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你好高冷》作者:古玉闻香 文案: 三观正直的断狱神手,重生,成为一个瞎眼王爷。为了破案,他必须依靠一个俊美神医勘查现场和验尸。没想到,神医看似高冷出尘,实则这个节操方面实在…… 从此,王爷就肩负起了破着凶杀案,顺便提高神医的精神文明建设,把他从伪高冷教育成真高冷的重大责任。 瞎眼暴暴攻 X 神医强诱受 剧情:破凶杀案,本格推理。即完美不在场证明之类的解谜型推理。 感情:1V1 HE,搞笑路线。为了奠定二人的合作关系,前几章感情戏较多,后面剧情感情穿插。 排雷:外表高冷,内心无比荡漾受。破案时主攻,感情方面双视角。 排雷:考究党,请你不要考究我!我经不起的。 内容标签: 悬疑推理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楔子 无尽的暗夜里,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这个该做的事情,就是睡觉。 可是,就是有那么四个人,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一个开朝以来被人誉为“断狱神手”的男人,正在院子里思考自己的案件。 一个从小便没有见过光明的王爷,正在窗边发呆,感慨自己的人生。 一个沉着冷静的杀手,正慢慢走向自己任务目标的卧室。 一个温和静谧的青年,正在树下望着月亮,感慨明日就要开始的人妻生活。 突然间,晴朗的夜空里突然亮起四道闪电。 每个人还没来得及对这奇异的景象做出任何反应,闪电就已经劈到了自己。 死……死了? 真是……死都不让死的好看点啊…… 不久之后,四个人睁开眼睛,惊异的发现身体竟然完好无损。 但是,他们眼前的景象却是物是人非…… 第一卷:一鸣惊人 第2章 【案件一】神医的书 装饰豪华又不失典雅的大厅里,一位身着淡青色长衫的男子正在慢慢的喝着茶。 茶冷了,一个旁边站着的小丫头连忙又为他换上了新的。 男子冲小丫头微微笑了笑,小丫头立刻脸红了,低着头站在一旁。 宁无心低头喝茶喝了很久,慢慢的百无聊赖,开始厌烦起来。 什么大不了的狗屁王爷,将他千里迢迢的重金聘来治眼疾,来了,又把他晾在一旁。 他心里动了动,手痒起来,状似不经意的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小丫头。 小丫头正规矩的低着头,身体纹丝不动。 宁无心慢慢的将一本书从药箱里拿出来,翻到自己之前做的标签处,正襟危坐的读起来,神情严肃,动作高雅。 大厅里越发安静。 小丫头抬头看了看专心看书的宁无心,心里溢满憧憬。 眼前的男子不但是年纪轻轻就誉满天下的神医,还长了一副绝代风华的容色。 她瞅了瞅宁无心手中的书。 果然是神医啊,如此勤奋刻苦,连等人的时候都在学习。 聚精会神,脸色微红,眉头轻趸,到底书里写了什么让他这么着迷? 她自己不识字,不能有如此高雅的乐趣。 不然的话,自己或许也能和这位神医交谈上几句。 他与她,就是娘亲所说的云泥之别啊…… 宁无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聚精会神,有点无法自拔。 他简直太喜欢这个作者了,无限点赞。 等下给王爷看完病,他必定要到那些不上台面的书局里逛逛,买此作者的全套著作。 文笔清新简洁,开篇不过三千字,必然直切主题。 满本书,都是满满的肉啊…… 还配了小插图…… 男子与男子,原来也能用这样的姿势…… 宁无心在心底赞叹,脸色微红。 枉他学医十几年,在这方面,他还真不如此作者。 宁无心叹道,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能尝试一下…… 他学医十几年,一直有一个秘密。 他,喜欢男人,而且还必须是英俊潇洒气质无双能将他压在身下哔哔巨大的男人。 舜国民风不开放,男男之事虽然有,也都是藏着掖着,摆不上台面。 这里不像北部的天国,娶男妻者大有人在。 连这本书的作者,也是天国人,他的著作,在舜国是□□,实在不好买啊…… 宁无心今年虚长到二十四,对理论的理解已经长达十年,早已出师,但是在实战方面的经验还是零。 这里的原因,不但是因为民风的问题,主要还是他本身恶劣性格所致,自视过高,贪图外表,爱慕虚荣,肤浅之极。 容貌姿色不够,擦! 气质风度不够,擦! 哔哔半径及长度不够,擦! 性格轻浮者,擦! 急色者,擦! 妄言者,擦! ……等等等等…… 宁无心不禁怆然,自己的第一夜……遥遥无期…… “宁神医?”包慈轻轻叫了一声正在专心看书的男子。 宁无心一懔,自己竟然如此不小心,连有人进来也没有发觉。 要是叫人看到自己在看这种书,实在是有损自己高雅无尘的形象…… 他慢慢的将书合起,不经意的盖住书名,将书放到药箱之中。 然后,他转过头来,狭长的双眼带笑,“何事?” 包慈的心神微震一下,男人也能笑得如此好看…… 他连忙低头,“王爷有请。” 宁无心起身,拉了拉衣服,背起药箱,“走吧。” 包慈连忙在前面带路。 包慈这十几,过的有点胆战心惊。 王爷十几日前,在卧室窗边被雷劈了。 先不说这雷劈得如何诡异,王爷被劈了以后又如何完好无损,连王爷之后的性情,都变化的十分之巨大。 王爷一醒来,就喃喃自语,“看不见了……” 包慈纳闷,王爷的眼疾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十几年来就从没有看见过。 接着,王爷又几次三番问自己是谁,身在哪里。 众人暗地里猜,王爷不是被雷劈得傻了,就是失去了记忆。 接下来的几日,谁都能感觉到王爷的脾气有点暴躁。 虽然他没有摔东西,也没有打人,但是很明显的,他就是一直在生气。 这和之前王爷温和的性格大不相同。 再过几日,王爷把身边的侍女换下去了,反而让他和几个小厮照顾起居。 按照王爷的说法,男女授受不亲,他实在不习惯。 都被服侍了二十几年了,现在才不习惯? 包慈擦擦额头,最让他感到不适应的,是王爷突如其来的超强分析力和对细节的注意程度。 那天一早,王爷对他说,“你今天不必服侍,回去养伤吧。” 包慈一呆,王爷眼瞎,怎么知道他脚崴了? 他实在好奇,就斗胆问了出来。 王爷道,“你走路脚步声一深一浅,又有淡淡跌打酒的味道,当然是腿受了伤。方才你为我梳头,身体重心偏左,我看你应该是伤了右脚。” 包慈惊异无比,他连忙嘱咐服侍的诸人,无论前一天晚上是喝酒,赌钱还是玩姑娘,都要十分小心,第二天一定要把身上的痕迹全部去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最让他感到无奈的是,今天早上,王爷把他的名字给改了。 包慈本来叫旺福,是个十分喜庆的名字,王爷却觉得俗,给他改了名,说是里面含了自己所景仰的两位大人物的名字,叫自己兢兢业业,不可玷污了此名。 包慈心里想,什么大人物啊…… 再这么折腾下去,能活着也就不错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档口,两人已经来到了和王严云启的卧房门口。 包慈在门口站定,“神医请进。” 宁无心微微一笑,起步走进了和王卧房之中。 卧房很大,装饰并不奢华,颜色十分淡雅,以白色和蓝色为主。屋里的另一边,摆了一柄琴和几种宁无心也分不太出的乐器。 一个男子坐在床上,背脊挺直,样子十分庄重。 宁无心呆了一下。 这男子,长得还真是不错。 虽然并不是他最为疯狂的孔武有力型,却身材高挑,骨架匀称。 那一张脸,温和儒雅,英俊中又透出书卷味,还真是很有味道。 只不过,这男人脸上过于严肃的脸上微微露出不耐之色,与他俊逸的外表有些相悖,甚至与整个房间的装饰也相悖。 这个男人,这不像是个在乐器中陶冶情操的人。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带给宁无心视觉上的享受。 来看病,还是个美男子…… 就算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也不虚此行…… 宁无心目不转睛的看着严云启的俊脸,温声道,“草民宁无心,来为王爷看眼睛。” 眼睛看不见也好啊,自己怎么看他都无所谓。 只听严云启沉稳的声音传来,“宁神医请坐。”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案件一】小杏之死 严云启闻着宁无心身上散发出来的药香,听着他温和的说着话,这十几天以来的暴躁心情稍稍得以平静。 他本来是西部昭国的大理寺卿,生平断案无数,人称“断狱神手”。 没想到,那天晚上他在院子里思索案情,就无缘无故的被雷劈了。 醒来之后,他惊异的发现自己成了南部舜国的和王严云启。 这其中的诡异之处,他自然不能解释。 只不过,重生也好,附身也好,这个严云启,偏偏是个瞎子。 倒也不是全瞎,只是什么都是暗暗的,微微能看见个轮廓,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一生以查案洗冤为目标,现在这种情况,自己毫无用武之地,虽然衣食无忧,但是和废了似的差不多。 一想到这些,他就心里有些暴躁。 眼前这个宁无心,是自己的皇兄,当今的皇帝请来的。 这次叫他来,是因为舜国大大小小成名的神医都已经为和王看过眼睛了,都说没得救。 只有这个宁无心,因为年轻,成名只有二三年,还不曾为他试过。 严云启心里已经不抱有希望,但是皇帝叫来的,他也不能拒绝,走个过场就算了。 宁无心检查完毕,心里直叹可惜。 和王的眼疾,只怕是生母怀胎时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落下的。 要是和王出生以后立刻治疗,尚可恢复。 只不过当时耽误了,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宁无心可以勉强让他的视力提升一些,却不能有很大的进展。 他在心里思索着如何措辞,既不能显得自己太无用,也不能让和王期望太高。 他又看看和王。 啧啧……可惜了这张俊脸。 他看看和王的下面。 就是不知道下面尺寸如何……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宁无心转头看向外面。 严云启也皱起了眉头,“什么事?” 包慈连忙跑出去了。 一会儿,包慈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慌张道,“启禀王爷,不好了,丫环小杏在屋里上吊自杀了!” 严云启挑眉,竟然有命案? 果然自己是断狱神手,到哪里都有案件发生? 他皱一下眉,自己现在这种情况,连案发现场都不能看…… 不过,人命关天,他还是要做自己的本分。 于是,他果断道,“让人守在尸体的屋子外面,谁也不让进去。把里面的人都拖出来。着人去府衙报案。” 包慈连忙领命去了。 宁无心也挑眉,他听说这个和王性格温和,刚才这段命令倒是很有魄力。 这个人,和自己听说的很不一样啊。 有魄力的男人,应该加分。 宁无心情不自禁又开始打量严云启,心里开始猥琐起来。 猥琐猥琐着,他突然想到,自己的第一夜至今还没着落。 要是这个男人的话,貌似,好像,如果没错的话,还勉强可以接受? 卧室里十分安静,但是宁无心能够感受到严云启内心的烦躁。 到底在躁些什么? 宁无心高雅温和的轻轻道,“王爷可要去现场走走?” 严云启沉默一下,他的确很想去,但是看不到有什么用? 宁无心将手轻轻放在严云启胳膊上,“我扶着王爷过去吧。” 严云启想,去走走也好,自己在这里也没有用。 他站起来,声音沉稳有礼,“有劳神医。” 这个神医声音温润动听,一听就是情操高尚,有医德之人,又十分善解人意。 他向来对这样的人十分尊敬。 宁无心扶着严云启的胳膊,带着他走向门口,心中不禁有点激动,在椅子边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严云启没预料到他停下来,直接撞上了宁无心。 两人没有站稳,倒在椅子上。 宁无心脸色发红,心里荡漾不已。 满鼻子都是严云启的男人味道,让他有点晕眩。 这个男人的感觉,实在是让他有点喜欢…… 他是医生,接触的人多了。 就连好看的男人,近距离接触时,或者因为体味,或者因为性格,都让他提不起兴趣。 比如说,有些男人有体臭。 比如说,有些男人有脂粉味。 比如说,有些男人急色。 再比如说,有些男人说话很没深度。 有一段时间他郁闷的在想,是不是小说把人物写的太好了,现实里是不可能会遇到那样的。 没想到,眼前的人给他的感觉竟然还很对。 严云启慌忙起身道歉,“在下看不清楚,唐突神医了,神医莫要见怪。” 压在如此高雅之人身上,实在不像话。 宁无心内心波涛汹涌,竟然这么恭谨有礼,真的很有感觉啊…… 他在心里搓搓手心…… 不说长远,就说自己的第一夜,难道真的有着落了? 宁无心起身,声音平和无波,“无事,王爷。是草民不小心,没看到椅子。” 他扶着严云启的胳膊,缓缓向门口走去。 第4章 【案件一】截然不同 柴房的外面围了几十个人,不少都在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 有些丫环妇人不敢看的,都在一旁抹眼泪。 有几个哭的声音还特别大,吵闹声不绝于耳。 宁无心扶着严云启慢悠悠走过去。 一种熟悉的感觉在严云启心中泛滥。 又是案发现场啊。 以前这种时候,严云启都是在好好观察这些旁观者的反应,收取线索。 很多时候,这些旁观者或多或少都知道很多内情,却不肯说。 现在,他就只能通过声音判断了。 众人见到和王过来,先是都吃了一惊,接着纷纷行礼让路,让和王来到柴房。 包慈正在柴房外面满头大汗的维持秩序,一看到和王,连忙从宁无心手里接过,扶着他来到柴房里。 严云启突然感到一阵暴燥。 暗了吧唧的,什么也看不到! 闷了半天,他叫道,“包慈,把柴房里的情形给我描述一下!” 包慈开始流汗,这怎么描述? 他一个下人,干吗要做这种事情? 王爷平时不对这些事情关心啊。 他以前整天黏黏糊糊关心东家长,李家短的小事,现在被雷劈了,这么严肃了…… 他结结巴巴道,“启……启禀王爷,小杏已经被放下来了。呃……那个绫子是白色的。” 严云启皱眉,“尸体有什么特征?去看看她的舌头!” 包慈吓一跳,叫他去看尸体? 他犹豫了半天,跪下来磕头不止,“王爷饶命,小的实在怕……” 严云启开始暴怒,刚要斥责,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柴房长三十尺,宽二十尺,高约八尺。白绫就挂在正梁上,大约在柴房正中。小杏身穿水红色衣裙,胸部有血迹,面色暗红,舌头伸了出来大约两寸。她的身边有一个倒了的长木椅。” 这个声音吐字清晰,描述的言简意赅,要点明确,声音带着一股幽冷之气。 他明明描述的是恐怖的尸体,却并没有尴尬或者害怕,就好像在听人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严云启在心中赞,这个宁无心比他的不少手下都好用。 宁无心走到尸体旁,掰着小杏的嘴巴和脖子看了一下,又接着道,“舌骨碎的很厉害,舌头也破了。颈部有缢痕,从前面到后面形成一个半环,后颈没有痕迹。” 严云启吸口气,对着包慈命令道,“把王府里所有人就叫到这里来。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包慈连忙领命去了。 严云启对宁无心道,“多亏了神医在。”语气含着不少的赞赏之意。 宁无心在心底不禁暗喜不已,心脏也跳得厉害,和王对他的印象似乎很好。 宁无心一副高雅的仙人之资,“王爷真是客气了。这是草民的荣幸。” 他又问道,“王爷怀疑这不是自杀?” 宁无心已经看出这个小杏不是自杀。 他是医生,有些东西他一看就知道,只是和王是怎么看出来的? 严云启沉吟着,不说话。 这些东西,和王本不该懂,他若说出来,必然引人怀疑。 半晌,他道,“本王只是感觉而已。万一真的不是自杀,也好避免犯人趁机跑了。神医也觉得不是自杀?” 宁无心看着严云启道,“小杏脖子的缢痕分明是被人勒死而成。吊死的缢痕呈现倒八,直到耳下。而且,吊死时舌头一般不会破。” 严云启脸上明显露出喜色,“神医所说的极是。若是等下府衙来人,还望神医指点他们一二。” 宁无心心里泛起怀疑。 这个人明明也很清楚小杏不是自杀,却偏偏不说原因。 不说,却又记挂案情的进展,生怕别人判错了。 怎么如此矛盾? 外面乱糟糟的,似乎有很多人。 接着,一个官员带着几个官差来到柴房里,立刻便与和王跪下。 几人寒暄一阵后,在严云启的示意下,宁无心只好把自己的观察所得告诉官员。 官员满脸堆笑地谢过了。 几人又敷衍了几句,宁无心才扶着严云启走出柴房。 宁无心叹道,“王爷,你明明知道这些官员就是要尽快结案,却执意要告诉他们这些,这不是分明给他们添麻烦吗?” 严云启沉吟半晌,“宁神医认为该如何呢?” 宁无心笑道,“有些事情,也不必太执着。” “如此说来,那九泉之下的小杏,岂不是冤屈永远得不到申诉?” 宁无心说不出话来。 严云启皱着眉头,半天才道,“只要我能够的,我必然要尽全力。自己明明知道,最后却让凶手逍遥法外,或者冤枉人,叫人晚上怎么睡得着觉?” 宁无心一呆。 对与错,是与非,对他来说这么重要? 他在心里打起小鼓。 自己是个无拘无束,无甚羞耻的人,若是严云启知道了自己对他的心思…… 会不会就这么骂他毫无廉耻,把他赶出去? 自己和他,简直就是一根棍子的两头,完全是两个极端啊…… 而且,自己还是个男人,他这么正直的性子,只怕是无法接受吧。 怎……怎么办…… 自己还是很喜欢呢…… “宁神医,你的品性为人让人敬重,又有如此好的观察力和头脑,不为国家效力,实在是可惜了啊。” 宁无心垂下脑袋,他的品性为人一点都不让人敬重,很自私…… 他也其实一点也不高雅,猥琐的很…… 怎……怎么办…… 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心思,真是越来越强啊… 不过,看起来,真的好艰难。 第5章 【案件一】作战计划 “公子,请进。”仆役帮着宁无心把他的行李和药箱放进客房里,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宁无心关上门,环顾四周,满意的点点头。 王府的客房,果然比他之前住过的地方好的多。 衣柜是大的,床是大的,有书桌,有摆饰,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茶壶茶碗都很精致。 宁无心在铺了垫子的躺椅上坐下来,感觉十分柔软舒适。 他躺下来,双腿交叠,闭目养神。 哎,果真很舒服啊。 接下来几个月要在这里享福了。 他已经告诉了严云启,恢复视力很难,但是能帮他改善一下。 严云启沉吟了半天,在宁无心坚持不懈的劝说下,终于答应。 宁无心在心里盘算起来。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自己这么多年了,挑来拣去的,就看上过这么一个人,怎么说,也不能就这么放弃。 就算不要他的心,只要他的身,一次也好。 不过,怎么让这个人心甘情愿的就范,是个大问题。 他站起来,走到书桌前面,拿笔蘸着墨,神情严肃的思索着自己的作战计划。 宁无心感觉他最大的难题就是严云启的性格。 严云启性格正直,是非对错观念强烈,这是最恐怖的一件事情。 这一样,就把好几个作战方式全部报废。 比如说,这样的人,绝对不接受一夜情。 比如说,这样的人,对诱惑不屑一顾。 再比如说,这样的人……可能完全不接受违背伦常的男男之事。 宁无心感觉有点气馁。 自己风华绝代,气质超然,不知碰到过多少女人和男人想同他结交。 就连平素喜欢女人的男人,也对他看直了眼。 可惜的是……偏偏这个严云启是个瞎子…… 他攥紧拳头,心里有些怆然。 难道…… 果然…… 只剩下……春药……一条路了吗? 自己如此的风姿,也要沦落到用那种下三滥的东西才能把自己的第一夜送出去? 真是……憋屈…… 太伤自尊了…… 再想想,再想想,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一个小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神医,王爷请您去他卧室一下。” 宁无心一懔,马上从自己的世界中回到现实里来,把手里的字幅和小银图不动声色的收起,放到行李中放好,“知道了。” 攻陷和王的事情,要见机行事。 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 接下来有这么多的机会可以接近他,近水楼台,一定要将和王弄成断袖之癖。 宁无心慢慢走到严云启的卧房外,突然见到包慈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走出来,神情慌乱。 宁无心挑眉,“包总管何故如此惊慌?” 包慈擦擦额头的冷汗,小声道,“府衙刚来告知王爷,将一个婆子抓走了,说她可能是凶手,要审,王爷正在大怒。” 宁无心心道,又是为了案子? 他整理一下衣服,迈步走进严云启的卧房中。 再一次来到这里,心境有些不一样。 他看着严云启俊逸的脸庞和性感的喉结,顿时觉得有点紧张。 “宁神医?”严云启皱了一下眉头。 他早已听到宁无心的脚步声已经走了进来,却站在一旁悄无声息。 宁无心稳定一下心神。 刚才心里实在太不矜持了…… 绝壁,绝壁,绝壁不能显露出来。 宁无心的声音清冷,“王爷唤草民前来有何事?” 严云启的脸色还是残留着一些暴怒之色,却在克制着,语气还有点恭敬,“特地请神医前来,是想和神医商量一件事情。神医请坐。” 宁无心在桌前椅子上坐下,离严云启十五步之遥。 严云启咳了一声,面露尴尬,神医果然不喜与人亲近,连坐都坐的那么远。 他小心道,“不知可否请神医坐的……近些?此事事关重大,说话还是小声为是。” 宁无心按捺住心里的小激动,端了一把椅子,在严云启面前坐下。 他之前也曾经为严云启检查眼睛,不过那是为了看病。 现在的情况,是严云启主动叫他坐近点,那种感觉怎么能一样。 他继续清冷道,“王爷请说。” “府衙带走了一个婆子,说是凶手,要审,我没有好的理由阻拦,只好让他们去了。” “这个草民听说了。” 严云启的声音带了点怒意,“官衙审案,根本不分青红皂白。这个婆子只是因为和小杏有些口角,却未必是杀人凶手。但是此番她被带走,必然遭受严刑拷打,屈打成招也不奇怪。” 宁无心点头,现在官衙审案,就是这么审的。 只要凶犯一画押,他们便是立了大功。 “王爷说的是。” 严云启踌躇一下,“这个凶手,只怕是个男的。” 宁无心挑起眉毛,“王爷为何如此说?” “你说小杏舌骨碎的厉害,这种力道,只怕是个男人所为。而且,柴房里只有一把小杏上吊用的长椅,以一个女人的身高和力气,只怕难以将小杏的尸体挂起来。” 宁无心点头称是,他的确真没想到这些。 不是他不够聪明,实在他的心思全放在了别的地方…… “而且,将人勒死,一般都是男人的作案方式。” 严云启感觉和宁无心这个聪明人说话十分舒爽,不禁脱口而出。 宁无心心中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严云启的样子和说法,倒像是自己判过了很多案子似的。 “依王爷的判案经验,女人通常用什么作案?” 严云启脱口而出,“依照在下的经验,女人通常用毒。” 宁无心惊异起来。 这个人真的有很多判案经验? 而且,他自称“在下”,不是“本王”。 严云启也感觉自己说多了,咳了一声,“早上人多事乱,不曾将柴房查仔细,不知神医可愿再次带本王去勘察一下?说不定凶手会拉了什么东西在那里。” 宁无心收敛自己的心情。 这个人就算会判案,又怎么了? 反而更加增加他的男人魅力。 宁无心站起来,将严云启扶起来,在他耳边轻声道,“王爷随我来。” 吐气如兰,轻轻喷在他的脖子上。 严云启只感觉身边的人满身的药香,吐出的温暖气息将自己的脖子弄的微痒,身体微微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案件一】和王唐突 宁无心扶着严云启的手肘,慢慢向柴房走去。 从近处看,严云启脸上的刚毅神色让他的英俊脸庞更加摄人,身上独特的男人味也更加明显,宁无心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他是一个纯粹只喜欢男人的人,在和王身边,就像把一块肉丢在饿了二十四年的狼身边一样。 当然,这只狼风华绝代,很有水准,也很高傲,宁愿饿了二十四年,几乎饿死,也决不肯屈就于劣等肉类。 他望着严云启淡色的嘴唇,神情像在思索人生大事。 很薄,却薄的很性感。 宁无心阴郁起来。 到底接吻是什么滋味??!!! 他到现在还没把初吻送出去过啊!!!! 书里面一个接吻就能写上几百字,到底“酥麻”是什么滋味,又如何让人“销魂”, “欲罢不能”,“晕眩不止”??!! 真是……让人神往。 他转头看看和王,希望……似乎就全都放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神医,可是到了?”严云启开口,双眉紧锁。 他如今完全看不见,只能靠身边这个他现在很尊敬的人来帮忙。 这个人,不得不说,是他如今唯一能够算是谈得来,还能够仰仗的人。 宁无心收敛心思。 此男人目前处在只可意淫阶段,万万不能打草惊蛇。 一旦自己不可告人的意图败露,后果会很严重…… 他轻轻放开严云启,声音清冷,“正是。王爷现在就站在柴房里面,门口旁边。” 说着,他走了进去,“王爷就在这里站着,容草民查探一番。” 严云启点头。 宁无心细细检查起来。 他本来就是一个十分细致的人,在做事情的时候,也非常的投入。 这一查,就是半个多时辰。 严云启在门口站着,什么话也不说,心里却暗暗赞赏。 他虽然看不见,却也能根据宁无心在柴房内发出的声音来判断他是怎么检查的。 他不得不说,宁无心这种检查现场的细致程度,绝对不比跟随自己多年的得力手下差。 宁无心搬抬东西的时候,动作十分轻柔,这样就能避免破坏证据。 检查的顺序,是把柴房划成了几个区域,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检查,这样就能避免遗漏。 严云启还听见东西被轻轻捡起的声音,看来,他还真的有所获? 他不禁觉得有些遗憾,要是神医的性格不是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倒真想和他结交一下。 宁无心对人体和医理熟悉,实在对判案有极大的用处。 只不过人各有志,神医性格冷清,自己当然也不便硬贴上去。 更可况,自己现在是瞎子一个,对神医来说自然没有很大的用处。 宁无心勘察完毕,在心里仰天大笑一声。 这个柴房,真是特么的乱七八糟。 墙角里有一点血,还有一颗掉下来的牙齿,不过早已蒙上了许多灰尘,说明很久以前有人在这里打过架。 积压已久的木材底下,有一条撕破了的浅绿色布条。 这种布条,通常是用来做……姑娘肚兜的材料。 这说明,有人曾经在这里鬼混。 墙角跟里,有一条缝隙,宁无心将手伸进去的时候,从里面掏出了一包药粉。 他闻了一下。 尼玛!竟然是春药! 宁无心里冷笑一声,春药此物,到底是正是邪,主要是看什么人用。 两个情投意合的人,一直尴尴尬尬,感情几年都没进展,春药一出,必然水到渠成,三年抱俩。 两个本来横眉冷对的死对头,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春药一出,竟也会突然看到对方不一样的地方,羞羞涩涩,扭扭捏捏起来。 当然,这样的情况有个大前提,就是下春药的人一定要长得好看。 要是天姿国色之人给人下春药,那叫增添情趣,成全好事,是大大的风雅之事。 但是要是贼眉鼠眼之人给人下春药,那就是作奸犯科,污人清白,让人不齿。 像他宁无心,要是给和王用春药,那就说不定会成为世人所称道的一段千古佳话。 真是……弄得他心痒痒的…… 到底应该怎么勾引呢? 今晚回去,一定要将小黄书再找出来研究一下…… 宁无心检查完毕,来到严云启身旁站定。 “神医有什么发现?”严云启英俊的眸子没有焦距,微微皱着眉头。 宁无心将春药和肚兜布条的事情交代一下,省略掉牙齿的小事。 “现场可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比如说新鲜血迹等等?” 宁无心摇头,“不曾。完全没有。这个柴房应该废弃了很久,没有什么人使用。除了挂尸体的附近,尘埃到处都是。就连春药和布条,也都是很久以前的,与本案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严云启继续皱着眉头。 宁无心道,“草民怀疑,此处不是案发的地方。小杏应该是在别处被杀死的。杀死之后,又抬来这里悬尸。果真如此,此人必然是王府里的人,对王府十分熟悉。不然,抬着那么大的一个尸体,早就给人发现了。” 这完全和自己想的一样,严云启心中不禁起了赞赏之心,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咳了一声,“神医所言极是。杀人的地方,必然是在王府之内。” 没人会在外面杀了人,又抬来王府悬尸。 严云启想,看来要在王府里面好好查探一番了。 偏偏自己又看不见…… 真是让人生气…… 宁无心看着严云启逐渐有些阴沉的脸,缓缓道,“来日方长,案子也不是一天就能破的。王爷英明神武,必然能够将此案解决,还请放宽心。” 赶快解决案子,我还要和你解决我们两人的事情…… 严云启听了,心里有种感觉呼之欲出,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宁无心的胳膊,与他距离不过数寸。 宁无心的心跳几乎停了一下,浑身被严云启的男人味道笼罩,身体有些发软。 吻……要吻了吗? 还……还没做好准备啊…… 怎么吻?会不会碰到鼻子? 王爷,人家……是第一次,你要轻一点…… 宁无心忍不住靠上去。 还没碰到,严云启却立刻把他放开,面色有点尴尬。 他刚才听了宁无心鼓励的话,心里有了点小激动,一时控制不到自己的行动,抓住了他,却不知道要做什么。 刚才的行为,只怕已经把神医吓到了吧。 神医如此高冷之人,万万不可唐突,要恭谨小心对待。 这个案子,只怕还要靠神医才能查的下去。 宁无心身体软软的要靠上去,却差点扑了一个空,呆愣之下,几乎骂出声来。 你个王八羔子,到底要做什么??!! 刚才抓我抓得好好的,为毛又要放开?! 为毛不要继续抓??! 不是要吻了吗?! 我的吻呢??!! 还给我!!!! 宁无心的声音冷峻,这次是真正的冷峻,“王爷,草民送你回房间。” 严云启的脸色微微有点发红,看来神医的确不喜自己刚才的动作,连忙道,“神医莫怪。刚才本王情绪激动之下,略有唐突。” 宁无心在心里骂了他几百遍。 你个迂腐蠢笨虚伪矫揉造作假惺惺自以为是的正人君子! 本神医不知道多么想要你唐突我!! 他不禁委屈起来。 为毛不要继续唐突我…… 再唐突多一点我也无所谓啊…… 第7章 【案件一】一次进攻 夜半,万籁俱寂,树上的乌鸦嘎嘎的叫了一声,扑棱棱地飞走了。 在和王府的一个高雅客房里,一个身着白色里衣的天姿国色之人,披散着洗干净的乌黑长发,神色冷漠,正在昏暗的烛光下专注的读着一本书。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天姿国色的男人将书合起来,往桌上一扣,轻趸秀眉,脸上的神色有些许的困惑和不解,像是碰上了什么难题。 他背着手,在房间里踱着步,烛光将他修长的身影投射在墙上,显得有些孤单又凄美。 怎么办? 小黄书里写的,几乎全都无法用在自己身上。 宁无心的脸色有些不悦。 书里的第一个故事,是一个俊美的杀手去行刺皇帝,却被皇上捉住,挣扎抗拒万分无果之后,被皇帝锁在一间布满刑具的房间里虐身虐心,精尽之时,竟然得到皇帝的真心,两人修成正果。 第二个故事,是一个男人被杀害之后重生,为了报复自己的仇人,他将那人锁在一间布满刑具的房间里虐身虐心,精尽之时,自己竟然产生真心,两人修成正果。 第三个故事,是一个温柔的男妻嫁到富豪之家,接着被自己的丈夫锁在一间布满奇奇怪怪的东西的房间里虐身虐心,又得不到丈夫的真心,精尽人亡。 虽然虐待的过程十分之精彩,男主在书里如同喷泉一样无休无止的挥霍自己的身体,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根本完全用不上啊。 且不说宁无心根本不希望自己被虐身虐心,就算他可以承受,和王府也不见得有一个充满刑具的小黑屋让他们两人在里面玩。 宁无心现在急迫需要的,是如何能在不动声色的高冷之间勾引人的绝招。 宁无心皱眉,完全没有资料可以借鉴,看来自己只能自由发挥了。 脑子里出现一个声音:果然……还是春药吧…… 另外一个声音:真是没出息! 宁无心不甘心起来。 无论如何都要勾引一下试一试啊,也不能如此没用。 他在心里制订了几个计划,决定一一实行。 无果后,再考虑其他措施。 明天,他就要实行第一招。 ———————————————————————————————————————— 严云启躺在床上,眉头皱着,脸色严肃,正在思索案情。 小杏死了已经有一天,自己没有立刻察觉到柴房不是案发现场,已经失了先机。 一天时间,足够那个凶手把杀人现场处理干净了。 现在只怕连作案的道具也早已经被破坏掉了。 如此说来,只能从动机和偶然的目击者开始,看看到底小杏死的晚上,到底有过什么异常情况。 这个情况,还要安排人去查。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要赶紧赶到府衙,向仵作询问验尸情况,并且请神医亲自再把小杏的尸体仔细检查一番。 想到宁无心,严云启心里的激赏之情又起。 有才智,有心思,做事又十分细腻。 今天他那么专业又心无旁骛的工作方式,实在很让人心折。 只可惜,他只能听到宁无心清冷的声音,却看不到他的风采。 心中不禁产生向往之情。 宁神医……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呢? 宁无心满身的药香似乎又充斥在鼻间,严云启不禁想起自己今天抓住他的那一霎那。 骨骼纤细,皮肤顺滑…… 咳咳……怎么好像想得多了一点…… 且不说宁神医是个男人,那么高雅的人,也不是自己可以亵渎的。 今后千万不能想太多了。 切切! ———————————————————————————————————————— 清晨的阳光照进严云启的房间,窗外传来小鸟的叫声,早上的空气清新无比。 严云启从床上坐起来,“包慈!侍候!” 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 包慈连忙端了脸盆,为和王洗漱之后,又为他梳头换衣。 严云启道,“去把神医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包慈领命,刚刚要去,只听一个平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不必了。草民已经来了,且为王爷准备了药膳。” 严云启听了宁无心的声音,心中竟然有点小波动。 果然,昨晚是想太多了吧。 他连忙道,“神医请进。” 只听见平稳的脚步声慢慢的接近,一个人在桌子前面停了下来。 接着,一番瓷器碰着大理石的声响,似是那个人在布菜的声音。 脚步声又慢慢的逼近自己,药香扑鼻而来,叫人有些心旷神怡。 严云启道,“有劳神医。”说着站了起来。 没想到,他还没有站稳,头就硬生生的碰上了另一个人的头,撞得生疼。 接着,只听见“哎哟”一声,一个散发着药香的身体扑倒在自己身上,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严云启被撞得有些发晕,连忙扶住倒在自己身上的人,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热。 那人的香味环绕着自己,让他有些心神不定。 他稳声道,“神医可还好?” 宁无心紧靠着严云启,身体发软,连话都说不太出,“还……好。头有点痛。” 手覆在他的肩上,两人身体相依,连……下身都似乎接近的很。 真……真的好喜欢就这样躺靠在他身上! 宁无心动了动腿,作势要起身,却激动的红着脸,有意无意的碰了碰,再碰了碰严云启的要害。 嗯——好羞涩—— 挣扎了半天,越发起不来。 严云启的身体很僵硬。 他连忙握住宁无心的腿,不让他再动,“神医是否受伤?” 怎么起了这半天都起不来? 弄的自己……竟然微微有了反应。 真是……太不像话了…… 千万不能让神医知道,免得以为自己亵渎了他。 神医大怒之下,恐怕不会再为自己查案了。 他连忙轻轻推着宁无心,将自己的身体慌忙抽出,暗自稳定心神。 真是……好险…… 希望神医没有看得出他的反应。 宁无心被严云启推起来,心里微微失望。 他这个计划,是想把试试严云启对男人能不能有反应。 看来好像不太行…… 换言之……就是对自己没兴趣吧…… 宁无心耷拉着脑袋。 王爷果然对男人没意思? : 第8章 【案件一】娶妻当娶 宁无心从床上起来,扶着严云启走到桌边用早膳。 他在为病人看病的时候,经常用饮食为病人调节,厨艺其实相当不错。 严云启闻到饭食的香味,觉得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他挑眉,想不到,这个人连做菜都这么厉害。 只是,这可怎么吃呢? 那个包慈不是应该在旁边侍候吗? 哪里去了? 严云启皱一下眉,“包慈!侍候用膳!” 宁无心缓缓道,“刚才我把包慈遣下去了。还是我来服侍王爷用膳吧。” 笑话!刚才他要勾引严云启,连门都闭紧了,怎么会允许有别的人在这个房间里? 严云启略微呆了一下,道,“如此……有劳。” 他本是科举出身,家境并不富裕,从来没有让人服侍的习惯。 重生之后,因为眼盲,自己的起居无法自理,才只好倚仗身边人的服侍。 只不过,神医是客人,亲自给自己喂饭,还真是……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他咳一声,神医对他这么好,让他有点……飘飘然。 宁无心清冷道,“王爷不必客气。我在照顾病人时,也经常喂人喝药吃饭。” 这话倒是实话。 他在别人家看病的时候,也会亲自给虚弱的病人喂食。 医者父母心,他怎么说也是一个很专业的人,对病人也很不错。 严云启的脸微微一红。 他刚才还自我感觉良好,原来神医只不过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病人看待罢了。 宁无心夹起一片蔬菜,送到严云启的嘴边。 严云启微微张开嘴巴,心里暗叹果然好厨艺。 火候刚好,酱汁浓郁,脆度适中,入口滑顺,确实和王府中的大厨有的比。 宁无心又挑了一块素肉,送到严云启的嘴边。 严云启张嘴把它吞了,咀嚼几下,只觉得味道和真正的鸡肉无甚区别。 他禁不住张口赞美,“神医好厨艺。” 宁无心淡淡道,“王爷过奖。” 宁无心服侍严云启将饭菜一口一口吞入肚中,也不多话,两人都十分享受这种静谧的气氛。 一个在静谧中感受温馨,另一个在静谧中想象荡漾。 吃饱喝足,严云启道,“神医哪里学来如此好的厨艺?” 宁无心沉默了一下,淡漠道,“父母早亡,跟着师傅学医,自然什么都要做的。” 严云启听了默默,心里有种微酸的感觉溢开。 原来神医从小就经历了如此多的坎坷,让他不禁生出一丝怜惜之情来。 宁无心……是吧…… 待宁无心唤了包慈把剩下的饭菜处理干净,严云启面对着宁无心道,“今日有两件事,想和神医商议一下。” 宁无心道,“王爷请说。” “命案一事,本王想请神医一起去府衙仵作那里询问一下情况,而且还要神医亲自将小杏尸体检查一番。” 宁无心点头,“此事好说。” “另外一事,乃是要在王府里查询小杏与他人的恩怨,还有命案当夜是否有人看到了什么特别的情况。” 宁无心想了一下道,“此事倒是不易。王爷只怕没有什么可以用的手下。” 严云启心中一暖,感到很是舒畅。 和这个人说话真是丝毫不费心,自己说什么他懂什么。 查案是需要技巧的,自己手下确实没有什么很得力的人手。 严云启道,“包慈处事圆滑,和府内大大小小都混得很熟,只是贪图安稳,又有点胆小怕事,未必会尽心查案。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靠他了。” 宁无心点头,“王爷所说极是。改日还是请王爷在府内护卫仆役中选几个资质好的训练一番,用来才省心。” 严云启点头。 宁无心此话正和他意。 只不过,他自己瞎眼一个,还查得什么案子? 想着想着,抱负不能施展,英雄无用武之地,心里又有点暴怒起来。 宁无心用手轻轻按住严云启的手背,“王爷稍安勿躁。王爷眼盲心不盲,只要找到了合适的人为王爷勘察现场,依照王爷的推理和判案能力,必然能有大作为。” 严云启一听,不禁一呆,心里有些激动起来。 我……适合的人选,不就是你吗? 还能有谁能和你一样,如此聪慧,做事又如此和我心意? 不但会做事,厨艺又好,又会为人调养身体,既高雅,又善解人意…… 严云启默默地想,娶妻……当娶宁神医。 想完之后,心里却又哑然失笑。 宁神医一个男人,要是知道自己这么想,非把自己剁了不行。 此事……万万不能让他知道。 严云启和宁无心计议已定,两人又把包慈叫来。 严云启对他嘱咐一番,叫他这几天到处去暗中探查消息,打听小杏与王府中谁人有恩怨,并且要多方打听小杏死的当晚,王府中是否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包慈战战兢兢的应了,心中憋屈不已。 自己本来只是个侍候主子的,为什么现在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要做。 他转身出去,叫了另外一个叫添岁的小厮随时侍候严云启。 严云启沉吟一番。 包慈一个人,必然查探不了太多。 而且,要抓住凶手,他也需要几个功夫高强的侍卫。 看来,提拔人手的事情,刻不容缓。 宁无心看看严云启的神色,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我们不如先去看小杏的尸体。等回来之后,王爷将王府内各个仆役侍卫的出身资料弄来,我们连夜研究一下,敲定几个人,明天就可以开始用他们了。” 严云启听了,眉头一展。 他已经开始对宁无心的善解人意十分习惯了。 他微微一笑,“神医所言极是。” 宁无心搓搓手心,兴奋无比。 整整一晚都和严云启腻在一起,一定有好事啊!! 今晚要怎么做呢? 严云启想着外面道,“来人!” 一个机灵的小厮连忙走了进来,“添岁在,王爷有何吩咐?” 严云启道,“告诉李总管,叫他把王府内仆役和侍卫的名单资料送来。” 和王府因为王爷眼瞎的关系,人并不多,但也有一个大总管和三个管家。 包慈便是其中一个负责王爷起居和大小事务的贴身管家。 添岁连忙领命去了。 严云启笑道,“神医陪本王去府衙走一趟吧。” 宁无心连忙将他扶起,身体微微靠在他身上。 严云启心里一阵轻微的动荡,连忙将身体微微挪开,声音有点沙哑,“有劳神医。” : 第9章 【案件一】表字念之 宁无心将严云启扶着进入马车,自己也坐了进去。 马车前面走着,旁边跟着添岁,后面跟着二十个王府侍卫,缓缓向府衙开去。 两人在马车内并肩而坐,严云启略感尴尬,不禁想找个话题聊天。 “不知神医打算如何替本王治眼疾?” 宁无心顿觉有点怪异。 想了一会儿,他才明白这股怪异从什么地方而来。 他在王府住下,本来的目的是替和王治眼疾,却在一直忙别的事情,不是查案子,就是自己在猥琐怎么勾引和王,倒把正事忘记了。 宁无心有点心虚,忙端起架子答道,“明日开始,草民会用针灸,配合煎药,再加调理膳食上为王爷治上一段时间。” “如此甚好。”严云启敷衍,他倒是不太对眼睛有什么进步抱什么希望,反而倒是在想如何开口,将宁无心长期留下来,帮他查案。 他沉吟一下,正经道,“不知神医替本王看完眼睛后有什么打算?” 宁无心想了一下,他还真的没有什么打算。 他本来就没有固定的家,师父前几年过世以后,他就一直在闯荡云游。 反正请他看病的人多得是,他这几年就一直在不同的病人家住着。 “暂无打算。”宁无心望着严云启的侧脸,答得有点心不在焉。 这样的下巴,就是书中所说的刀削似的下巴吧…… 为什么老是有点微微皱着眉? 想给你捋捋…… 严云启听了宁无心的话,心中暗暗一喜,脸上却不露出丝毫表情。 没有打算,那就可以劝说他留下来。 马车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车身立刻剧烈摇晃。 宁无心身体不稳,“啊”的一声,向严云启扑去,倒在他身上。 外面传来添岁的声音,“马路不平,王爷恕罪!” 宁无心深深的吸着气,汲取严云启身上独特的味道,闭上眼睛,身体发软。 路上想是十分不平,马车又剧烈的摇晃了几下。 宁无心越发起不来,慌张道:“王爷……车身颠簸太过,草民不是故意。” 严云启很有些狼狈。 宁无心这么贴着他,鼻尖的药香不断,身体摩擦不断,耳边传来热气的瘙痒,又感受着身边的人传来的热度,他……又很没出息的有反应了…… 自己引以为豪的定力呢? 真是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个神医,真是个危险人物……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对男人也能如此轻易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马车颠簸停止,又开始平稳的前进。 严云启轻轻将宁无心推开,心跳有点快,“马路不平,神医勿慌。” 神医慌不慌他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有点慌了。 要是在马车上反应起来,那可真是太难看了。 宁无连忙起身,镇定心情。 两人都各怀心事,各自暗暗深吸气。 严云启调整一下呼吸,终于平静下来。 接着,他皱起眉毛,开始考虑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自己这两天来接二连三的反应,都指向一个方向。 自己难道喜欢男人? 他心里微微一惊,立刻想到,不对啊,自己以前并没有对身边的男人有什么感觉。 他暗自稳定心神。 思虑半天,他终于给自己找到一个理由。 神医实在是太让人心折,自己必定将自己对他的倾慕之情当成了爱慕之情。 混淆而已,不必太过担心。 如此说来,以后应当减少身体接触,只做知己莫逆,必定能恢复正常。 想到此,严云启笑道,“不知神医贵庚?” 宁无心冷声答道,“二十四。” “原来如此。本王年方二十二,不知以后叫神医大哥如何?” 他其实已经二十七,不过和王既然是二十二,那自己便是二十二好了。 宁无心暗自腹诽。 大哥?! 大哥你的妹! 听起来那么老! “草民不敢高攀王爷,还是称草民无心就好。” 无心……无心…… 严云启默默念着,心里突然有种害怕散开来。 你的真人,是不是也是如名字一样,无情无心? 心中实在对这个名字不喜,严云启皱了皱眉,“神医可有表字?” 宁无心挑了挑眉,“还未有表字。” 严云启沉吟一下,“本王唐突,欲送神医表字‘念之’,神医可愿意?” 虽然无心,却望念之…… 宁无心呆一下,心中立刻有一股自己不熟悉的情绪荡漾开来,温暖之极,“草民谢王爷。” 念之……真是温暖…… 严云启听着身边的人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微微挑眉。 神医得到这个表字,貌似很激动啊…… 严云启微微一笑。 你喜欢就好。 第10章 【案件一】府衙验尸 一队人马来到府衙前,添岁使人通报了。 不多时,知府蓝尚君便带着一群典吏出来迎接,众人乌压压的跪了一片。 大家心里都在嘀咕,虽说和州府是和王的封地,但是皇上顾及和王眼瞎,政事上面都是隶属中央,只不过把每年税收的四分之一交给和王。而且,这个瞎眼王爷也从来都不管地方政事,怎么今天出现了? 严云启使大家免礼之后,缓缓说道,“小杏乃王府丫环,死的可怜。本王特来看看案子查的如何。” 大家刚刚从跪拜中起身,听了这话,每个人都心生疑窦,又冷汗淋漓。 一个丫环,也值得这么大的阵势,要王爷亲自来询问? 到底是个什么丫环,这么重要? 投向和王的眼光不禁有了些暧昧。 蓝尚君对这件事情还似乎毫不知情,冒着冷汗,听完了一个下属官员的禀报,才上前道,“启禀王爷,小杏一案,下官不敢怠慢。昨日凶手万婆子一到,司狱万念远即刻审问,此妇人已经招供,正在收押中。几日后过了大堂,即可定刑。” 严云启眉头紧锁,眼看着就要暴怒。 宁无心连忙将衣袖不露痕迹的挡着两人的胳膊,轻轻摸着他的手肘,极力安抚。 严云启的脸色慢慢平静下来,“司狱大人好厉害,一夜就能让此恶妇招供,功劳不少。不知是如何招供的?” 万婆子已经受刑,一查便知,万念远连忙上前,不敢隐瞒,“再恶毒的妇人也敌不过大刑。” 和州府衙一直都是这么审案子的,来了犯人,先大刑伺候一阵,招了以后再开堂审理,走走过场,破案率很高。 严云启的声音不见情绪,“大堂之下,私刑伺候,与本国律例不和。蓝知府可是知情,对此事首肯了的?” 蓝尚君一惊,连忙跪下道,“下官昨日事忙,并不知情,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万念远已经跪在地上叩头不止。 严云启道,“知法犯法,不知蓝知府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蓝尚君一咬牙,保了这个笨蛋就保不了自己,立刻站起来,大声道,“司狱知法犯法,应立刻停职查办。”说完向旁边叫道,“来人!把司狱带下去候审!”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冒出一身冷汗,这个和王和传闻中的也差太远了。 几个官差上来,把万念远带走了。 严云启脸上和缓,温声道,“府衙里的事情,本王本不好过问。只不过司狱既已不在,不知何人来处理小杏的命案?” 蓝尚君在心中骂道,还好意思说不好过问。 一句话就逼把我手下人给停职了。 真是他妈的! 和王要管地方政事,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自己之前看他瞎眼无所作为,没有好好巴结笼络,实在失策了。 从今以后,自己要多多注意王府那边的事情。 众典吏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就怕被蓝尚君相中了,代理司狱一职。 众人正在静默之中,只见严云启指着扶着自己的宁无心道,“此乃宁无心宁神医,是有名的断狱能手,此次小杏一案,本王就将宁神医借给知府几天可好?” 宁无心挑起眉毛,自己是断狱能手? 自己怎么不知道? 蓝尚君在心中大骂,脸上却呈现一副感激不尽的神情,“多谢王爷!” “还望知府尽快挑中代理司狱的人选,否则和州府大大小小如此多的案件,不知要如何处置。” “王爷说的是。下官紧遵教诲。” 他连忙叫了万念远手下的文书石清越,“带宁神医去看看,一切听宁神医吩咐。” 说完又对严云启道,“王爷请往大厅处喝茶歇息。” 严云启一摆手,“不必。我随宁神医去看看。” 蓝尚君笑道,“牢房和停尸房污秽,怕脏了王爷的……鼻子。” 他本来想说“脏了王爷的眼睛”,却忽然想到此人是个瞎子,连忙改了用词。 严云启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缓缓道,“牢房和停尸房再污秽,也是府衙重地。知府大人对这些地方如此忌讳,莫不是有消极怠工之嫌?” 蓝尚君脸上闪过一丝怨毒,忙垂下头,“王爷教训的是。下官受教。” 语气恭谨,垂下的脸上却露出阴狠和愤怒。 这个和王,实在欺人太甚!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便罢,若要是杠上,大家走着瞧! 宁无心望着身边的严云启,心中的荡漾心思如同大海般汹涌澎湃。 实在……实在太有男子气概了…… 今晚……今晚一定要扑倒他! 根本根本受不了啊! ———————————————————————————————————————— 众人亦步亦趋,浩浩荡荡,全都来到停尸房。 王爷要来,蓝尚君不敢不陪,蓝尚君要陪,众人自然也要跟来。 这时正是九月,众人一到门口,顿时闻到一股恶臭之味袭来。 往里面看看,只见十几具尸体摆在房间里,有些已经腐坏,还有苍蝇围着飞来飞去。 除了严云启,宁无心,仵作和几个经常出入停尸房的小吏,其他人全都捂上了鼻子,发出作呕的声音。有几个还真的吐了出来。 严云启皱眉,对着身旁正在呕吐不止的蓝尚君嫌弃道,“知府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等侍候。” 蓝尚君此时已经受不了了,连忙道,“下官早上吃错了东西,胃不好,谢王爷体谅。等王爷查完,还请到大厅一叙。” 严云启点头,蓝尚君和其他众典吏连忙走了。 停尸房前只剩下严云启,宁无心,石清越和仵作四人。 仵作连忙取出姜蒜让三人含在嘴里,又奉上了香料让他们涂抹在鼻子底下,这才带着三人进去。 严云启轻声对宁无心道,“里面尸体应略有腐烂,念之莫怕。” 他想神医应该不会害怕,却还是让他有点心理准备好。 宁无心心中一动,喜悦泛滥开来,又开始发情。 他本来从小就随着师父给人看病,全身生疮的,被野兽咬烂得烂手烂脚的,腐烂生虫的,多么恐怖的尸体也见过,怎么会怕这些老老实实躺在这里的良民。 不过……王爷这么关心他,不沾点便宜对不起自己。 他把身体轻轻靠在严云启身上,微微颤抖,“是……念之不怕。”吐气如兰。 严云启咳了一声,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宁无心激动起来,自己摸着严云启碰过的地方,脸红心跳,简直有种要流泪的感觉。 仵作将三人带到一具女尸前站定。 宁无心皱起眉头,“连验尸都还没有验过?” 老仵作垂头道,“司狱大人昨天审万婆子,还不曾开验。” 几人静默无言,石清越感觉脸上开始冒出冷汗。 验尸都不曾,就将万婆子屈打成招,的确罪无可恕。 宁无心道,“开验吧。” 说着,他倾身向前,从小杏的头部开始,细细检查起来。 “头部无伤痕。脸部暗红,口鼻处有瘀伤,似是被人大力捂住口鼻而成。脸上有多处细小伤痕,有些是被指甲掐伤的痕迹。” 石清越连忙在一旁记录。 “颈部有缢痕,从前面到后面形成一个半环,后颈没有痕迹。颈部也有多处疑似被指甲掐伤造成的痕迹。” 严云启叹口气,“看看她的指甲。” 宁无心抬起小杏的指甲,一根一根细细查看,“指甲中有瘀血和人的皮肤,似乎是抓伤别人而致。”说完顿住。 石清越不解,“神医何事?” 严云启道,“小杏指甲中的皮肤,只怕就是她自己的皮肤。她先被人捂住口鼻,后被人勒住颈项,慌乱害怕之下,想用双手掰开,在自己脸上和颈上乱抓,才造成了那些伤痕。” 石清越脑中出现小杏绝望中挣扎的情景,心中不禁难受起来。 严云启道,“只此一项,就说明凶手不是女人。” 石清越连连点头不止。 宁无心打开小杏的口腔,“舌骨碎裂严重,舌头咬伤。胸前的血迹,只怕就是舌头咬伤之后流下来的。” 他把小杏的衣服脱下,从肩膀开始细细检查,“上半身无明显伤痕。左胳膊手肘处略有瘀伤,应该是挣扎中撞到东西所致。” 他把小杏的裙子和里裤脱下,眉头紧皱起来。 宁无心打开尸体的双腿,又略略凑前问了问气味,“双腿之中有血污,内有遗精味道无疑。” 众人的脸色都十分不好。 凶犯必是男人无疑。 不论是先奸后杀,还是杀而奸尸,此凶手都冷酷变态到了极点。 严云启道,“看看双腿有无明显伤痕。” 宁无心仔细检查一番,“没有太大伤痕。”心中发凉。 若是先奸后杀,小杏必然挣扎的厉害,腿部极有可能有瘀伤。 现在腿部竟然没有伤痕,这说明凶手是杀后奸尸,之后又帮小杏穿好衣服,扛着她到柴房中悬尸,造成自杀的假象。 这个人冷静凶残,实在让人觉得可怖。 众人都默不作声,想到小杏死前死后经历的凄惨,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 第11章 【案件一】案发地点 宁无心看看小杏的鞋子,左脚没有异状,右脚的大脚趾处却渗出血迹。 他把小杏的鞋子除下来,左脚果然完好,右脚却十分诡异。 只见她右脚大脚趾上的指甲,已经被完完整整的掀走,鲜血淋漓。 老仵作的眼睛立刻睁大了,脸上露出惊异,又连忙垂下头。 宁无心念道,“右脚大脚趾的指甲被完整取下,没有其他伤痕。” 石清越皱了皱眉,记录在案。 严云启微微趸一下眉,问道,“仵作,这几年来,你有没有见过类似的情形?” 仵作的身体有些微微发僵,看了看严云启,垂下头,“这也是小人第一次见到。” 宁无心和石清越对看一下,两人都感到仵作有些异状。 宁无心在严云启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严云启沉吟一下,缓缓道,“仵作年纪不小了吧?” 仵作微微抬头,不知道严云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小人今年六十三。” “这么大年纪,家中又无甚亲人,没有多大牵挂,难道还怕什么人,有事不敢说?还是对本王信不过?” 仵作一惊,忍不住心道,王爷怎么知道我家中无甚亲人,没有牵挂? 他却不敢问出口,垂着头,默不作声,心中挣扎。 严云启等了一下,微微失望,“老人家,你若想到了什么,随时来王府找我。要记得,人命关天,不可怠慢。” 这句话把仵作和石清越说的同时一呆。 多少年来,他们所服侍的上司除了关心升官,就是政绩,再就是钱财,谁曾经管过人命关天的事情? 他们自己不是没有良知的人,一开始昧着良心作假的时候,也会心里不安,为有冤者难受。 但是,时间久了,自然心就硬了。 为别人伸了冤,就会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去,谁会去做那种蠢事? 自己出了头,大家除了说他们是不识时务的笨蛋,又有什么人会为他们出头? 这个王爷,不是太天真,就是太执着。 是与非,对与错,根本就不重要。 就连是决定一切生杀大权的皇帝,注重的也只不过是自己的利益,谁会真正关心老百姓的生活? 两人嘴上不说,心里很是挣扎,脸上也露出阴晴不定的神色来。 宁无心看看二人,心想,要以自己以前自私自利的心性,他只怕也不会管这么多。 但是,现在自己的男人这么有正义感,他也不能不挺一下。 于是,他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冷声道,“想想小杏是怎么死的吧。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就这么给人折磨死了。若是换成了你们的姐妹女儿,你们会怎么样?” 二人默不作声,心中却已经开始激荡。 严云启道,“念之,检查小杏的衣物。” 宁无心将小杏的衣服细细检查一番,“衣服上有多处破损,应该是在挣扎时撕破,有多处泥土的痕迹,说明行凶处不是室内。” “看看鞋底。把衣服递给我。” 宁无心依言照做,细细检查一番鞋子,“鞋底有不少干掉的泥土,还沾着一些踩烂的绿色叶子痕迹。” 严云启把衣服在鼻子间闻了一下,对宁无心道,“闻闻鞋子的问道。” 宁无心照做,皱了皱眉,犹豫道,“这是……薄荷?” “没错。就是薄荷。”严云启脸上露出微微喜色。 竟然有薄荷的味道,有了这个线索,凶杀地点应该可以找得到。 小杏被杀死的地方,必然生长着薄荷,气味只怕就是在挣扎之际压到了薄荷丛导致。 “王爷可要我将小杏开膛验尸?”宁无心检查完毕,随口道。 石清越感到一阵惊悚。 宁神医这么个高雅风华绝代之人,说着这么恐怖的事情和玩一样。 严云启沉吟一下,“不必。死因明显,暂时不用。” 石清越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人终于检查完毕。 仵作和石清越二人都是冷汗全流。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怎么懂这么多东西? 二人连忙将尸体整理好,接着送了二人去了蓝尚君的待客大厅。 路上,宁无心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淡漠道,“王爷如何知道仵作家里没有亲人?” 严云启微愣,解释道,“听仵作口音,应该是来自昭国北部,不是本地人氏。仵作的乡音如此纯正,说明老人家来到和州府最多不过几年。年纪这么大了,还千里迢迢来到异乡,要是有家人在身边,大多不会让他出来做这种天天沾着死人的工作。所以我猜他可能没有家人在身边,孤身一人。” 宁无心暗暗叹一番,心道,仵作的头髻偏向右边,自己一直觉得别扭,现在看来,恐怕是家里没有人给他梳头,他又是惯用右手的人,才给梳偏了吧。 自己的男人,看都看不见,都能推断这么许多出来,好厉害。 蓝尚君早已经在大厅候着,已经急得转来转去,一见四人进来,连忙迎了上去,“王爷辛苦!不知王爷查的如何?” 宁无心道,“小杏身体内有遗精,凶手必是男人。望大人放万婆子随我们回去。” 蓝尚君一头冷汗,心里大骂那个万念远。 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有好好查,真是死了活该! 现在还要牵连到我! 他连声道,“自然自然。”说着叫差役把万婆子带过来。 宁无心扶着严云启坐下喝茶。 蓝尚君取出一个小瓶子,来到严云启身边低声笑道,“王爷好本事,下官佩服的很。最近下官得了一个猫儿眼香壶,里面是天国特制的香料。王爷查案辛苦,尸体味道不好闻,还请王爷笑纳,算是下官的一番心意。” 说着,他便将小瓶子往严云启手中送。 严云启沉吟,猫儿眼做的瓶子,价值连城,接了就落他口实,将来很可能给他反咬一口。 但是,不接就是不给他面子,立刻树敌。 蓝尚君不是同道中人,现在却还不是和他翻脸的时候。 宁无心接过小瓶,姿态优雅的闻一下,微微笑道,“此香果真好香料,知府大人用心了。只不过王爷体质有点特殊,此香虽珍贵,却不好久闻。我刚才路过府衙的院子,看到竟然生着一些草药,其中的石斛和决明子正是对王爷的眼睛极好的,不若将那两株草药送我为王爷治眼疾,岂不是更有心意?” 石斛和决明子都是再常见不过的草药,蓝尚君心中阴沉,笑道,“这些草药如此常见,岂能当成礼物送?” 宁无心道,“知府大人不可如此说。这草药长在府衙里,吸收正气,自然比那外面卖的普通草药好了不知多少。如今给王爷治病,这草药的生长之处也是十分重要。” 严云启在心里忍不住轻骂,这个念之,真是胡搅蛮缠。 蓝尚君还在犹豫,只见差役已经将万婆子带了上来。 她一个四十多岁的人,经受一顿惊吓折磨,已经神志不清,立刻倒在地上。 十根手指淌着血,还怪异的扭曲着,一看就是受了夹刑。 宁无心走过去看了看她的手指,有些已经骨折断裂,怕是再也无法复原了。 宁无心在严云启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看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要发怒,连忙又抚着他的手肘安抚。 严云启不说话,整个大厅都十分安静,蓝尚君擦着额头的汗。 他刚才送猫儿眼香壶就是为了贿赂严云启,以免他看到万婆子的情况责罚他。 结果还没送出手,万婆子就被带来了。 严云启道,“万婆子既然已经成为残疾,只怕是不能再王府做工了。知府觉得责任在谁?” 蓝尚君慌忙道,“王爷明鉴,万婆子之事,下官实在不知。” 严云启道,“蓝知府日理万机,手下的人做了什么,自然是不清楚的。只不过这样的事情要是皇上知道了,只怕听起来不好听。” 蓝尚君一听说有禀报皇上的意思,立刻白了脸,他就算有后台,也敌不过皇帝亲弟弟的一道奏折! 他连忙跪下道,“求王爷指条明路!” 严云启沉吟一下,“万婆子既然已经残疾,日后生活难以自理。刚才知府的猫儿眼香壶价值千金,只怕也还不够照顾她一生……” 蓝尚君立刻道,“下官愿将香壶送给万婆子,并另送她千金,让她从此衣食无忧!” 严云启笑道,“如此,也算稍稍表达歉疚之意。此事不急,等找出凶手,证明万婆子确实不是凶手之时,再送她不迟。这段期间,万婆子还是待在府衙为好。” 蓝尚君心里叫苦,还要留在这里,万一这段期间万婆子出了事,自己该怎么解释。 他却无法不从,只好答道,“下官遵命。” 严云启这才起身,和蓝尚君虚假客套几句,又带了自己要的草药,才拉着宁无心,浩浩荡荡离开府衙。 蓝尚君和众典吏一直送到府衙大门外,黑压压的跪了一片,这才把两个瘟神送走。 接着,他命差役带了万婆子进自己家的客房,嘱咐仆役这段期间定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万婆子,还要找大夫来给她看病,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 一回到王府,严云启将包慈找来,叫他立刻带王府里的园丁来。 包慈二话不说,立刻照做了。 不多时,几个老实巴交的仆役就来到大厅里跪下了。 严云启问,“王府各处,种了薄荷的地方有几处?” 众人面面相觑,连忙把自己分管的区里的长薄荷的地方都说了。 严云启思索一下,立刻叫包慈带着宁无心去各处生长薄荷的地方查看。 这个凶犯要行凶,奸污,又要给小杏穿衣服,一定要挑一个隐蔽且不太能透出声音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又要在室外,可能性少之又少。 过了一个时辰,宁无心和包慈回来,却禀报并没有合乎条件的地方。 只不过花园里有一片薄荷丛,却有被压过的痕迹。 严云启皱眉。 凶杀地点,只怕就是花园了。 只不过,什么地方,才隐蔽又不太能透出声音? 第12章 【案件一】案发地点 严云启微微皱眉道,“花园里有什么?” 宁无心道,“花园里有上百种植物,现在正是菊花盛开时节,东面是一个荷花湖,西边有一座假山,假山上有一座凉亭。” 严云启眼皮一跳,“假山下面查了没有?” 宁无心摸摸眉毛,发出一声轻微的“啊”。 原来如此。 有些假山在造的时候,下面是中空的,里面做成山洞的样子。 宁无心想,自己这么荡漾都没想到,那可是偷情的好地方。 山洞里在夜晚自然十分隐蔽,声音也不太传的出。 严云启对宁无心道,“先休息一下,等下带上火把,去那里看看吧。” 山洞阴暗,说不定凶手没有把证据全部清理安静也说不定。 “好。” 严云启又向着包慈道,“派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禀王爷,只有小半天的功夫,还未曾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请王爷给小的半天时间,晚上小的再和王爷禀报。” 包慈有些欲哭无泪,自己本来就不是做这个的料,他为人细心体贴,本来就是为了侍候人的。 严云启点头。 若是包慈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今晚要和念之商量一下,另外找人去调查了。 宁无心上前来坐在严云启身边。 包慈看着两人,总觉得有点怪异。 这个气氛是不是太自然了一点? 身体的碰触是不是太亲切了一点? 自己要是挨得这么近,王爷早就自行分开了,哪会像现在一样,还偏着头向宁神医微笑?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鼻子要碰在一起了?!! 宁无心冷声道,“包总管,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包慈连忙领命去了。 舜国民风不开放,男人和男人的事情,是少之又少。 不要说他没见过,连听过的事情都不多。 一定是自己看的方式不对! 宁无心看着严云启,继续同他说笑,心中高兴不已。 第13章 【案件一】难看事情 宁无心扶着严云启,一路向王府花园走去。 包慈举了一个火把跟在后面。 三人终于来到花园。 此时正是秋季,但翔国地处南部,气温较高,此时花园中还是一片绿意。 宁无心将严云启领到假山山洞中,包慈将火把点燃了。 山洞并不大,但是供两个人在里面翻滚绰绰有余。 宁无心蹲下来,一寸一寸细细勘察。 现在是工作时间,他向来公私分明,做事的时候十分投入。 过了半个时辰,他站起身来,向严云启报告情况,“山洞中有多处遗精痕迹,有人在这里偷情已久。一处有混合在一起的血迹和遗精,比较新鲜,应该就是这几天留下的。我在一块突起的石壁上找到一块拉扯下来的小布条,水红色,初步看来,和小杏身上的布料相似。这个地方,可能就是案发现场。” 严云启点头,心中一动,“包慈,和小杏同睡一屋的丫环有几个?” 包慈想一下,“三个,若冰,若水和小桃。” “我和宁神医先回去,你叫那三个人来见大厅见我。” 包慈连忙领命去了。 宁无心道,“那三个丫环说对小杏上吊一事毫不知情,王爷想和她们问什么?” “小杏半夜出门,其他三人没有发觉,说明是她自愿出门的。为什么会自愿出门?既然这山洞中有人在此偷情已久,我猜她是半夜私会情人。” 宁无心点头,“原来如此。那情人只怕就是凶手。” 严云启若有所思,并不答话。 不多时,包慈已经带了三个丫环来到了大厅。 三人连忙跪下。 严云启清清喉咙,“你们三个,谁和小杏最为亲密?” 三人不说话,一个丫环却略微有些发抖。 其他两个也同时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 宁无心指着发抖的丫环道,“你留下,其他二人先出去候着。” 包慈连忙把那两个带下去了。 丫环发抖的更加严重,连连磕头。 严云启温声道,“叫什么名字?” “奴婢若水,什么也不知道!” “小杏死了,你可难过?” 丫环眼中顿时有些湿润,“小杏和我感情不错,自然是难过的。” “可想为她找出凶手?” 丫环不说话,心中实在怕得很。 严云启故弄玄虚道,“小杏昨夜托梦于我,说她是被自己情人所杀,自己在府里最亲密的姐妹知道详情。还来不及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她就被阴司拖走了。你若再不说,她在下面不瞑目,迟早会找你麻烦。” 若水脸上立刻露出吓坏了的表情。 小杏有情人这件事,只有自己知情。 她这几天被心中这件事情折磨已久,战战兢兢,却就是不敢说出来。 王爷知道这么多,定是因为小杏托梦啊! 她哭起来,“奴婢知罪了!王爷恕罪!但是奴婢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严云启心里一宽,“你把你知道的慢慢说一下。” 若水擦了擦眼睛,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小杏自从一个多月前开始,半夜出去了几次。 被若水发现后,小杏敌不过她的追问,羞涩的告诉她自己和府里的一个小厮两情相悦了,不过就是不肯说他的名字。 此事事关重大,若水也不敢乱说,直到现在也还没有人知道。 严云启沉吟,小杏一个女孩子,这件事当然不敢乱说。 但是男的那里,就不知道有没有炫耀了。 怎么把他揪出来呢? 严云启思索一会儿,把包慈招了进来,叫他在旁边候着。 接着,他对若水道,“明日一早,你就离开王府,找个地方躲两个时辰才回来。” 若水心里虽然纳闷,却马上应了。 严云启又对包慈道,“明日若水一出门,你就在王府里散布消息,说若水知道小杏有个情人,只怕就是凶手,现在已经往府衙去禀报了,等下府衙就会来抓人。” 包慈连忙也应了。 严云启嘱咐,“此事事关重大。能不能引那个情人上钩,在此一举。你们千万不可透露风声,一定要把戏做足。若有闪失,必定严惩。” 两人连忙答应,接着便告退了。 严云启思沉,若那情人是个沉不住气之人,明天必定上钩。 若那是个沉得住气的,那就要再思索别的办法了。 宁无心看着严云启严肃的表情,心里黯然,“明天要抓人,今晚只怕又有很多事情要思索考虑准备了。” 等一下晚上都不知道会不会有进展。 他看看时间,已经是傍晚,两人算是忙了整整一天,腿都有点酸。 他扶着严云启站起来,轻声问道,“王爷饿不饿,要不要用晚膳?” 严云启的心里有点喜悦:“念之陪我用饭吧。” “嗯。” 第14章 【案件一】同床共枕 用过晚膳,又在添岁的服侍下四处走了走散散步,严云启回到自己的卧室。 今晚有很多东西要考虑,只怕会睡得很迟。 念之……只怕也要陪自己睡得迟了…… 想到宁无心,严云启心中又开始有些不安。 自己对他的心情似乎有点怪,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好不同意找到一个人给自己勘察现场,怎么能因为这些奇怪的事情而破坏了关系? 宁无心刚刚洗完澡,走进严云启的卧室,看到严云启正在趸眉思索的英俊侧脸,心里一阵狂跳,既兴奋又紧张,“王爷。” 今晚,要见机行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两人各怀心思,气氛有些诡异。 严云闻着身边人微微散发出来的刚刚沐浴之后的清香和湿气,皱了皱眉。 这样叫他怎么专心工作?! 他清咳一声,“念之,我们开始吧。” 宁无心感到一阵晕眩。 开始……什么?! 王爷你说话好暧昧! 还用那种沙哑的声音说! 他明知严云启说的是开始阅读王府几百人的资料,心里却忍不住开启了□□的小剧场。 “念之,我们开始吧。”严云启微笑,慢慢将二人衣服脱下。 “王爷,你要我从哪里开始?”宁无心羞涩。 “就从那里开始吧。”严云启轻轻一指。 “王爷……你好色……”宁无心脸色绯红,扭扭捏捏一番,接着迫不及待的咬上身边人的大鸟。 宁无心定定神,这是美好的将来,如今只能向往。 现在,自己还在艰苦的奋战,这才是残酷的现实。 他看看桌子上李大总管亲自送来的堆得极高的资料,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 现实……果然很残酷…… 今晚都还不知道能不能睡…… 添岁早已泡好了茶,备好了点心,就在一旁侍候。 严云启思索一下,“你先下去吧,叫包慈过来。” 添岁虽然机灵讨喜,但是自己要查的事情是机密,还是叫个知情的人侍候比较好。 添岁连忙应着退下了。 宁无心拿起第一份资料,阅读一遍,将重点和严云启说了。 严云启点头,“下一份。” 两人一边讨论王府里下人侍卫的资料,一边讨论案情,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讨论得出来的重点,就由宁无心在纸上记下。 包慈站在一旁,不时替二人端茶倒水,点烛研磨,慢慢的自己也犯困起来。 三个时辰后,资料已经整理的七七八八。 宁无心平时睡得早,这时已经是连眼睛也睁不开了,困倦的趴在桌子上。 包慈也连连打哈欠。 严云启和宁无心今晚从王府的一百五十个侍卫里,挑选了十二个身家清白,年纪适合又武艺高强的人,明日见过他们之后,可以选几个出来重点栽培成亲信。 当然,前提是他们不能是凶手。 严云启也在所有人的资料中寻找可能是凶手的人的蛛丝马迹。 他心中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凶手,应该不会是小杏的情人。 凶手的手法太过于残酷,像是泄愤。 既然小杏已经和他两情相悦,为什么要杀人奸尸? 就算他是变态,喜欢这一口,要下手,又为什么不在第一次下手? 他皱起眉,那个右脚被掀掉的指甲,这才是最大的疑点。 宁无心打起了轻微的呼噜。 严云启思虑停止,微微笑起来。 今晚累坏了他了…… 包慈轻声道,“小的把宁神医叫起来回屋睡吧。” 严云启微一摆手,“不必。让他在我这里睡吧。” 你睡着了老老实实的,不弄得我难受,我又何尝不想和你亲近。 “是。”包慈应着,要把宁无心抱起来。 宁无心无意识的咕哝了一声,环上了包慈的脖子。 包慈满脸通红,这神医虽然是男的,气味却好闻的很,样子又这么好看,自己竟然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起来。 严云启听着宁无心毫无防备的声音和包慈突然加速的呼吸,不禁皱了皱眉头,“放下他,我来吧。” 包慈一怔,“王爷,您的眼睛……” 严云启道,“你下去吧。不用再管了。” 包慈连忙退下了,把门关好,心中还是跳得厉害。 严云启走到宁无心身旁,轻轻掰着他的身体,把他抱了起来。 宁无心睁开惺忪的眼睛,立刻清醒,心里一阵颤抖。 这个人,竟然在抱着自己…… 他把头埋在严云启的肩窝,深深汲取他的味道,心里荡漾起来。 严云启抱着他的腰,心里也在有些不镇定。 腰好细,身上混合着沐浴后的清香和常年带着的草药味,实在是撩拨人的神经…… 怪不得刚才包慈那个样子…… 他不禁有些不爽。 这么没有防备,还发出那么一声勾引人的咕哝,什么人抱你你都不知道吗?! 虽然看不见,但是严云启对自己的房间已经很熟。 他慢慢走到床边,将宁无心放了下来,给他盖好被子,转身离开,想再去思索一下案情。 宁无心感到那个人竟然放下自己就要走,心里一阵不舍,十分贪恋那个人温暖的怀抱,忍不住发出轻声抱怨,“嗯——不要走——” 严云启一顿,“念之醒了?”脸色不禁有点发红。 宁无心脑中飞速旋转,要是自己醒来,气氛必定尴尬。 还是……装睡比较好…… 说不定那个人会有什么行动…… 于是,他不说话,一会儿之后,轻声打起呼噜。 严云启等了一会儿,听到那个人的呼噜声,微微放下心来。 原来……是说梦话吗? 思考案情在哪里都无所谓,严云启想了一下,在床上也坐了下来,靠着床头继续思考。 如果小杏的情人不是凶手,那个人是怎么把小杏半夜唤出来的? 小杏和那个情人平时又是怎么互相联络的? 凶手又是怎么知道小杏和那个情人的约会地点就是在假山下? 什么样的人,才能把这些资料都弄到手? 看来,一定要把那个情人给揪出来…… 明天若是能把那个情人抓到手,事情会明朗许多。 宁无心感觉到严云启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心中不禁十分激动。 可是他等了半天,身边的人就一直在静静坐着,什么行动也没有,心中烦躁了起来。 总是这样子,一点进展也没有,自己应该怎么办? 又要霸王硬上弓吗? 宁无心咕哝一声,翻了个身,抱住严云启。 严云启思虑一顿,轻轻把宁无心推开。 宁无心不禁委屈起来,又翻身抱过去,一边还打着呼噜。 