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作者:连城雪【完结】 引 我说我喜欢你,我就是比你更长久地喜欢你,不依你的态度而改变 你当然很难懂得这一点 我说我想你,我就是总会想着你 尽管我没有天天告诉你我想着你 我不是一冲动才说出某一句过后就会改变的话 我是想过之后才说出的 我的话比你的更坚定 当然你也很难理解这一点 那一次你感动了我,你就几乎是永远地感动了我 因为我会记住那感动 我解理你是易变的,反复的,矛盾的 我懂得你寒酸的人性与贫乏的梦想 你不会懂得,正是它们在打动我 你的伪装同样会打动我,在我识破你小小的狡猾与自我保护的时候 我喜欢你,就连你的自以为是也一点不影响我喜欢你 我离开你也不会影响我喜欢你 当我记住那一刻,那一刻的你忘乎所以,表现出超乎于一切的真诚。 ——石康 (每日更新精彩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弹窗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Chapter1 哈尔滨的冬日有种近乎于极致的寒冷,它容不得人再在街边挑三拣四的扭捏做态、摆出更为优美的姿势行走。冷风夹着大雪,完全在瞬间就能穿透我们的衣物,彻彻底底的冻到骨子里面去,所以低着头、埋住下巴步履飘忽的顺着斑马线前行,是大自然逼我们现出的面对寒冷最真实的原型。 那么是不是,当灵魂同样遭遇肉体所承受的温度时,也会如此现出狼狈不堪的姿态?又或许那是种更为严酷的经验——因为比起身体能回到温暖的家或驿站,心灵无处是归乡。 这辈子,或者在已经过去的三十几年的时光中,梅夕曾经听过无数人绝望的精神世界和灰暗沉重的生活,他总是试图以最有力量的乐观帮助他们击退黑暗,也曾因此便觉得自己有了坚不可摧的内心世界,可是随着挚爱之人远赴巴黎,母亲忽然辞世,这半年的日月还是令他消沉了许多,那感觉就像与这世界所有忠贞的链接忽然全部断掉,令人在悲哀之后陷入了无所适从的空虚。 红绿相间的圣诞书贴纸被金色的丝带挂在店门口,伴着优美的音乐在缤纷的大雪中显除了温暖的微光。 梅夕从心理诊所开车往家走的路上,无意识的看到了这家甜品店。 恰巧前方红灯,他伸了伸有些僵硬的手指便打过转向朝那儿开了过去。 反正他已是孤身一人,再不用忧心琐碎的时间问题。 粘着雪的短靴触到店里空调的热气瞬间就变成了水珠,梅夕拉下围巾朝店员笑了笑,而后才俯身观察橱窗里色泽可爱的蛋糕。 友好的态度是不知不觉形成的习惯,一方面他身为心理医生总要给人舒服的印象,另一方面他精致美丽的脸,也的确适合没有悲伤的表情。 微微挡住眉毛的斜留海也因落雪而显得有些湿润,梅夕低着尖翘下巴观察片刻,侧头露齿笑道:"哪个比较好吃,我不喜欢太甜的味道。" 卖东西的姑娘显然对此美男颇有好感,她热情介绍:"那你可以选这款咖啡的,它…" 正在此时,梅夕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因为担心病患出事,他总是第一时间接听,顺便朝小姑娘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 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陌生的询问:"请问是…梅夕先生吗?" 梅夕回答:"是的,您是…" 对方飞快的答道:"这是宅急送快递公司,有您的一个包裹六点半送到,您能签收吗?" 梅夕看了看表,有些疑惑的说:"能。" 工作人员痛快的应道:"那好,打扰了。" 话毕就断掉联系。 好久没有谁邮过东西给他了,梅夕在外地根本没有朋友,今天又是圣诞节,因此感到非常好奇。 他片刻才回神道:"那给我两块咖啡蛋糕,谢谢。" 服务员熟练的给他打包结账,让梅夕很快就顶着寒风走了出去。 其实他完全不喜欢吃这些女孩子热衷的东西,只是从前母亲看到了会高兴,便渐渐养成了购买的规律。 梅夕的母亲是在程然离开的那个秋天逝世的,他爸爸在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他们,所以梅夕对这唯一的亲人感情很深,虽然因为性向问题有过许久的隔阂,但毕竟血浓于水,放弃彼此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老太太生前很健谈,这和她独自养着梅夕抛头露面的做生意有关,说话总是掷地有声,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完全不像儿子这么温柔神秘,能够捧着书在屋子里整天不动地方。 她忽然间因为急症到了另外的世界,梅夕的耳畔便突兀的变得太安静了,安静的太适合发呆走神。 爱情上的不如意,致使亲情深重。 双双失去了,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梅夕的平静只是太想自控罢了。 平日结缘无数,到了这样需要祝福的节日,手机竟然除了那个电话安安静静到诡异的地步。 梅夕熟门熟路的回到自己从中学就独居的社区,远远的便看到了快递公司的车停在楼下。 他顺手拿起刚买的蛋糕和诊所的实习生分发的搭着玫瑰中的一朵后,才大步下车走上前去。 快递人员也被这寒冬冻的够呛,他躲在驾驶室取暖,见来了人才探出脑袋问:"取包裹?叫什么名字?" 梅夕拿出证件给他看过,小伙子立马跑出来拉开后车门,拿出个大大的扁平盒子举着递给他:"请在单子上签字。" 被这突兀的形状吓了一跳,梅夕莫名其妙的照做后接了过来,宅急送的车子很快就在风雪中跑没了影。 他只好艰难的举着包裹,蛋糕和玫瑰花,侧着身子走进已经有了年头的单元门。 猛地冲进温暖的屋子,梅夕把东西往沙发上一扔,飞快的关了门,才摘下围巾俯身仔细看了看邮件人。 北京朝阳某社区,韩扬。 已经因为漫长的时光而显得生疏的名字,让梅夕的诧异的情绪升到了顶峰。 虽然自从上次与这个人见面已有十年,但记忆还在。 因为这是他第一个病人。 迟疑的站直身子,梅夕先去衣柜把风衣挂好,利落的把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留在木地板上的T恤扔进垃圾桶,茫然的在毫无人气的屋子里转了几圈,才下决心坐到沙发上把这份圣诞礼物打开来——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种奇异的预感,强烈到足以引起抵抗和恐惧。 礼物被包装的很仔细,在宅急送的包装里还有被塑料封条订好的棉布,梅夕拿着剪刀弄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的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 一封信笺飘忽的落到了脚边,还没来及捡起,目光就已经被手中所展露美丽容颜的油画吸引住。 深深浅浅的红色勾勒出海边落日的景色,在不知何年落下的笔触的涂抹中显出了壮丽非凡的气质,而这壮丽却也是模糊的,深邃的,透着股说不出的安静在里面,整幅画都像是要燃烧起来似的,只在最下角才沾染着微微的宝石蓝,荡漾的海水也通透出那般瑰丽无暇。 这无疑是值得珍藏的美好作品。 梅夕轻轻的抚摸过画框上韩扬的名字,脑海完全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已经成为往事的只言片语,一如曾经那太过特别的叛逆少年所展示出的令人心悸的激情一般,把心激荡的隐隐作痛。 ——"天色渐晚,会有人来看我们吗?" ——嗯? ——这是奥登的诗,是他死前的绝笔,你知道是怎样的天色渐晚吗? ——应该很美丽,很宁静。 ——是壮阔,是濒死之前蔑视所有生的壮阔,不管美丽还是丑陋,不管宁静还是喧闹,它都会像暴风雨中咆哮的海洋一样发出慑人的夺去所有呼吸的完美色彩。 ——你很喜欢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那些精神强大的人身上,或许也可以摒弃这些,创造出自己的思想,只有如此你的生活才是真实的,你的情感才是真实的,你自己才是最真实的,心灵上的偶像固然能够提升我们的境界和品位,但它们也是富有智慧的人继续前行的绊脚石。 ——… ——怎么了? ——梅夕,我爱上你了。 ——你只是找了到愿意沟通的对象,不要把它与爱情混为一谈,爱情很复杂,它不仅仅是精神的契合,也会包含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拥有的东西… ——你紧张? 在沉默的瞬间,少年温柔的吻就落在唇间,带着羞涩和试图掩饰羞涩的故作大方。 那样突然,那样可爱。 ——…喂,我在同你好好说话。 ——我也是,等着我长大,等着我爱你,等着我。 他的手心如此温暖,他笑颜如画。 Chapter2 梅夕: 还记得我吗? 说来好笑,我已经坐在桌前花了两个小时来思索第一句话应该对你说些什么,无奈最终下笔竟然写出了这句令自己底气全无的措词,把那些凭借妄想的所积累出的自信毁灭了大半,几乎使得此次告白差点没有办法继续下去。 是的,我要说的依然是当初那句,我喜欢你。 但不同的是我不再甘于做那个只一次一次重复着就能欺骗自己的孩子,我恳求你能真的听到,做出反应,给我回答,让彼此明白这到底是愚蠢还是真实,让我体会恋爱这件事在人生里究竟有无必要可言。 我知道看到这里你会想问十年来我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你总是关心别人比关心自己来的多,虽然此时此刻并不是我最适合总结自己的时候,但我仍愿意面对面告诉你我所能想起来的一切,因为,这显然是我将好奇与平静结合的最好的时候。 我消失以后,就被父母送去了美国,他们坚信我在进步的社会里生活就能拥有更好的人生,因而把安排做的毫不手软义不容辞。留学的生活总是相似的,那些年过得不算好也不算差,有些辛苦有些孤独,然而最痛苦莫过于走在茫茫人海中想起你,却不知道你在哪里。 我读了书,流了浪,赚了钱,出了名,似乎日子也不算差。 但我的身边,却从来没有别人。 因为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能看到你的眼睛,看到它们在无声的凝视我,审视我,让我一分一秒也不敢放任自己的丑陋与自私。 你说要我做最好的男人,现在你可以来检验了吗? 我自信我已为你做到了最好的自己,不会再给你带来灾难和恐惧,如果还有什么可以双手奉上的话,那也只是我所认为的最美的幸福。 在我写下这番话后,忽然又有些担心:如果你已找到伴侣,那我又何苦给你增加烦恼呢? 梅夕,我是你的烦恼吗? 这些宣判,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那幅画是专门为你所做的,无论如何,请收下。 韩扬" 这封信并不长,梅夕却坐在那里读了很长时间,以至于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感到有些晕眩。 想是任谁毫无预兆的收到一份深情,都会站不稳脚跟。 原本已经想不起的事情,此时已经慢慢清晰的从记忆深处走来,那些对于如今的梅夕已经无足轻重的往事,竟然对于一个人成了十年的枷锁。 梅夕看着眼前熟悉的屋子,又看了看手里的名片与去往北京的机票,深感荒诞不经。 他当年不会忘记曾经那个叫做韩扬的少年,他也知道他早就回国成了知名的作家,但他却从未想过两人再有任何交集。 梅夕是从来想象不到,除了自己,还有人会因为过去的短暂相逢而念念不忘。 时针在空气中嘀嗒嘀嗒的想着。 他忽然起身,又带上围巾冲出了楼下,在超市买了张电话卡,又顶着风雪找到个IC电话机,一键一键的播出了名片上的号码。 梅夕并不清楚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在这个寂寞的圣诞节,他只是有了种想跑到寒冷的街边中说话的冲动。 话筒里的等待声响了一次,两次,三次... 忽然接通。 梅夕竟然有些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对方也是沉默了几秒,才温柔的问:"您好,请问您是...?" 梅夕怔住,就在在这怔噩中忽然挂了话筒。 对方竟然是个女人。 他嘴角渐渐浮起了丝无奈的微笑,笑自己的年龄,笑自己的阅历,笑自己的鲁莽冲动。 是啊,韩扬现在的生活是完整的饱满的,与自己毫无关系的。 就算曾经有梦,就算永远当作梦不好吗? 梅夕知道自己已经什么都拿不出来。 三十五岁的同性恋,身无长物,有什么资格去打这样一个电话,去击碎一个花一样年纪的男人关于爱情的梦想? 他又忧郁的低下头,转身朝着那空无一人的冰冷的家走去。 此时此刻,在遥远的北京的某个灯火辉煌的公寓里,站着个满脸诧异的女人孙雯,她一边玩着自己长发一边站在厨房门口说:"这谁啊,也不说话,神经病。" 背对着他正在烹饪的男人身材颀长,气质文雅,他轻笑了声:"人家找我的,被你吓到了。" 孙雯玩弄着他的新款手机道:"肯定是读者打的骚扰电话,还0451,哪啊,东北吧?" 闻言那男人猛然回头,俊美的脸竟然浮现出了慌张无措,他也不管手里的牛排了,冲上来就抢过手机播了回去。 给他当了两年编辑兼经济人的孙雯见状奇怪道:"急什么?韩扬你最近特魂不守舍。" 男人把电话放在耳边专注的听着,甚至不由自主地因为紧张而轻轻抿着薄唇,根本听不到她讲的话。 孙雯正好被男友等的着急,也不想再陪这个孤家寡人过圣诞,便伸手在他眼前摇摇:"喂,你要有事我就找我家那位去了。" 韩扬心不在焉的点头。 孙雯腹诽了他几句,穿上大衣又拿起包,很快就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子只剩下韩扬一个人,他失神的坐在沙发上,听着不停传来的盲音,也像是听着自己的希望。 但是没有人接听。 终于电话被自动掐断了,他呆呆的看着手机屏幕,很快又拨了回去。 窗外,冬雪纷飞,让这座辉煌的古城格外安静。 这一夜梅夕竟睡得意外的平静。 他早早起床,把自己打理得照样风度翩翩,才出了门。 开车路过那个熟悉的小超市时,又向往常一样摇下车窗说:"王阿姨,给我拿盒牛奶。" 里面很快就有个中年女人拿着特伦苏走出来。 梅夕递给她零钱,微笑道:"阿姨你脸色不好,没睡好吗?" 王阿姨抱怨说:"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给那公共电话打了一宿骚扰电话,吵得我头昏脑胀。" 梅夕愣了愣,而后勉强微笑:"那今天就早点关店,多休息一下吧,我上班了。" 王阿姨也朝他笑:"唉,路上小心。" 梅夕插上牛奶的吸管,喝了口才滑上窗户踩下油门,慢慢的向风雪里开去。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只是毫无意识的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牛奶喝,最后开到诊所,竟然已经把吸管咬的不像样子,几乎和他本人的心情一样狼狈。 Chapter3 冬日的房间似乎格外温暖。 梅夕进到熟悉的诊所后,照例站在门口擦了擦蒙上雾气的眼镜。 负责接待病人的姑娘很愉快的和他打招呼道:"梅医生,今天这么早啊。" 梅夕重新戴上眼镜,笑了笑:"嗯,今天有几个预约?" 姑娘查了查道:"上午三位,其余的都延期到明天了,这是您的信件。" 说着便把一叠信拿了出来,梅夕接过,夹着公文包便往办公室边读,多半是些缴费单和广告之类的东西。 直翻到最后一封,他才将其打开。 是已经来了很多次的师范大学的讲座邀请函。 北京。 梅夕盯着上面的地址,心里泛出种难言的滋味。 他转而又叹自己竟然像个情窦初开的傻瓜,只因一幅画就变得如此忐忑。 韩扬那个在记忆中依旧叛逆的孩子又能带来什么呢? 他甚至已经想不起他的样子了。 或者说打动他的并不是韩扬这个人,而是那十年的长度。 这让梅夕情不自禁的想到自己,想到程然。 然后想到爱情。 依然是耐心温和的听别人讲自己的不快乐,心理医生这个工作已经脱离了当初的神圣,变成了最朴实也最诚恳的一种职业。 梅夕永远都能微笑出来,不管他面对的是何种痛苦,不管他自己是否幸福。 这天临近中午时,终于最后预约的病人也到了离开的时间。 梅夕朝着面对婚姻危机的中年女人弯弯嘴角:"如果有需要你还可以来找我,但我想,你现在已经可以面对自己的生活了。" 女人很感激地看着他,从包里找出了本包装的很漂亮的书道:"梅医生,听说你从来不收礼物,可这个小说还是希望你能读一读,这是我最喜欢的故事,但愿能与你分享。" 梅夕结过来笑道:"谢谢你。" 女人站起身说:"那再见。" 梅夕温柔点头:"再见。" 而后便目送着她出了门,又走了片刻神,才低头从礼盒里把书取出。 《你的样子》... 梅夕的手指在封面上僵了片刻,慢慢的滑到了作者的名字旁,他无奈垂眸。 原本遥远的似乎再无关系的人,怎么在这两日无孔不入。 韩扬,韩扬... 梅夕翻默默地盯着它,不由在心里悲哀的问:小男孩,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么样子么? 他微微叹息,随意的翻开了书。 却没想到在扉页上赫然写着四个字,显眼而孤独的刺目。 献给MX。 中午灿烂的阳光已经洒满了办公室的角角落落。 空气静的沉重。 梅夕疲惫的靠在沙发上,头脑里一片茫然。 因为自己过的并不好,他总是会希望别人过得比较好些。 但是对于这个爱着自己的熟悉的陌生人,梅夕却忽然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在刹那间的胡思乱想中,他已经想到搬家换工作之类的冲动事情了,但转念梅夕又抛开所有胆怯的顾虑,忽然拿出手机拨出了昨日名片上的那个号码。 他是医生,他明白所有的好的坏的病症,迟早都要面对的道理。 他也是个中年人,他懂得人所有的幻想只有粉碎之后才能向前走的真实。 盲音响了很久才电话才接通。 那头轻轻的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带着慵懒睡意:"喂...?" 梅夕沉默片刻,语气平静的说:"是我。" 说完,彼端便陷入了死寂。 梅夕呆呆的瞅着自己熟悉的办公室,接着说:"你的礼物我昨天收到了,谢谢。" 韩扬仍旧不讲话。 梅夕道:"那..." 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被掺杂着激动与喜悦的喃喃自语打断:"梅夕、梅夕...我的天,真的是你。" 梅夕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语气已经不自觉地温柔了很多:"怎么还在睡觉?" 韩扬顿了下,而后声音清晰地说:"昨天过圣诞,玩得晚了些。" 依然是爱要面子的破毛病。 梅夕也不想戳破他做的傻事,微笑道:"你的信我也看了,但是很抱歉,我不能给你希望的答案。" 韩扬顷刻便问:"为什么?" 梅夕的脑海里有千万个谎言,但他尚未讲出半句,韩扬又十分自然的说:"我不管为什么,我后悔那封信了,我现在就想见到你,我不在乎你和谁在一起,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我不想你打扰我的生活,懂吗?!"梅夕忽然这样生硬的讲到,而后猛地就挂了电话。 他本以为韩扬成熟了很多很多,但不出三分钟,记忆中的任性妄为又顷刻变得活灵活现。 是的,记忆。 梅夕忽然在那已经变得磁性的嗓音中,找回了韩扬的眼神,他高兴时的挑眉,沉默时的垂眸,愤怒时的大吼大叫,他忽然想起了韩扬的一切细节。 电话又在手中想起。 梅夕皱着眉头把它塞到枕头底下,流露出少见的烦闷和苦恼,沉默不语。 因为他同样想起来的是自己身为医生的荒唐与失败。 想起韩扬送给他的所有麻烦。 仿佛认识这个人了,就没办法再甩掉摆脱干净。 不要以为写一封信用上几个优美的词句就能抹煞所有,梅夕清醒的意识到:相信韩扬能变得可以理喻,那才是无可救药的愚蠢。 手机响个不停。 如果不接,恐怕就不是一夜吵闹而已了——这点从那人的毅力看来无可置疑。 梅夕终于困难的平复下心情,按通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韩扬说:"我去看你,晚上就到。" 想必他已经边打电话边收拾起了行李。 梅夕有点慌张:"不,你别来,我说话你听不懂吗?" 韩扬说:"我听懂了,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鲁莽,我应该先了解你现在的生活和状态,再说那些话。" 梅夕完全不想他再回到这熟悉的冰城,再牵扯上他那恐怖的妈妈,给自己重复上演曾经的悲剧。 已经是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禁得起他们折腾。 韩扬又说:"那就这样。" 梅夕脱口而出:"你别回来,我春天要去北京,我去找你。" 说完他不禁有些后悔,只觉得头晕脑胀,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个手忙脚乱的家伙。 韩扬有两秒钟没出声,而后温柔的笑着说:"我就知道,只有这样你才肯见我,。" 梅夕有些无语,愤懑的挂了电话,把它毫不爱惜的摔在桌上。 而韩扬却在遥远的北京,静静的趴在床边,拿着话筒很郑重的吻了一下。 他何尝不知道梅夕的不甘与拒绝。 但他更舍不得。 舍不得忘记。 Chapter4 十年前。 秋天无论在何处都是美丽的。 天空在这个时候总是格外的湛蓝,仰头轻吸口新鲜的空气,看着金色的叶子从枝头飘落,人的心情自然而然便会舒服起来。 一名年轻的护士站在病房外的窗户旁凝视着外面的银杏,忽闻身边响起脚步声,恍然回首,发现是同事,不由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同事神秘的把她拉到一旁,神秘的说:"你知道吗,昨天来了个帅哥医生。" 护士笑道:"是吗,怎么?想要发动攻势?" 同事摇摇头啧舌说:"那医生比我还秀气,不可能的。" 护士刚要逗一逗她,却见同事忽然紧张的站直喊道:"梅医生早。" 话音落下,便有个温柔的声音回答他说:"你好。" 而后,伴随着淡淡的古龙水香,路过了位身材修美的男人。 等他过去,这同事才对护士窃笑:"就是他,怎么样,看呆了吧?" 那是二十五岁的梅夕。 还在研究生院学习,刚实习就到了城里最好的医院,青春无敌,前途无量。 那时的他,美丽的眼睛里还装不下太多的忧愁。 那时的他,还未曾懂得绝望。 梅夕刚工作时只是跟着专家学习,要做的事情并不算多。 这日也是,他照旧很轻松的走进办公室,刚要与老师打招呼,就被迎面而来的吵闹打断。 "黄大夫,您可不能不管我儿子啊,他的前途可都寄托在您身上了。" 一位妆容精致,杏眼柳眉的年轻母亲拉着黄睿明教授喋喋不休:"这两天您没去,我家儿子又是那幅样子,这让我们家长怎么办,我知道您很忙,这诊疗费是绝对不会少的。" 黄教授被她搞得无奈:"柳女士,您儿子确实不需要心理资询,我看您夫妇俩多空出点时间了解了解他比什么都强,而且我最近很忙,真排不出时间。" 梅夕见状好心问道:"老师,需要帮忙吗?" 满头是汗的老教授立刻拉住他推到那女人面前:"不然这样,这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不如让他去给韩扬做资询,他们都年轻,更容易沟通。" 女人狐疑的上下打量。 梅夕微笑:"您好,我叫梅夕。" 大约帅哥对异性永远是有力量的,女人沉默片刻终于松了口:"好吧。" 黄医生顿时松了口气,拍拍梅夕道:"你去和她做上门咨询,周三周五下午。" 第一次独立工作的梅夕很高兴:"好,能让我看看病例吗?" 黄教授道:"你随我来。" 而后又对柳女士说:"稍等。" 这才带着梅夕进了内室。 梅夕疑惑的看着老师小心关门,不由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黄教授小声道:"她叫柳青,是院长介绍的熟人,要给他儿子看病,其实他儿子没什么问题。" 梅夕更是一头雾水:"那..." 黄教授说:"纨绔子弟,不听话是必然的,那两口子成了天做生意,弄的孩子不和他们说话。" 梅夕点头:"那是他们家庭有问题,得集体治疗。" 他还很年轻,说话一板一眼,黄教授宽容的笑笑:"去吧,适可而止。" 崭新的奔驰跑车,内部极为宽敞舒适,从前梅夕只在ONS的情况下坐过,而现在是去正大光明的看病,心情自然不同。 他朝窗外飞逝的街景看了看,而后问道:"您儿子叫韩扬?现在多大了?" 柳青握着方向盘回答:"开学初三。" 梅夕点头:"那他平时喜欢做什么,他在学校也不讲话吗?" 柳青叹气:"还不是小男孩爱玩的那些,他谁都理睬,就是不理我和他爸,本来黄教授看了他几次情况有些好转,这几天又不行了,你说说,他要是自闭了怎么办?" 梅夕微笑:"这您放心,您儿子这么大了不会自闭的,自闭是儿童病。" 柳青生气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你说我不少他吃不少他穿,他怎么这样对我们?" 梅夕劝慰:"青春期的孩子总会有点叛逆,我会好好疏导他的情绪的。" 柳青满脸郁闷的说:"但愿吧,他要做什么出格的事,你可别生气。" 大约行车走了一个小时,才到达了柳青所住的别墅区,其间她接了三个电话,都是谈生意,一副异常忙碌的样子。 梅夕跟着她下车走到大门前,柳青忽然又说:"我一会儿还有事,等会咨询完,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梅夕礼貌微笑:"没关系,我自己打车就好。" 柳青点点头,被人迎着走入华丽的大厅,一路上了楼走到最里面的房间外,敲了敲门道:"扬扬,是我,我进去了。" 没有回音。 柳青从皮包里找出钥匙,轻轻的打开门。 室内空间很暗,梅夕眯着眼睛才看到地毯上那瘦削的背影,白衬衫在少年身上显得很宽大,也显得出他更加脆弱。 柳青上前道:"韩扬,这位是梅医生,从今天起他就代替黄教授来陪你。" 少年依旧无反应。 梅夕朝柳青笑了下,示意她要放心。 柳青迟疑片刻,又道:"那妈妈上班去了,再见。" 而后便转身离开,似是对这诡异的相处方式习以为常。 梅夕随手关上了门,室内简直一片漆黑。 他轻声对韩扬说:"你好,我叫梅夕,黄睿明教授是我的老师。" 也许是这温柔的声音打动了少年,他渐渐的回过头,在窗帘透过的微光下只露出了脸庞秀美的轮廓。 梅夕浅笑:"你在做什么?" 韩扬的声音虽然青涩,但很好听,他冷冷的说:"什么都没做。" 梅夕是过来人,他当然明白男生在这个年纪在想什么,会对什么事情感兴趣,于是甚至没有追问,便走到大床对面还热者的电视机前,按下了开关。 果然暧昧的喘息顷刻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可梅夕只看半眼,就彻底傻在那里。 因为电视上的□片的主角竟然是两个□的男人。 此时此刻,梅夕的感觉简直比正常男性抓到女生AV光碟还要尴尬,因为他心虚。 他当然心虚——他不仅是个彻头彻尾的同志,而且私生活极其混乱,是要如何劝导别人? 但心理医生的专业素质还是让梅夕很快回过神来,他侧头看向安静的韩扬,意外地发现了一张英俊的脸和一双深邃迷人的眼眸。 影片还在继续,电视的光柔和透出。 韩扬同样也看清了美丽的梅夕,他慵懒的靠在床边,眼神渐渐专注而炙热, 是的,很露骨很令人尴尬的炙热。 梅夕像是被人看穿秘密,手心莫名的沁出细汗。 这就是他们毫不浪漫的第一次见面。 Chapter5 静谧不知道从何处散播开来,却很快充斥了这个少年的房间。 梅夕立即便又做了一个令自己后悔的举动:很突兀的把电视关上了。 韩扬淡笑,从容的根本不像他这个年龄,轻声问道:"你是新医生?有名片吗?" 梅夕鬼使神差的就从衬衫中拿出一张递给他。 韩扬看了看,终于端正的坐在地毯上:"你想辅导我什么,让我跟我爸妈说话?" 梅夕渐渐平静下来,反问:"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理睬自己的父母呢,因为这个原因?" 他看向漆黑的电视机。 韩扬说:"我讨厌他们。他们也不关心我怎么样。" 梅夕轻轻微笑,弯起漆黑的眸子:"你若看到你妈妈在医院恳求医生的样子,就不会这么说了。" 韩扬不回答,反而忽然把身子前倾,离他咫尺距离:"你笑起来更好看。" 梅夕可从来不喜欢小孩子,他脊梁发冷,无数个念头跑过脑海,却硬是选了最愚蠢的的一种:"我不是同性恋。" 韩扬听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梅夕从来没见过谁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笑,心里莫名其妙的更加混乱。 韩扬好一阵才平静了些,很有兴致的问他:"你不是你怎么看到那个一点都不吃惊,你不是怎么不赶快确定我是不是呢,你不是你怎么能明白我的意思呢,不要急着撇清,我只是说你长得好看而已,好看有什么用,花瓶。" 梅夕被他说得美脸一阵阵泛白,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又微笑出来:"我没有恶意。" 韩扬又慵懒的靠在床边:"你修养倒挺好,不过看起来也不如那个老头子有学问,我不想和你交流什么,再见。" 说完便又若无旁人的打开电视机,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私人空间。 梅夕什么情况都想到了,却实在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怎么应对,平时看着还挺顺眼的GV,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此刻令他如坐针毡。 半分钟后韩扬深邃的眼神又定格在他身上,忽然问:"你还不走,想看我□?" 梅夕忽然起身,深深地喘了口气而后微笑:"我去书房等你,你看完再来找我。" 说完就一脸纠结的出了门。 韩扬瞥着他优雅性感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便关掉电视,抱着枕头爬上床睡起了觉。 他向来对陌生人都是快刀斩乱麻的解决问题,却忽然挺想惹惹这个人生气的。 就和所有喜欢把小姑娘气哭的男孩子一样,对于十五岁的韩扬来说,能看到梅夕这样的美男郁闷的脸,似乎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韩家的书房很大,落地的玻璃柜里面摆满了各种书籍与CD。 梅夕与佣人打了招呼走进去后,便先给晚上约好的众多男友之一打了电话取消约定,他看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想必得与那个孩子耗着,索性决定就把整天搭上,非要取得韩扬的信任不可。 与其它或许是混着文凭的同学不同,梅夕很热爱他所选的这门职业,也几乎把自己的青春年华都奉献了出去,他不想自己在最开始就做个失败者。 呆呆的看着这个装潢华丽的房间,过了好一阵子梅夕才注意到里面这些书或许不是韩先生韩太太所要阅读的。 书柜里除了很多西方文学之外,还有一系列历史,哲学,宗教之类的著作。 他愣愣的拉开柜子,抽出本翻开,发现里面果然有阅读过的痕迹,角落里还带着青涩的笔迹,很显然是属于这个大宅里的小主人的。 难怪黄教授都说韩扬很聪明,阅读这个爱好与习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言,更是难能可贵。 梅夕忽然间觉得,韩扬所表现出的那种戏谑与傲慢,也不过是个聪明的孩子必然会有的骄傲而已。 其实,并没有多坏,也说不上令人讨厌。 正在发呆之时,身后忽然又响起了那干净好听的年轻声音:"你总是这样随便乱动别人东西吗?" 梅夕回头,见韩扬正靠在门边打量自己,便友好的微笑:"这套书我也有,刚上大学时,省了半个月的饭钱才买到的。" 说完便把厚厚的班杜拉的著作放了回去,关上柜子。 韩扬走近,忽然拉了一下他的名牌衬衫道:"是吗,你这么穷,那这衣服是哪个男人给你的?" 梅夕很坦荡的看着他:"我没父亲,家里自然比别人困难些,但我现在花的钱都是我自己挣的,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韩扬又走到写字台前,散漫的坐下道:"那你岂不是很讨厌我这样的人?" 