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毒妃手下留情 作者: 落日山海 简介: 一次意外,她和自己养成的偏执九皇叔在一起了。 “幼安,你得对我负责。” “……” “请立刻给我一个夫君的名分。” 震惊!废物王妃和离之后,转头嫁给了权倾朝野的九皇叔。 下堂妇? 不好意思,她21世纪的外科女博士,京都第一神医。 穷酸鬼? 各大药行开遍全国,连锁商号四国称雄。 穿越后,她被前夫砍伤、关押疯人塔,一手烂牌,硬生生打成了王炸! 随手救下的美少年,竟是日后登顶的九皇叔。 他爱她、宠她,欺上她的心,一辈子缠着她。 第1章 开局害死王爷白月光 “凤幼安,你就那么喜欢本王?” 一双嗜血的眸子,充满了冰冷和厌恶,“喜欢到,不惜害死花音,又给本王用药?” 凤幼安悠然转醒。 脑子轰隆一下炸开。 她在强迫一个男人! 下面被迫的男人,已经被她撕掉了衣服,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 君千胤一抬手一拂袖,狠狠地把凤幼安从他身上掀翻出去。他容貌极盛,长长的睫毛如鸦羽,冷峻的面孔,杀气凛然:“脏!” 凤幼安摔在地上。 她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抓住什么。 想要稳住重心。 结果—— 唰! 君千胤恢复行动能力之后,取出一把寒光凌冽的长剑,斩向了凤幼安,“别再用你的脏手碰本王!” “啊!” 一声惨叫。 凤幼安躲闪不及,疼得满头都是冷汗。 她捂着左手,猛然抬起头,强忍着剧痛,恶狠狠地瞪着这个男人,双眸充满仇恨的血丝:“君千胤!” “你敢直呼本王的尊名?” 君千胤冰冷的眼神里,渐渐涌现出暴躁,“滋味儿如何?花音被害死的时候,十指皆断,她是玉京城第一琴师,你那么狠毒,本王只是让你体验一下她的感受,这就受不住了?” 这个女人,以前都是热情似火,往自己身上扑,像一只骄傲的凤鸟。 镇国将军府的嫡小姐,玉京城最跋扈的一抹姝色。 为了嫁入胤王府不折手段,仗着背景深厚,滥杀无辜,害死他无辜的小师妹。 他天生洁癖,不喜女人靠近,小师妹是他青梅竹马,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近他身的。 “花音不是我杀的!” 凤幼安是21世纪外科医生,精通中西医,她赶忙使用指压止血法,减少失血量。 还有救,手术可以接回去,不会成为残废。 君千胤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眼神幽暗恐怖:“是,不是胤王妃你亲手所杀。你只是雇佣了的十几个江湖恶徒,把花音拖入暗巷,斩断手指,欺辱致死罢了。她死的时候,那么凄惨,衣不蔽体,你这个毒妇,就该下地狱!” 凤幼安面无表情:“你有证据么?” 原主是杀人犯? 不对。 她梳理了下记忆,原主没有派人去害君千胤的那个小师妹,相反,两人表面上,还像是朋友…… “除了你还能是谁?” 君千胤声音笃定,“那十几个江湖恶徒,都招认了,是胤王府一位身穿王妃服饰头戴斗笠的贵人,出手大方。” 凤幼安皱眉:“不是我。” “本王绝不会原谅你!” 君千胤披着一袭锦黑色的长袍,袖口绣着暗金色的貔貅,极为高大的身躯,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他负手而立,残忍宣判,“从今日起,凤家将不再有你这个女儿,凤家上下将无人敢认你。” 凤幼安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什么意思? 这么狠? 的确,这位亲王,的确有这个能量,让凤家放弃她。 “你这个疯女人,彻底疯了,送入疯人院!” 凤幼安一声轻笑:“疯人院?因为婚事是太上皇御赐的,你不能杀我,又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你师妹是我杀害的。所以就把我送进那种地方关起来么?” 皇家疯人院。 关押的,都是疯子,大多出身不错,或者是某个领域的大能。 进去了,只要疯病没治好,一辈子都不许出来! 相当于是变相的监狱。 君千胤丝毫不为所动,眸子窄冷,唇如薄刃:“那是你的报应,本王要你生不如死。花音所承受的,十倍奉还在你身上!” 语调低沉,蕴含着磁性。 