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碎楠 作者:朝鹰 文案: 世人皆知暗香阁有三条规矩。 第一,没有不敢杀的人,只有价钱不够高的单子。 第二,派出去的杀手不死,追杀就不会停止。 第三,叛离暗香阁的杀手,永远会被暗香阁追杀。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碎文;荆楠; ┃ 配角:莫川;隋桓;隋夫人; ┃ 其它: 第1章 (上) 世人皆知暗香阁有三条规矩。第一,没有不敢杀的人,只有价钱不够高的单子。第二,派出去的杀手不死,追杀就不会停止。第三,叛离暗香阁的杀手,永远会被暗香阁追杀。 暗香阁的单子一般有下面的人专门负责接管,但今天有人找上阁主非要亲自见面。 只因其想杀的人,有些难。 “听说你想见我?”屋子里弥漫着沉香,室内光线晦暗,声音从屏风后徐徐传来。 来者端端正正地作了一揖,低眉道:“我已派人杀过此人多次,却次次不得。” “为何?“ 来人皱眉道,“她身边有个形影不离的暗卫,武功高强的很。“ “你们杀了多少次?“ “五次,而且派去的杀手一个比一个厉害。“ 阁主起了兴趣,微乜了眼,“好,我们暗香阁接了。“ 那人现下松了一口气,“多谢!“ “那么此后,她的生死再与你无关,只与暗香阁的荣誉相关。倘若派去杀她的杀手死了,我们不会再接她的单。“ “好。“ 这人走后,一男子上前道:“阁主,此人似乎有所隐瞒。” “嗯,无妨。” 莫川接到任务的时候,未作他想,带了香囊,便离开了暗香阁。 此女子名唤碎文,居住在江南的易塘镇。莫川来到江南的时候已是月余之后,此时正值夏末秋初,天气转凉。 这天下着绵绵细雨,莫川找到碎文的时候,她正立在湖心亭中吹箫,凉风吹拂着她的青色衣摆。 莫川并没有走近,只是隐匿在树林中,观察者视线中的人。 只是碎文转身的那一瞬,莫川怔住了。 她生了一双金瞳。 碎文戴上帷帽出了亭子,顺着走廊来到湖畔,离开之时视线似有意无意地擦过莫川所在的方向。 而莫川只是呆立在原地,茫茫然地看着她离开亭子,沿着小道隐没在一片树林中。 碎文回到宅子后,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喝了下去。 碎文总觉着在哪见过方才暗中观察她的人,只是记忆有些久远,她想得有些费劲。碎文却也不心急,能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罢。 “阿楠。“ 一个男子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小姐。” 碎文摩挲着杯沿道,“方才那人似乎和之前派来的杀手不一样。” “好像是暗香阁的人,小姐你要多加小心。” “嗯。”碎文点点头,又取了幅画给他,“把这幅画拿去卖了吧。” “是。”荆楠双手接过画便离开了。 碎文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一个人才悄然而至。 “我们是不是见过?”碎文静静地仰望着还未开花的梅树道。 莫川看着她的背影道,“我一生只见过一个人是金色的眼睛。” “那日在街市中的人是你。” “是。” 那是十一岁的时候,碎文和少主一起下山游玩,却不慎走散。 风吹落碎文的帷帽,一个男孩看见她的模样惊异道:“金……金瞳!” 声音不大,这两个字却足以吸引住过往的路人。一群人围着她指指点点,也不知谁先把篮子中的菜砸向了她,接着便骂声不断,更有甚者用石子扔她。男孩见此也有些不知所措,悄悄地躲在人群中看着无助的她。 碎文跌坐在地上,更是恨恨地瞪着那个男孩。 少主闻见吵闹声终于赶来,为她拭了泪水,轻轻地拨去头发上的菜叶。 看着狼狈的她,少主眼带怒气,一把拔出了剑,“谁再动手,休怪我剑下无情!“ 看着为她挡住所有非难的背影,碎文把这个人永远地记在了心里。 “我欠你一句道歉,对不起。“ 他的话把碎文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但你还是要杀我的,对不对?“ 莫川紧握着剑柄,“现在不会。“ “所以你现在只是来道歉,以缓解你的内疚?“ 莫川沉默着,没有答话。 碎文转身向他走近,直视他的双眸道,“你的武功在暗香阁排第几?” 莫川看着她的模样,神情有些恍惚,答道:“前十。“ 碎文点点头,也不知荆楠是不是他的对手。 碎文看了眼别在他腰上的匕首,一把抽出放在他脖颈边,“刀刃确实锋利。” 莫川也不知怎的就被她钻了空子,直到这时才惊醒过来,而碎文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夺回匕首抵在她脖子上,被割断的几缕青丝飘然而下。 碎文虽不懂武功,可凭这动作之敏捷,也约莫猜出荆楠要想杀死他恐怕不易了。 他们俩此时的距离靠的极近,碎文盯着他的眸子不说话,莫川仿佛走了神。 突然一声兵器相撞的声音惊动了两人,匕首被打落在地,莫川被荆楠一掌拍退数步。 荆楠皱眉道,“小姐,你没事吧?我真不应该……” 碎文笑着看向他,“不用担心,我没事。” 