严云启心里开始生气,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干脆抱了自己的被子,把宁无心的腿拉开,想到躺椅上去睡。 宁无心一阵焦躁,这个人好不容易要和自己一起睡,怎么这样就被吓走了? 他拉住严云启的胳膊,把自己的脸贴上去,身体却规矩了起来,腿也重新回到自己的被子里。 严云启阴沉的盯着他,试着拉了拉胳膊,却有点拉不开,又在床上坐了下来。 宁无心心里委屈着,却也不敢再做什么。 看来还是要慢慢来…… 他的心里渐渐平静,忙了一天累的很,早就过了自己应该睡觉的时间,搂着那个人的胳膊又舒服的很,慢慢的终于沉入梦乡之中。 严云启感觉着身边人好久都没有动静,渐渐放下心来。 你老老实实的,我才好和你正常相处。 我的腿那里那么敏感,你整天蹭算是怎么回事? 夜已经深了,明天还有事情要做。 身边的人似乎已经睡得很熟,严云启平躺下来,也打算要睡觉。 刚刚沾上枕头,宁无心轻声咕哝一声,似乎是被略略压倒有些不适。 严云启调整一下姿势,感受着身边的人温热平稳的呼吸,忍不住伸出胳膊,将他轻轻抱了起来。 宁无心无意识的哼了一下,似乎舒服得很,靠了上来,脸贴在身边人的脖子上。 严云启脸上不禁露出微笑,伸手摸了摸身边人的脸,渐渐进入梦乡。 第15章 【案件一】话说晨勃 清晨,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空气清新的很,又有点冷。 宁无心往自己抱着的热源处缩了缩,好舒服—— 朦胧之中,脸上怎么有一粒小突起? 嗯——吸一下,再舔一下—— 舔了半天,他慢慢清醒了,睁开眼睛。 原来,自己正靠在一个人的胸口。 宁无心心中流泪,原来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简直比做梦还要美好。 昨晚睡得那么温暖,那么舒服,原来是睡在这个人的怀里。 他忍不住又倒回去,蹭两下,心里兴奋又泛甜。 两床被子几乎全都卷在自己身上,身边这个人的身体几乎有一半没有盖上。 宁无心心中甜蜜又愧疚。 他轻轻坐起来,拉起被子,慢慢慢慢的扯过去,生怕惊醒的身边的人…… 扯到一半—— 呃……等等……这是什么? 身边的人亵裤之中,明显有异状。 双腿之间,分明有一座宝塔矗立,气势雄伟,叫人叹为观止。 宁无心脸色严肃起来,眯起眼睛。 他行医多年,自己也是男人,对眼前的情形可以说是十分熟悉。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下—— 咳咳——这就是生理反应,哪个男人都有的——晨勃。 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大小形状如何? 色泽光润度又怎么样? 宁无心心里挣扎的厉害。 怎么办? 应不应该见个面? 心里想看的很,又怕那个人暴怒。 他望着矗立的宝塔,又抬头看了看严云启。 那人紧闭着眼睛,呼吸均匀,还在熟睡。 宁无心开始心跳的厉害。 看一下,他就看一下。 想到这里,他压抑不住心中的渴望,轻手轻脚的将严云启的亵裤拉开—— 一样东西轻轻一弹,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的眼前。 宁无心搓搓手心,眯起眼睛,火速对眼前的东西进行评估。 色泽是优雅的淡色,非常养眼,还隐隐泛着光泽,说明很健康。 形状堪比他医书里的图样,非常优美。 至于大小——宁无心吞吞口水,看看自己的手——握,握的过来吗? 他身为大夫,这个东西不知道见了多少,眼前的这个,就算拿他十分吹毛求疵的眼光,也找不出什么毛病。 然后,他心里狂跳着,头脑发晕,嘴巴像有了自己的意志—— 等他发觉时,自己的嘴巴正紧紧贴在上面。 脑子里不断有词汇涌现出来,“酥麻”“销魂”“晕眩不止”到底是什么滋味,自己今天总算明白了…… 几年后,宁无心想起这个早晨,对严云启感慨道,“这个,才是我和你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啊。” 此话一出,某人暴怒,宁无心被罚禁欲半个月,让他委屈不已,苦不堪言。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 严云启缓缓睁开眼睛,皱起眉头。 有个人正躺在自己身边,呼吸均匀。 他摸摸自己的身下,没有异状。 他又拉拉裤子,也系的很紧。 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自己的那个部位被一只猫舔了几下。 真是……这几天想太多了…… 他甩甩头,把自己压在宁无心脖子下面的胳膊轻轻抽出来,开始摸索自己挂在床边的衣服。 手臂不禁一晃,他连忙甩了甩,昨晚被念之压得好酸。 接着,他听见“嘤咛”一声,身边的人打了一个哈欠,坐了起来。 “念之昨晚睡得可好?”严云启不经意的问。 “好,一觉睡到现在,连梦也没有做。”宁无心心里奸笑,你抱着我睡我当然睡得好,又冷起声音,也状似不经意的问,“王爷睡得可好?” “也好。”严云启已经把中衣穿好。 你没有一直碰我的腿,又没有在我身上晃,我当然睡得好。 他站起来,要摸索着找外衣。 宁无心连忙下床,拿起严云启的外衣,帮他披在身上,接着对外面道,“添岁!侍候梳洗!” 门“吱呀”一声,添岁抱着脸盆和洗漱用具进来了。 他抬头,只见宁无心穿着中衣,头发柔顺的披散在脑后,正在帮严云启系腰带。 添岁猛地脸红起来。 两个都是男人,怎么感觉就那么亲近和……暧昧…… 严云启道,“把脸盆放下,把刘统领和包慈请来。” 添岁把脸盆放在桌子上,忙应着去了。 宁无心把严云启扶到桌边坐下,亲自为他梳洗,把严云启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 梳头时,宁无心还为他好好的按压了一下头部的穴位,让严云启舒服的在心中喟叹不已。 之后,他才开始穿衣,就着脸盆里的水也梳洗了一次。 刘统领和包慈来到严云启卧房时,两人已经整理完毕,正襟危坐。 刘统领名唤刘飞岩,是王府的侍卫总统领,年纪已经有五十多岁,几年来尽职尽责,算是一个十分忠厚的人。 严云启道,“刘统领近日可好?” 他其实从来没有和刘统领说过话,不免有点尴尬。 刘飞岩心里有点纳闷,王爷平日里没有事情从来不和自己说话,今天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劳王爷挂心,属下应时常来向王爷请安。” 严云启道,“今日有件大事,需要刘统领替本王做好。” 刘飞岩道,“王爷只管吩咐。” 严云启向包慈道,“若水可出门了?” 包慈回禀,“若水刚刚出门。” “好。你现在就把消息散布出去。刘统领带领你的侍卫军给本王看好了,说府衙有令,不允许任何人出入王府。谁要敢逃,立刻给我抓起来。” 两人领命,连忙退下各自准备。 ———————————————————————————————————————— 半个时辰后,王府内在疯传一个消息,死去的小杏原来是被自己的情人给杀死了,小杏的姐妹若水知道那个情人是谁,已经向府衙报案去了。 这个消息由洗衣房里张大妈传出,现在连洗茅房的齐老头都知道了。 王府一时沸腾起来,都在猜那个情人是谁。 再过了半个时辰,包慈从王府外面跑着进来,说远远看到了一队官差,浩浩荡荡向王府而来,大有要抓人的意思。 他气喘吁吁,神色紧张,把王府里弄的喧喧嚷嚷。 大家都在议论,官衙要来抓人啦!那个官衙,一进去就要严刑逼供,根本就出不来啊! 到底那个人是谁啊? 一时人心惶惶。 不多时,严云启得到消息,说一个小厮仓皇之中,企图爬狗洞逃跑,被几个侍卫抓到,正被提着来见他。 严云启得到消息,脸上露出微笑,终于放下心来。 这个要逃跑的人,只怕就是小杏的情人了。 若是此人不上钩,只怕自己还要再费一番心思。 现在看来,此人绝对是个沉不住的人。 小厮被提着来到严云启面前,摔在地上。 他整个人被吓得牙齿打颤,大叫不止,“王爷饶命!小的冤枉!” 严云启喝着茶不说话,故意吊这人的胃口。 等小厮安静下来,他缓缓道,“大胆歹徒,杀人行凶,还敢狡辩?”说着唤道,“来人!将他打死!” 几个侍卫一拥而上。 小厮已经吓得脸色发白,鼻涕眼泪一起下,连尿也被吓了出来,“王爷饶命!小杏真的不是小人杀的!” 严云启声音冷峻,“胡说八道!小杏不是你杀的,你逃跑做什么!” 小厮哭道,“小人确实与小杏有私情,不敢隐瞒!但是小杏死的那天晚上,小人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睡觉,完全不知情!请王爷明察啊……” 严云启的声音缓和下来,“本王就听你把全部的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若是不合情理,立刻打死!” 小厮连忙磕头,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 他和小杏在王府里碰到几次,看对了眼,慢慢有了些情意。 一天,他接着能与她说话的机会,终于向小杏提出半夜私下见面。 当夜,两人在花园假山中相会,成了好事。 之后,他又几次相约,两人又相会了几次。 小厮哭道,“小人本来是想娶小杏为妻的,绝对没有始乱终弃的意思!” 严云启喝着茶不说话,半晌才缓缓道,“小杏死了,你却连面也不敢露,算什么担当,谈什么情意!小杏把自己托付于你,也算是瞎了眼睛。” 小厮叩头不止。 严云启又道,“你和小杏私会,每次如何传递消息?” “西院墙角下有一个石榴树,我若想和她相会时,便在石榴树下放一块涂成红色的石头,那晚我便会在假山中等。” 严云启听了,心中一动。 这可是个重要的线索。 这样说来,那个犯人可能就有眉目了。 第16章 【案件一】真相大白 严云启对小厮道,“你和小杏有私情的事情,有没有对什么人说过?” 小厮磕头不止,“这件事事关重大,小的并没有敢跟什么人说。” 严云启点头,思量一阵,“小杏从小被卖到王府里来做丫环,孤苦无依,没有家人。她把终身托付于你,又因你而死,你说应该如何?” 小厮看严云启的意思,是要给小杏一个说法,连忙道,“但凭王爷吩咐。” 严云启沉吟一会儿道,“她的尸身还在府衙,你把她领回来安葬好,和她的牌位拜堂成亲,归入你族谱之中,也算给她个名份和归宿。” 如此,将来小厮若娶妻生子,小杏身为原配,也起码有烧香拜祭她的人。 小厮连忙应承,心中也是为小杏苦涩。 严云启道,“带宁神医去那个石榴树那里看看情况。” 小厮连忙应着,带了宁无心出去了。 严云启思索,石榴树是个关键线索。 那个凶手既然能把小杏半夜三更引出来,必然是通过石榴树给她发出了暗号。 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暗号的呢? 严云启喝着茶,心中已经形成一个答案。 能够成为凶手的,也就那几个人啊。 但是,自己现在一点确凿证据都没有,如何逼的真凶现形呢? 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不多时,宁无心带着小厮回来了。 宁无心在严云启耳边道,“石榴树的位置很偏僻,就在墙角。树面对的墙的位置,根部有一个小凹槽,红石头就是塞在凹槽里的,不注意的话,根本不能发现。” 严云启点头,此事不出他所料。 他对小厮道,“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王爷请说。”小厮心中叫苦,怎么还有事? 严云启叫其他所有人退下,大厅里只剩宁无心和包慈,才道,“我要你去府衙的大牢住几天。” 小厮立刻打起哆嗦来,“王爷,小的真的无罪,也愿意娶小杏为正妻。请王爷饶过小的一命。” 严云启笑了笑,直把小厮笑的毛骨悚然,磕头不已。 只听他高深莫测道,“叫你去坐牢,不过是装个样子。你不去,我这里就找不出凶手。你若不去,就真让你做凶手,你去不去?” 小厮心中叫苦,就算去了,要是王爷找不出凶手,自己岂不是也要做凶手? 他央求道,“只是……装个样子?没有严刑逼供?” 严云启不说话,只是慢慢喝茶。 小厮等了半天,王爷连个保证也没有,自己却别无他法,只好道,“但凭王爷吩咐。” 严云启喝茶喝了半天,直把小厮弄的提心吊胆,才叫了侍卫进来,叫他们把小厮送去府衙。 临行前,他又对包慈嘱咐了几句话,叫他亲自将小厮送过去,嘱咐蓝尚君不可以用刑,只在他牢房里待几天,同时把小杏的尸身收了,准备安葬。 包慈这才带着几个侍卫和小厮走了。 严云启皱眉,凶手到底是哪个,怎么逼的他承认呢? 手上证据不足,这实在是一件难事。 宁无心站在旁边,为他倒茶端水,一句话也不说,并不打扰他思考。 严云启道,“念之,你说,凶手为什么把小杏的指甲盖给掀走了呢?” 宁无心皱下眉头,耸耸肩膀,“不知道。是杀了人留作纪念吧。” 严云启眼神一懔。 他一开始就是这么认为,现在连念之也是这么想,只怕真是这么回事。 要是果真如此,只怕他们碰到的是个—— 严云启站起来,“念之,随我去一趟府衙。” “去府衙?要做什么?” “见仵作。” 宁无心扶着严云启刚要出门,只听远处一个仆役前来禀报,“启禀王爷,府衙杨仵作求见。” 严云启心中一喜,连忙道,“请他进来。” 自己刚才还在思考如何劝说仵作,想不到这个人竟然来寻自己了。 此案果然有望! 两人在大厅里坐好,杨仵作佝偻着背进来了,似乎有重大心事,显得十分苍老。 一进大厅,他就捂着膝盖,一边叫着王爷,一边艰难的跪下来行大礼。 严云启连忙微笑道,“仵作免礼。” 接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老人家请坐。今日可好?” 杨仵作不敢坐下来,只在旁边站好了,“劳烦王爷挂心,小人实在担当不起。” 严云启微笑不语。 杨仵作清清喉咙,干涩道,“小人听了王爷和神医的话,昨夜思虑整宿,一夜没有睡好,觉得良心难安。此次来见王爷,是要告诉王爷关于此案的事情。” 严云启心中有些激动,连忙吸一口气,“老人家请说。” 杨仵作脸色有些沉痛,“小人在和州府衙当仵作只当了两年,小杏这个样子的女尸却不是第一次看见。” 严云启眼睛一眯,“仵作请讲。” “小人知道这里面事关重大,每次遇到这样的女尸,都多留了一个心眼。算起来,小人已经见过了四具女尸,都是杀人奸尸,右脚趾盖被掀走。” 严云启皱眉,自己预料的果然不错。 掀指甲盖这个行为,实在像极了宁无心所说的取走战利品。 这么做的人,通常十分享受杀人的行为,很有可能是个惯犯。 而且,凶手冷静凶残,这一系列的杀人穿衣悬尸,凶手似乎都有条不紊,绝对不是生手能够做出来的。 宁无心倒是有些惊异,“之前的案子破了吗?” “两案至今悬疑未解,另外两案判了凶手,已经……斩首。” 严云启脸色阴沉起来,“只怕也是用了刑吧。” 仵作垂下头,咬咬牙,反正今天是要豁出去了。 他朗声道,“当时两个凶手一直都喊冤枉,一个熬不过大刑,认了。另外一个被大刑折磨的昏死过去,是失去意识时画的押。到死都不肯承认的那个,据说以前得罪过蓝知府。” 严云启心中大怒起来。 这种冤狱之事,简直到哪里都是一样! 蓝尚君这个官,自己早晚有和他对上的一天! 他平静一下心情,对仵作温声道,“今天老人家对我说的事情,千万不要外传。如果蓝知府问你今天来我府上什么事情,你只说我叫你来讲说小杏尸体的事情。” 仵作眼中已经热起来,哽咽道,“王爷不必挂心小人。小人一把老骨头,能得遇青天大老爷,是小人的福分。只要王爷能找出凶手,为死去的女子报仇,小人死而无憾。” 严云启低下头来,宁无心也默默无语。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严云启细细问了那之前四个女子的身份和死时的情况,把几个案件都了解清楚,老仵作才慢慢走了。 宁无心沉默半晌,“王爷心中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了吗?” 严云启慢慢点头,“他只怕已经作案很久。发现尸体的有四起,没发现的只怕更多。他以为无人抓的住他,这次竟然在王府里作案,本王一定把他揪出来。” 宁无心眼睛一亮,“是谁?要怎么抓住他呢?” 严云启微微一笑,“叫包慈把我们昨晚选的十二个侍卫叫过来。同时,宣布杀死小杏的凶手已经被抓住送往府衙,王爷高兴,要设宴慰劳对此案贡献过的人,请他们在花园里吃饭!” 宁无心马上照办。 ———————————————————————————————————————— 晚上,和王府花园里灯火通明,一片欢笑之声。 刘统领坐在上座,就在严云启下手位置,和宁无心相对。 王府里几个管家,捉住小杏情人的几个侍卫,小杏的几个姐妹和管理王府花园的几个园丁也都带着他们的家眷坐在下面的席上。 大家全都向王爷和他身边的绝色神医轮番敬酒。 刘统领笑道,“王爷和神医神机妙算,竟然捉到杀人凶手,实在让人佩服。” 严云启笑着说惭愧。 刘统领又对着二人吹捧几句,三人相谈甚欢。 不多时,一个侍卫来到宁无心身边,耳语了几句。 宁无心在严云启耳边微笑着,不动声色道,“王爷,你要找的那个东西没找到。” 严云启脸上平静无波,轻声说道,“应该不好找,那就去准备下一步吧。” 说完,他继续和大家饮酒作乐。 宁无心连忙和侍卫吩咐了。 侍卫领命之后,立刻退下。 又过了一刻钟,严云启脸上已经泛着红晕,哈哈大笑道,“今日实在尽兴!大家继续吃喝,尽兴为止!本王不胜酒力,要去休息了!” 大家连忙从席上下来,跪着送人。 包慈和宁无心把哈哈大笑的严云启扶着走了。 不多时,刘统领也退了席,花园里只剩下一群侍卫和下人。 没有了上司主子,所有人都放了开来。 一时间,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吵吵闹闹,不成体统。 正热闹的时候,突然传来几个人的喊叫声,“不好了!南院走水了!好几个房间都被烧了!” 席上的人尚未喝的大醉,大家马上吵闹大叫,呼喊救火,一时间纷乱无比。 几个管家怒叫道,“快从湖里取水救火!” 众人纷纷攘攘,全都去找水桶脸盆,跑去救火。 一到南院,果然见几个房间里有浓烟冒出来,院子里已经乱成一团,很多人在跑进跑出。 一个人一见到这种情况,心里焦急。 他的房间就在冒烟的屋子旁边。 里面,有他十分重要的东西。 他咬咬牙,要是那个东西不见了,他实在不舍得的很。 他看看周围,又看看房间,要是现在冲进去,只怕还来得及。 想到这里,他再次匆匆环视四周,确定无人注意他之后,他飞似的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很快的拿走了一样东西,又挖出了自己积攒的银两,冲了出来。 一出来,宁无心和几个侍卫已经站在门口。 他眉头一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宁无心一个眼色,几个侍卫立刻将他拿下,把他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 接着,几个仆役打扮的人腰酸背痛的走了出来出来,满脸黑灰。 他们手中都端着一个很大的炭火盆,那黑烟就是从炭火盆中出来的,南院根本没有失火。 宁无心接过东西一看,原来是一个孔雀小雕塑。 他把雕塑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脸上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王大叔,你一个管理王府草木的,怎么会这么重视这样一个风雅的东西,拼了命也要救?” 被叫做王大叔的男人脸色阴沉。 他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设好的圈套,就等他跳进去吗? 凶手不是小杏的情人,已经被抓到了吗? 怎么又寻到他的身上? 他们到底已经知道多少了? ———————————————————————————————————————— 被称为王大叔的男人被几个侍卫带到大厅,跪在严云启的面前。 严云启慢慢喝着茶,不说话。 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脸色阴沉,却不骄不躁,就在下边跪着,什么反应也没有。 严云启微笑道,“王易简,年四十三岁,和州府人氏,五年前来到王府做园丁,娶妻白氏,无儿无女。” 王易简声音丝毫不起波澜,“不知王爷把小人押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严云启单刀直入,“意思就是你是杀小杏的凶手。” 王易简轻哼一声,“王爷何出此言?” 严云启慢慢喝着茶,缓缓道,“小杏死的那晚,是自愿与人相会,说明有人知道了她和她情人的联络方式,在西院的石榴树下埋了一颗红石头。红石头平时埋藏的十分隐蔽,除了扫地的和管理那一区草木的,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人会注意到这些。” “王爷说的,小人完全听不懂。就算小人管理那一区的草木,也不见得一定是小人杀的人。” 严云启冷笑道,“话的确是这么说。但是我还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情。” 王易简不说话,却冷冷盯着严云启。 严云启继续道,“这个杀人凶手做下的案件不止这一件,几年前开始就已经屡次行凶。行凶,就要有作案时间。我查看你们几个人的资料,其他人都不常出王府,只有你因为要采办种子的缘故,经常出门。你的嫌疑又深一层。” 王易简冷笑一声,“小人斗胆问一句,王爷可有证据?不过王爷既然已经认定是我,把我送去府衙严刑逼供即可,根本不需要证据。” 严云启喝着茶,缓缓道,“这些被杀的女子,有的已婚,有的未婚,却都有共同之处,就是她们都有相好。这个凶手,不知以前遇到了什么事情,对这些女子恨意极大。” 王易简的脸上闪出阴狠之色。 严云启对宁无心道,“念之,东西可找到了?” 宁无心将雕塑放到严云启手上,并把几块从雕塑上掰下来的东西放在他手上,“王爷,这是个孔雀小雕塑。我刚才仔细看了看孔雀的羽毛,从上面拆下来这些东西。” 严云启摸着拆下来的东西,将它们散落在王易简的身边,赫然是人的指甲。 “这些女子身上的东西,你必定日日抚摸,仔细回味当时将她们杀死时的情景吧。房间失火,你也对这些战利品不舍得的很,一定要把它们救出来吧。” 王易简不说话,脸色一会儿狰狞,一会儿恍惚起来。 严云启对宁无心道,“一共多少片指甲?” “一共是十二片。” 严云启叹道,“十二片指甲,就是十二个人,你做下这么多的案件,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易简还是不说话,过了半天,突然大笑不止。 严云启叹道,“今晚先把他关起来,明日送府衙吧。” ———————————————————————————————————————— 第二天,王易简平静下来之后,道出了事情的所有经过。 他在讲述的时候,十分冷静,甚至隐隐带着一种兴奋和迫不及待。 他和另外一个园丁负责西院的草木已久。 近一个月,两人都发现了石榴树下偶尔会有红石头。 另外一个园丁并不在意,王易简却长了一个心眼。 一天早上,他已经处理过石榴树,再次经过的时候,却看到一个小厮在旁边鬼鬼祟祟。 小厮一走,他马上去查看,果然看到树根凹槽处多了一颗红石头。 小厮长得清秀好看,他对这方面的事情又特别敏感,立刻联想到这个小厮说不定是有了人。 暗通款曲之人,多数有他们的联络方式。 他马上意识到,这个未必就不是一个联络方式。 此处十分偏僻,平时也没有多少人经过。 于是,他立刻开始仔细回想,这段期间有什么女子经常过来转悠。 这一想,就想到了小杏身上。 小杏无论是做事还是回屋都不应该经过这里,最近却时常看到她的身影。 他想,这两人肯定有事情。 只怕已经成了好事了。 此念一出,他再也忍受不住,血液沸腾,立时就想把她杀了。 于是,当天晚上,他便在小厮门口不远处候着。 果然三更过了不久,小厮就出来了,鬼鬼祟祟的看了周围半天,来到了花园假山中。 王易简悄悄尾随在后面,躲在暗处观察。 过了不久,一个穿了裙子的身影也走进了假山洞里,里面隐隐传出低微的声音。 王易简嗜血的欲望慢慢升腾,根本忍受不住。 府衙冤狱已经毫不稀奇,自己这么多年也没有事情,这次只要把她装成吊死,自然不了了之。 就算查到是他杀,也肯定先会把小厮抓起来,绝对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于是,过了几天,他也往里面石榴树下塞了红石头。 当晚三更之后不久,他就走来花园。 没想到,这次小杏竟然来的比较早,正和他打了一个照面。 小杏一看有别人,担心自己的事情被人知道了,立刻就要跑。 他发狠之下,将小杏的口鼻捂住,制服在地上,不小心在薄荷丛中翻滚了一阵。 接着,他便将小杏的口鼻捂着,不顾她的挣扎,带到假山之中勒死。 之后的事情,就不必再说了。 ———————————————————————————————————————— 严云启问道,“你为何对这些女子有这么大的仇恨?” 王易简的脸色阴沉不定,非常恍惚,最终说出了理由。 他的母亲,是一个村子里未婚先孕的女人。 他从一出生,就没有父亲,被人指指点点,被小孩子拿石头砸,骂他是“杂种”“野种”。 母亲在家里时常哭泣,恨了的时候就打他踢他,骂他“为什么要出生”,叫他“去死”。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他十五岁,母亲过世。 他出外给富人家干活,喜欢上了一个看起来十分纯洁干净的丫环,也就是他现在的妻子,想法设法把她娶到手。 娶到后的第一天,他却恐怖的发现,自己的妻子原来已经没了初夜。 他觉得受了奇耻大辱,恼怒却不敢问到底那个男人是谁,怕自己承受不了这个答案。 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欢把事情闷在心里的人,这又是一件非常丢面子的事情,他无法告诉别人,心里憋屈的难受,变得疑神疑鬼,对妻子的情绪时好时坏。 逐渐的,他开始对这样的女人愤恨无比,认为她们伤害人的感情,罪该万死,全部该杀。 八年前,他偶然间发现自己一个邻居的女儿似乎和一个邻家的男孩好上了。 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他身边,他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厌恶,将那个女孩引到一处杀死,就地埋了。 自从那一次开始,他就发现这样的杀人很能舒缓他的心情。 而且,第一次的杀人,官府连尸体也没有找到。 他不禁胆大起来。 于是,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严云启和宁无心听了不禁默默无言。 ———————————————————————————————————————— 《舜严云启传》 天启六年,和王严云启一日得仙人点化,虽然凡眼不能视物,却开了天眼,有断狱之能。 和王府一丫环被发现吊死于柴房之中,和王不用大刑,三日之内破案,缉获真凶。 此凶手已经犯案八年,杀死十二人,和州府一时间人人交口称奇。 此案一破,两起冤案被平反,司狱万念远被查出私用大刑,残害良民,从吏部除名,一生不得录用,发配边疆。 知府蓝尚君有庇护下属,知情不报之嫌,被罚俸禄三年,从此和州府断狱之风立改。 圣上得知此事,甚为欣慰,赐严云启匾额“明察秋毫”。 从此以后,严云启破获无数案件,深得民心,民间提到这位王爷,都称他为“喊冤王爷”。 第17章 【案件一】醉酒之后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正值深秋。 风在院子里卷着地上干枯的黄叶飞舞,在空中打着旋,预示着严酷的冬日的来临。 宁无心缩缩脖子。 他与严云启毫无进展的关系一样就像这深秋一样萧索,实在让他气馁。 他把书桌上的十几本书整理好,小心的放在自己的药箱内。 这些书事关重大,谁也不能发现。 一发现,自己不但完全没有形象可言,也会受到某人的怒斥。 现在离小杏一案已经两个月了。 两个月来,宁无心除了为严云启治眼睛,也一直在帮他培训挑选出来的六个护卫。 啊,不是,是七个。 刘统领佩服王爷佩服的很,把自己的小儿子送来给王爷当差,就盼着他能跟着王爷学点东西。 蓝尚君这几个月很乖,提拔了石清越做司狱,自己三番两头来请安,场面上的功夫做了十足十。 自从小杏一案后,府衙倒是再也不敢用私刑了。 案子破不了,石清越就经常过来请教,严云启白天也忙的很。 两人都这么忙,当然……就没有时间发展感情,卿卿我我啊…… 宁无心两个月来时常和严云启同床共枕,美其名曰夜谈要事,美其名曰增进感情,促膝谈心。 他装病抽风明里勾引暗里诱惑,什么招数都用过了,严云启只要觉得太过亲近,就立刻把他推开。 宁无心敲敲脑袋,自己挑来挑去挑了这么久,怎么就挑了一个圣人呢?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心急太主动了,把严云启吓坏了? 但是,自己高冷不主动的时候,也根本捞不到什么啊。 肯定有什么东西,自己没有注意到。 所以,这几天他趁空余时间,去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书坊去买了一些教科书。 其中一本书里描述的情况引起了他的注意。 “银风瑟缩着身子,紧紧抓着被撕得破破烂烂的亵衣,眼中含泪,带着哭腔缩在墙角,‘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一边呜咽,一边试图盖住自己毫无遮盖的白皙双腿。东方立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发干,从下腹生出一股邪火,直将他烧的失去理智,兽性大发起来。” 宁无心默默的念着几个关键字,“失去理智,兽性大发”。 他觉得,这就是他和严云启之间的最大问题。 严云启太过于理智,太过于有人性,没兽性。 该如何把严云启激得道德沦丧,人性丧失,兽性大发呢? 他决定把银风的这一套欲迎还拒在今夜好好演绎给严云启。 不过,严云启看不到,视觉上的刺激肯定不会这么强烈,自己必须下一点功夫。 宁无心捏捏拳头,火速再一次把今晚的作战方法在头脑中过一遍。 —————————————————————————————————————— 宁无心轻轻推开严云启的卧室门,叫包慈把一坛好酒和几样小菜送进来。 他想了半天,既然自己不屑于用春药,为了让严云启道德沦丧,怎么也得需要酒这个道具。 包慈把酒菜放下,宁无心就冰冷着脸让他出去了。 严云启刚见了石清越回来,正在换衣服,听到动静,立刻偏着脑袋,微笑道,“念之今晚有兴致喝酒?” “一直以来都很忙,也没有时间庆祝王爷破案。今夜念之亲自下厨做了几样菜,给王爷助助兴。” 严云启在桌前坐下来,脸上微笑,他心里最喜欢宁无心贤惠的时候。 宁无心斟满了一杯酒,送到严云启嘴边,声音温软,“第一杯,恭喜王爷神机妙算,三日内破得小杏一案。” 酒不醉人,人自醉。 严云启觉得这时的气氛已经让他微醺。 念之……今晚实在是乖巧的很。 若是别人和他敬酒,他当然是要客气一番,说几句惭愧。 今天这个时候,他却很想说,念之喂我喝如何? 他忍住想要出口的那句话,端起酒杯,一仰脖喝下去。 宁无心连忙又奉上一杯,“第二杯,恭喜王爷得皇上赏赐。” 接着喝接着喝! 喝醉了好办事! 宁无心在心中狞笑,今晚灌不醉你! 严云启不说话,又喝了。 他的脸上微红,看起来已经有微醉之意。 宁无心心中大笑,这么点酒量,今晚教你醉死在温柔乡! 他连忙奉上第三杯,眼巴巴的看着。 谁知严云启这次轻轻一推,“念之陪我喝。” 说完微笑的坐着等。 宁无心心道,喝酒喝! 自己酒量虽也不大,实在不行了倒掉就是了,反正你也看不见。 宁无心端起一杯酒,一仰脖,全部灌下,这酒甜甜的,竟然没有什么辛辣的感觉。 他一皱眉,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再次喝完,咂咂嘴。 这酒味道好的不行,但是就是没有什么力量啊。 刚才在酒窖里逼着包慈拿酒劲最大的出来,竟然是这样水准的?! 这种酒怎么灌醉人啊? 今晚的计划不是要泡汤? 严云启理智正常,自己无论如何蜷缩在角落,无论如何梨花带泪,也不能引得他兽性大发啊! 宁无心越想越郁闷,又倒上一杯酒,喝了下去。 真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啊!! 严云启听见宁无心正在一杯接一杯的喝,心中不禁惊讶。 这个酒,名曰“千日醉”,刚喝下去没什么感觉,后劲却很大。 他的酒量这么好,最多也只能喝四杯。 念之的酒量好到这种地步? 他听见宁无心已经喝完第四杯,觉得应该出声阻止了。 还来不及说话,只听宁无心自言自语了起来,“呃,王爷,你怎么变成三个了?” 严云启心里不禁一软,这个笨蛋,原来已经醉了。 宁无心站起来,晃晃悠悠走向严云启,脚步不稳。 刚才第四杯一下肚,他立刻感到酒劲上头,浑身酥软,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浑身轻飘飘的,不能正常思考了。 宁无心一边笑,一边走到严云启身前,一个趔趄,倒在他身上。 严云启立刻抱住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以免下滑。 宁无心抱住他的脖子,摸着他的脸傻笑,“王爷长得真好看……” 严云启嘴角忍不住一勾,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 宁无心把嘴巴贴到他脸上,声音委屈,“王爷……我那么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要我?” 严云启一呆,喜欢? 宁无心更是不依不饶起来,撕开自己的衣服,把严云启的手放在自己身上乱摸,“王爷,我的身子又白又嫩,好摸的很,你为什么不要?” 严云启只觉得自己脸上的青筋开始抽起来。 手下的肌肤平滑有弹性,的确好摸的很。 不过……这样实在太危险。 他连忙把手移开,想给那个人把衣服拉好。 宁无心把他的手拨开,长长叹了一口气,软软的趴在他的身上,“王爷,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 好喜欢好喜欢? 严云启被那几句“好喜欢好喜欢”说的心动神驰,从心底生出一股悸动。 念之……那么喜欢我? 对我是那种感情? 为什么,自己明明是个瞎子啊…… 宁无心又喃喃道,“王爷……你是我喜欢过的第一个人……你不要我,我该怎么办……” 醉酒之后,情绪本来就更加容易激动,说着说着,他竟然哽咽起来,泪珠不断掉下。 第一个人……吗? 严云启在心里仔细咀嚼这几个字,只觉得像一汪春水,温暖无边。 他捧着宁无心的脸,轻轻擦着他脸上的眼泪,做着“嘘”的手势,“念之不哭……” 哄了几句,却得不到回应,严云启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 不久,怀里的人呼吸均匀,竟然已经进入梦乡。 严云启呆呆坐着,脑中的想法纷乱无边。 原来,这几个月念之这么多奇怪的举动,他以为是怪癖,竟然是因为喜欢。 自己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是他本来就正直,总觉得两人都是男人,自己又是个瞎眼,便下意识的将这个猜测剔除掉。 想到宁无心平时的举动,他不仅恨恨起来,你喜欢我,到底是喜欢什么? 想和我那个而已吗? 他捏住宁无心的下巴。 你如果只想那个,只想那个……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只不过,舜国民风比自己以前的昭国还要古板。 两个男人在一起,只会让人不齿,势必会遭到白眼。 他摸摸怀里人的腮,心中柔情涌动。 如果让念之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见人,岂不是要委屈怀里的人? 还是……不能在一起吧…… 严云启心里发堵,隐隐泛出不甘。 自己这两个月以来,为什么这么对这个人有这么多依恋和赞赏? 难道只是知遇之恩,感激之情吗? 他低下头,捏着怀里人的下巴,轻轻抬起。 念之,到底长什么样子? 自己眼盲以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能看见。 就算只是一眼,他也想看清楚这个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好好记在心上。 喉头不断动着,他忍不住的把唇轻轻印上。 心里一边喊着这样不对这样不对这样不对…… 舌头却一遍一遍的划过那人的嘴唇,感受着一阵一阵让自己颤抖的酥麻,欲罢不能。 第二卷:密室凶杀 第18章 【案件二】复仇女尸 漆黑的夜,僻静的小院,一个严密的小屋里传出了女人止不住的惨叫和男人的粗喘。 这个小屋做的十分牢固,只有一个窗户,还被铁杆隔着,像极了府衙的牢房。 “我就算被你折磨死……也一定要向你索命……” 凄厉怨毒的女声在夜晚更加让人心惊恐惧。 男人的粗喘渐息,低笑一声,拉起女人的头狠狠撞向墙壁。 撞击声伴随着女人的一声惨叫,接着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不多时,衣冠楚楚的男人从小屋里走出来,“周正,把她处理了。” 周正脸上毫无表情,马上进去屋内清理,一会儿便把一个麻袋扛了出来,用马车推着,赶往城外的密林。 他走了很久,终于选中一块地方,把麻袋扛下来,将它打开。 女人脸色雪白,身上什么衣物也没有,头上身上鲜血遍布,还带着许多烧伤。 她的双眼睁着,让周正觉得心里一阵毛骨悚然。 他连忙把女尸放在一边,自己开始铲土。 过了良久,一个大洞终于铲好。 周正急急忙忙把女尸推下去,只见那女尸眼睛还是睁着,让周正猛地一阵心颤。 那双眼睛,是在怨毒地看着我吗? ————————————————————————————————————————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着,外面飞雪连天,一片苍茫。 一打开窗把头伸出去,宁无心就能感受到那种自己几乎要消失在天地之间的心旷之感。 他把窗户关好,手里捧着小手炉,把身体紧紧的靠在旁边正在闭目养神的人身上。 他的身体较为寒冷,一到冬天就有点受不了,不像身旁的这个人,身体温暖的很。 宁无心哀怨的想,自从那天喝醉酒之后,这一个月以来,王爷再也不肯和他睡在一起了。 那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自己做了什么?! 一想起那天的事,他就觉得憋屈。 该灌醉的人没有醉,自己倒醉了。 一觉醒来,自己睡在王爷的床上,王爷却睡在躺椅上。 而且,当天早上,王爷就告诉他,二人在一起睡,多有不便,以后不可以了。 他无论如何撺掇利诱绞尽心思,那个人就是不肯再多说一句。 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有勾引成功,连以前有的福利也被取消了。 还有比这更惨的吗? 那天晚上的事情……就成了一个谜。 真是让他抓心抓肺狂暴不已。 宁无心再次往严云启身上蹭一下,摸上严云启的手。 没有用手炉都暖呼呼的,真不公平! 严云启仍然闭着眼睛,却把宁无心的手握在自己掌中,轻微的揉搓。 这个程度的碰触,属于安全范围。 而且,他早就发现宁无心十分怕冷,整只手冰凉。 “王爷,我冷……”宁无心这段期间对严云启冷惯了,连撒娇都很生硬,“你不怕冷,抱着我行不行?” 简直像是命令。 严云启对此却已经习以为常。 他半躺着靠着马车,让宁无心靠在自己身上,用自己的斗篷将他包住给他取暖。 宁无心把脸靠在身边人的脖子上,抱上他的腰,心里有点欲哭无泪。 都抱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就是突破不了进入下一步?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严云启在心里叹一口气,两人……是真的不能在一起吧。 他不着痕迹的亲着他的头发。 我明知不能这样和你继续下去,却又舍不得放开,这种心情你能不能了解? 宁无心问道,“王爷,李少言那封信,你是怎么看的?” 严云启的脸色严峻起来。 三天前,严云启突然收到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原来的严云启在年少时的陪读,李少言写的。 后来严云启去了封地,李少言则继续留在仕途,两人很久不曾联系。 李少言的信十分唠叨,先是花了几张纸叙述了多少年不曾相见的思念之情,又提起自己近几年的情况,接着说严云启这几个月在京师很红,皇上多次提到他,说他断案如神。 最后,他终于进入正题,说家里最近发生了一些怪事。 李少言的父亲名唤李奉天,是当朝一品威武将军。少言乃是他长子。 最近,父亲的一个贴身亲信,名唤周正的,十几日前开始疯疯癫癫,说家里有鬼,时常抱着头哭泣,有时又不住的叫喊。 有些仆役也十分惊吓的说,晚上去解手的时候,看到一个白衣女鬼在院子里飘行。 鬼魂之事,少言向来是敬而远之,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只不过,父亲五十大寿将至,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的房间里却悬挂了一段白绫,上面写着八个字,“残虐之恨,血债血偿”。 那段白绫底部绣了一朵梅花,乃是一个死去的丫环,名叫银霜的所绣。 府里一时疯传,银霜失踪已久,难道已经死了,还来寻仇? 为什么和李将军寻仇呢? 李奉先习武多年,现在时至严冬,晚上睡觉时又把门窗关好,有人晚上进入房间的话,他一定能发现。这片白绫,实在是十分诡异。 李奉先虽然嗤之以鼻,少言却思来想去,父亲生辰快到了,就怕会真的出什么事情,就瞒着家人找到了严云启,想请他来为自己出出主意。 李少言的信,的确让严云启起了兴趣。 他从来不信鬼神之说,有人在宅内装神弄鬼,这样的事情,恐怕不简单。 所以,他决定去少言家里看看。 藩王在封地,本来没有皇帝诏书不可以进京。 但是皇帝十分疼爱自己这个瞎眼的弟弟,特准他随时进京都好,不用诏书。 这倒是给了他方便。 严云启皱皱眉头,不说话,垂着眼睛思考。 宁无心撇撇嘴,把头埋在严云启胸前,慢慢睡了起来。 第19章 【案件二】夜半惊魂 按说,藩王的封地应该离京城很远。 一是可以镇守边疆,二是把他们支的远远的。 不然的话,藩王一有反叛之心,就是直逼京城,要收都收不住。 比如说,东南王。 比如说,雁北王。 当然,和王就比较特殊。 严云启眼瞎,没有军队,对皇帝没有威胁,所以,他的封地和州府就在京城旁边,一年起码要走个来回,以慰藉皇帝老子的相思之苦。 尽管如此,四辆马车载着严云启,宁无心,包慈,添岁,添福,刘毅昭和六个护卫,也在冬日里走了整整八天,才总算来到京城。 跟着严云启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就像宁无心,已经来过京城十几次,还在一些达官贵人家住过好几个月,对这里熟的很。 其中,对京城最不熟的,只怕就是严云启本人了。 决定来京城之前,他沉吟了许久。 自己是个假和王,来到京城,必然是要呈上褶子,等皇帝宣召的。 万一皇帝要见自己,那自己岂不是可能要穿帮? 但是,据包慈说,皇帝每年起码也要召见严云启一次。 就算现在不来,将来也是躲不过的。 他思虑半天,觉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既然如此,见招拆招便罢,就算皇帝怀疑自己不是本来的严云启,他也找不出证据。 没有证据,他能把自己如何?杀了吗? 把自己杀了,那他的弟弟岂不是永远回不来? 想到此处,他才最终做了决定,过来京城看看。 对于随行的人选,除了经常侍奉自己的包慈和添岁,他只带上了选出的六个侍卫和刘统领的小儿子刘毅昭。 最后,马车里还有一个空位,才把一个小厮添福给带上了。 说起这六个护卫和刘毅昭,宁无心最是自豪。 他辛辛苦苦培训了这七个人三个月,总算把他们培训的像模像样了。 调查审讯的技巧,主要还是严云启传授的。 宁无心传授的,则是如何保护现场,在现场采证的技巧。 这七个人也曾经被严云启吩咐参与过石清越的一些小案子,算是有了实际的经验。 严云启默默的感到欣慰,现在这种情况,竟然也和自己之前在昭国的情形有些相似了。 有了这些人,自己说不定真的可以做一些有用的事情,不再感觉无助彷徨,焦躁暴怒。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有了念之。 他摸摸躺在自己怀里的这个人的头,都已经到京城了,他还是睡得很熟。 严云启忍不住想,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平时却有一些可爱的小习惯。 比如说,打呼。 一睡熟,就喜欢打呼。 打的也不响,但是就是深一声浅一声,让他忍不住发笑。 有时在夜里,他思考案情睡不着,听着身边这人轻微的呼声,就会觉得,有一个人这么陪着自己,真是好得很。 就算再艰辛的路,有一个人这么陪着自己,也觉得不再那么孤单,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王爷,将军府到了。”严云启的思维被马车外包慈的声音打断。 严云启轻轻把宁无心推起来,“念之,到了。” 宁无心睁开惺忪的双眼,“嗯”了一声又抱回去。 我还没有睡够—— 你下了车就不会再抱我了,我不要—— 严云启心中发笑,把他轻轻推起来,“少言只怕在外面等了,我们赶快下去。” 宁无心苦着脸,又纠缠了一阵,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下车。 一跳下马车,只见一个十分气派的宅邸,大门上的牌匾写着气势磅礴的二字,“李府”。 门口果然有一个气质儒雅,十分有书生气,身形有些单薄的年轻男人恭谨地站着。 他一看到严云启下马车,立刻迎了上去,眼睛忍不住悄悄看一下他身边的这一位容资无双,气质幽冷,却看起来有点不爽的青年男子。 “王爷远道而来,实在让少言喜不自胜。”他扶住严云启,慢慢向大门走去,“王爷小心台阶。” 严云启微笑,“多年不见,自然也该聚聚啊。” 从来都没见过你。 要不是为了你老爸,也不会见。 少言道,“王爷来的目的,少言并没有向家人说明。” 严云启摆摆手,“你在信中已经说了。此次前来,乃是为了调查,不宜宣扬。对你的家人就说,我此次来京城,是因为想念皇上,特来面圣。你听说了我要来,特地硬把我拉来这里住几天叙叙旧。” 少言连忙应着,“少言实在斗胆,多谢王爷顾念我的苦衷。”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大门里迈,不远处却传来有些着急的声音,“和王爷来到寒舍,下官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宁无心一看,里面已经赶出来一群人。 领头的正值中年,却面色红润,气宇轩昂,风采有加,那“有失远迎”的声音便是从那人口中而来,此人必是李奉先无疑。 紧跟在后面的二人,年纪都在二十岁左右。 一个面无表情,沉着不惊,双眉入鬓,英俊挺拔。宁无心想,此人必是李奉先的嫡次子,现在军中任职的李默言。 另外一个面带笑容,丹凤狭长眼,端着一柄扇子,身着白衣。宁无心撇撇嘴,这人定是李奉先的第三子,庶子李慎言。 后面自然还跟随了一群家将和清客,不能一一细表。 严云启朗声笑道,“本王不请自来,打搅将军一家,实在惭愧。我与少言多年不见,想念的很,特来叙旧,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李奉先连忙说王爷驾临,蓬荜生辉云云。 两人互相吹捧客套十几个来回。 宁无心百无聊赖,打量起李奉先的三个儿子来。 根据资料显示,嫡长子少言从文,现任年幼太子的少傅,为人文质彬彬,书呆子一个。 嫡次子默言从武,为人冷漠,惜话如金,最得父亲欣赏,深不可测。 庶子慎言从商,生意做得极大,家里最有钱的就是他。 默言冷淡的看了宁无心一眼,又把目光转移到严云启身上。 宁无心再次看看慎言,果然如传闻所言,是三兄弟之中长得最好看的,桃色新闻也越多。 最近的一个故事,是在青楼为一个花魁和别人大打出手。 慎言也早就注意到了他,正在笑着打量,目光里露出欣赏和毫不遮拦的……猥亵。 然后,他把手中的玉柄扇子“呼啦”一下子打开,里面立刻显出四个字,“风华绝代”。 他摇着扇子,把头发扇得在风中飞舞。 宁无心冷冷的看着他,像在看一只猴子。 这只猴子,现在正在寒冬腊月里刷他的猴毛,还自以为刷的很好看。 几人寒暄完毕,李奉先连忙叫人把最好的客房收拾出来,让严云启等人去休息,晚上再宴请王爷,替他接风。 ———————————————————————————————————————— 晚上宴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不必再提。 少言一贯恭谨有礼,默言还是冷若冰霜,只有慎言八面玲珑,还不住的向宁无心敬酒。 席间,他又把宁无心拉到一旁,对他说了一些耳边话。 宁无心倒还不觉得如何,严云启却有点不舒服起来。 第一次见面,又不是很熟,为什么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散席后,宁无心扶着严云启慢慢往他的房间里走,心里在默默的考虑自己今晚如何在严云启房中蹭睡。 严云启回到自己房中,心里不舒服的很,却说不出口,慢慢的脱着外衣,一时没什么话讲。 宁无心整理着严云启衣物,也不说话。 半晌,严云启道,“明日就是李将军的生辰,一定忙的很。” 宁无心“哦”了一声。 严云启倒了一杯热水,喝了几口,干巴巴道,“明天早上要去问一下那些看到女鬼的人,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宁无心再次“哦”一声。 呆了半晌,严云启终于道,“天色不早了,念之还是早点睡吧。” 宁无心再次“哦”一声,心中失望的很。 王爷已经在赶他走,看来今晚无法蹭睡,今天……不是他的幸运日。 刚要走出去,只听严云启道,“念之怕冷,今晚……要不要在这里睡?” 宁无心的心脏立刻起伏起来,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 他忍着要大喊出口的“我要!我要!”,极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过了半晌,严云启只听见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声音道,“王爷邀请,念之盛情难却,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了。” 严云启忍不住在心里微笑起来。 两人迅速脱了衣服上床。 一个月没有睡在一起,严云启有些尴尬,不知道胳膊应该放在哪里。 在马车上的时候,两人的衣服层层叠叠,就算抱在一起,也还感觉不到什么。 现在两人在被窝里,各自只穿了一套亵衣,严云启想起自己偷亲这个人的那一次,突然有些敏感,呼吸有点急促起来。 宁无心抓着身边这个人的亵衣领口,有点头晕目眩,却忍不住的直往他怀里蹭,直把严云启蹭的反应起来。 这种禁忌的欢乐,犹如偷情一般的感觉,让两人的身体迅速发热。 宁无心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今晚,王爷好像没有再制止他。 难道,盼了这么久,终于盼来了他的幸运日吗? 今……今晚,就是他的第一夜? 宁无心要晕厥过去了。 美好的事情总是那么突然,叫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他轻手轻脚拉开严云启的亵衣,抬起头,轻轻的舔咬他的脖子。 没……没有把他推开! 王爷,你是不是终于想通了,认为享受一下人生没有什么不好的? 两人的下面都有些翘起,正在互相摩擦交错。 严云启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失去控制,身边人的气味如同春药一样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握住身边人的腰,两人更加紧密的贴在一起。 宁无心浑身无力,软趴趴的倒在那人的怀里,今晚的喜悦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他觉得自己心脏的承受能力太小了。 突然,他一眯眼。 这个时候,貌似还是矜持一点较好。 书里的那些小受都是喊着“不要不要”,然后让人强上的。 他仔细想一下,心里一惊。 每一本,每一本,每一本,每一本……都是。 自己是不是也应该…… 还在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也意思着拒绝一番,自己已经被翻身压在身下。 压——在——身——下—— 在——身——下—— 身——下—— 下—— 压!在!身!下!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全都聚集在今天了吗? 严云启摸着身下人的脸,“念之,我……” 宁无心羞涩的撇开脸,忽然停了下来,眼睛定格在窗口。 严云启干哑着轻声道,“念之,怎么了?” 宁无心的声音出奇的冷静,“我们的窗外,有人。” 一个人影,就停在窗外,停着不走。 严云启的脸色迅速严肃起来,身体急速降温。 什么样的人,半夜出现在他们的窗外? 他立刻评估一下现在的情况。 自己眼瞎,武力值为零。 侍卫在另一屋,外面这个人的目的不明确,一旦叫起来,要么打草惊蛇,要么狗急跳墙。 念之还在这里……不能让他冒险。 刚刚在思考什么对策,怀里的人却已经挣扎跳了起来,想要跳下床。 严云启呆了瞬间,脸色阴沉无比,立刻把宁无心紧紧抱住。 笨蛋,危险! 心急之下,严云启只想到一个计策。 他清清喉咙,把声音放大,“念之,房间里有些气闷,你去帮我开开窗。” 宁无心心念一转,知道严云启要将那人吓跑,连忙道,“好。” 他轻手轻脚的下床,果然看到窗边的人开始移动起来。 宁无心快步走到窗边,把窗户“呼啦”一声打开,往人影移动的方向看去。 他一呆,紧锁眉头,又把窗户关了起来。 宁无心若有所思的慢慢回到床上,坐下来。 严云启轻声道,“念之看到了什么?” 宁无心冷静道,“看到一个飘行的白衣女鬼,在月光下看起来,是没有脚的。” 第20章 【案件二】密室凶案 严云启压根就不信是有鬼。 鬼怎么会有影子? 宁无心想了一会儿道,“那个鬼,跑着离开的时候感觉上是一颠一颠的。” 严云启点头道,“那是头上戴了一个架子,给架子上挂了黑色的假发,披了白色衣袍,自己下面又穿了黑色的裤子。晚上从远处一看,自然像漂浮在空中,没有脚了。” “有人在装鬼。” “不错。的确是有人在装鬼。只不过目的是什么?”严云启思索。 宁无心忍不住了。 刚才还没有开始就被打断了。 他想继续。 “现在想也想不到什么,不如睡觉吧。”说着他在严云启的身上轻轻蹭。 抛媚眼他是看不到了,蹭总能感觉的到。 严云启被蹭的心猿意马。 不过,今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他觉得在李府十分的不安全。 要是此事结束,念之还是想要的话,那…… 严云启吞吞口水,摸着宁无心的脸,安抚正在蹭自己的人,“夜深了,睡觉吧。这里不安全。” 宁无心不依不饶起来。 今晚好不容易有点进展,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去? 他紧紧抱着身边的人,把自己的嘴唇贴上去,想撬开他的嘴巴,却不得要领,弄的二人鼻子和牙齿撞得生疼。 严云启被他纠缠不休,弄的心烦气躁。 他喝一声,语气严厉,“别闹!”紧紧握住身边人的肩膀,把他坚定的拉开。 宁无心立刻呆住,接着委屈的嘴一扁,泪水开始打转。 自己还从来没有被骂过…… 平时对自己都很好的,今天怎么开始骂人了…… 他手一松,就要使气下床。 你以后要,我还不给呢!(才怪) 严云启忍住心中的暴怒,把宁无心的腰扣住,拉着他的后颈向自己脸上靠过来。 宁无心呆愣之下,感觉到自己趴在那人的身上,嘴唇被他含住了。 接着,舌头长驱而入。 宁无心觉得自己的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晕过,身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软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毫无意识。 原来,这才是书中所描述的吻…… 果然,感觉好到停不下来…… 唔,今天你骂我的事,暂时先不和你计较…… 两人抱着对方,在床上翻滚,长吻不休。 ———————————————————————————————————————— 宁无心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神清气爽。 他醒来的时候,严云启已经在穿衣服了。 昨晚虽然没有做成,不过又进了一步。 进了一大步。 这个人的吻,真是让他回味无穷。 昨天晚上,亲了一次又一次,根本都停不下来。 那个人也享受的很呢,还整天摆出那一副禁欲脸。 他就知道自己的魅力无法挡,春药什么的都是给没用的人用的!(你确定吗?) 宁无心一脸奸笑,从背后拉住他坐在床上,又跨坐在他身上,抱着他的头又要吻上去。 严云启微张着嘴,任他亲吻一番,并不回应。 宁无心眼含怨愤。 这个人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他主动亲吻自己,却偏偏不做回应,实在让人生气。 他嘴一扁,刚要使气离开,自己的腰突然又被卡住,那个人的脸上带着笑,扣住自己的后脑,冲自己低下头来。 宁无心的心猛地一颤。 无论吻多少次,看着那个人的脸接近,还是有心颤的感觉。 严云启却并不吻在他唇上,反而将他的头抬起,在他的脖子上轻吻了一下。 宁无心“嗯”出声,好痒…… 严云启作势又要向他的嘴唇而来,宁无心再一次心颤。 那人的吻却又不落在上面,反而把他的头一偏,舔吮他的耳垂。 宁无心又是一阵轻吟,这人…… 严云启摸着他的下巴,脸再一次慢慢靠近。 宁无心目光有些朦胧。 这一次,吻落在他的额头上。 宁无心浑身无力,软软道,“你就是在逗我玩吧……” 严云启轻笑,把嘴唇贴上他的双唇,撬开他的牙关。 宁无心连忙紧紧抱住他的头。 被亲吻的感觉,果然欲罢不能。 哼,暂时不计较你刚才那么逗我。 宁无心一边回应,一边忍不住慢慢摆动自己的腰肢。 好想赶快进展到那一步…… 严云启眉头一皱,抱住他,站起来将他放到地上。 这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不顾。 现在是早上,两人要去查案,能做这种事情吗? “念之,你先回房间,不要给别人看到。”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是在别人家里,被人知道两个男人同床共枕,一定会有风言风语。 宁无心整整衣衫,一副高冷的样子,十分优雅的离开房间。 ———————————————————————————————————————— 声称见过女鬼的人,一共有三个,都是在半夜起来解手的时候看到的。 他们看到的时候,魂已经被吓怕了,都不敢好好看。 感觉上,那个女鬼确实是离地的,但是没有人能说出所以然来。 严云启又仔细的问了少言写了“残虐之恨,血债血偿”的白绫。 白绫十分晦气,李奉先当天就命人把它烧了,没有办法鉴定字迹,也没有办法在上面找任何蛛丝马迹。 当时李奉先在自己的侧室戚夫人的房中睡觉。 门窗都是从里面锁住的,要是开门开窗,李奉先一定能察觉的到。 一早醒来,白绫就被发现悬挂在梁上,以两根钉子在梁上固定住一端,另外一端则垂了下来。 当时的情景十分诡异。 李奉先把门窗一开,几尺长的白绫就随风舞动,甚至飘向窗外去,上面的八个血字看起来异常可怖。(注:这里几尺的长度大约有1.2米至1.6米长左右) 严云启皱眉,心中有点惊讶,“固定白绫的是钉子?” 少言一副懵懂样子,“是啊。那又怎么了?” 严云启低头思索一阵。 钉子这个线索,十分重要。 白绫之谜已经解开了。 这件事情,果然是人为。 只不过到底是谁做的这件事,现在很难说。 严云启决定不和少言说清楚。 现在谁都有嫌疑,等把他的嫌疑排除了,再说不迟。 严云启道,“不怎么。李将军今晚的宴席都准备好了吗?” “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少言不陪着王爷了,王爷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管家。” 严云启含笑应答。 他隐隐有种感觉,今晚会出事。 至于出什么事,怎么出,他倒是完全不能预料。 他把宁无心,刘毅昭和其他六个侍卫聚集到自己跟前,“宁神医和毅昭今晚陪我在宴席上用饭。你们几个轮番吃饭,两个在大门附近观察,两个在内院门口附近守住,两个守在宴席附近。有什么人进来出去特别可疑的,都暗暗记下来。” 众人连忙领命。 严云启一切吩咐完毕,坐等晚上的来临。 他倒要看看,今晚会出什么事情。 ———————————————————————————————————————— 一品威武将军的五十大寿,自然是繁忙奢华非常。 礼物从几天前就有人源源不断的送来,大到屏风,小到袖珍珍珠鼻烟壶,整个将军府都忙忙碌碌,来回进出的人多不胜数。 到了下午,持着拜帖的达官贵人们陆续到了。 和王在此,总免不了要与众人含笑应承一番,别人赞扬自己这几个月的功绩建树,他当然要表示一下惭愧。 谁都知道和王是皇上最疼的弟弟,皇上过不了几天就挂在嘴边说一次,自然谁也不敢得罪他。 李奉先的三个儿子张罗着,宾客终于落座喝酒。 女眷们自然也是有席的,设在另外一处。 慎言还是动不动就要过来和宁无心调笑,刘毅昭看着王爷阴沉的脸色,觉得破案似乎不是最重要的,反而把宁神医身边的一切苍蝇隔离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终于,主角李奉先哈哈大笑的出场了。 之后大家轮番敬酒,不必细说。 酒过几巡,李奉先的脸色果然看起来有大醉之状。 他大笑几声,叫众位继续喝,便在少言的搀扶下回了内院休息。 众人又继续喝酒,过了一个时辰,外面突然传来传呼,“连公公带圣旨驾到!” 原来竟是皇上听闻李奉先寿辰,叫人送了赏赐。 众官连忙出去迎接。 李府众人也是一阵忙乱,少言和慎言连忙回内院去请父亲来接旨。 正在等的时候,一个派头非常大的太监在众人簇拥下来到宴席处,正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连公公。 连公公一看到和王,连忙笑着迎了过来。 几句寒暄后,连公公轻声道,“皇上思念王爷思念的很,这次来,主要是听说王爷在李府呢。皇上叫王爷明日入宫去看他。” 严云启一阵头皮发麻。 这个皇帝,对他弟弟到底是什么感情?! 君命不敢不从,严云启连忙答应了。 众人于是都坐着等。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连公公的脸色不耐烦起来,所有人也都十分静默,不敢出声。 圣旨来了,李奉先竟然敢怠慢,这事情要是有人给参上一本,就是大罪。 严云启隐隐感到不安。 这么久都不来接圣旨,不是想死,就是已经死了。 果然自己派出打听消息的刘毅昭来他耳边告诉他,“后院已经乱了,根本找不到李将军。” 严云启皱起眉头,“再去打探。” 一定已经死了。 尸体在哪里? 严云启心里叫一声不好。 就怕在宴席上出事,来来去去的人这么多,都是些达官贵人,总不能把他们强硬留下来协助调查。 不久,少言急匆匆的跑出来,满面慌乱,对严云启低声道,“不好了。出大事了。” 严云启冷静道,“不着急,慢慢说。” 少言的声音有些颤抖,“家父被人发现躺在一个小屋之中,身体四周都是鲜血,不知是死是活。现在默言和慎言正在想办法进入那个小屋。” 严云启皱眉,在连公公耳边说了几句,连公公一脸惊吓害怕,“王爷说该怎么办?” 严云启道,“还请连公公去向皇上请旨,让本王处理一切关于此案的事情。” 连公公忙道,“皇上最近夸奖王爷夸奖的很,自然一切都会要王爷负责。咱家这就去。” 说完,他带着来的几个太监走了。 严云启把刘毅昭招在身边问了几句话以后,在少言耳边说了几句。 少言连忙朗声道,“各位光临寒舍,只可惜家中出了急事。无法招待各位大人,还望各位大人见谅。” 众人早已觉察李奉先家里出了大事,连忙一个一个告辞。 少言拉着严云启,急急忙忙来到后院。 宁无心和刘毅昭紧跟其后。 弯弯曲曲走了很久,严云启等人终于来到一个十分偏僻的小院。 宁无心细细观察,这个院子十分偏僻,连院子四周都十分荒凉。 这时,院子里却聚满了一群人,都在围着一个小屋。 宁无心一看到这件小屋,就有种十分诡异之感。 小屋建造的十分牢固,不像平常的格局,窗户很小,还被铁杆以井字形封着,像极了牢房。 少言连忙带着严云启来到小屋前面。 众人让出一条路。 宁无心挤到窗户前面,果然见到里面地上躺着一个人,地上流着似乎是红色的液体。 之所以看得见,是因为旁边的大壁炉,正在冒着熊熊的火焰。 宁无心看看屋里的装饰,从心里生出一种恐怖又恶心的感觉。 那里面的的东西,多数是残虐人的身体用到的东西。 这个小屋,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严云启问道,“钥匙呢?” 少言道,“这个门是家父专门请人打造的门,钥匙只有一把,平时就带在身上。我们好几人已经找了多次,哪里也找不到。” 严云启皱眉,“明明就是锁着的,难道有人复制了一把?” “王爷不知道,这个门的锁和钥匙十分特殊,锁匠根本复制不了的。” 严云启心里一冷,那钥匙只怕是在那个凶手身上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引他出来? 正在思索,默言一声大叫,几个人狠狠几大锤下去,小屋的墙壁终于被击烂。 严云启朗声道,“众人全都守在外面,谁都不许进去,念之随我去查探情况。” 这个地方现在就数严云启地位高,又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就算有人笑他是瞎子,也没有敢开口。 众人连忙点头称是。 宁无心扶着严云启,跨过墙壁的残骸,走进小屋中。 宁无心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看着满屋的刑具在火光下似乎在摇曳,越发心惊,越发毛骨悚然,不禁贴近了严云启,将房间里的情况一一表述给他知道。 严云启握着宁无心的手,知道他这次是有些怕了,不禁轻声抚慰。 两人来到尸体前,宁无心马上蹲下去,仔细查看。 尸体的脸部和颈项没有特殊的伤痕。 胸口插着一只簪子,看位置是直入心脏。 血顺着不住的流淌,在身体底下形成一个小泊。 嘴巴微微的张着,嘴角似乎有些血痕。 宁无心道,“李奉先确认已经死亡。除了胸部的致命伤,似乎没有别的伤痕。具体如何,还要等下细细检查身体才知道。” 他看到李奉先的胸口似乎有一段白绫,连忙缓缓拉出来,立刻感到一阵心惊,“胸口被塞了一段白绫,上写‘残虐之恨,血债血偿’。白绫下角绣了一朵梅花。” 严云启点点头,“在仔细看看。” 宁无心打开尸体的嘴巴,眉头一皱,手伸进里面去,慢慢拉出一样东西。 他把东西交到严云启手上,“王爷,尸体嘴里塞了一把钥匙。” 严云启摸了一下,这把钥匙十分精巧细致,比自己的半截指头还要短。 他心里一动,有些焦躁之感,“去把这把钥匙在这间屋的锁上试试。” 宁无心连忙应着,来到屋外,把钥匙轻轻□□锁中一转。 那锁应声而开。 众人想炸了锅一样喧嚷起来。 宁无心走回严云启身边,声音十分严肃,“王爷,这就是这间屋子的钥匙。” 严云启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钥匙只有一把,小屋的门从外面锁着,钥匙却在尸体口里。 这个杀人现场,竟然是个密室。 第21章 【案件二】觐见皇帝 严云启静静的躺在床上,抚摸着宁无心的头发,眉头紧锁。 刚才一发现是密室,几个下人就惊慌失措的大喊起来。 鬼杀人了!鬼杀人了! 银霜来报仇了! 少言,默言和慎言当时出声严厉制止,但是这个心思只怕已经在每个人心中根深蒂固。 不是鬼,又有什么办法将唯一的钥匙放在尸体的口中,又把门锁好呢? 他研究了很久,那个门若是没有钥匙,是根本锁不上的。 当时,摇曳的火光映着满屋的刑具,尸体的鲜血缓缓流淌,胸前的白绫上有着触目惊心的八个血字,声声都在呐喊着恨意。 这到底是有人替银霜报仇,还是借着银霜的事情为幌子,来杀李奉先呢? 如果是为银霜报仇,谁有动机? 如果是为了杀李奉先,谁能最终获益? 这么多要考虑的事情当中,最大的问题,还是那个密室。 破不了密室,就算确定了凶手,也无法让那个人招认。 宁无心靠向他,慢慢的摸着严云启紧锁的双眉,“你说那个李奉先,怎么有这样的嗜好。银霜是不是他残虐而死的?” 严云启缓缓道,“很有可能,但是不能确认。”他停一下,“明天要去探视一下那个周正。” 宁无心点点头,“很晚了,睡吧。明天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严云启调整一下姿势,把他抱在怀里。 这个李府,简直深不可测。 他有预感,这件事情还没有完,只怕还有事情要发生。 ————————————————————————————————————————— 第二天一早,严云启刚用完早饭,就来寻少言了。 他今天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第一,再一次彻底验尸。 第二,探视周正。 第三,调查哪些人有作案时间,确定几个嫌疑人。 第四,见皇上。 一想到要见皇上,严云启就觉得头痛。 现在李府的事情已经有点让他觉得焦头烂额,时间不够用,还要去应付那个对弟弟态度那么奇怪的皇帝。 只可惜,君命难违。 他要是不去,只怕连第二天的太阳也见不到了,更不用说破案。 李家的三个兄弟这个时候也是千头万绪,事情多的数不过来。 要准备丧事,要安抚家人,要制止流言外传。 这件事情实在太难看。 一品威武将军家里有那么一个虐人的房间,还是被一个女鬼报仇杀死的。 叫他们兄弟三个今后怎么见人?! 不过,流言应该已经制止不住了。 这件事情太惊人,今天早上只怕就已经传遍了京城。 少言脸色憔悴,“不知道王爷今天有什么打算?” 严云启把自己要做的事情一一列举一遍。 少言马上道,“这些都好办。” 昨夜命案一发生,严云启就命人将府内下人全部赶回房中休息,只留下几个收拾场面。 尸体被立刻移到一个空房间,由自己的侍卫连夜看着。 案发现场也被侍卫连夜看着。 少言需要安排的事情,只是探视周正,还有让严云启可以自由的在府内询问昨晚的事情,以确定嫌疑人。 他连忙叫自己的随从把事情吩咐下去。 少言道,“现在府内人心惶惶,说女鬼怨气太重,只怕还要杀人。有几个自称家里有急事,要请假回乡。我们和母亲商议了一下,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严云启点头。 少言继续道,“我们几个一商议,决定吩咐下去,二更之后谁也不许在房间外面游走,都回屋睡觉。戚夫人还提议叫个道士来驱驱鬼,就算顶不了用,起码也安抚人心。” 严云启点头道,“这些都是好办法。我们二更之后也不会到处走了。” 他皱皱眉,心里竟然隐隐有种不安之感。 他把自己的想法压下,“如此,你忙吧。” 说完,他由宁无心领着,再一次来到偏僻的小屋,仔细查探案发现场。 ———————————————————————————————————————— 宁无心一寸一寸仔细查探着这个屋子,越看越恶心,越看越心惊。 严云启道,“如何?” “房间内有多处大片血迹,层层叠叠,只怕有至少几个人在这里大量流血。有些刑具上面,还沾着残留的皮肉甚至是内脏,惨不忍睹。” 严云启皱眉,“看看有没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暗格或者地道。” 他自己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太小。 一个为虐人而创造的屋子,怎么可能有让人可以逃跑的地道? 宁无心细细将房间的墙壁和地板按压一遍,“没有。” “那个壁炉的烟囱,能让人通过吗?” 宁无心仔细查看壁炉,“烟囱太小,人根本通不过。而且昨晚壁炉燃烧着那么大的火焰,人如何能爬过去?” 严云启点头。 壁炉起火这件事情,有点怪异。 一般来说,凶手都不希望尸体被很快找到。 尸体发现的越快,越容易确认作案时间,也就越容易找到凶手。 但是壁炉里燃烧着火焰,让人从远处就能发现房间有火光,简直是故意要让人发现尸体的地点。 是在炫耀示威,还是有什么原因? 凶手到底是什么心思? 宁无心道,“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他心里巴不得把这个地方一把火烧尽。 严云启点头,“去看看尸体吧。” 宁无心扶着他来到放着尸体的空房,和守在门口的侍卫齐仲打一声招呼,“辛苦。” 齐仲忙道,“不敢。” 宁无心把李奉先的衣服扒下来,细致的检查这个让自己恶心不已的人。 只是一会儿,他就检查完毕,“除了心脏的致命伤和几处轻微的摩擦,全身上下没有别的伤痕。” 严云启挑眉,这的确很重要。 这说明,李奉先被杀的时候并没有挣扎。 他死的时候,是处于昏迷状态。 从昨晚现场的血迹来说,念之已经能够确定小屋就是案发现场。 所以说,李奉先是被凶手送去小屋之后杀害的。 李奉先昨晚虽然大醉,但是绝对不至于被人抬到小屋去还完全没有知觉。 这样看来,他只怕是被下了蒙汗药。 严云启道,“念之,查看一下李奉先的衣服,注意寻找粉末之类的东西。” 宁无心应了一声,仔细查看起衣物来,还不时嗅来嗅去。 过了一会儿,他道,“衣服上有一些白色粉末,应该是石灰。” 严云启把门外的齐仲招进来,“去找李少傅,就说李将军的遗体已经可以下葬了。另外,去找一下府内昨天刚刚装载过石灰的推车。” 齐仲连忙答应退下。 宁无心道,“装着这么大的一个人,从李奉先的卧房送来小屋,也真够胆大的。” 严云启道,“凶手偏偏挑这么一个日子,就是看中了昨晚的忙碌,谁也不会注意到他。” 宁无心点头,“去看看周正吧。” ———————————————————————————————————————— 周正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带他们来的仆役道,“都好多天了,一直这个样子。动不动就叫喊有鬼有鬼,身体忽热忽冷,一直冒汗。” 宁无心眉头一皱,把周正的被子拉开。 只见一个瘦巴巴的人躺在床上,挥舞着胳膊,大声叫喊起来,“走开!走开!有鬼!” 宁无心示意让仆役将他制住,扒着他的眼睛和舌头看了一番,又给他测了测脉象,笃定道,“周正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这种毒可以使人产生幻觉,神志不清。” 严云启眉头一皱,“能不能治愈?” “难说,我试试。” 严云启心里其实惊了一下。 此人竟然是中了毒。 如此说来,这个凶手只怕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策划,心思缜密之极。 周正是李奉先的贴身随从。 他要是生病,李奉先暂时没有好用的人在身边,培养新人自然需要一段时间。 这样,李奉先就有很多时间独自一人,让他比较有时间作案。 同时,凶手只怕是对周正进行了暗示,或者半夜装鬼吓他,他又神志不清,自然以为有鬼。 这样更能创造恐怖气氛,给府里众人女鬼要来报仇的感觉。 根本是一石二鸟。 李府之深,深不可测。 这个对手,只怕相当不简单啊。 宁无心看看时间,“王爷,你应该去见皇上了。我会查探一下,昨晚到底有什么人进入过内院,什么人进入过李将军的房间。” 严云启道,“如此,有劳你。”声音干哑,含着柔情。 有人在,他不敢如何。 要是没人…… 宁无心清冷道,“应该的。” 嗯——我们分什么彼此—— 倒是你什么时候才和我那个—— ———————————————————————————————————————— 严云启跪在宫门外好久,只见连公公亲自跑出来,“皇上旨意,宣和王觐见。” 严云启站起来,揉揉发酸的腿。 连公公急忙扶着他,“皇上在御书房,请王爷随老奴来吧。” 他扶着严云启,不紧不慢,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宫道,终于来到御书房中。 连公公道,“启禀皇上,和王在御书房外候着。” 只听一个沉稳的声音道,“宣!” 严云启连忙走进来,约莫着差不多了,三拜九叩。 那个沉稳的声音又道,“平身。” 接着,一个人便走来了自己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严云启有些尴尬,皇上只怕就是这么和弟弟相处的。 他不能把手抽开。 严云启道,“多日不见皇兄,甚为想念。不知道皇兄近日如何?” 严云泽鹰一样的目光紧紧盯着他,“朕安好。” 不对! 这个人不对! 四弟绝对不会这样和我说话! 七年前那件事情没发生过之前,四弟整天粘着我絮絮叨叨。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四弟对我有些距离,却也绝对不会如此多礼! 严云泽不动声色,笑道,“近来四弟成了断狱神手,实在为我皇家添脸面啊!” 连公公连忙叫人摆了两张椅子。 严云泽抓着严云启的手,带他坐下。 严云启陪笑道,“哪里是断狱,只不过运气罢了。” 