却冷得可怕,让人从头顶一路寒到脚底。 “凤幼安,你让本王觉得恶心。” “彼此彼此。”凤幼安面色苍白,眉梢眼角尽是嘲讽,“王爷,说实在的,你,很一般。” 目光向下,意有所指。 君千胤冰冷的面孔上,浮现出了巨大的裂痕:“你——不知羞耻!” 他何曾遭到过这等羞辱? 被质疑了尊严! 他向来洁身自好,差点被这个恶女统统设计轻薄了去,反过来还说他很一般? 一般,就是有比较。 她还见过别的? “你很奇怪哎,明明一般,却不让人说。王爷切不可闭目塞听,要广纳意见,正视自己,实在不行看看医生。” “凤!幼!安!” 君千胤气得肺都要炸了。 伸出手,就要揪对方的衣服领子。 凤幼安可是接受过专业格斗训练的,这会儿血也止住了,恢复了一些,反应极为敏捷地往后退了半步,躲过了。 同时抬起脚,向着君千胤的膝盖关节薄弱处,狠狠踢了过去。 角度刁钻的很。 若是被踢中,肯定要骨折。 君千胤反应也是快,他武功高强,一个侧身。 凤幼安那一脚,踹在了茶几之上的一个茶壶上。 茶壶盖子被踢飞。 而茶壶,纹丝不动。 可见力量控制之精准,腿劲之稳。 君千胤的瞳孔漠然一缩:“你会武?” 什么时候练的。 凤家的嫡小姐,不是一个只喜欢风花雪月、奢靡享受,手不能抬肩不能抗的女子么? “切,可惜。” 差一点,你就成瘸子了。 君千胤再度暴怒,不止会武,还想踢死他:“以下犯上,袭击亲王,你好大的胆啊!” 凤幼安翻了个白眼:“能犯的,不能犯的,我都犯了,大呼小叫什么。” 君千胤:“……” 凤幼安不再搭理他。 坐牢之前,她得做手术,给自己缝合一下。 她白皙纤细的手上,有一个神秘的祖母绿戒指,镌刻着古老的铭文,鲜血汇入其中,有淡淡地光芒一闪而逝。 凤幼安觉得奇怪。 就把戒指取下,放在手心里。 忽然之间,她发现自己能够“看到”戒指里的空间。 空间里躺着一个白色的缝合包,她稍微检查了一下,发现有持针器、无齿镊、有齿镊、弯剪、直剪、组织钳、血管钳、布巾钳……消毒用双氧水、麻醉剂。 非常全面! 可以做精细的血管缝合术了,把手指缝合对接回去,完全不成问题。 “很不错。” 第2章 一针教你做人 “凤幼安,你是不是真的疯了?把你送去疯人塔,你还觉得好?” 君千胤嘲讽着。 他并不知道,他的胤王妃,早已经换了个芯子,刚刚发现了戒指里的医疗空间,不是在跟他说话。 凤幼安抬起头:“自然比待在王爷身边强多了。一想到可以不必见到你了,我高兴得恨不得放炮竹庆祝。” “你说气话,我不信。” 君千胤窄冷的眸子,微微眯起。 记忆中,这个女人,明明是爱他爱的不行,怎么忽然之间那么嫌弃他了? “我说真话,爱信不信。”凤幼安张口就怼。 “欲擒故纵?” 胤王冷笑,十分不屑。 凤幼安冷笑:“你长脑袋,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高一点么?” 君千胤忍无可忍,那柄斩断了凤幼安手指的长剑,再度挥动。 向着凤幼安的手腕,又砍了过来。 刷! 咻—— 剑光亮起的瞬间,凤幼安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颗消炎药,弹了出去,飞入了君千胤盛怒之下张开的嘴里。 君千胤感觉嗓子被卡住了。 咳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是毒药么? 毕竟这个女人那么恶毒! 君千胤一转头,就是一阵干呕,奈何,那药古怪的很,竟然在他的嗓子眼儿里,自己化掉了。 “你给本王吃了什么?” “王爷与其在这里质问我,不如赶紧去找个御医看看,可别浪费了最佳就诊时间,产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凤幼安气定神闲,眼神意味深长。 她故意把情况说得严重。 医生嘛,很擅长这个的。 君千胤的眼中,果然浮现出慌乱之色,他已经感觉到手脚酸软无力了,肯定是中了剧毒! 他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个房间,低吼着传御医。 房间终于安静了。 凤幼安取出那个大缝合包,开始给自己清创,用双氧水和络合碘,防止二度感染。 清创结束之后,就是局部麻醉,2%的利多卡因注射。 因为手指是全部斩断的,血管、肌腱全部断裂,如果缝合得不好,日后很可能会产生拿东西无力,稍微精细一点儿的动作都做不了。 