梅夕笑:"没当成富二代就要愤怒,值得愤怒的事情岂不是太多了?" 韩扬看了他半晌,又淡淡的说道:"你想和我聊什么,我没有病。" 梅夕问:"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父母吗?" 韩扬的眼神有点发愣,他呆片刻才笑:"这是我家的私事,我不想告诉你,告诉你你也解决不了。" 梅夕慢慢的靠在柜子上,轻声道:"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但是还有想说的吗,你的困惑,烦恼,郁闷,不开心,什么都可以,毕竟我已经收了咨询费。" 他知道对待韩扬这样的人不能针锋相对,以退为进才是最好的方法。 果然韩扬想了片刻,忽然便起身道:"你这么问,我还真想起一点困扰。" 梅夕看向他。 韩扬慢慢的走向他,认真地说:"最近我总是很烦躁,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特别是看到像你这样的男人,就很想发泄,反正我爸妈也不在家,你就帮帮我吧..." 梅夕越听表情越是难看。 韩扬站到他面前,竟比他矮不了多少,尤其脸上的样子简直犹如禁欲已久的中年男人,简直... 梅夕猛然推了他一下:"够了!" 韩扬竟然又笑起来,五官俊朗,微露出漂亮洁白的牙齿:"就你这样的还说自己是心理医生呢?我觉得你去酒吧调酒更合适点,别以为看了几页书就有什么了不起。" 梅夕说:"我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既然你这么不愿意咨询,我也不会勉强你。" 说完就有些生气的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又站住,轻声道:"斯宾诺莎说过,最大的骄傲与最大的自卑都表示心灵的最软弱无力。" 说完就出了书房。 韩扬愣了愣,冲到走廊叫道:"站住,你什么意思?" 梅夕回头:"你就是一个自以为聪明的胆小鬼。" 韩扬皱起眉头说:"小心我投诉你。" 梅夕轻笑:"不好意思,刚才我已经说过我不做咨询了,我现在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小鬼在床上才是花瓶呢,而且一点都不好看。" 而后他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 韩扬还没见过前后变脸变得更快的人,他愣了半天才嘟囔了句:"什么心理医生,简直是精神分裂。" Chapter6 那日的咨询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 梅夕回去后只与黄教授说病人态度恶劣不肯配合,教授也知道韩扬的脾气,便报之一笑,加上梅夕实习与学校生活都非常忙碌,很快就把那个男孩忘得一干二净。 但人在很多时候不得不相信命运与缘分。 他们很快,竟又见面了。 研究生的学习任务并不繁重,除了在医院实习以外,梅夕一周之内只有半天的课程。 这日便是上课的时间。 待到从学校出来,天色已经微微的暗了。 他的私生活并不简单,但在学校里却从来不惹麻烦。 相反,英俊的外表与斯文的谈吐让梅夕很受欢迎。 一路打着招呼走出校门后,他意外的遇见了许久未见的师兄,此人在学业上帮过他很多,梅夕便不由的停下脚步站在路边与其聊起天来。 而恰巧路过的韩扬,就恰恰见到了这番刺眼的情景。 本来当日梅夕的翻脸就令他很不愉快,又看到他此刻这样温柔的和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有说有笑,向来最讨厌闲事的少年不禁冒出了些无名火。 韩扬皱起眉头,拎着书包便走了过去。 "喂。" 忽然的一声呼唤勾起了梅夕不愉快的回忆。 他停止谈话,转身看到位身材修长﹑眼眸深邃的美少年。 也许是那黑色西装校服过于笔挺,令梅夕花了两三秒才想起韩扬的名字,吃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韩扬明明还是个孩子样,说话却无比傲慢:"你在干吗,又在骗人吗?" 梅夕的学长见此,不由关心的寻问道:"有什么麻烦吗?" 韩扬说:"这个假医生骗了我的咨询费。" 梅夕愤怒的瞪他一眼,又侧首对学长微笑说:"不好意思,是我弟弟,最近在和我闹脾气,我现在送他回家,我们改日再聚。" 待到学长走后,他才皱眉对韩扬道:"你乱说什么,我根本没收钱。" 此时此刻只剩他们两人,韩扬又莫名的笑起来:"你学过川剧吗,喜怒无常。" 梅夕不爱和小鬼纠缠,淡淡的说:"没事我回家了。" 韩扬默默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梅夕不想理睬,转身就朝公车站走去。 韩扬忽然大声道:"陪我去吃饭。" 梅夕被他搞得有些头痛,无奈的回头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韩扬微微笑:"那天对不起,我请你吃饭。" 梅夕站在原地没有反应,满目狐疑。 韩扬又说:"我爸妈都去外地了,我心情很不好,我没有朋友。" 似乎心理医生天生就会担心别人似的,梅夕看着他很诚恳的脸庞,又渐渐发现自己与个孩子置气实在幼稚,他慢慢地平和下表情,轻声道:"好吧,不过我不是在为你服务,请你不要再侮辱人。" 韩扬做了个很无辜的表情,竟然若无旁人的拉住了梅夕的手,朝着不远处的黑色轿车走去。 坐在宽敞的车内看着窗外的景物飞驰的确是件舒服的事情,韩扬与梅夕一起坐在后座,并未再有逾越的举动,甚至保持沉默。 梅夕见状便渐渐的放下心来,把手里的书放在旁边,瞅着车窗上的倒影走起了神。 他真的是很好看很美丽的一个人,吹弹可破的肌肤,长长的眼睫,温柔的嘴角,二十五岁正是一生中最迷人的时刻。 但他又是那样寂寞,偶尔恍惚的眼神中似乎荡漾着很多神秘的往事,神秘中透着哀伤。 韩扬只是看了片刻,便感觉自己像是走近了一个盛大而美好的生命,他猜想这也许只不过是自私自利的幻觉,但不可否认的是,却也明白自己并不讨厌梅夕,甚至对他充满了不知名的好感,虽然他们只见过两面,只说过几句不着边际的气话。 梅夕感觉到了韩扬的目光,侧头疑惑。 韩扬的笑里还是参杂着少年的傲慢:"你和很多男人上过床?" 梅夕不安的看了前面的司机一眼,对着他皱起了眉头。 韩扬说:"我只是不明白你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分明就是这个小鬼惹怒自己的,现在竟又装无辜,梅夕淡笑着回答:"是经验之谈又怎么样?" 韩扬的脸僵了下,低头拿起梅夕的课本翻了下道:"你上课很认真嘛,笔记这么详细。" 梅夕道:"不认真为什么勉强自己去读书?" 韩扬又问:"你对什么都这样认真?" 梅夕不回答。 韩扬微笑的看着他不语那种表情不像是一个初三的学生能够做出来的,令人有些无语。 梅夕轻声道:"我只对感情的事不会认真。" 车忽然停在了一家餐厅门口,对话戛然而止。 华丽的装潢,细心的服务,还有菜单上不菲的价格。 梅夕得体的点完菜之后,轻声评价道:"你现在不应该这样消费,懂吗?" 韩扬端正的坐在他对面,教养良好的举止让他更像个贵公子,他不慌不忙的回答:"我每天都是回家吃饭,但是既然要请你,还是不要随便的好。" 梅夕实在有些受不了他超越年龄的言谈,感觉好笑的问:"其实我没有那么在意,你只要说话前多顾虑些别人的感受就好了。" 韩扬竟没争论,乖乖的说:"我知道了。" 梅夕这才问:"你今天在大学城干什么,为什么说自己没有朋友?" 韩扬道:"我去图书馆看看,至于朋友,我觉得我和我遇见的人都没有共同语言。" 梅夕看着他:"包括你父母?" 韩扬不吭声。 很快美味的食物就被端了上来。 他们沉默的吃了会儿,韩扬忽然便说道:"他们不是我亲生的爸妈,我是他们买来的。" 惊得梅夕嘴里的东西差点咳出来。 他好半天才目瞪口呆的说:"别开玩笑,这种话你不可以乱讲。" 韩扬的目光有些阴郁:"我从没对别人说过,你不信就算了。" 梅夕还是回不过神。 韩扬又道:"我两年前偷听他们说过,自己也去医院验过,明白了吗?" 梅夕想起他那个看起来并不很精明的母亲,还是无法相信。 韩扬最后道:"他们不知道我知道,你不要乱说。" 怎么会乱说,梅夕简直是无话可说。 这顿饭所剩的时间几乎全在沉默,看着依旧太过平静的韩扬,梅夕反复的质疑这个故事的真伪,他还从未被谁的几句话吓到过,也搞不懂韩扬把这些话说出来的用意是什么。 看来无论如何,他都不再可能置身事外了。 趁着去洗手间的功夫,梅夕把帐结了,而后才回到桌边道:"今天不早了,如果你需要谈谈,可以给我打电话。" 韩扬把侍者叫来,很快就发现真相,皱眉说:"是我要请你的。" 梅夕笑:"等你挣钱了再说。" 韩扬知道他把自己当成小孩子,顿时有些恼火,眼神不快。 梅夕似已习惯他的脾气,立刻温柔微笑说:"快回家吧,我等你电话。" 尽管如此韩扬还是生气了,站起来头也不回的便冲了出去。 Chapter7 家庭对于一个人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特别是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家已经完全是生命的归属地。 梅夕自那晚后一直将韩扬的话放在心上,如果这个少年不是在撒谎,那这个秘密一定令他非常痛苦。 但是手边的电话却从未响起来过。 或许是因为结账的行为伤了韩扬的自尊心,或许是他倾诉的冲动已经渐渐淡漠。 梅夕对此也全无办法。 毕竟他不能毫无顾忌的去探听别人的私生活,而韩扬,也并非真的是他的病人。 时间荏苒。 一直到秋天逝去,深冬渐渐来临的三个月后,他们才第三次见了面。 那日是韩扬特地到大学来找梅夕的。 哈尔滨的雪总是在不知不觉间便积得很深。 因为昨夜无事,梅夕在酒吧玩的很晚,早晨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陌生男人的床上。 他早已答应同学要参加个讨论会,急急忙忙的冲个个澡便打车回到学校,可说刚进校门,便看到了在雪地上静静站着的那个少年。 韩扬竟还穿着单薄的黑色校服,脸冻的像雪一样白,脊背也几乎像是冬日的枝干一般僵硬,但他的手里,却拿着一只柔弱而美丽的玫瑰花,殷红如血。 梅夕满脸惊讶的付钱下了车,步伐忐忑的走过去问:"你在等我吗?" 韩扬明明已经冷的受不了了,口气却还是傲慢:"我恰巧路过。" 梅夕无奈的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说:"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几度,你疯了?" 韩扬根本不肯接受,却被梅夕用力按住:"够了!跟我走。" 面对这个孩子他莫名的有些生气,拉起韩扬就往学校旁边的日本料理店走去,也顾不得和同学邀约的事了。 韩扬的手上有个新划的伤口,还红肿渗血。 梅夕问:"怎么弄得?" 韩扬不说,只把玫瑰花递给他道:"我顺路买的。" 梅夕苦笑不得的接过来,只觉得冷风不停的往领子里刮,便不由分说的把他拖进了温暖的店里。 两杯热气腾腾的大麦茶带来了暖意。 老板娘和梅夕很熟,在他们点完菜后,还特意给韩扬拿来了医药箱。 等到包厢无人,梅夕才皱眉问道:"你到底在搞什么?" 韩扬见他真是不高兴了,才一脸无所谓的说:"我拿了稿费,逃学出来请你吃饭,这是我自己的钱,可以算数了吧?" 闻言梅夕不禁一愣,而后笑道:"只是一顿饭而已,你干嘛这么放在心上?你发表了什么?" 韩扬道:"一篇小说而已。" 说完就默默的看着他。 毕竟是个文质彬彬的美少年,梅夕平静下来,温柔的笑了下:"手怎么弄伤的?" 韩扬说:"翻墙不小心被铁丝划了,我在住宿学校,只有月底才有假期回家。" 梅夕把他的手拉过来,拿出双氧水小心的给他涂抹着说道:"多穿件衣服都不会。" 韩扬被他拉着手,眼底渐渐流露出了些异样的光彩,丝毫不觉得疼似的,安安静静。 梅夕细心的给他包扎上,而后才道:"吃完饭快回去读书,有什么心事,你给我打电话就好。" 韩扬说:"没心事。" 正巧这时寿司和面被端了上来。 梅夕弯起眼眸说:"既然你一定要请我吃饭,我就不客气了?" 因为怕有雾气,他就随手摘下了眼镜,完全的露出那张已经让很多男人深陷其中的精致脸庞。 韩扬愣愣的看着梅夕,似乎已经走了神。 梅夕却仍旧把他当孩子,随口道:"是不是要中考了?" 韩扬答非所问:"原来你长这个样子,比平时还美丽。" 这口气,就像在甜言密语的称赞自己的情人。 梅夕含着寿司愣了愣,忽然产生警觉,故意迷人的一笑:"当同志长的不好又没钱,怎么找床伴?" 韩扬的脸顷刻冷了下去。 梅夕又笑:"你还小,这没什么稀奇的,我昨晚喝多了,连是谁都没弄清楚就搞成这个样子。" 他忽然解开衬衫的领口,露处满是吻痕的美颈,玫红的印记在那白皙而优雅的脖子上,如同伤口般刺目。 韩扬想起自己如同白痴一样到处投稿的赚钱,想起大半夜的从学翻墙出来弄得满手是血,想起拿着人生中买的第一只玫瑰在雪地里等了他四个小时,结果等的竟然是这么个人。 心里的愤怒顿时不加掩饰,他轻声道:"你真贱。" 梅夕慢慢的把寿司吃下去,又含了下食指,微笑着说:"我也觉的。" 但他真的是美到让人明明会气会恨,却仍旧没办法抛弃。 骄傲的韩扬竟没办法走出去,他等了三个月,就是想看看他,现在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于是竟憋着火低头吃起了面条。 梅夕有点可怜他,忽然右拿起那朵花说道:"谢谢你,小傻瓜,以后别这么糟蹋自己了。" 这顿饭当然不欢而散,梅夕给他送上了回学校的车,便无聊的回了家。 最近明明在为毕业论文头疼,还要担心起韩扬,真不是轻松的事。 谁知道在写字台前忙到傍晚时,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梅夕礼貌的接气问:"你好?" 韩扬的声音传来:"你在干吗?" 梅夕无奈回答:"写论文。" 韩扬嘲讽:"原来你还不是夜夜笙歌。" 梅夕有点无语,轻笑了两声。 韩扬道:"你今天有点误会了,我对你没那个意思,我不会随便对一个人动心的。" 梅夕好脾气的说:"我总是自作多情。" 韩扬哼了声。 梅夕问:"现在还是不和爸妈说话?" 韩扬口气敷衍的说:"也不是。" 梅夕说:"好好对他们,他们照顾你比生你更不容易,你对爸妈好点,我就有礼物给你。" 韩扬问道:"什么礼物?" 梅夕笑而不语。 电话那头响起了学校的铃声。 韩扬不耐烦地说:"没事了,再见。" 说完就猛地挂了电话。 梅夕拿着手机愣了几秒钟,而后满脸无奈。 Chapter8 哈尔滨的冬天越发的冰冷了,梅夕放了寒假便没有再去医院实习,除了躲在家里写毕业论文,就是在晚上的时候躲到酒吧过那种花天酒地的日子。 他实在是很怕寂寞。 韩扬的电话倒是会偶尔打来,有时会突然长篇大论的谈起自己刚读过的一本书,有时候闲言几句很快便会不高兴的挂掉。 梅夕始终没有多想,他觉得这是个很敏感甚至有点神经质的孩子,他觉得韩扬与他的生活,根本无利无害。 但很快,柳青的一封莫名的感谢信突然便打破了这种幻觉。 "你这次表现很好,还让人家妈妈这么感动,老师十分欣慰。"黄教授很满意的拍了拍梅夕的肩膀。 原本是来学校查资料的,没想到遇见老师竟被夸奖了一番,他站在走廊愣愣的问道:"怎么了,我没有做什么啊。" 黄教授说:"那个韩扬啊,最近开始开朗起来了,他妈妈很高兴,韩扬说多亏了你的开导让他想明白很多事情,认识到了自己从前的错误。" 说到这里梅夕似乎明白了点儿,尴尬的笑道:"其实我也没有多说什么,是他自己的叛逆劲儿过去了吧。" 黄教授笑笑:"以后工作中难免会遇见类似的情况,你能处理好,老师真的很高兴。" 梅夕只好谢恩:"都是您平时对我的教导有方。" 黄教授又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我成教那边还有辅导课,有时间再找你聊聊,柳青这感谢信开学系里会公布出来的,她还要送你奖状,看来是高兴坏了。" 梅夕目瞪口呆的点点头,干笑着送老师离开后,不禁有点惊讶。 原来答应要送韩扬礼物可真的是随便说的,难不成他真的为那样一句话,放弃了自己的矜持与痛苦? 如果是,这变化也未免太令人诧异了。 梅夕抱着书有点不知所措,他这些年面对过的男人不少,每次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 但韩扬不一样,他才十五岁,他还有大把的青春和美好的人生,如此的年纪是根本禁不起半点打击的。 脑子中的想法如潮水般涌起又落下。 梅夕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看来当务之急,是去给他选份合适的礼物。 既不敷衍,也不暧昧。 还真是个自找来的难题。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了整个下午,梅夕也没有买到可以送出手的东西,疲惫的回到家后乱翻一气,只发现自己柜子里还有好多半生不熟的男人送的东西,连盒子都没有拆过。 他愣了愣,终于计上心来,蹲在那里全部打开看过后,终于拿起个从法国带回来的小塑像感觉满意了些。 这是个彩色的陶瓷制品,是个小男孩捂着脸捉迷藏的样子,很可爱的模样被封在玻璃盒子里,下面还刻着设计师的姓名与巴黎实体店的地址,时尚之时充满了童趣,即拿的出手又不会让韩扬胡思乱想。 梅夕打定主意之后,又坐到桌前把雕塑像重新包装起来,才拿起手机给韩扬拨了个电话。 据说这孩子已经放寒假了,前几天说去新加坡旅游后便一直没再联系。 盲音响了几声,韩扬终于接起道:"你怎么会想起我来?" 梅夕被他问得愣住。 韩扬轻声道:"你从来没给我打过电话。" 说到底,他再怎么早熟还不是个别扭的小鬼? 梅夕轻声笑了笑:"听说你开始和父母好好相处了?" 韩扬道:"干你什么事?" 梅夕说:"我不是答应你这样会送你礼物的吗?你不要了?" 韩扬沉默了半晌说:"什么礼物?" 梅夕问:"你在哪里,回国了么?" 韩扬说:"没有,我下个月才回去,我在新加坡的姑姑这里度假。" 梅夕哦了声,暗叹这个奢侈的家伙,嘴里却很平淡:"那你回来我再给你吧。" 没想到韩扬的态度却莫名其妙的坚决了起来:"不行,你给我邮快件过来,我要看。" 梅夕懒得与他争执,笑了下道:"那你给我地址。" 韩扬飞快的说出了他住的地方,梅夕随手记下,很快就找借口挂掉了这个国际长途。 次日,他果真把小男孩的雕塑邮了出去。 而后一切又恢复到了平常。 梅夕觉得这是件很简单很友好的事情,他当然打死也想不到,会给自己惹来那么大的波澜。 记得大约是一个多礼拜后大雪纷飞的夜晚。 气温低的可怕,但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仍旧是虽温暖却无趣。 梅夕依仗着自己年轻的身体还是在吃过晚饭后跑到酒吧里打饭时间去了,等他喝了几杯酒,勾搭到个有钱的帅男人坐着轿车往自己家走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这个时候,但凡生活安定半点的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梅夕醉意朦胧的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任他边开车边随意的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服,虽然感受着炙热的抚摸,他的眼睛还是有些失神的看着窗外被白雪覆盖的街道。 说不清为什么,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清晰地回忆起程然。 没有原因也没有目的。 似乎只是种习惯。 正在视线几乎模糊地时刻,那空荡的街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少年单薄的身影,高高的个子,柔软的短发,白皙而尖俏下巴几乎在刹那间就和记忆深处的影子重叠了起来。 梅夕心里一痛,酒醒的直起身子,才在震惊中发现那是穿着单衣的韩扬。 他着急的拍了下身边的男人道:"停车!停车" 男人还沉浸在美人在怀的温柔乡里,奇怪的问道:"怎么了亲爱的?" "谁是你亲爱的,今天不行了!"梅夕急急忙忙的套上自己的外套道:"你没看到我弟弟再等我吗?" 说完他就毫不留恋的下了车,朝韩扬焦急的跑过去喊道:"你怎么在这里,怎么穿这么少?!" 站在梅夕小区外已经不知道多久了,韩扬下了飞机后根本没吃过东西,他蓝色的卫衣里只有个短袖,身体在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中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就连嘴唇都已经变得青紫。 梅夕身上的酒味很大,韩扬已经看到他是怎么出现的了,已经明白他是干什么去了,但大约是声音也被寒冷冻住,他头晕目眩,哆嗦着根本讲不出半个字来。 梅夕见状赶紧脱下棉服给他披上,立刻背起这个对着自己一脸绝望的少年,朝着温暖的家中大步走去。 暖气滚烫,还是打开了空调,开到了三十度。 梅夕让韩扬躺到自己的被子里,很着急的端来盆热水,又怕弄伤了他,围在床边也没敢给他擦身。 小心翼翼的摸了下少年的手,竟然只剩僵硬的触觉。 梅夕轻皱着眉头问:"你这又是发什么疯,不是在度假么,为什么穿成这样就跑回来,会冻死的你知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稍微懂得照顾自己?!" 韩扬头痛欲裂,艰难的回答道:"我早晨收到礼物,就想见你,一秒也等不了,就搭飞机回来了。" 梅夕诧异的看了他两秒,有点不明所以。 韩扬显然已经开始发烧了,他闭着眼睛模模糊糊的说:"你还是喜欢我的吧…那个牌子的礼物,都是送给恋人的…那个设计师设计的东西,都是给自己的恋人的…" 这话梅夕显然半点都没想到过,他一脸诧异的看着韩扬,根本回答不出半个字来。 其实这也并不是梅夕的错,任何一个研究生马上就要毕业的成年人,听了一位初中生的这番话,恐怕都说不出什么逻辑清晰地回答应付。 韩扬似乎恢复了点知觉,缩在被子里全身颤抖的厉害,他喃喃的说:"你抱抱我好吗,我很冷,很冷…" 梅夕已经搞不清楚眼前这个人还能做出什么事来,但他不是铁石心肠,不是能得知别人只为了个可笑的误会就立刻飞来千万里路来看望自己还有能力残忍的性格。 他无奈的爬到床上,掀起被子慢慢的抱住了无助的韩扬。 那感觉就像是搂着一坨冰块,可怕到了极点。 梅夕看着他脸色死灰的模样,担忧的说:"你这样不行,我们去医院吧。" 韩扬不再回答,他低头靠着梅夕的肩膀,一动不动的失去了意识。 Chapter9 药水顺着细细的管子慢慢的流进了韩扬的血管。 梅夕守在床前,有点失神的看着他的脸,心里除了痛惜就是迷惘。 这个误会也太残忍也可笑了,明明以前韩扬还在趾高气扬的面对自己,但只收到这样一个礼物就能迫不及待的从新加坡跑回来,就再也骗不了人了。 这个少年太自我太冲动,也太有勇气。 梅夕同样爱过别人,甚至直到如今都念念不忘,却从来没敢说过半个字。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贬低自己,只能用玩世不恭的态度来掩饰内心的恐惧。 如果梅夕有了韩扬万分之一的勇气,恐怕很多很多的事情都不会和现在一样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恍然听到医院的走廊里传来的焦急的脚步声,不由从床前的椅子上站起身来。 不出片刻,便看到了柳青慌张而焦急的脸。 她很激动的扑到床前问:"这是怎么了,扬扬怎么会忽然回国,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梅夕哽了下,理智的撒谎道:"我不清楚,他可能又有想不开的事情了吧,事先都没说半个字,就出现在了我的家门口。" 床上的韩扬已经发起了高烧,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眠之中。 柳青担心的流出了眼泪,抚摸着儿子的脸轻声道:"梅医生,其实…其实他不是我亲生的小孩儿,我不能生育,但是我真的很想要个孩子,我很关心很爱护他,可扬扬似乎发现了这个事情,他忽然就疏远我了,忽然就不肯再叫我妈妈了…" 梅夕也很难过的扶住了她的肩膀,为难的回答:"其实我知道。" 柳青吃惊的抬起头:"他连这个都告诉你?" 梅夕无奈的笑笑。 此时此刻,柳青就像忽然之间找到了救命的稻草,她猛地抓住梅夕的手说:"梅医生,请你一定要帮帮他,我真的很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呀。" 梅夕温和的回答:"我会尽力的。" 柳青擦了下脸,手忙脚乱的从包包里拿出张支票,写下了个离谱的数字后说:"我真的很忙,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待在儿子身边,他这样信任你,你一定要多关心他,只要能让扬扬开心快乐,出多少钱我都无所谓。" 梅夕赶快阻止道:"柳女士,这和钱没有关系,您快不要这样。" 柳青拿着支票的手悬在半空中,失神地说:"你也知道,扬扬很聪明很有前途的,我不想因为我这个不称职的妈妈,就耽误了他的人生。" 梅夕坐到床边温柔道:"其实,您已经是个好母亲了,在我看来,您反而应该对他严厉一些,多管教一些,一味的顺从溺爱并不能真正赢得孩子的尊重。" 柳青悄悄地瞅了眼毫无意识的韩扬,小声道:"我不敢,我怕他觉得我不爱他。" 梅夕微笑:"您尽管按照亲生母亲那样做就足够了,我会尽量开导他的,韩扬不是不通事理的孩子。" 柳青点点头,颤抖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梅夕友好的微笑:"这么晚了您还是回去休息,韩扬虽然发烧了,但又医生和护士照顾应该没有问题,我会在这里陪他的。" 柳青感动地说:"那怎么好意思。" 梅夕又笑:"本来今晚我也要在医院值班,没有关系。"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治疗,待到韩扬再次睁开眼睛后,已经是次日傍晚的事了。 他还是昏昏沉沉,觉得自己全身酸痛,眯着眸子花了一分多钟才看清眼前医院病房的模样。 而后就是床边那个美丽的人,那张安静的脸。 梅夕扶了下眼镜,掩饰着自己的疲惫淡淡问道:"醒了,饿了吗?" 韩扬动了动嘴,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说:"你…一直在照顾我…" 梅夕道:"你晕在我家,难道要我把你扔出去不管吗?以后别再做这么傻的事了。" 韩扬吃力的弯起嘴角:"可是我想做,就不愿意等待。" 看着他只剩了半条命的模样,梅夕也难以说出训斥的话来,只能无力叹息道:"我去给你买粥,你再睡一会儿吧。" 说完就有点别扭的走出了病房。 宝贝儿子生了这么场大病,简直让柳青变得魂不守舍。 她生意上的事情简直多如砂硕,却几乎每天都拎着东西往医院跑,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韩扬瞅着她不冷不热的,倒像是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似的。 这个中午柳青又风尘仆仆的送来了热汤,坐在床边看着他慢慢的喝下,再次忍不住问道:"扬扬,你怎么忽然间穿成那个样子就跑回来了,是不是亲戚对你不好了?" 韩扬摇头。 柳青已经习惯了他这两年的沉默,自责的说:"妈妈真不该送你去那玩,可是冬天这里很冷,你要是想出门该多辛苦。" 没想到韩扬忽然便回答道:"我心里不痛快,所以回来了。" 柳青赶紧问:"有什么难过的事,你和妈妈说,妈妈一定替你解决。" 韩扬摇摇头,清瘦的脸上空荡无物。 柳青试探的又问:"还是你愿意和梅夕医生聊聊?" 这个名字吸引了韩扬的目光,他坦诚地看着母亲说:"虽然和他没什么说的,但我挺喜欢他。" 柳青当然不能理解他说得喜欢,只是盲目的附和道:"是啊,梅医生又斯文又优秀,多和这样的人交流对你是很好的。" 韩扬说:"可他总没有时间理我。" 柳青立刻保证道:"妈妈可以替你约时间,他一定会以你的事情为主的,你放心吧。" 韩扬拿着汤匙,难得的弯了下嘴角,又收起了沉沉的目光。 结果没到两天,梅夕就收到了老师的任务,要他去继续给韩扬做心理咨询,而且在寒假期间扩展到每日一次。 梅夕当然没什么心情想和韩扬继续他的话题。 但该面对的事情,用逃避的方法是根本没有作用的。 周末的时候梅夕照旧起的很早,现在上午继续自己的学业,中午急急忙忙的吃过饭后就得赶着到医院咨询,倒是忙得根本没有功夫出去鬼混了。 韩扬毕竟年轻,他的病很快就好了起来,每天赖在病房倒像是在作威作福似的。 梅夕看着他那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眼神,有点气不打一处来,晚饭后便硬要带着韩扬到外面散步,忍受着冷空气的折磨。 年关的哈尔滨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即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还是会冻得人发抖。 但头顶的夕阳却是灿烂的,照在雪上,不停的闪烁着灿然的光斑。 韩扬瘦瘦高高的,不错的气质走在路边总会惹来别人的关注。 梅夕心里非常矛盾,低着头,偶尔扶扶眼镜,沉默的根本不像个心理医生。 倒是韩扬忽然笑了起来,很悠然的说了句:"天色渐晚,会有人来看我们吗?" 梅夕微怔,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韩扬说道:"这是奥登的诗,是他死前的绝笔,你知道是怎样的天色渐晚吗?" 梅夕看着医院在傍晚时的宁静祥和,回答说:"应该很美丽,很宁静。" 韩扬摇头,用漆黑的眸子望向那殷红如血的夕阳轻声说:"是壮阔,是濒死之前蔑视所有生的壮阔,不管美丽还是丑陋,不管宁静还是喧闹,它都会像暴风雨中咆哮的海洋一样发出慑人的夺去所有呼吸的完美色彩。" 几乎每次和他在一起,都会听到这样感性而虚无的话,就像他在书里看到的那些伟人,那些高尚的字句,那些最本真的故事与道理。 梅夕知道韩扬的聪明智慧却也不无担心:一个人若是太浪漫太理想主义,总会在现实中受到挫折的。 因为感性的人都相信完美。 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什么完美存在? 无论是亲情,友情,爱情,理想,家庭,事业。 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陷。 看着韩扬被那最后的光芒照的熠熠生辉的白皙脸庞,梅夕耐心的劝告道:"你很喜欢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那些精神强大的人身上,或许也可以摒弃这些,创造出自己的思想,只有如此你的生活才是真实的,你的情感才是真实的,你自己才是最真实的,心灵上的偶像固然能够提升我们的境界和品位,但它们也是富有智慧的人继续前行的绊脚石。" 听到这话,韩扬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梅夕陷入了沉默。 梅夕感觉有些不自在,他握紧插在外套口袋里的手,强笑着问:"怎么了?" 韩扬第一次那样完全温柔的,完全不带任何高傲与防备的朝他说道:"梅夕,我爱上你了。" 早就料到会面对这样的事,但梅夕还是慌乱了起来:"你只是找了到愿意沟通的对象,不要把它与爱情混为一谈,爱情很复杂,它不仅仅是精神的契合,也会包含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拥有的东西…" 韩扬微笑着打断他:"你紧张?" 梅夕不吭声。 就在这个突然的瞬间,韩扬毫无预兆的便搂住了他的脖颈,轻轻地吻了梅夕片刻。 这是他的初吻,他从来没有触碰过别人,从来没有亲吻过别人,他生涩,慌乱,故作镇定,又满心欢喜。 韩扬复杂而激动地眼神,无疑是种可爱而迷人的眼神。 而梅夕却已经不知道吻过多少人了,这在他的世界里几乎堪称纯洁的行为,却一石激起千层浪,梅夕诡异的发现韩扬平静下来的感觉很像温柔的程然,于是他倾刻间便气急败坏道:"喂,我在同你好好说话。" 韩扬郑重的回答:"我也是,等着我长大,等着我爱你,等着我。" 多么美好的一句承诺啊。 