严云泽眯起眼睛。 三个月前,他刚听说云启会断狱时,心里突然产生一股怀疑的感觉。 云启那种性格,不把自己搭进去就很好了,也能断狱? 他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坏了。 云启可能被掉包了。 睿国的那个家伙,一直在想方设法把云启给弄出翔国。 难道他已经把云启弄到手了? 但是据他安插在和王府的密探回报说,和王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发生过变化。 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他本来早想叫云启进京觐见,最近却被宫中一些怪事所困,烦恼不已。 现在看来,云启的相貌一点也没有发生变化。 就算要掉包,也找不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严云泽稍微定一下心神。 人一样就好。 说不定是真的被仙人点化了,变聪明了也说不定。 他的眉头舒展起来,“四弟今晚留宿宫中,还是和以前一样,与朕同榻,促膝谈心吧。” 一年才见一次,果然不够。 等把太后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之后,一定把你接回来。 那时你我朝夕相处,还怕那个睿国的家伙? 严云启觉得头皮发麻起来。 这个皇帝和他的弟弟,简直暧昧的可以。 念之若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把我打死? 他趸一下眉,额头冒出冷汗。 要是拒绝,只怕会冒犯圣威,自己小命难保。 不拒绝,家里那个只怕会大发雷霆,自己也是小命难保。 真是……比密室案件还要难…… 他咬了咬牙,冒着犯上的危险道,“臣弟感激涕零,只不过臣弟刚接触死尸,若与皇兄同眠,只怕对皇兄不敬,还是不要留宿宫中为妙。” 家里的那个要是生气了,自己死的比较冤枉,也比较惨。 还是这里死好了。 严云泽的脸色发冷。 不想和他同榻? 理由倒还找的很好。 你到底是不是我本来的四弟?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严云泽道,“四弟不必拘礼。你是为我大翔破案尽忠,哪有什么忌讳?” 说着,他对连公公道,“吩咐下去,和王今晚留宿宫中。为他准备沐浴。” 严云启的头炸开来。 沐浴?! 第22章 【案件二】羞涩神医 严云启感受着满屋的湿气和热气,知道自己已经被带到了浴室。 一个宫女的声音在耳边传来,“王爷万福金安。奴婢们侍候王爷沐浴。” 说着,她们就要把他的衣服脱下来。 严云启一阵头皮发麻。 他立刻尴尬道,“连公公,还请各位都出去。本王想一个人沐浴。” 连公公的眼睛望向站在浴室门口的严云泽,请他示下。 严云泽眼中含着精光,点一下头。 竟然要自己一个人沐浴。 这和以前的习惯又不一样。 和王府的密探的确是说过和王的性格最近似有不同,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同。 连公公急忙带着所有宫女出去了,严云泽看了他一眼,也随即离开。 严云启听着房间里的动静,确认一个人的呼吸也没有,才慢慢脱下衣服,摸索着进入大浴池,开始思索起来。 不知道念之那里的情形如何? 昨晚实在太乱,但是能够进入内院的人也只有李府的人,基本上可以排除宾客作案的可能性。 李奉先中了蒙汗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喝的? 是在席上喝的药,还是回屋以后才喝的药? 记得昨晚忙碌的很,三个公子都进出内院很多次。 据侍卫说,女眷那一席上也有很多人出出入入。 用小推车来推李奉先的话,连女人也可以将他推入小屋之中。 女眷的嫌疑是不能排除的。 有机会作案的人太多。 现在只能从动机和受益人上来选择几个重点嫌疑人调查。 李奉先一死,谁的获益最大? 浴室的门被轻轻打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严云启猛地一惊,仔细的听那个人的呼吸声,冷声问道,“是谁?” 严云泽的眼神冰冷,四弟是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的。 这个人一定不对。 他笑道,“四弟洗好了没有?” 严云启头皮开始发麻,“臣弟一会儿就好。” 严云泽状似无心的说,“四弟这次来京,很多习惯都不一样啊。” 他慢慢走下浴池。 严云启知道他已经有了怀疑,摆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把想好的一套说辞说了出来,“臣弟几个月前被雷劈了一下,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脑子也变得不太一样。” 严云泽心中轻哼,慢慢走向他。 严云启听到有人接近的声音,心里大惊,又隐约带着愤怒。 怎么办?要犯上吗? 严云泽的手摸上他的腰。 严云启一把将他的手拨开,脸上已经是十分恼怒。 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和他弟弟是那种关系吗?! 他扶着浴池的壁,沿着台阶摸索着走上去,心里已经是十分焦急。 严云泽并不阻止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腰。 突然,他的眼神像鹰一样。 腰上的胎记竟然还在! 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找了人掉包,也不可能把胎记什么做的完全一模一样! 身体一样,性格却完全不一样。 就好像这个是他弟弟的身体里住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的心里猛地想到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反而给自己一股很强烈的四弟的感觉。 他的心里有点慌乱。 这个世界上的事,千奇百怪。 难道四弟真的遇到了什么怪事? 他从浴池中走出来,看着严云启穿衣服。 严云启皱眉道,“臣弟想起李府里还有要事,就此退下。不敢再叨扰圣上。” 死不死,他现在管不了了。 严云泽高深莫测道,“如此,朕不再挽留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要是对我大舜忠心,我念你有断狱之才,自然会放你一马。 严云启倒是有点惊讶。 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 连发怒治罪都没有? 只听严云泽对外面吩咐道,“护送和王回李府。下旨,李府的事情由和王全权负责。” 李府这次的事情你若是处理好,就饶你一命。 若是处理不好,你对我大舜无用,再想怎么对待你。 严云启心里虽然纳闷的很,却实在求之不得,三拜九叩之后,匆匆离开皇宫。 ———————————————————————————————————————— 寒冬腊月天,二更时分,严云启冒着一身冷汗回到李府。 宁无心一听说他回来,在门口就把他接住了。 他一边扶着他往回走,一边问道,“见了皇上如何?” 严云启不敢搭话。 他在皇宫里被迫沐浴,让皇上看了全身,被摸了一下还似乎差点侍寝。 这句话,他不敢说出口。 他含糊道,“还好。” 宁无心皱眉,什么叫见了皇上还好? 不过,他其实并不太关心这件事情。 他把严云启扶回房间,让其他人退下了,帮他把斗篷和外衣脱下来。 他立刻发现严云启的头发湿漉漉的。 “头发怎么这么湿?”宁无心凑近他的身体嗅着,“你洗澡了?” 严云启含糊道,“宫中浴池好,就洗了澡才回来。” “这么湿的头发,怎么睡觉?”宁无心拉着他的头发,让严云启坐在床上,拿起梳子梳理。 严云启反手把宁无心抱在怀里,狠狠的亲吻。 刚才实在把他吓坏了。 突然好想这个人。 两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长吻不止。 闻着怀里人的香味,握着他纤细的腰,严云启觉得欲念丛生。 他忍不住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面慢慢抚摸。 宁无心的呼吸急促起来。 今天好主动! 怎么运气这么好! 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下被顶了起来。 他的头脑像炸开一样狂喜。 ……现在? 严云启对自己十分恼怒。 为什么自己要这样没有控制! 现在不是时候! 他做着深呼吸,拼命压制。 他们两人中,只有自己有控制力! 绝对绝对要忍住!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清醒起来,轻轻把瘫软在自己身上的身体推开一些。 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你这里调查出来什么情况?” 顶着自己的东西正在消失当中,宁无心觉得一阵不舍,忍不住抱怨了一声。 神龙见首不见尾,每次的出现和消失都那么迅速。 他怨恨的盯着身前这个人,不说话。 严云启尴尬的咳一声,“等这次的案件结束后,我们找个好的地方再……” 宁无心的声音冰冷,“再什么?” “再……好好相处。” “我们现在就相处的很好。” “再……进一步。” “什么叫进一步?你这句话……” 严云启有点恨恨,这人就是要逼自己说清楚。 他有点恼怒的打断,“再好好插你!” 宁无心“嘤咛”一声,满脸通红,扑在他身上。 你说的我好羞涩…… 严云启的声音传来,“你这里调查出来什么情况?” 宁无心定定神。 现在破案成为他第一夜的先决条件。 他觉得十分有动力,干劲十足。 严云启果然很懂得权人之术啊。 他帮严云启梳着头发,把自己调查出来的东西娓娓道来。 李奉先在外的名声很好,妻妾也不多。 正室廖氏,育有少言和默言二子。 侧室戚氏,育有慎言一子,本来是妾,生了慎言之后才被成为侧室。 妾田氏,育有一女,名唤箴词。 正如严云启所料,那天晚上进出内院的人很多,完全无法知道每个人的踪迹。 这些人在李奉先喝醉后,都曾经进去李奉先的卧室看过他。 但是,他们去探望的时间却都不是记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太忙,周正又病了,没有什么人一直守护在李奉先身边。 出来进去的人也太多,几番询问之下,大家对那晚的记忆都有些混乱。 装石灰的推车倒是找到了。 找了不少人问过后,有人的确记得有一个包了头的人推着车子走,车上有一个席子,下面盖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至于银霜,大管家说,她是三年前有人安排进府的,但是不知道是谁。 她进府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封信,信上有李府的盖章,请大管家给她安排一份差事。 这种推荐的事情其实还很常见,有时主子不想让人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人,就用这种方式介绍进来。 进府之后,大管家给她在李府安排了两个名誉上的父母。 这两人都是贪财之辈,领着银霜的月银,却对她十分不好,什么活也叫她做,有时还打她。 银霜失踪的时候是差不多四个月之前。 当时她失踪,根本就没有人管。 李府里的人都不敢说太多,只有一位老仆人大胆说了一句话,“丫头过一两年就失踪一个,大家都习惯了,也没人敢问。” 严云启心里有点暴怒起来。 舜国律例,主人对买回来的下人有生杀大权,杀了人只需要出银子安葬,并不犯法。 就算是丫头失踪,主人不过问,自然没人敢说。 如此说来,关于那天晚上发生的血案,到现在为止几乎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宁无心道,“李奉先死的这么难看,到底谁能获益啊?” 严云启皱眉不答。 这句话一点错也没有。 他死的这么难看,谁能获益? 严云启道,“明日去银霜父母那里看看。” ———————————————————————————————————————— 第二天一早,严云启和宁无心从房间里一出来,就听到不远处的院子里热闹的很。 他们连忙赶过去,只见院子里搭了一个台子,上面有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道士在拿着剑,正在疯疯癫癫,手舞足蹈。 不少人都围着,一边看,一边交头接耳。 宁无心“扑哧”一声,他对这种东西,倒是丝毫不信。 两人找着管家,把银霜的父母找了来。 银霜的父母大约有五十几岁,两人并无生育,从年轻时就是李府的仆役。 两人一见到和王,连忙跪下磕头。 严云启问了几句银霜失踪前的事情,两人连忙你一句我一句的描述。 银霜是戚夫人房里的丫环,绣工很好,针线活在李府数一数二,尤其喜欢绣梅花。 失踪之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严云启听见这二人讲话吞吞吐吐,觉得一定有事情隐瞒。 他缓缓道,“李将军已死,凶手乃是为银霜报仇。最有嫌疑的,就是身为她父母的你们二人。现在再不说,只怕以后没有机会啊。” 银霜之母钱氏连忙叫起来,“我们虽与那晦气的小蹄子名义上是父母,却并无感情啊!请王爷明鉴!” 宁无心冷哼一声。 银霜之父老钱头狠狠的骂道,“笨蛋!蠢妇!” 他清清喉咙,“小的愿把所有事情说出来,请王爷为小的做主。” 接着,他道,“银霜来到府里三年也不曾让老爷注意。一日在府中行走,路上不小心摔了一下子,却摔倒老爷身上去了。老爷看上了她,当天就差人送了我们百两银子,和我们要人。老爷要人,我们岂有不给的道理,却又怕她不从,将她迷昏,当晚便送入老爷房中。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严云启的胸口有些起伏起来。 宁无心也觉得这二人恶心万分。 这两个无良的父母! 严云启道,“你们带我去银霜房中看看。” 二人面面相觑道,“银霜已经不见四个月了,她的东西都清理掉了,只剩下一些刺绣可以卖钱,还留着。” 严云启道,“把那些刺绣拿来这里看看。” 二人连忙应着下去了。 宁无心忍不住骂道,“这二人才该死!拿着女儿的月银,却为了百两银子就不顾她的性命,将她迷昏了送到老头子的床上去。简直罪无可恕!” 严云启的脸色严峻起来。 这二人,也该死吗? 不多时,钱家夫妻就捧着一包刺绣回来了,“这都是银霜这三年以来的刺绣。她不见后我们还没有打开整理过。都在里面,一样都不少呢。” 宁无心将包裹打开,一样一样的翻看,把里面刺绣的花型样子都描述给严云启知道。 严云启听着听着,眼睛忽然一亮。 难道……是这样? 就算如此,也还是不能确认谁是凶手啊。 严云启道,“把这包东西留下,你们回去吧。这些日子,晚上尽量呆在房间里不要出来。你们……好自为之吧。” 二人一听,面面相觑。 王爷这话,实在诡异的很,他们又不敢问。 二人连忙告退了。 宁无心吩咐跟着自己的添岁将这包刺绣放在王爷房中,自己扶着他出来。 刚出来院子里,只见不少仆役端着井那么大的火盆在到处移动。 宁无心连忙拉住一个问道,“怎么回事?” 仆役道,“道长说了,这女鬼厉害的很。要多给她烧东西。他命我们准备了十个火盆,放在他指定的府内各处,每天给她烧钱三次。每个火盆上面还要放三盏长明灯,要烧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宁无心放他去了,这种鬼神之事,能安抚人心即好。 严云启道,“把刘毅昭和其他六人找来。我有事吩咐。” 宁无心把他扶到卧室,连忙去叫人了。 不久,七人来到,严云启低声吩咐了一番,放他们去各自调查。 ———————————————————————————————————————— 案子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严云启一直推敲密室案件直到晚上。 宁无心在一旁坐着,随时给他一些异想天开的办法,在严云启的反问下,被一一推倒。 二更一到,两人便上床入睡了。 睡到半夜,外面突然吵吵闹闹,纷乱不休。 两人被吵醒,急忙穿好衣服出来。 他们朝着混乱的声源走去,宁无心抓住一个正在奔跑的仆人,“怎么了?” “钱家夫妻!他们,他们死了!” 第23章 【案件二】钱氏夫妇 宁无心连忙带着严云启想喧闹的声源处跑去。 严云启紧锁眉头。 凶手动手好快! 来到仆役居住的院子,只见一个小屋前聚集了许多人。 几个人举了火把,都在张望着往里面看,却都不敢进去。 有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我的妈呀!死人了!死人了!” 她的手上,脸上和身上带着血迹,看起来异常可怖。 少言,默言和慎言已经到了,正在焦急的商量事情。 刘毅昭和严云启的六个侍卫也都陆陆续续赶到了现场,连忙维持秩序。 不多时,廖夫人,戚夫人,田姨娘和箴词小姐也都让丫环们服侍着过来了。 严云启朗声道,“稍安勿躁!知道任何情况的留下来,其他的全都回去睡觉!”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大家交头接耳之余,陆陆续续全都散了,只剩下那个正坐在地上发着呆的女人和少言的一个随从。 随从十七八岁的样子,正在瑟瑟发抖,脸色惨白。 严云启道,“你们先等着。”说完对宁无心示意检查尸体。 刘毅昭觉着火把,严云启和宁无心来到仆役的房内。 房里躺了两具尸体,宁无心连忙蹲下来细细检查。 “晚上看的不太清楚,但是可以确定两人和李奉先死的方式一样,两人的心口都插了一把簪子。初步看来,没有挣扎的痕迹。只怕也是灌了蒙汗药。” 严云启眉头紧锁起来。 这个太不对了! 为什么又是蒙汗药?! 宁无心又道,“两人的衣服穿的还好好的,不是马上就要上床睡觉的样子。地上的血迹有被人翻滚过的痕迹。” 严云启点点头。 那个翻滚过的人只怕就是那个刚才在呼天抢地的女子。 他命刘毅昭将现场保护好,打算明早一来再次查看各清楚,以免有所遗漏。 接着,他和宁无心出了小屋。 二人来到中年妇女和小厮面前。 严云启道,“妇人姓甚名谁?” 妇女还没有从呆愣中缓过神来,被默言踢了一脚,“王爷问话,说!” 妇女如梦初醒,连忙磕头不止,“奴婢春华。” “你为什么满身是血?从实招来!” 春华惊恐的叫起来,“奴婢不是凶手!奴婢只是晚上走错房间,结果一脚踢到了死尸,把我几乎吓死!” “二更(晚上9点)便不可以出门,现在已经接近五更(凌晨3点),你这么晚出来做什么?” “王爷不知道,奴婢今晚吃东西把肚子吃坏了。晚上上了好几次茅房。” 严云启皱起眉头,“上了这么多次茅房,前几次都没认错房间,最后一次就认错了。你房间在哪里?” “奴婢的房间就在钱氏夫妇的隔壁。”她又连声道,“奴婢说的句句是真!王爷明鉴。” 严云启思索一会儿,把她撂下,对着小厮道,“你又留下来做什么?看到了什么?” 小厮秀昭嘴巴直打哆嗦,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少言踢他一脚,“平静下来!好好说!这个没用的!” 秀昭深呼吸了好久道,“小的晚上出来上茅房,看到了女鬼飘过祠堂的长廊,向仆役院中去了。”兀自哆嗦不止。 所有人停了,全都大惊失色,连严云启也站了起来。 他惊诧道,“你看见了女鬼?!什么时候?” 这个实在是大消息! 他看见女鬼进入仆役院中,那女鬼又分明是凶手化妆而成,那不是可以确认作案时间?! 所有人都凝神听着。 秀昭深吸了一口气,把事情经过很仔细的说了出来。 “那是三更后不久。三位少爷在大少爷房中商量安排丧事的事情,我在一旁侍候。少爷们和小的晚上不知吃错了什么,肚子不好,每人早就跑了几趟茅房。三更不久,我又要去茅房,结果三少爷也要用。少爷们的院子里只有一个茅房,他就把我赶出来,叫我去用花园里的。” 他接着道,“我上完茅房回来的时候,就远远看了女鬼从祠堂的长廊飘过,向仆役房中而去了。我吓得半死,连忙向少爷院子跑,三少爷就在门口等着我,说大少爷和二少爷也都轮番拉的受不了了,叫我去烧开水。我才又去茶房烧了水才回来。” 严云启心中剧烈跳动。 他定一下心神,“请问三位少爷,各位夫人和小姐今晚三更的时候在做什么?” 所有人脸色俱是难看。 这根本就是怀疑他们是凶手。 但是严云启是王爷,圣上又命他负责李府的案件,他们不敢不说。 少言首先道,“正如秀昭所说,我们三人从三更开始在一起讨论丧事事宜,直到四更左右。晚上出来上了几次茅房,却都不是很久。” 严云启点头,“各位夫人呢?” 廖夫人道,“我早早就睡下了,丫环在屋里一直陪着我。肚子也是不太好,上了几次茅房。” 戚夫人也跟着道,“我和夫人一样,二更也睡下了。丫环金钗可以作证。” 箴词道,“我和姨娘(田氏)今晚是一起在姨娘房里睡下的,两个丫环都在呢。” 严云启心里极度不爽起来。 这件命案一出,他心里已经有了的嫌疑人竟然各个都有不在场证明! 他缓缓神,温和道,“大家都累了,都去休息吧。此案明日在做打算。” 接着,他对少言道,“可有府里的地形图?” 少言连忙点头,“有。明早就送去王爷房间。” 严云启命侍卫们看守好,和宁无心慢慢走回房间,脸色十分凝重。 杀李奉先时,用蒙汗药是为了创造密室。 钱氏夫妇一案没有密室,直接拿毒药杀了不就行了?! 现在,他总算知道凶手为什么要用蒙汗药迷昏钱氏夫妇了。 此案从头开始,都是紧紧扣着女鬼杀人。 这一次,他就是要人明明白白的看着,此案不是人做的,就是她银霜冤死的阴灵做的! 这次的命案,就是为了给凶手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 第二天一早,少言就把李府的地图拿来了,又抓了过来秀昭让他解释清楚。 宁无心一边解释着,一边领着严云启的手指在地图上走,让他在心里对地形形成一个大概的轮廓。 (请看“作者有话说”参考地形图) (此文为了案情,基本不符合古代院落结构,请考究党放小人一马!) (注:图上每个院落都只有一个门,就是那个蓝色的小长方体。仆役的院落有两个门。) 各个院落之间,都有高墙阻隔,根本无法攀越。 严云启研究了半天,从地形上来说,他心里的嫌疑人都不可能有装鬼的可能。 难道是有两个人作案? 凶手有帮凶? 严云启若有所思道,“念之,你说凶手第一天的时候,来我们窗外吓人,是为了什么?” 宁无心趸眉半天,摇摇头,“不知道。” 严云启沉吟了半晌,“我看,凶手就是要我们看到他。” “怎么那么说呢?” 严云启半天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道,“念之,我们去长廊那里看看。” ———————————————————————————————————————— 李家的祠堂美轮美奂,完全由大理石建造而成,一块木料也没有用到,连长廊也是如此。 就这一处建筑,就看的出李家多么排场。 宁无心搬了一个梯子,在长廊四处查看,上面的梁,下面的地面,一处也不放过。 足足用了半个时辰,他终于检查完毕。 他狐疑道,“没什么特别。只是有一处梁上似乎有一点黑黑的痕迹,似乎被烧过。地上也是有一点黑色的碎末,似乎有东西被烧过。” 严云启道,“道士叫人在院子各处放了不少火盆,一天三次烧钱。有风的时候,火盆里面的黑灰被吹一下,吹的到处都是,也很正常。” 宁无心点点头,“没错。那长廊尽处,通向仆役院子的墙角下,就有一个火盆。” 严云启不以为意,“这就是了。” 突然,他趸起眉头,心中激动起来,“你再说一遍?哪里有火盆?!” 宁无心不明所以,看着严云启激动的脸色,连忙又重复一遍,“那长廊尽处,通向仆役院子的墙角下,就有一个火盆。” 严云启的脸色泛红。 他来回踱着步子,过了好一会儿,脸上露出喜色。 原来……原来是这样! 还有这样的办法!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如果每个人说的都是实话,只有那一个人可以作案! 那个人……一定是凶手! 他刚要说话,只见少言气喘吁吁跑了过来,神情慌乱。 他一边跑,一边叫道,“王……王爷!不用破案了!戚……戚夫人服毒自杀了!” 严云启心里一惊,还有人死! 他皱眉,“怎么回事?慢慢说!” 少言稳定一下情绪,“今早,戚夫人没有出现,田姨娘去看她时,却发现她和丫环金钗双双服毒身亡,还留下了一封信。” 严云启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在信里说自己是凶手,把所有的经过都说了一遍。你看去看看吧!” 严云启的脸色阴郁起来。 戚夫人……戚夫人绝对不是凶手! 这个凶手,竟然连替罪羔羊都安排好了! 第24章 【案件二】真相大白 严云启和宁无心赶到戚夫人房中时,其他人都已经在了。 戚夫人和丫环金钗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嘴里吐着黄绿色的苦水,看起来死了不久。 桌上是没有喝完的两碗冰糖燕窝和一封摊开来的信。 慎言已经跪倒在地上,哭的像个泪人了。 宁无心大致检查一下两具尸体,对严云启道,“中了砒霜。应该是昨晚一回来不久就喝了毒药,过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死的。也就是说,死亡差不多是在一个时辰之前。” 严云启皱着眉,“把那封信念给我听听。” 宁无心拿起信,迅速的读了一遍,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望向少言,少言的头垂下。 宁无心又望向慎言,看着他哭泣倒在地上的样子,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同情。 他把心举在手里,念了起来。 ———————————————————————————————————————— 慎言我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娘亲已经不在人世。 娘亲自知罪孽深重,这些年被心事所累,早已不想苟存人世。 这几个月来,娘亲夜夜无眠,日日哭泣,只想报仇,杀了那个衣冠禽兽,再也别无所求。 这几天的命案,只怕让你们吓坏了吧。 李奉先和钱氏夫妇,都是我和金钗杀的。 娘亲这二十年来,有一件事存在心里,对谁也不曾讲过。 这件心事,让娘亲饱受愧疚的折磨,心里十分不安。 娘亲现在把这件事情讲出来,不求你能原谅,只求给死去的银霜一个公道。 你的生意已经做大,可以不依赖李家而存活,娘亲也不再为你担心了。 慎言我儿,你并不是娘亲生的。 娘二十年前,生的乃是一个女儿。 你可猜到了那个女儿是谁了吗? 我当年年轻气盛,一心想要往上爬。 可惜我出身寒微,在李府只能做妾,心里十分不甘。 李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妾生子,可扶为侧室;生女,则地位不变。 自从怀孕之后,我一心希望的,就是生一个儿子,自己可以飞上枝头,也向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出一口怨气。 怀孕的时候,我一直患得患失,心情很是不好。 当时在庙里上香的时候,一个和我交好的婆子便为我出了主意,为我制订了一个万全之策。 这个万全之策,便是换人。 这个婆子几番撺掇之后,我不禁心动,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私房钱,叫她帮我把事情安排妥当。 孩子生出来若是男的,便没有事情。 孩子生出来若是女的,则立刻换了。 那一日孩子一出世,果然是个女孩儿。 我心痛无比,流泪不住,但是为了自己的前途,痛下决心,立刻让安排好的接生婆把孩子换了。 从此,你就来到了李家。 那个女孩则被送到一户无儿无女的老两口家生养,取名为银霜。 我心里一直记挂着她,时常叫婆子注意她那里的情况。 那老两口生活贫寒,我也时常接济,却总也不敢让银霜知道接济的人是谁。 三年前,那老两口病逝,我担心银霜一个人孤苦无依,便写信让她进了府,做我的贴身丫环。 从此,母女守在一起,虽然不能相认,却也慰藉我的相思之苦。 没想到,四个月前的一天,她却突然不见了。 我慌乱无比,几经打探之下,发现她竟然是被李奉先相中,被钱氏夫妇送给他了。 李家上下谁都不说,但是大家都知道李奉先这个禽兽有什么样的嗜好! 我急怒攻心,已经有了想死的心。 几经思虑,我决定要死之前,也要先为银霜报仇。 于是,我打起精神,好好应付李家上下,同时慢慢制定计划。 金钗与银霜的关系素来很好。 银霜失踪,她也难受的很。 于是,我告诉她我的计划,一起为银霜报仇。 接下来的事情,你大概已经可以猜到了。 周正是李奉先的贴身随从,银霜死后,绝对是他经手的。 于是,我叫金钗时时给周正送东西吃,里面有使人神志不清的药物,还经常在晚上装鬼吓他。 果然,周正发起病来,整日疯疯癫癫,不能服侍李奉先。 接着,我和金钗轮番晚上装鬼吓人,让李府的人以为闹鬼。 一个月前,我趁李奉先在我房中睡觉的时候,挂起了“残虐之恨,血债血偿”的白绫,让李府人心惶惶,都以为是银霜的鬼魂要来报仇。 终于,三天前,李奉先的生辰到了。 那一天,整个李府热闹的厉害。 我和金钗商量好,只等李奉先一醉酒回屋,便立刻让他喝蒙汗药。 李奉先不疑有他,以为是醒酒药,立刻喝了,不久便昏睡过去。 等着所有要来看他的人都来过了,我便换了一身衣服,拿了李奉先身上的钥匙,用小推车将他推去小屋,在那里结果了他的性命。 接下来,便是钱氏夫妇。 他们为了钱将银霜送入虎口,万死而不足惜! 于是,第二天的晚上,我让金钗给钱氏夫妇送了宵夜,里面放了蒙汗药。 接着,我让金钗扮鬼,自己则到他们房中解决了他们的性命。 如今,所有的心愿已了,我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欲望。 金钗待我如母,也愿意同我一起赴黄泉。 慎言我儿,如今一切真相大白,李府之中再无你容身之处,望你好好照顾自己。 娘亲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念在我养育你二十年的恩情,带着我和银霜的牌位,每年的忌日,为我们上一柱香。 从此天人永别,望儿珍重! 母戚氏映菊字 ———————————————————————————————————————— 严云启听着,脸色严峻。 他倒是完全没有想到银霜竟然是戚夫人和李奉先的生女。 如此说来,父亲将亲女残虐致死,根本就是人伦惨剧。 屋里的人多数已经知道了信里的内容,全都沉默不言,只听见慎言,箴词和两位夫人断断续续的哭声。 严云启并不说话,拉着宁无心退了出来。 宁无心小心问道,“你可信那封信里所说的事情?” 严云启斟酌半天,“有些可信,有些却是完全不可信。” 信里面疑点太多。 第一,“残虐之恨,血债血偿”的白绫不应该是戚夫人挂的。 第二,密室一案没有解释。 第三,金钗只是一个丫环,怎么会和银霜感情好到愿意为她付出生命? 第四,钱氏夫妇之死的那晚,有太多巧合之处。金钗扮鬼,刚好就碰上了秀昭路经花园遇到?万一秀昭没有出现,那不是没有人看的到金钗在扮鬼? 那个凶手,必然是能够确保扮鬼时,秀昭能够来到花园,刚好看到的人啊! 严云启刚要解释,只见屋里的几个人走了出来。 慎言对少言和默言道,“经此一事,我再无颜面留在李家。我这就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即刻离开。两位哥哥珍重。” 少言和默言俱是不说话。 此事一出,慎言确实不能再留下来。 慎言道别之后,也来向严云启和宁无心辞行。 他这时的神色,满是憔悴和庄重,倒是一点轻薄之气也没有了。 严云启心和宁无心请慎言节哀,好好珍重。 慎言离去之后,严云启的脸色严峻起来。 凶手明日就要走了,自己……只有一天的时间来解决密室之案了吗? ———————————————————————————————————————— 严云启在屋里坐着,神色十分不好看。 他倒是可以利用王爷的身份将慎言强迫留下来,却无法服人,也无法让凶手招认。 该如何是好呢? 宁无心走进屋里来,坐在他身边,轻声道,“我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到祠堂长廊尽头的墙上查探过了,果然看到两个小洞,那面墙也被烧的有点黑。少言的院子里的墙上也果然有两个小洞,附近的一个树上有被烧黑的痕迹。” 严云启点头。 宁无心又道,“我也向春华打听过了,她那一晚拉肚子,的确是吃了金钗给她的宵夜。她自己的门口有一个大木盆。晚上回屋的时候,她就是看到木盆才以为是自己的房间,没想到走错了,才误入钱氏夫妇房中。” 严云启再次点头,在心里将所有的事情都过一遍。 就只剩密室一件事情了。 到底是怎么做的? 宁无心看看天色,“王爷,时间不早了,已经傍晚,也该用晚饭了。” 严云启点头,“麻烦你。” 宁无心嘴角一咧,立刻离开房间去准备晚饭。 不多时,他便捧了四菜一汤来到严云启房中。 严云启正在兀自思索,想了几个主意,都不得要领。 正当思考的档口,宁无心将一个盛了饭的碗塞入他的手中,“王爷小心点,不要把碗打破了。” 严云启没有意识的应着,慢慢抚摸的手里的碗。 突然,他的脸色一变,激动的站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壁炉要起火!原来如此!” 在壁炉生火,果然不是偶然,而是必须! 宁无心看着他,心里也是十分兴奋,“可是密室之谜破解了?” 严云启把手中的碗一放,神情镇定而自信,“的确如此。” 只不过,该如何让凶手招认呢? ———————————————————————————————————————— 第二天一早,慎言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将自己的东西都放了上去,面对着李家老老小小的人,泪流不止,哽咽着辞行。 严云启和宁无心也在送行之列。 慎言辞行完毕,正要上马车,严云启却突然发话了,“三少爷慢走,本王有几件事情不解,还望三少爷能稍留片刻,与我讨论一下。” 慎言连忙道,“但凭王爷吩咐。只是不知是何事?” 李家上下说有的人一起望向严云启,心里都在嘀咕,案件已经破了,你自己一点用场也没有,是不甘心吧。 心里都在这么想,却没有人敢这么说。 严云启道,“戚夫人悬挂白绫一事,本王略有不解。戚夫人说,李将军留宿在她房中那晚,她将白绫挂了起来。” 慎言道,“的确如此。那晚房门和窗户都锁着,人若是进来,必然能让……李将军发觉,唯有戚夫人挂绫,才说的通啊。” 他已经不能再将二人称作爹和娘,声音哽咽,让人觉得可叹。 严云启道,“那白绫乃是用钉子固定在梁上的。若是戚夫人半夜三更在梁上砸钉子,难道李将军觉察不到?明明栓一个结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砸钉子?” 此话一出,众人都望向严云启,觉得他说得竟然有点道理。 慎言不答,脸色微微有点冷峻,“这个……只怕只有死去的戚夫人才能解释了。” 严云启缓缓道,“来到这里之前,我曾经想了几个法子来悬挂白绫。听说白绫是在戚夫人房中的时候,我第一个怀疑的人,自然就是戚夫人。但是,知道白绫乃是用钉子悬挂之后,我就立刻将戚夫人排除了。有什么人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半夜三更在李将军旁边砸钉子呢?用钉子固定而不打结,只怕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因为,那个白绫,根本不是当晚挂上去的,而是早就放在梁上准备好了的。若是打结,必然会让人立刻发现。” 慎言嘴边露出一个冷笑,“依王爷之见,是什么人悬挂了白绫?又是如何让白绫在第二天在房中出现的呢?那之前的晚上,李将军睡觉之前,那白绫可还不在啊。” 众人又望向严云启。 严云启道,“的确如此。有什么人,可以自由出入戚夫人房中而不让人觉得奇怪呢?三少爷,从本案一开始,你一直都是我心中的第一嫌疑人啊。” 慎言笑道,“原来王爷是认为戚夫人不是凶手,而认为我这个不是李家人的杂种才是凶手。我倒要听听王爷到底为何这样说。” 严云启道,“三少爷既然愿意,不然大家一起到戚夫人房中。念之准备好了一些东西,可以让大家看看。” 慎言眼睛一眯,立刻笑道,“如此甚好。” 说完,他拉着严云启,率先向戚夫人房中走去。 众人觉得十分好奇,纷纷跟在后面。 一到戚夫人房中,严云启命人将房门和窗户关紧,宁无心却并没有在屋内。 房间的光线立刻暗下来。 慎言盯着严云启,就算你解开白绫之谜,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也无法确认之后的凶手就是我! 众人正在面面相觑,之见梁上一片白绫忽然飘落了下来,垂落的一端竟然向窗边移去。 众人连忙跟在白绫尾端,却发现原来白绫的底部有两根细线,连向窗户的缝隙之中,通向外面。 众人七手八脚打开窗户,宁无心正拿着剪刀站在外面,将手中的细线一剪。 白绫的尾端没有了细线,立刻飘回房间里,乖巧的垂着。 宁无心道,“白绫在梁上被钉子固定一端,折叠好放在梁上,用针插着固定一下,防止它飘落。白绫的低端连着细线,沿着墙壁用面糊这种粘性不是太强的东西固定,通过窗户的缝隙去外面。晚上,只要在窗外将细线一拉,白绫便可以飘落下来。把白绫拉向窗边后,在外面将线一剪,便再也没有痕迹。” 慎言冷笑道,“这个只不过是猜测,并无证据。” 严云启道,“的确没有证据,但是比戚夫人挂绫一说似乎更加可信。能够自由进入戚夫人房中的,自然是主子和随身服侍的的丫环们。三少爷乃是戚夫人亲子,就算独自一人待在这里,待上一个时辰,也不会有人觉得怪异啊。” 众人交头接耳起来。 严云启道,“我的第二个疑问,就是金钗扮鬼一说。金钗扮鬼,刚好就碰上了秀昭路经花园遇到?万一秀昭没有出现,那不是没有人看的到金钗在扮鬼?那金钗扮鬼有什么意义呢?” 慎言的眼神一懔,随即笑道,“巧合而已,不必如此多疑吧。” 严云启笑道,“如果我是凶手,想扮鬼给人发现,自然一定要设法让人看到,难道会一直半夜三更在祠堂的长廊走来走去,直到人发现吗?” 默言出声询问,“王爷的意思,是慎言故意让秀昭去花园的茅厕的?” 严云启缓缓点头,“没有错。慎言就是一边装鬼,一边让秀昭发现鬼魂的。” 慎言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王爷这些话说的好没有道理。我一直在大少爷的院子里面,秀昭是见到了的,怎么会有时间去扮鬼?难道我会分身术?” 严云启深吸一口气,“没有错,你就是会分身术!” 这时宁无心已经来到房间里,对严云启道,“毅昭那里已经准备好了。” 严云启点点头,朗声道,“大家可愿意来祠堂同我看看女鬼?” 说完,他与宁无心率先一步离开。 众人顿时哗然,紧紧跟在后面。 默言看着慎言,并不说话。 慎言一声冷哼,也跟在众人后面走了出去。 ———————————————————————————————————————— 众人来到祠堂的长廊边,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女鬼,面面相觑。 宁无心指指长廊顶上,大家看过去的时候,只见长廊的一根横梁之上塞着一个东西,似乎有黑色的头发和白色的布。 那根横梁上还有两根绳子,通向长廊尽头的墙壁上。 (这个请参考“作者有话说”的图一起看,先看了图,比较明白。) 突然,两根绳子转动了起来。 随着绳子的转动,梁上的那一团东西落了下来,原来是一个架子,架子顶上挂了黑色的头发和白色的衣裙。 “女鬼”的顶端就固定在绳子之上,绳子转动,带着头发和衣裙的架子也随之而动,移向仆役院子的方向。 秀昭大叫起来,“没错没错!那晚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的!一点也没有错!” 严云启道,“现在,大家请随我去大少爷院子中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已经好奇心高涨,纷纷跟着。 来到少言院中的一处墙角处,只见墙上一处破败之处有两个小洞,两根绳子伸了进来,环在墙边的一棵树上。 刘毅昭拉动着绳子,众人这才明白,就是他这样的拉动,长廊那里的‘女鬼’才会移动。 少言皱着眉头,“这样一来,那个‘女鬼’不是到了仆役院子里的墙上便不能再动,那不就被人发现了?” 严云启道,“少言不要忘了。那仆役院子的墙角下,有一个火盆,火盆之上,有三盏长明灯。” 少言思索一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只要把衣袍,头发,架子和绳子涂上可以引火的油,只要那衣袍飘到墙角,那三盏长明灯会立刻将所有的东西点燃,烧的一点也不剩。” 严云启点头,“正是如此。” 众人多数还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严云启带着他们立刻又回到长廊。 在众人的注视下, “女鬼”飘向长廊尽头仆役院子的墙角。 墙角处,火盆之上,有三盏点着的灯。 “女鬼”一到墙角,那白色的衣袍立刻被点燃,头发,纸做的架子连同绳子同时也燃烧起来,一会儿便丝毫不剩,只剩下黑灰在空中飘舞。 大家不约而同望着慎言,按照这个办法,慎言的确是凶手的第一人选。 慎言的脸色非常难看。 严云启道,“二更之后,你就先把所有的东西设置好了。你让大家吃了拉肚子的东西,接着上茅厕将秀昭赶去花园的茅厕,接着在少言门口守着。秀昭一出来,你自然是看的到的,立刻回去拉着绳索让‘女鬼’飘下来。秀昭自然吓得跑来院子,但是你的东西正在燃烧,不能让秀昭进院子,便把秀昭堵在门口,叫他去烧茶水。” 他顿了一顿,“要让这个办法成功,除了你,没有别人可以做的到。” 慎言笑道,“王爷的这些,只是猜测,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 宁无心一阵冷笑,“毅昭,三少爷的手腕看起来不舒服的很,一直不敢碰东西,你把他的袖子掀开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慎言一惊,刚要怒斥,刘毅昭已经把他的手腕抓住,慎言立刻痛呼一声。 刘毅昭将他的袖子拉开,手腕上竟然是一块严重的烧伤,众人哗然。 宁无心道,“三少爷,不是你,你这块烧伤又是怎么来的?!玩火自焚,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 慎言喘着粗气,并不说话。 良久之后,他突然发出一阵冷笑,“王爷好算计!之后呢?我又做了什么?” 严云启松一口气,慎言这个样子,是不打算继续狡辩了。 他沉吟道,“你的确早就给钱氏夫妇灌了蒙汗药。四更一散,你从少言房里出来,立刻到了钱氏夫妇房中,将他们杀死。临走的时候,你把春华房间前面的大木桶搬到钱氏夫妇房前。你知道春华也吃了泻药,晚上一定出来上茅厕。你就是想让她越早发现越好。” 慎言静了半天,众人都紧紧张张的听着,越发觉得整件事情匪夷所思。 慎言看着严云启,忽然大笑不止,“我自以为整个计划天衣无缝,竟然让你这个瞎子看出端倪。小屋密室呢?你也已经知道了答案了吗?” 默言立刻打了他一耳光,骂道,“竟然敢辱骂王爷,实在该死!” 严云启连忙摆出手势制止,“密室一案,的确费劲我的心思。” 慎言嘴角流血,却完全不看默言,直盯着严云启,笑的有些疯狂,“你若能解释的密室一案,我便把什么东西都告诉你。” 严云启沉吟一下,说了一个字,“冰。”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慎言却面如死灰,过了半天,大笑不止,“王爷好厉害!我今日栽得心服口服!” 说完,他一边笑着,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手帕,口中喃喃念着,“银霜,银霜……” 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少言忍不住问道,“不知道密室一案是怎么回事?那钥匙是如何进入家父口中,又能将门上锁的?还望王爷明示。” 宁无心悄悄道,“密室那里,已经准备好了。” 严云启点点头,命令侍卫将慎言看住,带着众人来到僻静院子的小屋旁。 ———————————————————————————————————————— 众人再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再一次想起那一夜的诡异和恐怖,每个人都缄默不言。 箴词瑟瑟发抖,不禁抱紧了田姨娘的胳膊。 银霜与她同命,幸好自己的娘并没有将她换掉,不然,在这个小屋中被残虐致死的,可能就会是她自己。 小屋里已经有了一具“尸体”。 刘毅昭转过脸来,笑着对大家打声招呼。 所有人被这诡异的情景摄住,一个笑的也没有。 严云启道,“开始吧。” 说完,他命人取来了一块冰块,拿冰块大约是拳头的一半大的一个半圆,上面有凹槽。 这快冰块中间还有一个孔,里面通着一条长长的线。 他把冰块让众人仔细看一遍,接着便把它递给了自己的一个侍卫。 侍卫开始在严云启的解释下做起了示范。 “凶手先把李将军杀死,接着将冰块塞入他的口中,凹槽对着上面。然后,他把线的两头拉着,都绑在窗户的铁杆上。接着,他便拿了钥匙出来,把门锁上。” 箴词道,“那钥匙呢?怎么放进他的口中?” 侍卫将绑在铁杆上的一条细线拉断,将钥匙的孔穿在线中,那钥匙便沿着西线滑了下去,一直落入刘毅昭的口中。他的口被冰块撑的早已经打开,那钥匙便顺顺利利落在冰块的凹槽之中。 众人立刻恍然大悟。 接着,侍卫从旁边举起一柄小箭,将箭头点了火,射入壁炉之中,壁炉本来就洒满了油,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刘毅昭的头本来就在火焰附近,不多时,他嘴里的冰块便化挣了水,沿着嘴角流了出来。 钥匙,自然便留在了他的口中。 众人看着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种如在梦境之中的不真实感。 这样一个死了五个人的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 慎言被带来严云启的面前,跪在地上。 他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瞪着严云启,目光却像穿过了他,没有焦点。 严云启沉吟道,“慎言,你做这许多事情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慎言不说话,周围的人也都十分静默,没有人催他。 过了半天,只听慎言喃喃哽咽道,“望着一个人的目光,果然不能望太久啊。望了太久,就会喜欢上了……” 原来,慎言早在五年之前,便发觉了戚夫人的不对劲。 他买通了为戚夫人做事的婆子,才知道了原来自己不是她的亲生。 当时知道这个消息时,他如遭雷劈,大怒不已,开始出入青楼之处到处买醉,但是又十分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一直观察着银霜。 观察来观察去,他竟然对她有了一点心思。 银霜从小便有大家之气,端庄温和,长得也美。 慎言对她的注意与日俱增,最后慢慢竟有了一点暗恋的感觉。 三年前,戚夫人将银霜带进府里来,慎言一惊之下,却也高兴不已。 他本就是戚夫人名义上的儿子,自然有许多机会接触银霜。 两人接触久了,情愫暗生,对对方都有了意思。 慎言知道银霜才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自己根本配不上她。 但是,从面上来看,银霜却是一个丫环。 作为李家的少爷,他自然是不能娶她为妻的。 于是,慎言思量之下,开始着意从商。 有一日若能赚了钱,自己便可以带着银霜远走高飞。 他在生意场上每日许多应酬,出入的都是灯红酒绿之地,名声自然不见得好。 但是,两人对对方的心意坚决,只等翅膀一硬,便双双展翅高飞。 四个月前,慎言出外了半个月,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回来之后,他却发现银霜失踪了。 他一惊之下,开始到处打探,却被他打探出来,银霜竟然是被自己名义上的父亲残虐致死。 他一时简直不能反应过来,当晚便质问戚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并且把自己知道银霜是她亲生女儿的事情说了。 戚夫人恐惧不已,哭哭啼啼的告诉他,她 对不起两人。 老爷看中银霜之后,是和自己提过一提的,但是她当时害怕自己当年换子的事情败露,没敢阻止李奉先。 说完,她啼哭不止,说自己多么后悔,也很愧疚,整夜被罪恶感折磨。 慎言听完,心中冰凉无比,对这个妇人厌恶到了极点。 他一边假意安慰夫人,一边开始了自己的复仇计划。 把所有的事情说完,慎言又陷入呆滞之中。 严云启道,“金钗呢?她又有何罪?为什么要杀她?” 慎言冷笑道,“我一直警告银霜要离李奉先远一点,她三年来都小心翼翼,不曾让他注意。你知道为什么她会引起李奉先的注意?就是因为金钗那个丫头故意推了她一把!她觉得戚夫人和我都偏疼银霜,对她嫉妒的很,早就对她存了歹心!若不是她,银霜岂能引起李奉先的注意!” 于是,他便假意与金钗相好,哄她说将来娶她做小妾,让她为自己做事。 让人拉肚子的药甚至加了砒霜的冰糖燕窝汤,都是金钗准备的,害由她以戚夫人的名义送去给众人服用。 最后,他一字一字缓缓道,“李奉先残虐亲女,钱氏夫妇见钱眼开,戚夫人弃亲情于不顾,金钗妇人之毒,这些人都该杀!该杀!该杀!该杀!该杀!该杀!该杀!该杀!我就算生吃其肉,也难消心头之恨!” 慎言终于被带走了。 李府的众人似乎还听到那无数句的“该杀”环绕在屋梁之中,久久不能消散。 ———————————————————————————————————————— 《翔严云启传》 天启六年,严云启破得一品威武大将军李奉先被杀一案。 此案扑朔迷离,在当时被称为奇案之一。 严云启破得此案后,上表奏请修改律法,主人不能将买来的仆役随便杀害。 文德帝当时虽未表态,却暗暗开始扶持严云启一方势力。 五年后,翔外戚一派势力被铲除殆尽,文德帝大力推行新法。 从此,被买来的仆役若被主人杀害,按照一般杀人案处理。 第25章 【案件二】醉酒之后 结束了李家命案,严云启和宁无心等人在门口向李家众人告辞。 来的时候一派热闹景象,去的时候却是一片萧索苍凉,众人都觉得恍如隔世,个个精神委靡不振,心中凄凉难耐。 少言握着严云启的手,眼睛红肿不堪,这几日也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王爷路上小心。少言等家里事毕,再去王爷府上叨扰。” 严云启点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道,“少言珍重,节哀顺变。” 说完,他便和宁无心上了马车,向众人挥别而去。 宁无心坐在马车里,望着窗外,心中一阵难受,随即扑在严云启的怀里,“这个案子破了,却破得让我很不好受。慎言那么一个痴情的人,杀的都是该杀的人,怎么就应该被抓走呢?” 严云启默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他会无事。你不必担心。” 宁无心吃惊道,“你什么意思?” “过一段时间你就明白了。”说完不再说话。 一个月后,京兆尹大牢里死了一个犯人,此犯人正是杀害一品威武将军的凶手李慎言。几日后,慎言存在银铺里的二十万两白银被一个神秘人取走。从此,慎言从这个世界消失,反而多了一个名唤于生的商人,家里供奉着一块“原配李氏银霜之灵位”的牌位,独自一人,终此一生。 当然,这都是后话。 宁无心知道李慎言死的时候,明白这都是严云启的杰作,立刻问道,“你为人正直,一生奉行律法,为何要放此人一条生路?” 严云启沉默半天,“我辈虽不能凌驾于律法之上,却无法不为之惋惜。依照律法,那银霜死就死了,慎言就算报了官府,也没有人管。他虽然行事极端,却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慎言行事的根本,还是因为律法不公。若要公平处置慎言,首先也要律法公正才好。想到此处,我心中对他只有惭愧。” 当然,这也是后话。 且说两人在马车里正在相依相偎,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有人大喊,“王爷留步!皇上有旨,宣王爷进宫!” 严云启眉头一皱。 自从那一次进宫后,他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皇帝,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只可惜,他身为臣子,却不得不从,只好让马车停了下来,与宁无心跳下来等候。 几匹快马踏着路上的积雪急速而来,上面是几个穿了太监宫服的人。 为首的一人,正是连公公。 几人在四两马车前硬生生拉住马缰,几匹马的前蹄跃起,仰天啸了几声,随即静了下来,在原地踏着步子,鼻子里喷出热气。 几个人下马,连公公抱怨道,“王爷走的好快!要是咱家追不上,这个脑袋就要掉了!” 严云启只好陪笑,“不知皇上宣召,是为何事?” 他本来打算回去之后写个奏章把事情说一遍就好了,现在为毛还要去宫里? 连公公低声道,“王爷不知,宫中最近发生了怪事。皇上要王爷进宫给他驱驱怨灵。” 严云启哭笑不得。 他一个断狱的,现在又捉女鬼,又驱灵? 但是,皇上召见,他岂有推辞之理,只好道,“连公公请吧。本王紧跟其后。” 连公公连忙笑着,嘱咐他快一点,上了快马先回宫禀报去了。 严云启握着宁无心的手,尴尬道,“念之,看来我们要在宫中住几日了。” ———————————————————————————————————————— 一行人一更才到宫中,皇帝早已给他们安排好了司华宫,让他们居住。 这司华宫,就是严云启以前还是四皇子时居住的地方。 大家各自整理后不久,连公公就来宣旨,说在昭圆亭准备了夜宴,叫所有的人都去喝酒,算是为破李奉先一案庆功。 众人连忙穿上了正装,很快来到了昭圆亭候着,直到皇帝驾到。 宁无心不禁好奇的很。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皇帝。 他仔细的观察,却越观察就越感觉不对劲。 皇帝浑身散发着尊贵之气和王者风范,有无上的威严,却也透着一股儒雅的味道,而且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这个美男子,却对严云启十分的上心,不时劝酒,自己也喝了很多。 席宴进行到了一半,皇上兴起,叫严云启坐在自己身边,亲自给他劝酒。 严云启面露尴尬,却不得不一杯一杯的喝。 皇上高兴了,自己也一杯一杯的喝个不停。 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借酒装疯,他不时抱着严云启,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在他耳边一边笑,一边说着悄悄话。 面对着此情此景,宁无心看着二人,感到一阵恍惚。 他的眼睛看的很清楚,这个皇帝,分明对严云启有不一样的心思。 这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从小就是这样了吗? 宁无心呆呆的举起酒杯。 严云启对他一直都是处于很被动的状态,他一直认为这是此人性格所致,并不在意。 难道,他和他的皇兄本来就有些什么,却因为世俗的眼光不能在一起? 宁无心突然想起,包慈曾经说过,严云启和当今的皇帝的感情非常好。 小的时候,两人有时候还同吃同住。 严云启自从十五岁被遣来自己的封地后,皇上也是每年必定召见一回,来慰藉相思之情。 对弟弟的相思之情? 那算是什么? 宁无心一仰脖,把酒灌进肚子里。 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 前几天,严云启从皇宫里回来的时候,分明是沐浴过的。 宁无心一阵慌乱,他为什么要沐浴? 当时他没有多想,现在却觉得有些怪异起来。 什么人去觐见皇帝是会沐浴完之后才回来的? 他倒也不是心思狭小之人,但是他实在已经看了严云启太久。 他的脑子里响起慎言的话来,“望着一个人的目光,果然不能望太久啊。望了太久,就会喜欢上了……” 宁无心一仰脖,又把一杯酒灌进去,眼睛忍不住紧紧盯着严云启和坐在他身边的皇上。 皇上分明已经大醉,正抓着严云启的手,喃喃在他的耳边说话。 严云启神情尴尬,却只能任他抓着。 宁无心又喝下一杯酒。 王爷,我心里有点难受,你知不知道? ———————————————————————————————————————— 四更时分,终于曲终人散,皇帝喝的大醉,已经回去休息了。 宁无心也有点站不太稳,他抓着走在自己身边的人,已经分不清楚是自己扶着他,还是他扶着自己。 严云启则是感到一阵释怀。 终于……把那个皇帝给应付完了。 皇帝一直在自己的耳边讲述多么思念自己,等把太后一窝端,就把自己接回宫。 当然,皇帝口中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已经不知道到了哪里去的真正王爷。 他摸摸宁无心的手。 今晚……没有案子,终于可以两人独处了吧…… 他的心里不禁有点激动。 念之一直想要,自己也何尝不是? 今晚,终于没问题了吧。 两人跌跌撞撞的回到他的卧室,严云启把宁无心放在床上,随即叫包慈把门关好离开。 宁无心虽然喝的多了一点,却还有些意识。 朦胧中,他只觉得自己的衣服被慢慢拉开,一个人把自己紧紧抱了起来,吻住了自己。 他的神智忽然变得有些清醒,却一直想着刚才宴会上的情形,集中不起精神。 王爷的心思,到底是在谁身上? 那天在宫中,为什么要沐浴了才回来? 严云启心里有些怪异,含糊问道,“念之?” 宁无心微微一愣,连忙回吻,却心不在焉,有点甘索无味。 两人吻着吻着,气氛却越来越尴尬,终于停了下来。 严云启坐起来,把玩着宁无心的手指,心里有点暴躁。 他眼睛看不见,不知道宁无心脸上的表情,心里其实没有安全感的很。 他知道自己身边这个人非常自私自利。 喜欢自己的时候,他会不管不顾。 不喜欢自己的时候,连掩饰也不会掩饰。 念之这个样子,实在让他有点心慌。 是对自己没有意思了吗? 严云启强笑道,“念之,我们一直没有时间独处,今晚没有案子,心里没有牵挂,你可愿意?” 宁无心不说话。 严云启着实不安起来。 宁无心一直以来要的就是那个,现在连这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了吗? 他又强笑道,“念之,一直都是我不好。你以前想要,我都一直推脱,是我不对。” 说着,他把宁无心压在床上,有点慌乱的吻住他。 念之,你真的对我没有意思了吗? 宁无心感觉到他的慌乱,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暖意。 他觉得,还是要问清楚比较好,说不定是什么误会。 他捧住身上这个人的头,“那天你见了皇上,为什么要沐浴之后才回来?” 严云启脸上泛起尴尬。 那天晚上的事情,实在很难解释。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无心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不免发凉。 真的无法解释吗? 还是不要解释? 眼里立刻聚起了眼泪。 他把严云启一推,就要下床。 严云启十分慌乱的死死抱住他,又找不到好的借口,连声道,“念之,我发誓没有做任何不对的事情!皇上对我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只喜欢你一个!真的!” 宁无心一呆,心中竟然一荡。 自从认识严云启一来,这个人就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任何甜言蜜语。 王爷说喜欢自己呢! 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说过! 严云启感到他不再乱动,立刻将他拉回床上,喃喃道,“你相信我!我对天发誓,绝无二心!” 他除了这样说,实在是毫无别的办法。 他的心中忽然一动,难道要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吗? 宁无心却已经喜悦起来,慢慢缠上他的身体,手伸进他的衣服里面。 严云启感到身下这个人的热情,不免有些脸红,两人吻在一起,逐渐火热。 严云启被宁无心咬着耳朵,喘息道,“念之,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是我的秘密……” 宁无心喃喃道,“等下……再说好不好……” 严云启也是已经不想再思考,把身下人的裤子拉下,顺着他的身体亲吻下来,一口含住,不住的舔吮。 宁无心抓着他的头发,呻吟逐渐失去控制。 正当此时,外面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连带着连公公慌乱急促的声音,“王爷!不好了!有命案发生了!皇上请王爷去看看!” 两人俱是一呆。 严云启急忙起身,宁无心却还是呆呆坐在那里,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严云启连忙抱住他,“念之?” 他认真听去,身边这个人半天没有动静,却慢慢传出哭泣的声音,还伴随着像小动物抓狂时候的鼻音和嘶吼。 那声音越来越大,严云启连忙抱紧他,堵住他的嘴,不住的安抚,“改天……改天我们继续……乖……再等一下……” 连公公的声音不住的传来,“王爷!您醒了吗?皇上在等着呢!王爷!” 宁无心越发难受,嘴巴被严云启堵住,发出含糊的哭声,声音凄凄惨惨,“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第一夜这么难……我又长得不难看……皮肤也很好……下面也紧的很……为什么……为什么啊……” 第三卷:悠远诅咒 第26章 【案件三】寒露浮尸 严云启低声哄了宁无心好一阵,直到宁无心安静下来,两人再抱着亲吻了一会儿,这才从床上起来。 连公公已经满头大汗,在外面急得转圈子了。 严云启一边穿衣服,一边装出刚清醒不久的声音道,“公公莫怪,刚才醉酒,实在没有听见。” 宁无心心里岂止是不爽,却也知道事情轻重,穿好了衣服,神色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两人把房间的门打开,连公公连忙迎上来,“王爷,您可准备好了!请王爷跟奴才来!” 说完,他擦了擦汗,颤巍巍的扶了严云启走着。 宁无心慢慢在后面跟上。 严云启一边走,一边道,“哪里出了命案?” 连公公抹抹额头的汗,“是……温泉。” 宫中有一个露天温泉池,名曰寒露,四周环境十分优美。 到了冬日,就算下着雪,人也可以在里面泡着。 头上雪花飞舞,身体却泡在水里温暖无比,的确是非常奇异的感受。 此时已经接近五更,天色黑暗,严云启几人走过温泉院外几十个守护着的侍卫们,来到寒露之泉。 温泉周围亮了几个火把,却还是十分昏暗。 昏黄摇曳的火光映着几个人惨然的脸,宫女们都在哭泣,太监们垂着头。 严云启几人踏着地上的雪,一步一步走来,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突然,几张脸同时望向他们。 宁无心的心微微一颤,抓紧了严云启的胳膊。 严云启仔细体会着心里不安的感觉。 多少年的经验才生成的直觉,他早已经懂得这些细微的感觉不能忽略。 有些时候,心比脑袋知道的更早,也更加准确。 是什么人死了呢? 就算宫里死了人,皇上也不必亲自来看的啊。 几人来到温泉旁,还来不及对皇帝行大礼,宁无心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憾住。 罩着热气的泉子里,水汩汩的向外冒着,却不是干净纯洁的透明,而是有着淡淡的红。 一个赤裸的女尸浮在水中,身体惨白,脸朝上,人却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之所以看不见她的表情,是因为她的脸已经被划得不成人形,就像对她的脸有多少的怨怒,通过一刀又一刀发泄出来。 宁无心看着女尸的腰腹,忍不住轻呼,“怀孕了?” 严云启听见,心里也是一惊,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他们在宫里,宫里有什么人才会怀孕? 这个死的人,难道是…… 严云泽看着二人,淡淡的发话,声音有隐藏不了的萧索,“正是怀了孕八个月的明妃。” 夜静寂无比,只听见宫女们的呜咽和温泉汩汩的水声。 昔日多少圣宠,今日也只不过是一具浮在水面的惨白身躯。 ———————————————————————————————————————— 众人一再的请求,终于,皇上回去休息了。 宁无心叫几个人把尸体打捞上岸。 宁无心呵呵手,开始在昏惨惨的火光下检查尸体。 严云启坐下来,听着每个人的呼吸,缓缓道,“说吧。是怎么发现的?” 众人很是犹豫了一会儿,像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一个年轻的侍卫说话了。 侍卫叫做宋连青,今晚在值夜的时候,走过温泉院落附近,依稀看到了里面似乎有火光。 温泉一到冬天,用的人很少,他心里觉得有些诡异,加上宫中最近不平静,就走了进去想看一看。 没想到,他一看,就看到了这个女尸。 他当时十分慌乱,一看到女尸有身孕,就立刻想到了怀了孕八个月的明妃。 偌大的宫中,只有这一个人怀了孕八个月啊。 而且,明妃娘娘的蕴华宫,离这里近的很。 再者,明妃娘娘最近也遇到了怪事,让他心里十分紧张。 他连忙从温泉院落飞奔出来,碰上了刚刚忙活完皇上夜宴不久的御膳房的刘公公和冯公公。 三人大惊,商量之下,分头行事。 于是,宋连青立刻去守着温泉院落的尸体,刘公公去禀报皇后的后宫掌事太监吴公公,冯公公则赶快向蕴华宫跑去,去看看明妃那里有没有出事。 蕴华宫的人早已经睡下,冯公公心急,叫人把明妃随侍的太监赵公公和清莲叫醒。 最近明妃娘娘本就出了事,他们立刻慌了神。 几个人连忙来到明妃的卧室前,问守在门口的两个宫女明妃的情况如何。 宫女们答道,“明妃娘娘二更睡下,并未起身,没人进去,也没人出来。” 几人镇定一下心神,怕打搅明妃休息,想这样就散了。 冯公公却心里难受的很。 他已经看过女尸,身材,肤色和怀孕的月数都和明妃十分相似。 于是,他不顾众人的反对,斗胆大叫了几声,“明妃娘娘可在?” 结果,叫了多次,却并没有人应声。 几人这才惊慌起来,商量之下,把门推开,往床上和屋里一看,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门窗也都关的好好的。 他们把卧室门关起,着实慌乱起来。 明妃真的不见了。 这可如何是好! 两个守在门外的宫女已经被吓哭了。 几个人商量一番,决定还是分头行事。 赵公公,清莲和蕴华宫的众人赶去温泉看看尸体,确认那尸体是否是明妃的。 明妃怀孕八个月,肚子里怀的是皇帝的大皇子。 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要告诉皇上。 于是,冯公公赶紧将此事禀告给了皇上身边的太监连公公。 严云启听着听着,心里越发感到不安,对两个宫女道,“明妃娘娘睡下后,你们一直守在门口,从未离开?” 两宫女慌忙点头。 “门窗是锁着的?” “启禀王爷,最近宫中乱,明妃娘娘晚上时常害怕。现在又是寒冬,不需开窗。所以,娘娘卧室里的窗户,都是封死了的,根本打不开。” 严云启的眉头皱了起来。 窗户打不开,门口又没有人进出,明妃是怎么失踪了的? 一个小宫女声音颤抖,抽泣道,“娘娘……根本不是人杀的,是怨灵,怨灵啊……” 严云启连忙问道,“怨灵?什么怨灵?” 第27章 【案件三】潇妃娘娘 小宫女哆哆嗦嗦说不明白,这时宁无心来到严云启身边,对他轻声道,“王爷,已经检查完了。” 严云启思索一下,点点头。 时间已经太晚,大家都冻得打着哆嗦,实在不宜再问下去。 严云启沉吟一下,“把尸体送到司华宫一处空房里看守好,把寒露院暂时锁好,今晚留两个人在这里看守,明日再细细把寒露院翻查一次。” 他又对大家说,“今晚先散了。明日每人不用做别的事情,在自己房间里守着,等我随时问话。可明白了?” 众人连忙应了。 刘毅昭开始指挥着众人,做起后续工作。 他这段时间跟王爷在一起,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唯一的难受就是……什么吃苦的事都是他做。 王爷和神医不想做的事,就直接丢给他,无一例外。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做做主角,破个案子,大显身手一次呢? 宁无心一边扶着严云启回屋,一边道,“尸体从表面看来,鼻子嘴角有细白泡沫,像是溺死的。至于要确定是不是,还要明天细细检查。脸上的刀痕,是死后刻上的,故而流血并不多。” 严云启点头。 听说明妃生前美貌之极,是皇上最为宠幸的妃子,是因为嫉妒吗? 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他又想起一事。 那个小宫女提到的怨灵,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一开始被皇上叫进宫,就是为了驱灵来的,难道和这个怨灵有关系? 宫人们几次三番提到最近宫里不平静,那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云启皱起眉头。 他本来以为皇帝是因为对他弟弟有不轨心思,随便找个理由把他叫进宫里。 现在看来,宫里早已经不知暗流涌动到如何地步了。 但就说能把明妃从她房里弄出来一事,只怕就已经费尽心思。 明妃到底是怎么从房里消失的呢? 宁无心此时已经把严云启扶回房中。 他让严云启坐到床上,把门关好。 严云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皱着眉头思索。 宁无心看着看着,委屈起来。 他虽然已经知道今晚继续那个的机会不大,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说不定——王爷还想继续。 说不定——王爷还能分给他一点心思。 说不定——王爷今晚有些淫荡。 现在看来,继续的可能性应该是零。 王爷的下一句话应该是—— “念之,时间不早了。你睡吧。”严云启温和的声音响起。 宁无心张着嘴,一字不错的同时把这句话用嘴型比划出来。 宁无心抹抹眼睛,呜咽一声。 自己千挑万选,挑了一个圣人,还是个有工作狂属性的圣人。 一有了死人,这个人就别的什么也不管了。 他低着头,爬上床,脱得只剩下亵衣,蜷缩在严云启的怀里,轻轻蹭着他的腿,在这个充满痛苦现实的世界里求讨着一丝丝的温暖和……零星的肉欲。 严云启微微尴尬。 这个世界里,动物求欢的方式有很多种。 鸟类会扭腰摆臀,张开翅膀,尾巴上翘。 猫会喵喵□□,还会在地板上蹲坐,翘尾蹭屁股。 狗会抓着东西乱拱,举尾弓背。 宁无心……就是蹭他的腿。 严云启按住在自己腿间不依不饶,可怜巴巴,努力寻求自己注意力的修长美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念之,你让我觉得好有罪恶感。 这个罪恶感的来源,就是我每次拖着……不肯那个你。 这种罪恶感,感觉好怪异。 其他的情人们,也都有这种问题吗? 那些在下面的,也都想被人那个,想的不得了? 昭国男子通常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娶妻。 他上一辈子父母早逝,自己则一心只想着破案,直到二十七,也从来不曾对风月之事感兴趣过,没有娶妻,更不用说同男人有这种关系。 这种感情上的东西,他还是第一次经历,从来也没有过什么经验。 他尽力安抚着宁无心,捋着他的背。 宁无心咕哝一声,嘤嘤起来。 书里的小受们怎么都辣么好运?! 他们的攻每天好像都没有别的工作,想的就只有几件事,就是怎么上,什么时候上,用哪种姿势上,在哪里上。 小受们只要喊几声不要不要,就会立刻被人按住了。 宁无心委屈的眨着眼睛,眼角挂着泪珠。 嘤嘤嘤,书和现实差好远。 骗死我了! 严云启摸着宁无心的头,“都快五更了,明天还要审案子,睡吧。” 宁无心把脑袋蜷缩在严云启的怀里。 没有错,现实的世界里,有杀人案。 最美好的世界里,是没有这些烦人的东西的。 他最后一次抹抹眼睛,身边这个人重视的是精神层面的交流,对那方面的需求并不太看重。 喜欢上一个这么有层次的人,还真是……虐啊。 他其实早也已经累了,调整一下姿势,慢慢进入状态,一会儿就打起轻微的呼噜。 严云启凝神听了一会儿,听见宁无心越发平稳的呼吸,定下心来。 他皱起眉头,心思再一次移到案子上来。 宫里暗流涌动,情况似乎复杂的很,让他隐隐不安。 自己只在破案上有些天赋,十分讨厌朝堂上的政治斗争。 自己……千万不要是牵扯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里面来了…… ————————————————————————————————————————— 因为太劳累的缘故,第二天,严云启醒的很晚。 他是被包慈的敲门声吵醒的,“王爷,可醒了吗?连公公到了。” 宁无心揉揉惺忪的眼,默默在心里把连公公打两耳光。 两人穿好衣服,把门打开。 包慈捧着洗漱的脸盆,看到宁无心也在,面无表情垂着头道,“连公公说明妃事关重大,皇上命他来见王爷。” 包慈早已经觉察出王爷和神医的关系最近有些不妥,有些过于亲近。 他是个守本分的人,看在眼里,却也什么都不说。 严云启点头,叫包慈退下了。 宁无心让严云启坐下来,亲自服侍他洗漱。 玉手芊芊,慢条斯理,一边打理,一边按摩。 给自己的心爱的人洗脸梳头,怎一个心甘情愿了得? 严云启微微靠在宁无心身上,轻轻抚摸着为自己忙碌的手腕。 气氛一时静谧无比,两人面带微笑,谁也不说话。 打理完毕,严云启仰头,手压着宁无心的脖颈。 宁无心的头低着,头发落在两人脸的两侧,遮住两人紧密相连的双唇。 ———————————————————————————————————————— 连公公见到二人的时候,早已经在大厅里团团转。 他连忙迎上来笑道,“王爷昨夜辛苦。明妃之死,事关重大,皇上特命老奴来跟着王爷,若王爷有什么需要,好立刻给王爷处理。” 严云启在心里笑一声。 这个老油子,说的好听,只怕是来给皇帝做监工密探的,自己怎么处理,如何处理,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这个家伙定然要全部上报。 他连忙道,“谢皇上隆恩。还是皇上想的周全。” 有这个老油子跟着,希望不要弄得绑手绑脚,不敢放开来调查。 严云启对包慈道,“把昨晚蕴华宫的赵公公,清莲和几个宫女叫过来,我有事问他们。” 包慈答应一声,连忙去安排了。 严云启沉吟一下,向连公公道,“不知皇上叫臣弟来驱灵,是驱的什么灵?” 连公公的脸色微微一变。 宁无心马上紧紧盯着他的脸。 连公公似乎在斟酌着措辞,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王爷不知,这些日子,皇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大家有些人心惶惶。但是老奴只是听说,不如让蕴华宫的宫人来向王爷讲述,还明白些。” 严云启微微点头,若是蕴华宫的事情,自然还是那里的人说了,误差小一点。 连公公对着严云启笑道,“王爷常年不在,皇上对王爷的思念之情莫不如滔滔江水,每隔几天就要问上老奴一句,‘连忠,你说和王现在在干什么呢?’这次皇上一知道王爷到了京城,想起王爷从小好吃海鲜,马上着人准备。昨晚吃的海货,都是刚从碧海运过来的呢 ,昨天傍晚刚到,新鲜的很。就是怎么没见王爷吃多少?” 严云启的脸上泛出尴尬。 这个皇帝对他的四弟,还真是紧张的很,这么宠。 他这个四弟,应该是十分幸福之人吧。 连公公抹抹眼睛,“这几年,皇上无一不在感慨七年前发生的事情。若是时间能够回去,皇上一定不会让王爷那时……” 这时,包慈已经领着几个宫人到了,连公公连忙打住。 几人在地上跪下,神情都疲惫不堪,应该都没有睡好。 宁无心想,这也难怪。 明妃娘娘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了,这样的罪过,他们担当不起。 若是案子不破,几个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严云启听着众人的呼吸。 他已经失明已久,早已经慢慢适应,听力越发敏锐。 只凭着呼吸声,他便能感受有些人比较强烈一点的情绪。 他缓缓道,“叫大家来,是有几件事情要和大家问个清楚。” 众人连忙应声,“王爷只管问。” 严云启沉吟一下,“昨晚有人说,娘娘之死是因为怨灵。这个事情,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大家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几个小宫女的脸上立刻呈现出恐惧的神色来。 昨晚那个小宫女呜咽道,“王爷,这个怨灵,曾经把娘娘抓走过。