莫川深深地看了碎文一眼便飞身离开,荆楠还想追去但被碎文止住了。 回屋后碎文给荆楠倒了杯茶,一脸从容,“喝杯茶,压压惊。” 荆楠接过茶盏却也没喝,“小姐可是故意支走我的?” 碎文笑了道,“你不走,他怎么肯现身呢?” 荆楠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可是刚刚他都差点……况且小姐还对他使用摄魂术……总之,这样实在太危险,小姐以后还是莫要这样做了。” 碎文拍拍他的肩膀,“放宽心,我自有分寸。我要休息了,你先出去吧。” 荆楠还想劝些什么,但想到她不会听进去,只好恭敬地作了一揖,退了出去。 自莫川出现后的几日,荆楠见碎文连着几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捣鼓着什么,而碎文一旦沉下心来做什么便会废寝忘食,荆楠委实放心不下。 “小姐,小姐。”荆楠在门外唤道。 许是太过专注,隔了许久才传来一声“何事?” “小姐,该用膳了。” “进来吧。” 荆楠把膳食端进去后,却不见碎文有要用膳的意思,只是问道,“阿楠,无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听我的吗?” 荆楠认真道,“小姐的命令自然是要听从的。” 碎文瞥了他一眼,轻声道“我早不是什么小姐了。” 在御剑山庄的日子仿佛是已经非常遥远的过去了,多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荆楠一时错愕,继而又诚恳道,“我会一直陪在小姐身边的。” 碎文听见这句话,神情有些惘然,她记得那是在很多年前的一个黄昏,少主把荆楠带到她跟前,说这个人以后便跟着她了。 碎文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这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少年便走开了,碎文犹记得那时的他梳着利索的马尾,脸上还蹭了几处小伤,而对她的金瞳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诧异。 第一次开口和他讲话,是在碎文知道少主要娶妻之后,那时她坐在秋千上垂头道,“他走了,又是我一个人了。” 守在几步远的荆楠忽然开口道,“我会一直陪在小姐身边的。” 碎文抬眸看着他却并没觉得有多欢喜,因为在他的眸子里碎文看到了怜悯。那时的碎文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身边的人都会离开的,总会离开的。 可这一陪便是七年,碎文这七年中最困难的时刻似乎都是他陪伴着度过的。如今再次听到这句话,碎文感觉到心底最冰的一角似乎也在悄然融化。 “你觉得阿文怎么样?”碎文忽然开口道。 “什么?” “改口叫我阿文怎么样,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别人这样叫了。”碎文注视着他,些许期待。 荆楠知道以前只有少主才会这样亲昵的叫她,他并不想用同样的这两个字叫她,“还是叫小姐吧。” 碎文佯装生气道,“方才还说什么都听我的呢。” “呃····” 碎文翻了页书,垂眸道:“不想便算了吧。” 荆楠看见摆在桌上的制香器具,皱眉道:“小姐是在制香?” “不错,不过是毒香,杀人于无形之中。” 荆楠的眼睛瞥向别处,“小姐怕我打不过那个杀手?” 碎文看了眼他,把他的不高兴尽收眼底,笑道:“你武功当然是很厉害的。”隔了一会儿,又道:“只不过这个人和之前的杀手不一样,他的武功绝对不在你之下。” 荆楠不认同道,“所以你要自己杀了他?” 碎文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这次你就别管了,我自有打算。” 荆楠抓住她的手腕,认真道:“自那日和小姐一同离开御剑山庄,我便发誓一定要护小姐周全,若有人要杀小姐,我必杀之。” 碎文靠近了他,轻描着他的眉毛,“答应我,这次别管。也不要和他动手,答应我。” 荆楠虽明白碎文是为他好,可还是有些失落,眼神黯然道,“好。” 今夜是上元节,长长的街道,人潮涌动,花市灯如昼。莫川离碎文两人虽隔了好一段距离,眼睛却紧紧锁住着她,他总是能在人群中发现她。 这些日子莫川其实一直徘徊在这个小镇,并未离开,偶尔能撞见碎文和荆楠出现在街市上,但也只是远远地跟随在不远处。 看着荆楠能和碎文并肩走在一起,莫川心里有些酸酸的,可当发现自己有这种感觉后,莫川怔住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小时候第一次看到金瞳便时常想起她时起,还是上次见到吹箫时的她时起,还是这么久来悄悄地看着她时起,浑然不知地喜欢上她了呢。 莫川开始动摇了,他不知道这个人他下不下得去手。 只是这片刻的愣神,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莫川的视线中。