可冷静下来的梅夕却回答的颇无所谓:"好,等你功成名就能当个大男人了,再记得回来看看我。" 他比他足足大了十岁。 十年再同志的世界里代表了什么,梅夕比谁都要清楚。 但他却在自以为成熟事故的同时,太大意的忽略了爱的力量。 梅夕甚至没替自己想过,如果韩扬真的相信了真的做到了真的一直都没有改变,他又该怎么应付。 骗了一个人的钱,可以陪。 骗了一个人的感情,可以补偿。 但是骗了一个人的时间,却是最最无法弥补的罪过。 梅夕忽略了,韩扬当然也不懂,他反而很开心的回答:"好,以后我会有本事,能好好照顾你的。" Chapter10 人有很多情感都可以控制,甚至就连喜欢或者讨厌也可以自我催眠。 但惟独重视与否,却是自己都无法勉强自己的本能。 那日梅夕听了韩扬的告白,震动与感动都是有的,但身为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所感受到的更多为苦恼与莫名其妙。 他脑海中所会偶尔出现的唯一一个想法,便是如何劝韩扬步入正轨。 正值过年与写论文都忙得乱七八糟的时刻,梅夕根本便□乏术,索性淡然视之。 虽然很想待在医院里每日都见到梅夕,但韩扬的病终究还是彻底的好了。 他被柳青带回家去后,迎来了众多亲戚、客户与陌生人的拜访——中国人趁着除夕这个盛大的节日搞搞关系,似乎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了。 每天一脸优秀的模样去应付那些大人,等到半夜终于休息下来,给梅夕打个电话他也不见得会接,韩扬多多少少还是感觉到了冷漠与失落,于是乎大约一个星期过后,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的忽然跑到了梅夕的楼下。 说来也巧,过年期间梅夕本来是会和妈妈在一起的,但那日他恰巧回去放换洗下来的衣服,刚出了单元门便看到这个已经神采如故得少年,梅夕自然心里波澜不惊的,朝他微微笑道:"怎么有空,来找我闲聊?" 韩扬总算是肯穿上件温暖的皮夹克了,他插着兜故作无所谓装,回答道:"我路过。" 梅夕懒得点破这毫无技术含量的借口,只是拒绝说:"我已经放假了,再说这样义务的咨询,也不能永远继续下去。" 韩扬一愣,而后皱眉道:"你在医院陪我只是为了钱?" 梅夕说:"我可没收钱,我是因为害你生病而过意不去,但现在你已经没事了,我想我也没事了。" 韩扬原本的好心情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冲上来挡住梅夕的路道:"我那天的话你没听懂没记住吗?" 梅夕反问:"听懂记住了又怎么样?" 韩扬语结。 梅夕弯起嘴角,眼镜背后的桃花眼温柔的有些残忍:"喜欢我的人多得数不清,我又能怎么样?" 韩扬那还显得青涩的俊脸立刻惨白了下来,轻声回答:"我和别人不一样。" 梅夕抱着手点点头:"的确,别人尚且已经功成名就,你还在上中学,是显得麻烦一些。" 韩扬气愤道:"我不是你的麻烦!" 梅夕看着他眼睛里真诚的难过有些于心不忍,但此刻惯着他就是害了他,于是索性更狠毒的说:"初次见你你还显得挺成熟挺冷静的,为什么现在要和我无理取闹,你不是麻烦吗,不是麻烦是什么?" 韩扬愣了一下,很努力的平静下自己的表情,侧过头低声道:"那时候我不在乎你的感受,可现在我在乎。" 梅夕推开他:"那你就不要挡我的路,恩?" 说完就大步向前头也不回的的走了。 韩扬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睛里除了郁闷失落,更横生除了些冷酷的气恼。 依然是黑暗酒吧里糜烂的狂欢。 梅夕听着耳畔震撼的音乐,靠在沙发上已经不知喝了多少杯。 眼镜被随意的放在衬衫的口袋里,他肆无忌惮的□着自己美丽迷人的脸庞,在偶尔闪过的灯光中吸引着已经欲望大发的男人们。 这样的日子,烂到已经习惯。 梅夕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他没办法再把第二个人放在心里,他也不愿意可怜兮兮的孤孤单单。 因为程然终究是梦,整整十年过去了,他既然早已杳无音讯,就永远不会回来。 学生时代那些可笑的肤浅的又真实的记忆,也不可能再重现了。 同志不可能有家庭,不可能有孩子,一旦老了,生命与希望也就差不多到了尽头。 所以为什么不趁着年轻时拼命地享受宠爱呢? 好像爱自己的人多一点,更多一点,梅夕的痛苦就会少一点,更少一点。 这是比吸毒更可怕的习惯。 被人搂着从酒吧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梅夕迷迷糊糊的看不清身边的人是谁,反正他也不是很关心,便任由陌生的男人在街边又亲又吻的往停车场带去。 原本和平时毫无两样的,谁知道忽然之间便从酒吧街的对面走来个一脸阴森的美少年,瞪着那男人说:"放开梅夕!" 男人也有点喝懵了,他算是梅夕的老相好之一,闻言不禁吐字含糊的问:"你是...谁,管老子的闲事...?" 韩扬本来就气的要死,又舍不得回家的尾随着梅夕在这里冻到半夜,听到后立即粗鲁的拉住梅夕朝男人骂道:"我是他男朋友,你他妈松手听见没?" 似乎天底下没有比这个更好笑的笑话了,男人瞅着眼前只能称之为孩子的韩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谁知表面斯文的韩扬立刻就重重的给了他一拳。 喝酒后谁的反应都会慢半拍,男人猝不及防被打摔在地上,醉晕了的梅夕也一个趔趄,幸而被韩扬扶住才没摔倒。 男人这下火大了,借着酒劲爬起来满嘴脏话的要揍韩扬。 正在这时,旁边又猛地冒出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面无表情的拦住了他。 韩扬完全不听父母的话,又喜欢到处乱跑,柳青给他配的这几个保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眼看周围的人越围越多,朝着他们引论纷纷。 于是韩扬便十分反感的命令道:"给他点教训。" 说完就拉着梅夕坐回自己家的车里,对司机随口说了个地址。 奔驰的轮子渐渐启动,周身的温暖让梅夕更飘飘然,他靠在车后眼神朦胧的笑道:"怎么是你呀...你还不死心...小朋友..." 说完就慢慢的合上了眼睛,靠在韩扬肩上睡了过去。 韩扬深喘了口气,才终于勉强压住了自己的怒火,侧头看向了车窗外的夜景。 冰城的白雪又在寂静的夜空中慢慢下落了。 繁华的城市,依旧灯火辉煌。 Chapter11 别墅的大厅在明媚的月色下光影斑驳。 韩扬扶着梅夕走进,把他放倒在柔软的沙发上后,走到冰箱前拿出瓶很凉的啤酒灌了下去。 但喝过后,心仍旧很热,头脑也嗡嗡作响。 在他活过的并不算漫长的这段岁月里,几乎没有什么能像梅夕一样令人烦恼不安,即便是父母的秘密,也未能令韩扬觉得毫无希望。 他此时此刻真的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既然如此了,还要遇见梅夕。 其实梅夕说的都对,他们差了十岁,一个中学生和一个刚刚踏入社会的上班族,完全没有任何可能。 但是韩扬却没有办法用这个理由来改变情感的态度。 枉然读过那么多书,却没有半个解决的办法。 他皱着眉头又走到了沙发前,蹲下来轻轻地抚摸着梅夕的短发,皱着眉轻声问道:"干什么糟蹋自己,你就这么缺男人吗..." 梅夕醉了,很茫然的睁开眸子,只看到个模糊的清秀少年。 那少年的美丽与温柔,真的好像程然。 于是乎梅夕的表情也渐渐柔和了起来,他不自觉的握住了韩扬的手,按在自己的脸庞上,而后笑容甜蜜的闭上了眼睛。 韩扬心跳了起来。 他不自在的缩回了胳膊,帮梅夕脱下外套,放好眼镜,而后打开空调,想让他睡会儿。 谁知道梅夕却喃喃自语道:"不要走,不要走..." 韩扬再次来到他身边说:"我不走,你睡吧。" 梅夕却忽然间搂住了他的脖颈,低声道:"别留下我一个人。" 说完,他竟然哭了起来。 湿热的眼泪顷刻便夺走了韩扬所有的神智,他所认识的梅夕绝对不是会哭泣的梅夕。 轻轻地拉开了无助的他,便用食指抹掉那悲伤地泪水边问:"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梅夕茫然无措的摇了摇头,美丽的眼眸水汽朦胧的,使他本来就梦幻的脸庞更加动人。 韩扬盯着那薄薄的淡粉色的嘴唇,鬼使神差的吻了上去,柔软的触觉和心悸的快感像电流般刺激到了这个少年的身体,他忘我的拥住了梅夕,把他压倒在了沙发上,缠绵煽情的吮吸着他的唇瓣与舌尖。 梅夕喝酒喝得懵了,感觉像是在坐船,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只是习惯性的发出诱人的呻吟,无力的扶着韩扬的脖颈。 年轻男生的欲望就像柴草,被点燃简直是见易如反掌的事情。 韩扬听到他那甜蜜而魅惑的声音,只觉得小腹阵阵火热,身体在摩擦中激情高涨,于是乎根本没有任何考虑,很粗鲁的扯开了梅夕的衬衫,吻上了他的锁骨与□,在那细致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处又一处的印记。 清澈的月光照在这对缠绵的躯体上,留下了无比暧昧的阴影。 细汗渐渐的濡湿了韩扬的短发,他在混乱中和梅夕滚到了地毯上面,低声说道:"你这样就不要后悔。" 可是与男人MakeLove对梅夕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他面如桃花,躺在地上边喘息边说:"给我,我要..." 韩扬早已有些无法忍耐,闻言他不禁捏着梅夕翘挺的臀部,猛然就把自己早已坚硬的欲望插入了 他的身体。 巨大的舒适与刺激令韩扬深深地喘息了起来。 但他从来没有经验,这个举动差点让梅夕痛的惨叫出来。 疼痛终于令神智回归了脑海。 梅夕咬着嘴唇,脑间阵阵发白,推着韩扬的肩膀说:"痛死了...你...你..." 待到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他便傻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但韩扬早已被欲望征服,根本不给梅夕任何机会便深吻着他律动了起来。 梅夕当然不从,死命挣扎,无奈被酒精麻痹的手脚很难使上力气,从而只是让两个人的举动更加像一场激烈的□。 这对韩扬来说,不仅仅是初夜,也是初恋。 他忘情的亲吻着梅夕,含糊不清的说:"我喜欢你,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永远珍惜你的,相信我..." 永远,永远。 这个词很幸福吗? 为什么我们每个人想起来的时候,心头都会浮现悲伤? 大概是因为,曾经那个最初的永远。 早已全都停驻在了时光的最深处。 待到韩扬平静下来,已经是深夜的时候了。 他很满足的搂着梅夕,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吻着他的脸庞与嘴唇。 可梅夕却满心沮丧,早已皱起了眉头,他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粘腻,终于有些突兀的推开韩扬,冷声问:"舒服了?" 还沉浸在美好感觉里的韩扬被他弄得一愣,坐起身问:"你怎么了?" 梅夕疲惫的挡住自己的眼睛,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不可挽回的错误,过了半晌他才无力的说道:"我喝多了,你就当这些都没有发生过吧。" 韩扬微微的怔了下,而后阴下脸来:"你说什么?" 梅夕苦笑:"我怎么这么倒霉,会和你上床。" 恐怕没有人在听到心上人讲这句话后不会震怒,果然韩扬立刻就气道:"你!" 梅夕拉过自己的衬衫说:"我对你没这个意思,我刚才以为是别人呢。" 韩扬忽然就踢了他一脚道:"难道跟谁你都愿意,就是跟我不行吗?" 梅夕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脸说什么,只好点头:"恩。" 韩扬愤怒的七窍生烟,他猛然跪下按住梅夕的脖子:"你精神分裂吗,为什么刚才还在勾引我,现在又这么绝情?!" 谁知梅夕还未来得及回答,别墅的大门却忽然被人推开。 柳青面色铁青的站在门口,看着不着寸缕的他们,手臂微微颤抖了起来。 韩扬立刻拿过衣服替梅夕遮挡住,问道:"你怎么来了..." 柳青像是完全要晕过去了,她过了好半天才咬牙切齿的开口:"我不来,难道还任你们无法无天么?" 梅夕慌张的穿上衣服,真的感觉自己百口莫辩,这次真的错大了。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就在此时此刻死掉,也不愿意去面对如此尴尬的情况。 但韩扬却有恃无恐似的,淡淡的说:"你先出去让我们穿好衣服吧?" 柳青恨恨的瞪了梅夕一眼,转身就踩着高跟鞋走到了院子里。 韩扬的脸色仍旧不好,却还是低声说了句:"别怕,我不会让她把你怎么样的。" 然而这个承诺对于梅夕来说无异于孩子的异想天开。 他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说不出口。 大概的确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Chapter12 心理医生自然会在关键时刻快速的冷静下来。 梅夕默默地穿好了衣服,而后对韩扬说:"我出去和你妈妈谈,你再这里等我。" 韩扬却说:"你回家吧,我..." 情绪平淡的梅夕终于抬高了声音:"你就听我一次行不行,不要再自作聪明了。" 说完就费力的走了出去。 韩扬看到他似乎有些瘸的样子,回味自己刚才的不知轻重,心里忽然不是滋味,他不明白梅夕该怎么面对柳青,却不再敢出去使得情况更加复杂。 后半夜的冬风已经是刺骨的寒冷,梅夕喝了酒又这么折腾了一番,身体有些不适,强笑着走到柳青面前说:"对不起。" 柳青猛地抬头,怒目而视:"我放心把儿子交给你,你就这么对他?" 梅夕根本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他只能真诚而歉疚的说:"我喝醉了酒没控制好自己,韩扬年纪还小,他不懂什么事的,我以后不会再污染他了。" 柳青依旧愤怒:"你也知道你是在污染?变态,看起来斯斯文文,原来这么恶心!" 梅夕低下头,任她谩骂。 柳青忽然拿起包重重的打在梅夕身上:"你给我滚,人渣!" 梅夕后退了半步,轻声说:"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联系了,真的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柳青咬着牙道:"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我不会听这些胡言巧语的,什么狗屁医生,你以后都不要想干了。" 闻言梅夕的脸色变得更苍白,就算丑闻不提,单单和自己的病人发生这种关系,就是行业内的死忌,韩扬的父母不是普通人,他们若想搞得他走投无路,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 梅夕想到自己单亲的妈妈,有些沮丧难过。 他别无它法的笑了下说:"对不起,你若恨我就恨吧,好好关心韩扬,你给他的教育才是最珍贵的母爱。" 说完,梅夕便步履蹒跚的朝别墅外走去。 这里远离市区,几乎是荒山野岭。 根本找不到半辆车。 但柳青可没心思管他,立即便转身朝大厅走去,把包摔到韩扬身上说:"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你和这种变态混在一起,会被毁了的!" 韩扬脸色极差的做杂沙发边上,轻声道:"别这么说他。" 柳青语重心长:"我知道这个人给了你很多蛊惑,但他有什么好呢,你只是一时糊涂啊孩子。" 韩扬抬眉:"什么一时糊涂。" 柳青道:"梅夕自己都知道丢人了,你还犯傻。" 韩扬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柳青气呼呼的说:"现在该叹的是你的问题。" 韩扬猛地站起来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柳青从未见过儿子发脾气,愣了两秒才道:"他说他不会再带你误入歧途了。" 韩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抬头清晰地说:"是我喜欢他的,是我趁他喝醉酒占了便宜的,错的是我,你不要把我想成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可以吗?" 柳青被这话震了一下,她发觉儿子忽然显得极为陌生,好半天才道:"你真是疯了...疯了...妈妈不会看着你堕落下去的。" 韩扬担心梅夕出意外,拎起外套说:"随便你怎么样都好,别伤害他。" 说完就跑出了门。 柳青站在原地心乱如麻,但她很快又有了主意——一个强有力的母亲都会有的主意。 却说韩扬在别墅区乱跑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人。 他气喘吁吁的看着漆黑的远处,心里忽然升起了种奇异的寂寞与无助。 这就如同预感般,预感到自己将要失去很多。 空落落的,惨兮兮的。 显得有点可笑,又显得有点可悲。 梅夕当晚给一个朋友打了电话,被接回家后就疲惫的昏沉睡去。 直到次日下午才朦胧的醒来,皮肤很烫,像是发起了烧。 其实他是被敲门的声音吵醒的,原本没有半点力气去理睬,但敲门的声音一直不停,梅夕怕打扰了邻居,只好遥遥晃晃的扶着墙走了出去。 必然是韩扬。 这位同学倒是没有什么事,只不过面色很差,看到梅夕就从骨子里冒出了担忧:"你还好吧,怎么这么憔悴。" 梅夕难受的想吐,他说:"我答应你妈不和你联系了,你走吧。" 说完就要关门。 但韩扬怎么能允许。 他生生的挤了进屋,而后才关上门道:"不要理她,你理她做什么?" 梅夕没有精神的坐在沙发上,轻声回答:"你知不知道心理医生和自己的病人发生关系,可能就完了,我家境很普通,寒窗苦读了十多年,现在终于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却禁不住你妈的半句话...我为什么一定要顶撞她?" 韩扬没想这么多,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说不出我养你你依靠我这样的豪言壮语。 梅夕靠在沙发背上苦笑:"行了,你走吧,我现在想睡觉。" 韩扬倔强的说:"我妈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梅夕摇摇头:"你太不了解成年人了,她宠着你是因为她关心你,她要处理我也是因为她关心你...我..." 话到一半,梅夕忽然站了起来,狂奔到厕所呕吐了起来。 韩扬慌张的跑过去,也不嫌脏,扶着他平静了些才倒水找纸,而后终于带了些歉疚:"我陪你去医院吧..." 梅夕摇摇欲坠的漱了漱口,冲了马桶后便朝卧室走去,无精打采的说:"我不想去医院,恐怕现在人人都知道我的事了,我也不想看到你。" 说着,就缩到被子里昏睡了过去。 韩扬被这个麻烦搞得有点手足无措,他愣了片刻才出去冒着风雪买回了药和食物,默默地放到梅夕的床头柜上,才忧心忡忡的坐着车往家走去。 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忽然令韩扬有些害怕。 他不再敢保证父母真的会什么都听自己的,他不知道梅夕如果失去了当医生的资格会不会崩溃。 原来生活中有很多事情,比喜欢和讨厌更为复杂。 韩扬从前没有仔细想过,现在明白了,却也有些晚了。 总是拿着圣贤书看些大道理,竟然不过纸上谈兵。 可笑至极。 Chapter13 梅夕的病一直拖了两个礼拜才好,他从前甚少如此,不知是柳青的话太尖锐难以消化,还是她的威胁太过可怕,梅夕的免疫力顿时弱了很多。 尽管性格早熟,但梅夕说到底还是个普通人,我们谁都会有自尊与恐惧,更何况他又与普通人有那么多不同。 眯着眼睛看了看温度计,三十六度五,很好。 梅夕还是感觉自己全身都软绵绵的,爬下床的动作也很吃力。 他妈妈正在厨房煮汤,闻声出来问:"你身体这么虚弱,起来干什么?" 梅夕苦笑敷衍:"医院有点事情,拖了很久了,正好温度也降下来,我去看看。" 因为孩子毕竟大了,梅妈妈也没再阻拦,只是道:"你多穿点衣服再出去吧。" 梅夕答应着,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他知道自己该面对很多事情,但他还不知道该有如何面对。 因为年假的关系,医院的人并不多,梅夕憔悴的在里面绕了一圈,即便遇见认识的人,打招呼的态度也和从前没有什么差别。 梅夕感觉有些意外:就凭那日柳青的愤怒,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不开玩笑,梅夕已经开始打算被学校开除又失去新工作后该去哪里混生活了,他总不能一被打击就死无葬身之地。 本来就没有正经事,现实又一切照常,梅夕很快就走了出来,到医院门口打算打车回家。 谁知一辆黑色的奔驰忽然驶来,停在他面前,走下个陌生男人。 男人还算礼貌,问道:"您是梅先生吗?" 梅夕点头。 男人解释说:"是这样的,柳经理说只要我看到您,就请您去与她见一面,您不会拒绝吧?" 梅夕看他表情没有欺诈之色,便认命的回答:"好。" 男人立刻就给他打开车门。 梅夕坐入,绝尘而去。 柳青的工作果然十分繁忙,梅夕跟着男人到了她的公司,只见很多西服笔挺的男女拿着文件夹来来往往,不是在讲电话,就是再与人交谈公事。 他跟着进入顶楼清净的办公室,平复了下紧张的呼吸,才在男人的示意下敲了敲门。 是柳青自己打开的。 她瞪了梅夕几秒,而后道:"请进。" 梅夕只能从命。 柳青转眼又关上门,既没有给他倒水,也没让梅夕坐下,而是直接了当的说:"你以后别再和我儿子又联系了。" 梅夕苦笑:"我早就答应过你。" 柳清摇摇头,犹豫了片刻才道:"我是认真的,即使他去找你,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再理他。" 梅夕的职业让他很能耐得住沉默去倾听。 柳青叹了口气说:"韩扬这回是铁了心,不管我说什么他也不听,希望你能明白我不能让他堕落成一个同性恋。" 梅夕想说这些问题只有上帝才能决定,但是说了又怎么能样呢? 韩扬毕竟还未成年,柳青毕竟还是他的母亲。 所以唯有回答:"我明白。" 柳青神情复杂的看着梅夕的脸,轻声道:"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多少事,但韩扬对你是铁了心,我只能拿你的前途威胁他,我说如果他不放弃的话我就会让你身败名裂,他才犹豫…" 其实梅夕有些恐惧,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柳青无乃的笑:"知道吗,韩扬答应我出国读书,再也不去找你,只要我放过你。" 梅夕怔了怔:"是吗…错误是我犯下的,我不用他做什么,也不会再破坏他的前途,其实不必这个样子。" 柳青摇头:"我的孩子我最明白,就算如此他就真的不见你了吗?" 梅夕说:"他还是会来找我的。" 柳青的神色有些悲哀:"所以替我伤害他,替我逼走他,这是你表达歉意地唯一方式,不然我说的话都不是开玩笑。" 梅夕呆了片刻,忽然侧头道:"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个世界对于年轻人来说是很残忍的,不管他们多认真多努力,往往也不及成年人最小最简单的一个预谋。 几乎所有成长的感觉都差不多,但只要有成长,又算什么坏事呢? 又过了五天,梅夕的身体好了许多,他把生活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似乎根本不在意那件波澜似的。 因为他知道韩扬会来。 所以韩扬果然来了。 这个孩子忽然之间憔悴了很多,可以想象他在家里是多么激动多么痛苦受了多少折磨和委屈。 像个芦苇站在路边,皮肤已经白的像雪。 梅夕正从学校走出来,看到韩扬这幅模样还在等待自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他表情淡淡的照旧往前,连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韩扬哑着声音拉住他,动作微微狼狈:"梅夕,对不起,你不要不理我。" 这样的歉意,和几个月前那张扬跋扈的少年,是同一个人吗? 梅夕全身都凉了下来,鼻尖酸酸的,却甩开他道:"我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就继续往车站走去。 韩扬追在后面说:"你别这样,你再不理我,以后可能也看不到我了,我妈她——" 梅夕猛然回头,斯文的脸上是很真实的满不在乎:"那是你的事情,你还嫌我不够麻烦吗?" 韩扬目光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眸,轻声道:"我知道错了,可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第一次对人这么真诚,我对你没有任何隐瞒和秘密,难道我对你就只是麻烦吗?" 梅夕回答:"只是麻烦。" 韩扬愣住了,很久才绝望的问:"为什么不喜欢我…" 梅夕轻笑:"我为什么要喜欢你,你即傲慢又自以为是,明明还什么都不明白,就目中无人把谁都看成白痴,你做事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甚至连父母都可以任性自私的伤害,你觉得你值得被喜欢吗?" 韩扬被他说得更加脆弱,颤抖着薄唇问道:"如果我改了,我谦虚,谨慎,宽容,善良…你就喜欢我了吗,只要你希望我该,我什么都可以改…" 梅夕冷声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最讨厌你的就是你从来都不像个男人。" 说完他就果决而毫无留恋的离开。 韩扬追着他,拉扯着他,几乎是在哀求:"梅夕,我真的很不容易才跑出来,你不要这么绝情,梅夕…梅夕!" 梅夕心里无端烦躁,他转身推开韩扬:"你有点尊严好不好,我不想再看到你。" 韩扬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终于不剩半点力气。 他呆呆的看着梅夕的背影,轻声道:"我明天就出国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完,竟然有眼泪从那双美丽的眸子中滑落下来。 泪水在他过分消瘦的脸上留下了很残忍的痕迹。 韩扬忍受不了这种痛苦,他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为了保护梅夕而选择远赴重洋,却连他的半个微笑都换不回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毫无保留的喜欢一个人,得到的却是鄙视与羞辱。 此时此刻,这个少年再也没有了那份早熟的智慧。 他剩下的,只是个孩子对于爱情的困惑与痛苦。 而从男孩变成男人,恐怕别无它法。 这是韩扬在年轻的时候最后一次见到美丽的梅夕,梅夕说过的话他在许多年以后也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他渐渐发现,原来梅夕说的都对,原来自己真的有那么那么多缺点。 在开始的留学的孤独中,韩扬是有点恨他的。 但随着成长,那点点恨早就不知道流逝到了哪里,韩扬总想把自己变成梅夕期待的那样,他也无比的相信,只要自己不再愚蠢自私,就有朝一日可以得到他的爱和尊重。 韩扬对梅夕的感情,还有感谢。 他知道,如果不是梅夕,自己将会错过很多人生中的风景,自己将会成为一个差劲的男人,永远都不能直起腰来活下去。 这对于男人来说,有的时候也远远比爱情重要得多。 Chapter14 回忆当然对我们的人生有着重要的意义,但很多时候,面对同样的过程,不同的人往往会产生不同的态度。 这就是决大部分的悲剧的原因。 十年之后的春天,当梅夕坐上飞往北京的航班时,心里装的只有犹豫与茫然。 他所想的全部事情,不过是如何让韩扬真真正正的忘记自己。 伤害人,的确也会像被伤害同样痛苦。 梅夕甚至觉得,只要韩扬看到现在的自己,就已经会明白了。 无论多美的人都是会老的,无论多么珍贵的爱情,也禁不起时光的蹉跎。 他没有告诉韩扬自己什么时候到,他不想在机场仓促的说话。 梅夕这辈子,几乎都是在哈尔滨度过的,他几次仓促的路过首都,或是开会,或是应邀出诊,完全行色匆匆。 而此次距离师大的邀约还早,梅夕便在个酒店住下,独自出去随意溜达了两三天。 不是混酒吧泡夜店,只不过去看看名胜古迹然后自己吃些小吃。 说实在的,以他这样的年纪,早就没有激情天天玩乐了,似乎gay越老就越向往普通的生活,即便是梅夕这样完全在飘荡的人,也不会例外。 梅夕总是把幸福寄托于对程然的想象,他会骗自己也许有一天程然也会带自己来这些好玩的地方,吃好吃的东西,彼此微笑,毫无保留。 尽管那已经是梦。 可有梦总比没有的好。 直到某个阳光普照的下午,梅夕感觉自己已经完全的平静下来,能够面对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事情之后,他才再次拨通了韩扬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甚至没有给梅夕犹豫的时间。 韩扬的声音里带了些不加掩饰的愉悦:"你到北京了?" 梅夕沉默了会儿才回答:"恩。" 韩扬说:"现在能见我吗?" 梅夕回道:"好。" 韩扬随即说了个地址,又问:"你去那方不方便,还是我去接你?" 梅夕说:"不用了,那一会儿见吧。" 说完就按下了断音键。 这是段多么普通的对话啊,竟然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电话那边的韩扬已经是个大人了,所以一切对梅夕来说都很陌生,他在和一个深爱着自己的陌生人邀约,这让人不禁觉得好笑。 呆呆的在酒店的床边坐了会儿,梅夕终于打起精神站起来走去冲了个澡,换上身刚刚从干洗店打理好的西装,又习惯性的带上了那个掩人耳目的黑框眼镜,才慢腾腾的走了出去。 他在病人面前从来都扮演着个淡定的、万能的,甚至泰山压顶而不惧的勇敢形象,但是此时此刻,梅夕感到了些胆怯,或许他的内心深处根本就不愿意让韩扬看到三十五岁的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让别人失望,并不能算什么享受。 韩扬定的是已经到了北京郊区的某个假日酒店,就这个大都市的喧嚣与浮躁而言,环境竟意外的清净优美。 梅夕从出租车里出来后,边打量便迟疑的走进了一楼餐厅的别门。 里面装潢考究优雅,立刻便有训练有素的领班迎上来问:"先生,有预约吗?" 梅夕有点茫然,朝着有些空荡的餐厅环顾了圈,而后才道:"恩,是韩先生订的位置。" 领班微笑:"请随我来。" 说着就带领梅夕一路往里面最安静隐蔽的位置走去。 韩扬还没有到,桌子上的花瓶里孤零零的插了只百合花。 梅夕入座后,等着服务生给自己端来水杯后便道:"一会儿再点餐吧。" 服务生温文尔雅:"好的。" 话毕便乖巧的离得远了些。 梅夕走神的盯着那朵洁白无暇的花,心生疲倦。 他精致的脸因为心情而显得有点忧郁,衬衫洁净,西服笔挺,斯斯文文的让人感觉温柔极了。 韩扬刚刚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他打扮的很低调得体,手里还拿着一束泛着清香的长茎玫瑰,但是明明已经根深蒂固的自信忽然间便烟消云散了,从看到梅夕的那一刻开始,韩扬所有的脆弱都卷土重来,他的手甚至开始颤抖,呼吸都开始困难,再也没有办法往前走上半步,只有心跳,只有心跳在倏忽间变得剧烈,震耳欲聋。 梅夕似乎有第六感,猛地抬起了眸子,发现有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紧盯着自己看,很戏剧性的足足愣了半分钟才认出他是韩扬。 男人,十五岁和二十五岁,真的天壤地别。 