娘娘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睡也睡不太好,就是因为这个怨灵。” 严云启和宁无心听了,都是一愣。 娘娘曾经被怨灵抓走?! 这可是大事! 他连忙道,“把事情说清楚。” 小宫女兀自呜呜咽咽,说话颠三倒四,严云启皱起眉头。 宫女清莲看到这种情形,轻咳一声,接过话头。 她的声音凝重,“王爷不知,这些日子里,宫里流传起一个一百年前的故事。这个故事皇上派史官查证过,竟然属实。大家夜里在宫里走,也会听到一些让人发毛的声音,都害怕的很。” 说完,她看着严云启的脸色。 严云启皱起眉头,微微有种不好的预感。 传说……吗? ————————————————————————————————————————— 一百年前,隆德八年。 肮脏的牢房里传出凄厉无比的叫声。 一个被绑着的女人的脸上被尖刀划出一道一道的伤痕,血流不止。 执刀的人面无表情,只听着坐在一旁的尊贵女人的一声怨毒无比的“再划”,便手起刀下,在被绑女人的脸上划出又一道长长的伤痕,让她再一次无法控制的全身颤抖着叫出声。 叫声越是惨烈,尊贵女人的脸上越是露出泄恨般的微笑。 对于眼前这个女人,她最恨的,就是她的脸。 这张脸,昔日美貌无比,引了宫里多少人对她交加赞美。 文人骚客,有多少仰慕她的容貌,为她写下一首一首的诗词。 就连皇上,也被这张无与伦比的脸蛋所惑,两年来冷落了后宫多少佳丽,让她这个昔日得宠的妃子连皇上的面也见不到。 现在的这张脸,已经被刀划得伤痕交错,皮开肉绽,连眼睛也已经被划瞎了。 云妃站起来,走到这个凄惨无比的女人身前,手指深深掐进她脸上的伤口,引得她发出野兽般的尖叫,笑道,“潇妃,皇上现在再看到你这张脸,不知道还会不会对你有兴趣?” 叫你有这张脸! 叫你狐媚子勾引人! 云妃把手指在伤口中转着,脸上的表情愈发疯狂。 你再去勾引人啊!再去勾引啊! 你看看谁还会再多看你一眼! 潇妃凄苦的叫着,“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如此陷害我,必遭天谴……” 后宫女人众多,个个心怀鬼胎,谁也信不过。 这个女人这几月来着意和自己交好,自己信了她,是自己太笨,怪不得别人。 她对这个女人虽然憎恨无比,但是最难过的,还是那个宠爱了自己这么久,却对自己完全信不过的男人。 更何况,她还已经有了他的身孕。 她的心中悲凉无比,自己若死了,肚中六个多月的孩子该怎么办? 云妃把手指从她脸上抽出,宫女连忙地上手帕。 她擦擦手指尖上的血,压抑下自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情绪,看了看女人已经十分明显的肚子。 这个女人,几个月前竟然有了身孕。 皇帝对她如此宠爱,若出世的是个男孩,势必影响到云妃自己的亲儿,也就是当今大皇子的地位。 皇上还没有立储君,云妃立刻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于是,从四个月前开始,她便开始谋划。 这个孩子,绝对不能让他出世。 她假意和潇妃交好,找准机会陷害她,捏造她和人私通的证据。 最终的结果,就是皇上成功的相信潇妃和御医有染。 而且,云妃让他相信,潇妃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潇妃和御医的私生子,是个不该出世的孽种。 她安排的一场皇上亲自跑入潇妃宫中捉奸的一场戏,还让她一想起来就痛快不已。 伴君如伴虎。 怀疑只要在心里产生,不用再花多少功夫,自己就会自然生长。 潇妃,你还是太天真了。 你以为,这宫里有人真的对你好吗? 就连皇帝,你以为他对你的宠爱会有多久? 你怀孕的时候,他不也宠爱的其他的人? 现在正在得宠的李昭仪,不就是其中的一个? 云妃眼睛一转,这个女人,她也要处理。 李昭仪最近受宠的很,仗着自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渐渐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也不能留。 潇妃发出虚弱的嗬嗬声,已经连叫和怒骂也没有了力气,心里难过无比。 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对她的不信任和绝情,着实已经伤透了她的心。 她唯一还有的期望,便是皇上能下旨留下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为了这个孩子,她想再多活几个月,无论多少折磨都愿意忍受。 皇上,念在你我一场夫妻,留下我们的孩子……严家皇族的骨血…… 我来生愿意做牛做马继续侍奉你…… 时间慢慢的过去,云妃坐在肮脏的牢房里,心里却是十分惬意。 她在等着一样东西。 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太监的尖叫,“皇上有旨,云妃接旨!” 云妃一喜,到了! 潇妃听到声音,心中也升起一线希望,已瞎的眼睛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云妃连忙跪下。 她安排的最后一道工序,皇上应该已经发现了潇妃与御医交换的定情信物,里面海誓山盟,至死不渝。 现在的旨意应该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潇妃失德,惑乱宫闱,命云妃即刻将其浸入水中溺毙。钦此。” 云妃站起来,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 她看向潇妃,溺毙,算是便宜了她。 真是完全的胜利啊…… 过不了一个月,皇上就会忘记这个女人曾经存在过了…… 潇妃呆呆的,完全没有了任何反应。 她昨夜买通了看着她的小卒,叫他托齐公公给皇上带个信,告诉他自己无辜,盼他念在往日的情分,饶了这个孩子。 本想皇上也许会心生恻隐,没想到…… 她心中生出无比的绝望。 这个孩子乃是他的亲生骨肉,他竟然如此绝情! 果然,你的孩子,也比不上你的怀疑吗?! 宁愿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吗?! 潇妃疯狂的大笑,发出怨毒无比的叫喊,“严庆昭!我为你怀胎六月,你却对自己的亲身骨肉如此绝情!你对我和孩子做的好事,我死后必将加倍还给你严家后人!让你严家!断!子!绝!孙!一个也不留!” 云妃看着她,厉声制止她的怒骂,却被她疯狂的笑声盖住。 牢房里回荡着她的声音,人人心中都生出一股恐惧。 一天后,潇妃被溺毙而死。 一个月后,李昭仪被查出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肚子里怀的,乃是个污秽不祥的魔物。于是,她被赐了毒酒,饮恨而死。 三年后,云妃的大皇子在花园玩耍时遭了意外身亡。 同年,云妃暴毙而死。死时,脸上的神情十分恐惧,似乎看到了无比恐怖的东西。 严庆昭这个皇帝当年虽然没有断子绝孙,最后却也只剩下了一子六女。 死了的皇子皇女,若是连怀了身孕的几个妃子都算上,一共有十六人。 此乃皇家丑事,正史上提到这个潇妃娘娘,都隐晦的很。 不成文的外史里却对此人有多个传说。 传说,潇妃死后,美貌恢复,征服了无数鬼魂为她效力。 严庆昭后来的几个孩子死的时候,都有人看到了潇妃的鬼卒似乎就在旁边。 云妃的死,更是怪异之极,那晚的宫人似乎看到了过世的潇妃生前倾国倾城的美貌。 ————————————————————————————————————————— 这个故事一讲完,清莲的声音已经十分沙哑。 关乎先皇和皇族,她自然不敢把话说的太生硬明显。 但是,在她淡淡的叙述下,大家却都能感到潇妃深切的悲哀。 大家静默了半晌,严云启缓缓道,“抓走明妃娘娘的怨灵,就是这个潇妃的鬼卒?当时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第28章 【案件三】旁若无人 赵京赵公公看了看清莲,接过了话头。 “那是在十天之前。寒露院的景色不错,娘娘平时喜欢一个人在那个院子里看雪景。我和清莲就守在外面,让娘娘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安静安静。 没想到,那天娘娘在里面久了一点,过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出来。我和清莲有些纳闷,也怕娘娘冻坏了,就赶紧进去看看。 没想到,这一看,我们都大吃一惊。娘娘竟然已经不见了。寒露院不止有一个正门,还有两个侧门。我们惊慌起来,先不敢禀告皇上,到处派人去找。 在附近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我们看事情不行了,这才赶紧上报。皇上一听,大怒不已,派了人在皇宫里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找。 终于,找到晚上,娘娘才被发现丢弃在一个荒废了的宫院里。她的手臂上被划出十几道血淋林的伤痕,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我们慌了神,赶紧把她抬回蕴华宫。皇上亲自来探视,派了太医来为娘娘医治,急怒不已,几乎要下令把我们处死。 最后,还是皇后娘娘为我们求情,说明妃娘娘病了,也要有熟悉顺手的人好好照顾,等明妃娘娘好了,再杀不迟。皇上这才留下了我们的小命,只等娘娘身子好了,才做惩处。” 说到这里,赵京静了下来,眼睛中明明含着泪,却不敢抹去。 宁无心心里感叹,身为奴才,命不由己,也实在可怜的很。 赵京继续说下去。 “我们悉心照顾,娘娘却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直喊着‘鬼卒,不要杀我!’神智很有些不清楚。 娘娘身体上的伤还好的快些,心里的阴影却好像非常严重。过了这好多天,才慢慢平静了一些,能够睡下了。 皇上问娘娘那天她失踪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娘娘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一直呜呜的哭,喊着‘疼’‘潇妃’‘鬼卒’这些字眼。 皇上立刻派人查潇妃的事情,却发现宫中这段时间早就陆陆续续开始有人传言,晚上有人曾听到过半夜有声音喊着‘潇妃娘娘’‘断子绝孙’这样的断续的声音。 皇上再查下去,查出当时娘娘奄奄一息时被发现的院落,就是当年的潇妃曾经住过的。” 说到这里,赵京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些颤抖。 他停了下来,垂着头不再说话。 宁无心环视四周。 大家虽然都不说,心里却肯定已经认为这都是潇妃的怨灵所致,前来像严家报仇,索取皇脉。 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为什么现在才来杀有了身孕的皇子呢? 严云启淡淡的点头,心里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却还不清楚到底是哪里让他感觉不对劲。 突然,他想起一事,眼神一冷,“没有记错的话,宫中怀了孕的妃嫔似乎不止明妃一个?” 连公公也是一惊,马上道,“华阳宫的琴妃娘娘,也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严云启皱眉道,“琴妃娘娘那里,最近没有什么意外?” 连公公忙道,“还不曾。” 说完,他行了大礼,“王爷莫怪,老奴现在即刻去禀报皇上。这段时间要特别注意琴妃娘娘的安全。” 严云启答应,犹豫一下,嘱咐道,“除了晚上要宫女陪着一起睡,千万也让琴妃娘娘注意一下吃的东西。” 连忠应了一声,急忙告退了。 琴妃娘娘肚中是皇上的第二个骨血,要是也死了,皇上必定暴怒不止,伤心绝望。 严云启转头对着众人道,“你们散了吧,若是想起什么事情,马上来告诉我。” 众人听了,行了大礼,鱼贯退下。 屋里只剩下严云启和宁无心两个人。 宁无心看着严云启紧皱着的眉头,轻声道,“王爷是不是有什么不安?” 严云启想了半天才道,“我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却就是想不出到底忽略了什么。” 宁无心道,“明妃的尸体还没有仔细的看。说不定看完了,会有新的线索。” 严云启点头。 宁无心又轻声道,“王爷相信怨灵的事情吗?” 严云启不说话半天,后来轻轻摇了摇头。 鬼神之事,于他来说有些过于摸不着边。 史上有多少人,都是假借鬼魂之事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就连当年云妃和大皇子之死,也很有可能是有人假借潇妃之事而把两人杀了。 严庆昭死了那么多皇子皇女,不也剩下了最后一个皇子继承大统? 要真是潇妃报仇,她为什么不把最后一个也杀了?! 潇妃对那个最后剩下来的皇子倒也好得很,还让他后来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帝! 说到现在,更是千头万绪。 现在明妃死了,她肚子里面的大皇子也随着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在暗地里高兴! 且不说宫内的勾心斗角,就连宫外,明妃身后代表的一派势力又岂能善罢甘休? 其他的势力又会多么幸灾乐祸! 严云启皱起眉头。 他最讨厌的就是朝堂斗争。 但是明妃之死,无可避免的就是会牵扯这么多东西。 一想到这些,他就有些烦闷。 宁无心轻轻抚摸着他的脖子,慢慢以推拿手法按压他的后颈。 严云启深吸一口气,握住宁无心的手。 自己,不是什么大人物。 他,就是一个断狱的。 现在无论牵扯的情况有多么复杂,他的任务,就是揭开谜团,找出凶手。 那些朝堂争斗之类让人闹心不已的事情,那都是皇帝老子的麻烦,跟他没有关系。 人,一定要知道自己的定位和本分。 想的太多,就容易迷失。 想到这里,严云启对宁无心说,“我们先去看看尸体,再去看看寒露温泉附近的现场,看看能发现什么线索。” 宁无心扶住他,“好。” ———————————————————————————————————————— 宁无心细细检查完女尸,又对照着后宫掌事吴禅因吴公公呈上来的天启四年的资料,向严云启汇报情况。 “根据天启四年,明妃进宫时的资料上面记述的身体和胎记特征,可以确认这个女尸就是明妃娘娘无疑。她的左右胳膊一共有十二道伤痕,根据修复情况来看,的确是十天前左右弄的。” 严云启点头。 宁无心有些犹豫道,“我感觉明妃的尸体有点怪。明妃死的时间,应该就是昨晚的二更到四更之间。我还从来没见过给温泉泡了一两个时辰的尸体,但是总觉得若是明妃在那么高温度的水里浸泡,应该不像昨晚那样僵硬。” 严云启挑眉,“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明妃是被人浸死在别的地方,才被拖去温泉的。在温泉那里,她的脸上才被划了那么多刀。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脸上流的血并不多,是因为她之前死了以后,血液已经慢慢开始凝固的缘故。” 严云启再次点头。 在别的地方溺毙再被拖去温泉,这对于解释她从卧室里消失有帮助吗? 两人又再一次去了寒露院。 昨晚到寒露院的人不少,院子里有着深深浅浅各种脚印。 温泉还是照样汩汩的留着,没有了女尸,景色自然看起来平和许多。 只不过,这样一个美好的地方,以后敢来的人怕是少了。 宁无心细细检查一番,“这个凶手的手法十分干净,并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线索。温泉壁上有一些血痕,应该是给明妃划破脸的时候导致的。” 严云启思索一下,“看来明妃的案子,应该情况就是这么多了。” 现在要调查的,是昨晚出现的所有人的行踪。 这个,让刘毅昭处理就好了。 时间早已过了正午。 两人都有点饥肠辘辘。 昨夜海鲜好是好,只不过皇帝在那里一直拉着严云启,弄得两个人都心情不爽,谁也没吃好。 宁无心决定自己做给严云启吃。 两人先吃了一点点心垫饥,又吩咐了刘毅昭去取得每个人昨夜二更到四更的行踪,宁无心便下了司华宫的小厨房,很快的给严云启弄了几样小菜。 每次宁无心亲自下厨,严云启都感觉像要飘在云端。 他以前有时候也会想象自己将来的妻子是什么样子,其中的第一条,就是为他做饭。 会做饭的妻子,让他特别有家的感觉,也感觉特别贤惠。 他结结巴巴的表述了自己的感激和受宠若惊的心情后,两人便你侬我侬,你喂我我喂你的吃完了午饭,其中之恶心,让人不忍直视。 吃饱喝足,又由于昨晚的辛劳不够睡和用脑过度,严云启果断的犯困了。 于是,事情立刻向着一个无可挽回的方向发展,两人相依相偎,在床上睡起了午觉。 睡午觉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很多人都睡午觉。 但是,严云泽却并不这么认为。 准确的说,当严云泽轻手轻脚的推开弟弟的房门,想趁他熟睡时来看看他时,他彻底的惊呆了。 床上,竟然有两个人。 和四弟相偎的那个人,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是个男的,却不是他自己。 严云泽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好一会儿。 跟在后面的包慈简直想撞墙自尽。 他早就知道王爷现在和神医睡在一起。 但是,皇上说要趁王爷睡觉来看看他,他怎么敢说不? 现在……该怎么办? 为毛皇上的脸色那么差劲? 严云泽惊呆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暴怒。 他已经感觉到严云启身体里的那个人已经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四弟,却还是不想四弟的身体碰另外一个人。 他的脸上乌云密布,空气里流动着一股阴冷的肃杀之气。 宁无心缓缓地睁开眼睛,立刻呆愣一下。 呃……房间里的人似乎……多了一点? 那个站在那里目不转睛,似乎想要用目光的利刃把自己杀死的人,就是当今的皇帝? 他看着皇帝,手指揉揉严云启的胸。 严云启咕哝了一声,拉下宁无心的头,把自己的嘴巴贴上去,细密的亲吻,“念之……什么时候了……” 他缓缓地勾着宁无心的舌,汲取他的芳泽。 念之……味道果然好得很…… 宁无心有点懵懂,他对现在的情况不是反应不过来,却完全不晓得该如何应对。 而且,他从来没有拒绝过这个人的吻。 他有点条件反射似的伸出舌头,慢慢回吻,眼神却不禁飘向已经有些如同木雕泥塑般的皇帝和包慈。 接着,他放宽了心,一不做二不休,死就死吧。 死,也要死在你身上。 于是,他开始勾引着严云启的舌,越发尽兴。 严云泽看着二人竟然旁若无人,越吻越烈,突然暴喝一声,“你们够了!” 语气气急败坏,竟然充满了委屈。 严云启听到了声音,呆愣一下,立刻大惊失色,带着宁无心从床上翻滚下来,跪在地上。 他的头上冒出冷汗。 皇帝怎么来了?! 怎么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 这个人怪异的很,他现在完全不能预测皇帝的心思。 这个人想要二人的性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自己就算得罪他,想必还不会被处死。 但是,念之就…… 他捏紧拳头,简直想也不敢想那样的后果。 严云泽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完全不能平静下来。 自己对四弟多少年的心思,都是因为怕人闲话,怕影响自己的身份,让太后抓住把柄而不敢越雷池一步,这两个人竟然敢做到这样?! 自己前些年里究竟在做些什么! 包慈已经想死了。 为毛……他现在要站在这里? 为毛……刚才自己担心,要跟过来?! 老天啊……你让我死吧……现在就死吧…… 严云泽坐下来,“你们给我出去!” 这话,是对包慈和宁无心说的。 严云启拉拉宁无心的手,示意他出去。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皇帝会迁怒于宁无心。 宁无心不在,怎么都好办些。 宁无心也十分担心害怕。 他的性格本来就无拘无束,随遇而安,无牵无挂。 人生只要尽兴了,什么时候死,他倒也看的不是太重。 但是,和这个人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心里好舍不得…… 他轻轻回握严云启的手,站起来垂着头离开房间,把房间关紧。 严云泽以阴冷的眼神盯着严云启,“你和那个宁无心是这样的关系?” 不行!绝对不行! “是……”不想说是也不行。皇帝不和自己一样是瞎子。 “我要把他给杀了!他该死!”严云泽暴吼。 我都还没有吻过自己的四弟! 他算什么! 你算什么! 严云启心中立刻慌乱起来。 怎么办?! 答不好,念之只怕是要人头落地! 严云启镇定一下心神,现在已经到了绝路,不摊牌不行了,“皇上,想必你已经感觉到了。我……并不是你的四弟。” 严云泽一呆。 他虽然已经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当他真正得到确认的时候,还是免不了的震惊。 他一阵心痛和暴怒,冲口而出,“就算你不是云启,你也占着他的身体!你到底是谁?!用了什么巫术!云启到底道哪里去了?!” 他声声嘶吼,已经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云启呢?! 到底在哪里?! 心里的恐惧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 真正的云启……已经死了吗?! 严云启闭上眼睛。 皇帝,果然已经觉察到了。 现在的摊牌,凶险的很,却未必不是一种出路。 自己,要为念之和自己的将来绝处求生。 他镇定道,“皇上,世间之事,本来就奇特的很。真正的云启去了哪里,我并不知道。你若思念真正的王爷,何不到处去找找看呢?缘分天定,若真正的云启命中注定是你的,想必也不会跑太远。” 严云泽一怔,心头立刻浮上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缘分……天定吗? 云启若真是自己的,真的……不会跑太远? 严云泽发起呆来。 严云启的头上冒出冷汗。 现在皇上心思难以预料,一不小心,自己和念之死无葬身之地。 正在安静的档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人停在门口,接着便是连公公焦急的声音,“启禀皇上,琴妃娘娘被下毒!请皇上示下!” 严云泽眼神一懔。 他现在还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有一个什么人,在暗处,想把他的子孙赶尽杀绝! 他望向跪在地上,双眼没有任何焦距的严云启。 他已经听了连忠向他叙述的李奉先案件。 听完以后,他也是略吃一惊。 眼前的这个人,的确是一个断狱奇才,对他来说,将来想必十分有用。 他在房间里踱着步子,沉思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 事已至此,他必须要尽可能的把事情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严云启的心中一紧。 皇帝这个样子,想必已经有了决断。 只听严云泽缓缓道,“你把宫中这个案子给我好好结了,把你以前的事情给我详细的说清楚,一丝也不能隐瞒,以后对我全力尽忠,我饶你不死。” 四国之中能如此断狱的人,根本也没几个。 他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两三个人选。 真正的云启不是自己的弟弟了也好。 兄弟相恋,比一般男子相恋更加让世人不容。 这件事情告一段落,自己要尽全力找找他了。 严云启深呼吸一下,“那……念之……” 严云泽脸色阴沉,“你少跟我讨价还价!还敢提他的事情!把案子结了,我会考虑饶他不死!” 严云启心中沉重起来。 这个案子,他必须要全力以赴了。 第29章 【案件三】声东击西 严云泽道,“进来!” 门被轻轻打开,连公公的脸上油光水滑,想是出了不少汗,跪下来,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琴妃今天上午想喝粥,御膳房赶紧为娘娘准备了平时爱喝的陈皮瘦肉粥。 琴妃闻了闻,说了一声‘腻’,便让随侍常风喝了。 没想到,常风过了一会儿觉得肚子不舒服。 常风最近老是感觉肚子不好,娘娘也没有在意,便让他去休息了。 过了两个时辰,娘娘派人去叫常风时,却发现他死在床上了。 严云泽脸色阴沉,大怒。 他向严云启道,“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严云启思索一会儿,“常风很有可能是因为陈皮瘦肉粥而死。但是,也不能排除其他原因死的可能。臣要去看看才好。” ————————————————————————————————————————— 琴妃坐在床上,眼中含泪。 严云泽走到她身边坐下,将她抱在怀中,琴妃终于忍不住轻轻抽泣。 皇后在椅子上坐着,目光下垂,面无表情。 严云启咳了一声,开口询问,“请琴妃把事情说一遍。” 琴妃在严云泽肩上抽泣告一段落,才有气无力的开口,“我早上想喝粥,便叫了常风去吩咐御膳房给我煮粥。没想到……” 说着又轻轻抽泣起来。 严云启皱眉。 这么个问法,问道天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他想想又道,“常风今天还吃过什么?” 宫女慧心道,“早饭是我们一起吃的,之后就也没有再吃什么了。” 早饭一起吃的,那可能没有问题。 这么说来,果真是陈皮瘦肉粥被下了毒? “不知这个粥经过什么人的手?” 慧心道,“启禀王爷,本来是娘娘想吃什么便吩咐御膳房里做,做好了之后,御膳房里再差人送过来。但是,自从明妃娘娘十日前被人掳走以后,娘娘开始变得十分小心,膳食都是由我和常风亲自去御膳房带回来的。膳食做好后,我们在御膳房用银针试毒,也当场尝一口,没有问题才让娘娘食用。” 严云启有些苦恼。 这么严密,还是被下了毒? 这样说来,根本只有一个可能。 这个粥,难道在常风回来的路上被下了毒? 只可惜,常风已经死了,根本无法知道他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希望不大,严云启决定还是问一次,“盛粥的器具呢?” “早已经还回御膳房了。是常风自己还的。” 宁无心仔细的检查完常风的身体,对严云启道,“死于砒霜无疑。没有挣扎痕迹。” 严云启紧锁着眉。 也就是完全没有线索。 这个案子,又是没有线索。 要是常风没死,他还能问出点什么。 偏偏,他死了。 值得庆幸的是,琴妃并没有死。 实在是太幸运了。 琴妃要是不觉得粥腻,死的岂非就是她? 就是那么巧,她就是觉得粥腻。 实在是太巧了。 策划此案的到底是什么人? 步步都这么严密,根本一点痕迹都不留,他无从下手。 皇后淡淡道,“这段时间宫里乱的很,琴妃还应当小心才是。” 琴妃连忙从皇帝怀中露出脸来,对皇后欠身,“是。臣妾遵命。” 宁无心冷冷的看着几个人,又看了严云泽一眼。 当个皇帝,还真是不容易的很啊! 这么多老婆,随便哪一个惹的不高兴了,都会有非常恐怖的事情发生。 比如说,现在。 严云泽对上宁无心的目光,心情立刻变得更加不好。 这个人……还真是让人觉得讨厌。 他不是笨蛋,若想严云启一心一意忠于自己,宁无心是不能杀的。 但是……就算不杀他,也不能让他好过。 宁无心拍拍衣服,一副高冷的模样。 皇帝本来就看自己不顺眼。 他那么小心眼,等下一定会给自己使绊子。 做个皇帝也不容易,王爷反正也是自己的,自己还是不要再刺激他了。 皇后突然站起来道,“臣妾还有些事情,先下去了。” 严云泽冷冷道,“后宫最近着实不安顿,皇后乃六宫之首,也该做些分内之事,免得让人说皇后无能。” 皇后脸色有些苍白。 她伏在地上,身子有些不稳,“臣妾罪该万死。臣妾必当彻查此事。” 宁无心想,皇帝这话……说的太重了。 就算皇后统领后宫,若有人存心想害人,也是防不胜防。 皇后乃皇上原配,到现在却完全没有身孕。 除却身体不好的可能,皇上对皇后还真是……差劲的很。 严云泽道,“下去吧。” 皇后起身,表情已经恢复波澜不惊的端庄,谢了皇恩,转身退下。 皇后一走,琴妃更加毫无拘束,抱住严云泽的腰,不住的颤抖。 宁无心垂下头。 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想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 他转头看看严云启。 瞎眼果然有瞎眼的好处。 严云启道,“臣弟没有别的东西要问了。臣弟暂且退下。” 严云泽轻拍着琴妃的背,神色却是不耐的很,对着严云启挥了挥手。 严云启和宁无心赶紧退下。 ———————————————————————————————————————— 两人走在路上。 宁无心感叹道,“皇帝家的糟心事啊!” 严云启连忙捂住他的嘴,脸上青筋暴露,“笨蛋!你不想活了!” 还嫌皇帝不够讨厌你。 宁无心看看四周无人,抱住严云启,对他的耳朵吐气,“还是你好。英俊潇洒,聪明又有洞察力,还很有男子气概。” 哔哔也很大。 就是那个大圣人属性不太好。 要是稍微色一点,那就是完美了。 严云启被他夸奖的有些尴尬,却又忍不住的也有些高兴。 刚想说几句话也夸夸宁无心,他觉得有两片软软的东西贴到了自己嘴唇上。 刚被人家夸奖,拒绝有点不太好。 严云启觉得自己应该应付一下。 念之应该不会不知轻重,周围应该没人吧。 于是,他张开嘴巴,很快吻到一起。 接着,他感觉自己的下面被摸了起来。 严云启的思绪一顿,接着青筋跳了出来。 严云启一把抓住在下面忙碌的手,心中恼怒不已。 对这个人,果然半点也不能放纵! 他做着深呼吸,“我们要去御膳房一下。” 宁无心搓搓手心,脸上露出奸笑。 又……赚了一点便宜,还是在外面。 他开始发现,最近自己越来越喜欢弄严云启尴尬生气。 这个人脸红的样子好可爱…… 御膳房一共有六百多人,完全无法一个一个调查。 厨司里有七十二个御厨,管着后宫妃嫔们平常饮食的有二十四个人。 管理御膳房的公公们一共有十五人,除了一个大总管,还有十四个副总管。 那晚的刘公公和冯公公就是两个副总管之一。 这时,御膳房的人已经都知道了琴妃中毒一事,人人都有点恐惧,就怕把事情赖到自己头上。 常风为人不错,有不少人也和他交好,自然也有人为他真心难过。 严云启到的时候,御膳房就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他很快找到早上为琴妃煮粥的秦威御厨。 秦威战战兢兢,磕头不止,“小人就是按照平常煮的。粥煮好了以后,我还尝了一口,没问题的啊。之后就叫小太监拿到前面去了。” “哪个小太监拿的?” 秦威皱着眉,“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早就忘记了。” 他又挠挠头,“不过那常风每次都要用银针试毒的。既然没试测试出来,应该不是御膳房里出的事吧。” 砒霜之毒确实可以用银针测出。 果然不是御膳房里出的错? 严云启觉得自己又被堵在一个死胡同里了。 常风端着粥回华阳宫的路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 接下来的几天,严云启和宁无心一直在推敲案情,却完全没有进展。 他们也到明妃房间检查过一次,确信绝对没有暗道之类的东西。 那一晚,看守明妃门口的一共有四个小宫女。 四人分作两班,每两个时辰换一班。 二更到四更守在门口的,一个叫做青燕,一个叫红玉。 这两个人说,她们一直守在门口,连茅厕也没有去过。 如果不是这两人作案,把明妃弄出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难道,就是青燕和红玉作案吗? 当晚其他人的行踪,刘毅昭也弄了一个大概。 发现尸体的侍卫宋连青,二更之前在房中休息,二更之后一直在各处巡逻。 宋连青遇到的刘公公和冯公公一直在忙活皇上的夜宴,在各处来来回回的跑。 明妃的随侍清莲和赵京二更以后各自在自己房里休息下了。 皇后宫里的人,包括后宫掌事吴公公在内,也都在三更之前就入睡了。 这样说来,根本就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作案。 每个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严云启觉得,再这样下去,这个案件只怕要破不了了。 他和宁无心的项上人头也会危在旦夕。 但是,琴妃娘娘还没有死。 严云启认为,凶手一定再次出击。 华阳宫里经此一事,已经如惊弓之鸟。 琴妃每一时刻都有人陪着。 她要吃的东西,必然先分一半给宫女太监试吃。 完全没事了,她才入口。 严云启想,这样子严密的防范,凶手你还能如何出击呢? ———————————————————————————————————————— 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了四天。 自从常风死后,华阳宫虽然全面戒备,倒也再没有案件发生。 众人紧张之余,也在想,这样下去,到底还会不会有命案发生? 答案,很快就来了。 这一日,严云启吃完了早膳,正在御书房听皇帝的训斥,连公公在门外听完一个小太监的回禀,呆了半晌,连忙敲了门。 只听御书房里严云泽不爽的声音,“何事?” 连忠连忙走进来跪下,“启禀万岁,柳昭仪……中了毒,危在旦夕!” 严云启和严云泽俱是大吃一惊。 什么?! 怎么这次竟然是柳昭仪?! 不是琴妃?! 严云启着急道,“请皇上赶快去叫宁神医,救人要紧,只怕等御医赶来来不及!” 严云泽最不想欠宁无心人情,此时却没有办法,对连忠道,“快去!” 连公公连忙跑着去了。 严云泽道,“你我赶快去看看!” 说完,他拉起严云启的手,拽着他走出御书房。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赶向柳昭仪住的南华院。 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许多人,还听到女人的哭声。 严云泽一到,众人连忙迎出来跪下。 只见皇后,琴妃,还有剩下的二妃,仁妃和静妃竟然都已经到了。 拜见过后,众人都十分安静,严云泽只听见内室传来女人痛苦的呻吟声。 他一阵恼怒,连忙赶了进去。 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子躺在床上,周围服侍的宫女一见皇帝到来,连忙跪下。 严云泽走到柳昭仪身边坐下。 只见她捧着肚子,全身都是汗,头发贴在面颊上,嘴角已经流出些许白沫,正在痛苦的打滚。 严云启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事情……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外面又传来一阵骚动。 不多时,一个容资绝代的白衣男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冒着汗的连公公。 宁无心一见到眼前这种情况,连忙先跪拜了,接着走向床前,毕恭毕敬道,“万岁,请让草民检查柳昭仪的身体。” 说完,他等严云泽起身,不由分说扒起柳昭仪的嘴巴和眼睛。 严云启慢慢走到宁无心身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宁无心一听,连忙为她把脉,接着便愣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了。 严云泽看着宁无心竟然在发愣,怒道,“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要继续看了?!” 宁无心看了严云启一眼,面无表情道,“启禀万岁,柳昭仪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哗然。 柳昭仪竟然有了身孕?! 怎么没听说啊?! 大家谁也不说,却同时想到了一百年前那个喝了毒酒的昭仪。 又是潇妃弄出来的吗? 严云泽先是呆住,接着脸色一沉,心中剧痛,暴怒道,“怀孕了?!你查清楚没有?!为什么没有人禀报!” 宁无心镇定道,“确是双脉无疑。” 严云启此时的脸色十分严峻阴沉。 竟然真的怀孕了。 竟然真的和他所害怕的一样。 敌人一开始想杀的,根本不是琴妃,根本就是柳昭仪! 自己,中了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 第30章 【案件三】死亡讯息 严云启立刻问道,“今天柳昭仪到底吃了什么?” 两个随侍的宫女连忙跪下,“今天昭仪早上起来也没吃什么,就是……” 说到这里,她们却不敢再说话,只是不住的磕头。 严云泽暴怒道,“怕什么?!说!” 宫女连忙道,“昭仪吃了皇后娘娘命御膳房煮的御寒的汤药!” 皇后脸色苍白,立刻上前跪下,“臣妾命御膳房煮了汤药,乃是看着天气寒冷,让他们送去给宫中每一位妃嫔御寒,自己也并没有经手!” 严云泽大怒,“叫你看管一个后宫,你就看管成这个样子。何来母仪天下!” 皇后的身体颤抖不已,眼睛已经聚了泪珠,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众人忙跪下道,“皇上息怒!” 宁无心着急的叫人准备干净的水,想要把柳昭仪胃里的毒药冲洗出来。 只不过,现在柳昭仪只怕已经中毒已深,自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严云启也跪在地上,“皇上息怒。现在紧急的事情,一是救昭仪,二是调查此案,还望皇上让臣弟继续询问。” 严云泽把袖子一甩,怒道,“你问!把下毒之人找出来!” 说完,他坐在椅子上,兀自生气。 其他人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严云启道,“汤药是谁送来南华院的?” 一个小太监连忙出来跪下,声音颤抖,“小的周兰,是小的把汤药送过来的。” “你是南华院的人?” 周兰忙道,“小的是御膳房的人,早晨御膳房把汤药煮好了,主管公公们让我们把汤药端去送给各宫各院的主子们。皇后……娘娘说了,各位主子们都要喝,我是……看着柳昭仪喝完才回去的。后来,我一听说柳昭仪中毒了,就……赶着过来看的。” 说到这里,他已经是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严云启道,“柳昭仪的汤药可经手过什么人?” 周兰更是哭泣起来,在地上磕头,“回禀王爷,就……只经手过我一个。” 严云启皱眉,“你说清楚。” 周兰抽泣着,“御膳房煮汤药,都是在一个大锅里煮的。煮好以后,御厨试过味道,我们就自己把汤药从大锅里舀出来。柳昭仪好吃甜,我就根据她平时的喜好加了糖,然后端来南华院。” 严云启皱眉道,“其他的嫔妃娘娘们也吃了吗?” 几个宫女立刻答道,“是,王爷,我们娘娘也吃了。” 严云启思索一会儿,莫不是在糖里下毒? 他又问道,“其他娘娘们也吃糖吗?” 宫女们又答道,“我们娘娘也吃了糖呢,都没事。” 严云启向周兰道,“糖,都是在一个地方取得的吗?” 周兰道,“正是。所有送汤药的公公们,平时都是在一个瓶子里取糖的。” 这样说来,难道是器皿? 严云启道,“盛汤药的碗和勺子呢?有没有异常?” 周岚道,“碗和勺子,也都是我们自己取的。没有什么规律。若是在碗上下毒,那根本不能确定那个碗一定会被送来柳昭仪这里。” 严云启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问道,“你来南华院的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情况?” 周兰又仔仔细细想了半天,又开始磕头,“完全没有遇到任何特别的情况,连停下来和人说话都没有。” 严云启道,“你想清楚!什么小事都好!” 周兰又想了半天,“真的……汤药一直在我手里端着,我连停也没有停,直奔南华院。一到这里,就呈给柳昭仪,昭仪立刻就喝了。” 严云泽听着,早已经不耐烦,此刻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如此说来,还真的就只经手过你一个人。不是你下毒,根本就不可能!” 说完,他提高声音,“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杖毙!” 周兰一呆,立刻磕头不止,连额头都磕得血红,声音惊慌无比,“皇上明鉴!小的冤枉啊!” 他讨饶哭泣不止。 严云启皱眉。 凭他这么多年的断案经验,这个周兰不像在说谎,也不像是凶手。 他立刻道,“皇上息怒!此刻案情晦暗不明,杀了他只能让情况更加复杂!还望皇上暂且饶他狗命,关上个一两天,等臣弟把案子查清楚,再杀不迟!” 说完,他也跪下磕头不止。 众人一看,也连忙齐喊,“皇上息怒!” 严云泽咬紧牙关,过了半天,神情颓废起来,“你们……都起来吧。把这个奴才先关押起来,等案子结束,再做打算。” 说完,他坐在椅子上,眼睛望着正在痛苦挣扎的柳昭仪,再也不说话。 周兰马上被带下去了。 他被带下去的时候,兀自哭泣不止。 严云启站起身。 现在这个案子……变得如此复杂。 现在的情况,除了周兰,似乎根本没有人可以下毒。 汤药刚煮好的时候,应该是没有毒的,因为大家都喝了,只有柳昭仪有事。 糖,也没有事,不少人也都加了糖,只有柳昭仪有事。 碗和勺子,是各人随便拿的,就算在碗上下毒,也不能确定一定是柳昭仪中毒。 凶手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柳昭仪中毒的呢? 他正在思考的时候,只听见床上本来正在呻吟的女声渐渐变弱,接着便没有了。 众人一片寂静。 宁无心站起来,擦擦头上的汗,冷静道,“草民尽了力了。柳昭仪……已经过了。” 四周立刻传来女人哭泣的声音。 严云泽垂下头,似乎也没有了力气。 又一个孩子,也没有了啊。 ————————————————————————————————————————— 周兰被关在一间房间里,正在思索。 他刚刚吃完饭不太久。 那虽是他最喜欢吃的东西,他却味同嚼蜡。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那个毒药,到底是怎么加进去的呢? 周兰揉着头,把从舀汤药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在头脑里再次重新过一遍。 完全都是自己做的啊。 根本没有人有机会往汤药里下毒啊。 周兰揉揉肚子,肚子好像有点痛啊…… 他继续思考。 也只不过,就是那个时候和那个人说了几句话…… 周兰猛地一惊。 难道就是那个时候?! 他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 原来……是这么回事?! 毒药就是这么进去的?! 周兰的心狂跳起来。 这样说来,那个杀柳昭仪的凶手是…… 就是那个人! 没有错! 周兰猛地起身,他必须要告诉王爷这件事。 刚走了几步,他猛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好痛…… 痛死了…… 周兰的心里生出无限的恐惧和绝望。 他看向自己刚刚吃完剩下的饭菜。 混蛋…… 竟然给我下毒…… 周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虚弱的喊着,“来人……救救我……我知道杀人的凶手了……” 周兰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着。 他的声音太小,只怕是什么人也听不到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死也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啊…… 周兰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把自己的外衣扒下,手中紧紧的攥着衣服的一角。 王爷……这是我留给你的信息…… 你知道谁是凶手了吗…… ————————————————————————————————————————————— 司华宫书房,傍晚。 严云启眉头紧锁,慢慢的喝着茶。 宁无心在旁边坐着陪着他,却并不说话。 严云启想,自己现在已经算是到了一个死到不能再死的死胡同了。 明妃一案,他毫无线索。 明妃如何从房间里消失,他想不到。 琴妃一案,他毫无线索。 陈皮瘦肉粥是怎么被下毒的,他想不到。 柳昭仪一案,他也毫无线索。 砒霜是怎么进去汤药里面的,他还是想不到。 他们刚才已经去了御膳房,把周兰的口供对了一遍,完全一样。 这样下去,案子只怕是要破不了了。 自己和念之的人头,该如何是好? 正在思考的档口,只听连公公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严云启一呆,立刻拉着宁无心跪拜迎接。 不多时,只听见几个人踏进了书房。 严云泽坐下来,静了半晌,摆了摆手,“除了云启,你们都出去吧。” 严云启兀自跪在地上,感觉身边的人握了握自己的手,便听见几个人的脚步声慢慢远离,门也被关好了。 严云泽道,“平身。我有事和你商议。” 严云启连忙站起来,“皇上请说。” 严云泽静了半晌,声音非常颓废,“今天下午,太后将我叫到了她的宫里。” 严云启皱眉。 太后怎么也掺合上了? 严云泽笑道,“你不是云启,你没有他的记忆。这个太后,可是让我们两个分……” 说到一半,他突然打住,摆了摆手,“这些和你说也无益。” 他倒了一杯茶,自己喝了几口,“太后说,她早已经听说了最近宫里乱的很。她自己也进行了调查,还真让她查处点东西来。” 严云启皱眉,“皇上的声音毫无喜色。不知太后查了什么东西出来?” 严云泽笑道,“可是说呢。太后查了什么东西出来?她查出的东西,原来那晚守着明妃卧室的两个宫女,其中一个是在琴妃宫里做过事情的。你说巧不巧?” “青燕和红玉?” “对对对……就是那个叫做红玉的。太后说,说不定就是琴妃买通了红玉,叫她离开一会儿,趁那个时间把明妃拖走的。” 严云启急道,“不对啊。青燕和红玉连茅厕都没有去,不可能的啊。” 严云泽笑起来,“可说呢。青燕那个奴才今天下午竟然改了说法,说自己去过一次茅厕。” 严云启胸口起伏起来,“简直是荒谬!” 严云泽摸着茶杯,“太后还调查出来,琴妃平时一直很注意在御膳房打探消息,特别是哪个宫人有身孕的消息。据她调查,那个周兰就曾经被琴妃赏赐过。” 严云启的脸色已是很难看,“太后的意思是,琴妃才是案件幕后的主使人。她买通了红玉,将明妃拖走;自己给自己下毒,毒死了随侍常风,掩人耳目;买通了周兰,给柳昭仪下毒,是不是这样?” 严云泽笑起来,声音却十分悲凉,“正是如此。太后,果然还是把我捏的死死的。你可知道,宫里这么多人,除却柳昭仪不算,为什么只有明妃和琴妃怀孕?” “请皇上明示。” 严云泽缓缓道,“我登基六年,实力方面却还比太后差得远,手下只有两股算是能上得台面的势力。一股,就是明妃的生父北渊侯。另外一股,就是琴妃的生父南虏将军。这两人都各自有兵权在手。几年来我小心翼翼栽培他们子弟,将他们的女儿纳入宫中,多番宠幸,让她们怀下龙种,就是为了让他们为我安心效力。柳昭仪,我只宠幸过她一次,想不到也怀了孕,也算是十分的不幸吧。” 严云启叹了一口气,“现在这样的情况,若是琴妃被指控成凶手,只怕北渊侯和南虏将军要决裂了。皇上还真是……难啊。” 严云泽的声音悲凉,“我自己的骨肉,我岂有不难过之理。但是若是琴妃变成凶手,我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只怕要付之流水。你……可有办法?” 严云启低下头,也是十分难过,“臣……暂时还一筹莫展。但是臣觉得琴妃并不是凶手。” 琴妃这个女人的确是有点做作,但是实在不像一个城府深沉的凶手。 严云泽静了半晌,“你尽力吧。我现在只能靠你了。太后给了我三天时间,若是找不出凶手,她便会将琴妃关押起来拷问。” 说完他叹道,“一个孕妇,哪能经得住什么拷问呢?太后是要把这几个孩子赶尽杀绝,非要我同皇后生了。” 严云启连忙跪下,“臣一定尽力,不负皇上的一片信任。” 说着,他的眼中也聚了泪。 严云泽将他扶起来,“我虽与你相知甚少,但是既然阴差阳错做了君臣,那也是我们的缘分。你若助我这一次,将来我必然铭记于心。” 说完,他道,“你好好查案吧。我先走了。” 严云启连忙将他送出,自己也在心中唏嘘不已。 宁无心看着皇帝走了,连忙走了进来,见严云启脸上有泪痕,问道,“怎么了?他又欺负你了?” 严云启被他问得哭笑不得,刚要解释,只听见远处传来刘毅昭风风火火的声音,“王爷!那个周兰死了!我让人给你保护着现场,不让人进去呢!” 严云启一呆,立刻大怒,“走!赶快去看看!” 竟然把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给杀了! 难道那个周兰真的知道什么却没有说?! ———————————————————————————————————————— 地上,有着倒翻在地的碗盘,里面的剩饭洒落了一地。 周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他的身体蜷缩着,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怪异的是,他的外衣却被脱了下来,让他紧紧的抱在怀里,右手还似乎紧紧的攥着什么东西。 宁无心把眼前的情景告诉严云启。 严云启的脸上立刻露出狐疑的神色。 宁无心用银针插在剩饭里试了试,银针果然变得有些黑。 他道,“饭菜里被下了砒霜。是谁送的饭?” 守门的侍卫道,“是……一个小太监,说是奉命来给犯人送午饭的。他一直低着头……属下……属下也没看清楚。” 宁无心皱起眉头,“王爷,现在怎么办?” 严云启道,“念之,你去看看这个周兰的手里有什么?” 宁无心连忙蹲下,“周兰握着自己外衣的一角,上面缝着一个小布条,划了一道横。” 他转头道,“这是什么意思呀?” 严云启沉吟着,缓缓道,“念之,你可知道,有些人在临死之前,会想到一些关于凶手是谁的事情。但是,他们来不及说出,只好留下一些字,画一些图,或者做一些事情来尽量给人暗示或者明示。” “王爷是说?” “死亡之时,为什么要费劲最后一丝力气脱下外衣?我在想,这周兰只怕是临死前想到了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们。” “那也就是说……” “这件衣服和这道横,只怕就是周兰给我们留下的死亡讯息。” 第31章 【案件三】王爷求婚 严云启手里抓着周兰留下来的衣服,兀自沉思。 宁无心走过来,有点心疼,“已经快四更了,明天再想吧。” 说着,他轻轻把周兰的衣服从严云启的手中抽出,在柜中锁好。 严云启皱着眉头。 宁无心已经把这件衣服的每一个细节都向他讲述了很多遍。 那就是一件极为普通的深灰色太监服。 唯一不同的,就是衣角那一处缝着的小布条和上面的一条横杠。 这件衣服和这条横岗,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凶手是一个太监? 那横杠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把那个有着横杠的小布条紧紧攥在手里,说明那才是关键信息。 但是自己怎么就是猜不出来呢? 名字吗? 他想过了所有的可能,却完全没想到这条横杠预示了什么人的名字。 这么长时间来,整个案子毫无进展。 现在周兰的这条信息,是他唯一的线索。 宁无心帮他把衣服脱下来,让他躺下来,自己躺在他的身边,和他盖着一床被子,若有所思道,“衣服上缝一个小布条,好奇怪啊。费那么多心思缝个布条做什么,上面还只有一道杠。” 严云启一惊。 他一直只在考虑衣服和横杠是什么意思,却没有去想周兰缝布条的动机。 这的确是一件很怪的事情。 严云启精神一振,“明天去周兰的卧室看看。” 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还是……念之聪明啊…… 严云启转身,慢慢的把宁无心抱起来,笑着亲他。 这个人一直在照顾自己,自己却一直忽视他,心里还真是有点愧疚。 宁无心咯咯笑道,“要不,我们做吧。这个案子要是破不了,我们反正都要死,做了以后才死还比较没有遗憾些。” 严云启咬着他的喉结,“对我好没有信心。我还不想死……” 不能死,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和你一起做…… 宁无心被咬的有些头脑发晕,“你好怕死,真丢人……” 严云启抱住他,心情有些激动,“念之,你知不知道,在西边的昭国,互相喜欢的男子,可以有一个归宿……” 宁无心显出无限向往,“天国娶男妻很平常,睿国的达官贵人可以纳男宠,昭国相爱的两人可以结为双人,哪一个都比舜国好……” 严云启激动道,“过些时间,找个机会,我们去一趟昭国,好不好?” 宁无心一愣。 去昭国?做什么? 严云启抱住他,脸色发红,“我们去那里举行个仪式,结为双人,好不好?” 宁无心彻底呆愣起来。 去昭国,行仪式,结结结为双人? 宁无心睁大眼睛。 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宁无心看着严云启潮红又紧张的脸,自己也呼吸急促起来。 王爷现在这个样子,是在……求求求求婚?! 呃……诶诶诶诶? 宁无心摸着自己的胸口。 这个……他倒是完全没有想过,完全没有心里准备啊! 他抓着严云启的手,心里一阵慌乱。 过……一辈子……吗? 自己……还没想到那么远啊! 宁无心慌张道,“王爷,一旦结为双人,两人都不能再娶妻纳妾。你身为王爷,有身份有地位,这个……会被人讲闲话的……” 严云启立刻道,“念之,我既然已经说喜欢你,一定对你一心一意。你不要担心这个。” 他的心里十分紧张。 刚才的话,他并没有想清楚,是一阵激动之下说出来的。 说出来之后,他才感到一阵舒爽,好像做了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 原来,自己想要的……是这个啊…… 把这个人一辈子留在身边…… 严云启的脸上露出期待和着急的神色。 宁无心越是拖拖拉拉不回答,他的心里就越没有底。 “念之?”严云启轻声发问。 他看不到宁无心此刻脸上的表情,心里十分不安。 你……不愿意吗? 宁无心的心里还是乱的很,“王爷突然这么说,我心里很没有准备……” 真的太突然了啊! 就算喜欢,也不能就这么定下来…… 好多事情要考虑…… 严云启呆一下,脸色黯淡下来。 果然……不愿意啊…… 他默默转过头,难过。 真的被拒绝了…… 自己还从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可惜那个人,好像并不愿意和自己过一辈子…… 严云启轻声道,“我……太唐突了……对不起……” 宁无心紧张的握着他的手,“王爷,我……我才对不起……” 他实在找不出什么适合的话,只好安抚的摸着严云启的手。 严云启的心里更是难过,“人各有所好。我知道的……” 你道歉做什么…… 道歉比不道歉还让我难受…… 他转身背对着宁无心……好想哭…… 宁无心轻轻捋着严云启的背,“王爷,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尽管偷偷摸摸,却也有偷偷摸摸的乐趣啊…… 还没什么心理压力…… 严云启心里埋怨起来,这个样子,你什么时候想走就走了,一点牵绊都没有。 你倒是轻松地很。 我呢? 你招惹了我,现在却不想负责任了么? 无心无心…… 你还真是没心没肺…… 严云启转身,把宁无心紧紧抱在怀里,咬牙切齿。 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你招惹了我,就做好准备负责一辈子吧…… 整天想着做做做,做完了拍拍屁股就跑吗? 你想得美! ———————————————————————————————————————— 第二天的清晨,宁无心醒的时候,严云启已经穿好衣服了。 宁无心揉揉自己发酸的身体。 昨晚被眼前这个人抱的好紧,想调整一下姿势,这个人都不让他。 严云启道,“念之昨晚睡得可好?” 宁无心有些头皮发麻,“好……” 昨晚你那个样子,真是让我看到了你的另外一面。 霸道执着的一面…… 严云启微笑道,“念之,我们去看看周兰房间吧。” 说完,他又小心翼翼道,“念之,我们尽快破了此案,我休息一个月,好好陪伴你。” 宁无心低头,心里有点乱。 这个人如此刻意的讨好,实在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他起身穿好衣服,轻声道,“破案要紧,我们去吧。” ———————————————————————————————————————— 宁无心仔细的检查着周兰的房间和衣柜,把他的衣服全都拿出来放在床上,一件一件的查看。 越是查看,他的脸上越是显出怪异。 所有的衣服当中,只有太监服的衣角被缝上了小布条。 太监服有两种,一种是灰色,也就是周兰抱在怀里的那件的颜色。 另外一种,是深红色。 所有灰色的太监服,小布条上都画了一道横杠。 而深红色的太监服,小布条上都是两道横杠。 宁无心皱起眉头,把自己观察所得告诉严云启。 严云启道,“灰色太监服都是他们平常穿的,深红色太监服都是宴会庆典时穿的。为什么要放不一样的横杠呢?有什么意思?” 严云启心里似乎抓到了什么,却不太清楚。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两种不一样的横杠,就是周兰讯息的关键。 他皱眉道,“通常只有无法区分的时候才会放个标记吧。这些衣服颜色这么不同,放横杠有什么意义呢?” 宁无心本来在收拾衣服,听严云启这么一说,突然一呆。 他轻声道,“王爷,我知道周兰想说什么了。这个死亡信息,说的不是凶手的事情,是关于他自己的事情。” 第32章 【案件三】如何下毒 严云启挑眉,脸上露出微笑,“哦?念之知道了?” 宁无心思考一下,慢慢道,“我行医多年,曾经遇到过一种奇怪的病。得了这种病的人,通常是祖上传下来的,男的居多。虽然症状并不完全一样,但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无法准确辨别颜色。” 说完,他顿了一下,“这个周兰,是不是因为也是因为有这种病,没有办法之下,才在衣服上做了标签,怕自己穿错呢?” 严云启皱眉。 这种病,他倒是听说过,但是得的人也并不太多,是以刚才并没有想到。 但是,就算是他无法辨识颜色,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严云启道,“周兰是御膳房的人,他若是有辨色之症,只怕那里的人知道。” 宁无心忙道,“这样说来,我们还是去御膳房看看吧。” 两人连忙向御膳房赶去。 这时御膳房已经到了准备午膳的时间,忙碌的很。 严云启无法将人人叫来询问,便逮到了几个副主管太监来询问消息。 “周兰在御膳房八个月了,你们有没有觉察出他在颜色的辨认上有什么问题?” 几个太监面面相觑,齐声答道,“启禀王爷,不曾。” 一个太监却若有所思,并不说话。 宁无心看着那个不说话的副总管太监,“这位公公可是想起了什么?” 太监连忙低头答道,“听王爷这么一说,倒真的想起一件事情。有一次我叫周兰拿一个红色的碗给我,他犹豫了半天,满头大汗,最后旁人提醒,他才递了一个给我。” 另外一个太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也想起一事。有一次皇上设宴,要明黄色的桌布,周兰却拿了粉红色的桌布,被我训了一句,才连忙去换了。” 宁无心奇怪道,“若有辨色之症,为什么他不肯说?” 另外一个太监道,“王爷有所不知。御膳房的差事,都是好差事。经常能见着主子的面,赏赐也多,活也轻松干净,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想进来。要是给人知道他有这个先天之症,说不定就会有人不高兴,借这个理由把他赶出去。” 严云启点头。 为了前途,把症状隐藏起来,倒也是合理的很。 但是,还是那个问题。 这和柳昭仪一案有什么关系呢? 严云启道,“各位公公,昨日柳昭仪一案,周兰自己从大锅里舀汤药,这个程序,应该没有问题。下一步的时候,他自己去加糖。这个我想问一下,糖是放在哪里的呢?” 一个太监道,“各宫各院的娘娘们的口味不一,太监们都知道的很清楚。那些常用的调味的佐料,都是放在一个小架子上的,有固定的地方。装糖的瓶子,大家都知道,是个蓝色的,还比其他的瓶子都大。” 严云启惊讶一下,“原来是靠瓶子的颜色和大小才知道里面是什么调料的么?” 他低下头,开始沉思起来。 这个,只怕就是关键了。 几个人都面面相觑。 宁无心也狐疑,“就算那天早上有人把蓝色瓶子里的糖换成了砒霜,也不对啊。其他太监只怕也是从蓝色瓶子里拿糖的,其他的嫔妃也没出事啊。” 严云启沉思半晌,问道,“昨天早上,是谁分配周兰去柳昭仪那里送汤药的?” 一个公公道,“每天早上都有两个副总管当值,来管这些事情。我去拿昨天的记录来看看。” 说完,他一溜小跑走了。 严云启心里有些激动。 他对宁无心轻声道,“这个分配周兰去柳昭仪处的,嫌疑很高。他如果知道周兰有辨色之症,一定就是下毒杀柳昭仪的凶手。我心中,已经拟了起码两个办法能让他做成此事。” 他捏捏宁无心的手,“此案,有了突破点了。” 宁无心也是高兴,笑道,“如此说来,草民的项上人头说不定能保住。还真是可喜可贺啊。” 严云启立刻回道,“本来就叫你对我有点信心。现在保住你的头,你等下好好报答我吧。” 宁无心脸色微红,捂着嘴不敢笑出声。 几个太监在下面站着,低着头不敢出声,对二人的打情骂俏充耳不闻。 不多时,先前那个太监拿着一个本子进来,立刻呈给严云启。 宁无心接过,翻看一下,在严云启的耳边轻轻说了两个人的名字。 严云启心中跳的飞快。 这其中一人的名字,竟然在明妃一案中也出现过。 要说这是巧合,也未免太巧。 这个人,到现在为止的第一嫌疑人,作案的可能太大了。 如今,柳昭仪一案已经有了眉目。 琴妃一案也是从御膳房出事的。 何不继续从此处下手呢? 严云启想了一下,问道,“你们御膳房是怎么做粥的?为什么会做的让琴妃娘娘喊腻?” 那么巧,琴妃喊腻,把粥让给常风,这是他最百思不得其解的。 很明显的,整个案子的意图,一是杀害皇帝的子嗣,二是陷害琴妃,让皇帝的两股势力分裂。 所以,琴妃是不能死的,因为凶手要嫁祸给她。 若是她喝了粥,那不就达不成目的了吗? 杀常风,是让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琴妃身上去,让大家暂时认为有人要害皇帝的子嗣,更让怀孕的柳昭仪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出自己怀孕的事情。 这样,凶手才好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杀柳昭仪。 一个太监道,“王爷有所不知。琴妃娘娘的娘家,在吃上面的是出了名的讲究。琴妃娘娘的鼻子和舌头,是灵到我们御膳房所有御厨都怕的,也就是秦威一个御厨还能弄出让娘娘满意的东西。” 严云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只要在人不注意的时候,往里面加一点油腻,只怕琴妃也能觉察出来。” 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能在御膳房下毒啊? 常风肯定是验过了没有毒才离开御膳房的。 也就是说,毒还是在常风回去的路上下的? 还有一个问题。 就算琴妃口叼,万一她那天饿得很,不管味道还是吃了呢? 那她不就死了? 那个凶手,肯冒这样的风险? 如果自己是凶手,想琴妃不死而让她的随侍死,自己该怎么做呢? 严云启思索半天,突然问道,“常风和你们这些人的关系如何?” 一个太监道,“启禀王爷,常风为人不错,我们的关系都好得很。和他特别好的有几个人,还经常送他东西吃。” 说完,他报上几个名字。 严云启一听,心中立刻激动起来。 又有那个人! 他还经常送常风东西吃! 他就说呢,琴妃的饮食管理的这么严密,怎么可能有办法给她下毒! 原来,琴妃一案是这样的! 第33章 【案件三】神秘玉瓶 案情在御膳房有了重大突破后,严云启和宁无心回到了司华宫。 宁无心去为严云启准备午膳,严云启则再次在心中,把琴妃一案和柳昭仪一案的案情在脑海中演示一遍。 然后,他皱起眉头。 到目前为止,他对案情所有的推理,都只不过是推理,完全没有证据。 琴妃一案,常风已死,没有人作证。 柳昭仪一案,周兰已死,也是没有人作证。 他甚至都没有证据说明周兰有辨色之症。 这次案件的幕后黑手,很有可能就是太后。 在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面前,若是没有证据就主动出击,自己根本不堪一击,甚至会死无葬身之地。 更何况,还有明妃一案。 明妃如何消失的,他现在还完全没有头绪。 严云启安抚一下自己有些紧张的心情。 只剩两天的时间了啊。 ———————————————————————————————————————— 宁无心把饭菜端上来,看着严云启严肃有些焦躁的脸,安慰道,“起码已经有了头绪,连嫌疑人都有了,比昨晚好了很多啊。” 严云启点点头。 吃过饭以后,要叫刘毅昭去好好调查一下那个嫌疑人这些天到底做过什么。 严云启一边坐到桌前,一边问道,“你要是罪犯,在那种情况下,你会怎么杀明妃呢?” 宁无心勾起嘴角,随口说出几个异想天开的点子,被严云启骂胡说八道。 正在吃饭的档口,包慈突然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个玉瓶和一个信封。 他站在门口,恭谨道,“启禀王爷,今天早上小的在宫外,碰到了一个名叫翁敬谦的男子,他让小的带给王爷一个玉瓶和一封信,说王爷一听他的名字,就知道怎么回事。” 宁无心起身接过瓶子,好奇道,“翁敬谦?和昭国那个有名的断狱神手同名呢。” 严云启一脸震惊,已经如木雕泥塑。 玉瓶十分温润有光,似乎是个古董。 宁无心握在手里,爱不释手。 他把玉瓶打开,是一瓶绿色的液体。 他闻着里面的味道,脸色十分古怪,“这个味道,像是草药的味道,我却闻不出来是什么。” 宁无心把信打开,念了起来,越念越觉得诡异,“王爷在上,世间之事,奇怪万千。王爷的身份,我心知肚明。我的身份,不提也罢。雷劈之事,实属天意。你我如今同在一条船上,要同心协力。我现在已经被大魔头折磨的欲哭无泪。请王爷饮下瓶中液体,早日破得宫中的案件。日后昭国,睿国和天国还需要王爷的帮助。翁敬谦上。” 宁无心纳闷道,“什么意思啊?” 说完,他又将瓶中液体闻了一下,“应该不是毒药。” 严云启已经恢复了冷静,问包慈,“那个翁敬谦长得什么样子?” 包慈道,“是个书生,个子和王爷差不多,长相儒雅,十分俊美,就是神情之间颇有憔悴之感。眉心偏左处有一颗黑痣。他身边还有一个武士一样的男人,面色不善。” 严云启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下去吧。” 包慈连忙走了。 严云启对宁无心道,“把玉瓶给我。” 宁无心连忙把玉瓶递过去。 严云启将它打开,立刻就要喝下去。 宁无心呆愣片刻,连忙阻止,握住玉瓶,“你真的要喝?!这么来路不明的东西!” 严云启冷静道,“念之,这其中的原因,我日后必然向你解释。这瓶东西,对我应该只有益,没有害。” 宁无心皱着眉头,将玉瓶夺下来,不顾严云启的反对,立刻喝下一口。 接着,他咂咂嘴,“味道不错。应该没有毒。等半个时辰吧。要是没事,我就给你喝。” 严云启一呆之下,暴怒起来,“胡闹!” 这个不是毒药便好,要是毒药,你也试吗? 他把宁无心抓在怀里,宁无心笑道,“王爷,你可知道,我幼时对昭国那个翁敬谦仰慕的很呢。” 严云启一阵发呆,脸皮立刻红了起来,“你……仰慕翁敬谦?他……不过是一个书呆子,有什么好的?” 宁无心吃吃笑道,“你在吃醋吗?那个翁敬谦,十三岁就破得学堂里的一件杀人案,我读那个案子的资料时,觉得此人简直就是神奇。后来,我对于尸体开始有了一点兴趣,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严云启越发呆愣起来。 宁无心看着他,以为他受到刺激了,连忙道,“不过,我见了王爷,才知道……呃……天外有天。王爷……才真是断案如神。那个翁敬谦算什么。而且王爷想必比那个翁敬谦长得好看许多。” 这话有点违心,不过安抚此人要紧。 严云启脸色继续红着,嘴角却弯了起来,把宁无心的脸掰着,把自己的嘴唇印上。 宁无心心中一荡,温柔的扶着他的脸。 两人的呼吸交错,越发欲罢不能。 宁无心只觉得严云启今天似乎特别热情,舌头紧紧勾着自己的,总也不肯放开。 一吻结束,宁无心伏在严云启肩膀上,微微喘气。 今天的吻……实在叫人沉醉。 严云启微微笑着,将宁无心手中的玉瓶夺过,趁他不注意,将瓶中的液体一口喝完。 宁无心气的大叫,“混蛋!” 又担心道,“什么感觉?” 严云启不说话,脸上冒出冷汗,只觉得体内犹如冰火相交。 接着,他捂住自己的眼睛,脸色苍白。 宁无心已经惊慌之极,“你怎么了?眼睛怎么了?!” 他掰开严云启的手,只见两道血痕从严云启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宁无心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怎么回事?!” ———————————————————————————————————————— 严云泽一收到消息,就赶来了司华宫。 离太后给的期限只剩两天,自己唯一可以仰仗的人却病倒了。 他推开门,只见宁无心坐在床边,眼睛红肿,正在给严云启擦脸。 严云启的眼睛里一直渗出血迹,这种情况他以前见也没见过。 严云启轻声安慰道,“反正本来就已经瞎了,也不会再差劲到哪里去。” 宁无心硬硬挤出一个笑容,“可能等一下就没事了。” 严云泽道,“情况如何?” 两人一听到严云泽的声音,连忙起身。 宁无心立刻跪下,严云启作势要下床,被严云泽阻止。 宁无心镇定一下,声音平静,“启禀皇上,王爷的眼睛渗出血迹,十分疼痛,其他并无大碍。” 严云泽点头,斟酌一下,还是开口,“案子……进行的如何?” 病人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他一直关心案子有点无情,但是这实在是他心头一件大事。 严云启道,“皇上不必担忧。琴妃和柳昭仪一案已经有了眉目,只是明妃一案,臣还在思考。臣本来眼睛就瞎,就算现在这个样子,也对于破案无碍。” 严云泽点点头,道,“是怎么回事?有人下毒?” 宁无心刚要回答,却被严云启拉了一下,连忙闭嘴。 严云启道,“臣中午吃错了东西,刺激了眼睛,应该一会儿就好。皇上不必挂心。” 严云泽虽然有些怀疑,但是只要此人身体没有大碍,不妨碍破案,也就不必深究。 他道,“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派人告诉我。” 严云启连忙答应了,宁无心将严云泽送出去。 严云启忍着眼睛的疼痛,对宁无心道,“叫刘毅昭去调查一下那个人这段时间以来的行踪。” 宁无心连忙答应,下去吩咐了。 严云启躺在床上,心中叹息。 他以为那玉瓶里面的东西对他只有益处,没有害处,为什么竟然这样? 但是,事已至此,他还是要赶紧思考明妃一案,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从案件一开始,他便一直对此案有一个假设。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四更时候几个人去找明妃的时候,明妃会不见了呢? 她到底怎么飞出去了? 这时,宁无心回到房间,见严云启皱眉头,知道他在思考,便坐在一旁,并不做声。 严云启缓缓道,“念之,你说,明妃死前十天的失踪,是怎么回事?” 宁无心皱一下眉头,“应该就是吓吓她吧,然后让人知道潇妃来报仇,让怀孕的柳昭仪在这个时候不敢出声?” 严云启道,“此乃其一。我觉得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王爷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严云启话锋一转,“念之,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家里养过一只狗。” 宁无心勾起嘴角,“哦?你是说皇宫?” 严云启脸色微微一红,“呃……就算是吧。那只狗喜欢到处大小便。为了训练它在固定的地方大便,我的……一个太监在它随地大便的时候,就一直鞭打它。但是,当它在指定的地方大便的时候,就给他好东西吃,奖励它。” “好狠啊!其实不用鞭打也可以训练的啊。” “呃……没错。我的意思是说,我可能知道明妃一案是怎么回事了。” 第34章 【案件三】恢复光明 严云启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念之,你叫人把天启一年到天启六年后宫嫔妃的资料都拿来。我要仔细研究一下。” 宁无心道,“现在晚了,明天一早我叫人去拿。” 严云启躺下来,“好。”想了一下又坐起来,“必须要找到证据……” 宁无心看着他这个样子实在难受,帮他抹抹眼角的血,“王爷,你眼睛还痛。休息一晚,明早再继续吧。” 严云启躺下来,“好。”一下子又坐起来,“念之,你陪我睡。” 他其实实在是疼痛难忍,根本安静不下来。 宁无心轻声叹一口气,将弄碎的芦荟涂在他眼睛周围,又给他吃了宁神止痛的药,接着脱了衣服,躺在他身边,“睡吧,我就在你身边。” 严云启抱着他,“念之,你对我真好。” 他摸索着身边人的脸,过了半天,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不要离开我。” 宁无心靠在他身边,两人双手交叠,慢慢沉睡过去。 ———————————————————————————————————————— 身边是一个人十分平稳的呼吸。 呼吸喷在自己的脖子上,有点痒。 严云启觉得今天有点不一样。 尽管闭着眼睛,尽管还是十分暗,他还是可以感觉到有些不一样。 严云启皱起眉头,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是灰雾茫茫的一片。 他禁不住再次闭上眼睛,慢慢按了按眼睑,又连续眨了好几次。 接着,他再次睁开。 眼前的景象本来十分模糊,却慢慢的转成清晰。 天还不太亮,屋子里还是黑沉沉的。 但是,他能看到家具的轮廓。 卧室很大,和他以前家里相比要大很多。 装潢豪华,却不是昭国的样式。 严云启有些恍惚。 他抬起自己的手。 一个手掌,五根手指,无名指上挂了一个玉环。 严云启深吸一口气,的确,自己看得见了。 竟然,看得见了。 他按耐住有些激动的心情,将头缓缓转向靠着自己的人。 接着,他的脸通红。 眼前的人,面色白皙,眉目如画,说成是天姿国色也不为过。 严云启有些羞赧,却忍不住看了又看。 这几个月来天天陪着自己,给自己做饭,陪自己聊天,帮自己勘察死尸的人,就是他吗? 那个和自己缠绵拥吻,夜里和自己相拥而眠的人,竟然这么好看。 严云启觉得心头一阵猛跳。 他连忙从床上起身,开始穿衣服,眼睛却一直飘向躺在床上的人。 ——————————————————————————————————————— 宁无心醒来的时候,觉得眼前这个坐在椅子上,已经穿好了衣服的人十分怪异。 首先,他的脸红的像番茄。 第二,他似乎在有意垂着头。 第三,他身上的衣服竟然穿的十分整齐,连暗扣都能自己扣好。 这么多诡异的线索,到底是什么结论呢? 宁无心从床上坐起来,走到严云启的身前,把他的脸抬起来,仔细检查他的眼睛,“王爷,你的眼睛似乎不流血了,还似乎……很有神……” 严云启的呼吸加快。 宁无心心中觉得十分古怪,连忙抱了抱他的身体,“王爷,你感觉很冷吗?” 昨天那瓶到底是什么东西? 怎么这么多奇怪的症状? 严云启的呼吸急促, “我……很好。” 其实,就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宁无心觉得诡异的很,却暂时不再深究,转了身,开始换衣服。 他把亵衣脱下来,上衣,然后裤子…… 身后的人咳了一下,似乎尴尬的很。 宁无心觉得严云启的情况实在不太寻常,松松的穿了一件上衣,就转过身来要替他检查身体,对上严云启的目光,猛地一惊。 严云启暗沉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动了动喉咙,声音干哑,“你……把衣服穿好。我看得见了。” ————————————————————————————————————————— 宁无心盯着正在低头查看资料的人,心里还是有些恍惚。 