莫川向前走着,想找回她的身影,神色慌张,却突然被人拉进了一条幽暗的小巷。 莫川瞧见是碎文便任由她拉着,只是不见她身旁的护卫去了哪。碎文在人群中闻到了他身上的香,虽然很淡,但很独特,对于善于制香的她来说仔细用心便能闻到。 于是便趁荆楠给她买面具之时,悄悄溜走了,用了随身携带的药瓶里的香便去找莫川了。 碎文看见他的神情问道,“可是在找我?” 莫川微愕,却也大方答道,“是。” 碎文脱下帷帽,踮起脚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逼他低下头,此刻两人近到都能在对方瞳孔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碎文凝视着他,幽幽道:“这么久了,迟迟未动手,可是喜欢上我了?“ 莫川似是魔怔了,呆呆道:是。“ 碎文有些惊异,但更多的想到的却是,如此,杀他会不会容易些。 碎文想与他待久些,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莫川。” “你的家乡在哪?“ “衢州宜乡。“ “好,我记住了。“ 碎文瞥见巷口的人影站了有一会儿了,便缓缓放开了他,小声道:“三十傍晚,那个亭子,不见不散。“ 说完便把莫川留在原地,向巷口走去,牵起荆楠的手,“走吧。“ 碎文把荆楠带到人迹罕至的湖边上,荆楠便抽出了手。 身上还留有余香,碎文走开了几步,“一会儿会有烟花,从这里看更好看。” 碎文见荆楠不作声,便转身打量着他,“可是生气了?“ “不敢。“荆楠低头作了一揖,让人瞧不见他的神色。 碎文知道他越是这样便真是生气了,便道:“我自有我的考量,你无须在意。” 荆楠闻言便沉默了,碎文知晓他的心思,一个护卫若是不能保护自己想守护的人,那还有什么价值呢,只是碎文也是个固执的人,她不想荆楠受到伤害,更不想让他因她丧命。 这时湖的对岸放起了烟火,升空的烟花绽放在夜幕中,倒映在湖面上,倒映在他的眸子里,碎文笑着对他道,“你的眼睛很好看。“ 荆楠闻言转眸看向她,那是一双金色的瞳仁。第一次看见金瞳时,他的确有些震惊。可当碎文看向他时,吸引住他的不再是瞳仁的颜色,而是她的眼神。 他只知道,这个女孩很孤独,比他还要孤独。后来,荆楠听了庄里下人的闲言碎语,才知道了个碎文身世的大概。 九岁那年,全村的人死于怪病,只有碎文活了下来。后来少主把他带进了山庄,请来的医者都对碎文的金瞳无法可施,各种关于碎文的传闻也在庄中流传开来,多半都是难听不入耳的。 在村子里也好,在山庄里也罢,从小到大,碎文便一直活在别人的讥笑和嘲讽中。她便把自己和外界隔绝,能走进她世界的人寥寥无几。 第2章 (中) 近日碎文又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的翻阅书册,这让荆楠有些头疼。小姐总是这般无所谓自己的身子,他也提醒过很多次,可碎文依旧我行我素。 只是这次荆楠在门外喊了小姐多次,却不见有回应,便估摸着她又在书案上睡着了。他便轻轻推开门,把膳食放在了桌子上,便拿了毯子为她盖上。 荆楠看着碎文的睡颜有些留恋,便呆站了好一会儿。忽又觉得这样对小姐不敬,本想就此离开,可鲜艳的红硬是拽住了他的脚步。 刺眼的鲜血从鼻孔处流出,从耳道中流下,荆楠立刻拍醒了小姐。碎文看着他,睡眼惺忪,可不一会儿,她便醒了神。口腔里弥漫的血腥味让她有些难受,可她更头疼的是这一幕偏偏被荆楠瞧见了。 “这怎么回事?”荆楠皱着眉问道。 碎文刚想开口说话,鲜血便从嘴角流出,她又立刻闭了嘴。她起身拿了个杯子,把口中的血吐掉,又拿出帕子把血擦掉,道:“无碍。“ “都这样了,你还要瞒我?“荆楠此刻是有些生气的,可对着小姐他又不好发作。 碎文看着他纠结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但看他严肃的神情,便也只好憋着。 荆楠眼尖,瞧见了放在床头的一个药瓶,便径直走过去。碎文想拦下他,可他动作快,已经打开瓶塞嗅了嗅,发现正是碎文那日上元节时身上用的香,他闻到了的,只是小姐似乎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香味很淡。 思及前后,荆楠有些惊心,“你把毒香用自己身上?” 这也不难解释那日她为何靠那个杀手如此之近,那么这几日小姐便是在研制解药了。 只是看碎文如今的模样,荆楠便知道解药没那么容易制出来。而荆楠也知道碎文一向只会用毒杀人,并不会制解药救人。 碎文一时哑口无言,走上前想取回药瓶把它收好。只是突如其来的破碎声把碎文吓了一跳,荆楠把药瓶给摔了,这是第二次荆楠在她面前发脾气,第一次还是很多年前了。 碎文知道这回荆楠是真的气极了,碎文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荆楠却忿忿地看了她一眼便拂袖而去。 碎文轻叹了口气,却也不打算向他多作解释,想着他总会消气的。只是可惜了这香,她幸苦制出来,如今却是不能用了,而制香原料也用完了。 