梅夕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太多的东西,很艰难的才微笑出来:"你长大了。" 韩扬慢慢的走到桌边,把玫瑰放在梅夕面前,轻声问:"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梅夕与他顿时陷入了僵持,后来他发现这是个变相的祈使句而不是疑问句,只能勉强起身。 韩扬顿时便伸手把他搂入了怀中。 是的,搂入怀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倔强的敏感的少年竟已长成了比梅夕还要高挑有力的男人,肩膀变得宽阔,手臂变得有力,就连呼吸也沉稳了许多。 这就是岁月的力量。 梅夕感觉到了韩扬隐忍的激动,不由说道:"放手,放手!" 听到他不由抬高的声音,韩扬终于放开梅夕。 梅夕扶着自己的肩皱眉道:"别人会以为你想把我闷死。" 韩扬苦笑了下:"如果不是在这里,我还会吻你,让你窒息。" 梅夕脸僵住,回不出话来。 他不是个古板的人,而且玩得比谁都疯,但韩扬和酒吧里的那些男人完全不同,韩扬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可以当做字面意思去理解。 梅夕好半天才假笑了下:"现在还对大叔有兴趣啊。" 说完就坐了回去。 韩扬坐在他对面道:"别这么说你自己。" 梅夕不想与他讲这些暧昧的话,于是说:"我饿了,现在可以点菜了吧?" 韩扬恍然回神,立刻叫来服务生。 大概是很久没见的关系,本来就不熟悉的他们在这种公共场合也没有太多话好讲,但韩扬已经不会像原来一样幼稚的冷场,他恰到好处的谈起自己留学时的一些经历,谈吐已比当初谦虚得体了很多,而梅夕则是个天生的聆听者,他不过偶尔微笑片刻,却渐渐地无需假装。 这顿饭,算是愉快。 待到结账时,天色已经渐渐晚了。 梅夕没有坚持付款,等着韩扬收起信用卡后道:"我有点累了,我想回去休息。" 韩扬说:"可以再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梅夕有点疑惑,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韩扬顿时就拉着梅夕往旁边的酒店大厅走去,梅夕见他直奔电梯,不禁有点了然,别着劲停住脚步说:"喂,你别太过分。" 韩扬回首笑了笑:"我不是要和你上床,别这么紧张。" 但是不做那种事,两个跑到酒店的房间里能做什么? 梅夕满目狐疑。 房间原来早就被订好了。 韩扬轻轻地推开门,很绅士的站在旁边请梅夕进去。 梅夕犹豫迈步,顿时看到了个欧式的奢华房间。 也许是家具过于古朴昂贵,这样的气氛甚至显得有点厚重,但却是梅夕喜欢风格的。 他刚想打开灯,却被韩扬阻止住。 韩扬关上门说:"我第一次住在这里的时候,是我出国的前一天。" 梅夕静静地回首看他,黑暗中韩扬的脸庞微露出了些悲伤,他接着说:"那时也是傍晚,我看到窗外的夕阳很美很美,就对自己发誓,有一天也要带你来看...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去了那么多遥远的地方,这个景致已经微不足道了,但却还是我最愿意与你分享的东西。" 梅夕听了他的话,慢慢的走到卧室的床前,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 一缕温柔灿烂的光顿时照亮了他的双眼。 光越聚越多,不知不觉便占据了这个房间的角角落落。 夕阳似乎把自己所剩无几的能量全部贡献给了这片大地,窗外那广阔的已经春意盎然的郊外,同样沐浴着橙色的,殷红的,淡黄的光芒,如梦如幻。 真的很美。 梅夕不自觉的弯起了嘴角,想回头和韩扬说些什么,却看到了韩扬认真而严肃的脸。 他用力的握住了梅夕的手说:"而我对你...从那一天起,就从未改变过。" Chapter15 房间因为韩扬的话,而陷入了一种很彻底的寂静。 这十年来没梅夕对过各种事情,已不再是那个鲁莽的青年,他认真地看着韩扬的眼睛,用一种最温柔的口吻说:"我想你知道,拒绝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想你也知道,我并不爱你。" 韩扬的脸色暗淡了片刻,诚实的点头回答:"我知道。" 梅夕微笑:"所以,我什么也不必回答你了。" 韩扬又拉住他的手腕道:"但我想听你说,你有没有可能爱上我,请你给我时间,我和从前已经不一样了。" 梅夕反问:"可能?" 韩扬定定的回视他。 梅夕笑:"我已经三十五岁了,再过几年我就四十了,而那时你还年轻,还处于人生最美好的阶段,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韩扬道:"可是七十岁的老人和八十岁的老人,没有什么分别,时间总会过去的。" 这个比喻其实很美,这是句诺言。 梅夕没有办法回答。 韩扬接着说:"如果不能和我爱的人在一起,不管我多美好还是多狼狈,都没什么意义。" 梅夕低头:"我觉得太突然了,从你那封信开始。" 韩扬却忽然紧紧地抱住他,轻声说:"我知道,我不奢望你现在就接受,但至少我对你好的时候你可以不拒绝吗?" 梅夕犹豫。 韩扬这个样子,说话的这个腔调,都莫名像极了程然。 他忽然没有力气推开,也没有力气拒绝。 韩扬渐渐的松了手,很深情地看着梅夕的眼睛,然后轻轻的在他的唇间落下亲吻。 如果这是程然,又该有多美好。 韩扬说:"除了你,我没有吻过别人。" 梅夕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完全讲不出来。 韩扬微笑:"今晚你在这里休息吧,会有宵夜送上来,我回去了,你要好好考虑我的话。" 说完,他就拿起床上的外套大步走出了门。 梅夕无力的靠在落地窗前,微微叹息。 所有的安排,果然是十分周到的。 留下来泡了个澡,又吃了顿美味的宵夜,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感觉十分舒服。 梅夕在睡前照旧用小镜子照了照自己,很刻意的发现不管怎么精心保养,他的皮肤还是没有了年轻时那种天然的光泽,总显得有些疲惫似的。 而再想起韩扬风华正茂的样子,难道不就是回答么? 虽然凭借这些去评价彼此显得有些愚蠢,但这都是不能无视的东西,至少对于把美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梅夕而言,脸和心一样,都不能不在乎。 他颓然的扔下了镜子,随手关掉灯钻入被窝。 如果不早点睡,也许明天起来还会再老一点,再老一点。 很快就变成韩扬所说的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真是噩梦。 第二天,当灿烂的阳光普照到干净的大床上时,梅夕自然而然的就醒了。 他先是慢条斯理的洗漱完毕,吃了早餐,才给韩扬发了条短信。 "谢谢你的招待,我很喜欢,但是我们仍旧是不可能的,希望你能在你的生活中,发现更值得珍惜的人,再见。" 很简单的话,把该说的都说了。 梅夕套上西服,很快就走出屋子离了开去。 他告诉自己应该好好准备在师大的讲座了,应该预谋着在北京找几个艳遇了。 不管做什么,不都比和小孩子折腾那些毫无结果的感情要强么? 这世界上的事,大约最浪费时间的,也就是感情。 不过任何人都知道,韩扬根本不会这样便作罢。 他看到梅夕的信息后,先是在屋里闷了半天,而后就气冲冲的跑了出去,直奔他的酒店——这也是逼不得已才去打听的,看来尊重隐私这样体贴的举动,根本就没什么必要。 梅夕说得那些话,显然是从哈尔滨就打算好的。 他压根就没听进去任何一句告白。 却说傍晚的时候梅夕正要出去酒吧街玩,谁知刚走出电梯就看到面无表情等在大厅的韩扬,不禁有些心虚似的硬着头皮迎上去问:"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韩扬看他穿得休闲且修身的样子,完全不似与自己见面时那副问诊相,顿时冷声问道:"你干吗去?" 梅夕微笑:"我可以不回答你吧。" 韩扬说:"你不回答我就跟着你。" 梅夕不理他,径直朝外面走去。 谁知韩扬还真的说到做到,半步不离开他,甚至最后和梅夕一起挤进了一辆出租。 梅夕有点恼了,皱眉道:"你到底做什么,别太过分。" 韩扬抱着手说:"觉得我过分你去叫警察叔叔。" 司机有点好笑的看着这两位帅哥,问道:"您二位要去哪儿?" 梅夕看了韩扬片刻,顿时又打开门走了出去,站在路中间冷着个脸。 韩扬朝司机抱歉的笑了笑,也跟着下车,问他道:"我开玩笑,你生气啦?" 梅夕对他总是束手无策,只能讽刺:"你不是说你改好了吗?" 韩扬还很有理:"那是针对于你接受我才有的效果,现在你拒绝我了,我改没改好你还关心吗?" 梅夕问:"所以你是打算装模作样的骗我?" 韩扬弯起眼眸:"那倒没有...我们去约会吧。" 说完就拉住梅夕走向自己的车。 明明是个斯文的作家,也不知道力气怎么会那么大。 梅夕一路反抗,最后还是被无情的塞进了副驾驶座,还被锁了门。 他很快就爬到方向盘旁边,想从那头跑下去。 可是韩扬已经打开门挤了上来,脸距离他不超过十公分:"这么热情,恩?" 气得梅夕又坐了回去,彻底满脸愤怒。 韩扬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反倒有些莫名的心情好。 或许,梅夕在他心里最真实的模样,就是个会笑会生气会流泪的人。 而不是什么性格完美的心理医生。 Chapter16 跑车一路飞驰。 韩扬边看着前面边问道:"你想要去哪里玩?" 向来注重自由和隐私的梅夕已经彻底被他任性的行为激怒了,扭过头去根本不回答。 韩扬自顾自的说:"你应该还没有吃饭,我们吃点东西?" 梅夕这才冷声道:"作家不应该忙着些稿子么,你怎么有这么多时间闲晃。" 韩扬笑:"事业是要顾的,人生大事也不能马虎啊。" 梅夕瞪了他半晌,反而忽然笑道:"现在怎么这么贫,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一脸愤青模样,开口就端着哲学家的架子?" 韩扬被他讲的还是有些不自在,好半天才说:"谁没有青春期,你十五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梅夕沉默半晌,干脆的回答:"鬼混。" 韩扬无语。 梅夕又把头扭向车窗的那个方向,不理不睬的。 韩扬勉强的缓和气氛:"年轻时玩玩也好啊,以后就不会贪玩了。" 梅夕觉得好笑,问道:"谁告诉你的,你见过鱼吃多了就改吃素的猫吗?" 韩扬脸色有点不好看,没吭声。 梅夕愣了愣,而后会意的说:"你不会还…" 韩扬说:"我只和你有那么一次,又怎么了,难道一定要睡过很多人才值得骄傲吗?" 梅夕靠在那无所谓的说:"那倒不是。" 韩扬反而很认真:"和不喜欢的发生关系,我觉得很肮脏。" 梅夕说:"那我就是全世界最肮脏的人。" 韩扬有些担忧的看了看他的表情,小声道:"我不是在讽刺你。" 梅夕哼道:"我什么话没听过,你这样的伤不到我。" 韩扬把车拐向一个他熟悉的餐厅方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过那种生活?" 梅夕从来都没和他说过程然这个存在,如果让韩扬知道了,还不晓得会闹出怎样的事来。 他淡淡的回答:"没有为什么。" 韩扬知道梅夕有很多不想说的事情,也没有追问,只是故作随意的谈起:"我们去吃川菜吧,你喜欢吃辣吗?" 梅夕说:"无所谓,反正是你强迫我的,说不定下车的时候我就跑了呢。" 韩扬回答:"我每天都健身,你跑不过我。" 梅夕实在受不了他,哀叹道:"幼稚鬼。" 说完就靠在那闭目养神起来。 韩扬被他一骂,表情反而温柔了很多,虽然能和梅夕出来是强迫的结果,但他仍旧很开心很幸福。 一个对着短暂的回忆孤单了十年的人,怎么又会嫌弃梦想实现的不尽如人意? 虽然前来并非自愿,但是不得不承认韩扬点的菜真的很好吃。 本来梅夕是打算去酒吧花天酒地的,现在失去机会,便把所有精力都花费在吃吃喝喝上面,不料吃完以后韩扬又很事多的要去喝咖啡。 等到陪着他都折腾完,时间已经不早了。 梅夕跟着他的从商场顶楼搭上电梯,问道:"这下满意了?明天不要骚扰我,我得去大学里上课,是正经事。" 韩扬点头:"我知道了。" 梅夕看了看表:"送我回去,我也累了。" 可是韩扬却说:"再待一会儿吧,还早呢。" 梅夕无奈:"哪里早,你还想干什么?" 韩扬却丝毫感觉不出自己惹了他讨厌,还笑:"你想做什么,现在换我陪你。" 梅夕说:"我要回家。" 韩扬完全不受他影响:"去KTV?还是去我家看看?" 梅夕烦的瞪了他一眼,最后妥协道:"那在一楼看场电影吧,然后我真的要去休息了。" 韩扬立刻答应:"好啊。" 可是到了电影院,他们才都露出了极少约会的老底:最后一场早就在半个小时前开始,现在已经没有新片看了。 梅夕倒真的是很想看一部艺术片,失望的站在玻璃柜外盯着海报说:"早知道就不喝那个咖啡…" 韩扬道:"那明天我陪你来好不好?" 梅夕说:"我明天讲完课还要和别的教授吃饭,来不及的,算了。"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多盯着海报上的介绍迟疑了片刻。 梅夕真的是偏向于漂亮更多的男人,小脸水眸,皮肤好的不像样子,不穿上那一本正经的西服根本没有多成熟,又加上今晚本来要去酒吧,特意带了灰色的隐形眼镜,端端正正的站在那就像漫画里的主人公一样。 晚上逛街的几个女孩子路过,立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直心不在电影的韩扬发现后马上就拉住了梅夕的手,回瞪那几个丫头。 可是正在沉思的梅夕被他吓得回过神来,推开韩扬道:"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说完就转身走了。 韩扬郁闷片刻,赶紧追上去说:"电影不看了,你答应我的时间还没过呢,我们也去逛商场吧。" 梅夕实在不想和他纠缠,不耐烦的说:"谁答应你了,我要回酒店!" 大约是这带着任性的命令口吻让韩扬感受到了些亲切,他终于松口道:"那好吧。" 说着眨了眨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第二天梅夕完全被打回原形,又变得温文儒雅礼貌有加,站在讲台上讲了整个下午,晚上又在酒桌上表现成标准的有位青年,应付到累的半死。 等他再回到酒店时,已经彻底没有精神出去疯了,只泡了个澡就打算上床睡觉。 谁知道刚吹干头发坐到床边,房间的门就被人敲响,还带着根本不见外的呼唤声:"梅夕,是我。" 梅夕简直有点血气上涌,快步走到门口打开来气道:"你又干什么,我不是说了…" 韩扬微笑着把一大捧玫瑰花塞到梅夕怀里,然后说:"快穿衣服,跟我走。" 梅夕问:"干什么去?" 韩扬道:"快去穿就是了,不然我帮你穿?" 梅夕有点提防的后退了半步,满目狐疑。 韩扬认真的说:"我是真的有事,如果我骗你浪费你时间,我就再也不烦你了。" 梅夕哼:"你的保证根本没有意义。" 韩扬推着他进屋:"换衣服吧,还是就这样出去?" 梅夕看这孩子不是开玩笑的模样,又默默地对比了一下彼此力量的差距,也不知怎么便从衣柜里拿出套便装走进了卫生间。 等到穿好出来后,照例站在镜子前左弄右弄。 韩扬似乎有点迫不及待,拉住他说:"别臭美了,我不嫌你丑。" 说着就把梅夕往外拖。 这句话顿时踩中梅夕的地雷,他气道:"你说什么?" 韩扬边锁门边说:"你最美行了吧?" 梅夕自打来北京就一直被他搅和的头昏脑胀,此时更是无言。 却说韩扬飞快的开着车一路把他带往目的地,竟是昨日商场外的那个电影院。 今天时间更晚,都已经散场了。 梅夕一头雾水的跟着他进去,放映室里空无一人,只有灯光在头顶如雪般明亮。 韩扬带他到前排说:"请坐,我们看那部电影吧。" 说着朝后面打了个手势,整个大厅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梅夕诧异的坐到他旁边问道:"你不会…" 韩扬笑:"专门为你放的,开心吧?" 梅夕简直对此无言以对。 正好这时电影已经缓缓的开始了,他便趁势转移了视线。 反正都已经如此,不如好好欣赏。 更何况,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差,反而因为被人重视而有了种不得不虚荣的满足感。 如果是程然能够为他做到这些,那么这真的是梅夕人生中看的最幸福的一个夜晚了。 (每日更新精彩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弹窗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Chapter17 人的心,不管遭遇了什么,不管曾有过多少痛苦失望,不管已经为自己筑起了多么高的保护墙,其实遇到温暖,还是会生出感动的。 梅夕明白韩扬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年轻人的冲动,也懂得他的认真或许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多更深。 这种把另外一个人完全当成爱情幻想的事,还有谁比他更熟悉吗? 因而在面对着韩扬给自己所有的美好和用心时,梅夕并不能够铁石心肠。 北京之行很快就到了尾声。 梅夕完成一系列的讲座之后,便顶了回程的机票,毕竟哈尔滨的工作已经积压了不少,急需他回去解决。 在临走的头天,尽管心里装着各种各样的矛盾,他还是给韩扬播出了电话,他想自己还是需要用一种方式对他负责。 其实韩扬并不清闲,他有很多约稿要写,还要配合着出版商的宣传,通常白天给梅夕献完殷勤就要自己默默的忙到后半夜把所有耽误的事情弥补上。 但是一被邀约,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跑了出来。 梅夕这天好像态度特别的平和,也没再给韩扬脸色看,还配合着年轻人的那种穿着,一见面就很自然的坐进了他的车里。 倒是特意套上西服的韩扬显得有点可疑。 梅夕说:"明天我就回哈尔滨了,最后陪你一天,你想去哪?" 听到这个韩扬有些吃惊:"你要走了?" 梅夕回答:"我还有工作,难道要无止境的在外面闲待下去吗?" 韩扬想了想,而后笑:"那我去看你。" 梅夕没有吭声。 韩扬又道:"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我们随便逛逛吧。" 梅夕点点头。 韩扬踩下油门便往商业区开去,还一边问道:"你几点的航班?我来送你吧。" 梅夕故意说晚了些,他不愿意再拖累他的生活。 忽然有种时间所剩不多的感觉。 曾经害怕三十岁,到了,害怕三十五岁,还是到了。 那么四十岁呢?五十岁呢? 好像也离得并不遥远。 但是韩扬和自己不一样,他还有最美好的年华,还可以做很多很多更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把时间和心神都浪费在个老男人身上。 新天地的顾客永远不少,但两个形影不离的帅哥却从来不多。 韩扬还是坚持给梅夕买了很多东西,随便乱走着,忽然又指着一楼的DQ问:"吃吗?" 梅夕笑:"我吃它干什么,下回带小孩儿出来再问这种话。" 韩扬尴尬的收回手,轻声道:"我不喜欢和别人在一起。" 梅夕静静地看着他说:"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我喜欢喝酒,我喜欢摇滚乐,我喜欢你不喜欢的那种生活。" 韩扬沉默片刻,又勉强自己笑道:"那我们去酒吧好了。" 梅夕也没有推辞,反而立刻往外走去,还扔下句话:"恩,在这里真是无聊透了。" 韩扬对他真的是小心翼翼的,想买来他喜欢的东西,想说笑话让他开心,几乎对谁都没有过的卑躬屈膝却换来这样反应,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但想到梅夕明天就要离开北京,他又非常不舍起来,赶快跟上前去寸步不离。 震耳欲聋的音乐,空气因为烟酒的味道而显得有些污浊。 韩扬看着身边混乱的男人们,渐渐皱起眉头。 但梅夕却点了两杯烈性酒,坐下拖着下巴笑笑:"不习惯啊,觉得别扭就回家吧。" 他这样的用语,好像韩扬还是个小孩子似的。 韩扬自然会回答:"没有。" 然后掩饰性的喝了口酒,又被一股过辣的味道刺激到,脸色变得更难看。 梅夕点了起烟,吸了会儿才叹息:"还是北京好,时间这么早就这么热闹。" 韩扬看着他眯着眼睛的漂亮样,心又跳了起来,问道:"那你来北京工作吧。" 梅夕立刻说:"为什么啊,我不习惯。" 韩扬毫不掩饰的回答:"因为我想常常见到你。" 梅夕冷笑:"是吗,那你回哈尔滨。" 韩扬还很认真地说:"只要你愿意接受我,要我在哪里生活都可以。" 梅夕摇摇头,轻声道:"别发孩子脾气。" 韩扬心里真有点无力感,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说什么梅夕都不相信。 身后的舞池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热闹,梅夕忽然抬手示意韩扬:"去吗?" 这实在为难这个读书人了,韩扬立刻摇头。 梅夕拍拍他的肩膀:"那你自己玩啊。" 说完就随手掐灭了烟,向舞池走去。 在韩扬的回忆里,梅夕似乎总是他第一见到的那样干净美好,不管他做什么不管他怎么放肆,韩扬还是会主动找理由给他开脱,这就是爱上人的盲目。 可是此时此刻,那个已经和陌生男人暧昧的亲密无间的梅夕,却让忠实如韩扬也难受了起来。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在音乐中显得有些疯狂有些妖媚的自己所深爱的人,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痛感。 梅夕根本没有半点矜持,随随便便就让个高大的男性抱着,他们把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梅夕轻轻的勾着他的脖子,笑容很诱惑,也很陌生。 韩扬当然会愤怒,但是当他意识到就算自己在这里等,梅夕还如此肆无忌惮的时候,却感觉很空茫。 忽然之间,陌生男人就吻住了梅夕。 他们成了舞场里最醒目最出格的一对。 韩扬忽然想起上一次自己轻吻梅夕温暖幸福,那个他苦苦的等了十年的幸福,竟然在此时此刻被糟蹋的一钱不值。 为什么那么傻呢? 为什么还要在一个小时之前,问这个男人要不要吃冰淇淋。 韩扬觉得自己就是傻子,觉得在梅夕眼里自己也是白痴。 他面无表情的转身把那杯刺激的酒仰头灌下,竟然站起来不告而别。 其实梅夕已经看到了。 但他没有阻止。 怎么可能去阻止? 其实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次日清晨,梅夕拖着旅行箱便去往了首都机场。 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飞逝的宽阔马路,他也会不自觉地想起韩扬。 想起他在这里的生活,以前,还有以后。 但那都不是应该担心的事情了。 虽然结尾很糟糕,但是未必对韩扬不好。 人逼着自己去付出自己付不出的东西才是罪恶。 梅夕没有办法像程然一样选择一个小朋友宠着爱着,他始终需要那个了解自己带着自己成长的对象。 虽然,什么都不在了。 Chapter18 回到哈尔滨后,日子似乎又变回从前,变成了那股死水,毫无生气。 梅夕强迫自己的心不起任何波澜,整个人都带着股奇怪的平静,照例看病读书,朝所有人都微笑,但他却也再也没去过酒吧过夜。 毕竟,韩扬走时的眼神还是给了他刺激,让梅夕感觉自己像个衰老的哗众取宠的小丑,又可笑又残忍。 那种感觉并不好过。 大约直到下了第一场冬雪之后,他才渐渐的平复下心态,恢复到从前。 这日外面格外的冷。 梅夕从诊所出来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拉紧围巾,钻上车就往家开去。 但是开过了几条街,他却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辆很奇怪的尾随的黑色奔驰。 梅夕不禁皱皱眉,开得快了些。 没想到那辆车却半步不落。 梅夕很担心是自己的花心惹到了谁,到了小区门口的时候实在忍不住,猛地停了车。 当然那辆车也停下了。 他带着微愠怒走过去,却越走腿越软。 因为那辆车里,坐的实在不是个应该再出现的人。 看来梅夕真的低估了韩扬的承受能力。 他很紧张很迟疑,呆呆的站在了路边的积雪上,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韩扬剪了个很短的头发,穿着皮衣利落的下了车,倒是很精神的模样,朝梅夕微微的笑了一下。 没想到梅夕扭头就往家走去了。 韩扬立即追过去拉住他说:"你为什么这么怕我,想尽办法拒绝我,你不要再骗自己了好不好,难道我就让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梅夕甩开他道:"没有。" 韩扬说:"那天是我太冲动了,可是你...真的有点不顾及我的感受,但我第二天还是去送你了,是你先走了...这些日子去青海陪导演改剧本,一回来我就来找你了,你不要躲我,可以吗?" 梅夕垂着美丽的眼睛说:"我不关心这些事,既然回来了,去多陪陪你爸妈吧。" 说完他就继续往前走。 韩扬着急的叫了两声:"梅夕,梅夕" 可是梅夕依旧不为所动。 心烦意乱的上了楼,梅夕有些颓然的倒在沙发上,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他很怕被人追,更害怕被他不想伤害的人追。 这样,完全不知道还要怎么拒绝。 很烦闷的进到浴室泡了个澡,又窝在床上抽了几支烟,最后他又忽然神经质的站了起来,走到窗口一看。 果然,黑漆漆的街道边上,路灯照着一个孤单的身影。 外面又下起雪来了,窗户上模模糊糊的已经结了冰,看起来异常的寒冷。 梅夕知道他穿的单薄,心里反复纠结了会儿,还是猛地开门跑了下去。 韩扬静静地站在雪地上面,没有多少表情,就像很多年前的那场等待一样。 梅夕只穿着睡袍,也冻得不成样子,带着气的走到他面前说:"你别闹了,像小孩子似的,我不理你你就在这等死吗?" 韩扬点了点头。 梅夕无奈的笑了下,挂起了白旗:"算了,上去再说吧。" 没想到韩扬却忽然伸手抱住了他,越抱越紧,几乎让梅夕透不过气来,他急得使劲推却:"你干什么,放手!" 韩扬轻声说着,带了些委屈,也带了些喜悦:"我都三十多个小时没休息了,就是想见到你,就是想见到你..." 梅夕愣了下,又刻意道:"不要把你自己的事推到我的身上,上楼,你不冷我还冷呢。" 几乎是刚坐到温暖的沙发上面,韩扬就开始微微的抖了起来。 不管他怎么年轻身体怎么好,在缺乏睡眠的情况下挨冻好几个小时,也是绝不会舒服的。 梅夕去给他洗了个热毛巾,拿过来带着无奈说:"你多穿点能死吗,为了好看就拿身体开玩笑,你知不知道外面几度?" 韩扬愣了愣说:"我好多年没回来了,也没来得及买衣服,从家里取了车就来找你.." 梅夕愤愤地帮他擦了脸,而后又神经质的占到客厅中间大声问道:"你找我干什么,现在找到了,你想干吗?" 韩扬被他吓了一跳,而后说:"我只是想看看你…" 而后两个人又开始相顾无言。 梅夕好半天才说:"随便你,我要休息了,你要走就走,不走就睡沙发。" 说完就到卧室给他取了个睡衣扔在旁边,皱着眉头就回了屋。 本来他应该多分析一下明天的病例,但是现在,除了想死几乎也没有别的心情了。 但是多了个人在家里面,又怎么能安稳的睡过去。 梅夕听到韩扬洗澡的水流声,然后听到他在客厅里面走来走去,最后终于有些安静了,眼皮才有些发沉。 谁知道刚刚要入睡,就被一道阴影吓醒。 韩扬披着毯子站在床前,轻声道:"我冷,我要和你一起睡…" 梅夕烦闷的把头盖住:"出去,你有没有礼貌?" 韩扬从来不听话,现在更不听,他把毯子一扔,就自顾自的爬上床,拉起梅夕的被子盖到了自己身上。 一股凉气把梅夕气得翻身给了他一拳:"你不要太过分!" 韩扬反倒捂着胸口笑了,而后伸手就搂住了他说:"睡吧。" 很明显的男性气息近在咫尺,梅夕完全平静不下来,狠狠地踢了他几下骂道:"滚!" 他现在彻底抛弃了平日的斯文,显得气急败坏。 可是韩扬却借势把腿伸进了他的两腿中间,而后起身压住梅夕,静静地看着他说:"和我做吧。" 梅夕伸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可是韩扬却用力拦住,而后低头吻了他一下,说道:"我不会强迫你的,逗你呢,睡觉吧。" 说完就躺了回去,抱着梅夕闭上了眼睛。 梅夕不喜欢这样的亲密,也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亲密,不管是程然也好,还是以后那数不清的男人们也罢,每次做完后,不是一拍两散,就是背对背的疏远。 现在他像个孩子似的被人搂在怀里,在三十多岁的年纪里面,有种奇怪的感觉。 但是韩扬却不打算松手了。 梅夕扭捏了会儿,挣脱不开,也因为疲惫渐渐的泛起了睡意。 他忽然发觉这样很暖很安全,是不管把空调开几度都被办法换来的,这是一个人怀抱里面的全部温度。 说也奇怪,这一夜梅夕睡得很踏实,所以早晨没有等闹铃响起就自然而然的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的就是韩扬的睡脸。 那样英俊有棱角的年轻男人,这个时候看来却显得很温柔。 浅淡的呼吸,长长的睫毛,都那么善良无害。 梅夕愣了会儿才发现自己的手莫名其妙的也搂在他的腰间,不由立即恼羞成怒的推了韩扬一下:"喂,起床了!" 可是韩扬却迷迷糊糊的翻开身,没什么反应。 梅夕发现他的脸有点微红,再一摸,皮肤都他烫得厉害,没办法的骂道:"真是小鬼,怎么这么爱生病啊。" 骂归骂,也没什么办法让他立即好起来。 梅夕坐起身来呆呆的想了好几分钟,才拨通同事的电话说:"今天我去不了了,你们把病人安排到明天吧,尽早通知,不要让人家白跑一趟。" 讲完,他就鼓起力气起了床,虽然有些骂骂咧咧的不耐烦,却也是心急如焚的穿好衣服就跑出去买药了。 梅夕没有发现,这是他这个爱美爱到死的人,第一次乱七八糟的出了门,甚至连头发都没有梳过,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Chapter19 年轻人毕竟是身体好,待到韩扬吃了药再睡上半天,烧就已经退了。 他还是有些疲惫的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一直守在旁边的梅夕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梅夕抱着手靠在沙发旁,轻声说道:"真不明白你哪里来的激情,能不吃不睡的赶飞机来被我骂,何苦呢?" 韩扬沉默了会儿:"我一直想问,你喜欢过什么人么...如果有过,你不会不明白我。" 梅夕起身道:"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你,就不要说出来,说出来只会添麻烦。" 韩扬说:"可是不讲,哪有机会?" 梅夕不太能回答这个题,转身道:"给你煮了汤,吃好好了就回家吧。" 一碗香味四溢的鱼汤,两块金黄诱人的鸡蛋饼。 韩扬呆呆的瞅着梅夕第一次给自己做的饭,有点舍不得吃,因为只是面对托盘发愣。 梅夕又给他端了杯果汁,放在床头柜上:"我家就这些东西,想要受少爷待遇去别处找。" 韩扬抬眸:"不是,我吃完了就没有了。" 梅夕觉得好笑:"饭就是用来吃的,别矫情。" 韩扬这才拿起勺子喝了口,而后抬头笑:"很好喝,谢谢。" 他总是能一颦一笑都那样真诚,让人看到就知道是发自心底的,这很难得。 梅夕没说什么,窝到小沙发上随手拿起本心理月刊,胡乱的翻了起来。 屋子里顿时有了种难得的安静,很舒服,并不尴尬。 韩扬斯文的吃完了所有东西,才忽然轻声道:"如果我一直生病下去就走运了。" 梅夕哼笑了声,没有理他。 韩扬放下盘子,又不知不觉的瞅着他发呆。 梅夕穿着浅色宽松的居家服,光着脚,露出的脚腕在从窗口泄露进来的阳光中美丽到接近透明,依旧会不需修饰的透出骨子的优雅。 韩扬回神后猛地起身,坐到他旁边的地毯上问:"如果我哪天死了,你会不会后悔没和我在一起?" 梅夕终于合上书,皱眉问道:"你胡说什么?" 韩扬的眼神很认真:"你遇见过多少比我的好的人,我值不值你怀念?" 梅夕愣愣的脑中空白,这是他没有预料过的问题,完全不知从何说起。 