他竟然看得见了,不但看得见了,还看到了自己的裸体。 宁无心捂起脸。 两人早晨清醒之后,商议决定,在人面前还是装眼瞎,只有二人独处时才自然相处。 要向人解释那瓶神秘的绿色液体,实在太匪夷所思。 严云启从资料里抬起头,“果然如此!” 终于找到一件证据。 这说明他的思路是对的。 但是,还不够。 宁无心看着他,心中突然涌出一种不太熟悉的感觉。 眼睛好了,自己就没有用了吧。 这个人喜欢查案,现在眼睛又好了,可以毫无阻碍的查案了。 唔,自己好像没有理由留下来了。 心里竟然很有些难受。 他定定神,调整一下心态。 不要想太多,静观其变。 他眼睛好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改变呢。 严云启皱眉道,“明天下午就要审琴妃了,我却还有一件事情想不到。” 他看向宁无心。 宁无心正单手支着身体,靠在桌子上。 严云启想起他刚才的裸体,一阵出神,连忙把眼睛别开。 宁无心有些诧异,试探性的倾身,只见严云启的身体竟然因为自己的靠近而轻轻颤抖了起来。 宁无心脸色发热,呼吸也急促起来。 王爷这个样子,是想让自己勾引他吗? 眼睛刚复明,就变得这么色…… 他清咳一声,“王爷,我前几日吃了海鲜之后,身体有些发痒。你……帮我看看。” 说着,他把自己的衣服慢慢拉了下来,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肤。 做到这个样子,你可满意? 严云启盯着宁无心的身体,十分专注,口中喃喃。 宁无心微红了脸,“王爷,也不必看的那么仔细。你……要不要去床上……” 说着,他低了头,头脑里已经开始出现无限美妙场景。 严云启却像是完全没有在听,口中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兴奋,“海鲜,海鲜,原来如此……原来是海鲜!” 他叫道,“念之,你真是帮了大忙!” 宁无心僵住。 什……什么状况? 严云启像是这才注意到了他的身体,尴尬的把脸别向一旁,咳了一声,“念之,天气冷。你把衣服穿上吧。” 说着,他小心翼翼的拉着宁无心的衣服,帮他穿好。 ———————————————————————————————————————— 宁无心长叹一口气。 自己非常无私的献身,换来的是王爷的另外一个线索。 早知这样,他多献身几次,案子不就结了? 此刻,严云启正在吩咐刘毅昭去宫外查探一些要紧事情,还吩咐他务必最迟明早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 刘毅昭答应一声,领命出去了。 严云启沉吟道,“念之,还剩最后一件证据。这件证据,至关重要。” 宁无心点点头。 其实,他现在关心的,是两人的关系到底要闹哪样。 这个人的眼睛好了,却更让自己捉急。 “我手上的人手不够了。这件事情,我们自己去查。” 宁无心再点点头。 皇帝的老婆都死光了也比不上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让他忧心。 严云启想了一下,“你扶我过去吧。” 脸上露出微笑。 和往常无异。 宁无心胸中一暖。 这样的感觉,叫他觉得好安心。 王爷的意思,是我们两人的关系不变吗? 他扶着严云启,两人走到蕴华宫的外面。 两人沿着蕴华宫走了一圈,终于在一个破败的角落停住。 这个角落堆满了杂物,两人把杂物移开,原来竟是一个大洞。 洞口不小,足够一个人通过。 严云启道,“这就是凶手把明妃从蕴华宫拖出去的地方。这个洞离明妃的卧室不远,可以说是很方便。” “就算这样,也解决不了明妃从卧室消失的问题。” “那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解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最后那一件关键证据。” 宁无心点头,又扶着严云启在宫中乱转,却直到晚上也没有收获。 明天便要审琴妃了,严云启不禁着急起来。 宁无心连忙劝他,“现在太晚了,什么也看不清楚。明早还有一个上午,叫皇上派人帮着找,一定找得到。” —————————————————————————————————————————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宁无心幽幽道,“王爷,如果你是凶手,你会选择放在哪里?” 严云启沉吟一下,“一个又方便,又大,又不能让人察觉的地方。” 突然,他灵机一动,“我可能知道是哪里了。” 如果把那件证据找出来,凶手就绝对不可能再狡辩了。 明日一战,事关重大,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第35章 【案件三】昭仪之死 俗话说,闻名不如见面,见了还不如不见。 对于严云启来说,有些人他一辈子也不想见。 不但不想见,他还想躲得远远地。 一想到要见这个人,他就觉得烦,暴躁,人生没有意义。 比如说,太后。 严云启早上刚醒来,就接到了怡寿宫太监的传话,说太后想见自己一面。 几句骂人的话在心里转了半天,他恭谨地应下了。 宫人一走,他的脸色立刻阴沉起来。 他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朝堂上的政治斗争。 根据他的了解,只要一牵扯到太后这个女人,事情就绝对不会简单。 这个女人,无疑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野心到底多么大,他也差不多能猜出来。 这个人,就是他最避之唯恐不及的类型之一,为了政治和权力而生。 无奈的是,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人家的儿子。 母慈子孝,这些表面功夫自然还是要做的。 当然,他不是人家的亲儿子,太后一个亲生孩子也没有,就连连严云泽,也是她暗地里杀了别的宫妃,从人家那里抢来养的儿子。 这件事情,严云启自然是不知道的。 严云泽也是直到十九岁那一年才知道。 就因为他知道了,年轻气盛的他忍不住,才造成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的巨大危机。 当年,他度过了这个危机。 代价,却让他后悔莫及。 当然,这些事情,都不是这里要交代的。 现在要交代的,是严云启万分不情愿的见太后的事情。 严云启把脸埋在宁无心怀里,让他把自己安慰了好一会儿,又嘱咐了他要去找皇帝赶快找证据的事情,才跟着太监来到了太后居住的怡寿宫。 一进门,他便看到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紫装女子坐在有明黄色垫子的栖凤椅上,满头珠翠,面容清瘦,目光却炯炯有神。 他本来便是瞎眼,自然不用做出什么“太后你让我好惊艳”这样的表情。 于是,他垂着头,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他神色恭谨,“儿臣几日前进宫,就想向向母后请安,不想宫人说母后身体不好,不知母后这几日可好些了?” 上面的人慢慢的喝着茶,声音冷淡的很,“皇儿起身,赐座。” 好家伙,连笑一笑,装个母慈子孝都没兴趣。 这个太后,恐怕是个女汉子,走的是威严一派。 严云启连忙起身,乖乖坐下,“谢母后赐座。” 太后缓缓道,“听人说,这一次皇儿的性格转变不小,还学会了断狱。今日一见,果然令人刮目相看。” 严云启连忙道,“母后过奖,儿臣当不起。” “明妃柳昭仪一案,你查的如何?” 终于,切入正题了。 这个,才是今天找他来的目的。 严云启摸摸手腕,说到断案,他还是比较在行的。 “儿臣正要向皇上提起这件事。儿臣打算,今天下午将所有涉及此案的人都叫到一起,将此案说个清清楚楚。” 上面的人半天不说话,缓缓道,“哀家认为,琴妃便是凶手。她收买红玉和周兰,犯下此案,再顺理成章不过,有何疑虑?” 严云启道,“儿臣这几日多番调查之下,发现一些疑点和证据,不如下午一起说个明白,让皇上和太后定夺,谁才是凶手。” 上面的人冷哼了一声,“既然如此,未时便把所有的人叫道怡寿宫来吧。哀家倒要看看,除了琴妃,还有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杀皇家子嗣。” 严云启连忙道,“儿臣遵命,儿臣这就去准备了。” 说完,他连忙跪下行了大礼,就随着太监出了怡寿宫。 严云启心中焦急,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了。 可千万要把关键证据找到啊。 他回到司华宫,静静的坐在床上,把所有的案情在脑海中再次过一遍。 与此同时,严云泽听完了宁无心的禀报,连忙叫人在皇宫各处寻找。 整个皇宫一片忙乱。 最需要时间的时候,时间总是不够用的。 时间已经到了午时,关键证据却还是不曾找到,倒是刘毅昭那里传来了好消息。 严云启心中一喜。 有了这个证据,倒还可以抵挡一时。 他一边吩咐人继续找,一边让人去下了通知,让所有涉及本案的太监宫女御厨侍卫全部在未时守候在怡寿宫。 能不能把案件圆满解决,就看今天下午了。 ————————————————————————————————————————— 未时不到,所有的人,包括皇帝本人,都已经到了怡寿宫。 在门口,宁无心对严云启耳语道,“还是不曾找到。” 严云启心中更加焦急。 没有这样证据,要逼迫凶手认罪只怕不易。 他轻声道,“连旮旮旯旯里都要找啊。” 宁无心微微皱眉,连忙又吩咐刘毅昭亲自监督,务必找到。 严云启看看天色,“该进去了。” 事到如今,只能见招拆招了。 宁无心点头,忙扶着他进了怡寿宫。 来到正厅,只见此次所有涉案的太监宫女御厨侍卫们都站在一旁。 皇帝坐在太后旁边,正和太后笑着说话。 这次,她倒是慈祥的很。 皇后还是一样冷淡而面无表情,其他三个妃子各自坐在一旁,脸上带着笑,却不敢多言。 宁无心连忙扶着严云启跪下。 只听一个不怒而威的声音道,“皇儿平身,赐座。” 严云启连忙站起来坐下。 宁无心一介平民,起身和太监宫女们站在一起。 太后喝了一口茶,缓缓道,“皇儿,人都到了,你可以开始了吧。” 严云启连忙站了起来,“儿臣遵命。” ———————————————————————————————————————— 严云启清清喉咙,“这次的案子,一共死了三个人,明妃娘娘,柳昭仪,还有琴妃娘娘的随侍常风。明妃娘娘一案,最为匪夷所思,倒是另外两案,比较容易解释,不如就从那两案开始说起。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喝了一口茶,“你说吧。” 严云启道,“儿臣眼瞎,这一段的解说有所不便,不如让儿臣的助手,宁无心神医代为解释。” 说完,他做了一个手势,宁无心立刻拿着一个架子走了上来。 宁无心道,“柳昭仪一案,周兰从大锅里舀了御膳房准备的汤药,又根据昭仪的口味加了一点糖,接着自己送到昭仪处,亲眼看着她喝了。这个过程,完全是由周兰自己负责。我们询问时,他也完全不明白汤药为什么会有毒。” 严云泽道,“的确如此。不是周兰自己下毒,那是怎么下的?” 宁无心微微垂首,举出架子,“其实,这个毒,就是通过这个架子下的。” 众人立刻看向架子。 这个架子上有三个瓷瓶,一个黄色,一个黑色,一个蓝色。 白色和黑色的瓷瓶十分精致,也不大。 蓝色的倒是比其他两瓶大上一半。 宁无心道,“宫中各位娘娘的口味各自不一样。这个架子,黄色瓶子装了胡椒粉,黑色的装了辣椒粉,蓝色的,则装了糖。太监们在御膳房已久,对娘娘们的口味十分熟悉。他们送汤药时,便根据娘娘们的口味,加适当的调料。” 严云泽点头,“继续。” “太监们多半不识字,而且只有三个瓶子,颜色不一样,里面是什么好记得很,便也没做什么标记。是以太监们要加糖的时候,都是从蓝色瓶子里取的。” 琴妃道,“那天我的汤药也加了糖,只怕也是从这个蓝瓶子取的?” 宁无心点头,“的确如此。” 他继续解释道,“这个架子,御膳房里的太监们都熟悉的很,本来没什么问题。但是,这御膳房之中,偏偏出了一个特殊一点的人。这个人,便是周兰。” 仁妃忍不住道,“不知周兰有何特别之处?” 宁无心停了一下,回答,“这个周兰,他在辨认颜色上有些问题。” 太后淡淡的瞥了宁无心一眼。 宁无心继续道,“周兰看东西,只能看出颜色的深浅,却无法看出是什么颜色。颜色越深的,在周兰眼里便是深灰。颜色浅的,在周兰眼里是浅灰。也就是说,这三个瓶子,在周兰眼里,黄色变成了浅灰,黑色还是黑色,蓝色则变成了深灰。” 皇后皱起眉头,“辨色之症实属罕见,只怕周兰为了在御膳房待下去,隐瞒了这件事情,也是有的。” 宁无心点头,“我们询问之下,有几个公公的确发觉周兰辨识颜色有些问题,却也不曾细想。” 说着,他停顿一下,“不过,这件事情,只怕有一个人知道了。” 严云泽道,“是谁?” 严云启忙道,“请皇上,太后和各位娘娘稍安勿躁。这个人,等下必然会说出来。还是等宁神医解释之后再做说明。” 宁无心道,“这个人,是御膳房的副总管之一。柳昭仪一案当日,他便是当值的公公之一。只怕周兰便是他分派去给昭仪送汤药的。而且,我们调查之下,也发现原来当初周兰便是这个人带进御膳房里来的。” 静妃道,“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早就知道周兰有这个辨色之症?” 宁无心点头,“没错。这个人只怕给了周兰许多方便和提点,帮他隐瞒他的状况,让周兰对他感激信任有加。所以,案发当日,周兰才根本没把事情往那个人身上去想。” 静妃又问,“就算如此,他又能怎么下毒呢?” 宁无心不说话,把一个绿色的瓶子放在架子上,就放在蓝色的瓶子旁边。 这个绿色的瓶子和蓝色瓶子一样大小,只有颜色有所分别。 宁无心道,“我们在御膳房,找到几个这样的瓶子,有绿色,紫色等几个颜色。那天早上,要是蓝色瓶子的旁边摆上一个绿色的瓶子,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等着他继续。 “若是这个瓶子放上去,其他的太监们自然还是能分的清楚,但是周兰就不行了。这种颜色深浅度差不多的瓶子,在周兰眼里都是灰色。这样一来,在取糖的时候,他就犹豫了。” 严云泽道,“那个绿色的瓶子,装了砒霜。” 宁无心道,“绿色瓶子里装的,只怕就是掺了糖的砒霜。周兰犹豫,自然就给了那个人好机会。这个时候,他只要用手指一指,周兰必然就会听他的话,从绿色的瓶子里取糖了。” 严云泽点头,“这么一来,其他的太监自然还是从蓝色瓶子里取糖,但是周兰那里却不一样了。” “没错,毒,可能就是这么进去的。” 整间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只听见皇后缓缓道,“但是,这些……都是猜测,没有证据。” 宁无心叹息,“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我刚才演示的,只是一种方法,虽然可行,却苦于没有证据。但是,这件事情,却给了王爷一个突破点,有了一个嫌疑人。我们沿着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终于也找到了常风之死的答案。” 琴妃焦急道,“常风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6章 【案件三】真相大白 严云启开口道,“不知这段时间,娘娘是否时常觉得膳食有些腻歪?” 琴妃想一下道,“的确如此。这些天来,有好几次,我都觉得御膳房准备的东西有些不合胃口,应该是怀孕所致。” 宁无心摇摇头,“娘娘已经怀孕五月有余,怎么突然现在才开始味觉变化。这里面的原因,恐怕是御膳房弄出来的。” 严云泽皱眉,望向站着的御膳房总管,这太监连忙跪下来磕头,颤抖不已。 严云启道,“我们调查的时候,一直觉得琴妃娘娘在膳食上面相当小心仔细,很难给她下毒。后来,我们发现嫌疑人和常风关系不错,还经常送东西给他想吃。当时,我就明白了。” 琴妃道,“明白了什么?” “娘娘的粥,并没有被下毒,所以银针才测不出来。娘娘的粥里,只不过被放了一点油腻。娘娘嗅觉味觉灵敏,一闻之下,就觉得喝不下去,立刻就把粥赐给了常风,让他喝。” 琴妃点头,“当时确实是如此。那常风后来又是怎么死的?” 严云启道,“常风喝完了粥,自己把碗盘送回给御膳房。这个时候,嫌疑人就出现了。他和常风的关系好,稍稍套个话,就知道娘娘并没有喝粥,反而把粥赐给了常风。于是,他便进行了下一步计划,送了一点东西给常风吃。这个东西,自然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只怕也是常风很喜欢吃的东西。” 太后面无表情,看着严云启的眼睛却微微射出了精光。 严云启继续道,“嫌疑人给常风吃的东西,才是下了毒的东西。这才是为什么常风死的原因。给娘娘下毒难,但是给娘娘的随侍下毒,却是容易的很啊。” 众人默不作声。琴妃皱着眉头道,“我的确喜欢把自己不想吃的东西赐给宫女太监吃,但是也未必当日一定要赐给常风啊。” 严云启缓缓道,“的确如此。而且,就算下了油腻,娘娘也有可能会吃下去。所以,这件事情,早已经进行了很久。这就是为什么娘娘进来会觉得膳食味道不和的原因。” 琴妃道,“你是说,前几次也是被人下了油腻,只不过因为我没有赐给常风,所以常风后来才没被下毒。” “的确如此。” 琴妃不解道,“这么大费周章,要杀我一个随侍,是为了什么?” “这个,只怕是因为当时凶手已经知道柳昭仪怀了孕,一是为了让大家的目光专注在娘娘身上,不去注意柳昭仪,二是为了渲染潇妃报仇一事,让柳昭仪害怕有人要害皇家子嗣,她才不敢把自己怀孕的事情说出来。” 琴妃又皱眉,“既然这样,为何不想办法杀了我,反而是杀我一个随侍?” 严云启不说话了。 宁无心看着严云泽。 太后就在这里,难道要说是有人想嫁祸给琴妃,才故意不杀她吗? 严云泽道,“这件事情,日后自见分晓,现在先不必细说。” 琴妃忙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太后缓缓开口,“说了这么一大堆,也只不过就是推测,根本没有证据。” 严云启叹道,“太后所言极是。这次案件策划的极为缜密,该杀的都杀了,连一个人也没留下来作证。我们询问当日的情形,的确有太监记得嫌疑人曾经和常风说话,却也没太注意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太后道,“如此说来,就是臆测了,根本不值得一信。” 严云启道,“太后莫急。儿臣正要解释这次案件的最为重要的环节,就是明妃娘娘一案。” 太后微笑,喝了一口茶,缓缓道,“你说吧。不过,要是这最后一案再没有证据,我可是要拷问真正的凶手了。” 严云启心里着慌,脸上却丝毫不露出来,连忙点头应下了。 证据呢?到底有没有找到? 他把宁无心叫道身边,轻声吩咐几句,宁无心连忙去准备了。 严云启想了一会儿,仔细斟酌着措辞,终于开口,“当日明妃娘娘死时,我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一个假设。但是,后来明妃娘娘无故从卧室里消失,我才把那个假设搁置一旁,没有去细想。前天,我想到了明妃娘娘失踪的真相后,才明白了,原来,我一开始那个假设,根本就是对的。” 仁妃道,“什么假设?” 严云启并不立刻回答,反而把话锋一转,“明妃死前十天,曾经被人掳走,还在手臂上被划了十二刀。她被找到的时候,是在以前潇妃的院子里发现的。她死的时候,也是和传说中的潇妃一样,怀孕而死,脸上被划了很多刀。我一直在想,明妃娘娘之死,为什么要和潇妃挂上钩?这样的渲染神鬼之事,对凶手有什么益处?” 众人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解释。 严云启道,“脸上被划花,实在是可疑的很。我想到的第一个假设,就是那天在寒露温泉的死尸……” 静妃有点激动的接了上去,“……根本不是明妃!这个,我也曾经想过!” 太后瞥了静妃一眼,后者马上不做声了。 严云启道,“娘娘所言极是。但是这个想法,让我遇到了几个难题。第一,不是明妃,那是谁呢?宫中进来出去的人查的严密,凶手如何把一个怀孕的妇人弄进来呢?第二,明妃身体上的细小特征,和天启四年嫔妃入宫上的资料一样,这又是怎么回事?第三,如果不是明妃,明妃哪里去了?她是如何从卧室消失的?” 众人屏住呼吸,等他解释。 严云启继续道,“我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有人假造了明妃的资料。于是,我去翻查了后宫嫔妃的资料,发现记载明妃的那一本,无论从纸张,笔迹还是新旧程度,都和其他的十几本非常相似。” 仁妃道,“这样,就不是假造的了吧。” 严云启道,“凶手假造这本资料,可以说是费了很大的心思。但是,他却很难控制一件事情。” 说完,他道,“念之,把资料都拿上来。” 宁无心连忙拖着十几本厚厚的书走上来,把书本分给在座的人。 大家急忙翻看。 宁无心道,“这些书本,记载的都是天启四年入宫的宫女和嫔妃资料,和记载明妃的那一本是排放在一起的。里面记载的东西,都和本案无关。我想让大家看的,是纸张。” 皇后皱眉道,“被火烧了一点,还浸了水。” “没错。一年前,藏经阁走水,虽然没有严重烧到这一批资料,但是被火烧了一点边缘,后来及时被扑灭。” 静妃道,“我拿的是记载了明妃的那一本,也是被火烧过的。” 宁无心道,“的确如此。但是,请各位仔细的看看。这些书本在时,是按照进宫先后顺序排列的。早进宫的,排在左边。晚进宫的,排在右面。” 说完,他把说有的书本收回来,按照顺序排好。 严云启道,“发现了什么问题了吗?” 静妃道,“那个火烧的痕迹,似乎对不起来啊。” 宁无心点头,“的确如此。火从左边蔓延过来,左边的书本自然烧的较为严重一些。明妃的那一本资料,是夹在当中的。但是,它的火烧痕迹,却比左边的书本还严重。” 太后道,“火势难以控制,也很难说明那就是假的。” 宁无心又道,“不但如此,大家再看书中被水浸过的字。” 说着,他将书本打开,“记载明妃资料的那一本,被水浸过泛起的墨晕,比其他的要严重。这是什么原因呢?” 严云泽点点头道,“其他的资料,被水浸时墨迹早已经干了,墨晕自然不严重。明妃这本资料,看来是最近刚刚假造的,被水一浸,墨晕较为严重。” 严云启点头,“这么多疑点,我立刻确定,这本资料,应该就是假造的。而且,凶手费了很大的心思,甚至绝对不是能靠一人之力就能做到的。凶手进行这样阴谋,已经进行了很久。” 皇后道,“王爷是说,凶手在宫外找了一个怀孕的女人,身材肤色,怀孕月数和明妃差不多,将她弄进宫里来杀死,假扮明妃?” “的确如此。” 皇后皱眉,“王爷这么说,实在很是匪夷所思。宫中查的严密,凶手如何把怀孕的妇人弄进来呢?” 严云启道,“这个,也是我想了很久的问题。如何把一个妇人弄进来呢?还好,念之……给了我一个灵感。” 众人立刻看向宁无心,后者轻咳了一声,把脸别开。 严云泽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进来的?” 宫里随便能进人,这件事情可以说非常大。 严云启低头道,“这个,还要怪臣弟。那个怀孕的女人,是因为臣弟的到来才有机会被送入宫中的。” “说清楚!” “启禀皇上,臣弟到的那一天,皇上还记得那天叫人准备了什么进宫吗?” 严云泽思索一下,恍然大悟,“原来是海鲜。” “的确如此。那个女子,不知是死是活,就是被人装在装了海鲜的桶里进宫的。”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 那些当时吃过海鲜的,脸色难看的很,几乎要呕吐出来。 严云启道,“得到这样灵感以后,我立刻派人去宫外查,果然给我查到一些东西。念之,把刘毅昭叫进来。” 宁无心连忙出去了,不多时带了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进来。 刘毅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立刻下跪请安,身体有些颤抖。 严云泽道,“说清楚!” 刘毅昭立刻道,“小人昨天在宫里仔细问了当时运送海鲜入宫的人,都说装载海鲜的车子,的确在宫外的一个院子里停了一段时间。我按照所说的地方去查探,终于找到那个院子,并且找到了四个仆役。” 严云泽道,“那仆役们说什么?” “他们已经被我扣押起来,正在等候发落,随时可以指正。他们说,他们是四个月前被一个公公买来的,一直在照顾一个怀了孕的妇人。十几天前,那个妇人还被另外一个公公在手臂上划了十几刀。几天前,也就是海鲜入宫的那一天,那个妇人便被装在一个木桶里带走了,但是他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严云泽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把那些仆役买来的公公和在妇人手臂上划刀的人,不是同一个人?他们都能指证?” 刘毅昭忙道,“的确如此。” 严云泽有些激动,“好!好!” 太后缓缓道,“就算如此,也并不能说明那个妇人一定就是寒露温泉的浮尸。还是那个问题,真正的明妃,到底去了哪里?” 严云启不说话,眉头紧锁。 刘毅昭见状,连忙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 严云启闻言,脸上立刻一喜。 太后的眼睛眯了起来。 严云启定定神,“太后不必担心,那个问题,儿臣已经想到了。” 说完,他话锋一转,“不知太后可有这样的经验,小时候不知道火的厉害,但是一旦被火烧了,只要看到火光也会想起疼痛,再也不敢碰它。” 太后看着他,不说话。 严云启继续道,“儿臣听说,养狗的人,为了让狗不要随地大便,只要狗听话,在指定的地方大便,便会奖赏它。若它不听话,便用皮鞭抽打它。久而久之,狗长了记性,就知道该在哪里大小便了。” 太后冷冷道,“你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 严云启叹了一声,“儿臣是说,明妃娘娘,只怕也被人如此的对待过。她身上的十二道刀痕,正是为了让她长记性,才划上去的。” 严云泽道,“说清楚点。” 严云启道,“那天,明妃娘娘二更入睡,四更之后,宫女太监们叫她,房里却没有人。接着,他们打开房门,床上屋里也没有人。他们大惊之下,立刻就去寒露院看尸体了。” “这些大家都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其实,那个时候,明妃娘娘是在房间里面的。” 仁妃道,“在里面?那为什么宫女太监们看不见?难道她躲起来了?为什么?” 严云启垂着头,缓缓道,“是呀,她明明在里面,为什么躲起来了呢?” 接着,他抬起头,“试问,一个被掳走,划伤还从精神上受到了整整一天的摧残的人,若再次听到那个让她恐怖无比的声音时,怎么会不吓得魂飞魄散,赶快躲起来呢?” 静妃紧张道,“你是说,那个掳走事件,就是为了训练明妃,叫她一听见那个声音就赶快躲起来而发生的吗?” “的确如此。掳走事件的真正原因,就是在此。” 几个人的目光同时望向站在一旁的太监宫女,几个宫女同时跳了起来。 当晚,那个在明妃娘娘门外叫着“明妃娘娘可在?”的人是…… 所有人的目光定格在一个脸色阴沉的男人身上。 冯西健冯公公。 冯西健伏倒在地上,“王爷明鉴,奴才那晚只不过是在门外喊了几句,怎么会吓到明妃娘娘呢?况且,其他的太监宫女也都看见了,里面确实没人。” 红玉开口道,“胡说。当天晚上开门之后,大家一看没人,都着了慌,根本没仔细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一直在说寒露院的尸体实在和明妃娘娘像的很,催着我们去看了。从出了大门,我们就和你分开了。” 严云启道,“你把娘娘掳走的当日,必定一直在训练她。躲起来,便不伤她。不躲,便在她身上划一刀。那十二刀,算是什么鬼卒报仇,分明就是你像对待一只畜生一样在对待她。你的声音,她必定至死难忘。” 他深吸一口气,“之后,等其他人都走了,你便从蕴华宫的一个破败角落里钻进来,找到躲起来的明妃,将她打晕,直接带离了蕴华宫,找了一个地方把她放了起来。” 冯西健脸色阴沉,“王爷硬要这么说,奴才也无话可说。但是王爷口口声声说当时明妃娘娘没有死,那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严云启深深叹了一口气,对严云泽道,“臣弟最后还有一件证据要让皇上看看,恳请皇上让臣弟把证据呈上来。” 严云泽道,“准。” 刘毅昭连忙下去了。 不多时,几个人抬着一个架子走了上来,轻轻放在地上。 皇后,几个妃嫔和宫女都同时捂住眼睛,惊叫出声。 架子上,是一个冻得僵硬的尸体,还可以看出生前绝美的容颜。 她的肚子隆着,十指流血,脸上布满寒冰,像是哭泣后留下的痕迹。 严云泽震动的从位子上站起来,“紫馨……在哪里找到的?” 太后端起茶杯,慢慢的喝着茶。 刘毅昭道,“在一座破败的枯井里。明妃娘娘是被冻死的。井被人盖住了,明妃娘娘似乎想求生,手指把井壁上抓的到处是血……” 严云启叹一口气。 明妃死前,是否也在记挂着自己的孩子呢? 她那么痛苦的求生,是否也在想为自己的孩子求一条生路呢? 她的绝望,岂非和一百年前的潇妃一样? 当年,残害潇妃的云妃死了。 如今,明妃的死,柳昭仪的死,常风的死,周兰的死,还有那个不知名的怀孕妇人的冤屈,大大小小八条人命,有谁来帮助他们? 太后还在慢慢的喝着茶,姿态优雅。 但是,严云启却似乎有点忍不下去了。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政治的人。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断狱的。 一个断狱的,除了将凶手绳之以法,还图些什么? 严云启深吸一口气,“皇上,臣弟还有一个疑问。” 严云泽盯着地上的尸体,“你说。” 他早已经恢复平静。 与太后争斗多少年了,他早就懂得了忍。 “柳昭仪一案,臣弟一直在想,凶手是怎么知道昭仪怀孕的呢?他和昭仪,根本也很少有机会交流,自然更谈不上亲近。” 严云泽立刻往太监宫女处望了一眼。 一个宫女马上开口,“启禀皇上,半个多月前,昭仪发觉自己可能怀孕了,马上叫奴婢向后宫掌事吴公公报备了,但是吴公公却迟迟没有让太医过来看。后来,出了明妃娘娘被掳一事,昭仪害怕,便没有再提此事,打算事情过了,再报备一次。没想到,就出事了。” 吴太监连忙跪了下来,惨声道,“奴才当时事忙,没来得及请太医。请皇上恕罪!” 皇后怒道,“柳昭仪死了,你连说也不说,胆子倒也大得很!” 她马上跪下来,“臣妾管教奴才们无方,请皇上降罪!” 严云泽刚要说话,只听见太后的声音传来,“事已至此,还追究些什么?把冯西健凌迟处死,将吴正聪杖毙,案子也就结了。” 严云启低着头,不说话。 他知道,就算拷打此二人,他们也绝不会供出太后这个幕后的人。 严云泽也是低着头。 他已经低头很久了,但是,他没有办法。 总有一天,杀妻之痛,杀子之痛,他要从这个女人身上加倍讨回来。 太监们连忙要将二人拖下。 严云启道,“慢着!我还有话问冯西健!” 冯西健抬起头。 严云启道,“这个案件,是谁策划的?” 冯西健看着严云启,嘴里发出阴冷的笑声,“一个足智多谋的人,一个了解我的人,一个你们永远也胜不了的人。这个人存在一天,你们每个人的生命就有着极大的危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让每个人的心里都颤抖起来,“你可知道,那天,我把明妃掳走,有多么好玩?我把她的眼睛蒙起来,手绑在背后,一直和她玩捉迷藏。她躲得好,我就亲她一下。她不躲,或者躲得不好,我就在她的手臂上划一刀。她痛时的叫声,你不知道有多么美妙。那天,我把她丢在井里,她清醒过来,一直喊着‘放过我的孩子’。她的求饶,我现在都记得,好喜欢……” 严云泽眼睛里泛起水光,暴怒起来,走下去,立刻就要抽出长剑将他杀死。 皇后惊慌起来,马上跪下抱住他的腿,“皇上,他恨不得你现在就杀了他,自己少受些痛苦。你若现在杀他,必然要落人话柄,让无事生非之人把你说成是暴虐之君。皇上三思啊皇上!” 其他人也连忙跪下劝阻。 太后坐着,还在慢慢的喝茶,面无表情。 严云启缓缓道,“那个策划此案的人,是谁?” 冯西健的眼睛闪出疯狂,“他是谁,你死的时候就会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冯西健被带下去了。 当晚,他撞壁而死。 吴太监当晚也死了,是在睡梦里死的,死的很安详。 潇妃诅咒一案,终于告一段落。 但是,每个人的心里,都增添了恐惧和无助。 太后慢慢的喝着茶。 怡寿宫里安静得很。 突然,她放下茶杯,向严云启笑道,“皇儿果然好本事,竟然抓的出真凶。” 严云泽紧紧的盯着她。 这个女人,不和你笑还好。 笑,就是要算计你。 只听太后道,“皇儿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过了年就二十三了呢。怎么皇上还没有给你指婚?这么一个好相貌,不知多少大家闺秀会喜欢呢。” 严云泽和严云启心中一沉。 严云启刚要说话,只听太后道,“文尚书家里有个十七岁的小姐,才貌双全,十四岁就名动京师。我看这样吧……” 严云泽马上笑着接道,“太后不必心急。孟丞相家的小姐,今年十六,貌美如花,和四弟十分相配。儿臣昨日已经向四弟提了,他已经欣然答应,今天儿臣就要写诏书赐婚呢。母后何不成人之美?” 太后看着严云泽和严云启不说话。 严云启心里着急起来。 文尚书是太后的人,太后想联姻,分明是要拉拢自己。 孟丞相是根墙头草,皇上要指婚,分明是要借助自己来拉拢孟丞相。 真是……该死…… 就知道卷入朝堂的斗争一定没有好事…… 他不留痕迹地瞥了宁无心一眼,只见他懵懵懂懂,似乎还在惊呆之中。 严云启不禁心慌起来。 这个人,自己连抓也没抓稳…… 真是该死…… 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 全都给他找麻烦! 严云启紧锁着眉头,寻思要说什么。 只听太后道,“四皇儿的样子,莫不是不喜?若是不喜,……” 皇后连忙笑道,“臣妾昨日也在,四弟喜欢的很呢。现在怕是害羞了……” 太后冷冷的看了皇后一眼,不再说话。 皇后垂下头,默默的看着地上。 严云泽看着皇后的目光有些复杂,接着笑道,“早就说好了,四弟喜欢得紧。他年轻害羞,太后不要再取笑他。” 说着,他对着外面大喊,“拟诏!为和王和孟丞相之女赐婚!” 严云启脸色阴沉。 宁无心正式发起呆来。 ———————————————————————————————————————— 第二天,严云启和宁无心坐在马车上,正在往和州府而行。 这天一早,他就向严云泽辞行了。 这个皇宫,他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真凶无法抓到,两人心情都压抑的很。 但是,破了这个案子,总算还没有让严云泽的两股势力分崩。 静妃死了,严云泽还是可以再向北渊侯再要一个女儿,继续他的帝王之术。 严云启皱起眉头。 话到最后,严云泽若有所思的提起了一件事。 他最近偶然在宫外遇到了两个人。 其中的一个,就是睿国的丞相白承修。 这个白承修,就是白容席宋,睿国的四大顶梁柱之一,严云启闻名已久。 严云泽说,白承修向他提到了一件事情。 最近,四国之中,有个庞大的神秘组织,正在进行一项阴谋。 这个组织以数字来命名里面的关键人物。 目前,组织里负责舜国事情的人,人称“智囊”,也叫做四刃,已经隐身在舜国朝堂上,是太后的人。 严云启皱着眉。 这个四刃,是否就是冯西健口中的那个神秘的策划人呢? 这个组织和这个四刃,到底有什么阴谋? 严云启叹口气。 现在,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他看向宁无心的侧面。 无论看他多少遍,他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悸动。 这个人,昨天和今天都十分安静。 和他说话,他会回答,也会笑,就是老是有点心不在焉。 严云启开口道,“念之?” 宁无心转过头来,有点呆愣,“什么?” 严云启小心翼翼道,“你……在想什么?” 宁无心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没想什么,就是在发呆啊。” 严云启握住他的手,慢慢的摩挲。 宁无心突然抱住他,“王爷,那个……案子已经解决了……我们……什么时候那个……” 严云启心里一痛,烦躁起来。 你……就想着做么…… 做完了以后呢……你会想什么呢…… 我的求婚……你到底怎么想的呢…… 他看看宁无心,心里难受的很。 这个人,自己根本就抓不稳。 皇帝安排的那个赐婚,一定要想想办法。 第37章 【案件三】引他上钩 严云启在自己的书桌面前练着书法,越练越生气。 一行人已经回到王府十几天了,他见宁无心的面,也只不过才二十三次。 这个人在回到王府的第一天,就眼巴巴的看着他,小声问什么时候才能那个。 严云启当时有些不安也有些恼怒,问宁无心对于自己被赐婚有什么看法,那人想了半天,竟然说“男大当婚,很正常啊”。 理智上,严云启自己也明白王爷被赐婚,天经地义,算是身不由己。 但是,他当时就是被堵得难受。 你妹的……正常。 你的反应要不要太平静! 当时,他恼怒的丢下一句,“等些时候再说吧。” 那个宁无心就满脸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好像自己欺骗了他的感情。 这个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那天晚上,宁无心就没来他的房间睡。 严云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晚上没怎么睡好。 为什么这么不让他省心?! 第二天一早,他在院子里晃了半天,才晃到宁无心的房间前面,心里想着,这个人小心眼,自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随便低个头,事情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宁无心正在收拾东西。 严云启一呆之下,立刻暴怒起来,“你要去哪里?” 宁无心继续收拾东西,声音平静,脸上带着微笑,“王爷眼睛已经好了,以后不用我治眼睛,也不用我再帮你勘察现场了。我该走了。” 严云启呆愣着急了一阵,立刻铁青着脸,“不许走。” 有问题不解决问题,就想着走! 宁无心低下头,背起包裹,一言不发,走过严云启身旁。 你叫我不走我就不走? 严云启把他一把抓住,抿着嘴唇,也不说话,心里气的厉害。 宁无心这才愤怒的看了他一眼,咬着唇,死死要挣开。 正在拉拉扯扯,相持不下,外面却有仆役走过。 仆役虽然力持目不斜视,脸色却还是怪异的很,分明在纳闷王爷和神医究竟在做什么。 宁无心清清喉咙,咳了一声,不再挣扎,一副高冷形象。 严云启也停下,却仍然盯着他不放。 两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却也立刻不动了。 严云启紧紧抓着宁无心的手腕,两人静静等待外面仆役走过。 仆役一走,严云启把窗户和门猛地一关。 刚刚走过的仆役被声音吓得一震,却不敢回头,赶快一溜小跑走了。 宁无心已经在床上坐了下来,低着头。 他已经不爽好多天了,虽然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不爽些什么。 为什么那个大圣人到现在也不肯和他那个? 不是早就说好了? 等案子结束就可以? 他知道,翔国的男子在婚前也有偷偷摸摸交往的。 但是,一到了年纪,两人都要成婚的,不然家里反对,外面也指指点点,根本容不下。 成婚了以后,也有人继续藕断丝连,但大多数都是慢慢淡了。 他自己没办法对女人有感觉,走上这条路是逼不得已,将来也不会成亲,可以说是注定孤独。 但是严云启本来并不是喜欢男人的,将来必定要成亲生子,自己不是缠着不放的人,大家好聚好散,尽了兴也就算圆满了。 现在他就快要成婚了,自己连在他婚前和他赶快尽尽兴也不行? 前两天还一阵脑热和自己求婚,自己幸好没答应,不然更尴尬。 他早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严云启一个翔国的王爷,肯定是要被赐婚的,皇上怎么可能容许他以昭国的风俗和一个男人结亲? 宁无心皱着眉头。 你够了没有? 看你瞎眼,我一直在纵容你,你不要以为我没了你不行。 严云启看着他,也是气的说不出话来。 想走想走,一出事就想走,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我对你那么好,婚也求了,你一句承诺都不给,吵个架就想走。 整天想的,除了那个还是那个! 我在你心里,就是用来那个的东西吗?! 两人面对着面,互相瞪着,都气的发堵,却谁也不肯说话。 宁无心瞪累了,哼了一声,翻身躺在床上,面对着墙。 严云启继续僵了半晌,气渐渐消了,又忍不住想和好,慢慢在床上坐下来。 坐了半天,他也翻身躺下,从身后抱住正在闭着眼睛生气的人。 为毛要吵架? 不吵架,这样静静抱着,多好。 怀里的人没有反应,却也没有再挣开。 又过了一会儿,严云启红着脸,轻轻舔吮怀里人细白的颈项。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宁无心是被舔顺了毛还是心里荡漾的难受,他转过身来,面对着严云启。 两人静静的看了对方半晌,慢慢向前,四片唇终于胶着在一起。 越吻越烈,宁无心有点晕头转向。 他拉开自己的衣服,抓着身边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离。 严云启被他撩拨得忍不住,把自己和他的衣服全部扯下,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严云启一边在他身上亲吻,心里却也还是很有些焦急,“念之……你还会不会走……” 宁无心脑子已经无法思考,“我……今天不走了……过段时间……才走……” 严云启一呆,立刻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你真的想走? 宁无心从天堂掉下来的速度快了一点,有点发懵,“呃……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不走,难道在这里等着你成婚,将来给你孩子看病吗? 呃……总是要走的吧…… 我又不想和你偷偷摸摸一辈子,在你府里被你养着做男宠,看着你三妻四妾。 那样比孤独一生更难受…… 还是趁现在,就算要不到你一生,也能要到一点,将来自己老了,也能慢慢回味。 严云启脸色阴沉起来。 这个人……原来真的早就做了走的打算。 他慢慢下床,开始穿衣服。 宁无心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穿衣服,心里后悔万分。 又……说错话了! 这个大圣人到底要怎样! 只听严云启走出门外,把门一关,不知对着什么人说道,“对刘毅昭说,就说是我吩咐的,从今天开始,宁神医一步也不许出王府。”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宁无心恼怒起来。 神经病! 你难道能关我一辈子吗?! 从那天开始,宁无心就一直躲着他,死也不和他见面。 严云启本来想一个月什么也不做,好好陪着他,结果就浪费在这些东西上面。 随着年关的逼近,王府里忙碌起来,宁无心也逐渐被喜庆的气氛影响,王府里慢慢能看到他的身影。 严云启在远处看着,每次想接近,宁无心却不着痕迹的躲开。 严云启郁闷的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必须要和他和好。 他想了半天,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办法,只有一个。 严云启把笔一扔,气愤难当。 喜欢一个人,这人却不领情,到最后还要用自己的身体来引他上钩。 若自己是在下面的那个,倒也罢了…… 这个世道,真的没出问题吗? 第38章 【案件三】就是今天 宁无心烦闷的翻着手里的书,将它扔在一旁。 他和严云启吵架以来,已经有十四天了,他总共见了严云启二十五次,全部掉头就跑。 没见到的时候,他想他。 见到了之后,又生他气。 吵架什么的,真是让人心烦。 宁无心看看天色,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他站起来,打开房门。 饭总是要吃的。 接着,他愣住。 门外站了一个人,身材修长,面目俊美,正是他想见又惹他生气的严云启。 此刻,他身穿月白色镶黑边长衫,头发束起,戴了一顶镶玉白冠,白色的穗子在耳后沿着黑色长发垂了下来,直到腰际。 宁无心有点失神。 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一副妖魅的样子? 要……做什么? 严云启不说话,让身后的包慈把几样小菜和两壶酒端了进来,放在桌上。 接着,包慈恭谨地退下了,把门关好。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严云启有些羞赧。 他今晚的任务,是勾引宁无心。 这几天,他找了几本书,好好研究了一下如何同男人做和如何勾引人。 他红了红脸,这个样子,不知你可还满意? 宁无心盯着他,严云启更加脸红,把眼光别开,“吃饭吧。” 自己勾引人的技巧还不够好,先把他灌醉了,应该会容易一些。 宁无心终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忍不住嘴角一勾。 这个笨蛋。 严云启紧盯着泛起了笑容的宁无心,喉头动了一动,脑海中已经把他压在床上。 这几天,他已经要想死宁无心了。 这人见了他就跑,根本见都见不到,更不用说亲密接触。 宁无心也是有点喉咙发紧。 两个人互望着对方,什么也不做。 突然,严云启伸出手,扣住宁无心的脖子。 宁无心也早就忍不住,扑倒在他身上,两个人立刻迫不及待的吻在一起。 酒什么的,都是多余的了。 所有的计划,也可以抛弃了。 严云启一边吻着,一边把宁无心抱起来,放倒在床上。 接着,床幔被拉了下来。 第39章 【案件三】卿卿我我 宁无心把头埋在身边的人的怀里。 严云启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来,清理现场。 宁无心立刻把他抱的紧紧的,“不要——” 严云启等了一会儿,看那人还没有要松开的意思,道,“让我清理一下,这乱七八糟的。” 宁无心不说话。 过了半天,怀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再等一会儿。” 严云启勾起嘴角。 两人抱在一起,享受着事后的平静。 过了半晌,严云启低声道,“喜欢吗?” 宁无心的头还在他的怀里,声音有些微微的激动,“喜欢!” 好喜欢! 太喜欢了! 接着,镇静却带着一点迫不及待的声音响起,“再来一次……” 严云启脸一黑。 都三次了,还不够…… 他弓起身体,轻轻的把自己从宁无心怀里抽出来。 他跪在床上,仔细检查一下自己肆虐过的地方,皱眉道,“都这个样子了,怎么再一次?过几天吧。” 宁无心坐起来,抱住他,不住的点头。 想了一会儿,又不住的摇头。 你是攻我听你的! 但是不能隔这么多天才做! 两人躺下来,手指交缠,开始漫无边际的聊天。 宁无心伏在严云启耳边,勾着他的脖子,不断地说着甜言蜜语。 严云启抱紧他,心里禁不住有些发酸。 自己就算把心掏出来,也比不上行动更有力啊。 果然,对这个人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和他那个。 当然宁无心绝对不是随便的人,但是只有那个了以后,感情才能有突破。 对宁无心来说,爱这种东西太抽象,太有档次,他的脑子理解不过来。 但是,他的身体却知道的很清楚,不喜欢的,是没办法的做这种事情的。 同时也就是说,喜欢的人,是一定要做这种事的。 严云启把头埋在宁无心的肩窝里,轻轻叹一口气。 他觉得,宁无心现在对自己的爱意,已经升到了历史的最高点。 但是,还不够。 这条色色的小鱼滑溜溜的,自己一直抓不稳,现在只好用这种事情把他好好的勾着,才不至于游太远。 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这条小鱼才会开窍,明白他其实也喜欢自己喜欢的很? 他看看宁无心。 宁无心面颊发红,心情相当好,一直说个不停,时不时的冒出几句“我爱你”。 严云启把他抱紧。 这些“我爱你”,其实就和 “我好喜欢和你那个”差不多。 要等宁无心真的明白什么是“我爱你”,自己还是慢慢的等着吧。 果然,还是前路漫漫啊…… ———————————————————————————————————————— 包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轻轻推开宁无心的房门。 刚才王爷告诉他把酒菜放下以后,过两个时辰再过来,见机行事。 见什么机?行什么事? 王爷今天打扮成那副骚样子,除了想把神医弄上床,还能要做什么? 两个都是男人…… 哎…… 不会有好下场的啊…… 这段时间他发现王爷和神医的关系暧昧以后,也开始了解了一下这方面的东西。 虽然例子不多,但是发生过的惨事也很触目惊心。 翔国这个地方,对这种事情容忍度太低。 年轻的时候做这种事情,若是及时散了,顶多被人说年少轻狂。 要是非要坚持下去,那就是脑子进了水了,影响前程,甚至身败名裂。 王爷和神医,千万不要有那样的下场啊…… 身为王爷的贴身仆役,他的确担心的很。 但是,前段时间,王爷和神医吵架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让他清清楚楚的明白,王爷只怕早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他走进房间里,桌上的酒菜连动也没动,床幔紧紧的闭着,里面传出宁无心和严云启的笑声。 突然,笑声停止,只听见严云启安抚的声音,“没事,是包慈。” 严云启提高声量,“包慈?” “小的在。不知王爷可还要用晚膳?小的去吩咐厨房。” 床幔里传出宁无心的笑声和小声的说话声。 严云启道,“把刚才的饭菜热一热,顺便准备好洗澡水,你自己抬到这个屋里来。” 包慈眼睛一酸。 这种主人完事后,帮着两个主人清理的事情,通常只有一种人做。 这种人,就叫做通房丫头。 所谓的通房丫头,就是下人的身份,但是也被正妻首肯,成了男主的人,有时也侍寝,所以才能在主人完成房事以后,伺候清洗。 他抹抹眼睛。 自己一生勤劳克俭,想不到到了三十多岁,也有幸成了通房丫头。 他应到,“是。” 说完,把他桌上已经冷掉的酒菜收拾好,走了出去,把门关好。 宁无心和严云启又在床上说笑起来。 包慈办事速度效率高,热好的饭菜和洗澡水很快就准备好了。 他看着紧紧关着的床幔,头皮有些发麻。 伺候清洗,还是算了吧…… 严云启在床幔后面道,“已经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包慈立刻松口气,连忙出门了,把门关的紧紧的。 真要成了通房丫头,他也不想活了。 宁无心从床幔里伸出头来,“他走了。你可把他吓死了。” 严云启抱着他的腰,下了床,把他扛在自己肩上,把宁无心弄得哇哇直叫,又止不住的笑。 接着,他把他丢进澡盆里,将热好的饭菜端过来放到一旁,自己也跳了进去。 水热得很,两人的皮不多时便烫的有些发红。 宁无心端着盘子,咯咯笑着,一口一口喂抱着自己的严云启吃东西。 严云启摸着他的脸,感叹道,“我们以后,不要再吵架了吧,也……不要分开吧。” 吵一次就受够了。 更不要说分离。 他有些心酸的盯着宁无心,小心翼翼,心里期盼着一个承诺。 宁无心把盘子放下,有些心虚和害怕。 不走了么? 那……怎么行? 他成婚之后,自己的身份该有多尴尬? 但是,上次吵架就是因为自己说要走。 现在的气氛这么好,他不敢再说了。 而且,他也不想再吵架了。 他抱上严云启的腰,“我也不想吵架。” 严云启掰过他的脸,仔细的盯着他的表情,“那……离开呢?你还要走吗?” 宁无心不敢看他,连忙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不……不走了。” 他又何尝想走? 但是,两个男人,在翔国这种环境下,总是不能长久的。 前几年的时候,京城一个世家公子和自己的陪读好上了。 家人拆散他们不果,便将陪读一顿打死。 公子之后失魂落魄,却也没有办法,强硬锁在家里。 那公子后来成亲,新婚当夜便把妻子杀死,自己也自尽了。 当然,那种情种,毕竟少的很。 大多数都是相好一阵子,便各奔东西。 有机会的话,藕断丝连。 没机会的话,虽然怅然若失,也别无他法。 宁无心觉得自己和严云启的身份实在差太远。 留下来,自己就是男宠一样的存在。 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这种身份,很伤自尊心。 更何况,严云启还要娶妻生子。 严云启摸着他的头,半信半疑。 但是,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逼也没有用。 这段时间,还要叫人把他看好,不能随便让他出王府。 严云启慢慢的为宁无心清理身体,心中暗自后悔。 昨夜果然做得厉害了。 他早从书上得知,男子的第一次,比女人更容易受伤。 他做足了功夫,总算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他看着宁无心,心中兀自有些心疼。 以后还是不能太过了。 宁无心趴在他身上,心里如春水般荡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呻吟。 这么细致体贴的王爷,真的让他很眷恋呢…… 两人泡在热水里,静静的清理,直到水变得凉了,才跳上床睡起觉来。 ———————————————————————————————————————— 第二天早上,两人是睡到自然醒的。 怎么说都是第一次,浓情蜜意,如胶似漆自然是免不了的。 两人一直在床上躺着说笑。 快到中午的时候,只听外面传来包慈的声音,“王爷,钦天监王大人来访。” 严云启一呆。 皇帝说他自己不懂怎么管理婚礼的细节,一切由他包办。 这个钦天监,只怕就是来给他挑初定和迎亲的日子的。 宁无心好奇道,“钦天监来这里做什么?” 严云启头皮发麻,却不敢隐瞒,“是……来给我挑日子的。” 他看着宁无心脸上的笑容慢慢凝住,连大气也不敢出。 宁无心坐起来,默默的穿着衣服。 严云启连忙急道,“念之,你别着急,我会想办法……” 宁无心看着他,忽然微微一笑,“不挑日子怎么成婚?你快点去吧,别让人等。” 严云启更加着慌。 这么淡定?里面只怕已经气死了吧。 等下他不高兴,还不是自己吃亏? 宁无心推着他,“快点去!我也要起床了。” 严云启很是为难。 他还完全没想到该如何处理纳妃这件事情。 抗旨,是肯定不行的。 就算皇帝不想杀他,太后也一定会以此为把柄,把他除掉。 逃亡去昭国,不到最后,他也不想这样做。 原因之一,宁无心不一定想和他走。 原因之二,他也不想自己和宁无心从此过上战战兢兢的日子。 他想和宁无心圆满美满,却不是受苦受难。 现在这个阶段,他必须要好好周旋,直到他想到万全之策。 想到这里,他道,“我去见他一面。你随便在王府里走走散散心吧。” 宁无心连忙点头,帮着严云启把衣服穿好。 两人又如胶似漆一阵,严云启终于走出门去。 宁无心咬着指甲,坐在床上发起呆来。 这个人,毕竟要成婚了。 成了婚之后就会有妻有妾,儿女成群。 那个时候,这里怎么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他本来以为可以和严云启多快活一些日子,现在看来,其实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宁无心一阵悸动。 这个人前段时间还和自己求婚呢。 果然,失去了才知道难受。 当时他求婚自己还不觉得如何,现在才知道好惋惜。 多么希望和他成婚的是自己啊。 宁无心扯出一个笑容。 自己在想什么啊。 明明自己就是一个男人,应该把眼光放开。 天涯……何处无芳草…… 终于把钦天监伺候好了,严云启回到自己的房间。 宁无心已经起床,正在看书。 他听到严云启进来,露出一个笑容,“什么日子?” 严云启实在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却不得不回答道,“三月初五初定,五月十二迎亲。” 宁无心在心中算算,略微有些颤抖。 只有两个多月就要初定了…… 好快…… 他有点茫然。 自己和这个人快活的日子,只剩下这么一点时间了。 严云启有点不安道,“念之,你在想什么?” 不是又在想着走吧。 宁无心回过神,一笑,“你这么喜欢吃我做的东西,我在想等下给你做什么吃。” 严云启看着他的笑脸,心中的不安却完全不能消失。 他紧张道,“你要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一定要告诉我。” 宁无心要是敢不声不响的走了,他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宁无心眼神有点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 钦天监带来的小风波慢慢平静下去,日子变得滋润起来,过了年,又过了一个月,天气慢慢回暖。 春天快要到来了。 对于宁无心来说,今天的春天,特别不同。 他仰起头,呼吸着早春新鲜的空气,心里有点舒爽。 这,是他宁无心的春天啊。 首先,他把自己的第一夜送出去了。 虽然整个过程可以写成一部催人泪下的激励奋斗史,但是结局是非常令人满意的。 当然,不但是第一夜,还有第二夜,第三夜,第四夜,等等等等。 第二,是因为某个人的陪伴。 这些日子里,严云启什么也不做,铁了心陪他,小心到不能再小心。 两人时时刻刻腻在一起,除了看书,就是下棋,逛街,游玩,正事一点不做。 呃……不,错了。 他们经常在做正事。 啪啪啪,啪啪啪,正事都是在床上做的。 石清越几次来找严云启,问他关于破案的事情,严云启看了看宁无心,都叫人把他打发走了。 案子再重要,也比不上这个人重要。 他其实有些不安,只怕现在就算去看案子,也不会专心。 他这么小心翼翼的态度,生怕他有任何的不满意,实在让宁无心难受的很。 这样下去,好耽误事情。 而且,他这样对自己,自己又怎么舍得走呢? 宁无心盯着屋顶上已经融化的差不多的雪,开始模糊的想,要是自己能和他就这么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冬天,该多么好啊。 有案子时,两人一起去破案。 没有案子,两人就腻在这王府里,卿卿我我。 他有些失神,缓缓道,“要是你不成婚,该多好。” 严云启听着,立刻望向宁无心,心里一阵激动。 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不再是“男大当婚,正常的很”,而是“要是你不成婚,该多好”。 终于想和我一起争取了吗? 不想再认命了吗? 严云启抹抹眼睛,养的鸡终于会下蛋了,应该就和这感觉差不多吧。 自己付出了这么多,不但损耗了精神,也牺牲了*。 终于……有点成效了。 最近,宁无心的态度也似乎有很大程度的软化。 严云启的一切生活起居,都是他在亲自料理的。 穿衣服,吃饭,梳头,沐浴,他什么都想亲自为他做,好像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严云启自然欢喜得很,什么人也不肯用,每天就喜欢伸直了胳膊让他为自己打理。 包慈看着这种情况,心里在暗暗的担心,却也知道事情已经回天无力。 王爷和神医这副样子,竟像是夫妻一样深情款款。 那等真正的,女——的,王妃进门的时候,该如何是好呢? 王爷,你还记得世界上有种生物是细腰丰臀,妖娆多姿的吗? 王妃也不是没有后台的,要是把丑事宣扬出去,实在对王爷大大的不利,也会让太后抓住把柄。 最终的结果,就是所有的惩罚都会落到神医头上。 这段时间,王府里面外面已经很有些风言风语。 包慈竭力平息,却也纸包不住火,有些人议论起神医来,实在难听的很。 包慈揉揉头。 自己一个侍奉人的,为毛有这么多糟心操心恶心事要去想? ————————————————————————————————————————————— 一天清晨,严云启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在被人亲吻着。 他睁开眼睛,只见一个放大的脸就在眼前,满脸笑容,正在给自己脱衣服。 他一笑,也把宁无心抱住,手沿着腰部慢慢滑下。 两人正在情动不已,只听包慈在外面说到,“王爷,礼部来了一位孟大人求见。” 严云启嘴巴还被含着,头脑也不是很清楚,含糊道,“来做什么?” 说完轻声对宁无心道,“别闹!” 宁无心轻声笑着,不顾他的反对,还是亲吻不止。 严云启眼睛已经好了的事情只有包慈,刘毅昭和刘统领等几个人知道。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件事情太过于神奇,他还没想好如何把这个消息自然的吐露出来。 他这段时间尽量在府里其他的下人面前少露面,倒还不用装瞎。 但是在外人面前,就又要束手束脚了。 包慈头皮发麻,“孟大人……是要与王爷商谈初定一事。” 严云启和宁无心马上一愣。 宁无心慢慢松开他的嘴巴,僵了一会儿。 接着,他好像醒悟过来似的,讪讪的笑着,从他身体上爬下来,开始给他找衣服,“你去吧,别让人等。” 严云启看着宁无心,心慌起来,对着外面喊道,“说我病了,不能见客!” 他小声对宁无心道,“不管他,我们继续。” 接着便把他压下来。 他心里着急的很,念之一定不高兴了。 宁无心心里一阵发慌,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把他推起来,“别整天不做正事。他是大老远来的,必定要住下和你商谈好几天的。你躲得了今天,也躲不过明天。” 严云启皱起眉头。 宁无心的话在理的很。 他握着宁无心的手,“我见完了那个人以后马上回来。你在府里走走散散心。” 宁无心连忙点头,给他捞过衣服来让他穿上,笑着让他出门。 严云启又嘱咐几句,这才出门了。 在门口,他对包慈小声道,“等下好好看着他,不许让他出王府。” 包慈连忙答应了,心里叹口气。 严云启一走,宁无心坐回床上,再次咬着指甲发起呆来。 在一起,能开心多久? 一年,两年? 整天看着他妻妾成群,儿女成群,自己却孤家寡人一个,难道自己将来能真的不怨恨,不想要的更多? 他本来就不是喜欢男人的,现在自己的脸嫩,他看了喜欢,将来呢? 自己不能生育,将来老了之后,他就难道真能喜欢自己一辈子? 宁无心觉得,自己这几日被严云启宠爱的有些昏了头了,竟然会生出一生一世的念头。 这有多么可笑! 孟大人的来访,果然让自己有些清醒了。 他算算日子,离初定已经只剩下一个月了。 这段时间,严云启必定忙的很。 初定那么多事情要考虑,成婚也那么多事情要考虑,自己整天看着他忙这个,也是虐得很。 他把衣服穿好,走出房门,只见包慈正在一旁守候着。 宁无心微微一笑,心里却有些发酸。 这个人,到底是多么想把自己留下来呀。 自己现在若走,严云启势必要恨自己。 但是,自己若不走,两人一辈子偷偷摸摸,将来难保不会对看两相厌。 好好的一段感情,若是变成那副样子,岂不是更让人难受? 他转头对包慈笑道,“包管家,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包慈尴尬道,“王爷吩咐小的陪着神医,看神医有什么需要。” 宁无心笑道,“我有什么需要?你就陪着我走走吧。” 说着,他开始在王府里慢慢走着散步,并不说话,却不断的想着心事。 前几天,他不经意的走过王府的一处,听到两个仆役的议论。 “你想飞黄腾达,有个好办法。像宁神医这样,什么也不用做,双腿一张,用屁股伺候王爷就行了,包管你要什么有什么。” “*!要成了像那样的兔爷,我也不用活了。” “说实话宁无心平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到底在床上什么样啊。能把王爷迷成那样,想必骚的很。我倒也不介意操操他。” 两人一边笑,话越说越难听,宁无心听的忍不住,连忙走开了。 宁无心缓缓道,“包慈,我发觉最近有些人在我背后嚼舌根嚼了很多,你也觉得我不知羞耻吗?” 包慈脸一红。 这个宁无心,什么也知道。 他想了一想,诚恳道,“小的虽然不够聪明,却也能看得出王爷对待神医的真心,和知不知羞耻没有关系。” 自家的王爷没出息,先喜欢上了,自己怎么也要为他说句好话。 宁无心有些呆愣的看着他。 他以为包慈一定对自己很是不齿的,想不到竟然是这种态度。 他低下头,缓缓道,“他一个王爷,名声至关重要,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也传的相当难听了吧。” 包慈轻声叹一口气。 现在王府外面,的确有些风言风语,不知是怎么传出去的,恐怕是有人在煽风点火。 宁无心听了包慈的叹息,看着地上冒出的新芽,再次发起呆来。 自己天生喜欢男人,那是肯定没得救了。 别人怎么说自己,他倒也看的很淡。 但是,严云启这么会断案,模样生的又好,将来必然大有作为。 难道要他在史书上留一个难听的名声吗? 抛开感情不说,自己对他的名称造成这样的损害,真的好吗? 他若有一天清醒过来,难道不会怨恨厌烦自己? 宁无心有些害怕起来。 比起让严云启厌倦,他更怕被他怨恨啊。 真要是到了那一天,自己恐怕会不想活了。 宁无心喃喃道,“这样……吗?果然,还是不行啊……” 他弯下腰,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围着那冒出的新芽画着圈圈。 一想到可能会被他怨恨,他更想逃了呢…… ———————————————————————————————————————— 严云启觉得,宁无心这几天特别的安静。 他心里焦急地很,认为肯定就是那个孟大人的到来弄得宁无心不高兴了。 于是,一到晚上,他便百般诱哄。 哄宁无心,自然有一种好办法。 没想到,宁无心竟然无精打采到连那个都不太感兴趣了。 严云启心里恨不得马上送姓孟的瘟神走。 这个人一来,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宁无心自己已经“订婚”的状况。 还能比这更糟心吗? 偏偏,孟大人要讨论的事情很多,直到第三天,才谈完启程了。 只不过,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也会忙的很。 要赶快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啊。 要是真的成婚了,那个人是一定铁了心要走的。 他有些沉不住气的回到自己的卧室,只见宁无心正在床上躺着看书。 他把门关好,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 今晚,他又准备要引诱宁无心了。 希望这一次的献身,能够让他记起,自己美妙的*曾经多么让他销魂。 宁无心听见声响,抬起头,只见严云启已经向自己靠过来,微微一笑。 严云启看着宁无心,只觉得心里有止不住的怪异。 宁无心拥着他上床,轻声道,“那个孟大人,走了?” 严云启点一下头。 宁无心笑道,“好啊,他走了就好。” 说完,他轻轻吻上严云启。 过了很多年后,严云启还是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夜。 这是他这一辈子被侍候过的最好的一夜。 整个晚上,宁无心什么也不让他做,把他侍候的每一个毛孔都舒服万分。 他也忘不了宁无心这一夜的风情。 之后的多少夜里,他都想着宁无心*蚀骨的风情,一边心驰神往,一边却愤恨不已。 他最忘不了的,是宁无心看着他的眼神。 那眼神,让严云启心里一阵一阵悸动,也让他一次一次难过。 ————————————————————————————————————————— 严云启醒来的时候,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他有些发怔。 伸手摸摸被子,里面竟然是凉的。 严云启的心里也凉了起来。 他连忙穿上衣服,慌乱的大叫,“念之!念之!” 叫了好多句,却完全没有人。 严云启着急起来,只穿上里衣便向门外跑去。 混蛋! 你敢走! 刚走到门口,门“吱呀”一声开了。 严云启怔住。 走进来的人身高和他差不多,面容绝色,身穿白色的衣服,手里捧着粥和各式小菜,正在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却不是宁无心是谁? 严云启心中立刻一松,捂着额头,喃喃道,“你……吓死我了……” 宁无心微微笑着,“我吓你什么?” 严云启被自己气笑,“没……没什么……” 还以为……就这样走了…… 宁无心走到桌前,开始布菜。 严云启慢慢走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上,时不时的张开嘴巴,让他喂自己吃东西。 宁无心轻声道,“你不会感觉我太高了吗?” 严云启笑道,“你比我还矮一点,会太高么?” 两人坐下来,并不太说话,慢慢的吃着早饭。 严云启看着宁无心,心里泛起一阵一阵的甜蜜。 昨晚宁无心看着自己的眼神,跟以前很不一样。 会不会真的有了进展呢? 差不多吃完了,宁无心收拾着碗碟,“我做的菜,不如你的大厨做的好吃,为什么你这么喜欢?” 严云启有些脸红起来,犹豫一下,轻声道,“我……心里爱你,自然想吃你做的东西。你就算做的再难吃,我也会喜欢。” 宁无心握着碗的手猛地一震。 碗立刻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碎掉了。 严云启马上走过来,紧张道,“手有没有伤到?” 他一看宁无心大大拇指在流血,立刻放到自己的嘴里吸吮。 宁无心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过了半天,怀里传来轻声呜咽的声音。 严云启把他的头掰着,“你怎么了?” 宁无心不说话,死也不肯抬头。 严云启觉得越发奇怪。 突然,他觉得自己的头开始晕起来,竟然站不稳。 他一愣,立刻恼怒的掰着宁无心的头,“你在早饭里放了什么?!” 宁无心不说话,抱着已经快要倒下的严云启,将他放在躺椅上,自己躺在他的身边。 严云启愤恨的揪着他的衣服,眼神已经有些涣散,“混账……我警告你,你若敢跑,我杀了你……” 晕眩中,他只觉得有人吻住了他,那人的脸上湿润一片, “云启,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吧。等你有了孩子,有了家庭,我再回来,我们把酒言欢,那时说不定能做朋友……” 严云启翻着白眼,已经几乎要听不见了。 什么朋友! 鬼才要和你做朋友! 他已经说不出话,紧紧拉着宁无心的手。 念之,念之…… 我们有事情好好商量着解决,不要动不动就走啊…… 他的嘴唇哆嗦着,终于再也不支,昏睡过去。 —————————————————————————————————————— 严云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他睁开双眼,一阵头痛,手往自己的身边掏了一掏,“念之,什么时候了……” 空的。 几乎马上的,他什么都想了起来。 严云启立刻清醒,跳了起来,脸色阴沉的望着四周,只见自己在床上躺着,包慈正趴在桌子上,已经昏昏欲睡。 严云启立刻叫道,“宁无心呢?” 包慈被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舔了舔嘴边的口水,“没……没见到神医……” 严云启已经控制不住怒气,“什么时候不见的?” 包慈战战兢兢,“早……早上起就没见到……” 严云启胸口起伏着,喃喃道,“混蛋……竟然真的跑了……” 他简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对包慈怒道,“叫你好好看住他!你做什么去了!废物!” 包慈有点委屈。 他一个管家,也不是什么别的事都没有,整天伺候你们二位打情骂俏。 但是王爷正在气头上,他只好道,“小的没用。” 严云启把情绪控制住,“把刘毅昭给我叫来。” 包慈有些为难,支吾道,“王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家早睡觉了……” 严云启脸色阴沉的盯着他。 包慈立刻什么话也不敢再说,慌忙道,“小的这就去!” 严云启坐在床上,兀自开始生气。 早上就走了,已经离开了整整一天。 原来他早就开始计划了。 这三天他在忙活那个孟大人,只怕宁无心已经找好了脱逃的路线,准备好了行礼。 不等自己睡熟时走,是怕自己醒来以后追的快。 今天早上那个蒙汗药,强劲无比。 自己直到晚上才能醒,他就有整整一天的先机,让自己追也追不上。 严云启脸色难看。 自己着了这个混蛋的道…… 他就那么怕自己追上么?! 铁了心的要跑,要脱离自己么?! 他想起那个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心里止不住的恨。 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他当成朋友,将来也绝对不会是朋友。 自己和他的关系,就是上面和下面的关系。 他想起宁无心绝代的姿容,心里一阵发紧。 这个人要招惹谁,那人都未必能抵挡的住。 他千万不要作出什么混蛋事情来…… 刘毅昭被包慈叫醒的时候,愣了好好一阵,接着便赶快起身,衣服也没穿好就赶到了严云启的房间,心想到底出了什么大事,需要这样。 他在门口候着,“属下刘毅昭……” 还没说完,只听里面传来愤怒却克制的声音,“进来!” 刘毅昭连忙走进去,只见严云启脸色阴沉,衣服凌乱。 他心中想,王爷看起来……怎么有些风中狂乱的样子…… 严云启盯着他,“明日一早,你就去给我调查宁无心到底怎么出了王府,又出了哪个城门。找不到不要来见我!” 刘毅昭一阵发懵。 原来是……宁神医走了…… 看王爷的样子,只怕是偷着走的…… 他挠挠头。 这两个人,真是不省心,整天搞出这么多事情。 自己的职责,现在只怕已经包括要给王爷追夫了。 他连忙道,“属下遵命。” 严云启翻身下床,“今晚你就收拾一下行李,明早一有消息,我们就出发。” 说着,他开始找出包裹,烦躁的扯着自己的东西。 刘毅昭又是一阵发懵,“王爷的意思是……” 严云启语气愤恨,“还能是什么?!他竟然敢跑,我就要看看,他到底能跑多远!” 刘毅昭看看包慈。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自己只怕是要受苦了。 果然,还是神医在的时候比较好啊。 ———————————————————————————————————————— 第二天一大早,刘毅昭便来向严云启复命了。 为了调查宁无心的行踪,他动用了自己一大堆关系。 王府里的,王府外的,什么都用到了,才总算把事情弄清楚。 他对严云启回复道,“神医贿赂了王府里一个看马的小厮和一个看着偏门的小厮。两人帮着他作掩护,他才出了王府。一出去,神医就从南门出城了。一个看南门的守卫说,一个身穿白衣的十分好看的青年公子骑着马出城门,当时看到的人不少,都……注意到了。” 实际的情况是,很多人看到宁无心的风采,都有点看呆了。 想不注意到也不行。 严云启脸色阴沉,低声道,“追!” 说完,他背起行李,刘毅昭连忙要接过。 走到门口,严云启猛地停了下来。 不对! 那么招摇的出城门,怎么就感觉那么刻意。 他想了一想,冷冷一笑。 他昨晚被自己做了那么久,还能骑马? 只怕一出城门就得下马,换成马车。 问题是,城外根本没有让他买马车的地方。 他咬咬牙,对刘毅昭道,“再去城内车行调查,看有没有一位年轻公子买马车。” 刘毅昭一愣,连忙答应出门了。 王爷的心思,自己实在是无法揣摩。 严云启坐下来,心里更加难受。 宁无心骑着马招摇出南门,分明就是掩人耳目,让自己以为他向南边去了。 他出了南门之后,必定又换了一身衣服,再次返回城中买马车。 他出去的城门,绝对不是南门。 这只狡猾的狐狸。 但是,和自己相比,他只怕还不够看的。 现在宁无心必定认为他自己安全的很。 严云启哼笑一声。 他就继续安心吧,最好慢慢的走。 过了半个多时辰,刘毅昭又赶了回来,气喘吁吁道,“正如王爷所料,城内车行的确有一位穿着青衣的年轻公子和他们买马车,虽然戴着斗笠,却还是看得出十分好看。他们一个马夫帮着他把马车赶出了城外。那个公子是从西门出去的。之后,那个公子就接过手,自己赶着马车走了。” 严云启深吸一口气。 西门。 这才是宁无心出去的地方。 他到底要去哪里呢? 严云启沉稳道,“走。” 刘毅昭犹豫的开口,“王爷,你的初定和纳妃,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该怎么办?” 严云启看着他,过了半天,低笑一声,“你过来。去帮我办一件事情。” 刘毅昭连忙伸出头听着,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王爷,真的疯了…… —————————————————————————————————————— 《翔严云启传》 天启六年末,严云启破获明妃之死一案。 