碎文只近距离近身过莫川一次,也不知道足不足以令他中毒。之前是算不准莫川什么时候会出现,碎文便日日带着药瓶。 后来约定了下次相见的日子,碎文便打算届时便在身上多用些香,现在看来却是没有守约的必要了。 而自第一次见面便试着施摄魂术杀他时起,碎文便知道这个法子不可能了,莫川的警惕性太强,刀子刚靠近他脖子,下一瞬刀尖便对向了自己。 思及此,碎文有些郁闷,复而重重地叹了口气。 而荆楠此刻在院落后的竹林中,刀剑挥舞,卷起阵阵风,扬起片片叶。荆楠发泄着心中的怨气,脑子里闪过的都是多年前的片段。 荆楠记得那还是在御剑山庄的时候,少主当上庄主后不久,庄内的事便多半交给他夫人打理。隋夫人素来讨厌碎文,庄中的流言有些便是从她口中传出的。 一日趁着荆楠随庄主外出办事之时,隋夫人便挑事对碎文用了私刑。荆楠接到命令时,便立刻赶往了山庄。看到碎文的那一刻,他的心仿佛也空了一块。 那时的碎文身上布满血痕,脸上脏兮兮的,一双眼空洞无神。 可更让荆楠害怕的是,此时的碎文与老虎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老虎在一旁蓄势待发,而碎文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毫无反抗之意。而隋夫人领着众人在圈外如看戏一般看中笼中的人。 那一刻,荆楠知道,碎文是想求一死的。幸而他及时赶到才救下了她,如今想想依然觉得后怕。荆楠蓦地停下了手中的剑,他忽然想到也许碎文求死之心从来就没有消过,所以才一直无所谓自己的身子。 对此,荆楠是怨碎文的,她真的了无牵挂可以了结自己的性命,那么他之于她又算什么。可荆楠更多的是怨自己,怨自己那次没有早点赶到让她少受些苦,怨自己如今还是不能完全保护她。 三十的那天,莫川如约来到了那个亭子,天地白茫茫一片,西风灌进莫川的衣襟,刺骨的冷。 莫川站在亭中远望,想起了第一次在这见到碎文的场景。幽沉的箫声拂过耳畔,纤长的手指在舞动,衣袂在风中飘扬。 莫川等了很久,他也知道碎文可能不会来了,可他还是想等下去。可莫川又有些不想见到她,暗香阁那边已经在催了,他不知道若是再见到她,他能否下得去手。 他弟弟的性命还在暗香阁手中,若是这次任务不能成功,他和他弟弟都不能活下去。莫川握紧了别在腰间的匕首,眼神变得犀利。 碎文那天的确没有去赴约,她的毒又发作了,鲜血落在书页上,碎文重重地摔倒在地。荆楠听见屋内的动静便进屋查看,碎文此时的面容有些可怖,鲜血从鼻孔流出,从耳朵流出,碎文擦得满脸都是血迹。 荆楠蹲下身扶住她,“怎么样了?” 碎文蹙眉笑道,“好像不太好。“ “可有他人能制这毒的解药?“ 碎文的眼睛瞥向别处,有些为难,荆楠便知道有了希望,“快说!“ 碎文缓缓吐出两个字,“少主。“ 荆楠闻言便愣住了,碎文又道:“当初便是少主教会我制此毒的。“ 只是过了一会儿,荆楠便道:“我带你去御剑山庄。“ 碎文按住荆楠的手,“我不想去。“ 荆楠的眼神黯淡,“小姐,我希望你活下来。“ 碎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垂眼道,“好吧。“ 隐匿在屋外的莫川将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莫川发现自己中毒后便想向碎文来找解药,却正好听到这些。 却不想碎文也没有解药,莫川作了尾随他们一起去山庄的打算,便将屋子望了一眼转身离去。 荆楠抱起碎文至床上,又为她盖好被子。血已经止住了,荆楠打湿了手巾为她擦拭血迹,便要离开让她先好好休息。 只是碎文在他转身之际拉住了他,“阿楠,陪我一会。“ 荆楠犹豫了片刻,还是依言坐在了床边,碎文便起身枕在了他的腿上。 荆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碎文安心地闭了眼。 过了好一会儿,碎文忽而道,“自少主将我带回山庄那日起,我便喜欢上了他。 “阿楠,从小到大,少主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他教我读书,教我制香,为我出头,陪我玩闹,那时我的眼里,我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我想少主也是有些喜欢我的吧。 “直到后来为了山庄利益,少主娶了那个女人,我便再也没同他说过话。 “我整天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把自己与他们隔绝,可还是会听到下人聊着庄主和夫人之间的事情。 “我想离开那里,可又舍不得他,我总期盼着他哪天能主动来找我,可是再也没有。 “后来那个女人快把我折磨至死的时候,我知道是少主让你去救我,可我那时希望看到的赶来救我的人却没有来。 “也是从那时起,我累了,我想离开了。” 碎文哽咽道,“只是我还是放不下,昔日韶华,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荆楠安静地听着,他的心也沉沉的。 