韩扬问:"你能好好地回答我一次吗,为什么面对我你就是满嘴谎言和敷衍,你怕我什么?" 梅夕把书放回桌上,摇头道:"遇见过什么人,我已经记不清了。" 韩扬说:"你也会忘了我?" 梅夕轻笑了下:"我根本不想活过四十岁,忘记还是记得什么的,都是你们的事。" 韩扬被他的话吓到,用力拉住梅夕的手:"你怎么了?" 梅夕摇头:"我不想老,我不想看到自己变老。" 韩扬说:"你要是那么在乎外表的话,我就毁容,然后赖着你一辈子。" 梅夕忍不住笑出来,不再有话语。 韩扬慢慢的抱住他,然后吻了吻梅夕的额头,轻声说:"我爱你,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你了,对我来说就已经空了。" 梅夕在他的身上触及到了几丝温暖,一时间淡淡走神。 韩扬说:"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如果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会离开的。" 梅夕不吭声。 韩扬重新看着他的脸,追问道:"好吗?" 梅夕侧着头瞅向那窗外已经瞅了二十年的时光,感觉自己很没有力气再拒绝。 韩扬声音沙哑的再一次问道:"好吗..." 梅夕猛然和他对视上,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他从未选择恋爱过,不知道这个被逼出来的决定是不是自己的死期。 但是看到韩扬那已经溢满喜悦的脸,又会有种令具希望的错觉。 次日梅夕的工作格外疲惫,因为积压了两天的病人都要接待完成,心理咨询又不能敷衍,整个上午不停地问诊,已经让他的喉咙都痛了起来。 熬到午休时,翻了翻下午的安排,他就觉得更累,完全没有吃东西的欲望。 谁知正打算沏杯咖啡坐在办公桌前休息一下,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 是梅夕的助理,她挺高兴的说:"梅医生,有位韩先生要见你。" 梅夕愣了愣,想不出他来诊所闹什么,便只好说:"让他进来。" "你真忙啊,等了很久病人才走光。" 韩扬完全不像是大病初愈,简直是容光焕发的,进门来就是毫不见外的口气。 梅夕和上钢笔说:"因为昨天请假了。" 韩扬把手里几个精致的饭盒放在他桌前说:"我知道,所以我特地来送好吃的饭来慰劳你。" 梅夕看着包装上那著名酒店的LOGO,不由问道:"你北京没有事情吗,就整天在这里无所事事?" 韩扬有点愣,最后无奈的说:"喂,我才回来第三天。" 梅夕对着他总是有些不自然,就拿起筷子吃起了东西来。 韩扬说:"前些日子剧本敢完,可以休息一阵子了,我是特地回来陪你的。" 梅夕瞥着手边的病例问:"陪我干什么?" 韩扬搬着椅子坐到他旁边,认真回答:"当然要陪你了,现在我是你的男朋友。" 此话引得梅夕顿时投去了狐疑的眼神。 韩扬赶紧坐直身体:"你不是今天就后悔了吧?" 梅夕迟疑片刻,勉强笑道:"没有。" 韩扬笑:"喂我吃一口。" 梅夕根本没什么反应,只是低着头冷下了脸。 韩扬说:"我开玩笑呢,晚上我们去看话剧吧。" 梅夕猛地放下筷子:"我是个医生,白天这么忙,晚上要休息,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在一起,你稍微体谅一下我们成年人,OK?" 说完他就侧过身,背着韩扬吃起了饭。 韩扬有点不满意的盯着梅夕片刻,转而又笑:"我知道了。" 当然,他真的知道才有鬼。 次日下午,梅夕正在给病人写病历时,忽然又有新病人就诊。 他照例让护士小姐送来刚刚填写的资料,谁知刚看半眼,就愣在了原位。 随之走进来的不是韩扬还有谁? 韩扬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还很端正的坐到梅夕对面,露出了迷人的笑容:"梅医生,你好。" Chapter20 "你知道吗?"梅夕瞅着又在大晚上赖在自己家里面吃饭的韩扬,终于忍不住说:"我喜欢成熟的男人。" 韩扬听了反倒无所谓的笑笑:"我不幼稚。" 梅夕皱眉:"那你就不要去我的办公室,占用我上班的时间,可以吗?" 韩扬无所谓的挑挑眉,忽然夹了一口鱼递到他的嘴边:"这个好吃。" 梅夕实在做不出这种事来,很别扭的侧过头干吃饭不理睬。 韩扬微笑:"跟你熟了才发现,你有时候的举止像个小孩儿,被宠的吧?" 梅夕立刻又看向他:"你影射我什么?" 韩扬道:"我只是说大家都会宠着你,不忍心对你不好。" 梅夕哼了声:"那是你的幻想,我吃饱了。" 说完就放下碗筷回到卧室去,把收拾桌子的任务扔给了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趴在床上翻了半本杂志,韩扬那响彻厨房乱七八糟的声音才算停止。 而后不出片刻,柔软的床就一沉,转而梅夕便被抱住。 韩扬亲昵的搂着他说:"你新年会有假期吗,我们去旅行吧,等过了新年我又要回北京写稿子了。" 梅夕挣扎着推开他,合上杂志说:"稿子在哪里不能写?" 韩扬又凑上来,亲了亲他的脸:"你舍不得我?" 梅夕还给他个冷眼以示不愿理睬。 韩扬微笑:"没有办法,像电影的剧本必须要和导演商量才能落实,打电话不方便,我会尽快忙完的。" 梅夕趴在枕头上说:"随你。" 韩扬看着他美丽的侧脸,轻声道:"梅夕,我会为你写一本小说。" 梅夕终于和他对视了片刻,忽然很感兴趣的问:"你怎么会想当个作家的?" 韩扬想了想:"最开始…是想赚稿费请你吃顿饭,后来出国了无所事事,就继续写了。" 梅夕道:"我觉得这个职业压力很大。" 韩扬笑:"想到你就什么压力都没关系,不想变成让你看不起的人。" 梅夕不耐烦的说:"你能不能随便哪句话和我不产生联系?" 韩扬摇头。 梅夕立即翻身道:"我想休息了,你回家吧。" 韩扬抱住他说:"我要留在你这里。" 梅夕很不适应总被动不动的搂着,一边拉开他的胳膊一边回头道:"别烦我了,我看病看的头疼,心情不好…" 话音还没落,韩扬就强迫着吻上了他的嘴唇。 在柔软的床铺上,这个吻很轻易的就变得炽热而激情,梅夕因为心跳缺氧而晕晕的,却在韩扬把手伸进他衣服的时候紧张的推开,喘息着说:"够了。" 韩扬用力捧住他的脸道:"不够。" 梅夕不是青涩少年,自然看得懂他眼底的渴望。 但是… 韩扬轻声问:"你愿意和我试一试,不是骗我的吧?" 梅夕好半天才回答:"不是。" 韩扬温柔的笑了下,又深吻上了梅夕。 都是成年人了,梅夕本不该对这件事再感到别扭与陌生,但是他却不自觉地破天荒的闭上了眼睛。 因为没办法全然接受韩扬的眼神。 可是紧紧闭上眼睛,却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动作,他的体温,与他厚积薄发的感情。 夜在这寒冬中不知不觉的蔓延了开来。 梅夕满身疲惫,恍然带着酸痛惊醒时,发现床头的夜光表将将指向了凌晨三点。 韩扬正安睡在他旁边,不着寸缕,像是全世界最亲密的对象,紧紧地禁锢住了梅夕所有的动作与空间。 梅夕莫名的忽然万分清醒,看着黑兮兮的房间再也没办法沉睡过去。 因为他有点茫然——能告诉别人吗,这一夜,他竟然是首次感受到那样温柔的,深情的,真挚的珍视他的对待。 程然没有过,数不清的过客没有过,许多年前鲁莽的韩扬也没有给他过。 可是现在,有了。 梅夕呆呆瞅向黑暗中韩扬的脸,忽然情不自禁的抚摸上去。 韩扬在昏昏沉沉中感受到,便把手臂收的更紧,声音磁性而动听:"怎么不睡了…明天我给你买早餐再送你去上班,多睡会儿吧。" 梅夕听了莫名的眼眶发酸。 隔了好半天,韩扬忽然诧异的支起身体,打开台灯问道:"你…哭了…?" 梅夕美丽的眼睛里面都是泪水,语气悲哀的问:"你爱我吗?" 韩扬愣了愣,而后柔和下表情:"爱,我当然爱你了。" 梅夕淡淡的笑显得很空洞:"没有人爱过我。" 韩扬一边帮他擦着脸,一边说:"我爱过,不管别人,我爱你就够了。" 梅夕竟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而后道:"我累了,我要睡觉。" 韩扬对这种亲热感到受宠若惊,忽然坏笑:"你是不是做完了以后,特别缺乏安全感?" 梅夕伸手关了灯,轻声道:"我是给你点安全感。" 韩扬忍不住真的笑了起来。 梅夕又问:"你真的没有和别人发生过关系?" 韩扬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很光荣吗?" 梅夕说:"为什么?" 韩扬沉默了片刻,而后躺在他身边回答:"我会感觉,其实你一直都在看着我。" 他们的关系似乎在那一夜改变了很多,至少梅夕不会再故意对韩扬态度不好,也肯接受他的约会与表白。 这对于韩扬来说,几乎是难以置信的事情。 那个哈尔滨寒冷的冬天在回忆里其实是种很温柔的姿态。 梅夕与韩扬就像是世界上最普通的一对情侣,做着所有情侣都会做的事情,偶尔高兴,偶尔有些小口角。 如果只是从表面去看,恐怕没有人猜的到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也没办法预料他们的未来会往哪里去。 大概知道答案的,就只有上帝了吧。 十二月底的时候病人并不算很多,礼拜五下午梅夕很早就从诊所出来,打算回家去做饭休息,可谁知道刚刚走到车边,就从落雪的玻璃上看到个陌生而熟悉的倒影。 他吓了满身冷汗,猛地转身道:"您好。" 这十年来柳青似乎老了很多,不复当初犀利的神采,但眼神依旧不带柔和。 她轻声问梅夕:"我不想见你,但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承诺。" 皑皑的白雪中,她黑色的大衣显得很沉重。 梅夕只恍神半晌,而后淡淡的说:"韩扬不是孩子了,也不是我的病人,他有资格选择自己的生活,我也有,这些都不是你能够干涉的。" 柳青微微皱眉:"是吗,我不能干涉?" 梅夕笑了笑:"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就十分不礼貌的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柳青很怨恨的瞪了他片刻,转身就朝马路对面的奔驰车走去。 剩下梅夕呆呆的坐在那里,也是满身冷汗。 Chapter21 晚餐时,梅夕一直在魂不守舍的发呆。 韩扬实在吃不下去,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梅夕闻声回神,很莫名的说:"你为什么总在我这里,不回家啊?" 韩扬笑:"回家也是我一个人,为什么要回。" 梅夕拿着筷子,满脸郁闷的不回答。 韩扬是如何聪明,他呆了呆,恍然明白过来:"是不是看到我妈妈了?" 梅夕低下头,算是默认。 韩扬道:"你不用理睬她,我会和她说清楚的,我已经这个年纪,不会再向从前一样。" 梅夕默默地吃了口饭,笑笑说:"她对你没有安全感,会认为是我抢走了你,这种情绪任凭你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韩扬道:"那我就不管了。" 梅夕听到他这句有些不负责任的话,心情更灰暗。 但韩扬不觉得,对他来说没有意义的事情,他总会当做不存在。 一个人愿意为感情付出多少,完全取决与这段感情对他有多么珍贵。 这些天梅夕总会忐忑犹豫,因为他自己的心他最明白。 对于韩扬他并不算坚定,完全不能算坚定。 周五的预约比平日少很多,大家也都计划着得来不易的周末,不太专心做事。 只有梅夕还专心致志的呆在办公室里面,一页一页的研究病例。 谁知道正入神时,门忽然被人不客气的推开,伴随着护士的阻拦与吵闹声,柳青一脸愤怒的走进来,朝他大声道:"你与韩扬说什么了,不要教坏他,小人!" 梅夕非常诧异,心神不宁的起身道:"你别急,出什么事了。" 护士见可能有些私人纠纷,便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柳青抱着手冷笑:"他竟然警告我再招惹你就和我断绝关系,韩扬是我儿子,你是他什么人,他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完全是听了你的鬼话,我招惹你了吗?是不是你做贼心虚,当个死同性恋怕人知道?!" 梅夕淡淡的回答:"第一,我没有和韩扬说你想象的话,第二,你最好把那些侮辱性的话收回去,因为你骂的同样还有自己的儿子,第三,请你不要出了问题就来找我闹,其实是你们母子有问题,不是吗?" 柳青气的脸色苍白,咬着嘴唇瞪他半晌,而后又说:"我对韩扬已经够尽心尽力了,你对他做过什么,为什么他把你看得比我还重要,你觉得这样对吗?" 梅夕说:"我不想管你们的家务事,请你出去。" 柳青被他这样对待,脸色也挂不住了,怒视道:"你说出这种话来,别后悔!" 说完就转身打开门冲出去,站在走廊骂了声:"死变态,勾引我儿子,坏事做多了会遭报应的!" 而后柳青才踩着高跟鞋当当当的离开了。 梅夕表情呆呆的承受着大家好奇的眼光,心中渐渐泛出脆弱的阵痛。 他似乎最勇敢,又似乎最害怕。 圣诞节的时候哈尔滨总是美丽的惊人。 那纷飞的白雪,灿然的灯光,几乎再无需其他装饰就能打动人心。 梅夕和韩扬在这寒冷的街上散步,眼光却一直在瞅向别处。 因为风衣里还装着柳青寄给她的某些不雅照片,如何能够有好情绪。 那些陈旧的事情,不知道是怎么被她翻找出来的。 梅夕在走神的想着,如果有一天真的被她四处弄出去,自己又该如何收场。 "你看什么呢?"韩扬的手忽然在他面前晃晃。 梅夕慌乱回神,干笑道:"没有。" 韩扬叹气:"最近你都是这幅表情,我都快回北京了,你稍微..." 梅夕有些烦闷的打断他说话:"我出来陪你还不够吗,我不想笑,你别逼我。" 说完就低着头往前走去。 韩扬见他莫名其妙的发火了,赶紧跟上去开玩笑:"你是不是女人啊,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我们分了吧。" 梅夕打断他,淡淡的说。 韩扬被他的话惊到,迟疑的问:"为什么..." 梅夕推开他道:"我已经和你试过了,可是一点意思也没有,我还是不喜欢你,别浪费时间了。" 韩扬问:"可是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啊。" 梅夕冷冷的看着他:"是你开心吧,我很累。" 韩扬又问:"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梅夕侧过头,美丽的脸像是也被冰雪冻住了似的,寒冷异常。 韩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拉住他道:"梅夕..." "烦死了,够了!"梅夕猛地甩开他,自己大步向前走去。 冬风吹在脸上,有种撕裂般的疼痛。 他咬着嘴唇使劲走,使劲走。 可是渐渐的发现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因为韩扬没有追过来。 梅夕抬眼看着迎面而来的情侣,忽然间就当众掉下了眼泪。 他哭是因为,真的开始不明白为何只是生活也这么难。 简简单单的恋爱,也这么难。 这辈子从未做过坏事,老天却总是这样对他。 Chapter22 这段日子梅夕过的很糟,他从来没有这么糟过,就连程然离开的时候都没有。 整天心情压抑,几乎没有办法替病人解忧,自己倒像是成了个病人。 他全然没办法再去寻欢作乐,似乎韩扬的话已变为诅咒。 时时刻刻被人看着的滋味真可怕。 但,韩扬终究还是走掉。 只留下一对目光,将他狠狠折磨。 手机上的日历像流水般慢慢翻过,梅夕在某个早晨忽然发觉放年假了,就连唯一需要做的事情都被按下暂停。 每天躲在家不想出门,不想看书,不想吃饭。 甚至没办法去墓园看妈妈。 梅夕知道这样煎熬于事无补,他不愿意那样伤害韩扬,但他没办法。 在除夕那天,窗外显得格外热闹。 但是梅夕的家去犹如冰窟,没有半点温度。 他从床上虚弱的爬起来,路过穿衣镜,看到自己胡子乱糟糟的狼狈相,不禁呆在原地。 直到被窗外一声炮竹惊醒了,梅夕才回过神来,找到剃须刀站在那无精打采的打理自己,可能是不专心的缘故,一不留神,就划出了血。 梅夕烦闷的扔下刀,又转身回到沙发上坐在走神。 好像这样的节日,无论如何也该煮顿饺子衬托出气氛,但他没有心情,想到自己要对着一锅吃的就想吐。 还是被那段同居的日子惯的吧。 有人做饭,有人洗碗,饭来张口的不顺心了还要批评几句。 梅夕当时就是想消磨掉韩扬的耐心,但是他也窃以为,韩扬的耐心是消磨不掉的。 结果如今,梅夕瞅着空荡混乱的屋子冷笑出来,笑容淡去,又是满脸落寞。 大约在晚上九点的时候,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梅夕在沙发上躺的迷迷糊糊,以为是拜年的同事,也不打算理睬,反正没开灯可以假装自己不在家。 果然,声音没过多久就停了。 可是片刻之后,却传来钥匙开锁的动静。 吓得梅夕很神经的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看着一个高挑的身影摸摸索索的换鞋进来,而后伸手开灯。 光明降临后,憔悴到不行的梅夕,和风尘仆仆的韩扬,都因对视而傻在了原处。 过了好半天韩扬才回神道:"你在啊,我以为你出去了呢..." 梅夕皱眉不语。 韩扬把手里的大袋子放到桌子上,竟然掏出了保温饭盒,又道:"我想你也可能在这儿,万一过年不爱做饭,就给你带了饺子过来...没吃吧?" 梅夕这才发出哑哑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扬说:"今天。" 梅夕又道:"你还回来干嘛..." 韩扬的动作僵了下,而后转身坐到他身边:"我来看你啊,这阵子一直在改剧本,好不容易赶在年前弄好了。" 说着他就抬手轻轻地抚摸上梅夕的脸:"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还瘦..." 不等他说完话,梅夕忽然发疯一样抱住韩扬,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嘴唇,像是生气了一样,咬得用力,几乎见血。 韩扬毫无防备,被他推倒在沙发上面,手足无措的轻扶住梅夕,好不容易等他闹完了,才舔舔嘴唇轻声道:"到底怎么了啊..." 梅夕消瘦的脸在灯光下薄的透明,他很用力的打在韩扬的胸口:"不想看到你!" 韩扬笑:"不想看到我你亲我干吗?" 梅夕愣愣的坐直了身体,过了会儿才道:"你不恨我吗...为什么来看我..." 韩扬失笑:"哪那么容易恨啊,我恨你干嘛。" 梅夕说:"那你为什么一走你没音讯了,还回来的这么突然?" 韩扬道:"我知道我妈肯定为难你了,和她谈好以后,就回去忙工作。" 梅夕冷笑:"忙的连电话都没时间打?" 韩扬沉默,后来又浅笑:"我害怕...害怕你不理我,那样我一定没心思做事,就会发疯跑回来,多没出息啊。" 梅夕又哼笑了声,眼眶却不自觉的红了。 韩扬上前抱住他道:"你是不是想我,后悔对我那么凶?" 梅夕烦闷想要挣脱:"谁想你啊,别碰我。" 韩扬还是死死地抱住他:"可是我很想你,每天都想你。" 梅夕呆呆的看着空气,身子却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任他抱着不再反抗。 韩扬轻声道:"你放心,我妈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你再也不用担心了,好好的高高兴的成吗?" 梅夕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韩扬在他脸边亲了下,而后笑道:"过年好。" 初一的早晨阳光似乎格外的温暖。 可能是年纪大了关系,整夜的疯狂让梅夕很没力气,懒洋洋的趴在被窝里不想动弹。 韩扬却是起得很早,只穿着短裤就跑到厨房里去忙里忙外的做好早餐,而后很殷勤的端到床边来叫道:"梅夕,起来啦,你不是答应我陪我出去买东西吗,你还没去看你妈妈,晚上回来再睡,恩?" 说着就把脸凑上去要把他吻醒。 梅夕烦的很,皱着眉头半睁眼眸,轻声道:"别吵,出去看电视。" 韩扬故意把被冻凉的手伸进被子里,惊得梅夕猛然坐起来,然后生气的拿枕头打他:"你怎么这么欠啊,我困死了!" 韩扬笑的很开心,跟个孩子似的瞅着他。 梅夕也没劲儿发火,不情不愿的拿起杯子喝了几口牛奶,一脸朦胧的睡意。 韩扬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跑到他昨晚拿来的东西那儿,翻找出两件红色的格子衬衫道:"你看我给你挑的礼物,我们一人一件。" 梅夕瞅到就皱眉头:"这什么东西啊,我可不穿。" 也不是他难伺候,梅夕绝对是浅色纯色控,打开他的衣柜向来干干净净,很容易就令人联想到医院那种地方。 韩扬说:"过年就高兴点儿啊,你这么白,很衬红色的。" 梅夕不理他,放下牛奶杯子又倒回被窝想要补觉。 韩扬没办法的坐在旁边,放下衣服无言以对。 梅夕自己躺了一两分钟,终于受不了他散发出来的那个气场,伸手扯过衬衫道:"谢谢你行了吧?" 韩扬笑笑,很温柔的又隔着被子抱住他,吻着梅夕脸庞说:"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爱你?" 梅夕道:"恩。" 韩扬又问:"那你呢?" 梅夕干脆的回答:"不爱。" 韩扬扶过他的脸,对视了两秒,而后认真询问:"如果哪天你爱我了,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Chapter23 大年初一,超级市场里几乎人满为患。 梅夕只想随便买点食物,可是带着韩扬,就越拿越多,最后几乎把手推车都装满了。 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没头没脑的做法,终于出声制止韩扬:"牛奶不要买那么多,谁要天天喝啊。" 韩扬笑了笑,顺势从后面搂住梅夕的肩膀:"今天我可以帮你拎,我不在你再来买那多麻烦。" 梅夕拉开他的手道:"你烦不烦,把我当什么了?" 韩扬丝毫不在意摇头:"不烦。" 梅夕皱眉说:"别压在我身上,沉死了。" 虽然仍旧是那些不够温柔的话语,语气却也不再恶劣。 所以韩扬更是变本加厉,忽然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笑:"昨晚怎么不嫌沉。" 这里是公共场所,人来人往,梅夕的脸一下子就挂不住了,挣扎着说:"我翻脸了,我真翻脸了,你松手!" 如果他们不是两个男人,那么所作所为,的确与情侣无异。 谁知正在这时,不远处却响起声根本不可能出现的问候,带着丝丝诧异:"梅夕…?" 闻言梅夕整个人都僵住了,但只是一秒,他就猛地推开韩扬站直了身体。 或许是这个动作太突兀,韩扬看向对面的男人,也是满脸疑惑。 时隔一年程然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干净的,成熟的,温柔的,他朝梅夕轻轻地笑了下:"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梅夕却显得局促而尴尬,垂下眼睛道:"啊…恩,你怎么在这?" 程然说:"过年了,来看看我妈,初五就回去。" 梅夕点点头。 程然绝对是此刻最自在的人,又朝他摆摆手道:"不打扰你们了,有时间再聚,拜拜。" 梅夕还是点头,侧过身让程然过去,显得特别沉默。 韩扬很聪明,就算他不聪明此时此刻的气场也容不得他糊涂,看着英俊的程然消失在拐角处,才冷声问道:"他是谁?" 梅夕的表情已经与片刻前完全不一样了,甚至显得很恍惚,淡淡的回答:"中学的同学。" 韩扬追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梅夕干笑:"什么关系啊,就是同学。" 韩扬便没再说话。 梅夕看着车里的东西道:"走吧,一会儿给我妈扫墓,然后早点回去,今晚又会下雪。" 说完他就自顾自的推着购物车走了。 韩扬独自站在那儿,又侧脸看了看陌生男人消失的方向,才步履迟疑的跟上。 这个男人是谁,这个男人是什么。 恐怕就脸梅夕本人也讲不清楚。 他并没有撒谎,出了中学的同学以外他们还有什么别的关系吗? 没有。 但是梅夕爱他。 他就是可以让梅夕活的像行尸走肉一样的灾难。 这天韩扬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熟悉而有距离感的梅夕医生,做什么都很斯文,说话简洁,表情温柔疏离。 从墓地,一直到晚上入睡,都是如此。 只因为太正常了,才显得很奇怪。 韩扬看到后辗转不能入眠。 "我在想我会不会孤独终老…" 眼前那个模糊的男孩,有着线条柔和的脸,和很美很美的声线。 想要伸手触摸,却感到无限远,想要后退,却退不开半步。 像是所有的苦涩都因为这句话的回音而哽在喉咙里,憋得心脏都要爆炸。 梅夕痛苦的呼吸着,却忽然又看到那个男孩转过脸来朝自己笑:"要是到四十岁我都找不到可以和我过一辈子的人,我就回来养你。 这个瞬间,万籁俱寂。 梅夕是被很大的力气晃醒的,他一脸冷汗,看着月色下满脸愤怒的韩扬,累的说不出话来。 韩扬低声道:"那个人叫程然?" 梅夕费力的咽了下口水。 韩扬忽然松了手,坐起来冷笑道:"我可不会做梦做到喊我同学的名字。" 梅夕这时才回过神来,瞅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韩扬郁闷的点了支香烟,狠狠地抽了一口。 梅夕感到很抱歉,伸手摸上他的后背,却不料被韩扬重重的甩开。 于是他苦笑,实话实说道:"我爱他,我只爱他。" 听到这个韩扬猛地回头,眼底带着种受伤之后的的怒火,梅夕已经不怀疑下一秒他就会把巴掌抽过来,但是他没有。 韩扬只是猛然下了床,走到衣柜前动作粗鲁的穿着衣服。 梅夕坐起来轻声道:"你发什么疯,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的,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那你爱他什么啊?!"韩扬套上衬衫后忽然回身喊道:"中学同学,那都多少年了?!你有病啊!" "二十一年。"梅夕轻声道,他的语气淡淡的,却让听到的人很痛。 韩扬僵在原地,又虚弱的问:"你和他上过床?" 梅夕看向韩扬的眼睛:"他是我第一个男人。" 韩扬这下连冷笑都笑不出来了。 他一直瞅着梅夕,慢腾腾的套上皮衣,而后生气的转身走了出去。 梅夕独自留在空荡的房间里,静了很久很久,才猛地把手边的闹钟甩到地上,带着哭腔喊道:"这么容易就走,你回来干嘛啊?!"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没有哭,却比哭还难受。 韩扬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 因为喝了酒,显得有些醉醺醺的,自己开门进来后就倒在沙发上不吭声。 梅夕心里终究是感觉对不起他,端着水走过去道:"别这样了…" 韩扬眼神朦胧的问:"你还想和他在一起吗?" 梅夕摇摇头。 韩扬握住他的手道:"那你就不该再爱他啊…" 梅夕点头。 韩扬笑的比哭还扭曲:"我对你,我为你做的这些,你都看到没有。" 梅夕轻声道:"看到了。" 韩扬说:"我不是孩子了,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就实话实说吧,别给我了希望又让我绝望,你愿意和我好好在一起吗?" 梅夕迟疑的点了点头。 韩扬忽然把手机拿出来道:"你知道他的电话吧,约他出来,我请他吃饭。" 梅夕为难的说:"你这是干嘛,我跟他不熟。" 韩扬的声音冷冰冰的:"你打不打?" 梅夕愣了半晌,最终还是接过了手机。 Chapter24 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尴尬的饭局了。 梅夕身着正装,满心忐忑的坐在西餐厅里面。 没有表情就是他此刻的表情。 而韩扬却在旁边时不时的瞥过怀疑的眼神,同样闷不吭声。 本以为程然会推辞,却没想到他答应的比什么时候都痛快。 所以即便是鸿门宴,梅夕也没有资格说不来了。 大约十分钟时候,这尴尬的沉静才被声友好的招呼打破:"你们好。" 程然独自来了,黑色的外套上有些落雪还未融化,也许是太寒冷的关系,他精致的脸比平时更为苍白。 梅夕感到阵阵头晕,却只好介绍道:"这位程然,这位就是我对你说的韩扬。" 程然朝眼前带着敌意的年轻人微笑:"很高兴再见,我读过你的书,写的很好。" 韩扬竟然没回答。 程然似乎也什么都明白,伸手叫过Waiter。 很快菜单就被送上来。 也许是因为太安静的关系,梅夕忽然问道:"最近怎么样,有在网上看到你的新照片。" 韩扬冷冷的瞅了他一眼,很利落的点了菜。 程然说:"还可以,正在适应。" 梅夕又问:"易佳还好吗,他怎么没来?" 程然微笑说:"恩,这里太冷他生病了,在家里休息,还让我代他向你们问好。" 如果一天前韩扬还不认识这个男人,现在他就已经比哪个粉丝还要了解了,等到Waiter走后,他才轻声道:"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事已至此,梅夕明白自己伤人伤的太狠,能够把这样的秘密憋住不说,简直已经是人格的问题。 他也能理解韩扬的感觉,那种付出一切到头来却被当成白痴来忽略的感觉。 但是即使明白,梅夕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其实早就该告诉他了,为什么不说? 梅夕看着眼前依旧英俊迷人的程然,看着他举手投足的考究,看着他从容温和的气质,就知道这是对韩扬更深的打击。 他知道没有男人能承受住这种不公平的比较。 程然扶好餐巾,忽然笑了下:"怎么找这么年轻的人?" 梅夕难以作答,鬼使神差的说:"没有易佳年轻吧?" 程然又笑。 梅夕轻声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你别怪他…" 程然打量着梅夕那张表情很不自然的脸,忽然道:"你怎么这么傻啊?" 梅夕微怔。 程然说:"有对你好的人,就学会珍惜,别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这几乎是他最正面的回应梅夕的一句话。 梅夕苦涩的笑出来:"你为什么要来吃这顿饭,你不来不是更好吗…" 这是种逃避,梅夕真的希望自己可以逃避开来。 程然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却只是道:"老朋友叙叙旧有什么不好?" 梅夕尴尬的陷入沉默。 他一直以为程然都不会再出现了,甚至始终抱着永别的心情。 现在看来,还是永别比较仁慈。 正在这时韩扬才姗姗的回来,坐到梅夕旁边怪怪的笑了下:"你们多少年没见了,都没听梅夕提起过你。" 程然含糊的说道:"是很久了。" 韩扬感觉到梅夕看着程然的那种眼神,就会如坐针毡,可他还能怎么办呢,他也清楚什么叫爱,所以只能无奈。 程然忽然想起来似的,从风衣里拿出个小盒:"这是给你从巴黎带的礼物。" 梅夕拿过来,没有打开看,只是道:"谢谢。" 这一瞬间他还有韩扬,似乎都想起了曾经那个乌龙的法国小雕塑。 这个时候想起来,真是讽刺。 整顿饭在一种奇异的沉默中结束了。 等到他们三人出去的时候,雪依旧没有停。 因为同时要去停车场,也便没有说再见,那么一前一后的走着时,韩扬始终用力握住梅夕的手。 直到程然走到自己车边,才回身微笑道:"再见。" 梅夕轻声回答:"再见。" 然后,就呆呆的看着他上了车,缓慢的开离了自己的视线。 韩扬在旁冷笑道:"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 梅夕愣了下,低头说:"我们也回去吧。" 韩扬不动,问道:"他送你的东西呢?" 梅夕迟疑片刻,把衣袋里的小盒掏了出来。 韩扬拿过来摆弄片刻,皱眉问:"你们真的做的了朋友?" 梅夕摇头。 韩扬说:"那扔了吧。" 不料梅夕忽然把礼物抢了回去:"不行。" 韩扬的手和他的手,同时都握在了盒子上。 梅夕说:"我已经做到一起吃饭,现在够了吧,你不要闹了。" 韩扬使劲想把盒子抢走,却未果。 梅夕难得这么认真。 韩扬瞬时间什么都明白了,其实他早就明白。 如果你爱一个人,就会很轻易的读懂他的眼神和内心。 或许就是这种绝望让韩扬又忽然的笑了出来,松手道:"我开玩笑呢。" 梅夕把盒子放回了衣袋。 韩扬轻声说:"你学心理的,就算骗我也好啊,就算扔了你再回来拣都好。" 