此案疑是太后所为,却苦于没有证据。 六年后,太后一党被瓦解,终于再次将此案翻出,确信为太后所为。 天启七年初,严云启的马车在和州城门外翻下悬崖,严云启薨。 马车似乎被人动过手脚,有人猜测是太后所为。 帝多方查探之下,未能找到严云启的尸身。 第四卷:小村谜团 第40章 【案件四】一路意淫 宁无心往西部行了半个月,一路上心情实在是差劲的很。 他有点后悔。 要是死皮赖脸待在那个人的身边,起码现在不用这么难受。 宁无心抹抹眼睛。 时间……应该是磨平一切伤痕的良药吧。 现在的他们,只是对方的累赘,还是想象一下就好。 他开始想象多年后他与严云启重逢,自己被他愤怒的压住,被翻来覆去这样那样的情景,心里感到一阵舒爽。 “王爷……我们是不可能的……” “混蛋!我就是要做你!” 身上若干衣服被粗暴的扯下,宁无心瑟缩着在床的一角,紧紧的拉着床单,“王爷,不要……” 严云启扑上去…… 宁无心闭着眼睛,满面通红。 先这个姿势…… 再用另外一个姿势…… 接下来再用换一个姿势…… 好爽…… 宁无心心满意足的擦擦嘴。 没有了真人,他这段期间就是靠想象过活的。 果然,以前的想法是对的。 不能要一辈子,起码先快活一阵子。 自己现在起码算是有经验的人了,说起话来都觉得脊背直了很多。 连想象,都有了一个真实的幻想对象。 想象完毕,宁无心的心里有些平静下来,继续赶车。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想去严云启三番四次提起的昭国的。 那里的男子可以成婚呢。 到底那里的人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赶车赶了好久,尽管路上景色如画,宁无心还是又开始空虚起来。 他抹抹额头,意淫这种东西和吃饭差不多,只能管饱一会儿。 他开始下一轮的意淫。 这次的场景,设在三年后二人在酒馆相遇。 风吹着竹帘,两人长发飘动,默默无言。 严云启一脸愤恨又克制的神情,“念之,你好狠……” 宁无心泫然欲泣,“王爷,我们是不可能的……” “混蛋!我就是要做你!” 严云启把宁无心拉近雅间,把门狠狠关上。 身上若干衣服被粗暴的扯下,宁无心瑟缩着在房间的一角,紧紧的拉着衣服,“王爷,不要……” 严云启扑上去…… 在雅间的发挥空间比较大,还有来来往往的人,有种偷情的感觉。 宁无心双眼发直,这次的姿势……要好好想想…… 马车走了不久,宁无心突然把车刹住,跳下车来。 前面十几步处,有一个坐在地上的女孩子,大约十二三岁,身穿粗布衣衫,正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握着自己的脚踝。 她的面容清秀可爱,现在却十分苍白,脸上冒着汗,一看到宁无心走过来,连忙喊道,“救命……” 宁无心走到她的身边,将她的手拨开,果然看到脚踝处有两个小孔,正在流血,伤口周围有些发肿,颜色暗淡,原来是被蛇咬伤了,中了毒。 小女孩已经开始流泪,紧紧抓着宁无心的衣服,“公子救我……” 蛇毒还不深,有救。 宁无心不说话,把小女孩打横抱起来。 小女孩紧张的大叫,“我的背篓……” 宁无心低头一看,果然见到地上有一个竹子做的背篓,里面似乎装着野菜。 他抱着小女孩,蹲下来,把背篓拿起来,将她抱到自己的马车里。 小女孩这辈子第一次坐马车,很有些拘束,却因为脚踝疼的厉害,一直颤抖。 宁无心拿出一把小刀,轻声道,“忍着。我要冒犯了。” 说完,他把小姑娘的裤子拉到膝盖处,把两个小孔切开一个伤口,小姑娘立刻痛哼一声。 宁无心用手在她的脚踝处推着,将血液从伤口处不断地推出来。 流出的血液颜色本来是深红,慢慢转为鲜红。 宁无心把她的裤子拉下来道,“你家在哪里?” 小女孩指指窗外,“附近有个牛家村,我家就在那里。” 宁无心点点头,“你给我带路吧。” 他还要继续为她处理伤口,不带她回家是不行的。 小女孩一边指着路,虽然伤口还是十分疼痛,却心安了很多,对这个救命恩人很是感激。 她看看这个正在赶车的男子,脸上发红。 好英俊啊…… 她今年已经十四岁,刚才被他拉着脚踝,其实很有些羞涩。 她好奇道,“我姓赵,叫梦莲,不知道怎么称呼恩公?” 宁无心赶着马车,头也不回,“我姓……严。” 小姑娘道,“严?那是皇姓啊。” 宁无心脸色一黑,那就是皇姓。 若那不是皇姓,那个混蛋也未必会被赐婚,自己还能和他多快活一阵子。 “严恩公,你是要去哪里?” 宁无心无语,“……” 好多问题,真是个性格活泼聒噪的女孩子。 梦莲看他不说话,吐了吐舌头。 这个人看起来不太喜欢人家打听他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再说什么了。 两人静静的赶路,不多时就来到了一个小村落。 此时已经是傍晚,小小的村落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十分静谧,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着青烟,已经是要吃饭的时候了。 宁无心把马车赶进村子里,一路上引得不少坐在门口的人侧目。 这种马车,城里才能见到吧,里面是什么人? 梦莲腿上虽然疼的厉害,心中却颇是自豪,忍不住把脑袋从窗户里伸出来炫耀,“三叔!你还不吃饭哪?” 被叫三叔的男子本来在门口坐着看,一看到梦莲的头从马车里伸出来,愣得连嘴巴都闭不上了。 马车后面跟了几个小孩子在后面跑着,“假小子坐马车了!假小子坐马车了!” 梦莲一阵脸红恼怒,把头缩进来,支吾道,“那个……假小子,说的不是我。” 熊孩子!等下要你们好看! 宁无心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不多时,马车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房子前停下。 宁无心下了马车,朝马车后面看看,挑挑眉毛。 果然……围了一群人…… 一群小孩子,好几个汉子爷们,躲在不远处正在扭扭捏捏的大婶姑娘,还有不断走过来的人。 有人一边跑过来。还一边喊着,“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众人一看到宁无心的样貌,立刻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惊叹。 宁无心轻声道,“梦莲姑娘受了伤,不知哪位能帮忙叫她的家人来?” 几个人不等他说完,早就冲了进去,“莲他娘,你姑娘出受伤了,出来看看!” 说完,几个人七手八脚的上前,把梦莲从马车里扶了出来,往院子里送。 一个中年妇人急急忙忙的赶了出来,袖子挽着,似乎正在做饭,后面还跟出来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默不作声。 少年看了宁无心一眼,并不说话,和众人一起把梦莲扶入屋里。 宁无心对一脸着慌的妇人道,“姑娘中了蛇毒,却还有救。我本是大夫,现在就给她治。帮我准备点了火的蜡烛和大量清水来。” 妇人一听说中了蛇毒,眼泪立刻吓得出来了,后来又听说能治,连忙含着泪不断的点头,起身准备。 宁无心背着药箱和行李进了小院子,不经意的四处打量,只见院子虽然小,也十分寒酸,却还算十分干净,十几只鸡被圈着养着,栏里还养了四只大肥猪。 宁无心心道,这么个地方,这么个家庭,有这么多牲口,也算是很不错了。 他跟着进了梦莲被抬进去的小屋,转身对众人道,“还请大家在门外候着,不要进去。病人需要安静。” 众人连忙称是,等宁无心进了屋,都守在门外看着。 屋里只剩下沉默的少年,梦莲和宁无心。 宁无心把梦莲的裤子轻轻拉上去一截,沉默的少年立刻不经意挪动起来,挡住门口众人的目光。 这时,中年妇人进来了,手里有一根点了的蜡烛,还提了一桶水。 宁无心接过,对少年和妇人道,“把她拉住。” 少年和妇人连忙应声。 梦莲怔怔地,只见娘亲把自己的上半身固定住,哥哥把自己的腿固定住,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就感觉自己的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忍不住大叫起来。 宁无心把蜡烛的火毫不犹豫的抵在伤口上,烧了片刻,把残余在伤口的蛇毒消除毒性。 中年妇人眼睛不断的流出眼泪,紧紧抱着女儿,不断的安慰。 火烧停止,宁无心为她清洗处理了一下伤口,从药箱里取出烧伤药涂上,再把半分莲磨成的粉末洒在伤口上,接着为她包扎起来。 他从药箱里取出一小瓶药,取出了十多粒,吩咐道,“早上一次,晚上一次,药吃完了,蛇毒就好了。幸好发现的早,不然我也没办法。” 中年妇人立刻就要跪下感谢,被宁无心一把拉住。 沉默的少年还是不说话,让梦莲躺在床上,给她掖好被子。 梦莲拉扯的哥哥的衣服,疼的哭泣不止。 少年坐在她的身旁,捋着她的头。 屋外的众人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个胆大的道,“神医哪里人?怎会路过我们这种地方?” 另外一个说,“蛇毒不是应该和泡了酒的草药?怎么用火烧这么奇怪?” 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笑道,“不知神医年方几何?可有婚配?” 周围立刻传来一阵笑声,“张媒婆,人家一定已经娶亲了,你少胡乱问。” 宁无心不说话,只对梦莲之母道,“千万不可让她饮酒,只把药吃了便好。” 赵母连忙点头答应。 众人看宁无心不说话,只道他生性高傲。 有几个识趣的,也已经看够了热闹,开始散去。 还有一些仍然围在门口,继续看着。 宁无心看看天色,有点为难。 他现在再赶路已经来不及,附近又没有客栈,这可怎么是好? 赵母看他的脸色,连忙道,“天色已晚,若是神医不嫌弃,还望今晚在我家住一宿,让我们款待神医一番,也好表示一下谢意。” 宁无心想一想,“如此,多谢了。” 给她救个女儿,住在她家一晚,也实在不算什么。 赵母一听,连忙去整理房间。 屋外一个青年对沉默的少年说,“哑巴,九叔明天就要赶牲口进城去卖了。你的猪给他没有?” 少年看着他,轻哼一声,“他给我的价不公。” 青年笑道,“那又能怎么样?他就是不喜欢你,你也没办法。你叫你妹妹嫁他做小的,就什么事情也好办了。” 屋外的几个人笑起来。 少年脸色阴沉,一下子站起来,梦莲连忙把他拉住,轻声道,“别管他!一个流氓,你和他理论作甚?” 少年重新坐下来,任凭屋外人再说什么,也不再搭话。 宁无心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什么也不说。 这户人家姓赵,在牛家村可能是单门独户,家里似乎又没有男掌家,被人欺负,实在平常的很。 别人的事,只要不影响到自己,他向来是不管的,不像某个笨蛋。 他轻叹一声,那个笨蛋,现在没了自己,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过了良久,屋外的人终于全部散去。 赵母已经收拾好了房间,连忙将宁无心请过去,让他今晚在这里住下。 接着,她赶紧去忙活起晚饭来。 ———————————————————————————————————————— 为了款待他这位贵客,赵母让儿子梦清宰了一只鸡,炖了一锅鲜美的鸡汤。 家里应该已经好久没吃过肉了,梦莲不断地吞着口水,却不敢下筷子。 这只鸡,分明是留给贵客的,没有她的份。 梦清垂着头吃饭,只吃周围的青菜,并不在鸡汤里下筷子。 赵母连声道,“我们家实在没什么别的。请神医别嫌弃!” 宁无心看着十分想吃却不敢下手的梦莲,用大勺子舀了一碗鸡汤,送到她面前,“受了伤应该补补。” 又对赵母道,“你们都吃,不然我也不敢下手了。” 赵母推让一阵,终于把鸡汤舀进每个人碗里,吃起饭来。 梦莲一脸感激涕零地看着宁无心,这个人人长得好看,又这么温柔,真是让人心里发颤。 梦清缓缓轻声道,“鸡汤在碗里,不在人家脸上。” 梦莲一阵恼怒,在桌子下狠狠踩梦清的脚。 赵母与宁无心寒暄一阵,遂对梦清道,“今晚你还是要去九叔家一趟,把那四只猪的价给定下来。他一月才去城里一次,家里储粮要用完了,要是咱们不卖,下面就没得吃了。” 梦清点点头。 梦莲怨道,“那个九叔,实在欺人太甚。一斤猪肉他给别人算十五文,才给咱们算十二文。咱们的猪那么大,他得生吞多少钱。” 赵母叹道,“他有门路,咱们要是自己卖,去了路费,还不一定能卖到十二文。” 梦清不说话半晌,道,“今晚我再去问问。” 宁无心默不作声。 这个九叔,是分明欺负外姓孤儿寡母了。 这个赵梦清的样子,看起来也是执拗的很,说话办事一定不讨人喜欢,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几人默默的吃完饭,赵母连忙把碗筷收拾了,赵梦清也出了门。 宁无心回到自己的房间,屋里虽然简陋的很,却比自己住了很久的客栈要有家的气氛。 他躺在床上,禁不住想起以前曾经想要给自己一个家的那个人来。 一想到他,宁无心脸色开始潮红,慢慢把手伸到下面。 这些日子来,一个人独处的晚上,他脑子里想着严云启,做这件事已经不知做了几次。 宁无心趴在床上,忍住自己要溢出口的声音,速度越来越快。 快要到了的时候,宁无心紧咬着牙,却不料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似乎是院子里的门被猛烈的打开又关上。 宁无心猛地一惊,被狠狠吓了一跳,下面立刻没有了感觉。 怎么……怎么回事? 他摸摸,下面似乎已经被吓怕了,可怜的缩了起来。 宁无心一阵委屈。 接着,他听见房间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那个混蛋,说爱卖不卖,说再纠缠下去,十文一斤。还说到父亲,要不是当年……” 声音慢慢小了下去,隐约能听到几个人的劝慰声。 宁无心叹口气。 一斤猪肉,只怕又把几十年的旧账翻了出来。 他撇撇嘴,把自己的小东西整理好,躺平睡起觉来。 不知道那个混蛋在自己走了以后,有没有也想着自己,在夜里解决过? ———————————————————————————————————————— 第二天一早,宁无心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向赵家三个人告了别。 梦清已经恢复平静,还是一副寡言少语的样子,倒是梦莲有些依依不舍。 赵母千恩万谢地把他送出门去。 几个人正在说着最后告别的话,却见一路人跑了进来,不由分说把梦清一阵拳打脚踢,一边还骂着,“绑了送官!” 赵母和梦莲先是一阵发懵,梦莲立刻清醒,狠狠地拽着那几个打自己哥哥的人,“你们要做什么!我哥犯了什么事!” 赵母已经开始哭泣着跪倒在地。 一个人转过头,恶狠狠地向梦莲道,“犯了什么事?!你哥杀人了!九叔死了!” 第41章 【案件四】一筹莫展 宁无心心中一紧。 竟然死人了…… 好像很久都没有再听见这句话了。 要是那个人在,一定第一时间跳出来。 赵母坐在地上,已经呆愣的说不出话来。 梦莲先是惊诧,接着怒道,“那为什么一定要说是我哥杀的?!跟我哥有什么关系!你们不要诬陷好人!” 其中一个人道,“你哥昨晚对九叔说他该死,很多人都听到了。九叔今早被发现死在村边的小树林里,有人说昨晚在小树林里碰到过你哥!” 梦清此时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也怒道,“那王八蛋就是该死!想他死的人又不是我一个!我昨晚去小树林是去冷静一下,根本就不是杀人!你们含血喷人!” 宁无心无奈的摇摇头。 梦清这个人……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说出这样的话,那些人岂非更加认定就是他杀的人? 果然,几个人嚷嚷起来,“都承认了!就是去过小树林!肯定是他没错!” 他们早已经把他绑了起来,拖拽着就要走。 其中一个嚷道,“见什么官?!打死算了!” 赵母已经哭倒在地上,死命拉扯。 梦莲也是急得眼泪流了出来,死死脱住哥哥的腿,院子里哭喊叫声一片。 宁无心有点恍惚。 不关自己的事情,他向来是不管的。 但是,脑子里的那个人,却绝对不想看到人被冤枉…… 他鬼使神差的出声,“各位,可否听我一言?” 梦莲先听到了,立刻嚷道,“各位叔叔!请听神医说句话好不好?!” 几个人慢慢安静下来,面面相觑一下,“什么话?肯定是这个人杀的!” 【念之,去查看一下尸体。】 宁无心缓缓道,“话是没错,但是这个人现在明显不服。我以前曾经帮官府查过案,不如让我去看看尸体,把证据都摆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承认,也免得别人说你们村里欺负外姓人。” 梦莲叫起来,“恩人!你怎么能这样?!” 其中一个男人看到梦莲气急败坏的样子,立刻一乐,对其他人道,“这样也好,不如让他看看,让这两个娘们没话说。” 其中一个领头的,名叫牛其军,看了宁无心半天,终于道,“那跟我们来吧。” 说着,他们拽着梦清领头走了。 宁无心不管梦莲怨愤的眼神,接着跟上。 梦莲扶起赵母,也跟在后面。 一行人走了半天,来到村子旁边的一个小树林。 那里哭喊声一片,已经围了一群人,还有几个老者。 众人一看到赵梦清来了,立刻讨伐声一片,有几个小孩子还在扔石头,有几颗却打在押着赵梦清的人头上,被打到的人立刻发出一阵怒吼。 牛其军停住,在一个年纪差不多四十多岁的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人面貌较为白净斯文,衣着比其他人整齐,质地也要好不少。 他转头看了宁无心一眼道缓缓道,“你会验尸?” 宁无心道,“帮着破过几个案子。” 那人想了一会儿,嗤笑一声,把身体让开,指着地上一具尸体,“你看吧,别吓到就好。” 说完,他向几个老者说了几句话。 尸体俯卧,头上和背上似乎被砍了四五刀,早已经僵硬。 【念之,从头到尾细细查。】 宁无心蹲下来,慢慢的看着伤口,又仔细的检查的衣服,慢慢在心中形成一个结论。 他拉开尸体的裤子,微微一嗅,发出一阵冷笑。 四十多岁的男人看着宁无心的表情,问道,“你冷笑什么?” 宁无心心里揣摩,这些人里,还不知道谁是凶手,自己要是说的太多了,只怕事情有变。 他叹一声,要破案,也要有权势,身在其位才好。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没办法帮人。 他想了一会儿, “不知这个尸体是谁发现的?砍人的刀有没有在附近发现?”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站出来说,“我早上起来捡柴时发现的。刀倒是没见到。” 四十多岁的男人一听宁无心这么说,对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刚才押梦清的几个人立刻跑了开去。 宁无心道,“不知是谁看到梦清昨夜在小树林出现的?” 一个男人站出来道,“我昨晚睡不着,就出来散散步,没想到就碰到梦清正在树林里,满面凶色,好像刚杀了人一样,和我撞个正着……” 梦清怒叫起来,“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人了?!” 宁无心皱眉,对四十多岁的男人道,“不知怎么称呼?” 男人挑挑眉毛,“我叫牛易忠,算是这个村族长任命的管事。” 宁无心道,“牛管事,不知您觉得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呢?” 牛易忠道,“赵家小子昨晚去老九家里闹事,屋里屋外十几个人都听到了他骂老九该死,只怕是出去了以后,等老九睡下后,再回来把他杀死,丢到小树林。” 宁无心顺了一顺思路,“梦清来到九爷的家,把九爷杀死,有没有人听到动静?” 牛易忠脸色有点不好看,问向几个伏在地上哭的女人和站着的男子,“问你们呢!你们爹昨晚上有没有动静?” 几个人被骂得懵了一下,面面相觑一会儿,“没有。” 牛易忠脸色更是不好看,“说不定是把他打晕了。” 宁无心道,“梦清一个外人,半夜能进九爷家,把他打晕杀死,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拖出来丢到小树林,本事也实在大得很。这么一个厉害的人,怎么就没想到自己的最大嫌疑人?昨晚在小树林碰到了人,他怎么就没想到应该把尸体挪挪地方呢?” 牛易忠道,“我当神医是来帮我们的,原来是帮那个凶手的。实话告诉你吧,赵家小子是也是,不是也是,根本不可能有回旋的余地。” 说着,他吩咐道,“把他押解送官!” 这时,几个人跑来,大声呼喊,“刀找到了!找到了!” 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柄沾了血的柴刀,来到牛易忠面前,“就是这柄刀!” 说着,他看了宁无心和赵梦清一眼,“就是在赵家发现的!” 牛易忠冷笑一声,“凶手就是赵梦清没错!押解送官!” 赵母立刻痛哭起来,梦莲也毫无办法,乞求似的看着宁无心。 宁无心看看众人,朗声道,“就算送他去见官,也要遵循程序。你们以为直接拉他去就行了?先要写诉状,诉状被县衙大老爷接受了,才能审原告,再提被告,这么折腾下来,怎么也要十好几天。你们拉了他去见官,他在县城吃什么?住哪里?不是样样都要你们掏钱?” 众人全都呆楞住,静默无声,看着宁无心。 宁无心叹口气。 自己无权无势,让自己看个尸体已经算是很好了,现在只能先把他们唬住,再做打算。 牛易忠脸色难看的很。 过了一会儿,他大声道,“先把他关在我家!今天就去县城找讼师写诉状,把诉状递上县衙!” 众人连忙答应。 赵梦清立刻被拖着走了。 宁无心又道,“县衙查案,尸体要保持原样,不可清洗,不可脱衣,否则扰乱案情,后果不堪设想。” 牛易忠哼一声,对牛老九的家人道,“把牛老九保存好,不要动他,等县衙来取。” 众人连声答应,接着各做各事,不久便散了。 宁无心对梦莲道,“现在已经别无他法,要尽快找出真凶,才好为你哥哥洗清罪名。” 梦莲和赵母感激的点头称是。 ———————————————————————————————————————— 到了下午,几人草草的吃了点东西,梦莲轻声安慰着正在哭泣的母亲,自己也偷偷抹着眼泪,担心着哥哥的安危。 她看看正在思考的宁无心,觉得自己简直遇到了贵人。 这个人,实在是个好心人。 宁无心本来在默默的思考案情,后来却已经有点出神。 以前多少时候,那个人也是在思索案情,自己就在他身边陪着? 他思考的累了,自己劝他睡觉。 他思考的忘记了吃饭,自己把饭送到他嘴边。 他思考不出来,心情暴躁,自己为他捋眉头。 他从来不是好心人,现在心里正有点莫名的甜意。 人家的冤屈没有申解,他这种甜蜜的感觉实在是很不对,但是他就是无法控制的有这么点感觉。 做着那个人会的事情,感觉就好像和他的关系没有断掉一样。 那个人若知道自己的想法,只怕会骂自己吧。 果然,自己已经魔障了,现在就连被他骂都想念的很。 梦莲小心翼翼的算计着家里的开销。 母亲把自己多少年存下来的棺材本二十两银子拿了出来,再加上自己手中的一两碎银和几百文钱,就是家里的全部积蓄。 为哥哥伸冤,要打通关系,要住,要吃,什么都贵的要死。 万一不够,该怎么办? 梦莲轻声道,“恩人,今天早上你验尸,不知可看出点什么?” 宁无心回神,想了一下才道,“那个老九,绝对不是你哥哥杀的。他的衣服穿的十分草率,连扣子都扣错了,裤腰带非常紧,紧到让人难受,袜子没有穿,里衣上衣也没有穿。还有……” 他看了看梦莲,不知道是否该把下一句话说出口。 梦莲道,“还有什么?” 宁无心轻咳一声,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子,他实在说不出来,“他……最重要的是,他的伤口,都是死后被砍的。” 梦莲惊诧,“你是说?” “没错。他是死了以后,被人匆忙套上衣服,扛到小树林里,在被砍了几刀。” “那……不是我哥哥杀的?” 宁无心轻咳一声,刚才他有一点没好意思说。 那一点,说明这个人绝对不是赵梦清杀的。 他点头,“绝对不可能是你哥哥。” 梦莲着急起来,“那该怎么办呀?我们没权没势,根本要看县衙怎么审,我听说县衙那里,只要认准了一个犯人,就往死里打。他们一定会咬定哥哥是凶手。” 宁无心在心里叹口气。 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现在断案,就是看运气。 有个好官,愿意查的仔细点,就会好好验尸。 有些收了贿赂,或者急于邀功结案,就会大刑伺候,屈打成招。 自己,是不是应该给他找些关系呢? 但是,自己现在正在躲,要是暴露了行踪,岂不是会让那人注意? —————————————————————————————————————————— 接下来的几天,案情一筹莫展。 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宁无心无权干预此案。 而且,他因为站在赵家一边的缘故,在村子里也很不受待见,连打听消息也成了问题。 案发三天后,县衙里来人了,将尸体收了上去。 又过了几天,牛家的大儿子作为原告也被提审,同时将赵梦清也带走了。 宁无心无法,只好带着梦莲和赵母上了县城,找了个小客栈住在里面,只等着审被告。 梦莲心急的要死,却苦于没有关系,说不上话。 宁无心越来越坐不住。 这样下去,他必须要动用关系了。 正在焦躁的档口,县衙的魏大人却带着几个捕快自动登门上了宁无心居住的小客栈。 宁无心先是微微一惊,正要领着呆愣的梦莲和赵母下跪,却被魏大人一把拉住。 魏大人恭敬道,“下官不才,想恳请神医和下官一起破牛家庄案件,万望神医不要推辞。” 梦莲和赵母已经不会说话了。 宁无心暗自镇定一下心神,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如此,草民就不推辞了。” 什么鬼?! 到底出了什么事?! 为毛变成这个样子?! 第42章 【案件四】半夜黑影 一番推脱后,宁无心和魏大人在县衙后面厅里坐下来。 赵母也被赐了座,梦莲则站在赵母身后,两人都有点战战兢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无心脸上带着疏离客气的笑容,谦让之后,端起茶,一边慢慢的喝,一边在心里算计怎么让这个魏如征把真话吐出来。 到底是谁在后面给他方便? 宁无心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人,当然就是那个自己相忘也忘不了的家伙。 要说心里不期待,那是假的。 难道他真的追过来了? 即使自己那么努力的躲,他也追过来了? 明明知道二人不能在一起,但是想见的心情,却是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 宁无心在心中微微一叹。 见了面,又能如何? 难道偷偷摸摸几次,再跑? 多难受啊…… 要断,就要断的干干净净,这才能心中一辈子留有遗憾。 有遗憾,才有挂念。 有挂念,才觉得那段感情美丽。 拖拖拉拉,藕断丝连的,早晚把一段感情拖拉的体无完肤。 魏大人笑道,“不知严神医觉得应该什么时候提审犯人?” 宁无心道,“草民本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却不知大人因何缘由将草民叫来协助此案?” 刚才魏如征说了,请他协助断案。 他也想知道这个“协助”的权限有多大。 魏如征思索一下,笑道,“严神医威名远播,下官是慕名而来。下官愿请神医主持此案。” 威名远播你妹…… 自己是化名,他哪一辈子听来的? 宁无心想,这只老狐狸,怕是不肯说了。 但是,他最后一句话,却重要的很。 这说明,一定有人在背后给他施压,要自己主持此案。 不然,他也无法对自己这样一个没有身份的平民这么尊敬。 来日方长,大家走着瞧。 宁无心道,“如此,案情紧急,不如先说说尸体。” 魏如征连忙点头称是,派人将仵作叫来。 仵作来了之后,恭恭敬敬将验尸笔录呈上。 宁无心把资料细细阅读一番,确定与自己观察所得没有两样,只不过还是不够细致。 他问道,“不知大人觉得案子是怎样的?” 魏如征一脸平静,想必早已经做足了准备。 一听宁无心发问,他立刻道,“此人衣服不整齐,恐怕是仓皇之中穿的。他背部有几处很深的刀伤,应该是致命伤。本官推测,只怕他半夜睡觉时被贼人惊醒,仓皇穿衣服逃走时,被贼人砍死。” “大人的意思是,有人进入他家,在他睡觉时把他惊醒,追至小树林,将他砍死?” “正是。” “这里写的清清楚楚,此人阳物有股腥臭,恐怕是精液的残余。” 魏如征想一下,“这说明他睡觉之前与人有床笫之事,也算不了什么。” 宁无心缓缓道,“草民在这人死的那天清晨就曾经检查过他的身体。一般人有房事后,都会清洗或者擦拭一下,但是那股腥臭之味实在浓重的很,根本不像是有处理过。” 魏如征一愣。 宁无心又道,“牛老九的衣服扣子扣错,袜子没穿,若说他仓皇之间穿衣还算说的过去。但是,他的裤腰带系的十分之紧,那种程度,只怕能勒的他生疼,这就有点奇怪。” 魏如征道,“神医的意思是……” 宁无心最后道,“最后一点。若是此人死前被人砍杀,必定大量流血,身上的衣服也会有大片血污。但是那日清晨,牛老九身上流出的血液少之又少。” 魏如征脸色已经有点不好看了,“如此说来……” “裤腰带这么紧,说明很有可能是别人给他系的。残余的精液不少,说明此人也许正在行房。身上流出的血液少,只怕是死后才给人砍的。” 魏如征脸上一亮,“你是说,马上风?” 宁无心点点头,“这人就是在行房之时死的。死了之后,和他行房的人惊慌,匆忙之间给他套上衣服,接着丢进小树林里,再给他砍上几刀。” 说完,他看着赵母和梦莲,“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所以,赵梦清绝对不是凶手。” 赵母捂着脸痛哭起来。 梦莲虽然有些东西听不懂,但看着哥哥不会给人冤枉,也高兴地很。 魏如征脸上一沉,朗声吩咐,“去把牛老九的一妻一妾押来审讯!” 宁无心连忙道,“是不是妻妾,还难说的很。草民打算往牛家村走一趟,在那里了结此案。” 魏如征连忙称是,吩咐着衙役把赵梦清放了,对宁无心道, “如此,神医先回去客栈准备,午饭过后出发?” 宁无心答应着,带了赵母和梦莲离开县衙。 一到小客栈,赵母和梦莲就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一口一个“恩人”“贵人”,泪流不停,宁无心连忙将此二人扶起。 不多时,赵梦清也被放回来了,三人抱头痛哭,不必细说。 午饭过后,魏大人来找宁无心,一行人往牛家庄浩荡而去。 ———————————————————————————————————————— 有了县官坐镇,事情自然好查很多。 但是,牛老九的一妻儿一妾却一口咬定当晚并没有和他行房,牛老九的家人也口称绝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魏如征道,“刁妇,如此看来,是要大刑伺候了。” 几人立刻吓得半死,争先恐后的抖出,原来牛老九和村子里的邢氏早有瓜葛。 牛老九这几年牲口上的买卖做的很红火,有了点家底。 邢氏只有二十三岁,生的颇有几分姿色,自己的男人却无用的很,在牛老九手下做一个帮他赶车的伙计。 牛老九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是邢氏见钱眼开,和他眉来眼去,老早就勾搭上了。 她男人为了生存,不但不敢阻拦,反而帮二人看门,拼命讨好牛老九。 魏如征命人将二人带来,在她家找出不少牛老九赠给的东西。 威逼之下,二人立刻在地上哭着把真相抖了出来。 果不其然,牛老九当晚就是去了邢氏家中。 邢氏哭道,“当晚老东西一直说有点恶心,肚子不舒服。我说今晚不做了,他却不肯。正在兴致上,他癫狂起来,把我几乎吓死。最后,他抽动不已,就这么死了。” 她男人接口道,“我婆娘一直吓得尖叫,我犹豫半天,冲进里面,发现九爷已经倒在地上死了。我们慌张起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想起那晚赵梦清和九爷吵架之后,似乎去了小树林,就想把这件事情嫁祸给他。商议之后,我们给九爷套上衣服,将他拖去树林,在他身上砍了几刀,又把柴刀隔着墙扔到赵家院子里。” 魏如征松口气,对宁无心道,“神医果然神机妙算。” 宁无心看着二人,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 马上风,也不是这样的症状啊。 他皱眉道,“牛老九果然说恶心腹痛,还癫狂抽风?” 邢氏连忙应了一声。 宁无心低着头不说话。 魏如征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他本来就只想赶快结案,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算是极限,他还要怎样? 但是,他却不得不好好伺候着眼前这位风姿卓绝的青年公子。 谁叫人家有后台呢? 魏如征小心道,“不知神医还有何顾虑?” 宁无心摇头道,“我也……没什么顾虑。不如先把此二人收押吧。” 魏如征巴不得听到这句话,连忙答应,吩咐衙役将此二人关押。 他对宁无心道,“不知神医是随下官回县衙,还是留在牛家庄?” 宁无心想了一下,去县衙已经没有用处,还不如留在此处好好想想。 他道,“大人先回去吧。我若想到什么,叫赵梦清去找你。” 魏如征心里不耐烦,脸上却不敢露出半毫,连忙点头应允,带着犯人和重衙役走了。 ———————————————————————————————————————— 晚上,赵家一家人像过年一样,欢欣不止。 赵母杀鸡买肉,好好把宁无心款待一番,自然不在话下。 饭后,赵梦清对宁无心三拜九叩,感谢救命之恩。 宁无心感受着这家人的喜悦,也露出笑容。 这番会心的笑容,还是他这一个月来的第一次。 到了睡觉的时间,赵家三人都已经各自在自己房中躺下,宁无心却睡不着了。 这个案子,还有蹊跷。 牛老九的死法,有点不太寻常。 是自己多心了吗?还是有什么东西值得怀疑? 宁无心正在思考,突然听到院子有轻微的开门声。 他一惊,连忙从窗外向外望去,只看到一个黑影走了进来。 宁无心一看到这个黑影,只觉得有点奇怪。 那黑影并不像有什么恶意和企图,就是在墙边静静站着。 突然,黑影跑了出去。 宁无心心跳的厉害。 他从来就不是胆小之人,难道这个人知道了什么线索,要告诉他,却又不敢? 想到这里,他连忙跟着怕跑了出去。 黑影就在院子外面不远处等着他,看他一来,却又立刻撒腿就跑。 宁无心跟在后面,有种怪异的感觉,似乎这个身影有些熟悉。 黑影到了一处院子门口,不知怎么做到的,往墙角一转,不见了。 宁无心站在院子前面。 这个院子,他认识。 这个院子,关了赵梦清三天,他曾经和梦莲来一起为他送饭。 这正是牛家庄管事,牛易忠的院子。 宁无心想着刚才的黑影,心中波涛起伏,这个人只怕就是来给自己传递消息的。 牛易忠究竟有什么事情需要调查? ————————————————————————————————————————————— 第二天一早,宁无心就和赵梦清一起来到了县衙,向魏如征要了几个捕快和衙役,大家分头行事。 一方面,宁无心派人去调查牛老九在县城的买卖和牛易忠这几日的行踪。 另一方面,宁无心让捕快回到牛家村,假意打听邢氏的事情,实际上却是在打听牛易忠这几日的事情。 这么一调查,果然调查出了问题。 在村子里,牛易忠以牛家村的前途为名,名正言顺的接过了牛老九的生意。 牛老九死的当日,牛易忠也派人和牛老九在好几个县城的主顾搭上了头,说牛老九死了,他的生意以后自己负责。 宁无心想,这个牛易忠,果然不单纯,只怕很久之前就在策划。 牛老九的死,也许与他有很大关系。 于是,宁无心带着衙役,再次来到了牛老九的家中,探问消息。 “你家九爷死的当日,吃了什么,一一细数。” 牛老九之妻袁氏连忙把牛老九当日吃的东西全部列举出来。 她有些东西已经记不太清楚,其他人连忙补上。 宁无心一一听完,觉得并无异样。 难道是有人趁他不注意给他吃了什么? 这时,牛老九的一个伙计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却又不敢说。 宁无心注意到这个正在冒冷汗的伙计,皱眉道,“想到了什么?什么都好,快说!” 伙计道,“九爷死的那日和我吹嘘,说自己可以夜度十女。我不信,他就说,自己有仙药,让我去问邢娘子。我说他说大话,除非让我看看仙药。接着,他拿出一个小瓶来,说这是牛管事送他的仙药。上次用了,简直欲仙欲死,这次又找他要了一次,打算晚上用。” 宁无心一阵激动,“药呢?都用完了?快去找药!” 捕快连忙吩咐众人忙碌起来。 宁无心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心里平静不下来。 昨晚黑夜那个人是谁?! 难道就是他吗?! 如果是他,他为什么又躲着不肯见自己?! 明明是自己要躲他,他应该扑上来才对! 为什么?! 众捕快查找了很久,来到宁无心前面,“找到这个小瓶。” 伙计立刻道,“没错!就是这个小瓶!” 宁无心打开瓶子,里面已经空了,只剩一点残余。 他把残余的粉末倒在手中观察。 果不其然,此物,就是洋地黄。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必再细说了。 洋地黄能让人心疾发作,可致人猝死,算是一种能杀人于无形的药物。 宁无心立刻将此事禀告魏如征。 调查之后,牛易忠果然曾经在县城药铺买过洋地黄。 再加上伙计的口供,这人怕大刑,很快便伏在地上全数招供。 牛易忠很久以前便十分眼馋牛老九的生意,想取而代之。 于是,他拼命和他套近乎,知道他房事有些问题,便送了他几次好药。 牛老九得了趣味,越发信任他,和他交往更密。 从此,牛易忠再给他药,他也不再怀疑。 就这样,牛老九被杀死了。 ———————————————————————————————————————— 事情到此,终于圆满解决。 魏如征像送佛似的送走了宁无心。 宁无心在牛家庄来来回回走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再看到那个黑影。 第二天一早,宁无心和赵家三人告别,眼光却在四处乱窜,心中隐隐的期待着什么。 但是,什么也没有出现。 赵家三人中,梦莲十分不舍,眼中噙着泪,其他二人看在眼里,却也无法规劝。 姑娘情窦初开了,人家却对她没意思,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梦莲拿着一双鞋,“恩人,这是我给你缝的,请你收下。” 其他二人脸上都泛出尴尬,却也无法阻止。 人家的姑娘,都是扭扭捏捏叫别人试探着问,就他们家的不同,脸皮这么厚,非要自己问。 宁无心也是为难的很。 这年头,收了姑娘一双鞋又不娶她,和负心汉差不多。 他狠了狠心,“在下已经有鞋子了,家中……还有人等候,若是看到我有了新鞋,只怕会把我拍死。” 梦莲忍着眼中打转的泪水,很想问嫂子还能不能容下多一个,却也知道太不矜持,拉着赵母的袖子哭起来。 宁无心脸露尴尬,想了一会儿,把赵梦清拉到一旁,手里拿出一样东西,“此物乃冬虫夏草,我前几日走的时候,在路上发现了。你们可能不知道,此物在京城极为昂贵,可以卖的好价钱。你……以后做这个营生吧,将来替梦莲找个好人家。” 梦清一听,脸上极为震动。 他强自镇定心神,“恩公,你的大恩大德,我们赵家记在心上了。你好好保重,若是将来有用得我们的地方,别忘了我们。” 宁无心想,你连我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再说吧。 他又等了半天,长叹一口气。 那人是不会出现了。 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 见了他,又能怎样? 明明就是自己要躲他的,难道自己又后悔了? 想到这里,他最后一次向赵家三人辞行,上了马车。 梦莲还在哭哭啼啼,赵母抹着眼泪,赵梦清跪在地上。 宁无心微微笑着,心里微微发酸。 每个人都有家。 自己的家,在哪里呢? 唯一想给自己一个家的人,却给自己推开了。 他手上长鞭一抖,两匹马嘶叫一声,开始拉着马车前行,一路继续向西而去。 第五卷:边关之事 第43章 【案件四】难以自制 宁无心又向西行了大概一个月,终于来到翔昭边境的大月关。 在大月关附近的就是大月城,宁无心进了城,暂时找了客栈歇息。 再过几天,他就要进入昭国境内了。 这个月以来,他之前时时生出的与严云启再次相见的想法,已经不见了。 宁无心躺在客栈的床上,有点心酸的想,好像……真的已经过去了。 再也没有希望,再也没有可能,两人再次相见的时候,只怕已经真的可以做朋友了。 这个事实慢慢沉淀下来,让他有点恍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想着想着,宁无心伏在床上,慢慢痛哭了起来。 狠心离开是一回事,意识到永远不可能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爱情的种子一旦萌芽,要自己亲手拔去,实在是万般不舍。 等到明白自己亲手拔去的东西再也长不回来了,心中又会空虚和后悔。 除了自己,能怪谁呢? 这一哭,就是三天。 当然,他不是一直不断的哭,只有神经病才会那样,他也没有那么多泪水。 他是一想起来就哭。 饭照样吃,吃的不多。 觉倒是睡了不少。 三天后,宁无心的眼睛已经肿的像铃铛了。 但是,他也算哭了个够。 暂时。 虽然一想起来,心里还是酸,但是眼睛里却好像累的流不出眼泪了。 三天后,宁无心揉揉眼睛,出了客栈。 哭够了,路还是要走下去。 废话。 没哭够,路也是要走下去。 他来到城门。 呃……怎么回事…… 为毛他闭关三天,整个大月城已经……物是人非,斗转星移了? 难道他睡的客栈是个仙洞? 呃……也没那么严重。 其实,就是大月城戒严了。 在大月城里面的人,谁也不许出去,谁也不许进来。 宁无心呆愣一阵。 人在不顺心的时候,连喝水都会呛着。 他负了严云启,现在连出国也不行了。 他连忙打听一下。 原来,是大月关的守将汪正新被……暗杀了。 守将关乎着整个大月关的存亡,事关重大。 他的死,莫名其妙,也蹊跷的很。 案子一日未明,谁也不许进出。 宁无心扶着额头。 自从遇到严云启,他还真是怎么也离不开案子啊。 他心里一动。 现在,只要有关案子的事情,他都有点想掺合。 只不过,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想掺合,是完全不可能的…… 宁无心来到一个茶馆,打算在那里混一混,打听一下消息。 这一打听,还真的让他打听出点东西来。 汪正新本来就是边疆人氏,自从他镇守大月关之后,举家都搬来大月城居住。 汪正新的亲娘汪老夫人,现在就住在这里。 儿子一死,她老人家接受不了,心病突发,急需调理。 也就是说,汪府在急着找大夫。 宁无心慢慢的喝着茶,心想,自己的生意上门了。 —————————————————————————————————————————— 几日后,汪府里住进了一位名叫易无青的神医。 此人年方二十五,生的如神仙中人,而且医术高明。 经过他的调理,汪老夫人的身体暂时脱离危险期,却仍然每日以泪洗脸,精神相当不好。 于是,除了看病,宁无心的另外一个任务,就是陪她聊天。 他也曾经试图探听过案子的事情,大家的口风却都严得很,什么也不说。 宁无心想,那还是算了。 自己本来就不是破案的料,小案子什么的还能掺合一下,这种大案,本来就不是自己能处理的。 只有那个人……才真的靠得住啊…… ……不要想了,再想又要哭了…… ……已经在哭了……真没出息…… “无青,你怎么了?有心事?”一位青年公子从外面走进宁无心的房间,手里捧了一盘水果,神情专注的看着他。 宁无心脸色一黑。 此公子是汪正新的四弟,名汪正然,年方二十三,姿貌上等,在军中有职务。 汪正新过世以后,他请假回到家中,帮助二哥三哥处理汪府大大小小的事情。 这几日,汪正然可以说是忙得焦头烂额。 要办理丧事,要处理外面的关系事情,母亲病了,他又要忙着找大夫。 但是,他还是有时间给宁无心送一盘水果过来。 这个人,对宁无心……实在是相当不错。 不错到宁无心很清楚他想做什么。 大月城离昭国近,民风也受了许多影响,对同性相爱之事容忍度较高。 虽然还是不能通婚,但是也有人一生不婚,或者婚后还是频繁交往。 宁无心把脸抬起来,眼中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四公子找在下有事?” 汪正然看着他,缓缓道,“你自从来到汪府,一个人时,常常郁郁寡欢。我想带你出去散散心。” 宁无心看着他,心情有点复杂。 自己的相貌的确招人了点,他不怪这个人见色眼开。 但是……自己的心……暂时还没回到自己身上。 他想了一想,出去走走也没什么。 于是,他道,“好,那就出去走走吧。” 汪正然的脸上闪出一丝喜色。 他已经试图约这个人约了好几次,这还是他第一次答应。 宁无心和他走出房间,穿过长廊,一路上静默无声。 宁无心不爱说话,汪正然识趣得很,并不想惹他厌烦。 两人走出大门,宁无心道,“今天早上看到二公子三公子似乎紧张的很,不知出了什么事?” 汪正然想了一想,“是朝廷传来的文书,里面有几件事。第一件事,和王严云启马车坠落悬崖身亡,天下发丧。第二件事,大月关继续戒严,直到……” 宁无心已经是停下了脚步,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他抓住汪正然的胳膊,“你……说什么?” 汪正然眉头轻轻一皱,他怎么反应这么奇怪? 他慢慢一字一字道,“第一件事,和王严云启马车坠落悬崖,已薨,天下发丧。第二件事,大月关……” 宁无心呆呆的,“公文呢?给我看看可以吗?” 骗人! 怎么可能! 汪正然觉得十分奇怪。 给平民看朝廷文书于理不合,但是宁无心想看,他是不会推辞的。 他马上从书房取来了文书,让宁无心看,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宁无心一字一字的看着文书。 “……马车在和州府南门的悬崖处坠落,和王薨……” 南门。 严云启的马车是在南门外的悬崖处坠落的。 那个自己骑着一匹马,招摇过市出去的南门。 宁无心把公文合起来,对汪正然轻声道,“我身体有些不适,先回房歇息了。四公子自便吧。” 汪正然有些不安,却也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只好道,“如此,无青去休息吧。我明日再去看你……” 他话还没说完,宁无心已经开始往房间走。 他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回房间,将门关紧。 接着,他的身体慢慢的沿着门滑了下来,坐在地上。 他的眼睛睁大,垂着头。 死了? 还是从南门的悬崖坠落? 自己那一日离去,他必定心急火燎,从南门追出去。 难道追得太急了,马车才落下悬崖? 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就是自己杀了他…… 因为,只有南门外面有悬崖。 宁无心的呼吸急促起来,捂着嘴哭出声。 自己为什么要他妈的耍什么小聪明?! 为什么他妈的要选南门?! 突然,他站起来。 不对。 那个人那么聪明,他不会这么轻易死的。 这一定是他的诡计。 他想出这个法子来,天下发丧,就是为了把自己逼回去。 宁无心开始在屋子里踱起步子来,脸色发红。 没错! 他一定还没死! 这就是他的诡计! 想到这里,宁无心开始慌乱的收拾东西。 没关系,他叫自己回去,自己就回去。 回去找他,他若不在了,自己再把命赔给他,到下面去和他见面。 —————————————————————————————————————————— 宁无心揣着行李急匆匆的来到大月城门。 但是他忘记了,现在全城戒严,谁也不许进出。 他心急火燎,又来求汪正然帮忙,说自己家里有急事,需要出城。 汪正然为难的说,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谁也不能被放出城外。 他心里也有些担心,刚要劝慰宁无心,却看到他冲了出去。 宁无心死命在城里跑了一阵,精疲力尽,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能出城,那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怎么了? 宁无心狠狠地打着自己的耳光。 为什么!要!选!南门! 那个人要是死了,还是因自己而死,他就算把自己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也不够。 宁无心停在一家酒铺,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叫了酒,开始一壶一壶的喝。 喝酒不能解决什么,但是他不能不喝。 不喝酒,他就会想把自己杀死。 酒铺里的人都奇怪的看着这个一直在拼命喝酒的人。 这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喝多了就趴在桌子上睡,睡了起来又接着喝。 这一喝,就是好几个时辰。 终于,酒铺要打烊了。 伙计们看着这个喝得烂醉如泥的人,摇摇头,把他驾了出去。 宁无心被扔在地上,慢慢醒了过来,开始在昏暗的路上歪歪斜斜的走着。 他已经神志不清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却只记得自己好伤心。 不只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宁无心摔倒在地上,仰面望着夜空,哭了起来。 朦胧中,他看到两个人影,长相看不太清楚,只觉得一脸猥琐又惊异的笑容,两人似乎还在说着话,在说什么? “这个人长得够俊的,我们还没尝过男人吧?” “今晚估计就能尝着了。” 两人一边笑,一边把宁无心拉了起来。 宁无心死命的推开,自己却站不稳,摔倒在地。 “你就别推了,等下让你快活。” 两人又把宁无心拉起来。 虎落平阳,被犬欺。 宁无心狠狠地扇了一个人一巴掌,那人恼怒,在宁无心的脖颈狠狠一劈。 宁无心立刻昏了过去。 “今晚给他上环子,吊起来玩!” 另外一个急忙点头。 他们把宁无心扛起来,恨不得急速赶回家里。 突然,两人觉得自己的脖颈一痛,昏倒在地上。 一个人站在倒在地上的三人后面,静静等候着下一个命令。 接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慢慢来到躺着的三个人面前,把宁无心打横抱起,开始往前走。 “主人,这两个人呢?” 修长的身影停了一下,缓缓吐出几个字,“他们碰了念之,把手剁了,送去衙门吧。” “是。” 第44章 【案件四】再次相见 朦胧中,宁无心感觉自己被抱着,鼻尖充斥着自己有些熟悉的气味。 他的意识还是很不清楚,身体却不由自主向抱着自己的人靠去,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抱着他的人脸色平静,径直来到客栈的一个房间,走了进去,将宁无心放在床上。 宁无心还是死死勾着他的脖子,口中喃喃,“不要走……” 俊逸的男人摸着他的脸,半晌不语。 接着,他笑了一声,轻声道,“只有你,才会狠得下心走。” 他转头,对站在房间外面的人道,“叫人弄洗澡水来。” 门外的人立刻应了一声“是”,接着便不见了。 男人低下头,仔细的看了宁无心一会儿,用手指勾勒着他的脸的轮廓。 头发散乱,脸也脏的很,浑身衣衫不整。 他看着,低下头,把自己的嘴唇印上。 不管经历了什么,不管心境如何,轻轻碰着自己想了很久的东西,他还是有些颤抖。 舌尖一遍一遍滑过他的唇瓣,他没有花多大力气,又缓缓打开他的牙关。 他的动作克制,舌尖慢慢滑过每一处,引得宁无心咕哝起来,弓起身子,把自己贴上。 男人把他拉开。 他掐住宁无心的脖子,指尖无意识的按压着他的喉结,脸色阴晴不定。 宁无心抓着掐着自己的手,不舒适的发出含糊的声音。 突然,他一个起身,坐了起来,“哇”的一声,把一滩秽物吐在自己和男人的身上,又神志不清的躺下。 男人面无表情,从怀里拿出一片汗巾,漫漫的擦着他的嘴巴,又起身倒了一杯水,扶着他坐起来,强灌着饮下,好好的给他漱口。 接着,他开始剥落宁无心身上污秽不堪的衣服。 暗沉的目光盯着逐渐裸露出来的肌肤,呼吸却不见急促。 只听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外面道,“主人,洗澡水好了。” 男人停住,把床幔拉下,“进来吧。” 门被打开,两个客栈的仆役抬了一大桶热水,头也不敢抬的把水桶放下,连忙出去了。 “今夜守在外面,明早听吩咐。” “是。” 门立刻被关紧了。 男人站了一会儿,慢慢回转身,来到床前,把躺着的人扶起来,一件一件剥落他的衣服。 宁无心挣扎,意识却完全不甚清晰,最终放弃,哭了起来。 男人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下来,抱着他进入水中。 他深深吸一口气,把宁无心抵在浴桶壁上,仔细的看着他。 宁无心拥着他,突然模糊道,“你的气味……好像……” 男人把头埋入他的肩窝,一寸一寸细细舔着他的脖子。 他有一晚上的时间,一点也不急。 —————————————————————————————————————————— 宁无心早上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他扶住头,努力的回想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 首先进入脑海中的,是严云启的死。 心中一痛,无边的黯淡感又压来。 他慢慢坐起,扯动之处,只觉得身体酸痛。 宁无心的稍稍呆愣一下,摸了摸被子下的身体。 什么也没穿。 那里,也痛得很。 宁无心心中一酸。 昨晚……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仔细的回想昨天他能记得的所有事情。 喝酒,喝了很多。 后来,不知怎么的,好像出了酒铺。 然后,他记得自己打了一个人一巴掌。 宁无心垂下头,眼睛发酸,趴在床上,紧紧抓着被子蒙住脸。 遮住眼睛的被子逐渐变湿,他记得自己打了什么人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无法抑制的闷闷哭着,直到眼睛里再也没有泪水。 虽然不是很清晰,他也模糊的记得自己昨晚很主动。 果然,是天生荡漾吗? 那样的两个人,也可以吗? 哭完了,他从床上爬起来。 这件事情,他把它存在心里,暂且不想。 等确定了严云启的死或不死,他再做决定如何找这二人,把他们碎尸万段。 他四处打量,这里竟然是城里最好客栈的房间。 床上,还整齐的放着一套淡蓝色的衣服。 宁无心微微一笑。 自己昨晚果然伺候的太好了吗? 竟然给自己留衣服? 他站起身,慢慢的把衣服套在身上。 昨晚发生过的所有的事情,先放着,不着急。 宁无心从客栈出来,感觉上已经是恍如隔世。 他低头走着,慢慢回到汪府。 刚要从偏门进去,只见院子冲过来一个人,正是满脸焦急的汪正然。 宁无心把头一撇,继续前行,他现在实在不想应付这个人。 汪正然拉住他,“你昨天去哪里了?我在城里找了你很久也找不到。” 宁无心不想和他拉拉扯扯,想挣开,汪正然却死死拉住他的手腕。 宁无心尴尬道,“四公子,我去哪里,不需向你报备。” 汪正然一脸不甘,着急道,“我对你什么心情,你难道还不清楚……” 宁无心已经是听不下去,转身要走,却突然听到一个说笑的声音从旁边不远处传来。 他听到这个声音,脑子里“嗡”的一声,连忙转身,身体如木雕泥塑般定住,再也走不开一步。 面前走来的,是汪家二公子汪正儒和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身材修长,面目俊逸儒雅,一脸温和,却隐隐带着霸气。 他淡淡的看了看汪正然正在拉着的宁无心的手,立刻把头撇开,继续和汪正儒说话。 汪正然向宁无心道,“你怎么了?” 宁无心不说话,眼睛发酸,却再也没有泪水出来。 “四弟,这是皇上派来的石景蕴石大人,负责大哥的案子。快来见过。” 汪正然只好放开宁无心,迎上几步,笑道,“属下汪正然参见石大人。几天前就见过大人要来的公文了,大人一路辛苦。” 石景蕴笑道,“四公子一表人材,果然英雄出少年,只怕惹不少人心动。” 汪正然忙道,“石大人夸奖,属下不敢。” 宁无心还在发呆,双手紧握。 石景蕴看了他一眼,转头对汪正儒道,“这位公子,又该如何称呼?” 汪正然拉了宁无心一下。 宁无心犹豫一会儿,迎了上去,声音却有些不稳,“草民易无青,在汪府为老太太看病。” 石景蕴缓缓道,“本官也要在汪府住着。如此说来,以后要与易大夫常见了。” 宁无心垂下头,声音颤抖,“……是。” 第45章 【案件四】难舍难分 石景蕴是皇帝派来的钦差大臣,汪府自然要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当晚,汪府的三位公子,汪正儒,汪正贤和汪正然就在府里设了宴,请了大月城的主要官员和汪正新的几个部下前来,和石景蕴见了一个面。 石景蕴是什么底细,大家谁也不知道,神秘的很。 但是此人是皇帝御笔钦定的专门负责此案的官员,必定来历不小,所以谁也不敢怠慢。 大月城是一个县城,却因为它独特的地理位置成为翔昭两国的一个主要边境商贸城市,城里有不少昭国的商人来来往往。 汪正新被杀,边关形式立刻严峻起来,稍不小心,便会造成两国交战。 此案的破解,十分关键,也迫在眉睫。 晚上,席间觥筹交错,大家轮番向石景蕴敬酒,不必细说。 宁无心端起筷子,慢慢夹起一片青菜,却觉得索然无味,忍不住一直偷偷向主桌上的石景蕴看去。 没错,他也在席上。 论理,他是一个平民,根本不应该在这种宴席上出现。 但是,白天见到石景蕴的时候,那个人看着他,提了一句,“若是易大夫无事,今晚也来赴宴吧。” 宁无心当时有些心慌。 钦差大人这么一提,他本来就算有事,也要变成无事。 果然,汪正儒一听石景蕴这么说,赶紧道,“家母身体好了许多,都是易大夫的功劳。今晚还请务必来赴宴。” 宁无心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定下来了。 他再次抬头看向石景蕴,心中还是颤抖不已。 相貌,声音一模一样。 连喝酒时的小动作,喜欢在一口喝尽之前时把杯沿舔一舔,都完全一样。 宁无心的心里发酸,又有无限的欣慰,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这么多的相似之处,怎么可能不是他呢? 他果然骗了自己,根本没死。 这次的天下发丧,只怕是他和皇帝的策略,虽然他猜不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自己昨天那么难过,原来都是没有必要的。 宁无心低下头。 虽然感觉感情被欺骗了…… 但是,没死就好,没事就好…… 两人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了,他就算有什么计划,也不需要和自己报备。 此案一过,大月关通行,自己还是要走的。 他没事,自己也安心一点。 石景蕴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和众人周旋。 宁无心不敢一直盯着他,连忙又夹起一片蔬菜,还没放到嘴中,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这一次,石景蕴也在看他。 宁无心心里一慌,手中的筷子一抖,蔬菜落在自己身上。 他连忙红着脸,低了头,找汗巾擦拭。 他把衣服擦干净,再次抬起头朝石景蕴看去,没想到他还在盯着自己。 宁无心着实慌乱起来,坐不住了。 主宾还在,他若离席,实为不敬。 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最多明天再向汪正儒告罪。 宁无心站起来,向周围的人笑着点头,急速从席上离去。 离开大厅时,他用余光一扫,只见石景蕴竟然也离了主桌,向自己走来。 宁无心立刻呼吸急促起来,脸色绯红,简直恨不得能飞回自己房间,更加快步地走出大厅。 他一边走一边往回看,没想到在大厅门口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汪正然。 汪正然拉住他,“你怎么了?脸红成这个样子?” 宁无心把他的手拉开,急声道,“我不舒服,要回去休息。” 汪正然连忙道,“要不要紧?我送你回去?” 宁无心看到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用力挣开,向前跑去。 汪正然一愣,接着看到冲出来的石景蕴。 他连忙道,“石大人。” 石景蕴却不说话,望着前方宁无心的方向,快步走了。 汪正然一阵纳闷,心里觉得十分怪异,手上却还有事情要回复汪正儒,只好心有不甘的回到席上。 宁无心急步走着,只听见自己身后的脚步声却来越接近,心里慌乱无比。 终于,脚步声来到身后,宁无心的心几乎要狂跳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 事到如今,还是转身周旋才好。 他转身,堆起笑脸,还没有说话,就被人一把抱住,拖着来到一处阴暗之处,自己的嘴唇立刻被堵住了。 那一吻,压抑了许久的感情爆发,吻他的人像失了控一样,急切,霸道又不容拒绝。 宁无心挣扎不开,疼痛的眼泪都被逼出来,唇舌交缠了好一阵,才总算结束。 两人喘着粗气,宁无心全身发热起来。 “去我房间。”石景蕴声音沙哑的命令。 “不……不行……”感觉有硕大东西抵着自己的小腹,宁无心已经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石景蕴的手往下摸去,宁无心叫起来,“放手!你……” 还未说完,嘴唇又被堵住,温暖的大手硬拉开他的裤子,伸了进去。 石景蕴道,“都这样了,还装个屁……”接着又堵住他的嘴。 宁无心说不出话,欲哭无泪。 你这样刺激它,它没反应真的好吗? 黑暗的夜里,压抑的喘息和含糊的呻吟交织在一起。 突然,不远处传来人的走动和说笑声。 两人立刻连一丝声音也不敢发出。 石景蕴手中的动作没有停止,反而加快,宁无心心里喊着混蛋,发恨般紧紧咬着他的舌头。 声音终于渐渐运去,宁无心把他狠狠一推,慌乱的拉起裤子。 石景蕴还要拉他,只听见又有人向这里走来,宁无心裤子也没有穿好,直接跳了出去,踉跄着走了几步,来到有光亮的地方。 石景蕴只听见一个关切的声音道,“无青,你怎么样了?我担心你身体不适,来看看你。” 宁无心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我……走到半路尿急,我先回房间了。” “我送你。” 两人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石景蕴在阴暗里,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接着,他拍拍衣服,走了出来。 石景蕴重新回到席上以后,大家都觉得他沉默了许多,尽管举止还是得体,却隐隐带着一股阴沉之感。 众人以为他连日奔波劳累,身体不适,连忙识趣的不再劝酒。 等到汪正然把宁无心送回房间,又回来的时候,宴会已经差不多要散了。 石景蕴走过他身边,淡淡看了他一眼,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汪正然还是觉得愤怒起来。 他觉得石景蕴看不起他。 到底为什么,他却想不到。 —————————————————————————————————————————— 第二日一早,汪正儒,汪正贤和汪正然来到石景蕴的小院里,把汪正新死的经过向他一一表述明白。 大月城和大月关距离大约一个时辰的路程,现在边关还算平静,汪正新每个月都要回家住几天。 这一次回家的时候,他带了几个部下回来。 大月城附近比较荒芜,没什么人居住。 边关又没有太多的娱乐,从几年前开始的时候,汪正新就喜欢和部下们玩一种骑马越野的游戏。 这个游戏,一开始只是几个人比赛在山林间骑马,看谁比较快,先达到目的地。 后来,大家兴致越来越高,就每年都要玩上几次,也越来越正式。 这个比赛,由人事先去大月城外,找一处大家谁也没有去过的荒芜地方,选择一段最好是地势有挑战性的路程。 接着,专人把那个地方的大略地图画好,再用文字把路程详细的写清楚。 到了比赛的一天,人手一份文字说明和地图。 谁骑马先到了目的地,拿到了放在目的地的锦旗,谁就赢了。 汪正新的骑术很好,经常是第一或者第二。 这一次,比赛一开始,他就拍马领先而去了。 没想到,参加比赛的八个人中有六个都已经到达目的地,却还是没有见到汪正新的人影。 大家正在纳闷时,第七个人也到了,说自己的马伤了蹄子,跑不动。 大家又等了半天,汪正新还是没到,这才决定回去。 没想到,回去的路上,一行人却看到了汪正新的座骑“赤龙”正在嘶叫着没有目的的狂奔,赤龙上,正是着了火的汪正新。 大家慌忙把赤龙制住,把汪正新拉下来。 汪正新面色惨白,早已没有了呼吸。 那火烧的并不凶猛,汪正新的面目没有烧到,身体有几处倒是烧的很严重。 大家连忙将他的尸体送去衙门,检验之下,发现人是被刺死再烧身的。 此事一出,边关人心惶惶,不少人在猜想,定是有人在比赛开始之前就混入了场地内,在路上等着汪正新,将他杀死。 边关守将之死事关重大,也有不少人在猜,这件事情,是昭国的奸细所为。 石景蕴慢慢喝着茶,并不说话。 接着,他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 三个人知道他在思索,并不打搅。 过了半天,石景蕴重新坐下来,又端起茶杯,慢慢喝茶。 汪正然忍不住道,“不知石大人有什么看法?” 他虽然想为大哥报仇,却也很想知道,这个瞧不起自己的人,究竟有什么能耐。 汪正儒连忙打断他,“不得无礼!” 石景蕴并不看汪正然,却向汪正儒道,“本官几日奔波,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想先休息一下,再开始查案。” 三人其实已经为大哥的死心急火燎,但是钦差大人既然这么说,他们也没有办法。 汪正然心里已经对他有些嫌隙,如今更是不满起来。 汪正儒忙道,“既然如此,我们不打搅大人休息。大人有什么需要,请立刻告诉我们。” 石景蕴点点头,站起来。 三人一看这就是送客的架势了,连忙站起来告辞。 送走了三人,石景蕴道,“现在他在哪里?” 旁边侧间里走出一个人,“今天早上和汪老太太聊了一个时辰,接着出了门,在大街上晃了一晃后,又回了汪府,现在在书阁里找书看。” 石景蕴点点头,立刻出了门。 —————————————————————————————————————————— 宁无心在书阁里百无聊赖的翻着书,心里却一直想着一个人。 他昨晚回到房间之后,根本就没睡好,一晚上都翻来覆去,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 今天早上他和汪老太太聊天时,老太太也说,“你看起来很不对劲啊。要是有心事,也要找人说说,别把自己憋坏了。” 汪正儒爱书如命,汪府的书阁地上铺了大地毯,舒服得很,平时人进来的时候都要脱鞋。 宁无心仰卧在地上,打开一本书盖住自己的脸,开始迷糊起来。 昨晚没睡好,他现在想睡觉了。 石景蕴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宁无心躺在地上睡觉的样子。 他转身,把书房的门锁好。 朦胧间,宁无心觉得脸上的书被拿了下来。 光线有点刺眼,他抱怨一声,捂住眼睛。 接着,他感觉自己被吻住了。 宁无心倏的睁开眼睛,一个人放大的脸就在眼前,正在亲吻他,眼睛没有闭上,分明闪着情欲。 他心里一阵惊慌,使劲把他一推,像只兔子似的跳了起来,后退几步。 石景蕴站起来,慢慢逼近,“念之,你要和我好好谈谈吗?” 宁无心强自镇定心神,他现在似乎被这个人锁住了,想跑也跑不了,只好道,“我之前……离开,是有原因的。” 石景蕴拉住他,把他按压在墙上,又堵住他的嘴唇。 几息之间,宁无心终于沦陷,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两人沿着墙壁滑落到地上。 压抑的感情再一次迸发,两人都急促起来。 石景蕴命令道,“脱衣服。” 第46章 【案件四】一曲衷情 宁无心浑身酸痛,推了推还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起来,好重……” 石景蕴,呃不,严云启翻了一个身,让宁无心趴在自己上面,还是死死抱着,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声音闷闷的,“不放。放了你又要跑。” 宁无心苦笑,“城里在戒严,我能去哪里?” 肩窝里闷闷的声音又传来,“要不是戒严,你见了我早就跑了。” 宁无心无语。 这话倒是没错。 过了半天,严云启低沉的嗓音响起,“你以为大月城为什么戒严这么久?” 宁无心呆了,“你……你做的?” “不把你困在这里,你怎么可能跟我好好说话。” 宁无心彻底无语了。 过了半天,他小声道,“我离开,也是为了你好。” 严云启委屈起来,“你以为是为了我好,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宁无心眼睛酸起来,就他一个痛苦吗? 严云启抬起头来,看着他,小心翼翼道,“要是我告诉你,一年之后,我就能堂堂正正让你做我的男妻,你还会走么?” 宁无心怔了怔,“在翔国?” “嗯。” “怎么可能?” “就是有可能。” 宁无心发起呆来,突然道,“你这段时间,就是在忙这个?” “算是吧。”他定睛注视着宁无心,“一年之后,和你一辈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宁无心还是怔怔的。 严云启着急起来,“你给我一个承诺。不然我受不了。” 宁无心不敢看他,心里很乱。 严云启看他不说话,心中又恨起来,“你根本就是对我无情无义。我无论做什么,你也能找出理由要走。以前是因为我被赐婚,现在告诉你可以和你成婚,你又……” 宁无心忍不住把他打断,“好多事情要考虑。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什么事情?” 宁无心静了一会儿,才道,“前途呢?子嗣呢?” 严云启睁大眼睛,“你不在,我什么也不想做,谈什么前途?你要是想要孩子,我们可以收养一些,十个八个随你。” 宁无心愣一下。 严云启看他不说话,又道,“一百个也随你。” 宁无心笑起来,“有毛病。谁能养那么多。” 严云启道,“你大半生漂泊,居无定所,就留在我身边吧。我……离了你不行。” 说着自己委屈起来,又把他抱紧。 宁无心眼睛一酸,忍不住低头看着他。 严云启看他已经有所松动,连忙道,“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家里你说了算,还不行吗?” 宁无心早已被他说得心动不已,却又不敢立刻答应,“我……你让我再想想。” 严云启知道现在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于是道,“你想吧,要是最后决定走,就把我包在你行李里面一起带走。我虽然除了破案不会别的,但是能暖床,还能陪你说话。” 说着,严云启想了想,实在找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别的优点了,随即强调道,“暖床暖的特别好。” 宁无心笑起来,“吃的多又不干活,谁要带你走。” 说笑是说笑,两人要是在一起,还是要跟着严云启的。 他不能不顾及严云启的事业和他想做的东西。 两人又互相依偎着,说起这两个月各自的事情来。 严云启自从诈死之后,不到十天就发现了宁无心的行踪,却因为计划没有完成,心里又恨,又怕把他吓走,不敢露面。 他知道皇帝绝对不会相信他死的事情,果不其然,皇帝的密探已经开始在四处找他。 牛家村一案,他动了自己的关系,却也引起了皇帝密探的注意,很快便找到了他。 他对皇帝已经怨恨不已,死活就是不肯再替他卖命了,还说宁无心走了,自己也不想活了。 终于,皇帝开出了条件。 铲除太后一党,他将昭告天下,从此翔国允许同性通婚,他还会亲自下旨,将宁无心赐给他做男妻。 严云启几番交涉,觉得皇帝虽然心机重,但是对他四弟的感情似乎很深,同性通婚对皇帝来说有利无弊,这才勉强答应。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翔睿边疆跑一些事情,帮忙解决了一些问题。 宁无心一直由他派人看着,他听说宁无心向着大月关来了,知道他要去昭国了,急忙赶了过来。 路上,他就听到了汪正新被杀的事情。 于是,皇帝顺水推舟叫他来解决案子,他也顺水推舟的命令大月关戒严,谁也不许出去。 结果,刚来的那一晚,就碰上宁无心凄凄惨惨的喝醉了。 宁无心吃惊道,“你……你碰上我喝醉?” 严云启呆一下,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只好脸红的点点头。 他那时还得不到宁无心,心理有点变态,宁无心又那样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他就没忍住。 宁无心掐着他道,“那晚是你?” 严云启再次点点头。 宁无心几乎要哭出来,“我……我还以为……” 严云启连忙吻着他,“不哭不哭。” 宁无心一巴掌扇了过去,就要起来,“你这辈子一个人过吧。” 严云启连忙把他抱住,挺了挺下半身,“你不要我,也不要它么?那晚它把你伺候得那么好。” 让你的小嘴收得死紧。 宁无心又抽了他一巴掌,严云启一把压住他干起来。 —————————————————————————————————————————— 两人开始穿衣,打算从书阁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严云启道,“今晚去我房间睡。” 宁无心摇头,“在别人家里,你收敛点。” 严云启道,“小别胜新婚,做这两次怎么够?我就不信你够了。今晚去我那里继续,咱们可以试试新的姿势……” 宁无心觉得听不下去了。 果然是自己教坏了他。 以前那个纯洁爱脸红的人哪里去了? 现在这个这么无耻的家伙又是谁? 他打断他道,“案子呢?你不用破案吗?” “今天都什么时候了,破案也不急在这一时。” 两人已经穿好衣服,宁无心推开书阁的门,只觉得外面远处的环境好像乱了一点,似乎有不少嘈杂的声音。 严云启向旁边一招手,他的随从走了过来。 刘毅昭的武功毕竟不太高,让他遣回去了。 他从皇帝那里要了四个高手,这一个月来都是他们保护自己的。 随从立刻道,“大月关吃紧,汪府的三少爷和四少爷要连夜带着部下赶去大月关,所以才这么乱。” 严云启思索一会儿,这件事情恐怕不简单。 他向宁无心道,“跟着我去一趟大月关查案如何?” 宁无心想起二人以前一起破案的日子,心里一阵甜蜜,“好。” 严云启正儿八经的想了想,又道,“还没在军帐里做过,去那里我们试试。” 宁无心冷哼一声。 他觉得自己相较身边这个人比起来,自己已经是真的很高冷了。 —————————————————————————————————————————— 宁无心和严云启一起出现的时候,汪正然正在马前东张西望的看。 一看到宁无心,他马上激动地冲了过去,“无青,你去哪里了?我要去大月关,找了你好久想和你道别都……” 接着,他看到宁无心身后的严云启。 严云启缓缓道,“易大夫今天下午一直和本官在一起,讨论事情。” 宁无心脸红。 汪正然立刻难受起来。 他看到二人同时出现,已经心里有些不爽。 此时严云启说出这番话来,宁无心又这副脸红的样子,他一想到二人单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心里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 他有些愤恨的看着严云启。 严云启朝汪正贤道,“不知边关出了什么事情?” 汪正贤连忙道,“启禀大人,不知是谁在军中散布风声,说家兄的死是昭国的奸细所为,有些部下沉不住气,向昭国挑衅。昭国那里似乎也出了事情,骂是我们的人干的。今天闹得太大,有些部下已经忍不住出兵,死了几十个人了。” 严云启立刻觉得形势严峻起来。 这样的情形,分明是有人在从中作祟,想要挑起边关事端。 昭国是他老家,翔国是宁无心的家。 他从心底不想让两国打起来。 于是,他道,“我即刻随你们一起去。” 汪正贤和汪正儒呆一会儿,立刻答应了。 从来没见文官主动要求去边关的,今天他们算是见到了。 汪正贤道,“大人要骑马还是坐车?” 严云启看看宁无心,又看看宁无心的屁股。 宁无心恼怒起来。 严云启道,“双方交战,必定有人受伤。易大夫可以同去照顾病号。这样,还是我与易大夫坐车去,你们先行一步。” 汪正然胸口起伏道,“易大夫会骑马,可以一同骑马先去。石大人若是不会,坐车去即可。” 汪正贤怒喝起来,“荒唐!怎么和大人说话的!” 严云启不说话,微笑看着宁无心,“易大夫怎么说?能骑得了马吗?” 宁无心越发恼怒起来。 —————————————————————————————————————————— 事情的结果,当然就是严云启和宁无心同坐马车前去。 一个原因,当然是严云启官大,说了算。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宁无心实在是痛得厉害。 