荆楠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轻声道:“还有我,还有我……” 碎文的呼吸逐渐均匀,悄然地睡着了。荆楠小心地抬起她的头放在枕头上,便起身轻声离开了屋子。 荆楠静立在院中,抬首仰望着挂在天上的一轮明月。小姐不想再回到山庄,荆楠亦是不想让她回去。 小姐曾经在山庄里受的磨难和痛苦,荆楠知道,他都知道。 寒风吹开了屋门,吹灭了书案上的烛灯。 隋桓放下笔,又点燃了灯,他近日总感觉心里闷闷的,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每每夜深人静时,隋桓总是会想起她,她现在过得还好吗。不过幸好有那个人陪在她身边,他还算安心些。 对于她,隋桓是愧疚的,因而也一直没去看过她,他不敢。 他早就想让她离开山庄,他不能给她什么,而她也身陷囹圄之中,可他又舍不得他。 直到她忽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山庄,他才觉得心如刀绞。 这时,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子走进书房,她端了吃食来,“夫君,用些点心填填肚子吧,处理完了事务便早些休息吧。“ 隋桓头也未抬,淡淡道,“放着吧。“ 女子抿了唇应了声好,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一个丫鬟跟在女子身后,“夫人,庄主对你还是态度冷漠吗?“ 女子微乜了眼,“她死了没?“ “暗香阁那边还没有消息呢。“ 隋夫人低垂了眼,若是庄主知道她派人追杀碎文,他会怎么做呢,也许彻底和她决裂吧。可即便如此,她也希望那女人死了才好,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 而且自从那次她差点杀死碎文后,庄主便对她态度十分冷淡,多年了仍旧如此,因而隋夫人也不怕破罐子破摔。 可隋夫人还是心有不甘,这么多年了,她一如既往地对他好,难道他看不到吗?只是后来她才明白,那个人不喜欢你,你对他再好也无用,他不喜欢你便是真的不喜欢。若说恨,亦不是没有,只是更令她难受的是爱恨交织,爱而无结果,恨而不彻底。 休养了几日,荆楠便带着碎文前往御剑山庄。碎文却也不着急,一路上走走停停。荆楠拿她没办法,只好边陪着她四处游玩,边劝着她赶快启程。 马车经过一个镇子时,碎文见镇上热闹的很,便耍性子要荆楠陪她在这里玩几日。荆楠拗不过她,只好应了她在客栈住下了。 放了行李,碎文便拉着荆楠去街市逛了。路过一个首饰摊时,碎文驻了足仔细瞧着摆出来的发钗簪子。 “小姐可有喜欢的。”荆楠问道。 “我看那个玉簪不错。” 荆楠皱眉道,“看样式像是男人用的。” 碎文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荆楠垂着眼付了银子,喃喃道:“是买给庄主的吗。” 荆楠说的声音极小,可碎文敏感,仍是听见了。她愣了一瞬,便忽而笑起来。 她接过玉簪插进荆楠梳起的发髻中,明眸含笑,“不,是买给你的。” 说完便转身而去,荆楠呆愣在原地,手不自觉得摸向头上的玉簪,嘴角掠过一抹浅浅的笑。 没走几步远,碎文便看到不远处围了一群人,议论纷纷。 碎文走近了站在外围,却也瞧了个大概,听了个大概。被围观的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而这男孩因偷吃东西被店老板追出来打。 看着此情此景,碎文想起了十多岁时,被众人欺凌的她,和解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少主。碎文记得那时看着少主的背影,觉得他好高大,便想永远这么躲在他身后,能为她遮风挡雨。 只是后来,这个为她挺身而出的人不在了,她失去了庇护,便独自扛起了所有苦难和悲痛,而守护她的人变成了站在身旁的荆楠。 思及此,碎文侧首将荆楠望着,荆楠注意到碎文的视线,便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似是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 荆楠的耳根开始泛红,他想让碎文收回焦灼的视线,便问道:“小姐方才在想什么?” 碎文知道他的心思,笑了一下,转而平视前方,“在想会有人帮他吗。” “小姐可要我帮他?” 碎文久久没有回应,荆楠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低垂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荆楠走进圈内,抓住正要打向男孩的手,“请适可而止吧,我可以帮他付钱。” 店老板想抽出手,却不料这人的力气如此之大,一时颜面有些挂不住,便气道:“你又是何人?这小杂种偷了我家东西,我还不能教训了?” “你执意如此,莫怪我出手了。”