梅夕痛苦的别过脸去:"你和程然不一样,你不要逼我。" 韩扬便什么都没再说,转身便替他打开车门,看着梅夕上了车。 这天晚上,梅夕在这个年轻的男人身上感到了种别样的温柔,似乎比哪一次都要用心,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在意。 韩扬的爱,已经不需要再怀疑。 梅夕在黑暗中茫然的睁着眼睛劝告自己:就这样吧,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忘掉那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梦。 于是他也拥抱住韩扬,他拼命地想要记住他的脸和他的体温。 就好像心里多放这个人一些,就会遗忘那个人一些。 至于事实是什么,梅夕并不知道。 凌晨一点的时候,韩扬忽然语气平静的问:"你怎么会爱别人呢,我很难相信这是事实。" 梅夕疲倦的躺在旁边:"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韩扬笑:"可是你看他的眼神,还是现在时。 梅夕沉默。 韩扬又问:"你说,是我爱你多一些,还是你爱他多一些?" chapter25 人是会反思的动物,当梅夕从又见到程然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之后,也开始反思了自己的残忍。 渐渐了解韩扬了,当然不会用完全无所谓的态度对待他的喜怒哀乐。 其实韩扬也很痛苦,其实韩扬并不容易。 又或许是潜意识里害怕失去,害怕回到从前,害怕二十年再二十年。 梅夕在次日早晨就下定决心,要试着遗忘。 心理学上讲,我们真正能释怀一段感情所耗费的岁月,也就是二十个春秋。 其实他早已熬了过去。 "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韩扬走在商场里问道。 他们的精神都太紧张了,与其躲在家里面面相觑,还不如出来散心。 梅夕有点暗自庆幸韩扬并没有改变态度,便也配合着回答说:"前阵子想换掉音响,我那个实在旧了。" 韩扬轻笑:"你不是很恋旧的吗?" 梅夕听到后心里有点忐忑,故意皱眉:"你影射我什么?" 韩扬笑而不语。 梅夕这才真正放下心来,拉起他的手道:"走吧,我看上一套挺好的,顺便逛逛电视,我想在家看电影了。" 或许韩扬在他面前是没多少优势的,梅夕经济独立,做事得体,人长得漂亮,性格也不错,想要在他面前当一个大男人,甚至扮演保护的角色,实在是太难了。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年轻,可这世上只有韩扬,希望自己很老很老。 他有点悲哀的看着梅夕强颜欢笑的侧脸,尽管心里动悉一切,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天,他们相处的出乎意料的和谐。 白天买了电器又订了新家俱,晚上吃美食,看电影,和别的情侣也没什么区别。 等到要回家的时候,天已经极黑了。 路灯照着白雪纷飞,美不胜收。 梅夕抬头走了会儿神,忽然转身朝韩扬说:"北京有家医院,要请我过去工作。" 他等着韩扬高兴,却只看到时候张平静的脸。 韩扬把手插在皮衣兜里,轻咳了声:"是吗,可你自己做不是更轻松?" 梅夕愣了楞,然后微笑:"你不希望我去吗,那样你就不用来回跑了。" 韩扬不回答,只是说:"我想抱抱你。" 梅夕发怔,不知所措的瞅着他。 韩扬抬手就搂住梅夕,深深的呼吸着他周身的空气,不知为何身子有点抖,手臂也笨拙。 梅夕温柔的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有什么话就说,别这样。" 韩扬很忽然的就平静下来,片刻之后,他松开了梅夕,竟然说出句完全不会属于他的话:"我们分手吧。" 梅夕表情彻底僵了。 韩扬垂眸道:"你还爱那个人,我算什么呢,何必在你身边当个代替品。" 梅夕解释说:"我没..." 韩扬看着他:"你别骗我。" 梅夕为难的侧过了脸。 韩扬说:"你还不如狠狠地伤我,也好过决定骗我,敷衍我,我不爱那样的你。" 梅夕轻轻地拉住他的胳膊,却又被韩扬很快挣脱开。 韩扬说:"程然让我明白了什么叫绝望。" 说完,他就转身干干脆脆的转身走了。 梅夕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与韩扬的角色,竟然会本末倒置。 一个人的夜晚,忽然间变得很静。 梅夕呆呆的坐在新沙发上,看着那些还没摆放好的家具电器,开始有点怀念韩扬在身边的细小声音。 他会半夜在这里看碟,会去厨房煮宵夜,会去故意吵醒梅夕然后抱着他一起睡觉。 原来怀念的内容,也可以和激情无关,也可以是这些琐碎的小事。 原来怀念也可以很真实。 梅夕一直熬到半夜,才想起程然给自己的礼物,因为担心韩扬会想太多,甚至没来的及打开。 很小的天鹅绒盒。 梅夕掀起盖子,不由的愣了下。 没想到里面竟然是空的。 确切的说,只有一个字条。 笔记是程然的,他写:其实这就是我给你的所有,你看到了,就该放开了,一个人只有真的明白幸福是什么,才可能感受得到它。 梅夕把这几个字读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蹲在沙发上哽咽了,泪水从脸上慢慢的划过,在月光中,竟然像是一道伤痕。 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豪宅,都是空空荡荡的。 韩扬这些年几乎已经不回自己的家,这晚终于回来后,也是喝了大半夜的酒。 次日下午醒来,严重宿醉,头痛欲裂。 自己趴在卫生间干呕了半天,最后梳洗完也是黑眼圈的熊猫,异常的憔悴。 其实韩扬在这个城市也没有什么事了,他一边等着蹩脚的佣人煮汤喝,一边抱着笔记本订机票。 他相信现在的北京一定温暖的多,一定不会让自己这么难受。 大约傍晚的时候,韩扬家的门铃竟然响了。 他正在客厅发呆,就见佣人走过来说:"少爷,一位姓梅的先生来访。" 韩扬非常意外,脱口就说:"跟他讲我不在。" 佣人很听话,不等韩扬改主意,转身就走了。 韩扬坐在那欲言又止的,不禁瞅向了窗外冰冷的白雪。 "抱歉,我们少爷出去了。" 佣人隔着铁门,对梅夕抱歉道。 梅夕知道是韩扬不愿见自己,明明都进去找了,现在又说不在。 但他也没纠缠,只是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听到佣人消失的脚步声,梅夕靠在墙边,点了只烟默默的抽了起来。 天色很快就黑了。 梅夕在那里完全走神,突然间听到旁边铁门打开的声响,转而就是句熟悉的抱怨:"你干吗,冻感冒了怎么办?" 韩扬的脸色还是不好,却并不让人觉得害怕。 梅夕微笑了下:"没等过人,原来站一会儿就这么难受。" 他还记得韩扬穿着单衣在雪地里站了一晚上的往事,心里有些感慨。 韩扬道:"有事吗?我明天回北京了。" 梅夕站直身体,淡淡的说:"我来找你和好。" 韩扬不再吭声。 梅夕抬起冰凉的手,抚摸上他的脸:"我承认程然对我很重要,但是那已经没意义了,我答应你,我不再想他,我这辈子都不再见他,我会好好地对你,好吗?" 这是韩扬听过的最有诱惑力的条件,他一时间陷入了犹豫。 原来男子汉的一言九鼎,也有分文不值的时候:昨晚他是当真要分手的。 梅夕抬头轻轻的吻了他一下,露出美丽的笑容:"还真的和我生气了?" 韩扬凝视着他的眼眸,僵持过三秒,就伸手紧紧的拥抱住了梅夕。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他,只坚持了十九个小时零三十一分钟。 Chapter26 "那天你说要去北京,是真的?" 韩扬刚在梅夕家中做下来,就这样问道。 外面的天气还是冷得很,梅夕倒了杯热水地给他,淡淡的说:"你不是不关心么?" 韩扬笑:"所以是真的?" 梅夕坐到他身边回答:"嗯,但是要等一段时间,要把病人转介事宜处理完,还要给员工写好推荐信。" 韩扬问:"你做这件事是不是为了我?" 梅夕从来都诚实:"一部分是。" 不过如此韩扬还是很满意了,他长叹了口气对梅夕笑说:"我怎么总是在追问你,好烦。" 梅夕斜视:"你知道啊?" 韩扬轻轻抬手摸了下他的脸庞,轻声道:"这次不要骗我,否则我真的会发疯。" 窗外的天色已经很晚。 梅夕靠在沙发边,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平静,他忽然微笑说:"没有骗你,我是真的想重新开始。 韩扬心底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他知道语言这种东西在一定的时候是没有意义的,于是便很温柔的抱过梅夕:"嗯。" 梅夕抬眸对视上那双诚实而清澈的眼睛,恍然又有些恐惧。 寂寞这种东西,一旦失去,没有人会再想它回来。 这个新年或许是韩扬生命里最幸福最温暖的一次了。 及时他一如既往地无法与忙碌的父母相距,但是他拥有爱情。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梅夕定义为最重要的人,简直恨不得立刻告诉全世界。 不管得到的眼光是祝福还是鄙夷,他都会感觉内心充实。 共同承担与一起分享,往往能给我们的生命以最不可思议的动力和支持。 如果去这个城市的GAY圈里问问,肯定没有谁会把大名鼎鼎的梅夕当成纯情男。 但事实上,梅夕是真的不懂恋爱这回事。 真逼得他去真心实意的说什么甜言蜜语,就算是身为情商很高的心理医生也难以张开嘴。 幸而韩扬不在意——梅夕完全不明白,他那种满足感究竟从何而来。 做工考究的高级西装,是男人最体面的奢侈品,当然价值不菲。 梅夕很细心的帮韩扬穿上,系好领带,然后问道:"挺合身的,你喜欢吗?" 韩扬照了照镜子里的自己当然高兴,却有些疑惑的问:"怎么会给我买衣服…" 每次出门,梅夕都像想不起他来似的,韩扬也习惯了一切以他为中心的感觉。 梅夕坐在床边说:"看你总是穿休闲装,也有需要这些的场合吧…不过你也不会缺…" 他说着说着,又有点走神。 韩扬把西服脱下来挂回柜子,很体贴地说:"其实我真的没有这么正式的礼服,谢谢你。" 梅夕勉强弯弯嘴角,看着他的背影发愣。 韩扬穿上睡衣买上床,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不知道怎么对你好,买这些东西,感觉很肤浅。"梅夕回答。 韩扬愣了下,而后笑说:"芸芸众生有几个那么超凡脱俗,用钱买来的礼物,也可以代表关怀,也是很珍贵的,至少让我知道你会想起我来。" 梅夕问:"可是这样生活很平淡…会不会有一天你就觉得倦了?然后在某天早晨看到我,觉得我很讨厌?" 韩扬道:"你还真的很敏感…不过干吗问这么无聊的问题,答案是当然不会,想都别想。" 梅夕越准备离开这里,就越觉得不安。 他像是把所有鸡蛋都装在这个崭新的篮子上,很怕很怕稍微不注意,就打碎一切。 韩扬似乎体会到了梅夕的那种忐忑,他扶住他的肩膀道:"我不强求你对我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很满足,而你对我好会让我觉得是额外的收获,所以别为这些琐碎小事胡思乱想,恩?" 梅夕点点头。 韩扬又道:"不过我还是很希望你每天都送我一种东西。" 梅夕问:"什么?" 韩扬轻轻的按了下他的嘴唇:"多对我笑。" 任何人听到这句话都不会在板着脸,梅夕也不例外,他终于弯起了嘴角。 他被上天眷顾的美丽,也只有在笑容里才会显出最迷人的光晕。 韩扬保住梅夕轻声说:"还有…永远都别再离开我。" 这是梅夕初次那样真实的感受到了两人所跨越过的漫长时光,也终于明白其实自己在韩扬的生命里面,从未走远。 一直忙到初春,梅夕的诊所才停止营业。 他在哈尔滨已经工作了十年有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 所以打点好所有来到机场时,难免会泛起离愁别绪。 相比之下,韩扬的心情显然就雀跃多了,他托运好行李后又忙前忙后的买着水果饮料,弄了堆有的没的回到梅夕身边道:"你想吃什么?" 梅夕带着太阳镜,表情也看不太清楚,只是摇了摇头。 韩扬的热情没送出去,放下袋子说:"舍不得走吗?" 梅夕说:"感觉自己没有家了。" 韩扬张大眼睛瞅了他片刻,而后道:"我家就是你家啊。" 梅夕问:"可是如果和你吵架了闹翻了,我该去哪,别和我说没可能。" 韩扬保证道:"如果你看我不顺眼,我去睡马路可以吗,你别杞人忧天好不好?" 他这阵子生怕梅夕有半丝悔意,因而劝说的语言也极尽夸张。 梅夕没理他,扭头看向在一旁玩耍的小孩子,还有在他们旁边不停操心的父母,过了好一阵子才又扭头看向韩扬:"你怎么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 这实在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毕竟性向在成年人的世界是很严重的事情,而韩扬又会受到很多注视与关注。 可是韩扬仍旧理所当然:"当然是我的爱人。" 梅夕轻声道:"就说我是朋友好了,别犯傻。" 韩扬反倒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皱眉反问:"朋友?!" 梅夕道:"别因为这种事受伤害,出柜之类的…都是有去无回。" 韩扬不管做人还是写东西,都表现得很敢,他想立刻说出自己的无所谓,但转而想起梅夕的工作和难处,又瞬间闭了嘴。 梅夕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叹息道:"保护好自己,年少轻狂有什么好呢?傻瓜。" Chapter27 当梅夕走进韩扬房子的的一刹那,韩扬的表情像孩子一样惶恐。 他把行李放在门口,轻声说道:"还没收拾呢,你有什么不喜欢的,我明天就换。" 梅夕没理他,四下绕着看了几圈,最后进了卧室,抬头一愣,而后指着墙说:"摘掉。" 上面竟赫然是梅夕的照片,看起来有些年月了,笑着的脸上还带着青春无敌。 韩扬顿时很犹豫,想要解释:"我..." 梅夕回头笑了笑:"我都在这里了,挂着它干什么?" 韩扬没回答。 梅夕拥抱住他:"我们好好生活吧。" 往下的日子果然如梅夕所言,他们过得不错。 随之而来的春天也似乎沾染了些好心情,竟没有任何沙尘和灰烬,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梅夕很快就适应了新医院的生活,他在业务方面很优秀,向来无需人担心。 所以韩扬不安的心渐渐地就平稳了下来,也开始一门心思扑在写作上。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依靠家里,自己过得时候多少都无所谓,但是现在有了梅夕,还是想要奋斗出更好更优越的生活。 这个时候的韩扬几乎毫不动摇的坚信:只要努力肯坚持,任何事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包括爱情。 对于作家而言,能够把作品搬上大屏幕是极好的事情。 前阵子韩扬已经在这些方面进行过尝试,所以此后写小说也为影视改编埋了很多伏笔。 出了赶稿子,他还要参加各种活动,或演讲或平白的谈生意,所谓文人墨客的日子也不轻松。 这晚他又早早的来到了饭店,和出版商与导演与投资者见面,准备商量拍电影的事宜。 一被服务员请进雅间的门,他就看到迎面坐着个西服革履的美男,也许是这男人带着眼镜的关系,让韩扬很容易就想起梅夕,于是不禁友好的微笑了下。 出版商拉着他介绍道:"这位是韩扬,这位是张导,这位是叶先生。" 眼镜美男起身说:"你好,我叫叶瑾,周公瑾的瑾,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韩扬和他握了握手,又笑说:"你好。" 不料叶瑾坐下又道:"还没见过韩先生本人,一直拜读大作,没想到这世上竟有所谓才貌双全。" 韩扬与他对视片刻,不知为何有些尴尬,可是大家却笑了起来。 那天几个大男人谈的很投机,吃过饭后又叫了几位演员去KTV消遣。 韩扬毕竟年轻,很容易就玩起来,拿着话筒还不肯让人。 倒是叶瑾坐在那沉稳多了,他抽了只烟,又眯着眼睛瞅了瞅正在唱歌的韩扬,神情很值得人回味。 那导演与他混的久,很快就会意笑着说:"同道中人,同道中人。" 叶瑾反倒看向他:"没这个意思,觉得他倒是挺难得的。" 导演说:"难得就别错过啊。" 叶瑾掐了烟也笑了下,可是笑容在他那总是发冷的脸上,并不会显出温暖。 等韩扬兴致勃勃的回到家里,时针都指过两点了。 他一走进卧室,就瞅见梅夕坐在被子里面看书,不由问道:"你怎么还没睡啊?" 梅夕抬眼瞥他:"你干嘛去了?" 韩扬扑上床说:"谈事儿。"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梅夕立刻放下书道:"白天不能谈?" 韩扬倒是没喝嘴,立刻收起笑说:"你生气了?" 梅夕故意瞪着他说:"以后不要半夜出去玩,不然我也出去玩,就怕你受不了。" 韩扬道:"行行行,我不去了。" 梅夕又说:"最晚十二点,你必须回来。" 韩扬倒在床上哼哼:"哎,是不是娶了老婆也是这种感觉?" 梅夕弯起被他压到的腿,又拿起出来看。 是其他是有点不安,毕竟年纪差的太多了,好像两个人的生活也没多大交集似的。 现在一个礼拜两天晚归,要是以后天天晚归,该怎么办? 说到底,梅夕还是对于时光的流逝有种很强烈的惧怕感。 他不愿意韩扬想起自己,就是那个待在家里的老男人。 可事实上,又能差得了多少呢? 正在梅夕发呆的时候,韩扬忽然起身抢走他的书说:"今天我签了合同,等到秋天你就能看到我的小说改编的电影了。" 梅夕说:"是吗,祝贺你。" 韩扬吻了他一下:"到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看。" 梅夕皱眉:"去洗澡,喝酒抽烟的,难闻死了。" 韩扬没甜蜜成,只好悻悻的走到浴室。 这时梅夕才露出微笑,每次韩扬取得成绩有了进步,他都有种看着他长大了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 本来一切都风平浪静,可是三日之后,当韩扬从出版社大楼走出来的时候,却遇见了个很意外的来客。 叶瑾坐在车里面,看到他就走出来笑道:"没有提前约你,不知道是不是很冒昧。" 韩扬愣了下,问说:"你好,有事吗?" 叶瑾说:"有些电影的问题要谈,一起吃晚饭?" 韩扬觉得奇怪,却也没回绝,正好他的车给梅夕上班用,自己出门要打车,就顺势坐进了叶瑾的车琢磨着到时候让他送自己回家。 叶瑾哪知道韩扬打得什么主意,还笑的万分温柔,又坐回了驾驶座。 结果还没攀谈,韩扬就打了个电话,开口就道:"亲爱的,我今天不回家吃了,你自己多吃点饭。" 叶瑾怪怪的看他一眼,才知道韩扬似乎有对象。 而且韩扬转口又道:"八点就能回去吧,一点小事,恩,恩,拜拜。" 说完才合上手机,很直接的问道:"为什么不是导演来找我?" 叶瑾说:"是拍摄场地的事情,涉及到预算问题,导演希望我们直接沟通。" 韩扬听了点点头,还拿出钢笔在张缴费单上刷刷的写了个电子邮件的地址,说道:"看你好像很忙,以后有改稿子的事,直接写信给我就好。" 叶瑾一时间陷入无语,从后视镜瞥了眼韩扬,发现他又露出打电话的那种欢乐的表情发着短信,完全无视自己,便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Chapter28 叶瑾今年三十三岁,他已经工作多年,见过很多公事公办的场面。 曾经他也觉得这是件好事。 不过这晚韩扬坐在面对刀叉起落,觥筹交错,说的话却半句不离开电影,却实在令他有些恼火。 终于,叶瑾很突然的问道:"你一个人住?" 韩扬愣了下,眼神里露出了疏离与警惕。 叶瑾笑笑:"听你在车里打电话的口气很愉快,在想你是不是有要好的女友。" 韩扬很直接的回答:"我不是一个人住,不过不是和女友,是男朋友。" 叶瑾当然毫不意外,问道:"可以和我说说那个人吗?" 韩扬笑:"好到怕你会抢走。" 看来他不是不明白这顿饭额外的用意,而是根本不在意。 让一个人动心是否容易,主要是看这个人心里有没有坚守着另外一个人。 以及能不能坚守。 听到他的话,叶瑾笑的意外深长:"如果的确好,也许真的会抢。" "今天真有意思,投资电影那个老板,竟然约我吃饭想钓我。"睡前,韩扬照例把出门后遇到的事情和梅夕一五一十的讲清楚。 梅夕本来都趴在枕头上要睡着了,闻言又忽然睁开眼看向他,欲言又止:"你..." 韩扬立刻抱住他保证道:"你发放心,我心里只有你。" 梅夕挣扎:"谁和你说这个,我是觉得,你不要把人家惹生气了影响工作。" 韩扬哼道:"原来我还没工作重要。" 梅夕躺回去说:"反正工作也是你的工作,我才不管。" 说完他就要入睡。 韩扬在旁边追问:"你怎么不和我说上班的事?" 梅夕道:"病人的秘密不能泄露。" 韩扬笑:"那你有没有遇见过恋童癖?" 梅夕恩了声。 韩扬又问:"那性变态呢?" 梅夕再次恩了声。 韩扬说:"你人生这么丰富,难怪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梅夕被他烦的笑着起身:"你现在话好多,从前不挺深沉的吗,张口闭口都是生活哲学。" 韩扬叹息:"从前生活是用来说的,现在是用来过的,不一样了。" 梅夕道:"是吗,那你的人生信仰变了吗?" 韩扬摇头:"没变,还是你啊。" 梅夕呆了两秒,脱口道:"恶心。" 说完就转身盖上被子睡去了。 韩扬在旁慢慢严肃下带笑的脸,轻轻地摸了下梅夕柔软的短发,也不知为何,又叹了口气。 "叶先生,那人名叫梅夕,是个心理医生,这是他近期的照片与资料。" 私家侦探把文件夹放到桌上。 这些年断断续续的交过好几个男友,虽然足够重视,但也全部无疾而终。 现在出现的韩扬至少看上去处处称心,自然即不能放过,也不能马虎。 叶瑾把文件拿出来翻了翻,推着眼镜轻笑道:"是他啊,长得倒是不错,可没想到都这么大年纪了。" 侦探讨好道:"您还想知道什么?" 叶瑾摇头,淡淡的弯起嘴角说:"既然有阻力,还是先重新估价比较好。" 他每次露出这个表情都会令人觉得可怕,受他之邀的侦探也不例外,顿时便缩了缩脖子,笑容也僵硬了起来。 一辆崭新的银灰色跑车。 韩扬在楼下带着意外和不解愣愣的瞅着它说不出话来。 前来送车的司机把钥匙递给他道:"这是叶先生专门为您挑选的礼物,希望你们能够合作愉快。" 商人难免偶尔出手大方也不奇怪,但是副驾驶坐上那束玫瑰花就也太刺眼了。 幸好韩扬自己在家,否则被梅夕看到,真是说什么都解释不清。 想到梅夕可能会反感自己,韩扬就莫名的烦躁起来,他接过钥匙对司机礼貌的说道:"谢谢,麻烦问一下,叶瑾在哪儿办公?" "这是什么意思?" 韩扬把车钥匙扔在叶瑾的办公桌上,皱眉问道。 叶瑾本来正在办公,听闻他来了,倒是心情不错的肯见面,笑着说:"大家能够一起合作,送个礼物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我看你总是打车,还是自己开车方便些。" 韩扬道:"我又不是买不起,而且你与每个人合作都送玫瑰花?" 叶瑾拿着钢笔沉默了片刻,转而又站起身,款款的走到他面前,直视着韩扬的眼睛道:"所以我既然送了花,你就不该明知故问我是什么意思,对吗?" 他就是最动心他这双眼眸,那样直接,甚至纯洁,却丝毫不显的愚蠢。 韩扬冷笑:"那我就明说,你不要做这些没用的事情,我说过我有男朋友了。" 叶瑾耸了下肩:"那又怎样?我可以等等。" 韩扬说:"那你就等下辈子吧。" 说完就显得脾气很不好似的要走。 没想叶瑾却忽然拉住他的手,轻声道:"我感觉你没什么经验,好像连这辈子都没过的很完整。" 韩扬用力甩开他,回头说:"我感觉你好像没有过爱情,才说出这些自以为是的话。" 他越认真,叶瑾的表情就越不认真,似乎还带了丝戏谑的色彩。 韩扬强调:"我警告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他就摔门出去了。 叶瑾被那声巨响震了下,转而就有助理胆战心惊的进来说:"老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刚才那位先生把一束花在公司里扔的到处都是,他没有为难你吧..." 闻言叶瑾反倒笑了。 虽然只见过三次面,但他完全能想象出刚才韩扬的神态。 像个骄傲,急躁,不肯俯就的动物。 直来直去的很可爱。 "没什么,去叫人打扫干净。"叶瑾摆摆手,等着助理离开,才又拿出电话来拨给那个侦探道:"继续调查梅夕的情况,特别是他的过去,恩。" 吩咐完毕后,叶瑾才坐回办公桌,莫名其妙的心情愉悦了很多。 Chapter29 感情和命运一样,都是不可捉摸的事情。 或许我们永远得不到心中最好的,但是退而求其次,也不能说不幸福。 至少梅夕就会觉得,现在这样也不错。 渐渐习惯了新的工作,渐渐习惯了每天回家见到韩扬,渐渐习惯了无论什么时候醒来,身边都有一个人的感觉。 他很希望能够一直这样过下去。 因为这样很快乐,很单纯。 但是梅夕似乎被韩扬的忠诚磨平了人性中用于警惕的尖刺,他似乎忘记,无论什么样的感情,都是会有竞争者的。 从医院出来的时间,刚刚好是夕阳将要落下。 梅夕心情平静的走到后院的停车场,想赶快买点菜回去做饭,但他却在那里遇到了个陌生的来客。 一个高挑严肃的男人,穿着得体,眼神冷酷,正用种打量的神情瞅着自己。 梅夕感觉很困惑,慢慢走近问道:"你好...我们认识吗?" 叶瑾原本是靠在车上的,他转而直起身子,淡笑说:"我是叶谦的哥哥,原来和你通过电话。" 梅夕好不容易才从记忆中翻找出那个叛逆而幼稚的少年,愣了愣问:"哦...他现在怎么样了?" 叶瑾道:"很好,送出国了。" 虽然明白出国和很好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联系,但那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也不好干涉太多,梅夕便点点头,眼神里仍然带着疑惑。 叶瑾忽然笑的有点邪气:"其实我是为了韩扬来的。" 这句话顿时让梅夕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有些恍然大悟。 叶瑾点头,扶了扶眼镜:"没错,我现在算是他的老板。" 梅夕轻笑了下:"所以呢?" 他不是个特别单纯的人,有能力把自己的友好弄得瞬间消失。 叶瑾又打量起了梅夕。 梅夕不想在言语上纠缠什么,便道:"没有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不料叶瑾却忽然问说:"韩扬怎么看待程然这个人?" 梅夕的脸立刻僵住。 叶瑾道:"他用爱情形容你们的关系,你们真的有爱情吗?" "我没有必要和你交代这种事情。"梅夕听到这里反到笑了出来:"你算什么人?" 叶瑾说:"算是...一个想替换掉你的人吧。" 梅夕垂眸道:"那你就想去好了。" 叶瑾问:"你还真有自信,他不会离开你?" 梅夕沉默片刻,恩了一声。 叶瑾的嘴角立即弯了起来:"你以为没弱点,其实只是有盲点罢了。" 盲点,什么是盲点。 晚上回家之后,梅夕总是时不时的若有所思。 不过见到叶瑾的事情,他却根本提都没提,若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又何苦做赌注一样的跟到北京来? 杯子放到桌子上的声音打断了韩扬在电脑前的沉思。 他抬头见是梅夕给自己端来咖啡,便温柔的微笑:"谢谢。" 梅夕问道:"今天怎么一直在写稿子,累了吧?" 韩扬说:"忘记给杂志写连载了,开了三十多页的天窗,今天不写明天就没的印。" 梅夕本来是想和他说点什么的,但见其真的在忙,怕耽误了他的正事,便只是道:"那就快写吧,以后别总把事情拖到最后。" 韩扬笑了笑,又看向了打开的Word文档。 梅夕转身要走出书房。 韩扬却忽然叫住他,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想什么呢?" 梅夕回头:"什么?" 韩扬说:"觉得你好像有点怪怪的。" 梅夕不知道他是太敏感了,还是太关注自己,真的明明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却还是被发现,便只好敷衍道:"没有,今天有个病人闹自杀,让我有点不舒服。" 韩扬稍微放心了些:"那就做点开心的事,别胡思乱想。" 梅夕点点头,给他关上了门。 而后走到客厅,淡淡的笑自己太神经。 如果就连韩扬都有问题,那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肯定? 是的,韩扬没有问题。 梅夕似乎想不到,有问题的其实是自己。 直到后半夜两三点时,韩扬才轻轻地走进卧室,坐到床边时,还带来股浴室里的清香。 梅夕睡觉很轻,睁开眼睛迷糊的问:"写好了?" 韩扬说:"恩,刚给编辑发过去。" 梅夕笑笑:"那我过几天买来看,快睡觉吧。" 韩扬是真的累到了,一躺下就叹气。 梅夕问:"又脖子痛?" 韩扬恩了声:"没什么,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梅夕却打开台灯,半坐起来说:"你这样下去迟早会得颈椎病的,知不知道?趴过去。" 说着就帮韩扬翻身,伸手帮他按摩了起来,又嘱咐道:"那天我给你的按摩师电话,联系了没有,要定时去。" 韩扬说:"知道了。" 梅夕故意按痛了下:"知道什么,你二十岁的人四十岁的脖子。" 韩扬惨叫:"你怎么谋杀亲夫。" "别闹了,趴好。"梅夕耐心的帮他舒缓一下僵硬的筋骨,但按着按着,却又慢慢的停下了修长的手指,看着韩扬闭眸安静的侧脸走神。 韩扬露出黑亮的瞳仁,有些不解。 梅夕俯下身去从后面抱住他:"我刚才梦到你走了,正不知道怎么办,就从梦里醒来,感觉很不好..." 他难得在比他小这么多的韩扬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韩扬笑了笑:"怎么,怕失去我?" 梅夕这次没有否认,只是道:"也许吧。" 韩扬真的每天都想问,你爱我了吗,你爱我了吗? 但他没有,甚至就连此刻,也问不出口。 因为他并不是真的很能开玩笑,也并非永远都承受的住拒绝。 梅夕静静地抱了他一会儿,又说道:"我会失去你吗?" 韩扬回答:"你不想失去,就不会失去。" 梅夕在此刻以为他懂了这个答案,其实他没懂。 他是太相信自己,却误以为太相信对方。 这样的盲点,也真是可怕的弱点。 chapter30 每个韩扬将要远出门的早晨,家里都会显得格外热闹,或许是他自小的优越条件让他并不善于照顾自己,从前助理或编辑都会来帮忙,现在有了梅夕,自然忙碌的责任要换了他承担。 "我昨天那牛仔裤呢,你看见没?" 梅夕正忙着做早餐,韩扬就衣衫不整的冲进厨房。 "洗了,你穿干净的不行吗?"梅夕头都不抬。 韩扬说:"我想穿的都不见了。" 梅夕无奈回头:"昨天不是给你收拾到箱子里了么,自己去找。" 韩扬笑了下:"你真贤惠。" 而后他便转身走了。 一刻钟之后,这位作家先生倒是穿戴好了重新出现,可又讪讪的说:"东西拿出来都放不进去了..." 从前梅夕见韩扬总是空着手来来去去,以为他是真洒脱,可现在近距离观察才发现,那根本就是不洒脱也不行。 "真是服了你,我去弄,你先吃饭吧。"梅夕把煎蛋放在桌子上,洗干净了手边系领带边问:"你哪天回来?" 韩扬坐在桌前说:"签售采访什么的最少也一个礼拜吧,我以为你都不关心呢。" 梅夕笑笑:"还不是一直替你忙?注意安全。" 说完便去卧室再给他打包行李。 韩扬拿着刀叉,看着在清晨的微光中这简单而美味的早餐,感觉很满足。 或许是得来不易,用不到什么理由,他就会忍不住多爱梅夕一点,再爱梅夕一点,像个十成十的孩子那样容易快乐。 总有人在感情中的天真,是不会随着时光和阅历而发生改变的。 说实在的,韩扬去上海的这几天,梅夕的确感到了某种陌生的孤单,平时上班还容易,到了闲来无事的周末,又不能去酒吧混日子,也没有什么朋友,最后只能自己出去随便走走,打发时间。 北京的街道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熙熙攘攘的,只有那些极昂贵的商场,才会稍微清净些。 梅夕在里面买了两盒香水,便拿着杯咖啡很没意思的在光亮的大理石面上漫无目的的行走。 但是快要从旁门绕出去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张巨大的海报展板,顿时就傻在了那里:竟然是程然的摄影展,这... 梅夕呆立了许久,才把目光移向赞助商,果然是叶瑾现在着手的那个文化公司。 