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同志请发言》作者:五行金丝甲 文案 职场菜鸟和神仙大佬的故事。 笔者另一长篇《锦蛇》的现代后续。 注:本故事人物、内容以及名称纯属杜撰,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元辰 ┃ 配角:胡处,小李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职场菜鸟和神仙大佬的故事 立意:发家致富奔小康 第1章 (一) 我是2010年毕业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本科生。主修的专业,和我那个投了十公分厚简历,最后还是靠同学推荐来的工作没有半毛钱关系。可能,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要属,我毕竟是凭着50%的学霸基因考进来的。 是的,我老妈是个学霸,而我爸是个学渣。 2012年,我就职于江州市旅游开发局的项目处,推荐我过来参加入职考试的那位同学,就在我的楼下。 本科四年,我和这位同学不过是老乡会里的点头之交,现在却因为工作变得无话不谈了。 比如像现在这样,我戳着食堂餐盘里的醋熘白菜,跟他吐槽: “今天我们班群里还有人显摆,说被啥啥律师事务所录用了,牛(那啥)哄哄的,可嘚瑟了。” “知足吧你,很多人出来都是专业不对口,能找到工作就不错了。”他眼都没抬一下,过来人似的,“更何况你能进来也算稳定了,起码不会被人炒鱿鱼。” “当然了,前提是你也不能太垃圾。”他又补充道。 我怼了口白饭,这菜是真难吃,“关键是我也没学过旅游,也没学过设计,天天对着图纸大眼瞪小眼,领导会不会对我有意见啊?” 他反倒挺放心,开导我说:“怕啥,学呗,你看看局里那些老人,有几个又是专业出身的,不都是后来学的嘛,能干活儿、懂上进的下属,领导才喜欢,放心吧。” 是啊,能干活儿的人谁不喜欢,结果就是越能干,活儿越多。 我入职后不久,局里接了一个新项目,说是市里派下来的政~治任务,计划把本地的秋山开发成地质公园,旨在以旅游业带动本地经济发展。 局领导在项目推进动员大会上热泪盈眶: 同志们,这个项目是我们局有史以来承接到的,投资最大、影响最广、效益最高的民生项目,全员要高度重视,要把工作重心转移到项目推进上来,要举全局之力,确保项目顺利实施! 全场掌声雷动。 说是举全局之力,重任还是落到了我们处室头上。 “老胡啊,你们项目处要负责牵头,前期调研、立项、设计啊,招投标啊这些工作都要尽快落实。”局领导如是说道。 “他~娘~的!” 处长开完会回来,一屁股下去吐出句国粹。 办公室里沉默了一阵,我战战兢兢地回过头,说道: “胡处,咱这有了个大项目,该高兴不是,说明市里头信任咱们……” “屁!”胡处瞪了我一眼,“都是没人想啃的硬骨头。你看看这里才几口人,你搞得过来?” 我被他骂的瑟瑟发抖,被迫在脑内环顾了一圈,胡处、我,还有过两年就要退休的老吴,整个项目处一共三个人,如果算上隔壁实习小妹的话,是四个。 胡处看我不说话了,估计也觉得骂人不对,有点不好意思,顺势跟我兜起了内部消息。 秋山本是江州市和隔壁省的一处共属山脉,占地约200平方公里,主峰海拔最高约两千米,植被茂密,古树繁多。秋山北坡地势及其险峻,属于不利于居住和开发地带。而江州一侧向阳,地势较缓和,早有喜好徒步攀爬者前往探秘,后来因为出了事故,便被监管了起来。 秋山的开发计划,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提出来了。那时江州还是个小县城,缺人缺物,缺资金,加之全省发展重心多偏向商贸,旅游景区的建设一再推迟。后来,江州发展成为了地级市,几任市领导都有意投向景区建设,结果因为当地群众反映问题强烈,而暂缓了下来。 现在新官上任,又把这个议题翻了出来,着重批示,要加大力度探索本土旅游文化经济资源,既要发展,又要保护,还要带动群众致富。 “这个项目前些年就要搞的了,结果碰了钉子,现在又推给我们。”胡处叹了口气。 “什么钉子呀?”我问。 “群众~问题呗,说白了就是老百姓不同意搞开发。” “为啥不同意呢?” 胡处也不多解释,“下次带你去实地调研,你就知道了。” 实地调研没等到,却迎来了一个省外调研。 据说是市里召集了各个相关部门开协调会,研究责任分工,责任还没划清,就先定了个去国内知名景区考察学习的行程。 我作为牵头单位的牵头处室的经办人,跟随由各大部门领导组成的考察队伍,浩浩荡荡向各大景区进发。 而我作为此次活动唯一的考察报告的撰稿人,角色依旧相当重要。 哎,干活吧。 第2章 第 2 章 (二) 兜兜转转,忙忙碌碌,提交考察报告后,转眼来到了八月。 这天,胡处敲了敲我的桌子,我抬起头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去现场。”简洁明了。 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去秋山项目现场。 说是推进项目进展,其实什么实质性的工作都没完全落地,一堆半拉子。这次调研,就由我们局组织了林业、土地、测绘、设计等相关单位人员,一起去当地了解情况,协调解决问题。 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他们所说的群众~问题究竟是什么。 “这个项目现在市领导相当重视,已经报到省里了,争取作为省级重点项目,甚至还要申请国家级重点项目。都要好好干了,可不能在我这掉了链子。” 胡处叼着烟,手里握着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没头没尾冒出来一句话,也不知是告诫我们,还是提醒他自己。 我答应了一声。 后排的老吴已经睡着了。 我们前往的目的地叫玉龙村,是秋山山脉主峰脚下,临近市区的最大的一个自然村,也是规划作为主要开发区域的所在地。虽说是临近市区,弯弯绕绕却也有30多公里的路。 我们到达时,区政府的人员已经在村口等候了。 “胡处长您好,我是区里的小刘。”戴眼镜、穿蓝色衬衫的微胖年轻人率先过来握手。 “刘主任你好。” 双方打过招呼,刘主任带着胡处一行人七人进了村,走到村委会办公的二层小楼边,指着一个矮小的老头说:“这是村委会的张主任,负责这个项目的对接工作,有事跟他说就行,他再去跟村民沟通。” 我们又跟着村主任进了会议室,几个村民代表已经就坐,座谈会正式开始。 胡处首先发言:“张主任,各位老乡,今天我受市旅游局叶局委托,组织我们国土、林业等相关职能单位,以及勘察设计单位相关负责人员,就江州市秋山地质公园建设项目与村委会及村民代表进行沟通交流,主要是想查找项目推进中存在的问题,听取意见和建议,并制定相关措施。 “目前,省市领导也是十分重视项目的推进工作,多次召开工作会议,要求我们做好村民的思想工作,也要求我们把地质公园的建设初衷、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原原本本的告知你们,同时要切实地解决村民的实际问题,消除顾虑。” 胡处抬手示意我把印好的宣传册和规划图发给参会人员。 “这样,大家先看下资料,一会我们负责设计的同志会详细给大家讲解。