说完,荆楠另一只手便揪着老板的衣领,将其提起来又重重地甩在地上。 店老板脸上挂了彩,却又感到此人武功高强,只当自己今天倒了八辈子霉了。他起身站稳后,愤愤地瞪了荆楠一眼,又在小男孩身上啐了口痰,便忿然离去。 好戏结束,众人也纷纷散去。碎文走上前扶起坐在地上的小男孩,男孩站定后却不料猛然狠狠地咬了碎文的手一口,碎文惊呼出声也瞬间松了手。 男孩白了她一眼,“假惺惺。” 转眼,便跑走消失在街市中了。 男孩咬的厉害,手上已然见了血。荆楠问道,“真是狼心狗肺,小姐,我们去医馆看看。” 碎文用手帕随手擦了擦血迹,“不了,不碍事的。” 那个小男孩戾气重,像个全身长满刺的刺猬,和那时候的她一样。 荆楠还是道,“小姐,我们还是去看看大夫吧。” 碎文是有着顾虑的,若是去看大夫,免不了看出她中毒之事,到时候荆楠又少不了的要担心了。 碎文不得不沉下声来,“我说了,不去。” 荆楠还想说些什么,但又知晓碎文的倔脾气,轻声叹了口气。 碎文又笑道,“放心,这些小伤算不了什么,我回去会好好包扎的。” 荆楠无奈地嗯了一声。 第3章 (下) 隋桓听到消息的时候,手中的棋子滑落,他听见一小厮来传报,“庄主,有个自称叫碎文的女子说要见你。” 碎文,他有多久没有从旁人口中听见这两个字了。而他亦是有多久没见她了,很多年了,很多年了。 这些年,他也曾反反复复地想过派人去追寻她的行迹,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与其把她重新找回来让她继续在山庄中饱受煎熬,倒不如放了她成全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只是以前他舍不得,而现在他想明白了。以前的爱是自私的,所以即使知道自己的婚姻会给她带来伤害,即使知道隋夫人对她百般刁难,即使知道她在庄中过得不快乐,他也想把她留在身边。 就算她再也不对他笑面相迎,看他的眼神亦是冷淡的,他也想着只要知道她在身边就好了。 但自从碎文悄悄离开山庄的那日起,他才醒悟自己的自私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于是他便希望只要她幸福,过得自由,一切就好。 庄主眼中的震痛那小厮瞧得一清二楚,见庄主久久不能回神,便又问道:“庄主可要见她?” 隋桓有些无错,复而伸手道:“快……快请!” 小厮见庄主从未如此失态过,以前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让新来的小厮不禁好奇这碎文到底是个什么人。 疑惑归疑惑,他还是赶忙去请人进庄。山庄占地不小,从大门口走到庄主书房也要走上好一段路。 在这期间,隋桓也能够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安静地坐在书案前看书,只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而另一边碎文走在御剑山庄里,一切恍然如昨日,熟悉的房屋,熟悉的石子路,熟悉的梅花树。 经过一个花园时,碎文怔愣了一会儿,吊在树上的秋千还在那,偶有微风吹的绳索晃动。碎文记得这个花园承载着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了。 陪同的荆楠把小姐的神情尽收眼底,眼眸也跟着垂了下去。他不希望小姐回到这里其实亦是有私心的,他是不愿意小姐和庄主再见面的。 带路的小厮见她看的出神,便道:“这是庄主特意吩咐下人要勤加打理的花园。姑娘,我们这边走吧。” 走了不久,便见一装扮精致的女子向这边急匆匆地行来,身后跟着几个丫鬟。 碎文见到那人顿住了脚步,慌张在心里泛开,手指不自觉的握紧。那一鞭鞭的痛打时常出现在她的梦里见,噩梦缠绕挥之不去,说对她没有恐惧是不可能的。 荆楠看出她的害怕,上前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这时才发现她的手心早已汗湿。荆楠是知道隋夫人曾经对碎文的所作所为的,他还记得那日看到她满身血痕的样子只觉得心疼。 小厮提醒道,“姑娘,那是我们的庄主夫人。” “嗯,我知道。” 这时隋夫人已走至眼前,视线在碎文和荆楠间来回瞟着,盯着碎文道:“你还敢回来?” 碎文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走上前站在她面前。 突如其来的掌掴打得隋夫人偏过头去,嘴角流出鲜血,可见碎文下手用了狠劲的。就连荆楠也微鄂偏过头看她。 这一掌扇下去,碎文心里默默地吐了口气,觉着畅快了许多。这一掌便算是和过去做个了断,之前的慌张害怕也消散了许多。 隋夫人呆愣了片刻便回过神来,怒道:“你竟然敢打我!” 说完便扬起手要扇回去,只见荆楠身上的佩剑已出了鞘,刺眼的白光让隋夫人惊心,她犹记得那日荆楠是怎样冲出重围,杀尽阻拦的人救走碎文的。荆楠对她的恨意可能随时爆发从而杀了她,隋夫人只好按压住内心的愤怒,就此作罢。 “阿楠,我们走。”碎文看都未看隋夫人一眼,绕过她便离开,荆楠便也跟着她走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隋夫人攥紧了手指,指甲陷进肉里滴出血来。 待走远了,碎文轻声问道,眼眸低垂,“我是不是和你心里想的不一样?” 荆楠回道,“我只觉得小姐打的不够重。” 碎文噗嗤一声笑出来,转头看着他,“我喜欢这个回答。” 踏进书房的时候,碎文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在房中,眼角便有些湿润了。 “少主。” 熟悉的称呼对碎文对隋桓来说都是一种回忆,碎文好久没有说过这两个字了,隋桓亦是很久没有听过这两个字了。 隋桓缓缓地抬起头,看见碎文的模样,眼睛亦是有些红了,她的身形消瘦,一双眼睛淡漠如水,看他的眼神也不再有恨意。只是这样更让隋桓害怕,他怕他还没放下而她已经松手了。 还未待隋桓开口,碎文先开门见山道,“我中毒了,来要解药的。” 隋桓起身走近她,急道:“你中毒了?” “嗯,是你以前教我制的毒香,你应该是有解药的吧。” 隋桓思忖了一会,眼神变得幽暗起来,看了荆楠一眼,“我想单独和你说会话。” 荆楠闻言却也没动作,只待碎文点点头后,便看了隋桓一眼再默默地退出去。 隋桓压低了声音说道,“碎文,你还喜欢我吗?” 碎文有些惊讶他会突然这么问,却也只是坐下来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道:“你想说什么?” 隋桓凝视着她,缓缓道:“我想娶你。” 碎文闻言,怒意便涌上心头,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你什么意思!” 隋桓逃避了她的怒视,声音有些虚,“如果你答应嫁给我,我便把解药给你。” 碎文站起身,摇头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隋桓眸光微动,却只是沉默着。碎文回来了,幸福离他如此之近,他不想再错过。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说完,碎文转身便要离开。 “慢着,”见碎文停下了脚步,又道:“你可以考虑三天,这期间你先在你原来的地方住着吧。” 碎文没有回应,推开门便离开了。她见荆楠有意站得远,便知道方才的对话他是不曾听见了。 回到以前居住的地方,似有暖流涌上心头,院内的梅花树开得正艳,屋檐上的燕窝似有人修补过,屋内的陈设仍旧摆放如初,一切是如此的熟悉。 那时候,在这方别院里,只有她和荆楠相互陪伴。碎文总是静静地靠在窗台上望着月亮,而荆楠便站在不远处悄悄地看着他。 碎文曾经问过荆楠,“为什么你甘心守在这一个空荡荡的院子里?” 那时荆楠凝视着她的双眸,“我守的不是这个院子。” 指尖轻拂过桌面,碎文发现并未沾染上丝毫灰尘,垂着头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小姐。”荆楠忽然开口道。 碎文抬起头,“怎么了?” “方才····”荆楠自知不该过问谈话的内容,但他又怕小姐会亏待自己,“方才,小姐和庄主谈了什么?” 碎文定定地看着他,“他要我嫁给他。” 闻言,荆楠震惊地抬起头,一时间神情复杂,过了好一会儿,他撇过头道:“小姐可以如愿了。” 碎文把他的头扳回来,好让他与她对视,“我以为你知晓我的心思的。” 荆楠低垂了眼沉默着,碎文又认真道:“荆楠,因为你,我想活着。” 荆楠的眼睛似瞬间照进了光亮,抬眸凝视着她。 “庄主以成亲为条件给我解药,我假装答应他,等拿到解药后,成亲那天你便带我走,好吗?” “好。” 夜里,碎文忽然睁开了眼,下了床便审视着房中的一切,眼睛骤然微乜。 她打开房门,也不知荆楠有没有睡着,只好对着他的屋子轻声唤着他的名字,若是睡了便等明日再说。 却不料只一会儿,荆楠便出现在她面前,“小姐,怎么了?” 碎文让他进了房,关上门后,严肃道,“莫川来过了。” 荆楠皱眉道,“那个杀手?” “嗯,”碎文有些忧心,“能逃过山庄内暗卫的视线而进到我房间,阿楠,这个人不能小看。” 荆楠不得不警惕起来,“小姐,我还是守在你屋内吧,我只待在屏风后。” 碎文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便也答应下来。 “他和我一样也中了毒,想必刚才是来找解药的。这次不得,他肯定还会有所行动。” 荆楠见她的眼睛发亮,便知她有了主意,“那小姐想怎么做?” 只见她勾唇道,“引蛇出洞。” 成婚那日,碎文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用红纸染了嘴唇,还差眉毛没画。 便看着镜子中站在身后的人,向他问道:“阿楠,可愿为我画眉吗?” 荆楠闻言惊愕地看着她,眼眸中起了波澜,“小姐,我没试过,画不好。” 碎文浅浅地笑了,“那好,以后便让你多试几次。” 碎文拿起笔在眉骨上描摹着,画好后,便偏头问荆楠,“我好看吗?” 