吗?” 徐堂砚喉结上下滑动,她感觉到自己腰间的手收得很紧,随及就被压在了下方。 “你现在喊也可以,我不介意。” 宁暂临把自己的小西装外套脱下来,里面穿着吊带的外穿胸衣,衣服整体是蓝紫色,从锁骨上窝对着的位置往下是交错穿插的抽绳,一直延伸到腰间。 肩带是光面的丝绸质感,设计很有小心思,是两根带子系到脖颈上的。 “老公。”她乖乖软软地喊他。 徐堂砚浅茶色的眼睛盯着挂脖的光面绸带,绸带过于光滑,蹭到枕头就散落开了。 他声音有些压抑又带着渴望:“暂暂,搬过来住吧。” 复古蕾丝袜被吊带下方的钩子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崩开了,中间的抽绳也和宁暂临洗澡后刚穿上身时没什么区别。 窗外的雨势越发得大,台风肆无忌惮地对文城席卷着。 街上倒落着各种树,阻碍了交通,下水道系统也失灵,积攒的水排不下去,整个城市陷入了混乱当中。 有的人为此加班加点,有的人在这场台风里损失惨重,有的人担忧着还在外面未归家的亲人。 可这又关他们什么事呢。 徐堂砚只专注于眼前正在呜咽的小软猫,给她的脊背顺着毛。 她一叫,徐堂砚就忍不住吻住她的唇,可是他又喜欢听她为自己情不自禁地叫出声,于是贪得无厌地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他肩膀上移时,侧头俯在宁暂临耳边,温软的唇瓣若即若离的蹭着耳骨,她娇软的神情、动情、汗珠都被搜刮尽,在耳膜里形成一场完美的盛宴。 雨势还在加大,零零星星地开始落冰雹,雨点在玻璃上越撞越快,有户人家的玻璃似乎被砸破了。 碎成一片,随着漫天的雨砸落到地面上。 徐堂砚只觉得食髓知味,他爱惨了他的红玫瑰,他在暮色降临的海岸用音乐浇灌出来的夜莺,他的宁暂临。 她在徐堂砚的耳朵里长鸣了很长时间,太阳升起照出几缕曙光,宁暂临甚至有一种在此刻消亡殆尽又重生之感。 文城的雨停了。 …… 一年后。 两个人在结婚的前几周,宁暂临突然想去仁济拍一组写真照片,她和徐堂砚在仁济的合照只有毕业时候的那张。 宁暂临在网上找到了一位很出名的摄影艺术家,叫唐海垠,目前刚好在台江,她抱着随便试试的心态私信问了问男人接不接写真集。 宁暂临也没想到唐海垠居然会接两个人的写真情侣照,或许真的是看上自己的出价了? 他们两个人和唐海垠约好的是周天下午在仁济的校门口见面,这周天温度比较低,很适宜拍照。 徐堂砚和宁暂临在三点半的时候,等到了开车来的唐海垠。 他下车之后,走到后备箱处,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宁暂临看着他走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 男人染了棕色的头发,中分露出额头,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穿了一件白西装,里面是黑衬衫,衬衫衣领上是白色花纹,黑色长裤,裤缝上有白虚线,扎进中筒马丁靴里。 他一手推着白色行李箱,另一只手拿着相机,中指上戴的银色环戒,阳光一照很闪眼。 整个人的穿着既复古又艺术,处处透露着属于艺术家的气息。 “是你们俩拍情侣写真集?”唐海垠看到两个人已经换好了仁济的校服,还是确认了一遍。 宁暂临点点头,回到:“对,是我们。” 三个人跟保安说明之后,进了学校里面。 宁暂临和徐堂砚并不是经常拍照片的人,所以全程都是唐海垠一个人边指导动作边拍摄。 他们在金色大圆顶前面的玻璃地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徐堂砚低垂着手往前放了放,相机里拍下了他们在玻璃里的倒影以及影子里错位牵上的双手。 唐海垠把学校的外景都取过一遍之后,找到了教学楼里的楼梯。 唐海垠对外面的自然光不满意,他想要日落的感觉,于是把白色行李箱打开,平摊在地上,拿出了日落灯。 宁暂临穿着裙子站在徐堂砚的身后,他坐在台阶上,抬眼看向镜头。 留下了属于他们俩独有的记忆。 日落灯的橙光铺满了整个走廊。 学校的楼梯间记录了多少青春的故事呢? 有人在此眺望喜欢的男孩子,有人在这里奔赴自己的梦想,又相互交付的真心,也有藏在眼神里的暗恋。 少年承载着日落,追光也追你。 临走之前的最后一个取景。 是在高一、三班。 里面还有两个周末留校的同学在学习,他们和那两个同学说明了原因,然后借用了三班的教室。 黑板上还有学生们写的周末作业没擦掉。 宁暂临找到同样的位置坐下,徐堂砚坐在她身边,拍摄了最后一组照片。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夏天。 徐堂砚的思绪回到了那年仁济的高一。 宁暂临趴在课桌上午休,窗帘拉开着,阳光照在小姑娘的脸上,班里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给安静的空间增添了点热闹。 徐堂砚看着身边的宁暂临,静悄悄地拿起自己的笔记本抬着胳膊给她遮住了阳光。 他一直盯着她,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看也看不够,甚至还衍生出几分想念。 窗外夏树葱茏,只有少年心中那腔模糊的爱恋随着凉风坠落又回弹。 徐堂砚拿起笔,在自己笔记本上写下了一句话,字体是好看的行楷,带着清隽朗润的少年感。 [蝉鸣响起,我在想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