我这也有一些情况想先了解一下……” 对面的老张主任翻了翻资料,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说道:“市里来的领导啊,我们之前都说喽好多次喽,这个山开发不得,我们是不会签字滴。” 胡处正要往笔记本上记录,停顿下来说:“如果是担心搞开发破坏生态环境的问题,这个您可以放心,我们已经找专家论证过了,项目是按照国家级地质公园规范标准建设,对环境的损伤较小,不会破坏原始生态的,建成后还会加大保护力度。” “你们说的什么规范我们不懂,反正就是不能进山。”老张主任摆摆手。 “是不是征地拆迁的问题?我们的补偿款都是有保障的,而且安置房的规划也已经批了……” “不是征地的问题。” 胡处笑了,“张主任,你们如果有什么顾虑可以直接提出来,我们才好解决嘛,你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总要说出个是,让我们知道吧。再说了,您看看,建公园对村里市里都是好事,等公园建好了,游客一来,吃喝住行,都要消费,有了消费,村民就有了收入,到时候老乡在家门口开个店,不是比出去打工强吗?” 桌对面,村主任跟几个村民眼神交流了一阵,其中一个人拍了桌子,“你就跟他们说,看他们信不信。” 张主任犹豫着开口道:“市领导,你们说的理我们都晓得。实话告诉你,我们村祖祖辈辈都在这个山脚下住着,全靠山里神仙保佑,才平安生活到现在。祖辈们传下来的训诫,就是万万不能进山打扰了山里的神仙。我们这要是搬走了,你们就得进山又砍又挖,到时候神仙怪罪下来,我们还能有好日子吗? “前些年有领导要来搞公园,我们说了山上有神仙搞不得,他不信。后来不就出了事了,几个娃娃偷着去爬山,结果惊动了山里的神仙,差点出事。 “领导,这山里头是住着神仙呢,这山就是他家,你闯了他家,他能愿意吗?” 我听了不禁啧啧称奇,原来这就是群众~问题啊?! 胡处叹了口气,手插到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我迅速掏出打火机就要给他点上,顺便狗腿地笑了笑。 我知道他快没有耐心了。 我这拍马屁的架势反倒搞得他一愣,他扣下打火机,嘟囔了一句,“净整些有的没的。” 我猜这是一语双关。 旁边一位黑瘦的领导最先没了耐心,大嗓门说:“神叨叨,什么山里头住人呢,山里头有坟吧!迁坟的费用我们可没少了你们的,别的村都拿了补偿迁走了,就你们村意见多。” “你怎么说话呢?”对面的村民也急了。 眼看两边就要吵起来了,区里的刘主任赶紧站出来调和,两边说着好话。 “总之,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意见书还是协议啥子的,我们都不签字。” 会议陷入了僵局。 如何做好群众工作,既要达到目的,又要群众满意,绝对是个技术活儿。 第3章 第 3 章 (三) “你们都说山里住了神仙,那你们见过吗?”说话的是个矮胖的中年领导,我记得他好像是负责测绘的。 “村里有人见过。” “我爷爷见过!” “怎么没有?” 对面的村民七嘴八舌。 测绘领导喝了口茶水,唠起了家常。 “我记得98年那会儿,省里开展全域测绘,我还参加过,就是测的秋山这一带。山里的路也走了不少,有没有人我们能不清楚?那时候都没见过人,更何况现在生活好了,谁还跑到山沟沟里头去哦。” “你以为是神仙那么容易见的吗?那是人家不想让你们见到。”其中一个村民说道。 “这两年卫片监测,无人机巡察,都没发现有人活动的迹象。你们咋就这么肯定?” “而且就算有,怎么就知道人家不同意搞开发呢?”又一个领导补充道。 胡处不耐烦地掐了烟屁股,心里一定在想,真是越来越离谱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又忍不住插嘴: “那我们去征求他本人的意见不就行了吗?” 胡处一脸“你脑袋被驴踢了”的表情。他要尽快结束这场越来越荒谬的会议了。 “行了,既然大家意见都不统一,那今天的会就到这吧。我建议大家都回去整理一下意见和建议,我们汇总后再跟上级领导汇报。” 刚回到车上,我就被胡处好一顿怼。 “你小子他~妈脑袋被驴踢了,说的什么屁话!” “啊?不是胡处,我是觉得,既然问题的关键都集中在神仙身上,当然要从他自身入手,征求他本人意见才能说服村民啊。” “哪有什么神仙,你脑袋瓦特了。” 我笑的一脸憨厚。 “人家说啥你信啥,你是咸菜头子吗?”胡处瞪了我一眼,顺手把车钥匙甩了过来。 “你开车!”他自己瘫到副驾驶座去了。 “老吴,该报的材料还是赶紧报,项目报批也要时间,审批和群众工作同时进行,不能拖。” “知道了。” 胡处想了想,又打了个电话。 “叶局,跟您汇报下……对,对,已经跟村里对接了……我看归根究底还是拆迁补偿的问题……是,我建议还是叫征拆办的同志去协调处理,多做做群众工作,毕竟意见书是跟他们签嘛……是,谢谢叶局……我这边材料尽快报,谢谢叶局……好的,好的,再见!” 我听得啧啧称奇,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精准传球? 那之后,我们又带着各种部门跑了几次村里。跑的熟了,胡处就把带路的任务交给了我,他自己躲到办公室里改文批文。 八月下旬,我带着设计和勘察院的人到现场飞地型。 最初做可研和方案,设计都是参考过去的水文地质资料,卫星影像等,最新的也过去七八年了,不保准跟现状存在偏差,还是要重新勘察测量。 他们带了两三架无人机,围着村子向上飞,记录有变化的地形和森林现状,用来做初步设计。 勘察队的人也着手进山了。这项工作之前跟村里协调也费了不少工夫,前一天才敲定。 当然了,就算村里不让进,我们也能进,毕竟是国有地块。不过,如果少了本地向导带路,也会是一件麻烦事。更何况神仙的流言一出,大家更是瘆得慌。 村里找来一位五六十岁的大爷给我们带路,也姓张,精神头挺足,上次他作为村民代表参过会,就是他爷爷见过神仙的那位。 我们去他家找他的时候,正好见到他爷爷在院子里剥毛豆。老寿星人挺精神,身板硬朗,也听得懂我们说话。 勘察队带队的王工问我:“业主代表,你是跟我们一起去啊,还是回单位?” 我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尖,一阵脚软。 此时不摸鱼,更待何时。 “我还是在这等你们吧。” 王工说也行,顺便留了一部对讲机给我。 我无事可做,跟着李大爷的爷爷一起剥毛豆,顺便唠家常。 “爷爷,您今年高寿啊?” 老爷子伸手给我比划了一下,“一百零二岁喽。” “哦呦,那您可真是老寿星了!” “爷爷,您说这山里真有神仙吗?” “有嘛。” “您见过吗?” “见过。” 我的好奇指数直线上升中。 “那神仙长什么样呀?” “没见过。” 我无语。那您到底是见没见过啊? “我的名字就是神仙给取的喽。”说着用手指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福德?”我念了出来。 他点点头,接着剥豆。 等到一篮豆快见了底,周围叮叮当当响起了雨点敲击锅碗瓢盆的声音。 下雨了?天气预报不是说晴天吗? “先前去山里的几个娃娃也见过的,不信你问他们去。”他过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 “您说的是之前在山里被困的几个人吗?”我赶紧追问。 他点点头,收了篓子进屋去了。 我刚想问去哪找他们,对讲机却突然响了。 “业主代表,业主代表在不在?”是勘察队长。 “在呢,在呢!” “下大雨了,今天搞不了了,我们准备撤了,你到村委会门口集合吧。” “好的,收到。” 