现在,他才恍然明白了叶瑾的意思,才回味出那个人为什么去朝自己耀武扬威似的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因为梅夕又听到了自己巨大的心跳声,那手心仅仅因为看到程然的名字沁出的汗,是对韩扬从来没有过的诚实。 离开哈尔滨,离开从前的日子,梅夕真如自己所保证的那样,再也没去关注过程然的事情了,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举办的这个展览,以及人在何处。 但就像被人控制一般,梅夕还是记住了展览的地点,脚步轻飘的过去了。 不过是看几张照片,那并算不上什么吧? 梅夕这样自欺欺人。 每个艺术家都有种特殊的天赋,所以即便随着技术的进步和经验的积累,程然的摄影水平已经和从前不能同日而语,但是在梅夕看来,还是有很多十六七岁的影子存在,熟悉的要命。 他愣愣的站在展览厅里面,瞅着对面的相片出神。 因为那张相片照的是个背着书包的清秀男生,而相片的名字,叫"往日"。 这么感性的定义,疏忽间便让梅夕美丽的眼眸里面泛出了水光。 正在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之际,他身后忽然响起了声问候:"梅夕,你怎么在这里?" 梅夕在惊讶中回首,瞅着程然结巴的说:"我…我看到有你的摄影展,就来看看。" 程然笑了笑:"我是说你怎么在北京?" 梅夕这才稳定下情绪,回答道:"我在这儿找了个新工作,好和韩扬离的近些。" 程然问:"你们在一起了?" 梅夕点点头。 程然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种释怀的神色,让梅夕心里有些发紧。 "我是要是出席这个展览才回国几天,没想在哪儿都能遇见你,一起吃个晚饭?"程然看表道。 梅夕在他面前总是神经紧张,条件反射似的点了点头,转而才想起自己承诺韩扬的事情,满心后悔。 可是看到程然的微笑,他便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总而言之,这顿晚饭还是非常的平和愉快,他们也像是老朋友,彼此说了很多的话,没旁人在场时,一切都很轻松。 从餐厅出来,已经华灯初上,程然从车里拿出本新的摄影集说:"这个刚刚出版,送给你看吧。" 梅夕接过道:"谢谢。" 程然笑了笑:"既然你开车来,我就不送你,先走了。" 梅夕点头,目送着他上了吉普车渐渐远去,才低头翻开书。 扉页后,是程然的照片,拿着大大的单反站在法国的街道上,笑容温柔。 有的人,就是那么好,那么好,却永远也得不到。 梅夕难过的轻轻的在那张照片上吻了下,便黯然转身。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却从来没想过自己,到底需不需要选择。 但这样也好,这样便是最好的结局吧。 刚刚坐进驾驶座,他的手机便震了一下。 是韩扬,很简单的问候:"晚饭吃了吗,周末怎么过的,三天后回家,在上海很忙顾不上你,好好照顾自己。" 梅夕犹豫片刻,忽然把手机合上,扔在了旁边。 真话和谎话,他都不想提起。 韩扬真的不容易,又何必惹他生气难过。 Chapter31 上海的夜色很繁华,但韩扬身边却没有一起欣赏的人。 他终于完成了助理安排的所有工作,只身在街边逛了会儿,便无聊的回了酒店。 给梅夕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人接,大概又把手机关成静音在忙病人案例。 韩扬也不愿意打扰,便决定早早休息。 这让他回想起自己在美国的日子,不是不孤单,不是不想念,但总也找不到理由去表达。 就算如今在一起了,身体发肤都无距离了,韩扬却也还是没办法成为爱情的主人。 沉闷的冲了澡,韩扬出来下意识的找出手机想看看梅夕有没有回短信,谁知道刚拎起衣服,就听到了敲门声。 他皱了皱眉,大声问道:"谁?" 门外一个意外的声音回答:"是我。" 韩扬跟被踩到尾巴似的,冲过去看门反感的说:"我把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还来干吗?" 叶瑾好像何时都会西服笔挺,打扮考究,像是永远端着种贵族的架子,永远不会失去自信。 他轻轻地弯了下嘴唇,用一种有色眼光看着韩扬浴袍下露出的身体。 韩扬在这方面是个很难搞的人,他非常不耐烦:"有话说话。" 叶瑾轻轻推了他一下,走进房间道:"有些话还是关上门说的好。" 韩扬绝不吃硬,立刻拉住叶瑾说:"你站住。" 叶瑾回头笑了笑:"有关梅夕的。" 这就像是带了种神奇的魔力,让韩扬顿时收回了所有力气。 叶瑾毫不见外,径直走到沙发那里坐了下来,伸手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眯着眼睛品尝了口,才笑笑道:"我发现你是个很有毅力的人。" 韩扬冷冰冰的站在旁边:"怎么了?" 叶瑾说:"也许当初梅夕只是玩玩你,你就能为之坚持十年,等他年纪这么大了,还肯把青春年华都葬送给他,不够有毅力吗?" 韩扬生气:"你少打听我们的事。" 叶瑾笑:"我喜欢,这是我的自由。" 韩扬想了想,而后坐到沙发上说:"你不了解梅夕,他是个很善良的人。" 叶瑾说:"这个我倒不关心,不过你好像没搞明白,善良不代表就不会在感情上伤害人,难道世界上分手的恋人都是因为有一方作恶?" 韩扬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愿意抱有好的愿望,也只能抱有好的愿望,于是说道:"你不了解我们。" 叶瑾放下高脚杯:"也许吧。" 韩扬忽然问:"你很喜欢破坏别人,做个第三者见缝插针有什么好?" 叶瑾竟然伸手扶住韩扬的下巴,笑得冰冷又狡猾:"那也得插得进去才行啊。" 闻言韩扬的脸立刻有些扭曲,眼看就愤怒到了一定的程度,叶瑾却又立刻松手,从西服里拿出几张照片道:"碰巧来上海谈生意,送你点儿礼物,觉得受不了可以来找我。" 韩扬愣愣的瞅了瞅,是梅夕和程然在一起走路和吃饭,还有一张是梅夕站在车边吻着一本书,看起来很诡异。 叶瑾故意好心的解释道:"你刚走没几天他就这样,又有多善良,你知道他亲的是什么吗?" 韩扬不明白。 叶瑾又拿出张折叠的油印纸塞进韩扬的手里说:"慢慢欣赏。" 话毕,他便起身情绪愉悦的离开了。 韩扬无力的靠在沙发上面,想了很久才打开那张纸。 是从书中扯下的扉页,是作者的照片。 照片里的程然风度翩翩,神态温和,而眼神,却像尖锐的毒刺,能狠狠地戳到韩扬内心的最深处。 亲吻照片,多么讽刺。 这不仅仅是爱,也是卑微。 谁又能承受自己深爱的人,用这样一种卑微的方式至死不渝的爱着另外一个人? 韩扬眼神呆滞的看了前方的空气很久很久。 终于,他还是没能控制住哪在眼眶里已经停留了很久的那滴泪水,任它慢慢的淌了下来。 这日梅夕特意很早下班,开车去超市买回了很多菜。 因为据说韩扬晚上就会到达北京。 已经整个礼拜没见面了,真的会时不时的惦念起来,梅夕想要让他好好吃顿饭然后早些休息,不知是不是年纪差太多的关系,他总会拥有超越情人感觉的方式关心对方。 但谁知道梅夕刚打开门,就看到韩扬正坐在客厅里面发呆,茶几上放了不少的袋子,还有行李也扔在旁边。 梅夕虽然诧异,也是温和的问:"不是晚上回来吗,这么早?" 韩扬抬眼淡淡的瞅了梅夕片刻,才回答道:"没什么事便转签了机票。" 梅夕笑笑:"那正好,我给你做点吃的,是不是特别累?你先洗个澡然后睡一会儿吧。" 他说着,就把拎着超市的袋子走进了厨房。 韩扬走神片刻,又说道:"不着急,你先过来。" 梅夕洗了手,脱下西服外套走近坐到沙发上,问道:"什么事?" 本来有无数的不解无数的愤怒,但韩扬看到他那双干净的双眸,却又真的发不出脾气,他竟然意外的笑了出来,把茶几上袋子放到梅夕旁边:"给你买的礼物,看看喜欢吗?" 梅夕瞅了瞅,不外乎是些书啊CD啊衣服啊,也都是韩扬的品味,他抬头说:"恩,谢谢你。" 此时空气中那种不紧不慢的氛围真的让韩扬有些窒息感,其实他也知道,如果梅夕真的有爱程然的十分之一那么爱自己,就不会表现得这么无所谓。 梅夕也发现韩扬有些奇怪,不禁目露疑惑。 韩扬尴尬的弯弯嘴角:"我饿了,你还是给我做点吃的吧。" 梅夕这才起身,一边嘱咐他把脏衣服都拿出来,一边进了厨房。 不知道什么原因,明明公差只有七天,韩扬却像憔悴了许多的似的。 梅夕这顿饭做的很用心,等到他关掉抽油烟机从厨房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把盘子都在饭桌上摆好,他才喊道:"韩扬,吃饭了。" 但却没有回答。 梅夕疑惑韩扬是不是真的睡着,走到卧室一看,却没有人。 他满头雾水,又回到客厅,才发觉那个旅行箱也不在了。 茶几上除了被胡乱放着的礼物袋子,还有一个信封。 梅夕心里一沉,打开来就发现了那叠照片。 他顿时头脑空白。 再读那封信,韩扬也写得很简单。 别再骗我了,这不是我要的爱情,也不是我们通往爱情的道路。 我答应过你,就算分手也是我离开。 再见。 为什么你那么爱他,却不去努力呢? 施舍我,又有什么用。 (每日更新精彩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弹窗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Chapter32 韩扬的走和他的来一样,都很彻底。 那日梅夕出去开着车找了整整一天,晚上回家给电话本里所有的朋友都挂了电话。 但是仍旧杳无音讯。 那么大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担忧的梅夕甚至想要去报警。 可谈恋爱被抛弃,要警察去找他回来,不是很可笑的事情吗? 房子,车,这些韩扬凭借努力一点一点换来的东西,像是真的瞬间没了主人。 梅夕以为他会像从前那样气消了就会回来,但是整个礼拜过去,事实却告诉了他另外的答案:就算痴情如韩扬,也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对象。 或许是他长大了吧,不再会像小时候那样怀抱着幼稚的幻想,对爱情,也看得比过去清楚许多。 梅夕明白,假如是自己,也绝对忍受不了面和神离的相处。 他不明白的是,自己的灵魂到底去了哪里? 那程然无缘也无意收留的灵魂,如今身在何处。 手机还是无人接听。 深更半夜,梅夕坐在书房的皮椅上,满目茫然。 他渐渐地变得有些害怕,害怕韩扬的任性换了坚持的目标,从守护,变成拒绝。 虽然谁也没有义务成为感情的牺牲品。 但是从前声称无条件属于的忠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不再存在,心里就像猛地空掉一块,充实随着骄傲一同土崩瓦解。 梅夕微微的叹了口气,放下手机,随手打开了旁边的抽屉,想要看看有没有韩扬去向的蛛丝马迹——他们虽然住在了一起,但是依旧保持着各自的隐私,从前绝对不会去翻看彼此的东西。 不出意料,就算是被藏起来的生活内容,也和韩扬的性格一样坦荡简单。 几张与朋友的合照,一叠读者的来信,还有些零落的文件。 梅夕缓慢的翻过,才又一次清晰地感受到韩扬真的是个好人,或者说他在很努力的想成为自己需要的好人,努力地有些傻,却非常可爱。 微笑着瞅了瞅韩扬在大学时和外国教授的合影,梅夕又随手打开了个文件夹,他疑惑的呆了片刻,而后彻底的愣在了原处。 这个文件夹里,有着各式各样的信纸,写着的都是信的开头几行字,收者都是梅夕的名字。 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也都没写下去。 梅夕:我到美国整整一周了,不知道你好不好,这里的饭太难吃,我的胃很痛... 梅夕:你好吗?我很久没回家了,听说我妈做了手术却没告诉我,感觉自己对她的痛恨有些莫名其妙... 梅夕:今天有个中国的女孩和我告白,我拒绝了。但是却觉得,男女之间的感情真是容易,如果我们也可以结婚,多好。 梅夕:我很想你... 梅夕:我投稿的小说终于被出版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 梅夕:记不清已经有多久没见到你,你还在哈尔滨吗,那里的雪,还是那么冷吗? 梅夕:我喝醉了。 梅夕:今年夏天大学毕业。我回国去过西藏,却没有回家。 梅夕:傍晚有个擦肩而过的男人,很像你。 梅夕:我竟然在心理网站上搜到了你讲课的照片,你没有变,要是我坐在讲台下该多好... 梅夕:... 梅夕... 梅夕... 所有只写过开头的信,都是这些琐碎的片段,甚至有的只留下了名字,笔迹的末端洇了重重的钢笔水印,却没有写下去,难以想象当时韩扬在想些什么。 梅夕忽然停止翻阅,猛地合上了文件夹。 他坐在那儿,抬头看到的依旧是熟悉的书房,却不禁感到有些晕眩,呼吸困难。 看到这些,心里的感觉远远要比当时看到那封措辞完整的信件难受的多。 这些都是并不完美的真实。 在此时此刻,韩扬的模样忽然变得很清晰,梅夕意外于自己在漫不经心的同时记住了那么多,同时又在嘲笑自己如此做作的漫不经心。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伤害起来只是纠葛,但有的人伤害起来,却是残忍。 梅夕真的,想要站在韩扬的面前,看看他干净的眼睛,再好好地说声对不起。 敲门声在午夜永远都是最突兀的噪音。 本来孙雯已经准备要入睡了,却猛地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她小心翼翼的跑去在猫眼里看到个高挑美丽的男人,认出来身份,才开门皱眉道:"这么晚了,有事吗?" 梅夕知道韩扬无论如何也不会抛弃工作,所以他只好找到他的编辑,礼貌的问:"你知道韩扬..." 话还没说完,孙雯就不耐烦的打断道:"你要我讲几遍,我不知道,拜托你找到他以后让他赶紧交稿!" 话毕就要关门。 梅夕伸手扶住门框,认真的问:"我是真的很着急,我想和他好好谈谈,你告诉我我好吗?" 毕竟能对他那美丽的眼神无动于衷的人还是少数,孙雯冷哼着打量了片刻,刻薄骂道:"现在知道着急了,以前怎么跟眼里没他这人一样?" 梅夕尴尬的笑了笑。 孙雯即是韩扬的编辑,也算他的朋友,抱着手又道:"你要是稍微明白半点他是有多爱你,就不会反反复复的不把他当人看,其实我也不愿意看着你们在一起,拜托你眼神别那么差,好好看看韩扬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吊死在你这儿图什么?" 梅夕说:"我是对不起他,我会改的。" 孙雯道:"那你就先慢慢改吧,反正我什么都不清楚。" 说完她就使劲推开梅夕,关上了防盗门,而后又在屋里撇了撇嘴。 梅夕愣愣的站在走廊,等着感应灯恍然熄灭,才回神。 他甚少被这样对待,他没想到自己也成了恶人。 也是,难道之于韩扬,自己还真的是天使吗? Chapter33 清晨一如既往的悄然到来。 孙雯照例七点半起床、梳洗、吃早饭,然后才穿戴整齐出门上班。 谁知道她刚呼吸到迎面而来的新鲜空气时,就被站在楼外的那个男人惊到。 梅夕静静地瞅着她,依旧站的笔直,面色却有些疲惫。 孙雯皱着眉犹豫了片刻,走近问道:"怎么还缠上我了,你不会等了一宿吧。" 距离近了,她才发现梅夕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也出现了淡淡的血丝。 "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关心他,也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让韩扬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难道就是对他好吗,不管我们以后怎么样,至少应该把话讲清楚,你觉得对吗?"梅夕终于露出了职业病,声音温柔,谆谆善诱。 孙雯拎着包,侧头道:"那也不关我的事,再说你问几遍我还是不知道,干嘛非找我啊。" 梅夕微笑:"因为韩扬说过全北京他最信的过你,你不知道,我就真的不清楚该找谁了。" 孙雯沉默了片刻,转而很正式的看向梅夕问:"你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他?" 梅夕无论如何也不会撒谎,于是回答:"他对我是很重要的人。" 这句话,坦白到令人无奈。 孙雯低下头,深叹了口气:"我真的就不明白韩扬是为了什么,我认为他的爱情很盲目,但是每次他提到你时的那个眼神,又让我觉得他做的没错...韩扬是个好人,也是个简单的人,他虽然在写作上很有天才,但在生活中她只是个孩子,如果他要的你给不了他,就别再伤害了他了,好吗?" 梅夕闻言,点了点头。 孙雯苦笑一下:"哎,虽然他不让我说,但是我也觉得躲着也不是什么办法,这是他的地址,你去找吧。" 梅夕接过她匆匆写下的便利贴,轻声道:"谢谢你。"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孙雯又叫住他道:"喂!" 梅夕诧异回头。 孙雯咬了咬嘴唇,认真恳求:"你能等我一宿打听他,说明你还是在乎他...如果真的去找,就给他个好答案好吗?" 好答案,是什么。 一见钟情,两心相悦? 还是不顾一切的深情终生? 并不是所有的爱都会那么恰到好处。 并不是所有的生活,都是上帝善意的杰作。 梅夕靠在飞机的座椅上,瞅着那字迹凌乱的地址,脑海间浮想联翩。 他想起自己完全葬送在程然身上的十五岁,有想起韩扬完全葬送在自己身上的十五岁,恍然间便把它们重叠到了一起。 或许感情真的没有对错,在感情的世界里,也不存在正义与邪恶。 比起正误,我们需要参悟的是其他的东西,比如因果,比如拾起与舍弃。 梅夕并不愚蠢,他只是简单,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地方和韩扬相似到可怕的信仰,因为他们都可以为无谓的结果牺牲太多,因为他们就算痛,也都可以不计后果。 原来他们,竟然是一样的人。 飞机忽然开始向前行驶。 窗外的北京,慢慢倾斜,越离越远,直至消失。 梅夕缓慢的闭上了眸子,试图忘却身后的所有执迷与不悟。 厦门在这个时候,热的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一出机场梅夕就脱了西服,把衬衫的袖子也挽起来,有些狼狈的擦汗。 没想到韩扬竟然果真跑到这里来,前些日子他还拿着杂志说起这儿的街边都是芒果树。 也对,想什么做什么才是他的性格。 梅夕伸手打了辆出租,把手里的地址念给司机,然后就疲惫的叹了口气。 等待和追着东奔西跑这些事,明明半点意思都没有。 韩扬到底是怎么次次坚持? "请问韩扬先生是不是住在这里,他在几号房?" 梅夕进了酒店大堂,很礼貌的走到柜台前问道。 美丽的小姐在电脑前一阵查询,而后又侧头微笑:"对不起,这位客人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讯息。" 梅夕追问:"所以是在这里对不对?" 女人对帅哥永远是友善的,那位小姐又笑了下,没有回答。 梅夕便点头说:"谢谢。" 而后他就走到不远处的沙发旁失力落座,想要等待韩扬出现。 可是整夜不睡,又一路奔波真的花了太多的力气,梅夕也不是铁打的,这里冷气充足,坐的又舒服,他竟然忍不住靠在那里,渐渐地睡了过去。 却说韩扬冲动的跑到厦门来,却又无事可做,几乎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去海边游泳,带着极度郁闷的心情过着毫无意思的假期。 他是真的失望到没法坚持了。 苦苦的惦念了整整十年,苦苦的把他追回了北京,每天无微不至,从来没有半件事不让梅夕满意,拆掉尊严,忘记自尊,到头来,还是不敌程然偶尔飘来的微笑。 爱情这个东西,也大约就是这么回事。 不可量取,不可苦攻。 不是你的再怎么挣扎也不会是你的。 这天也是,韩扬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从梦中醒来,在房间里晃悠着冲了个澡,等到天气稍微凉了些才坐电梯下了楼,打算找地方吃点饭。 谁知道他刚经过前台,就被接待的小姐叫住:"韩先生,刚才有位先生在打听你。" 韩扬以为是记者,便哦了一声。 小姐却指了指休息区的沙发:"他还没走呢,等了很久了。" 韩扬自来对媒体也算亲切,好奇是谁如此有毅力。 但是待他绕到沙发前看了看,却僵在原地——他真的没想过梅夕会追来。 可能也是累了,梅夕随意的搭着两条长腿就靠在那儿睡了过去,也许是空调很冷的关系,他还抱着自己的包想要取暖,小动作可爱的像是孩子。 只是他的心,恐怕比哪个孩子都要狠得多。 韩扬顷刻又想起了让自己难堪至极的照片,忍不住后退半步,忽然转身便急匆匆的走了。 酒店的旋转门总是人来人往,像个小型的放映机,反映着人生百态。 就比如愤怒跑出的韩扬,和十分钟后又皱着眉头犹犹豫豫回来的韩扬,就很值得回味。 他毕竟还是他。 就算失望难受了,也还是那个他。 Chapter34 韩扬很想伸出手把梅夕弄醒,但将将要触及到他的脸时,却又停住动作,只是把出门随意穿上的短袖外套脱下来小心翼翼的披在他的身上,再然后,就表情呆滞的坐在对面,想不出自己该怎么办。 梅夕这一睡,真的睡了很久。 等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韩扬察觉出梅夕的动作,脸上立刻又附上冰霜。 梅夕隔了片刻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尴尬的坐直了身体道:"对不起。" 韩扬瞅着别处回答:"我也是随便坐一会儿。" 梅夕拿下他的衣服,轻声道:"我是说...程然的事情对不起。" 这下韩扬便不吭声了,彻彻底底陷入沉默。 梅夕深喘口气,前倾身体拉住了他的手:"既然我已经食言了就不会再解释,你可以用最坏的意图去揣测我,只是想说抱歉,也并没有要和他怎么样,遇见也是偶然,我...是不懂怎么拒绝,他不知道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也没有机会去说。" 韩扬用力收回胳膊,皱眉道:"够了。" 梅夕也真的不再吭声。 僵持片刻,韩扬忽然又看向梅夕的生气道:"其实,你就是宁愿在他的世界里面做一粒尘埃,也不愿意当我的全部是不是?" 梅夕没料到他这么说,没料到他能说的说的这么明白,比自己想的还要明白。 没人再出声,空气便渐渐安静了下去。 正在这时又有别的客人来这里休息,韩扬见状立刻起了身说:"真的没话和你讲,劝告你还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我不是乞丐,靠你同情才能生活。" 话毕,他便大步走了出去。 梅夕很着急的站起来,慌乱之下又把膝盖上的衣服弄在地上,等到再捡起,韩扬已经出了酒店大门,他赶快跑着追上去,不顾他人眼光的喊道:"你等我一下,喂!" 街道上铺面而来的热气让人顿觉烦躁。 梅夕急匆匆的跟着韩扬的脚步,拉住他的胳膊说:"我没有想做的事情,我承认程然对我很重要,但这不代表我要做什么,我早就不会幻想和他在一起了!" 也许是超乎平时的音量,让韩扬冷着脸站在了那儿。 他回过头看向梅夕的双眸,忽然笑得有些惨:"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可笑..." 梅夕欲言又止。 韩扬问:"为什么那么爱他呢,他给你的...比的上我给你的一切吗?" 梅夕皱起眉头,渐渐松手,很难过的坚持回答:"他...其实只是陌生人了。" 韩扬笑了下:"但你还是情不自禁,我明白,我不会恨你的。" 梅夕摇头:"你不明白。" 韩扬便没再吭声,等着他讲下去。 梅夕几次想说什么,却连自己都组织不好语言,他最后像是放弃了似的,忽然一脸平静。 但是片刻之后,便扶着韩扬的肩重重的吻了上去。 那温柔的触觉令韩扬在顷刻之间陷入了晕眩,只觉得身边的街道都在旋转,他的意志和他的理智都不再真实,感动纵容他又伸出手去抱住了梅夕。 过了很久,梅夕才慢慢的离开他的唇,满眼悲哀的神色。 他像是在哀求:"救救我。" 说着就把韩扬爆的更紧了些,又道:"别离开我。" 在这一刻,韩扬眼中的梅夕再次变得脆弱而又善良,他已然没办法再去追究有关背叛之类的事情。 或许,在梅夕的感情世界中,来晚了的人是他。 他既然承诺过,坚持过,就不能再选择质问与抛弃。 韩扬忽然明白到,如果自己不能把梅夕从那噩梦一样的暗恋中带出去,也许就没有人了,也许梅夕这一生就会彻底陪葬给程然。 他在求他救他。 他又怎么能说放手? 海风依旧肆无忌惮的吹拂着这个美丽的海滨小城。 他们两人都平静下来,慢慢的在沙滩边散步,忽然间竟找不到话好讲。 忽然之间把程然的名字提出来,就像两只蚌露出了软软的身体,很容易就会受到伤害。 隔了很久,韩扬才问:"你医院里面没事吗,跑到这里来..." 梅夕摇摇头。 韩扬便又沉默。 梅夕忽然拉住他的手问:"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真的不回去了?" 事实上韩扬那时也是冲动,他说:"我不知道。" 梅夕笑了笑,低下头道:"以后有话,直接和我讲好吗?" 韩扬没回答,侧头看向黑夜里反映着斑斓光芒的大海,他的模样已经成熟了,他已经长大了,但是他依然还是有曾经那些细微的幼稚表情。 梅夕说:"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会补偿你的。" 韩扬这才问:"怎么补偿?" 梅夕看着他说:"把我剩下的时间都给你。" 他的表情很诚恳,找不到花言巧语的痕迹。 韩扬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可以问...我和他谁比较重要吗?" 海浪的声音如同心跳,一声一声,激荡着耳畔的世界。 梅夕伸手拥抱住韩扬,苦涩的微笑:"你没有看到,我追到谁的身边来了吗?" 他的身上永远带着股淡淡的清冽气味,会让人怦然心动。 韩扬说:"如果程然没有在一起的人呢,如果我和别人在一起了呢?" 梅夕离开他,摇摇头说:"与这些无关。" 他又笑:"再说你不会的。" 韩扬问:"你这么自信?" 梅夕回答:"我不是自信,我是相信你。" 韩扬也便没再说什么。 梅夕看向他的眼睛,弯起嘴角:"我没有说过你是多么难得的人,但我知道我不会再遇到第二个。" 韩扬愣了愣,失力笑道:"原来你还不是真的傻。" Chapter35 阳光在不知不觉中便照亮了房间的一角,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照亮了整个温暖的空间。 梅夕醒来时,睁眼便看到了落地窗外那湛蓝无际的大海。 他静静地走神了片刻,才发现自己正枕着韩扬的胳膊,便不好意思的支起身体。 韩扬似乎早就醒了,他费劲的把快要失去知觉的手收回,微笑了下:"早安。" 梅夕也笑笑:"早安。" 说不清原因,他们之间忽然多了种坦荡。 能够承认情感的不完美,或许远远好过费尽心思去掩饰。 韩扬慢慢的抚摸着梅夕的脸,轻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北京?" 梅夕说:"明天吧,我有点累,今天想休息一下。" 韩扬恩了声,便算回答。 梅夕又躺在枕头上,呆呆的看着窗口那迷人的阳光,好半天才道:"你答应我,我们吵架了,你会主动离开..." 韩扬问:"那又怎样?" 梅夕说:"可不可以变成,谁也不走?" 韩扬愣住,诧异的看向梅夕的侧脸。 他的心里,忽然被种很奇妙的温暖充满,像是看到了自己所做出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自己所经历的这场感情的黑洞,渐渐地透出了曙光。 梅夕转身抱住他,声音闷闷地说:"别再为了别人不开心了,就算是程然,我也没有主动去找过,我不喜欢追着别人跑来跑去的感觉。" 韩扬知道,梅夕无论如何疯狂,还是会有他内向腼腆的一面。 能够这样表白,也已经是种极限。 他本来要的就不多,此刻又何尝不幸福? 好半天没听到回答的声音,梅夕终于抬起头,却对视上韩扬有些泛红的眼眶,他一下失笑出来:"你哭什么啊?" 韩扬说:"谁哭了?" 梅夕渐渐地收起笑,轻声问道:"有没有为我哭过?" 韩扬嘴硬回答:"没有。" 梅夕不信,他恍然想起了程然带着那个的小孩儿去法国的时候,自己在机场的失态与寂寞,便很心痛韩扬——正是因为懂得,才会产生慈悲。 韩扬总愿意自己显得更稳重更成熟,他控制住情绪,淡淡的说:"总之我知道了,我不会再随便离开你了。" 梅夕轻吻了他的嘴唇,而后露出诱惑而美丽的微笑。 此刻,心无旁骛。 在厦门的一日约会,似乎是这两个人相识以来最舒心最快乐的时光。 手拉着手在海滨路上闲逛,拿着椰子像傻瓜似的拍照,吃饱了海鲜就找片最干净的水域游泳,椰风阵阵,空气清新。 暂时忘却所有烦恼真的会让心也做个SPA,至少梅夕已经变得轻松很多。 当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身边有这样好的一个爱着自己的人时,好像始终控制着心情的遗憾和痛苦,也渐渐被稀释掉了。 夜晚渐渐降临,那本来碧绿的海水也随之呈现出了黑暗无尽的深邃。 梅夕游完泳,全身湿湿的走到岸边,拿起放在躺椅上的浴巾擦了擦头发,而后才瞥向正打量自己的韩扬说:"你看什么啊,没见过啊?" 韩扬放下手里的书,懒洋洋的躺在那儿笑着不吭声。 梅夕有些疲惫的坐到他旁边,点了支烟,慢慢了吸了口道:"回去办张健身卡,经常不运动,身体都不如以前了。" 韩扬笑:"我不是每天都陪你运动吗?" 梅夕瞪了他一眼,而后又愣了神,轻声道:"我真的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从前万一晚上也没有关系,现在就熬不住..." 韩扬最怕他因为年纪而露出的那种失落感,立刻就说:"你又乱想什么呢,没有的事。" 梅夕在这方面极具同志的敏感,他很失落的躺在那儿,用浴巾盖住自己,闷不吭声。 韩扬伸手勾了下梅夕高高的鼻梁,温柔笑道:"我跟你说个正事。" 梅夕疑惑。 韩扬说:"等过几年,我们移居去加拿大吧。" 梅夕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禁呆呆的愣住。 韩扬又讲道:"我觉得那里生活条件和环境都好一些,也相对比较自由,前些日子我联系了一下,那里有医院可以让你上班,如果你不想工作了,和我在家也好啊,我们有时间了可以去旅行,人生不一定要工作到老的。" 事实上,梅夕和他相处似乎从来没有想过那么久远的将来,无论韩扬对他多好,都没在梅夕心里营造出彻彻底底的归属感,此时听到这些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韩扬了解情况,也没有追问,只是弯起嘴角:"你考虑一下,我...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 厦门的旅程,在仓促中开始,也在仓促中结束。 次日他们就赶回了北京的家,因为离开的比较突然,所以房间显得有些凌乱。 弄得梅夕一进门,就洁癖发作的四处打扫。 韩扬不忍心看他那么累,又完全不会做家事,不由的跟在旁边说:"我找个佣人吧,你不要忙了。" 梅夕便铺平新的床罩边说:"不要,我不喜欢不认识的人在身边。" 韩扬道:"那我帮你。" 梅夕推开他,笑:"看你养尊处优的,还不如我自己做呢。" 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找出自己带来的大箱子,拿起里面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说:"把这个挂在床前吧。" 竟是韩扬的那副油画。 因为被保存得很好,色彩依旧那么绚烂美好。 韩扬结果来说:"还没问你...你喜欢吗?" 梅夕转身把枕头放好,隔了会儿才轻声回答:"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Chapter36 如果一个陌生人提起梅夕,百分之百会说他又美丽又疯狂。 但脱离掉夜色的遮掩,梅夕在生活中却彻彻底底是个读书人的样子,甚至于想要表达感情,也从不会说的太多。 把韩扬从厦门追回来以后,他们的生活显得格外平静。 梅夕每天很早就下班回来买菜做饭,等到双休日的时候,也会很开心的陪着韩扬出去约会。 他没讲过自己是有多么歉意,以后该当如何。 幸而韩扬也并不需要。 