荆楠看着她,有片刻的痴神,他幻想过小姐穿红装,戴凤冠的样子,但却远不如小姐此刻的美丽惊艳。 只听见自己缓缓道出,“好看”。 碎文笑了,起身牵过他的手,道:“下次,我会更好看。” 庄内的丫鬟来催了,说是吉时到了,碎文便盖了红盖头被她扶着去了,而荆楠紧紧地跟在小姐身后,神色有些担忧,他知道小姐今天会有危险。 隋桓牵着碎文手的那刻,眼角便染上了笑意,他轻声道:“阿文,今后我会好好待你。” 碎文闻言有几分的触动,却也没有多感动,她对他的情意早就断在离开山庄的那日了。 拜过堂后隋桓便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了碎文,“我答应你的。” 碎文接过盒子,给了荆楠一个眼神,便打开了盒子,一粒药丸出现在眼前。 便在这时,一个人影忽然从天而降夺走了锦盒,接着便要取碎文的性命。幸好荆楠早有准备抽了剑便和莫川打斗起来。 碎文自是担心荆楠的,便对隋桓厉声道:“还不叫人来?” 隋桓也反应过来,立刻把暗卫全数唤出,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可让碎文担心的是,莫川此人武功太过高强,以一敌多却不见有多吃力。 隋桓看出刺客是冲着碎文来的,便想趁着有暗卫拖住他,拉碎文先离开这里。那边暗卫已死了一些人数,皆是刀刀致命。连荆楠手中的剑也被打落,身上染了红,却也尽力缠住莫川待他失误。 而莫川一眼便看见想要离开这里的碎文二人,便突然跃身飞出重围提了剑向碎文刺去。 隋桓此时身上未着佩剑,若是想要救碎文只能以身相护,可若是他死了,膝下无子,家无兄弟,山庄又该怎么办? 便是这片刻的犹豫,长剑便已刺入身体,碎文瞪大着眼睛,一时失了神。那一瞬就发生在电光火之之间,原是荆楠大喊一声小姐,便飞身过来用手抓住了剑。 只是那剑走得疾,丝毫未有停滞之势,便用身子挡了上去。长剑穿过胸膛的刹那,鲜血也溅上了碎文雪白的脸颊。 荆楠挡住了他的剑,不禁让莫川也有些意外,也正是须臾的分心,让庄中的暗卫有了可乘之机。下一瞬,便有刀刃抹了莫川的脖子,莫川带着震惊的眼神倒了下去,却久久不能瞑目,只因他还有所牵挂。 碎文是被荆楠的倒地给惊醒的,她用着发抖的手拨去荆楠额前的乱发,声音颤抖地重复着他的名字,“阿楠,阿楠,阿楠····” 豆大的泪滴落在他的脸庞上,他费力地抬起手为她擦去泪水,“小姐,你说过你想活着的,答应我,活下去。” “不,不要离开我,求你了,求你!”碎文抓着他的手,极力地感受着他残有的温度。 “小姐,答应我,好吗?” 碎文摇着头,说不出话来,泪水花了眼睛,他的模样有些朦胧。 “答应我,活下去····”荆楠无力道,声音越来越小。 碎文见他还想说什么,便低头把耳朵附在他唇边。 “下一世,我想为你画一辈子的眉,阿文。” 那只抚上她脸颊的手终是垂了下去。 碎文弯曲着身子,咬着嘴唇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右手用力地捶打着左胸,好想把那里的肉剜出来。 站在一旁的隋桓眼看着发生的这一切,他无能为力。而能做的,只是蹲下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锦盒,放在碎文的手心里,“荆楠临死前的愿望,是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 碎文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锦盒,慢慢地打开它,取出药丸用力地吞了下去。 只是下一瞬,鲜血便自口中喷涌而出,这样的变故让隋桓错乱了,“怎么····怎么会这样?” 他抓住碎文的手,“碎文,碎文!你挺住,我,我带你去看大夫!” 碎文知道少主是不会害她的,想必是有人动了手脚。只是她感觉得到,这毒药下得猛,怕是无力回天了。 碎文摇了摇头,笑看着少主,刚想张口叫他别费心,便又吐出一口血。 碎文想着,这样也好,如此阿楠在黄泉路上也有个伴了。 她缓缓地躺在荆楠的身旁,枕在他的肩上,嗅着熟悉的味道,碎文阖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曾经与阿楠发生的点点滴滴。 她还记得受人辱骂之时,是阿楠为他挺身而出。 她还记得深夜不能寐时,是阿楠在窗外陪她说话。 她明白,是阿楠一直陪着她。 隋桓查出当日的锦盒是被隋夫人掉包后,隋夫人被暗杀了,只是对外谎称病死庄中。 在江南的易塘镇的一个山坡上,两座坟头前的荒草已是足膝,西风刮过,摇晃了野草,吹动了长袍。 站在坟前的人敬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碎文的墓碑上并没有刻着隋桓之妻,算是对他之前自私的行为的弥补吧。 但却也没有刻着荆楠之妻,尽管她最后是这么告诉他的。 只因他还是无法完全释怀,那个曾经互相喜欢的人,最后还是爱上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