下雨天进山危险,山路泥泞湿滑不说,还有可能遇到泥石流和塌方,为了保障人员安全,只能另择时日。 连着两三天都在下雨,我的心情也莫名的烦躁。 总想要做点什么。 找到一个答案吗?或者真相? 算了,我又不是猎奇爱好者…… 但是,如果找到了它,会不会成为解决玉龙村搬迁问题的一个突破口呢? 我像钻了牛角尖一样,决心要把这事搞出个结果。 既然老爷子说那几个人也见过神仙,那我就来个顺藤摸瓜。 第4章 第 4 章 (四) 秋山驴友被困事件发生在2006年10月,被困三人,从求救到搜救成功不过10小时,媒体也没有广泛关注,只有当时的《江州晚报》报道过。 我也是那年去省外上的大学,自然对此事不得而知。 还要感谢科技的发展,让我在网上搜到了这篇报道。 我反复浏览了几遍,发现有价值的信息很少,只知道这三人都是当时江东体校的学生。 怎样找到这三个人呢?找派出所?没有正当理由,比较麻烦,先排除。还是从学校开始好了。 我掏出翻盖手机,拨通电话。 “喂,妈?问你个事,二姑的前任老公是不是在体校当老师啊?……啊,不是啊?在师范啊……哦,那没事了……哎呀,在上班呢,晚点再回,拜拜!” 出师不利啊。 我又打开扣扣,挨个群地筛查成员名单,从高中同学到小学同学,总觉得有那么一个两个和体校有点关系。 看得正入神,啪的一声,一叠资料拍在了我的桌上。 “上班注意点,别总是玩电脑,干点正事儿。”胡处脸是真黑。 我是干正事儿呢,我只敢心里吐槽。 “去,把这些文件送了。” 我翻了翻那叠文件,默默哀嚎了一声,“这得跑好几个地方呢!” 胡处又瞪了我一眼。 我赶紧狗腿,“胡处,您别误会,我不是想偷懒。您看,我们处室就一辆车,我开出去了,您要是想出去办个事,不是很不方便吗?”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胡处点了根烟,想了想。 “这也是个问题,搞这么大个项目,局里也不多配辆车。那你先去送,等回来了打个报告,叫局办再给我们配辆车。” 欧了,又给自己找活儿干了。 我此时深刻的领悟到,千万不要套路你的领导,因为他的套路永远比你多。 转悠了半天,最后一站又来到了玉龙村。 我轻车熟路的把车开到村委会办公楼前,冒着雨几个健步冲进办公室,村主任正在翻看报纸。工作上一来二去,早已跟他熟络了。 我笑嘻嘻的把文件夹递给他,说道:“张主任,还没下班呢?送个文件给你,请签收。” 他收起报纸,扶着老花镜仔细看了看文件,又反复研究了一番签收本。当前征拆工作依旧没有什么新进展,村里对签字的东西又比较谨慎,就怕一不留神被我们忽悠了。 我在一旁等他看完,无事可做,我妈突然来了个电话。 “喂,辰辰?你是不是在找体校的老师啊,我帮你打听了,我有个老同学家的闺女在那当老师呢!” 我妈还是一如既往的爱操心。 “是吗?太好了!确定是体校的老师?……啊?刚聘上的?有没有资格老点的,最好七八年以上?……那你再问问。谢谢妈!” 村主任听见了,抬头问我:“你要找体校的人啊?是不是家里有亲戚要上学哦?” 人民群众就是热情。我可没打算吐露实情,正好就顺着他的话答应了。 “啊,对。熟人好办事嘛。” 我正打算糊弄过去,却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个小本本,边翻边说,“那正好,我这有个认识人,你去找找他,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就说我介绍的。” 这是什么好运气。 村主任找到一条电话记录,联系人叫王浩。 “他是老师吗?”我把电话号码录进手机。 “不是,他是自己做生意的,跟校领导熟得很。” 我感觉可能没戏…… “他以前也是体校的学生,”老主任补充道,“他前些年还偷偷来爬山,结果掉到坑坑里头去了。”说着好像回忆起什么趣事似的笑了起来。 我震惊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赶紧确认:“是不是06年爬山遇险那件事?” 村主任想了想,“是噻,你记得挺清楚嘛。” 我去!谁能给我翻译翻译,什么他~妈~的叫惊喜! 第5章 第 5 章 (五) 据村主任介绍,当年遇险的的驴友之一,也就是现在我要找的人王浩,在市中心商圈自营着一家户外用品商店。据说,自从那次事件之后,他还会时不时的回村里看望当时帮助过他的村民,用村主任的话就是,热心肠、知恩图报。 我准备趁着周末放假,骑车去一趟商圈。确定行程之后,我提前发了信息给他,询问具体地址,现在转了几圈,才找到这家不起眼的小门面。 我推门进去,电子感应器响起一声“欢迎光临”,里面再没有其他顾客了。 店铺门面小,里面却挺深的,露营帐篷,袜子饮料,一应俱全。 我环视一周,视线最终落在门口的收银台旁。一个发了福的中年男人正倚在收银台后面玩PSP,自打我进门都没抬过眼。 我上前打招呼:“你好,请问是王老板吗?我是张主任介绍来的,市旅游局的。”我拿出工作证给他看。 他瞄了一眼,手上游戏没停,公式化说道:“你好,有事吗?是不是要拉赞助啊?” 呃,怎么感觉跟村主任的评价有点差距呢? “我不是来拉赞助的,就是有点事,想向你咨询一下。” “咨询啥?本店专营户外用品,零售、批发都行,看你需要。” 原本想开门见山,现在看他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也未必好开口,于是临时起意,先跟他套套近乎再说。 我称自己要去爬山,找他配点装备,顺便虚心当着菜鸟问东问西。 他拿来登山背包、安全绳索、手电筒、冲锋衣、帽子手套、登山鞋之类的必需品,品牌和价格都介绍了一番。说实话,我对这些是真外行,只管叫他选性价比高的。 他把计算器敲得啪啪响,报了个总价。 “一共是2180,熟人介绍的就给你打个九折,一千九吧。” 我的天呀,这玩意这么贵吗?顶我大半个月工资了。罢了,舍不得银子套不着狼,我默默掏出来银行卡。买就买吧,说不定日后还能用上。 他一边打包装,一边随口问道,“打算去爬哪呀?” “本地的,秋山。” 他手上一顿,“那鬼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不好玩吗?”我反问道。 “破地方有啥好的!”他变得不耐烦。 “不好?你们为什么还去呢?”有了突破口,我进一步追问,“你是王浩对吗?你去过的对吧?2006年。” 他显然是被我惹恼了,瞪着我。 “我就说你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买货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先别生气,我今天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因为其中有一个信息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的态度很诚恳。 他将信将疑地盯着我,看的我心里发毛,为了获取进一步的信任,索性把我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 从秋山开发计划到村民的反应,再到项目进展的瓶颈,以及张老爷子提到他们三个的话,整个事情经过我都大致描述了一遍,说得我口干舌燥。 王浩听完沉默了一阵,走到店门口,把门上挂的“营业中”的牌子翻了个面,变成了“休息中”。 “进来坐吧。” 他请我来到最里间的办公室,屋内正中间摆着一个根雕的大型茶台,我们在两侧落了座,他着手泡起功夫茶。 “那么你说的很重要的信息,是指什么?”