能够实现一场关于爱情的梦想,本来就不应该要求的更多。 直至初秋的时候,静悄悄的北京才被一位不速之客激起了涟漪。 这日韩扬无事,独自在客厅边看杂志边吃东西,正惬意时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他起身跑去打开,顿时边愣在了那儿,好半天才迟疑的叫道:"妈...?" 这些年柳青的青春已经不复存在,她看起来苍老了很多,但是依旧衣着讲究,举止得体。 韩扬瞅着他身后的箱子奇怪道:"你怎么在这儿?" 柳青问:"来看看你不行吗?" 韩扬和她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毕竟是中很少接触,又没有血缘,他见状便道:"哦,我先送你去酒店吧。" 没想到柳青却推开他说:"房子这么大,我为什么要住酒店。" 韩扬很害怕晚上梅夕回来会不高兴,追在后面欲言又止。 其实柳青过来就是要看看那个同性恋把儿子弄得混乱到深什么程度,可是走入客厅,抬眼便是窗明几净,桌椅整洁,茶几上甚至还放着清香的鲜花,看起来十分舒适。 她皱了皱眉问:"梅夕呢?" 韩扬说:"上班去了。" 柳青道:"叫人给我收拾间客房。" 这下韩扬更是一脸为难:"我没雇佣人...但是客房挺干净的,你去住就好了。" 柳青吃惊道:"那谁给你打扫房间,谁给你做饭?" 韩扬理所当然的回答:"梅夕啊。" 尽管梅夕有份体面的职业又仪表堂堂,但在柳青心里他还是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因而听到这话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拉着箱子就冷着脸上楼去了。 这个出乎意料的事件可把韩扬弄得愁坏了,本来在哈尔滨的时候他就很反感母亲去欺负梅夕,还为此在家发了脾气,谁知道柳青又不死心的追到这里来了,真让他担心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生活随之不饱。 因为实在难以说出口,硬是把问题拖到了傍晚。 韩扬一听到开门的声音,就很激动的跑到那里露出一脸微笑。 梅夕手里拎着菜,很疑惑的说:"你干吗?" 韩扬赶快接了过来,摇头道:"没事啊。" 梅夕说:"那你堵着路干吗,家里弄乱了?" 韩扬接着摇头:"我们出去吃吧。" 梅夕顿时失去耐心,推开他道:"让开。" 谁知他一脚迈进客厅,抬眼就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柳青,不由的也感到很意外。 柳青淡淡的打量着他身上的西服和手里的公文包,微皱眉头说:"你既然和韩扬在一起,就不要做那种工作了,多在家里面做事比什么都强。" 梅夕道:"我做的是很正常的工作。" 他显然还没有忘记上次的威胁,语气也并不友好。 闻声韩扬说:"妈,你累了就去休息吧。" 柳青没动地方,冷冰冰的说:"我要在这里住一阵子。" 梅夕点点头,便拿着公文包朝卧室走去。 韩扬赶快追在了后面。 "怎么回事?"梅夕关上门便问道。 韩扬为难的沉默了片刻,耸肩以示无奈。 梅夕说:"你至少该给我打个电话啊,吓了我一跳。" 韩扬道:"我怕你不高兴不回来了。" 梅夕顿时显得有些无奈,边换衣服边说:"怎么会呢?" 韩扬保证道:"我会尽快让她回家的。" 梅夕摇头:"没关系,家人本来就要常见面,只不过...你妈妈最好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回首笑了下:"我对这些的忍耐力并不多。" 韩扬说:"不会的。" 梅夕见他如此紧张,也便没再开玩笑,大大方方的便走了出去。 柳青仍旧坐在沙发上看报。 梅夕到她旁边问:"阿姨,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柳青哼:"你可叫不到我阿姨,我还没有那么大年纪。" 梅夕尴尬了片刻说:"伯母。" 显然这个称呼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柳青一心希望韩扬能够找个好姑娘结婚,她皱起眉头故意为难他道:"我吃斋的,要做素的。" 梅夕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说完就转身进了厨房。 半个小时的忙碌,果然餐桌上没有半丝肉类和油腻。 梅夕的手艺不错,他平时为了保持皮肤和身材也很少大鱼大肉,所以柳青尝过之后也没有抱怨出多少所以然来。 韩扬现在忽然有了男人被夹在中间的那种奇怪感觉,他坐在那儿很不孝顺的选择了爱人,追问道:"妈,你到底来北京干什么,什么时候回去?" 柳青看向他:"没事不能来看你,这么不欢迎我?" 韩扬说:"不是,但大家工作都挺忙的。" 柳青道:"你不是整天在家待这着吗?" 韩扬顿时陷入了沉默。 梅夕在旁边吃着饭说:"你陪阿姨在北京玩玩吧,好不容易来一次。" 柳青瞥他:"我可以每个星期都来。" 韩扬顿时被汤呛到,不知道讲什么才好。 不料梅夕却微微笑了:"恩,能多见面是种福气,像我妈妈已经不在了,我也只能在梦里才能梦见她。" 他说的很诚恳,也不会有人去攻击别人已故的亲人,柳青终于沉默下来,没有再吹毛求疵。 虽然平时生活上都是梅夕在照顾韩扬,但在情感上永远都是韩扬让步。 此刻他见梅夕这么宽容,不由的心里感觉到了种特殊的温暖。 Chapter37 柳青无疑是一位很难伺候的女人。 在北京几日,除却态度傲慢如慈禧,衣食住行也皆样样挑剔。 虽然韩扬自小生活优越,但他毕竟是男孩子,平时通常都比较随便,自然受不了有个较劲儿的妈在旁边唠唠叨叨。 这更苦了梅夕,原本家务就不少,现在又多了个颐指气使的皇太后,每晚躺倒在床上都是散架的模样。 这天韩扬刚和柳青聊完天走回卧室,就看到梅夕趴在那昏昏欲睡的背影,顿时跪在软软的床垫上伸出魔爪:"你怎么又要睡了。" 梅夕气若游丝的说:"你去咨询一天再回来做那么一桌晚饭试试..." 韩扬道:"所以我要去外面吃啊,你又装大方。" 梅夕翻个身只留下个背影:"总不能让你妈觉得我不欢迎她。" 韩扬笑:"你本来就不欢迎,是不是天天琢磨她什么时候走?" 梅夕打开韩扬揉来揉去的手气道:"别烦我。" 而后沉默片刻又问:"所以到底哪天走?" 韩扬说:"我也不知道啊...她好像从公司退休了,现在也不去谈生意,根本无事可做。" 梅夕下了一跳,硬是坐起来瞪大眼睛:"啊,所以她要一直和你住?" 韩扬耸了下肩:"不会的,过两天我就给她买机票。" 梅夕美丽的眼睛迷茫了片刻,又摇头:"其实也没什么,一家人本来就该在一起,是我很多余。" 韩扬只是随意闲聊,听他这么讲有些恐慌道:"你说什么呢?" 梅夕摇摇头,又微笑:"那就和你妈说彻底住下来吧,只要她不再乱发脾气。" 韩扬根本不考虑这件事,还停留在刚才那句话上:"什么叫你是多余的?" 梅夕愣了片刻,说:"这本来就是你的房子,她本来就是你妈,还要我解释吗?" 韩扬道:"可是你是我..." 原来中文间竟然找不到半个词能够代表梅夕的身份。 梅夕不在意,反倒笑了:"别担心,你妈总会接受我的吧,只要她知道你真的爱我,就会接受了,因为你妈是真的很爱你。" 韩扬说:"我难道是在假装爱你吗?" 梅夕摇摇头,又疲惫的躺倒,闭着眼睛握住了韩扬的手。 一如既往,所有的谈话都是由他操控,他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根本由不得别人。 韩扬无奈的俯身吻了下梅夕,梅夕弯起嘴角,轻声道:"我一直很希望你和你妈妈能够像别的母子那么好,你不应该错过亲情,别的东西我不在意,受点气累了一点都无所谓,知道了吗?" 韩扬不吭声。 梅夕半睁着眼睛劝道:"好好对你妈妈,你会发现人生会有新的内容,相信我。" 周末的商场难免会多些客人。 柳青踩着高跟鞋很傲慢的在专卖店挑挑拣拣,走了很久也没看上任何东西。 韩扬执意牵着梅夕的手跟在后面,终于忍不住说:"妈,你到底要买什么?" 柳青拎起件洋装:"随便看看。" 韩扬对这个最没耐心,立刻簇起眉头想要走。 认识了这么就梅夕对他的小表情几乎了如指掌,他暗自拉了下韩扬的胳膊,然后微笑:"你就让你妈挑挑嘛,待在屋子里也很无聊。" 柳青说:"就是。" 韩扬不耐烦的坐在专卖店的沙发上:"根本就是故意溜我,我累了。" 他在母亲面前,任性依旧不改。 打扮端庄的店员们纷纷围观,柳青表情略微僵硬。 梅夕微笑:"要不您去试试吧,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柳青不想和儿子吵架,犹豫片刻便转身进了试衣间。 梅夕瞪了韩扬片刻,而后才道:"她就是想和你多待待,发什么脾气。" 韩扬说:"我不爱逛商场。" 实际上柳青日日待在身旁的监视,让他产生了种说不出的焦虑感。 梅夕哼道:"那你总拉着我出来干什么,陪你妈就没心情?" 韩扬不吭声。 梅夕知道柳青不愿意看见自己,便又道:"我先回家去准备一下病例了,你陪你妈多绕会儿,晚上吃了饭再回家。" 韩扬知道他的用心,为难的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梅夕大度的笑了笑,又握了下他的手,才转身款款离去。 随着夜色降临,商场中的小喷泉也开始渐出四溢的水花。 韩扬拎着各种女装袋子,瞅了瞅才问道:"妈,你想吃什么?" 柳青说:"随便了。" 韩扬哦了声,便带着她往门外走去,想要找家像样的餐厅。 谁知柳青忽然抱怨:"那个梅夕怎么回事,这么没耐心,随随便便就不告而别。" "明明就是你总瞪他,他可是好心。"韩扬不平的说。 柳青道:"我可看不出他有什么好心。" 一时间原本稍微融洽的气氛又陷入了尴尬。 韩扬看到DQ的摊位,因为平时总喜欢在这些小事上宠着梅夕,竟然又随口问了句:"你吃冰激凌吗?" 柳青终于失笑:"我吃它干什么,倒是你小时候,看到这些东西就不肯走路。" 自从韩扬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便很少去回忆了。 梅夕讲的并没有错,柳青是很忙很顾不得家,但那并不代表她不爱他。 "一晃眼长这么大了。" 这位别扭的母亲又忍不住叹息了句。 韩扬忽然回头,很诚恳的对柳青说:"妈,梅夕真的对我很重要,你别再欺负他了,我们好好的在一起不可以吗?" 柳青沉默了片刻,反问道:"有多重要?" 韩扬看着她的眼睛说:"如果没有梅夕,我的性格一定比现在差劲一万倍,也许我已经走极端了,也许我自杀了,那都是说不准的事情。在认识梅夕之前我觉得我的人生已经快要结束,见过了他以后,我才明白自己的人生刚刚开始。" 柳青没有回答。 韩扬苦笑:"总之...比你想要的要重要的多,我不能失去这个人。" Chapter38 酒会。 照例的灯光璀璨,觥筹交错。 似乎来来往往的盛装人群中间,只有韩扬显得心不在焉。 他从小就很鄙夷这种虚伪的应酬,现在自己工作了,没办法推托了,就只能勉强对付。 看着大家都能光明正大的带着另一半,他何尝不想念梅夕。 那么美丽,那么温柔,那么体面的人,仅仅因为是同性,就没办法被大众接受。 这或许是同志永远的遗憾吧。 正当韩扬那这杯酒心不在焉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站到了他面前。 虽然对于相遇早有预料,韩扬还是很明显的皱起了眉头:"你又要干什么?" 叶瑾照旧优雅非常,笑了笑说:"打个招呼不可以?" 韩扬瞥了眼路过的人,低声道:"你再干无聊的事,小心我在这里揍你。" 叶瑾像是开玩笑一样,后退了半步说:"别这么冲动。" 韩扬侧过身,冷冰冰的声明:"我和梅夕没有任何问题了,你再分尽心思也没有用,别搞得自己这么难堪,做点有意义的事去吧。" 叶瑾笑:"没有任何问题?那我拍到的东西都是假的?" 韩扬没吭声。 叶瑾又咄咄逼人:"还是他一恳求,一道歉,一保证,你就可以既往不咎自欺欺人了?" 韩扬有些被惹怒,忽然瞪向叶瑾。 叶瑾无所谓似的:"随便是那种可能,假的就是假的,我可以等。" 韩扬握紧了酒杯,又渐渐的松开手:"我也可以等。" 叶瑾微怔。 韩扬露出微笑,垂着眸子说:"他答应我会忘记,我可以等到他真的忘记。" 这个瞬间,总是骄傲的叛逆的倔强的韩扬,简单的像是相信童话的孩子一样。 叶瑾轻轻的歪过头,笑得神秘。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早就看清的结局。 韩扬何尝看不到那个结局,但爱情有时候就是需要破釜沉舟,这不算勇气,这是因为无路可退。 "要不要我去做点汤?" 晚饭时,家里只有梅夕和柳青两个人。 梅夕见她吃的不多,便好心问道。 闻言,柳青反倒放下了筷子,轻声道:"下礼拜我回哈尔滨了。" 梅夕微怔:"为什么,在这里韩扬还能陪陪你…" 柳青叹了口气。 梅夕黯淡下神情问:"是因为我?我可以搬到别处去住。" 柳青摇头:"不是,我只是想来看看他,并没有要留在北京。" 梅夕哦了声,便没再讲话。 柳青的眼神有些发怔:"他好像无论如何都不是我的孩子,好像始终离我很遥远…" 梅夕说:"你除了没有十月怀胎,已经做够了母亲的责任,再说你怎么知道他离你很遥远,韩扬只是不善表达而已。" 柳青低下头:"我能感到他很讨厌我,从初中开始,到后来我把他送出国,我知道他心里很恨我…" 任何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再强大的人也有不堪一击的侧面。 梅夕安慰道:"也许开始韩扬知道秘密后有些接受不了,现在他已经长大了,他能明白亲情是怎么回事,再说他知道就算不出国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他不会胡乱把不满发泄到你身上的,虽然韩扬看起来很任性…但其实他是个很成熟的人,他把事情都想得很明白,而且…他很心软。" 柳青沉默了很久,而后苦笑道:"你要是个女人,我该有多放心。" 梅夕顿时欲言又止。 柳青说:"我知道,就算没有你,他还是喜欢男人的,也许我该庆幸我儿子遇到的是你这样的人。" 话毕,她就起身慢慢的回了房间。 梅夕坐在原处,有些食不知味。 他很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跨越的痛苦,但他也并不想全看见。 浪漫是什么? 就是和你最爱的人,心无旁骛的享受着时光的流逝。 午夜的时候看一场安静的电影,慵懒的靠在沙发上,随意的漫无目的的聊天,就是浪漫中最简单的一种。 半开的窗吹进了微凉的风,窗纱浮动,梅夕忽然把目光从电影移到了外面漆黑的夜色,忽然问:"为什么北京没有星星?" 韩扬侧头:"谁说没有,我带你去看。" 梅夕说:"不去,太累了,我想换一个能看到星星的房子。" 韩扬愣了一下,而后道:"那不是要住的很远,你上班方便吗?" 梅夕说:"开车怕什么?" 韩扬道:"那我们周末去看房?" 梅夕恩了声。 韩扬过了会儿又问:"怎么忽然想要搬家,有心事?" 梅夕沉默着靠到他的肩膀上,不回答。 韩扬很怕他胡思乱想,握住了梅夕的手。 梅夕这才道:"我想开始好好生活。" 韩扬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只是低头看向他高挺的鼻梁,和显得有些脆弱的长睫毛。 梅夕忽然发颤似的紧紧地抱住了韩扬,直到自己平静下来,才低声说:"谢谢你没有抛弃我,我知道我做的不对…" 韩扬不明白他怎么又翻起了旧帐,扶起梅夕的脸道:"别胡说了,什么抛弃不抛弃的。" 梅夕愣愣的瞅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那天和你妈聊天时,才发现自己很了解你,才发现我总是不自觉地利用你,你总是很容易就原谅我,我就总是很容易就不再自责,其实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很痛苦?" 韩扬只是简单的回答:"我不痛苦,我相信你。" 梅夕沉默。 韩扬又问:"还是你不相信你自己?" 梅夕依然不说话。 韩扬笑了笑:"房子可以换,什么都可以换,你觉得人…可以换吗?" 他本以为梅夕不会回答,可是梅夕却道:"可以。" 但明明得到保证了,韩扬却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 他毕竟已面对过太多伤害。 Chapter39 那天早晨梅夕离开的时候,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他照例是六点起床做好早饭,整理了稍显凌乱的客厅,然后嘱咐过韩扬多给妈妈买些礼物和特产带走,才拿着公文包离开家的。 所以韩扬接到电话时,无论怎么想都不能相信那是真的。 当时他正在和柳青闲聊买新房的事情,窗外阳光灿烂。 柳青待了这么些日子,也没有发现梅夕有什么不好,尽管过去他的行为做派很有问题,但是如今却不可同日而语,因此她对他的态度也渐渐发生了改变,边坐在沙发前看报边说:"干嘛要换房子,你们住这儿挺好,交通也很方便。" 韩扬笑了笑:"他可能是想和我一起买个房子,这儿毕竟是我的财产,不过他没说,我是猜的。" 柳青道:"男人啊,就是爱面子。" 韩扬说:"也不是,金钱上一起承担,生活才会简单点儿。" 柳青抬眸:"反正他怎么样你都会觉得他好。" 韩扬笑了笑,弯着眼睛没有说话,谈起梅夕他总是有着出人意料的柔和,以及自己全部的耐心。 正在这时,手边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韩扬见是陌生号码便没有理睬。 可是铃声就和催命似的,无论如何都不停止。 他最终受不了了,才拿起话筒说:"喂,您好," 那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请问是韩先生吗?" 韩扬说:"对,请问您是...?" 那女声道:"这里是XX医院,有一位梅先生受了外伤,现在在进行急救手术,这是他手机里的家庭号码,您是他的亲人吗?" 闻言韩扬像是顿时失去了呼吸,脸色白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对方忍不住催促,他才满怀惊疑的问:"很严重吗,是怎么回事?" 女人道:"您还是亲自来医院一趟比较好。" 韩扬答应着挂了电话,却还是回不过神似的瞅向母亲。 柳青人生经验何其丰富,仅从他说的那几个字和表情就大概猜出了怎么回事,当机立断的起身:"是不是要去医院,地址告诉我,我开车。" 跌跌撞撞的跑到手术室外的时候,韩扬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斯文的样子。 他气喘吁吁的拉住在外面等候的男人就问:"你是不是他办公室的,梅夕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 那位心理医生大约知道梅夕的生活状况,也体谅对方的焦急,便毫不介意韩扬的鲁莽回答道:"疗养院关了一个叫周景的病人,他也没什么毛病,也不愿意接受咨询,梅夕就好心每天陪着他,谁知道今天那人忽然发了狂,竟然用水果刀刺了梅夕,然后逃出了疗养院。" 韩扬的脸像抽搐了似的:"别...开玩笑了..." 那位一声苦笑,低头看向自己白大褂上的血迹道:"我也希望是开玩笑,梅夕被刺中了胃部,幸好送来的即时,不然..." 韩扬睁大眼睛看着那殷红的恐怖色泽,根本没法想象梅夕会有多疼。 他完全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转身又想冲进手术室,旁边的护士赶紧阻拦道:"先生,先生,你不能妨碍我们的手术,不然病人会更有危险的。" 韩扬被几个护士硬拉开,转身又眼睛发红的愤怒道:"那个姓周的不治病干嘛住精神病院,他去哪了,去哪了?!" 梅夕的同事好心安慰他说:"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也正在找..." 柳青在旁实在看不下去儿子的慌张,大声道:"扬扬,你冷静点可不可以?现在要稳下心来搞清病情,发脾气有什么用,你快让人省点儿心!" 韩扬语无伦次的看向手术室,又瞅着柳青:"可是...梅夕..." 柳青用力握住儿子的手,坚定地说道:"不会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母亲的声音,终究会有着安定的魔力。 韩扬痛苦着喘息着,终于不再大吼大叫。 柳青皱眉道:"我先去问问情况,你先在这儿等着,听见没?" 韩扬点头。 柳青这才提着包急匆匆的走了。 手术一直进行到了夜色降临的时候。 梅夕被推出手术室,已经完完全全失去了意识。 他本就白皙的脸单薄的像张纸片,呼吸浅淡,看起来便令人心悸。 韩扬冲到旁边握住他的手,问大夫说:"他怎么样了?" 大夫摘下口罩道:"手术很及时,但是要等病人麻醉过了再作进一步的检查,你们家属先让他好好休息,不要在旁吵闹。" 韩扬赶快又闭了嘴,却死活不肯松手。 柳青一直忐忑的心终于平静了些,她太知道儿子极端的性格,如果梅西有个三长两短,那真的一切都完了。 韩扬又问:"他什么时候才会醒?" 大夫说:"二十四小时以后,应该会恢复神智了。" 韩扬点点头。 柳青已经联系好了转院和更好的治疗团队,她拍了拍韩扬的肩说:"你陪着梅夕,我回去给他取些生活用品,顺便跟你买点饭。" 韩扬点点头。 忙得团团转的柳青再度要立开。 没想到韩扬却忽然叫住她:"妈,谢谢你。" 柳青微怔,而后微笑。 在她不再年轻的脸上,出现了种很难得的温存。 守在病床旁边的时间简直是度日如年。 熬到半夜,韩扬已经感觉自己半点力气都没有了,他看着梅夕在那里痛苦的昏迷,就会一点一点心力交瘁。 从前和梅夕好的时候,和他争吵的时候,和他分离的时候,都不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他知道自己爱的人会变老,却从未意识到他也许也会先行离去。 韩扬用力的握着梅夕的手,想要温暖他,想要给他力量。 但他明白,梅夕真正需要的,大概另有其人。 凌晨一点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被敲响。 韩扬神经质的站起来朝后看去,竟然是个陌生的英俊男人,虽然表情中显出了些愁绪,但仍旧衣着考究,气度不凡。 他愣了几秒,而后在男人的示意下走到走廊,疑惑的问:"你找谁,有什么事?" 那男人用修长的手指递给韩扬张名片,轻声道:"我叫柏慕原,是为周景的事来的。" 闻言韩扬立刻愤怒起来:"周竟是你什么人,他有病啊,他在哪?!" 柏慕原沉默片刻,闭上美丽的眼睛回答道:"他死了,今天在机场摔死的。" 这话显然让韩扬吃了一惊,而后他又质问:"是谁把这个疯子送到疗养院的,为什么找梅夕!他是无辜的!" 柏慕原像是有很多难言之隐,沉默了很久才诚恳的看向他的眼睛:"把他送到疗养院的人,是我爱人的母亲,她今天也和周景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了...现在我的爱人在加拿大也失去了联系...当时是因为院长推荐梅大夫最优秀,才让他照顾周景的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遗憾。" 韩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显然眼前这个男人受的打击比自己要大的多,便也没再咄咄逼人,收起了眼角眉梢的怒火。 柏慕原看起来修养极好,他深吸了口气,露出苦涩的笑容:"周景没有家人,他算是我的朋友,梅大夫的事情我会负责的。" 韩扬挂念着梅夕,也不愿意再去为难这个更倒霉的人,他侧头道:"用不着,负责好你自己的事吧,既然那个疯子死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梅夕我会照顾好。" 柏慕原点点头:"谢谢你能理解,希望梅医生能早日康复。" 说完他就礼貌的告辞了。 韩扬很疲惫的转身进到病房,看着床上气若游丝的梅夕,心里痛的厉害。 别人是好是坏,有怎样的爱恨情仇,根本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梅夕没有做错任何事。 如果有可能,韩扬希望自己可以为他承担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详情请参阅《我爱你》 Chapter40 事实上,梅夕的伤并没有很快好转。 他的胃部被利器刺穿,虽然及时做过手术抢救过来,但是此后恢复的情况很糟,每天都发着高烧,靠氧气面罩才能顺利呼吸。 韩扬看在眼里,心已痛到麻木。 每天每夜都陪在医院,但是梅夕醒来的时间寥寥无几,而且就算睁开眼睛,也是烧的意识糊涂,没办法回答任何一句关怀的话语。 因为情况特殊,柳青也没有回哈尔滨,退掉机票每天来医院送饭送衣。 但是通常,一碗汤梅夕根本喝不进去,韩扬也没有心情喝,即便放在保温桶里也会渐渐凉掉,凉了一碗又一碗。 自从出事以后,韩扬就没怎么合过眼睛,就算是困的昏睡过去,也是满眼噩梦。 他渐渐的头发凌乱,胡茬狼狈,足足老了十岁的模样,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迷人眸子,已经布满骇人的血丝,像是要把梅夕受的罪都受了才能稍微平静似的。 这天柳青又风尘仆仆的感到医院,推门看到韩扬瞅着沉睡的梅夕发呆,便轻声道:"孩子,你歇会儿吧,他这伤严重,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 韩扬似乎被惊到,猛地回首,沉默片刻才点了点头。 柳青很心疼的地走近,问道:"要不要吃点饭,你看你瘦了很多。" 韩扬摇头:"我胃痛。" 他皱着眉头看向梅夕白得如同吸血鬼似的脸,摸了下他的手然后站起来道:"你帮我看着,我想出去透透气。" 柳青答应了声,韩扬转身就抓起烟盒出去了。 从医院二十多楼的顶端鸟瞰北京,会觉得一片苍茫。 风很大,吹得韩扬的头发更凌乱了,他颤抖的点了很久的火才把烟点燃,抽进去觉得五脏六腑都烫的难受。 梅夕也抽烟,但他不抽的时候却讨厌韩扬带着烟味吻他,两个人争执过后双双决定戒掉,可是现在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能够让韩扬缓和痛苦了。 他眯着眼睛愣愣的瞅着远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呼唤:"扬扬。" 回首,是使劲系紧衣领的柳青。 韩扬苦笑了下:"妈,你上来干吗,这儿很冷。" 柳青说:"我怕你胡思乱想。" 韩扬又侧头,淡淡的说:"我要陪梅夕呢。" 柳青来到他身边,轻声问:"你是不是担心他会出事?" 韩扬没吭声。 柳青扶住他的肩膀,转而安慰:"但是他会没事的。" 韩扬拿着烟的手又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声音更加低哑:"他现在这样,我很怕他...我承受不了,那样我真的承受不了...我很害怕..." 他说着,便红了眼眶。 柳青伸手保住儿子,故意笑了:"傻啊你,这么多医生护士看着呢,不会有事的。" 这个时候的韩扬有种前所未有的脆弱,他猛然哭了出来,即便强忍着声音,还是瞬间泪流满面。 所有的孩子在母亲面前都不会长大。 所有的孩子,都可以永远依靠自己的母亲。 跨洋的电话会让人的声音变得很模糊。 韩扬站在冰冷的走廊,听着那一声一声的忙音,心里格外平静。 终于那头有了应声:"All??" 韩扬问:"是程然吗,我是韩扬。" 程然显然没有意识到他会和自己联系,顿了下才用中文问道:"有什么事吗?" 韩扬说:"你能不能...来北京一趟,梅夕受伤了。" 程然被这个消息惊道:"什么?怎么回事?" 韩扬简单的把事情叙述了一番,而后又说:"如果梅夕有什么事的话,我觉得他是很想见你的...我想你明白,所以,恳求你能来看看他..." 像他那么骄傲的性格,说出这些话来,着实令人感觉意外。 程然现在显然有些心情沉重,答应道:"好,我尽快订机票。" 韩扬说:"谢谢。" 而后他挂了电话,很疲惫的靠在墙上,闭了眼睛。 梅夕每次清醒的时间都很短,而且高烧一直不退,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模样。 这天他睁开眼睛,却意外地发觉韩扬不在,不禁有些疑惑。 柳青坐在床边说:"扬扬有事出去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梅夕很费力的发出声音道:"嗯..."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一前一后的进来了两个男人。 前面的,是憔悴狼狈的韩扬。 后面的,是整洁干净的程然。 这样的反差,似乎也是他们在爱情上的立场。 梅夕见到程然,立刻就吃惊的张大了眼睛。 这些天,他也没这么有精神过。 韩扬忍住心中的酸痛,对柳青说:"妈,梅夕的朋友来看他了,我们出去吧。" 说着,就拉着她消失在门口。 程然尴尬了片刻,大步走到床边坐下,温柔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梅夕的嘴唇都是苍白的,他轻声说:"你怎么来了..." 程然道:"是韩扬告诉我的。" 梅夕的眼神很复杂的黯淡了,又说:"我很好..." 一个人能和另外一个人相识就是缘分,能相识这么多年,更是难得。 程然明白梅夕,他虽从来不说,却在每次想起他来时内心迷茫。 听到韩扬说他可能熬不下去的时候,身体忽然痛了下,就像是某个一直存在的部位想要剥离开来,用这种微弱的示威来证明它的存在。 人,果然是很难了解自己。 程然慢慢的握住了梅夕的手说:"你会好起来的。" 不料梅夕分明没力气,却硬是缩回了胳膊,而后歉意的笑:"韩扬...会生气..." 这种歉意和距离,是他从未对程然露出的表情。 程然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又微微弯起嘴角:"对不起。" 对一个男人而言,最难以忍受的是什么? 是把自己爱的对象拱手让人。 但是韩扬却出乎意料的做到了。 因为此时此刻,任何能够鼓舞梅夕能够给他力量的事,他都愿意去做,就算死也没什么关系,更何况是面对程然。 柳青又去饭店买卖有人会吃的菜了,韩扬独自坐在医院的公共休息区,呆呆的玩着自己的手机。 他没有去想象病房里此时此刻发生着什么,也完全不想去知道。 那些也都不重要。 身边人来人往,有笑着的,也有哭着的。 哪能都活得那么如意? 韩扬忽然明白,不是你去爱一个人,就一定要对方爱自己。 这种欲望,本身就已经亵渎了他生命里最纯洁的东西。 梅夕心中住着的是谁,他已不想再强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韩扬明明在那里看着新闻,但却好像忽然有了感应般的,猛然抬头。 他竟看到墙角站着个虚弱到极点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韩扬吓坏了,赶快起身冲过去说:"你怎么下床了,程然呢,你快别动。" 说着他就横抱起梅夕,朝病房急步走去。 梅夕本来是很难受的,此刻却又怪怪的笑了:"他早走了,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害人家白跑一趟..." 韩扬把梅夕重新放回床上,见他难得有精神,便也勉强自己微笑。 梅夕躺在那里又道:"傻瓜..." 韩扬坐在旁边,不吭不响。 梅夕问:"谁说我想见他..." 韩扬终于问:"你不想吗,你看到他,都这么有力气了。" 梅夕说:"我是被你气的。" 韩扬顿时沉默。 梅夕又说:"你知道我跟他说什么了..." 韩扬终于还是投去好奇的眼神。 梅夕拉住他的手,轻声道:"离近点。" 韩扬俯下身去,没有听到答案,却被他轻轻地吻了下。 而后,梅夕的眼睛显出了点狡黠:"不告诉你。" 我一直以为我是爱你的,我的人生也是这样告诉我的。 但现在,我好像不爱你了。 不是你变得不重要,你还是很重要。 但是爱这个字如果只有一个意思的话,我想有人会比你更适合,我不能把这个字同时给你们两个人,你们对我是不同的。 所以我想...我爱的是他。 (每日更新精彩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弹窗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