但是凤幼安可是出了名的外科军医,拥有大师级的对接缝合术,一分钟之内,缝合几十针,是完全不成问题的,血管吻合、肌腱对接,精准无误。 出不了差错。 前前后后,也就五分钟的功夫。 她就把自己的那根断裂的无名指,给缝合好了。 缝合结束之后,包扎完毕。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不沾水,等拆线愈合就行了。 门外,来了一队捕快。 “奉王爷之命,关押胤王妃前往疯人塔!” 捕快取出了镣铐。 凤幼安的双手被枷锁禁锢住了,她笑:“这日子狱来狱有判头了。” 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出现在门口。身穿一袭紫色蜀绣对襟留仙裙,裙摆勾勒出柔柔的腰身,袖口是红色的,就连耳环都是喜庆的红珊瑚珠。她红唇勾勒着一抹愉悦的笑容,盯着凤幼安,似乎是在欣赏。 凤幼安抬起头来。 与那个紫衣女子四目相对。 花音的妹妹,花喜儿。 据说是双胞胎,容貌看上去有八九分相似。 不过两人气质截然不同,花音是一种柔柔弱弱的感觉,安静似一朵白色的莲花,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妹妹花喜儿,则像是一朵盛放的火焰红莲,热情似火,性格也骄纵些。 “凤幼安,你杀了我姐姐,恶毒心肠,根本不配做胤王妃。还是去疯人院,度过你凄苦地下半生吧。” “我不配,你就配么?”凤幼安一声轻笑,"瞧你那个脸色,啧,该不会真被我猜中了吧,你也和你姐姐一样,看上君千胤了?” 凤幼安觉得有趣。 花音是胤王的白月光,胤王因为先帝的圣旨,被迫娶了她;花音得到了爱情,她得到了名分,唯有花喜儿既没有爱情也没有名分。 而如今,花音死了,她也即将被关入疯人院。 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细思极恐! 花喜儿怒道:“一个杀人犯,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胤王殿下心里只有阿音姐姐,他永远也不会喜欢你,他看到你就犯恶心。” 凤幼安乐了:“说的跟他喜欢你似的,真是第一次见到甘愿做替身的人。” 花喜儿脸都青一阵、白一阵。 “又说中了?我就算被关入疯人塔,也依然是是先帝御赐的胤王妃。你费尽心思,靠着酷似你姐姐的脸,就算进门了,也只是个妾而已。” “凤幼安,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你还能活着回来吧?” 花喜儿一转身,取出一大袋沉甸甸的银子,递给了两位负责押送的捕头,“二位军爷,这是胤王殿下让我送来的,希望你们能在疯人塔中,多多关照胤王妃。” 两位捕头接了银子,立刻眉开眼笑:“既然是王爷的意思,那小的一定照办。” 凤幼安看着那银子,陷入了沉思。 心中不禁为原主感到不值得。 深情错付,何苦? 何为“关照”,关入疯人院的女人,还会受到押送捕头士兵怎样的“关照”?无非是被一群兵,反复污清白。 “走了!” 刚刚收了钱的捕头士兵,用力地推了一下凤幼安的肩头,把人往外头赶,蛮横又粗鲁。 凤幼安一个趔趄。 花喜儿见状,以袖掩唇一声轻笑。 凤幼安被带走了。 花喜儿高兴极了。 刚一回到自己的庭院里,准备小酌一杯,庆贺一下。 喝了一杯青梅酒,就看到两根头发,飘落下来。 一开始,她没当回事儿。 一炷香的时间后。 花喜儿看着桌子上,掉落下来了二十多根头发,皱起了眉头:“脱发了?” 她伸出手。 摸了一下头发。 这不摸还好,一摸之下,又撸下来一小撮,躺在指缝里。 花喜儿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头发,手在发抖:“不……我才十六岁,怎么可能掉那么多头发?!” 年轻的姑娘,最是爱惜一头青丝华发。 她也一样。 这一头缎子般的乌发,还被胤王殿下夸奖过,是她最爱惜之物! 第3章 暴打恶奴 她取出一把桃木梳。 去掉了发钗,梳了几下,每梳一下,都几十根几十根的掉,不一会儿,都掉了一小把了。 “啊!我的头发,传医师!” 花喜儿尖叫着。 胤王府里的医师,很快就到了。 那是一位白胡子的老大夫。 他给花喜儿把了脉之后,微微蹙眉,唉声叹气的:“姑娘这是伤了肾经啊,肾主皮毛。这个损伤程度,日后怕是得秃头。” 花喜儿一听要秃头就炸了:“怎么会这样呢?