他倒了一杯茶给我。 “我想知道,为什么张福德老爷子会说你们三个也见过神仙。你们在山里是不是真的遇见什么人了?” 他嘬了一口茶,有点好笑的看着我。 “我以为你最关心的应该是如何解决项目用地问题,而不是找什么神仙。” “对,最终目的当然是要解决项目用地的事,所以我才要从村民的矛盾点入手,验证这个关键问题。”我解释道。 “那我认为,你可能找错方向了。换句话说,在我看来,这是两件事。” “啊?为什么?”我有点懵了。 他给我续了一杯茶。 “先说建公园这个事。这么多年了,以我对村里人的了解,不同意征地,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你们政~府出的钱少了。钱到位了,拆什么都好说。就算真有什么大罗金仙,也拦不住的。他们那,就是拿传说当幌子。信我的,归根到底还是差这个……”他比了个数钱的手势。 本市拆迁补偿标准低于其他城市这个问题,我在局里开会的时候也听相关部门提到过。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可单凭一句话就把我全盘否定了,我也有点不甘心。 “你就这么肯定?如果只是幌子,他们全村上下口径也未免太过一致了,甚至还能让一位百岁老人帮他们扯谎?” “这就要说到第二件事了,”他接着说,“他们村确实有这个传说,不过估计也只有福德爷爷一个人还相信了,别人哪,都只当是笑谈罢了。” 他神色有些暗淡,“如果他们村的人真相信山里有神仙,那我当年遇到那事儿,也就不会被他们当成是发癔症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当年真的见过?”这就有些叫我措手不及了。 他点点头,“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什么意思?” “当年我们被救援队找到后,我把我看见的跟他们说了,结果被他们好一顿笑话,搞得医生也以为我是得了PTSD,所以我现在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看到了。” “额,什么是PTSD?” “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精神病。” 说了这么久,我难道都在跟一个疑似精神病人交流吗?我真怀疑我脑子也生病了。 “不过,”他再一次给我续了茶,“我还有第三件事想讲,是和我自己相关的,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我想听。”我认真回答。 就让我的脑子再病一会吧。 第6章 第 6 章 (六) 2006年,王浩还是江东体校的学生,马上面临毕业。他和另外两个同班同学,平时都喜好户外探险活动,趁着那年十一放假,三个人就策划着去南方旅游。不料,那段时间南方多地都遭遇了台风袭击,旅游计划只好取消。 三人精心准备好的装备没派上用场,实属不甘,于是省外游变成了周边游,目的地改成了秋山。 那段时期,市里已有了开发秋山的意向,后来同样是由于村民矛盾给搁置了。 当时山边管制还十分宽松,三个人清晨从玉龙村西北角进山,朝东北方向前进,中午时抵达山腰大概海拔八百米处。从开阔处眺望,早已不见了村子的踪影。 “你们进山时不害怕吗?比如遇到野生动物袭击之类的?”我问道。 “那时候胆儿也大,也没想那么多。不过一路上还真没遇到什么野生动物,蛇都没见着一条。” “我们中午补给完,又往前走了大约两百来米,就听见有水声,绕过去发现是个瀑布,下面有很多大块平整的石头,落下来的水形成一条小溪,最终也不知往哪流。”他接着讲道,“我们看景色挺好,就多玩了一会,淌水、拍照片。” “然后呢?” “然后就到了主要部分。”他笑笑,“我在岸上拍照,收拾东西,大勇和东子下去玩水,大勇先上来的,坐在石头上穿鞋,东子后来拉着大勇也准备上来,不知怎咋搞的,就滑到水里去了,连带大勇也下去了。我吓得赶紧去拉他俩,结果我也滑进去了。 “水还挺急,青苔又多,我们怎么都站不起来,直往山下冲。” “然后呢?” “然后,我就看到岸边好像有个发着白光的人,要伸手过来捞我,但是水太急了,只瞟到一眼,模模糊糊的。后来的事我们都没有印象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另一处土坑里了。” 我突然背后一凉,下意识的往身后看。 “哈哈,别害怕。” “没,你接着说。” “奇怪的是,我们身处的那个坑,四周都是树,也听不到水声,我们身上也没留下什么擦伤,按理不可能是被冲过来的。而且,我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过了六个多小时。我们身体素质都不错,没理由单单掉水里就昏迷六个多小时。 “而且身上的衣服也是干的。” 这回我又吓得往身后看了一眼。 “哈哈哈,小弟你胆子也太小了。” “呃,那什么,你们后来是怎么被发现的?”我赶紧转移话题。 他不笑我了,继续说:“天都黑了,我们再出去就更危险了。于是我们就检查身上的设备,除了一部电话还有一点电外,其他电子设备都没电了。我们打了110求救,可又不知道具体位置,等到第二天天亮才被救援队发现。” “这也太惊险了。”我深深吐出口气,好像自己刚被救了一样。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被临时安置在村里,因为人都没什么事,只等着学校老师来接走。起初我说在山里看到有个发光的人,他们都不信,说他们住了几十年,年年在山里跑,都没见过什么发光的人,把我好一顿笑话。而且那几天村里也没人进山,可能连村民都不是。只有福德爷爷说那是神仙,是神仙在帮我们。可他们却说,老人家是糊涂了。” “那另外两个呢?看没看到?” “他们都说没看到,所以你懂的。” 确实,只有一个人的话,可信度也太低了。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哪那么容易认命。后来我又去了几次村里,明面上是看望乡亲,实际又偷着进了几回山。然后我就发现……” “发现什么?” 他没直接回答,而是从书柜底层取出一个铁制的月饼盒子打开,里面有一些照片,内存卡和一叠纸。 我拿起其中一张照片,是远景拍摄的林中瀑布、石头滩还有小溪。 “你们就是从这个地方掉下去的?” 他点点头,把那叠纸摊开,是一张画满了等高线的地形图。这类地形图我再熟悉不过,天天看得我都自学成才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图?这可是内部资料。” “没有这点本事,还敢出去耍吗?”他毫不客气。 “你看这里,”他指着一小条等高线重叠的地方——是个断崖,旁边用圆珠笔标注了一串坐标,“瀑布在这里,我们仨到那的时候,我标记了一下。你再看这里,”他指向另一处,旁边有行红色笔写的坐标,“这里是我们被发现的地方,我后来去找过。这两个地方高差有600米,直线距离将近两公里,这么复杂的地形,中间都是树林,我们又是如何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转移过去的?而且,发现我们的地方,距离村子只有两三百米,相当于送到家门口了。 “或许真像福德爷爷说的,有神仙相助?除此以外,我是真想不明白了。” 我也想不明白,但我却突然很想弄明白。 三杯茶喝完,三件事落定。 我向王浩要了一张瀑布的照片,又复印件了一份地形图。 