宁无心冷着脸,不看身边这个无耻的人。 外面的石头也比你好看。 无耻的人从他身后抱住他,拉着他一起躺倒在软座上。 一开始只是静静抱着,后来不规矩的手又慢慢开始解开他的衣带。 宁无心恼怒的坐起来,忍不住叫道,“你有完没完?不用考虑案子吗?” 自己到底是干吗来的?陪床吗? 严云启连忙安抚他,“这个案子不算困难,只是边关之事要小心处理而已。” 又道,“我……想你实在想的厉害。” 说着,他又把宁无心的嘴唇堵上,逼着宁无心和他拥吻起来。 这个人最好不要跑,最好答应留在自己身边,要是他再不见了,他只怕就真的会恨到回不来了,把他关个一辈子。 第47章 【案件五】立军令状 严云启和宁无心来到大月关的时候,汪正贤和汪正然早已经到达了,而且还按照严云启的吩咐将边关的主要部将都集结在一起。 严云启摸摸下巴。 真讨厌,他一个文官,现在却要来搞这种事情。 军队里的武官们,最讨厌的就是像他这种长相气质超群,儒雅俊逸,看起来除了会吟诗别的什么都不会的文艺青年。 憋屈的是,他吟诗根本不行。 当年在学堂的时候,他也是一个喜欢研究死人和猜谜解谜的怪人。 他带着宁无心来到主帐,也就是大家讨论事情的地方。 见了这么多世面了,他倒是什么也不怕。 更何况,现在还有身边这个人陪着他。 ……等下要想想办法怎么把这个人弄到自己帐里睡觉。 也不一定非要做什么,就是想搂着睡觉而已。 主帐里坐了站了不少人,还有人在来回踱着步子,一副焦躁不满的样子。 严云启一进来,大家都站了起来,正在走着的人也停住。 严云启淡淡扫视一下。 一,二,三,四,……,八,九。 十五个人里,起码有七个不喜欢他。 其他八个人,隐藏能力比较好,看不出来。 又或者,那八个是真心喜欢自己? 卧槽,自己在想什么? 嗯嗯,果然武将的情绪就是外露一点。 无论在昭国还是在翔国的朝堂里,他根本看不出人家不喜欢他,但是到时候就在背后给他捅刀子。 众人叫,“属下见过石大人。” 叫的有点七零八落,看起来有些人还不满的很。 严云启连忙道,“诸位将军不必多礼。” 同时,他在心里道,在场的一个将军都没有,将军已经死了,本官……在抬举你们。 众人谢过,站起来,等着他。 严云启慢慢的走到大帐中心坐下。 他官阶最大,必须要拿捏住,绝对不能走了气场。 然后,他不说话,等着。 一边等,一边温和的笑。 “属下南印星斗胆问,不知大人有何见教?”一个满面胡须,面色黝黑的汉子站出来,第一个发话。 嗯,沉不住气的来了。 严云启不说话。 在座的除了校尉,副尉,就是司阶,都是重要人物。 “南副尉,大人自有分寸,莫唐突了大人。”一个马脸浓眉,身材修长的人不紧不慢的开口。 嗯,这两个人不是一个帮派的。 南印星哼一声,“昭国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用这等下作手法害死了汪将军,我等为什么不能替他报仇?!齐副尉倒是不紧张!” 一个长着长长美丽胡子的中年人道,“是不是昭国那里做的,现在还不能确定。就算是,大月关的军队也不是南副尉你的私家军队,可以随便带出去送命。” 一个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年轻人道,“不是昭国所为,又会是谁?现在大月关无首,我等也已经忍了好久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渐渐竟然有吵架的感觉。 严云启慢慢敛住笑,还是不说话。 “大人刚来,连话都不曾说一句,几位吵起来,不太好吧。”一个年级不太大,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忍不住开口。 严云启看他一眼。 这个是属于哪个帮派的? 没人理他。 看来这个小伙子没什么后台。 终于,一个缓缓的声音道,“大人在此,不得放肆。” 众人立刻静了下来。 严云启眼睛一眯。 说了算的终于出场了。 这时,另外一个沉着的声音道,“大月关的情况大人也已经看到了,还望大人明示。” 众人静默,齐刷刷看向严云启。 严云启微微挑眉。 刚才说了算的发话了,此人竟然还敢说话,这说明此人是另外一个说了算的。 现在的大月关,看来起码已经分裂成两股势力了。 严云启四周看看,还有没有人要说话? 他等一下。 没有了吗? 那看来就是这两人说了算了。 他记下二人的相貌。 没人说话,就是自己该说话的时候了。 严云启咳一声,“本官这次来,并非是干预大月关的事务,只是很单纯的想解决汪将军被杀一案。众将军不必激动。” 卧槽,本官官职比你们大,还要一口一个将军,本官也很憋屈有木有。 众人看着他,有些人眼里露出不屑,有些面无表情。 军队里的武官瞧不起文官,这个严云启倒是明白的很。 他们心里想的东西,自己也能猜个大概。 多半就是这个文官有什么能耐,除了写个破诗,还会做什么之类的。 严云启停了一下,继续道,“汪将军身亡前后的情形,我已经知道了。他的死,很蹊跷。但是,我能够确定一件事。” 众人的目光望着他,等待下一句话。 严云启缓缓道,“根据当时的情况,我可以确定,杀了他的人,就在那和他一起赛马的七个人当中。”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寂静。 接着,大家轰然。 有几个人已经激动的开始骂了,“大人这么说,有什么证据?!我等是汪大人多少年的部下,怎么可能对大人起歹心!” 严云启坐下来,等着众人发泄完毕。 他看看宁无心,却看到宁无心的脸有些发红,看着自己的目光还有些……崇拜? 严云启心中一紧。 呃,自己刚才做什么了? 要仔细研究一下。 终于,一个沉稳的声音开口,“汪将军的部下跟随汪将军多年,忠心耿耿,大人这么说,实在是让人心寒。不知大人是有证据,还是猜测?” 此人身长挺拔,大约三十多岁,面貌普通却十分沉着,正是“说了算的”二人中的一个。 严云启沉着道,“案子,我还没有解开。但是,的确是七人中的一个做的。大月关军心浮动,众位将军又想和昭国开战,情势紧急。我一个文官,无权干预军中事务,但是,在此案解决之前,众位将军不可随意开战。” 另外一个声音道,“话虽如此,但是若是大人没有确凿证据,军中必然不满。不知大人想如何解决此案?若是解决不了,或者解决不当,又该如何?” 气势咄咄逼人。 严云启看了看他,也是三十多岁,身材中等,微胖,面色有些阴沉,是“说了算的”的人中的第二个。 严云启沉思一下,自己本来就得不到他们的尊重。 要是搬出皇帝压他们,他们也必定不服气,甚至可能让奸人有隙可乘,挑唆他们,引起大乱。 他想了一想,今天的事,不能善了。 唉……真是个悲催的差事。 于是,他道,“本官在七天内必定解决此案。” 众人还在看着他,若是解决不了呢? 严云启咬咬牙,“若是不行,本官的人头可以交给众位将军处置。若众将军不信,本官愿立下军令状。” 七天……希望可以解决…… 是不是太短了,应该再说长一点? 此话一出,帐内立刻鸦雀无声。 能不能破案子先不说,胆识和气势倒是很摄人。 虽然是个文人,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叫人佩服。 帐内的气氛立刻好了许多。 南印星立刻嚷道,“大人不可食言!我这就叫人准备军令状!” 他本人就是和汪正新赛马的七个人中的一个,刚才愤慨万分,现在当然十分激动。 有人还想劝不用立状子了,却被严云启阻止。 他心里当然也是不愿意立状子的,只有神经病才会愿意拿自己的命赌。 但是,他已经开口说要立状子,若是被人劝一下就罢了,这些人必定看不起他。 其实……他真的很想有人继续说,不用立了,不用了。 为毛没人说? 不多时,军令状便准备好了。 严云启读了一下,再读一下,没有问题,上面的意思果然就是,他若找不出确凿证据,抓出凶手,他就要人头落地。 严云启慢慢在上面按下一个红指印。 好吧。 自己的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转头看看宁无心,只见那人气得脸都绿了。 —————————————————————————————————————————— 半夜,严云启在自己的帐子里从身后抱着宁无心,手又开始不老实的抚摸。 宁无心一把掰开他的手,语气冰冷,“你真的以为自己很聪明是不是?” 他本来气得不想跟着他回来,但是严云启却一副颓废的样子,“我……对这个案子没底,需要讨论一下。要是解不出来,七天后……” 于是,他就跟着来了。 “你不是说要讨论案子吗?” “嗯。” “那你的手可以放在我裤子外面吗?” “再摸一下。” 过了半天,严云启的声音有些焦虑,“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宁无心的声音凉凉的,“因为它比你聪明,知道有人七天后要死了,没心情。” 再过一会儿,严云启有些闷闷的声音传来,“念之,你以前那么喜欢勾引我,现在怎么没有了……” 宁无心觉得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把精神集中到案子上行不行?我真的怕……” 严云启抱住他,“让我再亲你一下。就一下。”说着缠上他。 宁无心推不过,只好任他亲吻一番。 这一番亲吻,像是终于结束了长久的追逐和思念,两个人的情绪稳定下来。 严云启看着宁无心,平静了下来,把案情再次叙述一番,“八个人在一个路途不熟悉的地方比赛,每人手里有一张地图和文字描写。结果,本来在第一的汪正新不见了,其他七个人都到了,在原路返回时,发现了他正在坐骑上,已经刺死了,身体还在燃烧。” 宁无心点点头,“你是怎么知道是那七个人中的一个杀的?” “我已经看过验尸报告。他是被一样东西在近距离刺中心脏而死,力度非常强。” “那又如何?” “力道如此之大,说明这个人是个武人。” 宁无心点点头,“那也可能是昭国派来的武人,埋伏在路边杀他。” 严云启摇头,“不可能。汪正新征战多年,若是有敌人埋伏,他怎么可能在毫无挣扎的情况下让敌人近身?那个人,一定是一个他十分熟悉的人。” 宁无心皱眉,“那是怎么杀的呀?那七个人在比赛呢。就不怕被别人看到?” “不错。这个才是本案的关键。”严云启皱眉,“是怎么在不让别人看到的情况下杀人的呢?” 第48章 【案件五】无故消失 攘外必先安内。 齐家才能治国。 这些道理,严云启是清楚地很了。 这几个月为了宁无心,他把自己搞得失魂落魄。 现在虽然还没有一个承诺,但是他总是看到希望了。 宁无心这里安定下来,他才终于找到破案的感觉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叫人把案件的所有物证从衙门调了过来。 和汪正新赛马的七个人都在大月关,在这里调查最好。 当时参加比赛的七个人里,汪正贤和汪正然也在其中,分别是第四名和第六名。 剩下的五个人中,第一名是校尉柳毅清,第二名是副尉南印星,第三名是司阶陈立业,第五名是校尉彭越,第七名是副尉孙之衍。 这名列第一的刘毅清和第五的彭越,就是严云启试探出来的,目前军营里说了算的两个人。 不久,物证就被送来了。 所有的物证,包括汪正新的衣服,随身物品,十张地形图和十份文字说明。 汪正新的衣服和随身物品都被火烧了,其中一张地形图和一份文字说明,也被烧了一点,标签说明就是汪正新的。 尸体,自然是看不到了。 但是由于守将的死事关重大,当时仵作的检查相当细致,记录也算是全面。 这些东西,严云启早已经看过,也早已经做了一些设想。 最重要的是,他心里其实早就有了一个嫌疑人。 问题就是,证据呢? 严云启想了一下,叫人把当时负责这个比赛的几个人叫来。 不多时,六个人鱼贯走进严云启的帐中。 这些人中,一个叫封起,是司阶,算是负责整个比赛的策划人。 其他五人中,三个是兵士,二人是文书。 严云启道,“把你们分派到的任务说一下。” 封起连忙将每个人的任务讲述一遍。 军队里会写字的人不算太多,文书的任务自然是负责画地形图和写说明。 其他四个人负责选择比赛地点和制定路线。 四个人从比赛之前半个月前就选定了地点。 整个路程有五十里,有上坡,下坡,转弯,荆棘,可以说是相当考验技术。 路程一确定,两个文书便被带到那里,把路程画成地形图,再把路程写成文字说明。 “路程确定之后,你们跟什么人说过没有?” 封起道,“路程一确定,我们自然是要禀报的。将军和其他七位都知道大概的比赛地方在哪里,里面的路程有什么困难。” 严云启点点头,“路线图是什么时候画好的?” 一个文书连忙道,“比赛前五天之前就画好了,一共画了十张,八张给将军们,两张备用。图都是我画的。” “文字说明呢?” 另外一个文书道,“那个都是我写的。也是十份。” 严云启扬扬手中的证据,“也就是说,都在这里了。” 两人连忙点头。 “路线图画好后,有没有什么人事先看过?” 封起连忙道,“没有。图画好以后,和文字说明一起,都用信封装好,每个信封上面写了各位将军副尉的名字,由我保存好。比赛当天早上,我们当着各位将军副尉的面拆封,呈给他们。” 严云启低下头思索。 然后,他把地形图和文字说明交给两个文书,“这都是你们亲笔画,亲笔写的吗?有没有伪造的可能?” 两个文书检查一遍,“都是我们自己的笔墨,不会错的。” 两人又互看一阵,其中一个道,“大人,我们连比赛早晨那天,把信封开封之后,也都是大略看了一遍的。每个信封里面的图和文字说明,都是我们亲笔画,亲笔写的。那天案件一发生,府衙来人,每张图和文字说明就立刻全交上去了。” 另外一个道,“真的不关图和文字说明的事。” 严云启又低下头。 关不关图的事,不是他们说了算。 就连信不信他们说的话,也是自己说了算。 他道,“好,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随时待命。” 六个人连忙退下了。 宁无心看着他,“现在做什么?” 严云启想了一会儿,“找人去聊聊。” —————————————————————————————————————————— 在大月关转了一圈,严云启总算是把该问的东西问清楚了。 七个人中,柳毅清从一开始就排第二。 照理来说,汪正新应该就在他前面。 但是,直到最后,他都一直没有看到汪正新。 也就是说,汪正新在前面跑着跑着,就不见了。 当然,这个的前提,就是柳毅清说的是真话。 也有可能,就是他把汪正新追上,趁人不注意,杀了。 其他几人的口供基本一致,都说谁也没有看到过汪正新。 总而言之,汪正新就像突然消失了似的,后来死了以后,又突然出现了。 彭越,汪正然和孙之衍倒是说起,他们的马的蹄子今天都有点问题,跑得不快,特别是孙之衍的马,蹄子伤的很厉害。 他们怀疑是有人做的,却想不出为什么和谁会这样做。 回到账内,严云启仔细的研究着路线图和文字说明。 文字说明很简单,只有寥寥数字。 “起点出发后,不到一里,即见到一个小湖泊。之后弯过一个大弯,前行一里后,往右转去一条小路。沿着小路一路下坡,不可再转去其他道路,弯过两个大弯,行进十五里,又会见到一个湖泊。之后沿着道路一路上坡,行二十里,路遇荆棘,再沿着道路行十里,即可到达锦旗处。” (作者文言文不好,也为了方便阅读,文字说明是用白话文写的。请参照作者有话说看“本来的地图”,“被火烧了的地图”和“被火烧了的文字说明”来更加清楚当时的情景。) 严云启看了半天,觉得自己明白了。 他再次把封起和两个文书找来,仔细的问了几个问题。 封起和两个文书想了半天,终于记起了一些事情。 第49章 【案件五】再次消失 案情不算太复杂,已经基本明朗,第二日,严云启花了一天时间,细细检查比赛的路程,终于确认了作案方式和凶手。 接下来,只要把凶手抓起来,他就可以和宁无心离开,做想做的事情去了。 是夜,严云启帐中。 “过几日案子一解决,我们先去一趟昭国,然后回和州府。”他抱着宁无心,慢慢摸着他的头。 “去昭国?为什么?”宁无心有点昏昏欲睡。 严云启不说话,脸色有点发红。 他想带宁无心去自己父母的坟上亲口告诉他们,然后按照自己国家的仪式和他拜个堂。 “反正……去就是了。你听话就好。” “嗯。”宁无心调整一下姿势,在他怀里窝了一下,“案子真的没问题吗?” 严云启若有所思,“希望是没问题吧。” 这个案子的内情绝对不简单,他只希望不会出什么差错。 严云启把他抱紧,自己也闭上眼睛。 —————————————————————————————————————————— 第三天,严云启把所有人召集到了一起。 几个人的神色都不算太好,严云启笑着看着他们,请他们都入座。 “大人,不知今天召集我等来,是否是案情有所进展?”彭越首先发问。 严云启道,“案情的确有所进展,就是再想向各位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柳毅清道,“大人尽管问,我等不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能抓到凶杀,找出叛徒,也好及早为汪大人报仇。” 众人齐声呼应。 严云启笑笑。 这些人中,到底有几个叛徒还说不准。 他道,“这次案件的最大疑点,就是汪大人被火烧。这个火,烧的实在是没有理由。” 众人不说话,等着他继续分析。 “当时知道他被火烧了,想到的第一个可能,就是凶手想借着火烧来隐藏一些事情。我检查了他所有被火烧的东西,觉得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就是地图和文字说明。” 严云启把汪正新被烧的地图和文字说明拿出来,给众人看,“发现出了什么问题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下,陈立业道,“请大人明示。” 严云启指着地图上的折痕,“汪将军在收藏这幅地图的时候,必然是沿着折痕折起来放在身上的。也就是说,当这幅地图被火烧的时候,地图应该是折起来的。” 说着,严云启把地图沿着折痕折好,“看出问题来了吗?” 南印星叫起来,“火烧的不对!” 严云启点头。 这个粗莽汉子看出来了,其他人肯定也明白了,“没错。若是折起来烧,四个角被烧的痕迹应该相符。现在的情况,一看就知道纸张是在打开的情况下被烧的。” 众人点头。 严云启道,“这说明,汪将军的地图,出了问题。文字说明也有同样的问题。这就说明,地图和文字说明可能都被人动了手脚。” 孙之衍道,“但是,从笔迹上来看,地图和文字说明都是文书所写,能出什么问题呢?” 严云启笑着点头,“仿照一个人的笔迹,并非是简单的事情。而且,若是里面的内容大不相同,也很容易让人看出问题。所以,汪将军的地图的文字说明,只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 严云启拿出一幅地图和文字说明,“这个,是文书所制的备用,应该和众将军那天得到的一样。” 彭越接过来,看一下。 他点点头,又把它们传给别人看,“没错,一样的。” 严云启把图和文字说明拿回来,用毛笔画了几笔,“大家看看,这样又有什么不同呢?” (请参考“作者有话说”的地图和文字说明) 彭越拿过去,研究一下,脸色立刻一变,研究起来。 其他人看到他的样子,也凑过去看。 严云启仔细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严云启缓缓道,“这样一来,会导致什么后果呢?” 柳毅清道,“如果汪将军拿到的是这一份地图和文字说明,那么,他所走的路线就和大家不一样了。” 严云启道,“没错。汪将军领头去了,却走错了路。”他用手指着一点,又用手比划,“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这条路行不通。他没有办法,只好沿着路下来。” (请参考“作者有话说”,“汪正新的路线”) 众人坐下来,脸色凝重。 严云启泰然自若道,“所以说,汪将军是自己人所杀。放火,是为了掩人耳目,将证据破坏掉。” 柳毅清道,“这样的情况,虽然有可能,却没有证据。” 严云启道,“昨天,我已经在汪将军走过的地方细细查看。虽然已经过了好多天,还是可以看得出有一处的草木受了破坏,有几根树枝上还有干掉的血液痕迹。” 他紧紧看住每一个人,“几天前已经说过,杀汪将军的,是他自己熟悉的人,还是一个力气大的武人。地图和文字说明被做手脚,必定是在大月关发生的。而在大月关的人,除了在座的各位,其他人都留在军营。所以,杀汪将军的凶手,就在各位当中。” 众人忍不住的环视。 彭越道,“这个凶手是谁,想必大人也已经想到了吧?” 严云启缓缓道,“这个凶手,从起点出发之后,到了分岔口,没有按照路程走,直接往上去等着汪将军。汪将军到来之后,他和他一面聊天同行,一面找机会杀了他。接着,他把做了手脚的文字说明和地图烧掉关键内容,折好放回他的衣服里,然后把他绑在他的马上,牵着来到比赛原来的路线上。” 南印星忍不住骂道,“凶手到底是谁?我杀了他!” 严云启沉吟一下,“这个凶手,要做这么多事情,花这么多时间,若是一开始就是排在前面,等杀完人后再追上去,必然会受到怀疑。一定会有人说,你一开始不是排在我前面的?怎么会突然到我后面了?” 众人的神情紧张起来。 柳毅清沉重道,“所以,这个人,一定是排在最后面的人。” 严云启点点头,“他把彭副尉和汪四公子的马做了手脚,所以他的马也出问题的话,就不会那么明显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一个人。 那个人此刻正在安静的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孙之衍。 严云启看着他,也不说话。 他和罪犯打交道已经有十年的时间,本来就很沉得住气。 孙之衍站起来,慢慢的踱步。 严云启立刻使眼色给自己的护卫,防止他有什么行动。 孙之衍道,“王爷所说的,只是推断,没有证据。” 严云启笑道,“唯一有可能作案的,只有你一个。而且,你在案发前几天,和文书要了两个信封,说自己要急着把两封信交给汪将军,让文书在信封上面写了‘汪正新将军上’的字样。” 孙之衍不说话。 汪正然忍不住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严云启道,“画图的文书说,有一次他在画图画到一半的时候,出去上茅厕。回来帐中,刚好看到孙司阶从帐中出来。也许就在那个时候,他得知了这次赛马的路线。于是,地图制好封起来以后,他找机会进入封起的营帐,把汪将军的地图和文字说明做了手脚,用新的信封重新封好。” 孙之衍轻轻笑一声,“今天看来是想认也要认,不想认也要认了。” 严云启也是一笑,“不想认自然可以不认,只是孙司阶也要让在座的各位将军相信你才好。” 孙之衍看着严云启,渐渐靠近。 严云启立刻全神戒备,他身边的护卫也亮起刀剑。 果不其然,孙之衍脸色一变,扑了过来。 严云启的护卫立刻护住他后退。 没想到,孙之衍扑到一半,突然转了方向,向站在一旁的宁无心而去。 严云启大惊之下,脱口而出,“念之!” 汪正然也大喊,“无青!” 众人的目光立刻投向他。 宁无心猝不及防,立刻被他掐住脖子,发不出声音。 严云启看着他,心如绞痛,担忧不已,脸上却丝毫不敢露出半分。 孙之衍拖着宁无心,向营帐口去,笑道,“大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人要来这里的消息,四刃早已派人告诉在下。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放我一马,我便放了你的心爱之人,如何?” 严云启难受的如同被人捏着心脏,却笑道,“下官不明白孙将军在说什么。孙将军不必激动,不如坐下来聊聊。” 孙之衍拔出一把小刀,在宁无心的脖子上轻轻一划,伤口不深,鲜血却立刻涌出。 严云启的脸上再也挂不住,急怒道,“你放了他!” 孙之衍拖着宁无心继续往外面走,“不许追来。” 帐内众人虽然知道这件事必然有隐情,此时却也无暇顾及,齐声大喊,“大人!不能放此人走啊!” 汪正然此时心中难受的要命,一是宁无心的安危,二是为大哥复仇,完全不能决定要做什么。 孙之衍走出帐外,众人立刻追出来,只见孙之衍又在宁无心的脸上轻轻一划,“不许过来!” 宁无心脸上立刻流出鲜血。 严云启急声大喊起来,“谁也不许追!” 众人又气又急,却也不敢再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到马前。 孙之衍来到马前,此刻他已经不能再带着宁无心跑,将宁无心狠狠一推,接着一剑刺出去。 他的本意,就是杀死宁无心,让他们大乱,自己趁乱逃走。 严云启早已经料到此人的目的就是这样,刚才就以眼色暗示自己的护卫从旁边暗暗接近。 只见几个影子飞速前来,其中一个大喊着“无青”,上前把宁无心推在一旁,接着便大叫一声。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宁无心已经被严云启的护卫护着站在一旁。 而那替宁无心挡剑的人,竟是汪正然。 孙之衍把插在汪正然左臂上的剑抽出,一看事情不好,立刻便要逃走。 严云启的护卫齐身上前,几剑同时刺出,将他的身体捅了好几个窟窿。 孙之衍口中吐出鲜血,翻身倒在地上,已经是断气了。 严云启早已向宁无心奔去,此刻他已经不能再顾及众人的目光,将他抱在怀里,一边检查伤口,一边轻声安慰。 汪正然捂着左臂上的伤口,委屈的几乎要哭出来,“无青……你可还好?” 宁无心立刻把严云启推开,“四公子可好?” 人家怎么说也是为了他才受伤,他心里有些愧疚。 严云启看着他,虽然心中略有不爽,但是怎么说也是宁无心的救命恩人,于是也道,“四公子舍己救人,我们之十分感激。四公子伤势不轻,还是及早治疗为好,不然我们过意不去。” 汪正然听着他一口一个“我们”,分明就是在炫耀,心里越发难受。 宁无心道,“四公子和我都受伤,不如先处理一下伤口。” 说着,他不管严云启,扶着汪正然,向营帐中走去。 严云启看着宁无心和汪正然向一个营帐中走去,决定还是要赶快带他离开这个地方,随即朝众人走去。 大家差不多一经看出了门道,都默不作声。 虽然边关比京城要开放一点,但是这种男男之事,还是有损名声。 严云启和汪正然刚才的样子,大家都看在眼里,实在……叫他们有些难以自处。 严云启道,“汪将军一案已经解决。边关之事甚为重要,还望众位将军齐心合力,维护边关安全,不可再与昭国随便起冲突。” 众人连忙点头称是。 严云启沉吟一下,“柳副尉,彭副尉,你二人都是栋梁之材,只不过这一次汪将军之事,乃是柳副尉的属下所为,可以算是有不察之过。在新任守将到来之前,大月关暂由彭副尉主持。可有异议?” 柳毅清忙道,“孙之衍之事,属下的确有过。属下心服。” 严云启点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离新的守将上任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下面再出什么事,就不关他的事了。 此时,宁无心已经带着汪正然走了出来,来到众人跟前,“我暂时帮四公子包扎了一下。但是,他伤及骨头,需要修养,不如我随他回汪府,帮他疗伤,不知可否?” 汪正然满面潮红,显然高兴的很。 众人的目光望向严云启。 你自己的老婆要对别的男人好,你自己决定。 严云启心里简直不爽之极,但是宁无心说的在理,只好道,“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你们先去汪府休养吧。我后天就过去。” 宁无心点头,扶着汪正然往马车走。 严云启看着宁无心扶着汪正然的样子,想起他以前也是这样扶着瞎眼的自己,心里一阵嫉妒,“我明晚就过去!” 宁无心一阵恼怒,头也不回,继续扶着汪正然往马车走。 众人看远方的看远方,低头的低头,心照不宣的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 严云启处理了边关余下的收尾,又确认了彭越在军中的地位,暂时把边关的情况稳下来。 一处理好了,他便急急忙忙的回到汪府。 边关的众人知道他着急老婆着急的很,都十分识趣的饭也不留。 第二天一晚,严云启便回到汪府,直直向宁无心房中奔去。 房间,是黑的。 他点亮蜡烛,四处一看,竟然连行李和药箱都不在了。 严云启一阵心凉。 怎么了? 他虽然还没有给自己承诺,但是前几天的感情一直很好。 他又在想什么? 难道……又跑了吗? 严云启慌起来,急急忙忙赶到汪正然的房间。 汪正然已经睡觉,却被他一把拉起,懵懂之下,连伤口都被扯痛,忍不住大叫起来,“什么事?” 严云启阴沉着脸,抓着他的衣领,“易大夫呢?去哪里了?” 汪正然叫道,“他下午就和我来告别了!他妈的,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为什么急着要走?” 他挽留好几次,宁无心都执意不肯。 严云启呆呆地,反应都反应不过来了。 他放开汪正然,在他的怒骂中,缓缓走出房间。 他的精神恍惚起来。 这一次,他又做错什么了? 严云启来到宁无心的房间,慢慢坐下。 良久,他发出一声冷笑。 不见了…… 走了…… 那个怎么也养不熟的东西,竟然又跑了…… 第六卷:预告杀人 第50章 【案件六】边关童谣 几个月后,翔国南边的一个小镇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物。 这个人,长相英俊,却衣着不整,时常喝醉酒,一喝醉,就有人把他从酒铺带走。 没醉的时候,镇上的人发现他经常在发呆。 镇上的人觉得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怪异,却也并不打搅他们他们的生活,私下里,都叫他“伤心人”。 不伤心,怎么会整天想把自己灌醉呢? 这一天,这个人又在酒铺里自己一个人喝了起来。 伙计们见怪不怪,给他上了一坛酒,便开始招呼其他的客人。 伤心人一杯接一杯的喝,他的酒量本来就很大,喝完了半坛,才觉得有些微醺起来。 这时,一个身着玄色衣服的年轻人坐在了他的对面,静静的并不说话。 伤心人抬起头,微微一笑,“原来是你……别来无恙?” 玄衣人道,“相隔已有大半年不曾见面了吧,王爷?” 严云启又喝下一杯,“记不清楚了……” 玄衣人道,“王爷忘了,我可还是记得很清楚。王爷当日揭露我,后来又救我,我一直难以忘怀。” 严云启笑道,“你今日是来报仇的,还是报恩的?三公子?” 玄衣人微微一笑,“仇,把李家那些人杀死的时候就已经报完了。剩下的,只有恩了。” 严云启给他倒上一杯酒,“既然如此,陪我喝一杯吧,三公子。” 没错,这个年轻人,就是当日为心爱的女子报仇,杀死李家五条人命的凶手,李慎言。 李慎言把酒杯推开,“王爷在这里喝酒,却不知有人在等的伤心呢。” 严云启皱眉,“谁会等我?” 李慎言笑道,“王爷说还有谁呢?那些日子常伴在王爷身边的宁神医呢?那可是个多情之人。” 严云启心中一阵绞痛,却笑道,“养也养不熟的东西,提他作甚?我早已忘记这个人了。” 李慎言一阵感叹,“王爷哪是忘了,是想忘忘不了吧。” 严云启恼怒起来,“你到底要说什么?” 李慎言掏出一张纸,“王爷不知,我住在翔昭边境的一个小镇上。三个月前,我们那一带开始流传起一个童谣。” 说着,他把纸张推给严云启。 严云启看了纸张上的童谣一眼,只见上面写着:云中仙启天地救世人 我永记 他立刻站了起来,双手颤抖,声音急促道,“这东西……到底怎么流传起来的?” 他一看,就看出这童谣是一首藏头诗,前面几个字,连起来就是“云启救我”。 李慎言看着他,握住他的胳膊,让他坐下来,“王爷莫急,请坐下听我说。” 严云启坐下来,心中涌出无比的恐惧和难过。 这个消息,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宁无心遇到了麻烦。 难道,他当日以为他跑了,恼怒之下不再追他,竟然是错的? 难道宁无心不是自己跑了,而是被人捉走了? 怎……怎么可能?! 汪正然明明说他是自己走的! 李慎言道,“我一开始听到了这个童谣,也十分惊讶,只恐出了什么事情。你也知道,我心思比较细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于是,我开始派人多方打探。” 严云启盯着他,心中早已经杂乱无章。 李慎言继续道,“打探之下,我才终于查出,这个童谣是一个六岁小孩传开的。那个小孩说,他有一天从狗洞爬进一户富户家里,发现一个房间里锁了一个神仙一样好看的大哥哥。他就蹲在墙角和那个大哥哥说话。大哥哥就教了他这一首童谣。之后,他再过去找那个大哥哥,大哥哥已经不见了,就连整个富户人家都搬走了。” 严云启的眼中已经流下泪来。 那个神仙一样好看的大哥哥,除了宁无心,还能有谁? 他必定是认为就算小孩子找人来,也一定救不了他,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童谣极易流传,他就是想赌一赌,看能不能借这个童谣来向自己求救啊。 原来,自己在这里失意痛苦,那个人果然真的被人捉走了。 到底……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狠狠的扇着自己耳光,眼泪不停地往外涌。 那一天,他发现宁无心走了,心灰意冷,立刻收拾了行李就离开了,根本就没有好好查。 没有好好查啊! 耳光一声一声响的清脆,伴随着严云启如受伤野兽般的哭声,酒铺里一时静了下来,喝酒的人纷纷望着他。 李慎言看着他,端起酒杯,自斟自着。 这个时候,谁也劝不了他。 终于,严云启的嘴角渗出血,喃喃道,“三个月了,他还活没活着……” 李慎言看着他,缓缓道,“谁也不知道他还活没活着,但是王爷若不抓紧时间找,只怕活着的机会越来越小。” 严云启瞪着他,咆哮道,“三个月了,我怎么找?!” 为什么他这么混蛋?! 当时若是调查一下,只怕找到的机会还多一些。 李慎言看着他,“王爷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严云启抓着头发,声音痛苦,“我……的确是得罪了一个人,一个我惹不起的人。我实在不应该和他杠上。是我……连累了念之……” 李慎言叹一声,“这个人,只怕恨王爷恨得厉害。他不把你杀死,而是把你心爱之人带走,就是要让你消沉。他看着你消沉,比什么都高兴。” 严云启看着他。 李慎言继续道,“我若是那个人,一定会想在你面前杀死你的的心爱之人,叫你看着他死去而救不了。” 严云启呼吸急促起来。 李慎言道,“他既然一开始就没有杀宁神医,只怕到现在也还没有杀他。王爷……你还是要振作。” 严云启深深吸着气,低下头,开始思索。 李慎言露出微笑,“这次,就由我来帮王爷吧,算是我回报王爷的恩情。” 严云启看了他一眼,继续思索起来,良久,口中终于挤出几个字,“回京。” 第51章 【案件六】准备工作 严云启回到京城之后,和严云泽在宫外的狩猎场进行了一次密谈。 严云启本来以为他会对自己的消沉不满意,没想到严云泽神色有些落寞,竟然没有对他加以指责。 严云启把自己思索已久的计策献上,看着严云泽的脸色。 严云泽皱着眉头考虑半天,轻轻点头应允。 两人坐下来商谈细节。 这个计划,自然是冲着太后来的。 太后的势力盘根错节,遍布全国,但是真正有分量的,是她的侄子冯敏之掌握的兵权。 当然,太后的耳目众多,如今皇帝的一举一动,她都清楚的很,也十分防范。 严云启不在的这些月里,两方有过几次冲突,各有胜负。 但是,难办的是,严云泽的亲信中,无故和意外身亡的大臣又多了两位,却完全找不出是他杀的痕迹。 严云启点点头。 错过的已经错过了,就算他现在再去研究那些案子,找出凶手,也只不过是除掉四刃若干手下中的一人,根本无济于事。 他想要的,是把四刃引出来。 只有把他引出来,才有可能救宁无心。 宁无心的失踪,四刃做手脚的可能性最大。 在边关,孙之衍曾经暗示,他本人就是四刃的人,也得到了四刃的通知,知道严云启的真正身份。 之后,宁无心被挟持,严云启在仓皇之中曾经喊出“念之”的名字。 当时的将领之中,如果还有四刃的人,早从四刃口中得到了命令,从这句话里,就会猜出宁无心的真正身份。 这个人,才当机立断的把宁无心捉走了。 太后做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是太后下手,她要么会派人把严云启杀掉,要么会用宁无心来招降严云启。 但是这个人,很明显的只是想要严云启痛苦,意志消沉。 回京的路上,他仔细研究四刃的心思,越发觉得此人是个神经病。 四刃,也许并不太在乎太后的大业。 他讨厌的,是严云启这个人。 为什么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严云启解开了自己设下的迷局。 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就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变态狂。 他杀人,是兴趣,也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 严云启能够解开他所设的迷局,他很不高兴。 严云启觉得,这个人的心思,和一个小孩子玩游戏差不多。 杀人,对他来说,就像是游戏。 所以,严云启……必须要和四刃玩上一玩。 宁无心现在可能在全国任何一个地方,生死不明。 严云启要找,简直就是大海捞针,是完全不可能的。 于是,他想了很久,决定赌上一把。 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把太后杀掉。 太后是整个势力的中心,她不死,外戚势力的根基无法动摇。 但是,这里有好几个难题。 第一,怎么杀她。 太后如今的防范严密,根本不能见缝插针。 吃的用的都让人多次检验,自己在宫里,身边必然有人保护。 如何杀她,是个难题。 第二,杀了她之后,她的外戚势力一定会反。 要杀太后,必然要在她侄子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把那些势力一锅端。 第三,杀了太后之后,到底能不能把四刃引出来。 铲除太后的势力,唇亡齿寒,必然会让四刃受到威胁。 严云启的重新振作,也必然会让四刃感到怨愤。 这个时候,他很有可能会把宁无心拿出来,用他来折磨严云启。 如果,他还没死的话…… 如果宁无心没有死,四刃绝对不会寂然无声的杀了他。 宁无心,才是他的软肋,四刃一定会善加利用。 这个,就是他见到宁无心唯一的机会。 铲除太后,严云泽最自然求之不得。 两个人又密谈了数次,终于定下计谋。 杀死太后之后会不会留下证据,现在根本不重要。 只要太后一死,她的势力同时被铲除,皇帝说一句太后暴毙,也没人敢反对。 问题就是,怎么杀。 宫中到处有太后的耳目,若是想夺宫,成功的机会必然不大。 最可行的,还是用检验不出来的药物杀她于无形。 但是,皇帝送去给她吃的东西,她必然扔掉,连碰也不会碰。 必须想办法收买一个太后信得过的人,才能做成此事。 严云泽低头沉思了半天,忽然叹了一口气,“……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利用。” 语气里竟然有些淡淡的愧疚。 严云启看着他,不说话。 过了几天,严云泽派人通知他,他已经把那个人说服了,计划可以展开了。 这段时间,严云启也派了李慎言去边关调查当日宁无心离开时的情况。 他算算日子,李慎言也应该回来了。 严云启按捺住紧张的心情,终于要开始了。 第52章 【案件六】死亡邀请 天启七年七月,冯太后病重。病初之时,其宗族子弟日日进宫等候探望病情,却均被严云泽以“太后病重,不得烦扰,安心养病”为理由拒绝。与此同时,太后身边的宫人被逐个换掉,有的被治罪打死,有的离奇消失,在宫中再也不见人影。 辅国大将军冯敏之感到情况危急,日夜与同党幕僚相商,手下的三十万兵马蠢蠢欲动。 尚未来得及有任何动静,没想到,七月十七日,冯敏之在家中无故暴病而死。他的死,诡异无比,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却也找不出凶手。 三天后,严云泽发丧,称冯太后已经于七月十五日殡天,追封“德敏静思皇后”,大赦天下。同时,他昭告世人,四皇子严云启得神人之力,起死回生,双目得见光明,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盛事,重新封做和王,暂住京城。 冯太后和冯敏之是外戚势力的中心,一旦死了,树倒猢狲散,太后一党的官员如秋后蚂蚱,难以自保。短短几个月内,朝中官员有的病死,有的被治罪诛杀,有的被调离京城,却在路上让人杀死。 到了十一月底,朝中太后一党被整肃的七七八八。与此同时,宫中却有消息传来,原为冯敏之嫡女的皇后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严云泽日日临幸凤仪宫,皇后地位日渐显赫,朝中众人十分纳闷,却不敢乱站边,不知冯氏一族是否会再次风云再起。 此番洗牌,严云启功不可没,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心中却越发焦急。宁无心已经失踪了九个月,但是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四刃到底是谁。 扰乱四国的庞大神秘组织,在这一年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睿国的三刃,天国的二刃和昭国的一刃都被揪出来杀死,组织的势力已经土崩瓦解。 但是,严云启却痛苦的很。组织完蛋不完蛋,舜国的天下到底归谁,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他要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就是宁无心。 一想到这个人,一想到他还在受苦甚至被虐,严云启就心痛难受。最恐怖的事情,他连想也不敢想。现在唯一能支持他下去的,就是宁无心还活着的可能性。 当日宁无心失踪的经过,慎言在去了边关一趟之后,已经弄清楚了。他多方调查,终于找到一个当地的百姓,记得看到过一个极为好看的年轻公子,背着一个药箱,带着行李,在大月城外上了一辆马车。 他继续往前查,也查到宁无心失踪当日,有个边关的兵士来到汪府,声称是石大人派来传话的,单独见了宁无心一面,却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之后,宁无心便收拾了行李,告了别,不顾汪正然的挽留,急匆匆的离开了汪府。 严云启和慎言推敲起来,觉得当日边关必然还有四刃的人。这人知道了宁无心的身份,根据四刃以前很早的指示,装作自己是严云启派来的,说了一些只有他和严云启才知道的事情,才把宁无心骗出城外,上了马车。 之后,宁无心被暂时关到边关一户富户家里。这个富户,必然也是隶属组织的。但是由于毕竟是被锁在平民家中,看管略有松懈,这才有了孩童爬进去,让宁无心传授童谣求救一事。 慎言顺藤摸瓜,找出了当日来汪府向宁无心传话的人,这人却不是兵士,而是副尉柳毅清手下的一个部将化妆而成。当日汪正新一案,凶手也是柳毅清的部下。这样一来,柳毅清是不是四刃的人,一清二楚。 但是,正当他们对柳毅清展开调查的时候,这个人却神秘失踪,再也不见人影。两人十分郁闷,却别无他法。于是,追查四刃的线索再次断掉。 严云启同睿国的丞相白承修以及他的护卫流光曾经有过短暂的接触。这两人曾经潜入组织内部一段时间,和四刃有过短暂的交涉,虽然没有见过他的面,却也知道这个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边还跟着一个极为厉害的护卫。 这样的描述,让他把四刃的人选减少到十多个人。但是,他还是无法轻举妄动,只能派人紧紧盯着这十几个人。若是把四刃逼急了,宁无心的生命会危在旦夕。若是不逼他,他又永远也救不出宁无心。 这些日子里,他隐隐的觉得,两人最终交涉的日子快要到来了。无论是谁,也受不了严云启几个月来的紧密盯梢。 更何况,四刃恨他入骨。 —————————————————————————————————————————— 十一月的一天,严云启正在书房研究自己画的太后势力的关系图,包慈端了茶水走了进来,静静的递上一封信:“王爷,刚才王府外面站了一个小乞丐,递了一封信给看门的,说是要交给我。我一看,原来是给王爷的,不敢拆看。” 严云启皱皱眉,接过那封信,只见上面书写着:和王爷亲启。他将信打开,粗略一看,脸色立刻苍白起来。 包慈看着他,知道里面一定写了极为重要的事情,忐忑不安道:“王爷,可需要奴才请三公子过来?” “请!” 包慈连忙退出书房。 不多时,一个身着黑色衣服的年轻人慢慢走了进来,他淡淡看着严云泽神色十分凝重的脸,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信上。 “难道是……”慎言也皱起眉头,情绪有点紧张。 “你自己看吧。”严云启把信递给他,坐了下来,抱慢慢给慎言倒上一杯茶。 慎言接过信,只见那里面竟是一个邀请。 ——————————————————————————————————————— 王爷在上: 在下与王爷神交已久,倾慕之情,难以言喻。王爷近些日子来的作为,令在下佩服万分,生出与王爷相认之心。 知道王爷已经怀疑在下的身份,在下愿给王爷一个认出我的机会,行王爷一个方便,省王爷一些功夫,也不必日日派人盯着我和朝中十二位官员。 下月初五是黄道吉日,在下有一所新居落成,想准备家宴十日,请王爷和王爷一直在追查的这些官员到此一聚,为在下贺贺房子。 在下的兴趣,王爷想必清楚得很。所以,死个人,见些血,是在所难免的。王爷在追查的这些官员,在下会亲自下手,让他们一个一个的死去,直到只剩下在下和王爷为止。 在下愿与王爷玩个游戏。游戏的奖品,是一位样貌绝伦的年轻公子。 王爷若能在三天内找出在下是谁,在下便把公子奉上。王爷可以带着这位年轻公子走,从此海角天涯,再不相见。 王爷若是找不出在下是谁,从第四日开始,在下会每天切下年轻公子身体的一个部位,亲手奉上,献给王爷。 若是王爷不想玩这个游戏,在下自然也不会勉强。初五那日,在下会亲自将年轻公子身上的部位一片一片割下,做成美食佳宴,送到王爷府上享用。 在下与王爷的相见之心,实在迫不及待,还望王爷成全。 若是王爷应允,请王爷于明日午时在柏香楼的二楼吃个饭,在下便明了了,到时自然会通知王爷具体细节。 王爷在追查的这些官员,在下不好出面邀请,还请王爷亲自下帖,于十二月五日在在下的府上一聚。若是人不齐,在下准备的戏码实在会受到影响,若是如此,还不如不聚。 四刃敬上 ——————————————————————————————————————— 慎言握着信的手有点发抖:“这个意思,是要和你决战了。” 信中所说,就是让严云启下帖子,召集他在追查的十三名官员,去一个无人居住的大房子,待上十天。这十天里,会有人一直死。若是严云启可以在三天之内找出凶手,也就是找出四刃是谁,那么宁无心就可以跟着他走。若是找不出来,后果则不堪设想。 “……”严云启趸着眉,“我有点担心。” 慎言稳定一下心情:“没错。” “首先,”严云启道,“他会不会食言?我若是找出他是谁,怎么能肯定他会把念之交还给我?” 慎言谨慎的开口:“没人知道。但是你没有办法。” “其次,他叫我去下帖子,把我正在追查的十三个人一起叫过去,让他们一个一个被杀死。”严云启苦笑,“这个,有悖于我做人的初衷。” “但是为了宁公子,王爷却不得不这样做。”慎言叹一口气,“这也是为了叫王爷有愧疚感,痛苦,影响判断力。” “为了念之,我的确可以不管其他人的死活。”严云启继续道,“再者,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念之根本已经……”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停了一下,继续道,“这封信只不过是为了把我骗过去,将我杀死?” “这个,倒是可能性不大。”慎言思索一会儿,“要是他想直接杀你,不需要这么大的动静。而且,他身边不是有一个十分厉害的护卫?想杀王爷,未必是难事。” 严云启微微点头:“他,就是对我不服气,想和我一教高下。” “没错,”慎言附和,“但是王爷若是赢了,他未必不会使诈。”他叹一口气,“至少可以确认的是,那个四刃,就在这十三人当中。” 他看着严云启:“王爷到底是打算如何呢?” 严云低下头,趸眉思索,再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慎言一脸询问的表情,声音断然:“明日,陪我去柏香楼用饭。” 第53章 【案件六】惊鸿一瞥 第二日的中午,慎言随着严云启来到了柏香楼的二楼吃了午饭。两人吃的静默无言,只注意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这四刃简直是个疯子。”慎言有点谨慎的低声开口。京城是他的老家,熟人不少,他出门都是化了妆的。此刻一说话,嘴唇上方的两撇小胡子就抖个不停,“他的人必然就在这里附近,我们却找不出是哪一个。” “就算知道,又能如何?既然想要这样玩,除了奉陪,我别无他法。”严云启夹起一片蔬菜,却不肯放进嘴里,“现在我只担心念之的安危。” 慎言刚要出声安慰,却被严云启却以手势制止。慎言转头,只见一个店小二迎了上来,满脸堆笑,手里握着一个信封道:“请问哪一位是严公子?” 严云启微微颔首:“在下便是。” 店小二把信呈上:“刚才有位客人给了小的一封信,叫小的交给公子,还叫客人现在就往楼下街上看,说是有好事。” 严云启接过信,心中忽得一动,立刻朝楼下看去,只见街道上熙熙攘攘,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他有些紧张,仔细看着街道上的每一个人,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不多时,街道尽头来了一辆马车。这马车倒也普普通通,土黄色的车身,由两匹算不上高大的马拉着,和其他的马车相差无几。 那马车慢慢地行近,在柏香楼的斜对面停了下来。严云启死死地盯着它,只见马车的布帘掀起,一个带着斗笠的仆役打扮的人先跳下来,低着头,看不清楚样貌,把胳膊伸向布帘内。 严云启眯起眼睛,有种奇特的预感。 接着,白色衣袖从车厢里伸出来,搭在仆役的胳膊上。 严云启觉得阳光太刺眼,令人辨不清眼前的景物。他抿紧唇,看着那个白衣人在仆人的搀扶下下了车,面容清瘦,却倾国倾城。 严云启的瞳孔倏的缩紧,视线紧紧的黏在白衣人的身上,心脏的猛烈撞击让身体都在颤抖。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嘴唇哆嗦:“念……念之……” 白衣人轻轻揉着手腕,半低着头。 看着他的侧面时,杂乱的感觉令严云启脑中嗡嗡作响。如同木雕泥塑一般,身体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只是魂还戳在哪里。 九个月的等待,换来这惊鸿一瞥。 冬日的天空本来清冷,今日却特别的晴朗,让人心里发暖。街道上传来叫卖声,行人来来往往的走着,正是舜国京城宁静祥和的一天。 一个红衣小童从远处跑来,跑着跑着,不小心撞到了白衣人,把他撞了一个趔趄。白衣人有点懵懂的转头,环视四周,视线在扫过柏香楼二楼的严云启时,身体立刻僵住不动。 高高矮矮的行人时不时挡住两人交汇的视线。宁无心微微踮脚,想上前一步,可那仆役却已经有礼不容抗拒地将他拉上马车。 严云启神情阴鸷,眼睁睁的看着马车行起来,速度慢慢加快,飞驰而去,久久不能回神。 慎言看着眼前的人,只见他一直盯着远处,拳紧紧的攥着,手里的信封已经被揉成了一团。他心中担忧,低声劝慰,“王爷,起码确信宁公子还活着。” 严云启微微点头,视线还是没有移开:“没错……还活着……”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有什么不同,指关节却泛着白。 慎言又道:“王爷,那马车已经走远了,还是看信要紧。” 严云启的身体颤了一下,连忙把拳头松开,将信封抚平。他把信封面对着太阳看了一下,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随即把信封打开,只见里面两张薄薄的信纸,一面上只有短短几行字,另外一张是地图。 【王爷可满意在下为王爷准备的大礼?公子芳华绝世,这九个月里,在下都好生伺候着,不敢怠慢。十二月初五卯时,请王爷和各位大人在城外破庙中等候,自然有人把各位接到在下府中。在下恭候大驾光临。】严云启连忙把地图打开。那地图画的十分详尽,把破庙的位置标得清清楚楚,绝对不可能弄错。两人一起看着,冷笑起来。 “连提前查一下地方也不可能,”严云启脸色阴沉,“这十天,只怕是要把我们关起来了。” 慎言点头:“如果派了官兵跟着,只怕那人会拿宁公子开刀,风险太大。”他想了一想,又问道:“王爷打算如何把那十三位大人请过去?总不能说请他们去送命吧。” 严云启皱紧眉头:“四刃就在这十三人之中,我若不想办法带这些人过去,他必然对念之下手。若是求助于皇上,皇上急于揪出四刃报仇雪恨,只怕会直接杀了这十三个人了事。” “所以?” 严云启低头思索:“和皇上谈判。” ————————————————————————————————————————— 有了宁无心还活着的确凿信息,严云启的心情明显安稳了许多。但是,在慎言看来,这里面自然还有巨大的隐忧。 四刃敢把宁无心这样摆出来,说明他充满了信心。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杀人只不过是个手段。最终的结果,他是要严云启崩溃。而让严云启崩溃的办法,只有通过一个人。所以,能不能把宁无心救出来,是最大的问题。 严云启和皇帝的谈判勉强算是成功。严云泽自然是想直接杀了这十三人了事,四刃是一个隐藏着的大祸害,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严云启自然也没有妇人之仁。他不想无故牺牲别人的生命。但是,现在他最关心的人的生死存亡悬于一线,要他把整个天下的人都杀了,他也不会犹豫。 除了四刃之外的这十二个人,只能说他们倒霉。 严云启把十三个人的名单报告给严云泽知道。两人达成协议,严云启尽快救出宁无心,严云泽暂且按兵不动。两人心中都明白的很,四刃这一次,只怕是要杀了人,玩坏严云启之后拍拍屁股走人。现在若不杀那十三人,将来四刃逃脱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他们决定赌一赌。 十一月底,朝中的十三个官员便陆陆续续接到了皇上的密旨,让他们在十二月初五寅时到严云启暂住的府邸,随他去一个地方。 十三人纷纷谢恩领旨,不知所以,心中不免惴惴不安,不必细说。 ———————————————————————————————————————— 十二月初四的晚上,天空飘起了细雪。严云启望着窗外的落白,整晚无法入睡,在慎言的陪伴下在等待寅时的到来。 时候差不多了,该来的人陆陆续续的鱼贯而来。 首先到来的,是当日李家命案的李少言和李默言。慎言虽然已经变了妆,熟悉的人却还认得出。三人一见面,少言脸色尴尬,慎言神情平静,默言不发一语,却十分有默契的都装作不认识。 接着来的,是左右拾遗和亲勋翊卫校尉。右拾遗冯璨是科举出身,家境略微贫寒。左拾遗孙毅和校尉林文敬却是世家子弟。虽说贫富不同,冯璨和孙毅却都谦恭有礼,唯有林文敬的神色之间有些倨傲。 再出现的,是北渊侯的嫡亲儿子魏青池和南虏将军的庶子万政,在朝中有官职。这些日子以来太后一党尽灭,北渊侯和南虏将军身为皇帝的重臣,身价水涨船高,连他们的儿子也不例外。 接下来的,是朝中的四个武将。其中彭兆和刘绘是按照军功提拔上来的,杨儒和冯柏是名将后代。冯柏,就是冯敏之的庶生儿子,当今皇后的同父异母亲弟。 接近寅时,第十二个人才姗姗来迟。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严云泽和严云启的弟弟,八皇子严云治。当年太后为独揽大权,不知坑害了多少皇子。先皇留下来的子嗣,只剩下五个。其他皇子都被遣往封地,唯有严云治常年身体有些不适,一直卧病在床。太后觉得他威胁不大,这才让他留在京城。 严云治向严云启连声道歉:“今早起床咳嗽了好一阵,是以来的迟了。” 严云启摆摆手,心中有些愧疚:“寅时未到,算不得迟。” 十四个人继续等着,最后一个敬德侯却迟迟未到。敬德侯为前敬德侯的独子,这两年才世袭的父亲传下来的侯位,为人骄纵纨绔,在朝中的名声非常不好。 不久,打梆子的声音传来,严云启和慎言对看一下,心中暗叫不妙。 还是那句老话。敢不遵从圣旨,不是不怕死,就是已经死了。 第54章 【案件六】诡异院子 时间已经不早,严云启和众人寒暄了几句,也不说明原因,在模棱两可的情况下把十二个人送上了马车。这十二个人能在官场上混,都不是等闲人物,平时做事也算不上清白无辜,此时心中都疑虑万分,却摸不清楚严云启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按照严云泽的吩咐,这次的行程谁也不许带下人和护卫,是以虽然人数不少,却也只用了四辆马车,晃晃悠悠在风雪中来到京城郊外的破庙前。 天还是黑漆漆的,众人下了马车,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们接过马夫递过来的灯,在雪地里目送着四辆马车离去。 严云启道:“大家进庙中等着吧。” 十二人之中严云治地位最高,他不问话,谁也不敢发问。他们面面相觑一会儿,见严云治低着头不说话,只好跟在后面。 一到庙中,他们便感觉一阵奇异的香味传来。 接着,“扑通”“扑通”十数声,所有的人浑身松软,倒在地上。 昏迷之前,严云启听着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心中暗骂:连送我们去大宅子的路线都要如此小心,叫他等下如何求救?! ———————————————————————————————————————— 意识渐渐恢复,严云启缓慢地睁开眼睛,立刻觉得浑身冰冷。 天色有些昏暗,雪也已经停了,他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连忙支撑着身体离开冰冷的地面,晕眩中晃了晃头,眼前的景物清晰起来。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个人,严云启看了一下,心中一黯。那十二个人都在,偏偏就是慎言不见了。他连忙往四处一望,只见他们身处在一间极大的宅子之中,四周都是极高的墙。 众人陆续转醒,一个一个都坐在地上,有些神志不清。 骑都尉杨儒继严云启之后第二个醒来,有些发愣:“这是哪里?” 众人感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一个一个站了起来,齐刷刷地看着严云启,几个耐不住性子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 严云启微微趸眉:“本王领了皇命,带各位大人去城郊破庙,却也不知道竟然会被人迷昏,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句话里,一句假话也没有,但是也没说真话。 他心中对现在的情况早有预料。众人发现事情不对,必定会怪罪于他。一旦自己和大家的矛盾激化,自己会命在旦夕。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四刃必然喜闻乐见。 所以,他暂时不能说真话,能拖一天就是一天。 严云启看着最后一个严云治也站了起来,道:“此处必有玄机。大家最好不要分开太远,一起四处看看。” 此话在情在理,众人连忙应允,在偌大的院子里四处查探起来。 院子看起来很大,是因为远处是一大片湖泊和荒废的园林。冬日的湖泊面上结了冰,树枝稀稀落落,湖泊和园林的尽头是灰色的高墙。 院墙很高,即使是身俱轻功的人也很难跃上去。连严云启在内的十三人中,有七个人是武将,但是功夫也不算太强。 大家围着院子把能走的地方走了走了一圈,惊异地发现:这个院子,没有大门。 竟然没有大门。 这说明了什么? 校尉林文敬的脸色不郁起来:“这么说,我们是被困在这里了?” 北渊侯嫡子魏青池道:“没有门的院子,怎么看都像是建起来关人的,倒像是牢房。” 此话一出,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些许不安的神色来。 右拾遗道冯璨第一个有些着慌:“这可该如何是好……” 李少言看着众人,连忙道:“皇上自有皇上的道理。大家既来之,则安之,这外面太冷,不如进去里院瞧瞧。” 一提到皇上,众人自然不敢再说话。冯敏之的儿子冯柏忙道:“皇上圣明。” 严云启点点头,带着众人向里院走去。 里院倒也不太大,分隔成三个小院。正中间的小院里,有一个正厅,一个吃饭的偏厅,一个厨房,还有一个茅厕。正中间的小院的左右各有一个门,分别连着东小院和西小院。 无论怎么说,这样的格局都实在是奇怪无比。 众人鱼贯进入到正厅中,只见其他摆设倒还十分普通,却立刻被大圆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十几个小人吸引了目光。 小人大约手掌大小,用草编制,全都长得一模一样,头部可以转动。小人正面面带笑容,背面却是一副愁容,看起来十分诡异。 每一个小人的身上,都写了一个名字。 从左到右的十三个小人上,依次写着十三个名字,以官阶从小到大排列,依次是:冯璨,孙毅,彭兆,刘绘,林文敬,万政,杨儒,李默言,冯柏,李少言,魏青池,严云治,严云启。 但是,在严云启的右面,还有一个小人。那小人的身上写了几个字:“神秘好客的主人”。 中镇将刘绘指着最右面的小人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文敬立刻烦躁道:“难道这里除了我们,还有第十四个人?什么主人?” 孙毅道:“不会吧,有主人为什么不出来相见?” 严云启心中惊异,脸色却平静,安抚众人:“先不必担心,静观其变。” 严云治指着魏青池的小人和自己的小人之间的空位:“按官阶来说,这里应该是敬德侯的位置。怎么没有小人?” 严云启看着那个空位,心中早已经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众人还未答话,彭兆弯下腰把什么东西捡了起来:“这是什么?” 严云启眼睛一眯,立刻走到他身旁,把小人拿在自己手里。那个小人已经被割得乱七八糟,头部被割得几乎断裂,脸上和胸部有多出刀痕,连里面的草都被翻了出来。 小人的胸前的字,依稀可见一个不太完整的“赵”字(敬德侯名为赵璟)。 严云启立刻暗呼糟糕。 他的心中有些沉重起来,吩咐道:“大家……赶快四处帮忙找找。” 众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是遇到这样诡异的场景也是第一次,特别是冯璨和孙毅,本身是文官,胆子也比其他人小一些,脸上已经有点慌乱。 孙毅:“不知……王爷要找什么?” 少言看他一眼,脸色也有点沉重:“找尸体。” 孙毅:“……” 严云启简单吩咐一下,几个人留在中间院子里翻,其他人分头向东西小院查探起来。 过不了几时,东小院里传出来呼喊:“王爷,请过来一看!” 严云启连忙带着几人向东院而去。 东院有一排小屋,格局和外部也是十分怪异,让严云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呼叫声是从最角落的一间小屋发出的,严云启带着几人,连忙疾步走进去。 一进屋,他便被里面的装饰震得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整间屋子的装饰全部都是纯白,十几个纸人摆在一边,白色的缎子从梁上垂落下来,俨然一副祭奠的样子。 房间的正中,摆了十四口棺木。 严云泽慢慢走着。每口棺木上,刻了一个名字。 他们十四个人的名字。 其中一口棺木被打开,里面满是鲜血。严云启上前查看,只见里面有一具尸体,脸上和胸腹已经被割得惨不忍睹,形状简直和被割坏的小人差不了多少。棺木上刻着的字,果然是“赵璟”。 在场的人都默然无声,心里都被现在的诡异场景震慑地有点说不出话来。 严云启仔细地检查着尸体。现在无法查得很细,但是根据他的经验,这个人死了大概不到一天,身材和依稀残留的相貌的确和赵璟相似。 现在时间已经是下午,接近傍晚,这样说来,赵璟的死亡时间大约是昨夜,很有可能就是在赶去严云启王府的路上被杀害的。这就怪不得他不能赶来。 尸体的旁边,还摆着一封信。 严云启连忙把信拿起,只见信封上写着“和王亲启”。 他小心地把信封打开。 【王爷可还满意在下送给王爷的礼物?游戏已经开始,在下真是迫不及待。请王爷务必把那剩下的十四个小人保管好,不要动他们的位置。想知道下一个是谁死的话,就要好好注意它们。各位晚上睡觉的房间,在下已经提王爷安排好了。在下还给了王爷一些提示和要求,请王爷照着在下的要求做。款待不周之处,还请王爷担待。】下面的几张纸,竟然是宅子的地形图,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和晚上睡觉时对房间的分配。 严云启把信收起来,心中根本无法平静,脸上却是一副镇定的样子:“把敬德侯的棺木盖起来吧。” 众人十分有默契的不作声,把棺木盖好,随之鱼贯来到门外。 接着,众人有的低着头,胆小的眼睛已经开始泛红,有的紧紧盯着严云启。 看着众人已经开始忍受不了的脸色,严云启觉得他现在必须要做些什么事情了。 李默言看着严云启,终于发话:“王爷,这个架势,连棺材都给我们准备好了,我们是出不去了吧。” 第55章 【案件六】稻草小人 严云启道在心中思索一阵:“皇命难违,大家既然已经来到此地,就要想办法生存下去。若是违抗皇命,也是死路一条。这个宅子就这么大,凶手就算躲,能够躲到哪里?大家需稍安勿躁,尽力配合我破案。” 他说的这些话在情在理。 按照严云泽本来的意思,就是直接杀了这些人了事,除却后患。现在这种环境,他的首要目的是保证念之的安全,这些人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自生自灭。 少言和默言都见过严云启的本事,当下低下头来,默不作声。他们已经听明白了严云启话里的意思,顿时觉得形势十分严峻。 林文敬却沉不住气骂起来:“虽说是皇命,我们也是由王爷带去破庙的,现在竟然是这种情况,不知王爷要怎么和我们的父亲交代?” 南掳将军的庶子万政道:“林贤弟休得胡言。王爷是断狱神手,金贵之身,也是奉皇命行事,必然有不可说的苦衷。我等理当配合才是。” 严云治也道:“事已至此,大家还当同心协力。” 自己势单力薄,林文敬冷哼一声,不便再言。 严云启看看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我看东西小院有很多单独的小间,大家不如一人一间房,暂时住下。” 他怀中的那封信里有四刃安排好的房间,东院七间卧房,西院七间卧房。他们现在一共有十三个人,还多一间空房。 他知道四刃就在这十二人当中,况且念之还不知在哪里。在没有确认四刃是谁,没把宁无心救出之前,他不敢不听四刃的安排。 于是,严云启做了一些简短的安排。这个分配,竟然还算十分有道理。东院安排了三个文官,四个武将;西院则安排了三个文官,三个武将。 众人听了安排,没有太大的异议。 (请大家看“读者有话说”的房间分配图。) 正要分头去自己的房间整理,李少言道:“大家饿了一天了,都还没吃饭,不如先做一顿饭出来,总是要过日子的。” 众人面面相觑。大多数人都是世家子弟,在家里有下人服侍,谁懂得做饭? 刘绘忙道:“卑职会做饭,不如就由卑职去做吧。” 严云启点头应允:“半个时辰后,大家到偏厅一起用饭。”他又对刘绘道:“你做饭可还需要帮助?” 刘绘道:“刚才我已经去了厨房一次,倒也应有尽有。暂时不需帮忙。” 李默言道:“等下我去帮你。” 事情吩咐得差不多,天色也已经黑沉,众人纷纷走去自己的房间打理休息一下。刘绘则留在中间小院子里的厨房,准备饭食:“卑职先去烧些水,让众位大人解解渴。” 严云启看着众人散了,来不及回自己的房间,随即朝正厅走去。 房间里已经有些黑暗,严云启点上蜡烛,随即拿起左边第四个小人。根据四刃的信上所说,下一个案子,他已经留了一个信息,就在从左边起的第四个小人身上。 他拿起小人,心中已经有微微的不安。 那第四个人,就是刘绘。 他接着烛光仔细看着小人,只见左肩上的确有一个小布条露出来。他把小布条拉出,那小布条的一端还是紧紧缝在小人身上,上面写了八字蝇头小字。 光线还是太暗,严云启无法,只好又点起一个烛台,亮度顿时变强了一些。 他把小人拿着靠近两个烛台,终于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那八个字。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接着,他手里的小人燃烧了起来。 严云启心中大惊,连忙把小人扔在地上,自己手上已经被烧起了几个大泡。 小人没有碰到火,为什么会突然燃烧? 他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心中一片慌乱。 他已经知道刘绘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忍着疼痛,“呼啦”一下子打开门,接着,院子里的厨房发生了一声爆炸般的巨响,整个厨房陷入一片熊熊烈火之中。 正在走向厨房的李默言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他完全预料不到的情况。他和严云启对视一下,后者的表情已经十分凝重。 其他人听到巨响,也陆陆续续跑来这个院子,满脸的震惊。 黑夜里火光冲天,映着大家的脸,给人说不出的恐怖之感。 严云启眯着眼睛,心中不禁有些难受气馁。四刃的计划又成功了一次,他却还一点线索也没有。 刘绘必定已经被烧死了。 十三个人里,剩下的只有十一个。 —————————————— 整理一下。 剩下的十一个人(官职由低到高): 右拾遗冯璨(科举出身,文) 左拾遗孙毅(世家子弟,文) 上府别将彭兆(战功出身,武) 亲勋翊卫校尉林文敬(世家子弟,武) 太史少监万政(南掳将军庶子,文) 上骑都尉杨儒(名将后代,武) 轻骑都尉李默言(名将后代,武) 宜威将军冯柏(冯敏之之子,皇后亲弟,武) 太常少卿李少言(名将后代,文) 上轻车都尉魏青池(北渊侯嫡长子,武) 八王爷严云治(文) 死去的二人(官职由低到高): 中镇将刘绘(战功出身,武) 敬德侯赵璟(世袭,文) ———————————————————————————————————————— 厨房被炸,大家从湖里取水,花了半个时辰才把火扑灭,从烧焦的小屋里捡出刘绘的断肢残臂,全都已经被烧焦,根本看不出本来的形貌。 把刘绘的尸体放在他的棺木之中后,全部的人都陷入一片压抑之中。 厨房连同里面的食材都全部被炸毁,幸而在西屋的院子里还有一个小厨房,里面也放了一些食材。这次大家不敢大意,把厨房仔仔细细检查了一边,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让几个人在里面商量着做了一顿饭。 食材倒也多的很,有菜也有肉。大家经过了一天的饥饿和担惊受怕,虽然饭菜不甚美味,也是几乎疯抢着把桌上的食物吃完了。 总算吃饱喝足,大家开始纷纷发表意见。 林文敬首先发难:“刚才卑职看到王爷把一封信藏在怀中,卑职想知道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如此一个一个死人,我等性命危在旦夕,卑职有权利知道!” 这一次,众人反驳他的倒也少了很多,杨儒也道:“王爷不如让我等知道全部的事情。皇上叫我们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冯柏道:“我等的性命都是皇上的,就算立刻死了也不足惜。只不过现在这个样子,竟然像是要折磨人的意思,不知到底是什么目的?” 严云启闭口不答。那封信,刚才他一看事情不好,早已经丢进火里烧毁了,现在已经没有了证据。这些人若是知道了他的真正意图,早晚会群起把自己杀了。 自己若是死了,就是什么都输了。他若死了,这里的十几个人也绝对活不了,四刃大获全胜。而且,在死之前,四刃只怕还会在他眼前亲手杀死宁无心给他看。 这个险,自己不能冒。无论如何,他都要挺到把四刃揪出来。 严云启道:“本王也不知道皇上的用意。那封信,乃是凶手给我的一封信。他说,他要和我们玩一个杀人游戏。你们看这两起案子,看出了什么?” 李少言道:“稻草小人的死状,似乎和尸体的死状一样。” “没错,”严云启道,“凶手极为嚣张,杀人之前,必定要先做预告。大家要时刻注意稻草小人的情况。” 严云治道:“凶手是谁?难道就是那个‘神秘好客的主人’?他又藏在那里?” 严云启道:“难说。凶手……也有可能就在我们当中。” 他不想把话说死。作为一个事先不知情的人,他不应该知道凶手就在这十一个人之中的事情。 众人一片静默。 李默言道:“这样,是谁也信不过了。” 孙毅看着众人,小声道:“大家看过了自己房间的门了吗?” 众人一起看向他:“?” “没看?” 孙毅道有点怔愣,“那个门,锁不上。从里面没法上锁,只能从外面上锁。” 几个人立刻像炸了锅一样地跳了起来。 刚才他们在房间里还没有一会儿,就听到爆炸声了,接着就是出来救火,自己的房间还都没有好好仔细地看。 林文敬怒叫道:“锁不上?那不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要任人宰割?” 严云启忙道:“先别慌,大家先各自回自己的房间看看,看看能不能上锁,再做定处。”又嘱咐道:“几个人一起走,别落单。” 众人应允,连忙跑回自己的房间查看。 严云启也随着众人来到自己的房中。他一进去,就感觉整个房间十分怪异。房间不太大,除了一张床,没有家具。窗户面朝着院里的湖,窗户不大,几根铁棍当成窗棱,简直和牢房的感觉差不多。 而且,那个门,真的无法从里面上锁。外面倒是有一个锁,上面还插着钥匙。 严云启皱起眉头,这样下去,难道要人轮流巡夜守夜?那又如何保证巡夜的人不会杀人呢? 众人又来到中间院子的正厅,气氛越发压抑沉闷,却带着一股焦燥。 魏青池道:“敌在暗,我在明。晚上睡觉若是不能锁门,实在让人不放心。” 彭兆道:“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别的什么都没有,连把门堵住都不行。到底该怎么办?” 李少言道:“实在不行,只能安排人晚上轮流巡夜。” 林文敬道:“谁能保证巡夜者的安全?而且,万一就是巡夜的人杀人怎么办?” 冯璨道:“要是大家在一起睡?” 冯柏立刻道:“现在谁也信不过,你敢和人一起睡?!” 众人纷纷发言,讨论不断,却决定不下来。 万政向严云启问道:“王爷怎么说?” 严云启正在拿着烛台仔细观察正厅的结构,心中沉重不已。他已经有了一个办法,却觉得若是真的用了这个办法,就会正中四刃下怀。 四刃这个宅子,所有人的卧室不能锁门,就是为了逼着严云启想到这个办法。 他此刻的心中,觉得四刃已经制造出了一张大网,把自己罩了起来,怎么逃也逃不出。但是,他若是不用这个办法,只怕这些人死得更快。 他在众人的安静中走回圆桌坐着,手指轻轻拨弄着最后一个稻草小人,低头道:“有一个办法,能够让大家睡得安心一点。” 众人一齐望向他,等着他继续。 严云启道:“这个正厅之中,有一个小小的房间,一个人呆在里面没问题。这个小小的房间,可以从里面上锁。” 第56章 【案件六】猜个谜吧 众人立刻议论起来。几个人也举着灯烛去查看正厅的小房间。 杨儒道:“王爷的意思是,每天晚上有一个人守夜,将所有人的房间锁好之后,自己再躲到正厅这个小屋里过夜?” 严云启道:“对。” 冯柏道:“可是凶手自己也必定有另一套钥匙吧?” 杨儒道:“那些被锁住的人,必定没有办法出去杀人,这个起码可以肯定。” 李少言道:“也就是说,如果晚上还是死人了,就说明守夜的人就是凶手,或者凶手不在我们当中,隐藏在这个宅子的某处。” 严云启道:“基本可以这样确定。” 林文敬烦躁道:“说来说去,还是不能保证安全。” 众人默不作声。现在这种谁都信不过的情况下,有什么办法可以保证安全呢? 严云治道:“这个办法,现在看来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李默言点头。 魏青池道:“那应该由谁来守夜?” 冯璨道:“不如由和王爷来守夜?” 林文敬立刻道:“事到如今,卑职不想隐瞒。这里最信不过的人,只怕就是王爷。王爷带我们来到这个地方,却又多方隐瞒。卑职甚至觉得,王爷才是真正的……” 李少言连忙斥责道:“如今谁是凶手尚不明显,大家不可自乱阵脚!” 严云启静默一会儿:“如此说来,还是轮流守夜为妙。” 现在的情况,他其实连默言和少言也信不太过,除了轮流,没有别的办法。 此话一出,众人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林文敬立刻道:“我愿今夜当值。” 严云启忍不住在心中厌恶起这个林文敬来:守夜的人可以把房间反锁,的确是最安全的人。大家其实谁都想要这个职务,却没有像他一样厚脸皮的。 李少言道:“今天当值,明天就要换人。林校尉可明了?” 林文敬点头:“自然。” 严云启道:“如此,今夜就由林校尉当值吧。” 众人终于商议已定。 经过了一天的紧张和辛苦,大家都已经困乏不堪,纷纷告辞之后,便回到各自房中。 严云启兀自看着那些稻草小人好一会儿,也举着烛台回到房中。他将床边的壁炉点上火,把窗户关好,也等着林文敬来锁门。 过了一会儿,门外果然传来脚步声。 严云启道:“林校尉今夜好好休息。” 林文敬道:“谢王爷关心。”他不敢再多说话,语气里却有明显的不满。 严云启微微摇头,觉得这个林文敬在家里只怕是个骄纵惯了的公子哥,却也不想和他计较。