正准备告辞,他把我叫住了,说道:“小弟,你要去秋山,这些装备还不够哦,我建议你再带个手持GPS。正好我这有卖,5000块,给你打七折,怎么样?” “呃,还是算了吧,我自己想办法。”还想趁机推销呢,我这个月都要啃馒头了。 我带着大包小包正要出门,他又喊了一声。 “哦对了,你可以去找福德爷爷聊聊,听听他的故事。他还没老糊涂呢。” 第7章 第 7 章 (七) 从王浩那里又得到了一条新的线索——去找张福德聊聊。就好像玩电脑游戏一样,接任务,做任务,得奖励。 可惜,我现在是没工夫管它了。自从项目立项之后,处室的工作氛围就进入了战斗状态,请示报告满天飞,既要协调各方部门,又要抽空参加各类会议,连水都顾不上喝。 我感觉我比胡处忙,胡处回我一句,你忙个球!他是真忙得不见人影了。 上次买来的装备也被我堆在办公桌下面,还没来得及拆开,现在已经隐约落了一层灰尘。 昨天晚饭,我妈心疼我天天加班,又怂恿我去她公司工作。 “等我找不到工作了,再考虑去你那哈。”我敷衍道。心想,开玩笑,在家被你管还不够,难道在单位还要被你管不成。 “你如果不喜欢来我这,也可以考虑一下去爷爷那里嘛。你看,你妹刚毕业就去了,不也挺好。”老妈又开始瞎操心了。 “我才不去呢,我爸都不管的地儿,我去干嘛?” “你爸懂啥,连账都算不清楚。”说着顺便瞪了我爸一眼。 “你妈说的对。”他在一旁默默喝着小酒。 拜托,我已经吃饱了,不要再喂我狗粮了。 “行,我考虑考虑。”心里虽然不乐意,可嘴上还是先答应着。如果是过去的我,肯定早跳脚怼回去了,现在多亏遇到了一个经常捶打我的领导,把我的棱角都削平了。 刚才提到我有个妹,堂的,大学学的是会计。人一毕业就被安排到我的“家族企业”——一家开在老城区,老商街的副食品店工作,专门管账。 店是家族传承,据说从明朝起就开在那儿了。可惜生意越做越差,和隔壁的超市根本没法比。如今店里也只剩三个人,我爷爷,老板兼店员,我二叔,进货带送货,以及我堂妹。如果我再去,估计也是跑腿的店小二。 还不如我现在的工作,虽然升职加薪无望,可好歹也是个机关单位,说出去也有面儿。 哎,没办法,人就是这么虚荣。 想到这,我赶紧把键盘敲得更响了,努力表现。 “干什么呢,这么着急?”设计院的小李抱着一箱文本进来,重重地落在我办公桌上。 “什么呀?”我一看原来是箱新打印出来的可研报告。 “这不是昨天送过了吗?”我问道。 “昨天那版有错误,院长叫重新做过,你再核对下。”他唉声叹气道,“昨天送的你退给我吧。” 我从档案室抱出箱一模一样的资料,挑出一本翻翻,“哪写错了?” 小李把旧版翻到内页,指着建设单位一栏给我看,“江州市旅游开发局”写成了“江州市旅游发展局”。 好吧,确实是容易忽略的重要错误。 “可千万别让你们领导看见,不然我们的尾款就拜拜了。”他小声提醒道。 “知道了。不过这些都拿回去销掉有点浪费吧,给我留一本,我自己看。” 我把那本旧版的报告丢在桌上,继续敲字。 “哎,你们中秋放假不?”他收拾了东西还不走,磨磨蹭蹭的又来搭话。 “放吧,大概。”经他提醒,我才想起来已经九月中旬了,马上就是八天的长假。 “那什么,你放假有空不?我们院长想请你们处室吃个饭。” 又来了…… “你去问问胡处吧,我放假有安排了。”我是懒得搭理他,这种事我躲都躲不及呢。 他果然出去找胡处了。 我把拟好的文打印出来放到胡处桌上,等他回来修改。又翻了翻那本旧版的可研报告,用笔将扉页上的“发展”两个字划掉,手动改成了“开发”。 没一会儿胡处回来了,我赶紧问道:“胡处,我们中秋放假吗?” “放!不放你还等着谁给你发三倍工资吗?” 领导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放假有安排那是糊弄人的,我自己是一点计划都没做,没办法,谁叫我是个大忙人。 我看了看桌底落灰的登山包,决定先去把任务做了。 第8章 第 8 章 (八) 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计划放了假就去玉龙村找线索,可从假期第一天开始,那些潜伏许久的“红色炸弹”就接连不断地被引爆,“炸”得我晕头转向。 想不明白,为什么适婚青年们都要赶在节假日排着队结婚?为什么还能收到十几年没联系过的幼儿园同学的请柬?! 刚发的工资还没捂热呢!这个月注定又要啃老了。 临近假期末尾,赶在放假前整理好的登山包终于派上了用场。 这天,我起了个大早,开车来到玉龙村,刚一进村就看到几个熟悉的人影,巧了,是设计院的人。真是怕啥来啥,偏偏又碰到熟人,想偷偷摸摸干点事咋这么难呢。 我减慢速度,缩着身子力求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悄咪咪把车藏到了村委会后院。可刚一出来就被人给拦住了,又是小李。 “哎呀,我还说是哪位领导来视察呢,开个叉六,原来是你这个隐形土豪。” 我撇撇嘴,回怼他:“领导都开马六。车又不是我的,借的。” 他“哦”了一声,又问道:“大放假的,你来干嘛呢?” “你们来干嘛呢?”我反问。 “我们加班啊。” “我也加班。” 他挑挑眉,一副就算是我骗他也无所谓的样子,哥俩好似的揽着我往外走,边走边指着远处一群人给我看。 “说真的,我们这回可是下了大功夫,特意从外地请来专家给我们做指导,出场费可高呢。” “行啊,有空也给我们指导指导。” “计划是要跟局里开个会,可惜专家只能待一天,就先带到现场来了,晚上就飞走啦。” 那还指导个球啊,这不是走马观花吗?我心想。 “我也说真的,我来做民意调查的。咱各忙各的哈,我先走一步。”我赶紧借口先撤,摆摆手就往村里走。 “有空一起吃饭啊。”他在身后远远喊道。 吃饭就免了,怕不是鸿门宴。 我推开张老爷子家的院门,看见老人家正坐在小板凳上剥蒜头。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张大伯应该是出去务工了。 正合我意。 我赶紧上前寒暄,“爷爷,您身体可好啊?” “好,好着呢。”他慢慢悠悠搓着蒜皮,缓慢看了我一眼。不晓得他还记不记得我了。 我拿出一袋水果送给他,顺手从旁边提溜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他对面,一边帮他剥蒜,一边小心打探。 “爷爷,您之前说的那几个来爬山的人,我找到了。有个叫王浩的您还记得吗?他说来看过您几回。” “哦,他很久没来了。” “他说您给他讲过一个神仙的故事?能不能也讲给我听听哦?”我一脸期待。 “那个哦,我想想……” 似乎也不是个值得隐藏的事儿,他想到哪就给我讲到哪。鉴于老人家说话慢,条理不太清晰,我整理了一下,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话说上个世纪初,张老爷子的爹也是这个村土生土长的村民,平时靠种菜和采摘为生。 张老爷子是老来子,家里都宝贝的很。他爹看他来得不易,便想着给他取个好名字。可村里人取名都叫什么甲乙丙丁之类,他爹也知道不好听,可惜自己没读过书,村里更没有什么文化人,结果孩子快百天了也没取到个正经名字。 有一天老爷子的爹上山挖笋,边挖边愁取名的事。那时村里已经不时兴神仙论了,清王朝都被推翻了,老佛爷都归了西,谁还相信那些有的没的呢。他爹心里惦记着,嘴上也跟着念叨了出来:“神仙呐,你要是真显灵,倒是给我家娃娃取个好名字哦!我这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你叫我可咋办哦?”念叨归念叨,却没把这个事当真。 等到孩子百日,他爹一早又去山上挖笋。挖完后顺手把旁边的一根竹子砍了,想着回去做竹筒饭。没成想从竹筒里掉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两个字。 他爹虽然不认识字,倒也知道这不是啥寻常事,只觉得是神仙显灵了,真给他家娃娃取了名字。赶紧飞奔回家给孩子他娘看,认定了孩子就叫这两个字。 两口子在家又烧又拜,也不知拜的是哪路神仙。 等到张老爷子长大,他爹过世,一家人也没能知道神仙给他取的名是啥。 后来,有一回村里来个了穿洋西装的学生,老爷子把纸拿给他看,才知道这两个字是“福德”。 福,即是福报,德,就是德行,若想有福报,必要有德行。那个学生如此解释给他听,又直夸字写得好,问他是谁写的,老爷子说是神仙。 那学生笑笑说,我们不信神仙皇帝,想要创造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我想,老爷子应该是遇到新青年了。 故事讲完了,老爷子慢慢起身,往屋里走去。 我跟着他进屋,见他从古董箱里取出个布包,里三层外三层的掀开后,拿出一个透明的封口塑料袋,里面是一张大概二十公分见方的宣纸,微微发黄,带着些斑迹和折痕,正中间,上下排列写着两个毛笔字——福德。 老爷子把东西递过来给我看,说这个就是当初神仙留给他爹的字条。 我仔细观察了一阵,从纸张的痕迹上看确实是老物件了,用纸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字却写的极好,狗爬字的我肯定是没资格评论的,起码在我看来跟电脑打印的书法字没啥区别,到底是什么字体我就不晓得了,咱也不是专业人士。 我用数码相机拍了一张字条的高清照片,然后把东西还给了老爷子。 原来老爷子说的见过,也只是见过神仙留的字,并非神仙本仙。看来还是得采取第二步了。 第9章 第 9 章 (九) 现在是上午九点,我站在张老爷子家门口,正准备去做一件即将颠覆我平凡且平庸形象的事情。 我决定进山,去王浩给的标记点看看。 左右望望无人,我沿着外墙偷偷摸摸绕到院子后面。这里位于村子东北角,靠近山脚监管林带,距离村民房屋五十米远的地方,设置了一排又长又隐蔽的铁丝网护栏。 根据王浩的说法,他后来进山,都是从张老爷子家房后这一带进去的。 我按照他说的方位仔细找了找,果然在一颗榕树后面发现了人为破坏的痕迹——用钢丝钳平整剪出来的一个小门洞,截口处虚掩着,只用鞋带固定住了一边。 我从包里掏出上次复印来的地形图,还有一个手持GPS定位仪。GPS是找局里那个同学借的,公家财产,打了保票不能弄坏。 这玩意我也是现学现用,成功录入救援点的坐标后,显示直线距离只有300多米远。 为了做项目前期踏勘,常走的山路已经被清理出来,形成了临时便道。这一带不在主路范围,少有人来,绝大多数还保留着原始面貌。但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灌木被砍断的痕迹。 我在树干上找到了王浩前几次到访时刻的标记,顺着标记摸索前进。 山上树木茂盛,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漏下,一会照在身上暖暖的,一会又完全被遮挡住,凉嗖嗖的。越往上走温度越低,想靠光照取暖都成了难事。 林子里很静,只有我踩过干枯落叶的脚步声,以及风略过树顶的哗哗声。越是安静的地方,越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之前上山的那股冲动劲,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冷却了。 如果不是手上的仪器还在敬业的闪烁着,我都想停下来思考思考著名的人生三问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兜兜转转走了快一个小时,我抓着树根爬上一个小坡,GPS突然“滴滴”响了两声,显示已达到坐标点。 我对照着仪器看了看四周,在误差两米的范围内,找到了那个四周缺少植被覆盖的土坑。 我在坑边探头向内张望,总感觉在树木丛生的林子里,有这样一个坑好像显得有点突兀。 怎么形容呢? 就像把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连根拔起后形成的一样。 想到这,我突然后背一凉,有些不确定的转过身。 一个人就在不远处,看着我! 只是那一眼,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头皮发麻、叫不出声! 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样貌,我腿肚子一软,脚底打滑 滑,失了重心直直往坑里倒去。 掉下去那一秒,我只剩下一个想法了:千万别磕着我后脑勺。 没等到后脑勺着地,我一个激灵从驾驶座弹了起来,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流下。 “咚咚咚咚”,有人接连敲着车窗。 我楞楞地看着窗外的小李,才意识到我是在车里呢,转头发现带去的背包、地图和GPS都完好的放在副驾驶位上。 我面无表情地打开车窗,此时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他了。 “你怎么自己跑车里睡觉呢?加完班了?”他问道。 “我睡着了?” “是啊。我们看完现场了,准备回去吃饭,我就顺便过来看看你走了没有,谁知道你猫在这里睡觉。” 我竟然睡着了? “现在几点了?”我问。 “十二点多了。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十二点多了?我睡了两个小时?可我最后的记忆分明是掉进坑里的一瞬间。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完全没有印象。 看来我也遇到了跟王浩一样的意识空白期。 “去吃饭不?”小李见我不回答,又问了一遍。 “不跟你们单位的吃,我单独请你。上车。” 刚刚遭遇的事情着实惊悚,现在急需冷静一下,最好能有个人说说话,不然我真怕自己疯了。 小李笑嘻嘻上了车,“不容易啊。行,你请客,我买单。” 我们一路飙车回到市区,专挑最热闹的、人最多的店进。 小李有些无语地看着排队点餐的人,“都说我买单了,你就吃这?金拱门啊?” “我请客啊,必须我买单!预算有限,委屈一下吧。” 我吸了一大口可乐,啃着大块炸鸡,顿时回到了人间。现在越是人多嘈杂的地方,烟火味越浓,越能舒缓我的心情,远离那些惊世骇俗。 路上我也想好了,还是不能把这事说出去,只怕会被人当成神经病,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我们现在的话题就从学校聊到了找对象,最后又回到工作上。 “现在钱都不好赚了,你们这些大甲方就喜欢各种卡着……”小李念念叨叨地吐苦水。 “我们资金不到位也没钱给你们啊,向上级申请了批不下来,我们也着急。”这是事实,我也解释过多次,但他们总认为是搪塞。 “那等资金下来了,你帮我们搞快点哈。”他摸出一张购物卡塞到我手里。 “你放心,大家都是按流程办事,要是能快,我也不会故意拖你的。”我把卡还给他,指了指窗外,“看见外面的大宝马了吗?你觉得我还需要这个?你自己留着用吧。” 他表情有点尴尬,没想到我还是个刺头。 “你不是说借的吗?” “找我爸借的。”以前觉得“富二代”是贬义词,现在拿来做挡箭牌也挺好。 “有钱你还不请我吃大餐?” 没办法,我这个月是真穷了。 第10章 第 10 章 (十) 最近两个月,我身上发生了很大变化。一是,我荣登局里的劳动模范,二是,我成了一个半吊子的摇滚青年。这些都要拜我去山里那一遭所赐。 自从回来之后,我整个神经都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一旦静下来,大脑就会不断地回忆山里的场景,总觉得下一秒会突然出现在某个地方,记忆又断了片。 为了避免胡思乱想,在单位,我就让自己连轴转,处室的活儿干完了,就去楼上楼下帮忙,深刻践行着“工作是干不完的”这句真理。回到家,我就听摇滚,外放特大声那种,感觉不过瘾,还网购了一套架子鼓,跟着节奏一通瞎敲。 我妈担心我是不是失恋了,总想找个机会跟我谈心,结果被我疯狂制造出的噪音劝退了。我爸倒是很了解我,说我就是三分钟热度,过两天就老实了。 我消耗着自己的精力,本以为没有力气再思考这个问题了,大脑却规划出了一块独立区域,敬业且冷静地分析着。 我的遭遇看起来很诡异,很匪夷所思,但本质却不是什么坏事,结果也没有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仔细想想,“他”甚至是在救我,和之前的事件一样,“他”救王浩,救了那三个人。那么可以判定,“他”本身并没有恶意,却也不想跟别人有进一步交流,至少“他”从来不让人看清样貌,以及行为过程。 那么这个“他”,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神仙呢?我很矛盾。不管“他”到底是一种偶然,还是真实的超自然,都叫人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浑浑噩噩中,这一年也到了尾声。 新年伊始,局里迎来了两个好消息。一个是秋山地质公园项目成功申报省级重点项目,得到了省里的资金支持。另一个则是,玉龙村在拆迁协议上签了字,同意搬迁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挺诧异的,在我的印象中,村里人对待搬迁问题的态度都是比较坚决的,不知怎的如今却松了口。 胡处解释说,玉龙村的征地问题能够得以解决,还是市里做了大量工作,又是请专家献计献策,又是借鉴其他省市的先进经验,最后想出来一套解决方案。 我问,是什么解决方案呢? 胡处说,玉龙村的征地问题由来已久,归根到底还是村民认为我们的补偿标准低,跟他们的预期有差距。但是一个地方的补偿标准是根据它的经济发展水平决定的,我们不像一线城市,自身能力有限,但是这事跟村民解释不通,只能想其他办法。于是,市里就研究决定通过农村合作社入股的方式,让村里入股公园配套的民宿度假区,享受分红,促成村民长期收益,这才把搬迁工作给落实了。 我听完直感慨,还真叫王浩说中了。 项目的问题落了地,村里的传说也像泡沫一样破碎了。作为工作人员,我应该是高兴的,却也感到一点点失落。 山里那个“他”会不会真的被人遗忘了。 升级为省级重点项目后,各方的重视程度也大大提升,原定的设计评审由市层面改为了省层面,设计单位和局里都倍感压力。 过年前,省里对设计方案组织了一次初审,地点就定在省机关的大会议室。场面之大,参会人员之多,对于我这种小虾米来说,就像土包子进了金銮殿,大气不敢出一声。 虽说是内部关门会议,但结果可让市里和局里的领导面子上难受。 按照会上省领导和专家的意见,我们的项目还是缺少亮点,特色景观较少,缺乏吸引力,同国内其他优质景区对标还有一定的差距,有待进一步挖掘。 意思就是评审没通过,发回重做。 于是,这个年大家都不好过了。 年初八,当全局还处于假期综合症的懒散中时,我们处已经在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了。 “我们计划明早去15B看下,这一带应该可以做成一个亮点。”设计单位的周总工说道。为了方便辨识,整个项目区都被网格线划分开,并编了号。 胡处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我偷偷问一旁的小李,“15B在哪呢?” 他指着图纸上一块网格给我看,正是王浩标记的那处瀑布所在区域。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明天也去!” “你去干嘛?”胡处皱着眉头瞪了我一眼。 “呃,我想跟着去学习学习,实践实践。”已经来不及撤回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胡处想了一下,无奈回道,“行吧,注意安全。” 我把登山包重新翻了出来,想了想,又将自己留的那本可研报告和设计图纸等文件塞了进去。我有预感,明天可能会发生点什么。 第11章 第 11 章 (十一) 第二天天还未亮,我们的车队已经向村里进发了。 这次进山除了有设计单位的人,还有专门请来的后勤保障,再就是我这个有自己小算盘的,一共十个人。 15号区域,在我上次进山点以东大概一公里处。我们的车队路过村子,直接来到预定地点。那里是一片空旷的荒草地,已经隐约压出了两条车轮印。 准备工作完成后,天已经大亮,大部队正式出发。 我跟小李走在队伍后列,紧随其后的是押尾的保障大哥。大概是人多的关系,这次进山让我少了一些紧张感,一路上有说有笑,更像是来郊游,但对体力也是一种考验。 设计员走到标记点会停下来记录和拍照,所以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快,我们走了三个多小时,中途休息了几次,方才穿过15号A区,来到了B区。 进入B区后,树木逐渐稀疏,视野变得开阔起来,一条河道出现在我们眼前。站在河道边,向西北方向望去,可欣赏到不远处的主峰全貌。 设计单位凑在一起开着小会,研究如何好好利用这一带增加卖点。我看着图纸,心里又激动又不安,按照图上显示,沿着河道向上,很快便会达到瀑布所在。 这个时节河道里的水不多,只有浅浅的一层,河底的圆石都露出了水面。我们沿着河道往上游走,越往上河道越窄,渐渐的只留下大块的滩石,水从石缝间流出,变成了细小的溪流。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落水声,眼前只有一道水痕从断崖顶端静悄悄地流下。 我拿着图纸看了半天,又取出王浩给的那张照片,同眼前的景象做对比,石头、树木、断崖,看着都挺相似,唯独少了些水。 我不确定的问小李:“这里是不是有个瀑布?” “是啊。”他指着断崖说,“那里不就是。只不过现在没水而已,枯水期嘛。” 我见他们又开始讨论,其他人也各自找了地方休息,壮了壮胆便独自往崖底走。 从底部向上望,断崖大概有30来米高,崖底有一些大块的石头常年被水流冲刷,表面光滑平整。我手上的照片是丰水期拍摄的,瀑布的水幕把这些石头遮挡住了,如今可见全貌。 我小心翼翼摸着石头走到瀑布跟树林衔接处,竟然在一块三四米高的石柱后面,发现了一段隐藏在密林中的,用石块堆砌的山间小路。 这条山路向下蜿蜒,两侧被树木遮挡得密不透光,从我的角度只能看清两三米远。 图纸上对它没有标注,可能连设计单位也不曾发现过。 这是谁建的?又是什么时候建的?通向何处?不得而知。 我的心砰砰直跳,说实话,我是有点怂的,自然不敢走近。 