等门被锁好,脚步声渐渐远离之后,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细细回想了一遍。 赵璟和刘绘的死,都是事先安排,没有什么想不透的地方,也无法指出四刃是谁。厉害的是,四刃这个人,对这些人都做了极好的研究,知道每一个人的背景甚至是习惯。所以,这次的案件,是他根据这些人的特征设计的。 正在思考今天的几个小细节,严云启突然觉得肚子痛了起来,也有作呕的感觉。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却也开始着急。厕所在外面,自己却被锁了起来,难道在房间里处理吗? 刚要下床,他听到周围几个房间的门被狠命地敲了起来,伴随着几个人吵嚷的声音。 “肚子痛!要去茅厕!” “林校尉!开门!” “在不在?!” 严云启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大家都肚子痛了?这样绝对不是凑巧,一定是有人设计。到底又要发生什么事情? 过了很久,周围的喊声已经变成叫骂,才有人的脚步声匆匆赶来。接着,门被一个一个打开了。 众人来不及说话,急忙跑向茅厕,乱成一团。东院那边也似乎乱糟糟的,怕是也都出了一样的状况。 林文敬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妈的!今晚到底吃了什么!” 严云启官阶最大,其他人不敢跟他抢,第一个进入茅厕解决问题。他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有点虚脱,头上冒着冷汗,身体忽冷忽热,想呕吐的感觉还是停不下来。他可以确认,今夜必定是吃的东西出问题了,而且似乎问题还十分严重。 他来到东院,想查看那边的情况如何,发现也实在好不了多少。大家一个一个都站不太稳,捂着肚子,在茅厕前面排站。 众人商议之下,觉得今夜实在不能再把门上锁了,不管情况如何,先混过此夜再说。 于是,这一晚,宅子里热闹无比,大家纷纷跑茅厕,场面十分混乱。 ————————————————————————————————————————— 劳累辛苦了一整夜,严云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觉得头晕脑胀,也发起了高烧。他心中暗叫不好,却担心凶手趁昨夜的混乱再次出手,只得硬挺着来到中间院子的正厅。 一来到这里,他便看到万政,冯柏和魏青池三个人在正屋里坐着,正在激烈地讨论事情,气色竟然也还很好。三人一见严云启来,连忙站起身。 严云启苦笑道:“三位大人感觉如何?” 万政道:“多谢王爷挂心,卑职等无事。” 魏青池道:“我们三个人都没有事,倒是其他人都病了。我们今天早上讨论了半天,觉得定然是厨房里的牛肉出问题了。” “哦?” 冯柏忙道:“卑职等都不吃牛肉。” 严云启心中“咯噔”一下。这个一定又是四刃故意而为之,但是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魏青池又道:“今天早上,卑职等来到此处,发现了这个……” 他把手里的稻草小人交给严云启,只见那稻草人的头颅已经被切下找不到,胸前写着“孙毅”两个字。 严云启心中暗叫不好。昨夜十分混乱,大家的身体又不好,实在没有办法注意到所有的人。他早有预感会出事,果然成真。 他忙道:“孙毅……人还在不在?” 冯柏道:“不在房间里。” 严云启连忙站起来:“我们快些去找找。”说着,他的身体晃了一下,头晕脑胀地有点站不稳。 魏青池扶着他:“王爷还是先回房间休息。我们四处寻找之后,再去向王爷禀报。” 严云启心中着急,却也别无他法,想了一会儿,只得道:“好。我先回屋躺着。”又问道:“其他人的情况,不知如何?” 万政道:“和王爷差不多,症状都一样。只是冯璨说了一点奇特的情况。” 严云启:“哦?何事?” 冯柏道:“他说,昨夜他旁边那一间空屋有声响。” 严云启皱眉:“昨夜乱糟糟的,就算有些声响也不足为奇。” 冯柏道:“不是。那些声响是东屋的门被锁之后出现的。那个时候,他的肚子还没开始疼。因为他对面就是停了尸体的房间,当时他怕得很,就怕有鬼魂什么的。但是过了一小会儿,那声音就停了。” 严云启挑眉:“那是东屋的房间都锁了,林文敬离开之后,他旁边的空房有了声音?” 万政点头:“冯璨是这么说的。” 魏青池道:“这样看来,只怕这宅子里真有其他人在行凶。那个所谓的‘神秘好客的主人’,就是凶手吧?” 严云启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他道:“众位大人先去找找孙毅,这件事情以后再说。” 三人连忙领命去了。 严云启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心里十分压抑。孙毅只怕已经死了,自己还是没有线索。四刃已经胜了三次。 那个空房间里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有人在?还是…… 还有,那个稻草小人的头怎么不见了? 他回到房间,躺到床上,越发觉得头痛和体寒难以忍受,也无法正常思考。他重新把壁炉上的火点起,盖上被子打起哆嗦来。 不知过了多久,严云启被人推着,恍惚中睁开眼睛,只见自己的屋里已经站了三个人。 冯柏道:“启禀王爷,卑职等本来不敢打搅王爷休息,只不过……” 严云启挣扎着坐起来,打断他:“孙毅找到了?” 魏青池道:“在林中一棵树下找到了。” 严云启:“怎么样?” 三人互相看了一下,万政道:“卑职等不敢随意乱动身体。不如王爷亲自去看看得好。” 严云启连忙站起来,身体还是有些摇摇晃晃:“去看看!” 万政搀扶着严云启出了里院,慢慢地走了很久,终于来到树林里。严云启立刻看到一具没了头的身体正在靠着树干躺着,身上地上鲜血一片。 他快步走上前去,仔细地检查着尸体:“身材,肤色都和孙毅吻合。从出血情况来看,孙毅就是被凶手靠在这棵树上,把他的头剁了去的。” 他指着断掉的脖子上方,树上的痕迹:“应该是昏迷不醒的时候,被人活活砍掉了头。” 其他三人默然不语。 魏青池道:“昨晚所有人的行踪都不能确定,各个房间的门也没有锁。谁都有嫌疑,还有那个‘主人’,嫌疑也不能排除。” 严云启从尸体的手中抽出一张布条,简单阅读一下,脑子里嗡嗡作响。 【王爷查案查得如何?孙毅的头哪里去了,王爷知道吗?不如这样,我和王爷猜个谜。要是王爷在明日午时之前能解了这个谜,找到孙毅的头,我就送王爷一份好礼。要是王爷解不了这个谜,我就只能送王爷一份王爷不太喜欢的礼物了。预祝王爷成功!】【谜面:四角八头,三八二八。】严云启把布条藏了起来,胸口起伏着起身。他的心中已经对四刃恼怒到了极点。要是他猜不出来,念之难道会出事? 第57章 【案件六】一夜之间 一整天都昏昏沉沉,众人还是靠魏青池、万政和冯柏三人熬了清粥才勉强填饱了肚子,个个叫苦连天。林文敬骂骂咧咧了一整天,到晚上都不消停,直到喝完了入夜的清粥,大家才犯起困来。 三个人和严云启商议,大家虽然已经不用再跑茅厕了,但是身体还是虚弱得很。为了避免孙毅这样的事件再次发生,今夜必须要给每一个人的房间上锁。 严云启昏昏沉沉想了一整天,也没能把谜语解出来。他也在暗自焦急,入了夜却又困得难以睁开眼睛,只好暂时作罢。 一整夜都睡得很好,早上天色大亮的时候,严云启睁开眼睛,觉得身上的烧已经褪了一大半。他甩甩头,穿好衣服,决定今天一定要把谜题解了,再仔细调查一下孙毅的尸体和房间,看能不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把房间门轻轻一推,发现已经解锁了,随即出了门,路过彭兆的房间时,却猛地一惊。 房间的地上躺了一个人的尸体,头却又不见了,遍地都是鲜血。那人的身材、肤色和衣服穿着,分明就是彭兆。 严云启连忙蹲下来检查彭兆的尸身。他的胸前被刺了一刀,应该是被刺死之后砍头。从流出的血液来看,彭兆就是在这个房间里被砍掉头颅的。 他再一次查看彭兆手中是否有其他的东西。这一次却没有任何发现。 严云启皱了皱眉头,疾步来到中间院子的正厅。 大多数人已经醒来,此刻都已经聚在了这里,脸色却十分凝重。几个人站起来向他示意,其他人却不说话。林文敬正在烦躁地踱来踱去,一看到严云启来,顿时冷哼一声。 严云启立刻看向桌上的稻草小人,心里开始默数。 他闭上眼睛。一晚上,竟然少了两个稻草小人。 严云启调整一下呼吸,沉着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严云治道:“皇兄想必已经看到了彭兆的尸体?” 严云启点头:“昨夜谁守夜?” 万政给他让了座,道:“今夜上半夜的时候,本来我在守夜,把所有的门都锁好了才去正厅的小屋睡的觉。临进屋之前,我也检查了桌上的稻草小人,并没有异状。没想到,半夜的时候,我突然想拉肚子。一出小房间门,我便习惯性地看向桌子,发现彭兆的稻草小人竟然断成两截,倒在桌上。” 严云启:“之前你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万政:“没有。昨夜不知道怎么了,睡得特别好。要不是半夜肚子疼得厉害,也起不来。然后,我连忙先去上了茅厕,又赶紧到彭兆的房中查探,却发现房门大开,彭兆的尸体在里面,头却不见了。” 严云启:“……” 万政:“我心里十分着急,自然也很害怕。所有门的钥匙一直在我手上,我的门又一直反锁着,那肯定是这个宅子里另外有人啊。我赶紧叫醒了魏都尉和冯将军,商量该怎么办。他们说半夜三更的,就算叫大家起来也办法找人头。于是,我们在门外,透过门上的小洞看了一下其他人的房间,确定别人没什么事情之后,冯将军便重新把我和魏都尉的房间锁好,我们继续去睡了觉。” 严云启皱眉:“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还睡得着觉?” 魏青池道:“昨夜不知怎么回事,实在是太困。” 冯柏点头:“我们本来想守在外面等的,却实在耐不住困倦,只好去睡了觉。” 严云启:“后来呢?” 冯柏道:“我进正厅小屋睡觉之前,也把桌上的稻草小人再次查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没想今天早上我醒来之后,再一次查看桌上稻草小人的时候,杨儒的小人也断成了两截。我心里极为惊讶,连忙跑去看杨都尉的房间,当时就愣住了。这么说来,这个宅子里有另外的人在作案,毫无怀疑。” 严云启的脸色十分难看。彭兆死了,杨儒也死了,而且是在不同的人守夜的时候死的。照他们所说的情况,万政和魏青池都不可能是杀人凶手,而其他的人都被锁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可能作案。难道这个宅子里真有别人作案? 这和他一开始调查的不相符!四刃分明就在他一开始调查的十三个人当中! 严云启道:“你们已经查看过杨儒的房间了?” 众人叹了一口气,纷纷点头。 严云启不再说话,三步并作两步,疾步向东院里杨儒房间走去。其他人随即跟在后面。 刚到门口,严云启就被里面的景象震了一下。 杨儒的房间到处被泼洒了献血,墙上,地上,被子上,窗户上,到处都是。就算不用看稻草小人,他也明白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来不及想别的,严云启道:“赶快去找尸体!” 众人赶紧行动起来,唯有林文敬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带我们到这种地方来,根本就是让我们送命!这个宅子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我看根本就是和王爷一伙的!” 严云启只能当作充耳不闻。他还有相当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个谜面解不出来,他实在害怕宁无心会出什么差错。 李默言道:“王爷去哪里?” 严云启道:“我要回屋思考一些东西……” 李默言也有了一些不郁之色:“现在这种时候,王爷应当和我们一同寻找失踪的人才好。” 严云启看着他,却不能说出原因,只好继续搪塞:“你们先找,我随后就来。” 李默言:“……” 严云启不管李默言异样的目光,回到自己房间,静心思考起来。 【四角八头,三八二八。】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个物件?一个地方?一个字? 他在手中画着,什么东西有四个角,八个头?这诡异的三八二八又是什么意思?完全不知道要猜什么,该怎么猜? 思索了许久还没有结果,门口却传来躁动声,伴随着林文敬的骂骂咧咧:“今天一定要让王爷解释个清清楚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云启皱眉,立刻从床上站起来,来到门外,只见不少人已经聚在外面。 魏青池道:“王爷,我们在同样的树下发现了杨儒的尸体,同样也是没有头颅。本来想请王爷去查看的,林校尉却执意要检查尸体,并且在尸体手中发现了这个布条。” 林文敬嚷道:“请王爷解释一下,你跟这个宅子的主人有什么关系!” 严云启接过布条,只见上面写到: 【王爷的案子破得如何?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在下觉得,有意思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呢。王爷的谜题解开了吗?午时解不开,在下要送王爷厚礼了。】万政也道:“请王爷解释一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王爷和凶手认识?” 冯柏道:“王爷不能怪我等怀疑,实在是这布条上的信息太过让人震惊。王爷还知道些什么,还请告知我等。” 严云启敛着眉头,不发一言。他不是不想说,但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而且,一旦他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这些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追问到底。 重要的是,现在的他,实在是没有时间。 离午时只剩下差不多一个时辰,他必须把谜底揭开,才能阻止任何伤害宁无心的事情发生。 严云启冷漠道:“在下现在有一件急事要处理。等过了午时,一定把在下知道的全部都告诉大家。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 林文敬立刻道:“不行!谁知道王爷是不是在拖延时间!” 李默言、万政、魏青池同时望着严云启,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不赞许,却没有发言。 寒冷的冬日里,几个人喷出的热气都形成白色的雾。大家情绪激动,却谁也不肯退让,陷入难堪的僵局。 终于,冯璨小声打圆场道:“万一王爷真的有事情呢?” 严云治也叹了一口气:“我们就剩下这几个人了,给王爷一点时间又何妨?现在离午时不到一个时辰,就让王爷处理他要处理的事情。处理完了,再给我们一个交代也好。” 温和的语调带着暖意,顿时把僵持不下的气氛缓和了不少。众人都慢慢冷静下来。 严云启低头敛眉道:“请大家通融。” 李少言见此情景,也连忙发话:“就这一时半会了,大家等一下吧。若是我们自己乱起来,只怕真凶在暗地里高兴。” 过了良久,李默言点头:“午时。” 魏青池也让步道:“希望王爷到时给卑职等一个交代。” 林文敬哼了一声,再也不开口讲话。 ———————————————————————————————————————— 严云启坐在房间里,再一次仔细思考。三颗头颅,到底能放在什么地方?三八二八,又是什么意思?卧槽完全没有线索啊! 正在想的时候,严云治慢慢走了进来:“皇兄一直愁眉苦脸,不知道到底遇上了什么难题?” 严云启忙道:“云治,我现在有一个谜语需要解开,十分紧急。不知道你能否帮我想想?” “谜语?” “嗯。谜面是:四角八头,三八二八。” 严云治坐在床沿,微微点着头:“有点意思。” 严云启:“什么有点意思?” 严云治道:“这个格式,倒像是字谜。” “嗯?” “我以前经常和王爷玩的,王爷忘了吗?”严云治以手指在床上画了起来,“四个角为‘口’,八个头即在四个角外长出八个枝杈。三八二八……这个就有点奇怪……” 严云启:“……” 严云治喃喃道:“三八二八……三八二八不就是五八吗?” “五八?”严云启看着严云治,“五八四十。” 严云治猛地叫了起来:“我知道了。这个字上有四个‘十’字。” 严云启也肯定地点点头:“嗯。我也知道了。” 第58章 【案件六】井底遇险 一想到谜底,严云启连解释的时间也没有,风风火火地下了床,直奔正厅。 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心里也很有些烦躁。 和这些人来到这个宅子已经快要三天了,自己一直被四刃牵着鼻子跑。先是生病得起不了床,又是猜谜,连仔细检查尸体,思考案情的时间也没有。 这些人的尸体上,或多或少一定留下了一些线索。 四刃像现在这样,一直像催命似的不让自己缓口气,是为了什么? 到底有什么东西,四刃不想让自己想清楚? 如今,三具尸体的头颅都不见了。这些头颅上面可能有重要证据,就算不为宁无心,他也要找到它们,才好仔细研究。 半路上,严云启碰到少言和默言,连忙深吸一口气,恳求道:“还望大家帮忙,帮我在院子里找一个井。” 默言:“……” 少言愣道:“找井做什么?” 严云启道:“我等一下再向你们解释。” 少言:“……” 默言皱起眉,却道:“走。” 严云启连忙道谢。 除了冯璨,其他的人自然是不太愿意帮忙的。几个人在宅子里找了半天,终于听见严云治在林中叫了起来:“快过来!这里有个枯井!” 严云启等几人急忙赶了过去。 井似乎已经荒废已久,周围布满了枯枝烂叶和积雪,把井口遮盖了起来,从远处很难发现。那井口虽然掩盖得好,却似乎有最近被动过的痕迹。严云启仔细观察了一下,在地上找到零星血迹。 他把井口的积雪和枯枝拨开,向下望去,只见黝黑一片:“应该就是这里了。” 少言道:“下面有什么?” 严云启:“猜得没错的话,三个人头。” 四刃给他的谜题,如果没错的话,谜底应该就是“井”字。 李默言道:“下面太黑,需要拿个火把来,把你慢慢吊着放下去。” 严云启点点头:“多谢。” 眼看着李默言离去,严云启坐在井口,兀自有些发呆。 四刃为什么要和他玩这么一个猜谜游戏?找到了尸体的头,对自己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四刃究竟为什么要让他找到头颅?难道他真的不相信自己能解开那个谜底? 还有,宁无心在哪里? 四刃几次的威胁,似乎他随时都可以对宁无心下毒手,难道宁无心就在这个宅子之中,在四刃触手掌握之中? 另外,四刃是那剩下的八个人中的一个,还是已经藏身在宅子的某处?这些天里,四刃一直弄得自己没有时间好好调查,连这个宅子也没能仔细检查,难道就是因为他躲了起来,不想让人发现? 严云启静静地坐着,再一次向井下望去。 井的下面,究竟是什么? 冯璨向李少言道:“这个地方,前天晚上弄得我有点怕。” 李少言:“怎么了?” 冯璨道:“我那时正在等着上茅厕,但是里面有人,就着急出了院子,想找个地方解决,却看到大约就是这个地方,隐隐约约好像看到鬼火。” 鬼火? 李少言:“那怎么可能?你是被吓坏了吧。” 冯璨道:“不是。一个火把在空中悬着。那火把所到之处,引出飘来飘去的鬼火。小时候在坟地里也看过的。” 严云启仍旧有些发呆。 鬼火……吗? 正在这时,李默言拿了一捆绳子和一个火把赶来,向严云启道:“绑上腰,我把你吊下去。” 严云启看着李默言,心思却还停留在冯璨刚才的话中。 原来如此……原来是鬼火。 他突然想通了一个难点了。 李默言皱眉:“王爷?你可听见了?” 严云启连忙回神,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弄成一个包袱的样子,系在自己的身上。 严云启接过李默言手中的火把:“来吧。” 麻绳在他的腰间紧紧缠绕了好几圈,李默言又把绳子的另外一段绑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树干上,严云启坐在井口:“来吧。” 腰间的绳子放松,严云启一手执着火把,慢慢沿着井壁滑下。 井里面慢慢亮了起来。 “到底了!” 只听见井下传来一声带着回音的呼叫,李默言手中紧绷的绳子变松了。他和李少言一同向下看去,只看到井底模模糊糊的火光。 严云启感受着脚底松软的触感,觉得实在有些惊讶。井并不算太深,大约有五六个人那么深,空间却不小。奇怪的是,井底十分干枯,还铺满了干草。 他刚着地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把火把移下,果然看到脚边摆着三颗人头,在火光下惨白无比,显得异常可怖。 严云启心中道:果然就是这样了,现在把三个人头带上去即可。 他一只手擎着火把,小心不让它掉落在地面的干草上,一边把一颗头颅放入包袱之中。包袱实在太小,严云启心中想着还要至少再下来两次的时候,他的身体一转,注意到了离他几步远处的地上有一个模糊的东西。 刚才一下来,他的注意力便被地面上的人头吸引了,根本没有仔细地四处看。 严云启把火把慢慢移向地面上趴着的东西。越是靠近,他的心跳越发加快。 那个东西虽然还是看不太清楚,但是分明就是一个人。 这里,竟然有人。 是活人,还是尸体? 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里? 严云启的心中有万千个疑问。他把手上的火把移向那个人的面颊。接着,他的手僵住了。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严云启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 死的?还是活的? 他颤抖着弯下身,一只手摸上那想念了很久的俊雅面容,禁不住探了探他的鼻子,声音顿时有些哽咽:“活的……活的……” 他一只手擎着火把,一只手托起地上的人的脸,两滴眼泪滑落。 为什么? 四刃为什么把宁无心还给自己? 为什么这么好心? 他有什么意图? 正要抱他起身,宁无心的衣服上突然燃起了一个小火花。 严云启一愣。 自己的火把连碰也没有碰到宁无心,为什么他会着火? 他的脑海中转过一幕一幕的景象。 冯璨看到鬼火…… 井里铺满了干草…… 四刃把宁无心还给自己…… 严云启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发白。 四刃把宁无心摆在这里,并不是要还给他。 四刃的意思,原来竟然是这样。 他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他解谜,也根本不是为了案子。 四刃想要的,竟然是让自己亲手把宁无心杀死。 宁无心身上的火势开始蔓延。严云启慌忙解下身上的包袱,疯狂的扑打着宁无心身上的火,一边歇斯底里地狂叫了起来:“水!去取水!” 他已经完全无暇顾及上面的情况是怎么样了。 宁无心身上的火被扑灭,但是几处其他地方又重新燃烧起来。 严云启呆愣地停下,看了看手中的火把。自己手中的这个东西,才是一直造成宁无心起火的原因。自己的火把不灭,宁无心永远无法安全。 四刃的这一步,他的确没有想到。 他看看四周,地上全都是干草,完全没有让他灭火的东西。 心脏在狂跳着。 怎么办?! 没有时间再思考,严云启把手中的火把抵到了井壁上,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捂着。燃烧的火焰烧透了他的衣服,在他的皮肤上烫出“呲呲”的声响,像毒蛇一样吞噬着他的身体。 他咬着牙,直到怀里的火焰完全灭了,才摇晃着站直。 宁无心的腿上和腰上已经开始燃烧。严云启挣扎着脱下自己已经烧得破破烂烂的中衣和里衣,发狂般的扑打着宁无心身上的火焰,流着的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 “水!倒水啊!救救念之!” 上面似乎毫无反应,严云启再一次疯狂大叫了起来:“倒水啊!念之要被死了!” 绝望之中,他感觉到头上似乎被洒了一堆冰凉的东西。严云启摸着脖子上冰凉湿润的雪花,再也力气不支地,倒在地上。他摸索着,触到了身边的人冰冷的手,将它紧紧握住。 严云启仰着面,感受着落到脸上和身上的雪。 终于,水倾盆而下。 他的长发早已经松散,有几绺散落在胸前,烧入肌肤之中,与自己被烧得发烂的胸腹和衣服黏在一起,脸上却溢满了幸福的笑容。 慢慢的,井底重新没入黑暗。 第59章 【案件六】再次相遇 严云启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他是被痛醒的。 他有点艰难地睁开眼睛,立刻咬了咬牙,低咒了一声。 往下看去,腰腹之处烧烂了的肉和自己的头发衣服粘在一起,虽然已经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但是十分草率,痛楚实在是难以忍受。 接着,井底发生的事一幕一幕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严云启四处一看,发现自己身处在自己的房间里,立刻挣扎着起身。他的腰腹被轻微地挤压,马上传来一股剧痛。 他连忙停住,坐在床沿,适应了一下身体的不适。他的头上冒出了细汗,脸被疼痛折磨地有些苍白,身体哆嗦着,却还是站起来,缓慢地朝中间小院子里走去。 但是,还没有到正厅,便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几个人的声音很大,从远处就能分得很清楚。 严云启停下来,静静地聆听里面的动静。 魏青池的声音沉稳:“这个井底之人的底细我们都不清楚,实在是可疑。我们本来就一直怀疑这个宅子里有别人在,这个井底之人也实在太让人不放心了点。” 李少言连忙解释:“他是王爷以前身边的人,是个名气不小的大夫,专门帮王爷检查尸体的。” 林文敬吵闹起来:“那又如何?我们本来就已经不相信王爷,现在又有一个和他认识的人无缘无故的出现。也太凑巧了!我看他嫌疑更大!” 冯柏道:“他和那三个人头在一起,实在是让人无法释怀。一切的一切,实在是太凑巧了。” 万政道:“现在把他锁起来,心里稍微安心一些。但是厨房里吃的东西要吃完了,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林文敬又暴躁起来:“我去拷问那个什么姓宁的东西,叫他放我们出去!不说出来就打死他!” 严云启一惊,立刻在院子里朗声道:“不可!”他心中焦急万分,却不敢露出分毫,声音稳重淡然。 一听到他的声音,几个人的说话声立刻停下来,走了出来。 林文敬脸上满是怨毒:“吃的东西也快没了,王爷又忽然有友人出现。那人还和那三个人头在一起。他不是凶手是谁?” 严云启盯着几个人道:“我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凶手另有其人。” 魏青池道:“这宅子里还有另外的人?” 严云启摇头:“不是。” 冯柏道:“不是另外的人杀的,那就只有这个宁大夫有嫌疑了。昨晚的命案,除了宁大夫,其他人根本没有可能作案。” 严云启沉默不言。 林文敬又道:“王爷不知在做什么打算,恐怕是在拖延时间。皇上派我们跟着你来到这个地方,到底是打了什么主意?!” 李少言站在一旁,也道:“王爷解释一下可好?” 严云启思虑半天,还是闭口不言。 林文敬一边走,一边嚷起来:“我去拷打那个劳什子的宁大夫!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来,看他说不说!” 严云启一阵紧张,上前一步喝道:“你敢!” 说着,他的身体抖了一下。刚才的怒喝又扯动了伤口,让他的脸色一白。 魏青池冷淡道:“对待疑犯,现在除了大刑伺候,别无办法,还望王爷见谅。” 严云启看着几个人就要往东院里走,知道他们已经要狗急跳墙,胸口起伏起来:“慢着!” 刚说完,他的双肩一垂,声音有些低声下气:“各位可否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好好想想的这些天里发生的案件。若是想不出来,我自己愿意随你们处置。” 林文敬看着他,不屑道:“王爷又要拖延时间?就算王爷位高权重,在这里大家也是活命重要。吃的东西已经不多了,难道大家要在这里饿死?!” 冯柏道:“宁大夫的确是唯一有可能作案的人。现在虽然没有衙门,但是按照舜国律例,可以对疑犯大刑伺候。” 万政道:“林校尉刚才的话虽然有点重,但是就算真的把宁大夫的手指剁下来,也不是没有典律可循。” 严云启道:“真凶仍然在逍遥法外,就算把宁大夫和我都杀了,各位就一定能出得去?若是宁大夫和我都死了,真凶还没死,谁来帮你们破案?谁又能保你们出去?” 几个人看着他,脸色逐渐阴沉。 终于,李默言道:“食物就剩下三天的量了。就给王爷三天时间。三天还查不出来,大家一起等死吧。” 严云启感激地看了李默言一眼。 魏青池道:“三天太长了。一天。一天还查不出来,我们就要开始拷问宁大夫了。” 李少言叹了一口气。 严云启有些发呆。 他这时才终于明白,四刃的威胁究竟是什么意思。四刃明明威胁他,三日之内不破案,他就会把宁无心身上的部位一点一点割下来送给他。他来到这个房子里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四刃要怎么把宁无心身上的部位割下来呢?现在,他终于有答案了。 李默言看着严云启,后者的眼睛眨了眨,终于脸色苍白地点头。 林文敬看着众人,终于厉声骂道:“操你娘的蛋!明日晚上若是案子还是没有着落,我把那个人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来!” ————————————————————————————————————————— 严云启缓慢地走向东院,心里一阵一阵跳得厉害。 还没走到头,他就看到最北边的屋子被锁着,安静地很。 他来到门前,从门上碗大的孔上往里看去,立刻看到了一副清瘦俊雅的容颜。那张有着绝代姿容脸上的一双清澈的眼睛,也同时望着他。 严云启闭上眼睛,稳定一下心神:“念之的身体如何?”后面还有人在看着他们,他的视线移不开,却不敢把情绪表露出来,声音淡漠无波。 两人的目光一直胶着。 过了一会儿,宁无心道:“身上有些烧伤,还不是太难以忍受。幸好是冬天,伤口不易化脓。” 严云启看着他,向身后道:“我和念之都受了伤,他是大夫,我需要他为我们清理一下伤口。” 魏青池和万政互看一眼,似乎在做决定。李默言见状,冷哼一声,从魏青池手中夺过钥匙环,上前几步,为宁无心开了锁。 门“哐啷”一声被打开,宁无心一身雪白地站着,衣服却被烧得破破烂烂,褴褛的衣衫之间露出被烧得发烂发红的伤口。 严云启的脑中立刻“嗡”的一声。 两人仍然互相看着,喉头都有些抖动,动作却丝毫不敢逾矩。 严云启慢慢地走了进去:“已经伤成这样,还说不算难以忍受?”他的声音还是十分平静淡漠,但是宁无心却能够感觉到他的心痛。 宁无心也咬着嘴唇:“你的伤口……” 严云启看着他:“不妨事。” 此时,李默言的身影恰巧把二人挡住。他低着头不看二人,小声道:“需要什么来清理伤口?” 宁无心连忙不着痕迹地擦擦眼睛:“清水,针,锋利的小刀子,蜡烛,还有这里能找到的所有的疗伤药。” “好。”李默言应着,把门随手一关,转身出去了。 严云启深吸一口气,知道其他人还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慢慢走上前,只是看着宁无心。 宁无心低下头:“云启……”他的手哆嗦着伸向严云启,却只伸到一半,便犹豫着不敢往前。接着,“啪嗒”“啪嗒”两声,手背上多了两颗水珠。 刚要缩回来擦掉泪水,一只手伸过来,把他的手握住了。那只温暖的大手在袖子里轻柔的抚摸着他的手指:“别怕。” 宁无心的眼泪又要滑下,低下头:“嗯。” 严云启拉着他慢慢地在床上坐下,声音仍然淡漠有礼:“这些月以来过得可还好?” “嗯。”宁无心在袖子下面抓着严云启的手,不舍地摩挲着,“不曾虐待我过什么,只是经常让我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没有受苦就好。”严云启微微松一口气,“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宁无心皱眉:“不可尽数。以后慢慢告诉你。” 严云启低声道:“见没见过四刃?” 宁无心摇头:“不曾。我是被一个满脸烧伤的人带来这里的。” 严云启点点头。四刃不曾在宁无心面前露面,他并不奇怪。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又被打开了,只见李默言提着一桶清水和宁无心要求的东西,将它门摆好,又把一个饭盒放在地上:“你们慢慢处理伤口吧,今晚也住在一起。我跟他们说了,你担心有人趁夜害宁大夫,所以要和他一起睡。” 严云启立刻站了起来,恳切道:“多谢。” “嗯。”李默言冷淡应声,又道,“你们好自为之,尽快破案。我要受不了这个鬼地方了。” “好。”严云启的咬肌微微发紧。 门外没有人答话,“哐啷”响了几声,门被锁好了。 严云启转头看着宁无心,两个人的喉咙都有点发紧。他慢慢跪在地上,把自己的头埋在宁无心的腿间,良久也不发出一点声音。 宁无心摸着他的头,声音哽咽:“你当时一定以为我自己跑了啊,就算没找我,也怪不得你啊。” 严云启抱着他的双腿,似乎对宁无心的话置若罔闻,直到天完全暗下来之后,还是死死抱着他不肯放开。 第60章 【案件六】倾心相告 二更,似牢房般的卧房内。 宁无心用干净的汗巾小心清理着严云启腰腹上的烧伤,忍不住道:“怎么就那么狠得下心来,拿肚皮灭火。你以为自己是什么?” 严云启心满意足地摸着宁无心的耳朵,把它揉得红红的:“你自己的伤也要处理一下。” “嗯,我的还好。”这里没有烧伤药,宁无心只好用干净的水把伤口处理干净,将腐烂的肉剔除,心中也是万分着急。他不想严云启的心情受影响,转移话题道:“当时在井底,为什么一定要灭掉火把?” 严云启沉吟了半天,道:“我以前在学堂时,喜欢搜集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一次,我在一本书里看到,将砂、木炭、石灰等和尿混合,加热时,可以得到一种白色的粉块。这种粉块,在温度很低的地方就可以燃烧。比如说,有时候夏天温度高一点,这种白色粉块也可以自发燃烧,相当厉害。” 宁无心有点茫然:“和我有什么关系?” “四刃一门心思要我亲手杀你,用一个谜语把我引到了放了人头的井里。那井里十分黑暗,我下去必然会带着火把。” 宁无心呆愣道:“他在我身上洒了这种粉末?” 严云启点点头:“没错。那些粉末遍布你全身,我的火把一靠近你,必然让那些白色粉末燃烧。” 宁无心:“……好毒。” 严云启叹口气:“他这次没有成功,我实在是侥幸。” 宁无心:“?” 严云启道:“刚要下井的时候,冯璨提醒了我一件事情。” 宁无心:“怎么提醒的?” 严云启道:“冯璨说,他前天晚上在这里附近看到了鬼火。” 宁无心:“……” “我猜想,前天晚上,四刃必然是杀完了人之后去井里丢人头。天色太暗,他不得不带着火把,却因为井周围有这样的粉末才看起来鬼火飘飘荡荡。” 宁无心点点头:“如此说来,冯璨必然没有嫌疑了。” 严云启思索道:“他的嫌疑,一开始就并不大。今天的事情一出,我更加觉得他不像是四刃。” 宁无心道:“其他人呢?” 严云启道:“四刃这一次的案子,一直想把人的心思往‘这宅子里还有一个人’上面引。他的目的,现在我已经知道,就是想嫁祸给你。所以,这宅子里绝对不可能有另外一个人存在。因为如果那个人不慎露面,四刃的计划就完了。” 宁无心道:“你的意思是,这一次的案子,全部都是四刃一个人所为?而且,四刃还在我们剩下的这些人当中?” 严云启点头:“没错。我心中已经有了两个人选,却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也想不通他昨晚到底是怎么凭一己之力,先后杀了彭兆和杨儒的。” 宁无心捋着他皱起的眉头:“别担心,你一定想得到。” 严云启看着他,目光越发阴鸷:“那些人要拿你开刀,我……” 宁无心忙道:“别想太多了,今夜早点睡,你的伤势也要照顾好,明天才有精神查案。” 严云启看了他很久,终于缓下口气:“我帮你处理你的伤口。” 宁无心脸一红:“嗯。” 衣服被慢慢脱下来,严云启仔细检查着宁无心身上的烧伤,一边帮他清理,心里不禁酸痛:“瘦成这样了。” 宁无心红着脸,感觉到他的大手滑过自己的身体,疼痛之余却有些羞赧:“我的伤势不算太重,就是腿上有一处疼了一些。其他的地方只是烧到了皮肤。” 严云启帮他处理完烧伤,看着宁无心低着头的侧面,心中柔情顿起,把他轻轻抱在臂中,避开自己腰腹的伤口。 宁无心有些紧张起来:“早点睡。明早要查案。” “嗯。”严云启把脸埋在宁无心的肩窝里,用鼻子蹭着。慢慢的,他沿着宁无心的脖子往上,轻柔地吻着他的脖子和下巴,让怀里的人一阵颤抖。 宁无心仰着头,努力忽视着下巴下面的脑袋正在咬着自己的喉结:“明天要查案,睡觉吧……” “我伤口痛……” 宁无心有些无奈:“没有伤药,没有草药,我们必须赶快出去……” 严云启的声音没有起伏,却让人感受到他的难受:“我伤口痛,心也痛……” 宁无心的眼睛湿润起来:“嗯……” 严云启让宁无心的脸正对着自己,看着他,终于碰了碰他的嘴唇。这一碰,像是把所有的思念都解了锁,两人都有点晕眩。 宁无心把嘴唇靠向他,两人轻柔小心地接吻起来。 严云启的声音断断续续:“念之,我们自从两情相悦以来,一直都是聚少离多……” 宁无心的眼中掉泪:“嗯……都是我不好……” “胡说……你是最好的……” 严云启双手捧着宁无心的脸:“我也说不好……但是你不见了,我就觉得自己的日子过不下去,就好像突然有了一个很喜欢的东西,一旦不见了,就寝食难安,怎么都想找回来……” 宁无心点着头抽泣:“嗯……不分开了……不分开了……” 严云启又道:“我生平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过……做什么事情,就怕你不喜欢,拼命想讨你的欢心。你不喜欢,不听话,我就恨,就难受……” 宁无心道:“我也是……” 严云启吻着他:“今晚要不要做?” 宁无心急忙擦擦眼睛:“你受得伤很严重,不行。” “我说不出来了,念之……”严云启重新吻上他的脖子,“我想要你啊,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要……” 宁无心终于呜呜地哭了起来:“你别担心了啊……我不会走了啊……我们白天一起出去查案,晚上回家我给你煮饭,我一辈子给你穿衣梳洗,一辈子给你按摩推拿……你赶我,我也不会走……” “嗯。”严云启摸着他的头,脸上突然绽出一个笑容,“嗯。” 两人看着对方,终于破涕为笑,抱着倒在床上。 过了许久,他们还是互望着,把额头轻轻抵在一起。 严云启道:“睡觉。” 宁无心微微笑着,把严云启的手抓住,十指交缠,轻声道:“我爱你。” “……”对面的人许久没有答话,似乎平静的很,一开口,却带了浓浓的鼻音:“嗯。你知道就好。” —————————————————————————————————————————— 第二天清晨,来为他们开门的,还是李默言。 宁无心不被信任,仍旧被锁在房间里。严云启安慰了他一阵不要担心,随即跟着李默言来到外面,眼看着房间门被上了锁。 其他的人有些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严云启的伤还没有好,缓慢地走了几步:“今日查案,还望各位大人行个方便,不要给本王诸多阻碍。” 林文敬嗤笑道:“之前夜夜有人死,昨夜把这个宁大夫关起来之后,却没有人死。这说明了什么?他不是凶手谁是?” 严云启不理他:“今日查案,本王要在院子里仔细勘察。若是不想帮忙的,还请出去看看湖边的景色,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 林文敬大怒:“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了,你当我还担心什么以下犯上?若是查不出凶手,我死了,谁也别想活着!” 魏青池道:“和王爷既然已经约定好了,我等不便在此叨扰,就如王爷所说,出去看看外面的景色,天色暗了回来再和王爷讨论谁是凶手。” 说完,他拉了林文敬走出院子。万政和冯柏随即跟上。李少言和冯璨默默地看了严云启一眼:“卑职等也去外面候着。” 严云启点了点头,又看着李默言。 李默言留在院子里,也看着严云启,一言不发。 严云启道:“李将军,要留在院子里,帮着本王查案吗?” 李默言:“嗯。” 严云启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昨夜听到我和念之的对话了吧。” 李默言沉默一下:“我一直守在门口。” “昨夜下了小雪,门外却有一处没有雪迹,我就在想,想必是你担心我二人安危,一直小心守在门外……” 李默言:“卑职只不过想活着出去。” 严云启静默一会儿:“来吧。” —————————————————————————————————————————— 停尸房里,严云启仔细检查着死者的身体,眉头紧皱,不发一言。 “王爷觉得本案有什么疑点?”李默言道。 “这个人砍下人头的手法实在太干净利落,绝对不是一般的柴刀能够做到。” 李默言:“众位大人身上并没有武器。” 严云启默不作声。检查了好一会儿,他又抬脚来到彭兆和杨儒的房间细细勘察,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李默言跟在他身旁,看着他越来越沉不住气的神色,道:“王爷还需静心思考。” 严云启点点头,看着杨儒房间满屋的血迹和地上的壁炉,突然心头一动:“李将军,你说,凶手为什么在这间房间里洒了这么多的鲜血?” 李默言道想了想:“不知道。” 严云启在地上,床上和窗户上细细观察着。那窗户太高,他无法看清楚窗台上的东西,随即把床拉到窗户下面,脱了鞋踩在床上,透过铁杆,把头伸到外面看了一阵。 李默言看着严云启脸上有些激动的神色,淡淡道:“那窗户外面是宅子外面的树林,有什么好看的?” 严云启把头伸进来,下了床,看着李默言,眼睛里闪烁着光彩:“李将军,想要隐藏一滴水,应该把水藏在哪里?” 李默言皱眉:“卑职不喜欢猜谜。” 严云启道:“想藏一滴水,最好是把它藏在海里。一滴水进了海,就找不到那滴水了。” 李默言继续皱眉:“……” 严云启低头道:“我想我已经知道谁是杀人凶手,那人又是如何作案的了。” 李默言:“……” 严云启皱起眉来:“但是,我现在还没有证据。” 李默言:“没有证据,只怕不能让人信服。” 严云启刚要答话,外面传来林文敬的吵嚷:“王爷可已经破了案子?要是没有,卑职要对宁大夫大刑伺候了!” 第61章 【案件六】千钧一发 间隔几个房间的门传来开锁的声音,严云启和李默言互看一眼,沉着地来到院子。一出门,他们就看到林文敬已经把宁无心的房门打开,将他从里面拉了出来。 宁无心被他拉得脚步不稳,伤口被扯得生疼,却冷冷盯着他一言不发。 严云启的脸上像是布了一层寒冰:“林校尉口口声声说宁大夫是凶手,但是宁大夫明明在井底,他是如何上来作案的?” 魏青池道:“宅子这么大,说不定他一直躲在什么地方,做完了案子才到井下呆着,有很多种可能。昨晚的案子,分明就不是我们这些人做的,宁大夫的嫌疑洗脱不了。王爷这个时候想偏袒,只怕会犯了众怒。” 万政道:“这个宁大夫就算是天姿国色,王爷也不要感情用事。说不定这个人也将王爷骗过去了。” 严云启盯着万政,发出一声冷哼:“万大人这句话倒是有意思。我倒不觉得宁大夫有什么问题,反倒是我们之中有人把大家骗过去了。” 万政看着他,微微笑道:“哦?王爷此话怎讲?” “王爷今日调查得如何?”林文敬恼了起来,拉着宁无心的手腕,“要是没有进展,我们要开始拷问这个人了!” 严云启看了宁无心一眼,只见他一脸的冷静,心里稍稍安稳:“凶手是谁,本王已经知道了。” 众人一听,立刻一愣,急道:“是谁?” 严云启环视众人:“此人,一直在我们当中。” 林文敬立刻恼道:“胡说八道!我当是王爷找到了什么别的人在的证据,昨晚的案子怎么可能是我们中的一个人做的?” 万政也道:“王爷说的这个凶手,可有证据?” 严云启的咬肌发紧:“……” 万政道:“没有证据,王爷信口而说,反而像是要让大家互相怀疑,给宁大夫脱罪。” 李少言道:“到底是谁?” 冯璨也小声道:“我也想知道是谁。” 万政道:“不必说,自然就是我,林校尉,魏都尉和冯将军中间的一个。我们和王爷不太对盘,现在想陷害到我们身上也无可厚非。” 魏青池环视众人,也烦躁了起来:“乱什么乱!这么下去,每个人都得死!” 冯柏看着严云启,脸色渐渐阴沉。 突然,他上前几步,从林文敬手里一把拉过宁无心,拖着他往厨房走去。 严云启怒道:“你要做什么!”他离宁无心远,身上又有伤,急怒之下却走不快,眼睁睁地看着宁无心被拖了出去。 严云启急忙向李默言道:“你快去看着他!别让他做出什么事情来!” 宁无心被拉扯得跌跌撞撞,一直被拖到西院的小厨房,一路上镇定道:“你们应该好好想想案子,听听王爷的意见,急是没有用的。” “你闭嘴!”冯柏环视四周,拿起一把柴刀,将宁无心的左手放在灶上,脸色阴狠无比,“我的父亲就是被这个严云启给杀了!他当时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我却清楚他的手段!” “你别乱说……” “这个案子,我一开始就知道,定然是严云启设计的!”冯柏凄然地笑着,“严云启嘴里的犯人,就是我吧。皇上这次的目的,其实是要陷害我吧。” 说着,柴刀举了起来。 宁无心这时才有些慌乱,发出一阵像求饶似的呜咽,却突然忍住,脸色苍白地盯着自己被紧紧按住的左手,一言不发。 冯柏看着宁无心,双眼通红:“严云启这么紧张你,你他妈的到底是他什么东西!他害我父亲,现在又想陷害我,大家谁也别想活了!” 他的表情像是把积聚了很久的怨怒发泄出来,柴刀重重地落了下来。 “啊——”厨房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念之!”严云启听到叫喊,又急又痛地赶了进来,却已经来不及,只见宁无心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左手,指缝间鲜血直流,脸色惨如白纸。 李默言正扑在冯柏的身上,紧紧握着冯柏举着柴刀的手腕。 严云启慌忙把宁无心扶起,硬把宁无心的右手掰开,只见他的左手的小指上被生生切下一根小骨节,鲜血涌流不止。 此时众人都赶了进来,看着眼前的情景,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宁无心看着严云启,脸色惨白,硬硬挤出一个微笑:“人说十指连心,我今天才算……知道是什么感觉了。幸亏默言,不然我整只手……” 严云启站起来,两只眼睛像恶鬼一般地通红,一字一字向冯柏低声道:“你敢碰我的人,我发誓叫你比死还难受。” 他的声音不见情绪,却阴阴恻恻,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有点不寒而栗。 冯柏一脸的空洞茫然,没有表情,喃喃道:“父亲死了,冯家早就完了……” 说着,他突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反臣之子,皇上怎么可能留下我……” 哭声越来越歇斯底里:“父亲死后,我哪一天不在担惊受怕……” 众人默默无言,连林文敬都低着头。 终于,李少言叹口气道:“王爷……你还是先找找证据吧……” 严云启扶着宁无心,从地上捡起那截断了的小指,掠过冯柏的目光还是像在看一个死人,又看了万政一眼:“万大人保重。” 万政淡淡道:“宁大夫的伤势也要及早处理。先是烧伤,现在又是刀伤,幸亏宁大夫的运气好,两次的伤害都还不算太大,以后就不知道运气能不能这么好了。” 李默言淡然地看了万政一眼:“今晚我守夜。” —————————————————————————————————————————— 晚上,烛火还在亮着。 严云启揽着宁无心,轻轻抚摸着他的左手,紧紧皱着眉。 宁无心看着严云启阴恻恻的脸,轻声道:“我不疼。” “胡说。”严云启看着宁无心,表情变得柔和,“你今晚肯定睡不着。” “你并没有输。”宁无心靠着严云启的胸膛,“四刃本来要你亲手杀死我,就算没杀死,也要我毁容受重伤。但是,你没让它发生。他今日挑拨众人,冯柏被激得受不了拿我开刀,本来是要剁去我一只手,甚至杀死我的,你又阻止了。” 严云启:“……” 宁无心笑道:“你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严云启的眼眶有点发酸:“胡说。我连累了你,又保护不了你,我实在是没用……” 宁无心擦着他的眼睛:“你一直都在保护我。也只有你,能保护得了我。四刃一直拿我开刀,正说明我在你心里有多么重要。” 严云启:“……” 宁无心握着他的手:“我一想到自己在你心里这么重要,就觉得什么苦也能吃得了。” 严云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念之……我发誓,一定好好对待你。”严云启把脸埋到宁无心的肩窝里,过了许久道:“念之,和四刃这么斗,我觉得好累……” 在这个人的身边,他才敢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显露出来。 宁无心用右手摸着他的头:“还差一点了,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他是谁吗?” “嗯。”严云启抬起头来,看着宁无心包扎好的左手小指,若有所思,“念之,我刚才一直在想,杨儒的人头,怎么会到井里去了呢?” 宁无心茫然:“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严云启思索道:“他的人头,不应该在井里啊……” 宁无心:“……” 严云启站了起来,走到门边,轻轻敲了一下房门。过了不久,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只听一个人低沉的声音道:“王爷需要什么?” 严云启:“我需要检查一下昨天从井里拿上来的三个人头。” 李默然沉吟一下:“王爷昨天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那三个人头被火烧的有点看不清楚面孔了。” 严云启:“我想到一件事情,必须要检查一下,越快越好。” 外面沉默了一下,不久之后传来开锁的声音。接着,门“哐啷”一声开了。 严云启拿起床边的烛台,拉着宁无心朝停尸房走去。几个人的动静其实不算太小,一路走着,其他的房间里慢慢传来叫嚣,还带着惊悚:“为什么他们可以出来!” 严云启不搭话,径直走进停尸房,举起蜡烛。 三个人头已经被各自摆在属于自己的身体旁边,面皮被烧得厉害,只能隐约分辨出相貌,显得异常可怖。 严云启细细检查着三个人脖子上的断痕,过了一会儿,皱眉道:“念之,你帮我看看这几个头,似乎有点不对。” 宁无心走上前,把杨儒脖子上的断骨做了一下比较,讶异地轻呼了一声。 他又赶忙走到彭兆和刘绘的身体旁边,也细细检查一番,随即皱着眉头在严云启耳边细说了几句。 严云启轻呼一口气:“果然如此。明天,咱们就对质吧。” 李默言:“证据找到了?” 严云启扶着额头:“算是……找到了吧。” 第62章 【案件六】真相大白 第二天的清早,李默言给所有人开了门,林文敬满面的怒气:“昨夜你怎么放他们出来了?!有没有死人?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严云启看着这个人,心里突然对他有点淡淡的忧伤。 自己从来没有蠢过,不知道蠢是什么感觉。 蠢到深处自然萌也就算了,却偏偏只是蠢。 严云启道:“今日请大家出来,是想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澄清一下,让大家不要互相怀疑,心存芥蒂。” 魏青池有些狐疑地看着他:“王爷昨日说已经有了凶手,莫不是又要说凶手是我们四人中的一个?” 严云启笑道:“先不谈凶手,我们先把这些日子的情况来理顺一下。” 众人看着他,又面面相觑一会儿,终于点头应允,一行人来到正厅就座。 严云启道:“大家听说过‘噬炎’这个组织吗?” 魏青池道:“这半年来,‘噬炎’的事情已经传遍四国,怎么会不知道?” 严云启点头道:“负责舜国‘噬炎’的首领,名唤四刃,一直隐身在朝堂之中,除了他的贴身部下,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严云启环视一下众人:“我经过多方查证,弄清楚了四刃就在你们这些人当中。”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动容。李少言道:“就是得到密令跟随你去破庙的十三个?” 严云启叹了一口气:“他手上捏着我心爱之人的性命,我死死追查,他终于发出了一封邀请信,叫我带着你们去破庙,要和我玩一个杀人游戏。” 林文敬大怒,脸上却带着惊惧:“整个事件,就是你和四刃玩的杀人游戏?” 严云启看了他一眼:“以我自己的能力,自然无法把你们都聚在一起。于是,我禀告了皇上,请他定夺。” 严云治轻声道:“皇上的意思,必然是把我们都杀了,一了百了。” 严云启道:“不错。但是,若是你们都死了,我心爱之人也必然不能活命。所以,我说服了皇上,带着你们去了破庙。” 林文敬大怒:“果然是你害了我们!”他向众人吵嚷道:“他果然有这么大的事情瞒着我们!你们不生气吗?!” 严云启看着林文敬,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没有辩解,也没有愧疚。 众人一时之间都不说话,心中都有些戚戚然。魏青池道:“王爷此举并无大错。人活在世上,能保住自己和家人之命已经不容易了。况且……” 冯璨接了下去:“况且,若不是王爷,只怕我们剩下的这些也早已经死了。” 林文敬气得说不出话来。 严云启微微点头:“我要说的,是从我们第一天来到这里说起,把真正的凶手揪出来。” 冯柏低着头:“……” 严云启道:“第一天我们醒来的时候,看到了那一排稻草小人,其中赵侯爷的稻草小人被毁了,我们也随即找到了他的尸体,脸部被毁,和稻草小人的形状竟然差不多。接着,刘绘自告奋勇去给我们做饭,点火时却发生了爆炸,刘绘的身体被炸得四分五裂,无法辨认清楚。” 李少言道:“没错。” 严云启道:“我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凶手也没有给我时间想。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他们的尸体被弄得这个样子,也许是刻意的。” 魏青池:“怎么说?” “莫急。听我慢慢说。”严云启以手势阻止他,“其实,在赵侯爷的尸体旁边,凶手给我写了一封信。在那封信里,他告诉我晚上睡觉时房间的分配,叫我照做。” 冯璨道:“王爷不得不按照四刃说的做。” “不错,”严云启道,“接下来的厨房爆炸,不但是要把刘绘炸死,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我们食用西屋厨房的食材。” 魏青池道:“结果,大家就吃坏了肚子了,只剩下我,冯将军和万大人三人。” 严云启道:“不错。当天晚上大家来来回回跑厕所,回去房间里又发烧得昏昏沉沉。结果,当晚孙毅就被杀了,头颅也不见了。他的头颅不见,也是有目的的。” 李少言道:“让大家拉肚子,不止是为了这个吧。” 严云启点头道:“孙毅一死,大家顿时觉得不安全,要把门都锁好了,安排人守夜。其他人都病得不轻,守夜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魏都尉,冯柏和万大人身上。”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字道:“这才是让大家都拉肚子的最主要的目的。” 李默言看着他:“便于晚上杀人?” 严云启道:“没错。厨房里的牛肉有问题,这三个人却都不吃牛肉。这个设计,是四刃对所有人的饮食习惯做了调查之后,故意为之。他,就是这三个人中的一个。” 冯柏冷笑一声:“是我,不必说了。” 严云启淡淡看了他一眼:“不是你。” 冯柏抬起头。 严云启道:“这三人必须要照顾众人的生活,要煮粥做饭。于是,凶手趁机在粥里放了催睡的药物。” 魏青池道:“怪不得那天晚上实在想睡。” 严云启道:“你和冯柏都想睡,守夜的任务,有一个人就自告奋勇承担了下来。” 魏青池诧异道:“万大人?” 严云启盯着万政:“不错,就是万大人。” 万政被众人看着,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平静,轻描淡写道:“就算是我守夜,也不能确定我就是犯人吧。我是如何作案的?” 严云启道:“彭兆的死,就不必多说了。那晚大家都睡得太沉,你把彭兆的稻草小人的头揪下来,又去了彭兆的房间,把他杀死。” 冯柏道:“杨儒呢?我替换万大人守夜的时候,杨儒并没有死,杨儒的稻草小人也没有问题。万大人是怎么从锁了的房间里出来,把杨儒杀了的?” 严云启道:“你替换万政守夜的时候,是怎么确认杨儒还活着的?” 冯柏道:“每个门上都有一个缝。我透过缝看进去的时候,明明看到杨大人正在床上睡觉,脸正对着我们,壁炉里的火就在他床头不远处,看得清清楚楚。” 严云启叹一口气:“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冯柏:“……” 严云启看着万刃:“你们看到的,只不过是他的头,身体早已经没了。那被子底下的,必然不是他的身体。” 众人终于静默下来。 魏青池道:“万政和杨儒的房间之间就只隔了一个房间,并不算太远,只怕杨儒的头发上被绑了绳子,直接连到万政房中。万政只需要在自己房间里把头从窗户里拉出来就好了。” 李少言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杨儒的房中洒满了鲜血。” 严云启道:“不错,四刃放了杨儒的血,洒在房间里。壁炉的火并不算太亮,他又刻意没有撒在壁炉周围,而且检查的人只不过是在门口一看,不会注意细节,是以没有人看到。” 李少言道:“洒鲜血的目的,就是要隐藏头颅被拉过窗户时留下的血迹。” 严云启轻轻一哼:“要隐藏血迹,自然是把血迹藏在血迹之中。可惜的是,再怎么隐藏,只要仔细观察,也是可以发现痕迹的。头颅被拉过造成的血痕,比其他的血痕晚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颜色稍有不同,也覆盖在其他的血迹之上,终于被我发现。” 冯璨道:“原来如此。” 严云启道:“那个时候,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命案的尸体不是断肢,就是烧焦,再就是断头,竟然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因为,其他的尸体如果都完整,只有杨儒的尸体不完整,势必会让我怀疑。” 冯璨又道:“那杨儒的稻草小人呢?怎么会突然头断下来了?” 严云启道:“那个办法,并不难。我之前经手的一个案子,也用过相似的手法。” 宁无心突然开口道:“冰?” 严云启看着他,目光不禁柔和:“不错。那稻草小人的头部可以转动,一面是笑脸,一面是愁容,看起来诡异,其实就是为了那天晚上让杨儒的稻草小人突然断掉。” 李默言拿起一个稻草小人,检视一番:“头部和身体是一根竹签插起来的。” 魏青池恍然大悟:“那天晚上,只怕杨儒的小人是一根细长的冰棍暂时插好的。那小人靠近烛台,后来冰化了,小人的头颅和身体自然断了。” 严云启点点头,望向万政。众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他,都有了点诡异的神色。 林文敬道:“原来你才是凶手!” 万政环视众人,轻描淡写道:“王爷这么说,还真是强词夺理。那些血迹,也有可能是凶手不小心拉过尸体时留下的,并不能说明当时杨儒已经被杀害分尸。那个稻草小人,更加是王爷臆测,没有证据。” 严云启看着他:“万大人,我今天敢来这里和你对质,自然是有准备的。昨天晚上,我一直有一件事情想不透。你把杨儒的头从他房间里拉出去之后,怎么把他的头放去井里的呢?案件晚上发生,你直到早上才从自己的房间被放出来,之后就是大家都聚在一起,你也应该不敢在白天的时候就大肆张扬地到井边放头。我在午时就已经找到了井,杨儒的头却已经在里面。那个头到底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万政的脸色难看起来。 严云启继续道:“所以,我昨天晚上才去再一次检查了杨儒的尸体。” 他转头向众人道:“大家可愿意到停尸房,容我详细讲解?” 众人连忙应声,起身让严云启先行。 来到停尸房,到处是断肢的身体,众人的神色还是有些难看。 严云启先领着众人来到彭兆和孙毅的尸体旁边:“他们的人头,大家可以看看,和脖子的刀痕如何?” 魏青池道:“刀痕完全能对得上。” 严云启又带着他们来到杨儒的尸体旁:“这个呢?” 冯柏拿着人头和身体对比了一下:“刀痕勉强能对得上,说不太出来。” 严云启道:“这些头在井底被烧,肉都有些被烧焦,但是你看看他们椎骨的断层。” 李少言仔细检查一番,终于恍然大悟:“头部断掉的椎骨和身体断掉的椎骨大小不一样,这根本就不是一块椎骨,根本就不是杨儒的头啊。” 严云启道:“没错。这个头,根本就不是杨儒的头。他的头,只怕被拉出窗户之后,就被扔到了宅子外面。那是一个下坡,只怕已经沿着坡滚下去,或者被人收拾了。大家现在看到的这个头,是三日之前早就准备好的,和杨儒样子相似的一个人的头颅。冬天尸体不易腐烂,所以才能在井底待三天。” 他看了看宁无心道:“念之也是被下了药,昏迷不醒,在井底和那颗人头呆了三日。那井底似乎有什么通道,四刃放孙毅和彭兆的头颅之时,也顺便给念之灌药,使他不至于苏醒。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我在昨日午时一定找到念之的原因。” 众人又齐齐望向万政,神情戒备起来。 林文敬喃喃道:“他竟然就是四刃……大名鼎鼎的四刃……” 李默言看着万政:“你还有什么话说?” 万政环视一周,冷哼一声,随即向外面走去。魏青池道:“别让他跑了!” 众人急忙追着万政来到院子外面,只见他背对着众人停在湖边,望着湖面。天空已经飘下了雪,散落在众人身上,景色竟然说不出的好看。 万政转过头来,看着严云启,突然轻声道:“王爷,你可知道,我小时候,喜欢研究解谜,死人和奇奇怪怪的东西。可是,我喜欢的,是杀人本身,不是破案。” 严云启:“……” 万政的脸上忽然露出怨恨的神色来:“而且,我也没有你那么好的命。” 严云启道:“你是怎么变成组织的人的?你的父亲是皇上的亲信,你应该不止于要和你父亲作对。” 万政冷笑一声:“我变成今天的样子,倒也实在多亏了我爹。我从十二岁开始便帮他出谋划策,设计杀人,巩固他的地位,就为了能得到他的垂青……” 严云启紧紧盯着他:“他只不过在利用你……” 万政低下头:“我帮他做了那么多杀人放火的勾当,他却对部下说,我浑身是罪恶,只能留在暗处用,永远也上不了台面,永远也成不了大气候。这些话,还偏偏被我偷听到了。” 严云启叹一口气。 “我看到你,就觉得恨。你在装什么?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我们的本质不是一样的吗?为什么你就对?我就错?” 严云启摇头:“你一开始就错了,错得离谱。” 万政的脸色疯狂起来:“今天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谁也别想逃!流晨!把他们都杀了!” 众人正在茫然,周围突然传来一阵风声。大家定睛一看,却见到一个满脸尽是烧伤,恐怖之极的人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万政的身边。更诡异的是,他的眼白还是黑色的。 宁无心颤抖起来:“就是他。他带我来的。他杀人好厉害!” 话音未落,流晨已经来到宁无心的身边。 万政歇斯底里地叫着:“把宁无心的胳膊和腿一根一根撕下来!我要严云启看着他心爱的人死!” 严云启一阵颤抖,心慌到了极点。他知道这个流晨绝非常人,身体里有一种猛兽般的力量,可以把人的身体生生撕断。四刃之所以敢这么跟他玩,敢把宁无心还给他,也是早就有流晨这么一个后着。 正恐惧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只火红的大鸟突然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在流晨的肩膀上,偏着头看着他。 那大鸟和两三岁的小孩子一般大小,身上的绒毛都还不是长成的羽毛,嘴里细细地叫了起来。 众人包括万政都呆愣地不知如何反应,只见那红色的鸟快乐地扑楞了一下翅膀,嘴里突然向流晨的脸上喷出一道熊熊火焰。 第63章 卧槽终于写完了啊 流晨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乱抓着。红色的鸟似乎连飞也还飞不太好,却十分怪异地忽然消失,又忽然现身,怎么也无法让流晨抓到。 大鸟喷着火焰,似乎玩得相当开心,所有人都定在当处,呆愣地完全无法反应,却听到万政怨愤地喊了起来:“原来是是你们……” 严云启立刻回头,顺着万政的目光看去,却看到两个极为英俊的青年并排站着。其中穿黑衣的看到严云启,即刻道:“你好啊,王爷。” 说着,青年抛给他一个人头:“在外面捡到的。修修说可能和你的案子有关,叫我收着。” “流……流光?白丞相?”严云启有点发愣。他接过抛过来的人头,果然就是杨儒。 白承修的脸色不太好看,随意点了一下头向严云启示意。突然,那大鸟出现在流光的肩膀上,磨了磨爪子,扭动一下胖胖的身体,用自己的喙轻轻啄着流光的耳朵,嘴里细细的叫唤着。 再转头看流晨,他已经被烧焦倒在地上。 万政的脸色已经近似疯狂,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着众人,慢慢从袖子里抽出一柄刀。 严云启眼睛一眯:“抓活的!别让他自杀!” 话音未落,李默言一个箭步上前,在万政身上连番揍了几拳,将他打晕在地上。 众人看着对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魏青池抹着额头上的汗,喃喃道:“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 把众人都一个一个以奇怪的技法移出宅子,严云启这才明白,白承修身俱一种十分特别的空间技法,可以把人和物品在一定的范围内瞬间转移。 大家早已经在这几天被折磨地不成人形,但是此事是皇上密诏而起,大家还要去皇宫覆命。 大家跪在严云泽的面前,由严云启把事情说了一遍后,严云泽静默了半晌,也终于暗暗呼出了一口气。 死的人都被严云泽下令厚葬,也分给其家人一笔数目庞大的体恤银两。这件事在舜国历史家口里褒贬不一,刘绘的同乡还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起义,其中严云泽的一个罪名就是刘绘死得冤枉,却被严云泽镇压——此乃后话。 总而言之,从今日开始,严云泽总算是除却了自己心头的大患,江山稳固,也为死去的妃嫔和孩子报了仇,心情总算安稳下来。 严云泽看着流光,想把他留下来在宫中过夜,白承修却十分不高兴,交代事情完毕之后,便带着流光和红色的大鸟来到了严云启暂住的京城府里。 严云启和宁无心都身负重伤,白承修和流光私下商量了一晚后,在第二日的清晨,给了严云启一碗血,叫他和宁无心涂在自己的伤口上,有立竿见影的治愈功效。 严云启半信半疑,却知道白承修和流光身上的神秘之事很多,随即照做。只过了一晚,二人身上的烧伤竟然已经好的差不多,宁无心断掉的小指竟然也长出了一点。 他们惊异无比,立刻向二人道谢。宁无心之后日夜把小手指浸在剩下的血液当中,过了半个月,那手指竟然完好如初——这也是后话。 严云启伤势好得差不多的那天中午,设宴款待了白承修,笑道:“当时千钧一发,若是丞相晚来一步,我们也要没命了。” 白承修有些尴尬:“四刃身上有一种特殊技能,我只能在他召唤流晨的时候才能发觉他在哪里,其实我们已经根据翁敬谦的嘱咐在这一带山脉寻了一段时间,却一直找不到地方。” 严云启忙道:“丞相言重了。” 宁无心摸着流光怀里的大鸟,只见它扑楞着翅膀想往宁无心身上蹭,立刻被白承修骂了一句:“好没出息。” 宁无心道:“这是你们养的?是只什么鸟?哪里弄来的?” 流光脸红:“……” 宁无心叹道:“好想自己也有一只啊。” 流光:“……” 宁无心又开始问流光大鸟平时喜欢吃什么,做什么,流光兴奋起来,两人说个没完没了。 流光和白承修又住了几天,二人才和严云启告别,启程回睿国。四人的感情不错,相约过段时间一切稳定之后,再互相来往。 —————————————————————————————————————————— 又过了几日,严云启已经可以上朝。散朝之前,钦天监突然上表一本。 “启禀皇上,臣夜观星相,发觉和王严云启之玉衡星暗淡无光。臣百思不得其解,算了良久,终于算出,开阳星已在人间,却不能与玉衡终成眷属,实为憾事。玉衡为音,开阳为律,此二人琴瑟和鸣,若能在人间结亲,实为我大舜之千古盛事。” 严云泽淡淡道:“哦?云启既为玉衡,谁又是开阳?” 钦天监禀道:“就是这开阳星的性别不太适合呢。开阳星姓宁名无心,实在是千古绝色的人物,却只怕我舜国祖宗规矩不许。” 严云泽哈哈大笑:“天国娶男妻之事甚为平常,昭国同性相恋也可结为双人,偏偏我大舜有这许多规矩。既然此二人结亲是我大舜千古盛事,何须管那许多?传朕旨意,封宁无心为开阳侯,赐予和王严云启今年年底完婚,从今往后,为我大舜尽心尽力!” 严云启激动地跪在地上,直呼万岁。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几个老臣子声泪俱下,以撞壁表示心迹,哀痛祖宗规矩,直到严云泽任他们撞了几次却撞不死,规劝他们告老还乡之后,群臣们才发觉严云泽推行同性可婚的态度十分坚决,事情才终于告一个段落——呃,这又是后话了。 七天之后,宁无心的小手指终于痊愈,严云启向严云泽辞别,终于回到自己的封地和州府。 他们和包慈等人许久不见,宁无心又受了许多苦楚。大家见面之时,都有恍如隔世之感,几人竟然落下泪来。众人张罗着为二人打理房间,宁无心一开始有些战战兢兢,过了半个月,终于安稳下来。 两人回到王府的第一晚,包慈等人为他们接过风,严云启便抱着已经半醉了的宁无心回到房中,心中兴奋无比,面上却不露出半分。 这些日子来,宁无心待在他身边的意志坚定,严云启喜不自胜,几次想施暴,却担心他的伤势还没好。 现在,他要按着这个人先做上几天。 一回到屋里,严云启回身把门锁好,便把宁无心顶在墙上吻了起来。宁无心被动地回吻,紧紧勾着他的脖子。 两个人不断吻着,严云启推着宁无心走回床上,一路走,一路脱着衣服。宁无心被床沿绊了一下,半醉着倒在床上,雪白的肌肤在深色的床被上显得极其旖旎。 严云启的喉头不断吞咽着,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身下的人,轻声叫道:“念之……开阳侯……我的王妃。” “什么开阳侯……”宁无心有点羞赧,“你到底和皇帝怎么商量的……” 小别胜新婚,两人如胶似漆,直到天亮才慢慢睡去,日上三竿才醒。接下来的日子,二人一起看书聊天,出外游玩,真如神仙眷侣。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宁无心却渐渐发觉府里有了些情况,心中不禁有些担忧。一日,他在府中散步,遇到了当日曾经背地里说过他闲话的二人,只见他二人退在一旁低头让他先行,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古怪。 宁无心想了一会儿,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转头向身边的包慈道:“此二人姓甚名谁?在府里做什么?” 包慈连忙将二人姓名和工作报上。宁无心道:“前几日,我曾亲耳听到他们在嚼我的耳根。王府里的下人是如此没有规矩的吗?” 此话纯属含血喷人,此二人却不敢反驳,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包慈看宁无心的样子,知道他只怕是要杀鸡儆猴了,连忙顺势道:“王爷已经吩咐了,若是下人没有规矩,任凭侯爷处置。” 宁无心越发兴起,命令包慈将此二人带到大厅,跪在地上,命他彻查此事。这二人平时说话都是不带脑子的,哪里经得起包慈四处查探,登时将他们平时所说的犯上的话一古脑查了出来。 宁无心脸色平静,命包慈将二人拉到院子里,吩咐道:“把刚才这二人所说的话告诉王爷,请他定夺。叫府里的下人们都停下手中的活计,来院子候着。” 包慈连忙去了。 众人鱼贯前来,看着宁无心毫无波澜的神情,心中都有些发怵,连忙跪下,直到宁无心说了“起身”,才站了起来,一个敢说话的也没有,静听发话。 有几个下人还磨磨蹭蹭地来晚了,跪下请安之后却没有得到宁无心的任何回应,只好一直跪着。 不久,包慈急匆匆地赶来,朗声道:“王爷吩咐了,按照我国律例,下人敢以言辞犯上的,观其轻重,可打二十板至一百板不等。但是侯爷和王爷是圣上赐婚,此二人的言辞不但犯上,也对皇上大不敬,可送官府,当斩。” 两个人吓得鼻涕眼泪一起掉了下来,一个人连小便都失禁,磕头不止。 众人低着头,抬也不敢抬,其中很多人都曾经在暗地里嘲笑过宁无心的,此刻心中惊惧不已,就怕自己平时说的那些好话被查了出来。 宁无心静默了许久,把众人都吓怕了,方道:“我身为男人,却要与王爷结亲做他的王妃,大家都有些不适应。大家若是对我有什么不好的想法,还要尽快调整,接受才好。我与王爷乃是圣上赐婚,大家若有闲言闲语,则是对圣上不敬,是杀头的大罪。大家可明白了?” 众人连忙齐呼:“明白!” 宁无心又指着地上跪着的二人道:“这两个人,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打他们五十大板,放他们离府。以后再有此类事情,若调查之后证据确凿,即刻送往官府。” 众人连忙领命。 宁无心又道:“李大总管何在?” 一个胖胖的中年人连忙出列,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小的在。” 宁无心道:“下人猖狂到如此地步,李总管却连管也不管。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管?” 宁无心的声音平静,话语却十分锋利。李志忠心道:若是说自己不知道,宁无心定要说自己失职。若是说自己不想管,看热闹,那根本是找死。 他无计可施,着急了半天,自己打起自己的嘴巴来:“小人没用!他们说这种话小人都不知道!小人该死!小人没用!……” 李志忠平日里在王府地位颇高,今天却在上百号人面前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实在是颜面丢尽。宁无心任他打了一会儿,才道:“失职之罪,罪不可恕。李总管,王爷把这么个家交给你管,你就管成这个样子,叫王爷不安生?” 宁无心的手一摆:“替李总管一家大小收拾行李,明日让他们出府!” 李志忠呆愣不已,杀猪似的叫了起来:“侯爷若赶我们走,我们一家老小吃什么?我要见王爷……” 宁无心走到他跟前,在他耳边轻声道:“李总管,你要弄清楚,谁才是你的主子,到底是王爷,还是蓝知府?” 这句话除了李志忠,别人谁也没听到。李志忠闻言大惊,连忙跪下,小声道:“小人对王爷绝无二心!” 宁无心又轻声道:“王爷早已经查出,自从小杏命案之后,他自己在府里的行踪似乎一直被人注意着。李总管每隔五天就借着出府往蓝知府家里跑,当是谁也不知道?几个月前,王爷与我的事情竟然府里府外都有人知道,只怕和你脱不了干系吧。” 李志忠立刻呆愣地说不出话来。宁无心叹道:“不平家,何以平天下?李总管,你若继续留在这府里,我们都不安心啊。” 李志忠如木雕泥塑一般坐在地上,只听宁无心又轻声道:“李总管,你靠着出卖王爷求富贵。现在没有王爷了,你又算得了什么呢?” —————————————————————————————————————————— 经此一事,李志忠出了府,王府里得下人们也都对宁无心的性格有了数,终于慢慢稳定下来。 不久,夏日来临,严云启进行了初定,王府里开始热闹起来,张罗着严云启的婚事。 又过了几个月,当初雪来临的那一日,严云启和宁无心在府里拜了天地,结发成婚。 《舜严云启传》 天启八年初,严云启侦破噬炎组织一案,查明案迹累累的四刃就是当朝南麓将军之庶子万政。同年,钦天监算出严云启乃玉衡星转世,圣上下旨,与开阳侯宁无心成婚。成婚当日,天上祥云万里,紫气升腾,为舜国之千古盛事。 严云启与宁无心成婚八十年,收养五个儿女,百岁同日而终。临终之时,宁无心先去,严云启道:“看似无心,实则有情;念之挂之,如影随行。”说完含笑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