好像冥冥中已领会了他的意图一样,我赶紧打开背包,把可研报告和设计图纸取了出来,用防水文件袋装好,蹲在山路入口碎碎念。 “神仙同志,我们局正在做秋山地质公园的开发工作,这可是利民工程,能给周边村民带来收益的。我们已经征求过村民意见了,他们也同意了,我想您也是本地的居民,也应该征求一下您的意见才对。我带了项目资料过来,您要是有空就看看……对了,上次我来不知道是不是您送我回去的,虽然有点吓人,但是也要谢谢您……呃,还有那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下次见面不要一惊一乍的,我胆儿小,先谢过了。” 我把文件袋放在石阶上,想了想从包里翻出一些巧克力、饼干和火腿肠。又翻了翻,从小隔层里摸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一条小叶紫檀的手串,是之前去外省调研时,在景区买的纪念品,花了我大四百块,也算是个值钱货。 我把零食和手串用塑料袋装了,和文件放在一起,就当是见面礼了,虽然有点寒酸,好歹心意到了。 刚放下东西,对讲机里传来小李的呼叫声。 “在哪呢?” “呃,我在方便,马上来。” 匆匆忙忙对着山路鞠了一躬,我急忙从石柱后面绕了出来,回到大部队。 接下来的行程并没有出现什么状况,依旧平平常常,安安稳稳。野外工作一天下来,大家都累的够呛,赶紧各回各家休息去了。 我躺在床上,开始吾日三省,忽然发觉自己太蠢了。首先,丢了一套项目资料,也不见得会有什么结果。其次,我才想起,那个手串上还吊着一块白玉牌,是景区定制的名牌,背面还刻了我的姓氏,这种东西怎么能送人呢? 真是太尴尬了。 第12章 第 12 章 (十二) 我对自己的中二行为已经不抱有希望了,计划着下次再去就把东西找回来。 谁知三天后突然接到局办公室的电话,说有个快递,叫我到收发室取一下。 我来到收发室,收文的小妹递给我一个打开的快递封。 “只写了局里收,也没写清楚是哪个处室,我们主任拆开的,说是你们的项目资料,叫你来拿。”小妹怕我误会,对拆快递的行为做了解释。 我拿着快递回到办公室,坐下来仔细看了,是一个邮政的快递封,里面的资料有点厚,封皮都撑变形了。封面空白处写着“江州市旅游开发局收”几个毛笔字,有些似曾相识。 我把东西拿出来一看,是本秋山地质公园的可研报告和图纸,心想谁会寄这个给我们。 翻开封面看到扉页的一瞬间我就傻了眼,被划掉的“发展”,和手写的“开发”两个字,正是我的笔迹,这分明是我自己的那本报告,而它在三天前被我放在了山里! 现在这套资料又回到了我手中,这怎么可能?难道是被人捡到寄回来的?谁又没事到深山老林里捡东西呢? 我赶紧检查起报告书,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直到打开设计图,吓得手一抖,把图纸掉到了桌上。 咋一看,有人特意用红色墨水在图上做了大大小小的标记。仔细一看竟然也是用毛笔写出来的,红色的应该就是朱砂了。 朱砂圈过的位置,有些是这几天研究后拟新增的景观点,有些则是没有纳入设计图的未到访地带;还有用虚线矫正过的游客徒步游览主干道,以及链接到各个新增景观点的分支路线;有些地方甚至写了诸如“此处较险”等批注。 我盯着这些字迹,还有快递封上的字迹,飞快地打开电脑,调出在张老爷子家拍的纸条照片,三者放在一起比对,终于知道这种似曾相识感在哪了。 看来,神仙同志真的给我回复意见了。 我把批注过的设计图扫描发给小李,叫他按照这个改一版。 他问我,哪里搞来的? 我只说是本地的一个专家,对山里情况比较熟悉,叮嘱他不要透露是我提供的。 他半信不信,说还要请示总工和院长。 等到下午下班,他回了个电话给我,说这个方案有戏,但是院里还要去现场验证一下,叫我等消息。 我对这个消息是好是坏已经不再热衷,心里更是没有什么想法了,一切都随缘吧。 我把图纸收进包里,关灯,下班。 一个月后,省里正式组织召开了设计评审会。 胡处问我去不去旁听。 我说不去了,免得紧张。 他笑着怼我,“你紧张个屁。” 那天的评审会我没有去,却在当晚收到了胡处发来的新闻链接——《江州市秋山地质公园建设项目顺利通过设计评审》。 我笑了。 看来我的架子鼓真要扔进仓库了。 第13章 第 13 章 (尾声) 玉龙村的安置房是和地质公园一同开工建设的。 当时正值市里改革,地质公园的建设和运营工作都移交由国企负责,我们处室总算是歇了一口气。 前前后后忙了将近三年,直到2015年下半年,秋山地质公园正式竣工并启动运营,玉龙村的村民们也搬进了新居。 依照之前的承诺,当地村民可优先获得配套商业街的经营权,许多外出务工的年轻人纷纷回来开起了商铺和餐饮店。 过去无人问津的小村落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秋山也成为了大小假期城里人周边游的新选择。 公园刚开工时,我跟着施工队又一次到访了15B区,不过那时水涨了,瀑布飞泻而下,把小路入口遮挡得严严实实,也隔绝了现实和虚幻的两个世界。那里究竟有什么,或者有过什么,已经无法考证了。 再后来,由于处室承接了新工作,我已经很少有机会再来秋山了。 一晃又三载,直到今年端午假期,我从网上团购了一张地质公园的门票,才真正得以游客的身份看一看这个曾经奋斗过的地方。 乘坐缆车攀到半山腰的游览起点,这里有一条约两米宽,贯穿东西、平缓前行的游客步道,左侧紧靠山壁,右侧可越过树林俯视山脚。 我尽情吸收着负氧离子,向东步行了四五公里,转过一个弯,便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倾泻声。 现在这里有了一个别具特色的名字,叫神仙渡。溪上也新建了一座石拱桥,名鹊桥。所以,和全国大多数景区一样,鹊桥附近的铁锁围栏上,挂满了祈求姻缘的木牌和同心锁。 我拿出手机,选好角度,以水幕为背景给鹊桥拍了几张照片。 一对穿着艳丽汉服的小情侣嬉笑着从我身边路过,男生手里举着单反相机,女生则摆出各种造型,拍的不亦乐乎。 景区内新建的设施多为仿古建筑,吸引了很多国潮爱好者前来取景,碰到服饰奇特的也就见怪不怪了。 比如现在,前方围栏边,又是一个穿着短褂汉服的小青年,头上还梳了一个发髻,脚下蹬着一双老北京布鞋,道士打扮的模样。 他微微弓着腰,左手捡着祈愿牌看着,右手背在身后,手中盘着一串珠子。 发觉我靠近了,他直起身看向我,微微一笑。 有一片刻熟悉感袭来。 “你家里人都安好?”他问道,语气宛如遇见老友。 “……都,都挺好的。”我傻愣愣地回答。 他笑了笑,将手里的那串珠子递到我面前,示意我收下。 我木讷地接过,发现是一件小叶紫檀的手串,吊着一块白玉牌,上面用篆体刻着一个“元”字。正是我当初花了四百块买的那货。 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往我来时的方向走了。 我喊了一声,“那个……” 他回过头来看我,我却一时不知道要说啥,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只说了一句: “谢谢……” 他又笑了起来,轻飘飘的,像浮云,又像流水。 有缘再见。 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一群游客喧哗着从那里走来,仿佛前一刻只是幻觉。 我觉得,这就足够了。 我叫元辰,一个普普通通的办事员。 我精彩的一生才刚刚开始。 END (番外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