昨日还好好的呢,我的头发一直都很茂密的。” 白胡子老大夫又给她检查了一翻。 最后,发现花喜儿的后腰位置,有一个极细的小破洞,针眼那么大。 “姑娘怕是被人下了针,在后腰肾脏的位置。” “怎么会?我自己一点儿都没察觉到。”花喜儿又惊又怕,“是谁?什么时候?” 她让丫鬟帮自己检查了一下。 后腰位置,的确有针刺过的痕迹,极小。 “查!一定要查出来!我要将她碎尸万段!” …… 疯人塔。 坐落于偏远的玉京城西郊,占地辽阔,墙高八丈,绿萝缠绕。 像一个风景优雅的疗养院,有着许多的隔间病房,并附有编号。 凤幼安,就被关在了十四号病房。 她已经住了三天了。 挺悠闲的。 断指也恢复得不错。 直到第四天,胤王府那边,送了一个丫鬟过来,美名其曰:照顾她。 “胤王妃,我是胤王府派来的,名叫茄儿。日后,我会负责您的生活起居。” “长得挺像茄子的,留下吧。” 这个茄儿,说是胤王府派来照顾她的,但稍微动点脑子都能猜到,是来监视她、给她使绊子的。 “花音姑娘的孪生妹妹花喜儿小姐,住在胤王府。胤王殿下对喜儿姑娘颇为照顾。王府里都传,胤王殿下爱屋及乌,很快就会迎娶花喜儿姑娘进门。到时候,也就没有你什么事儿了,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还是过去那个只手遮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胤王妃吧?” 茄儿嘲讽着,神色极为不屑。 她那姿态,哪里像是个丫鬟,更像个主子。 凤幼安淡定道:“花喜儿就算嫁进来也是个妾。我是先帝御赐的胤王妃,上了君氏皇族的族谱,她一个妾见到我,不还得下跪磕头?我走正门她只能走侧门,我穿正红牡丹她只能穿间色碎花,妾是什么?妾是奴!” 茄儿很生气:“喜儿姑娘温柔善良,才不会像你这么恶毒!她和胤王殿下也是青梅竹马,更是胤王师父的亲生女儿,你下半辈子都只能在疯人塔度过了,嚣张什么?只要她进了门,早晚能抬成正妃的!” 茄儿被凤幼安激得失了智,愤怒咆哮。 这里是疯人塔。 不需要遵守主仆规矩。 每一间院落,都配备一个仆人。她早就打听过了,许多仆人都对关在里头的精神病人动辄打骂,不会有人管的。 而且她也学过一点武,会些拳脚,所以根本不怕。 “你是那个花喜儿的人吧。”凤幼安表示一点也没有被威胁到啊,唇畔笑容不减,“这么上杆子,当一个死人的替身,真是活久见。” "花音死了才三天,尸骨未寒,花喜儿就这么迫不及待登堂入室,取而代之。她比我更像凶手。” “你少嚣张!” 茄儿忍无可忍,挥起拳头,冲着凤幼安的脸,就锤了过来。 凤幼安一个侧身,敏捷地避开这一拳。 扣住了茄儿的手腕。 一个反制。 再一个反摔。 哐当! 茄儿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地板是青石铺出来的,她就这么脸朝下,砸在了青石板上,鼻梁骨都被砸断了,流了许多血,浑身的骨头像是散架了一样,痛不欲生。 茄儿被打得,在地上爬不起来。 她则悠哉游哉地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桌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啜饮了一口。茶叶劣质,疯人塔的条件不咋地。 茄儿缓了一会儿,强忍着疼,刚刚爬起来一半。 凤幼安抬脚,踩在了茄儿拱起来的腰背上。 咔 又给人踩趴下了。 “就派这么一个小弱鸡来对付我,这个花喜儿,也太轻敌了吧。”凤幼安心情好的很。 她这三日,已经梳理完了原主的所有记忆。 君千胤和其他所有人,都认为是胤王妃把花音给骗到小黑巷子里,砍断了十根手指、欺辱致死,可实际上……那天,原主接到了一封匿名信,让她去那个黑巷子里,说是能帮她获得王爷的宠爱。 原主觉得很扯,没有去。 花音就死在那了。 如果原主去了,那么,死的说不定就是原主了。失去清白、衣不蔽体,被轮流欺辱,就算没死也没有脸面再做这个胤王妃了。 不过。 如果一切都是花喜儿策划的,那这个女人,心机也太深沉了。 君千胤真的要娶一个替身做妾? 凤幼安忽然觉得,颇为晦气。 她不是原主。 她不爱君千胤,所以体会不到原主的心痛和绝望,两个决然不同的灵魂,情感并不共通。 茄儿又挣扎着起来了。 这一次。 凤幼安,没有再踹,她怕把人给踹死了,会招惹来更大的麻烦。 茄儿踉踉跄跄地起身,鼻血流个不停,痛苦地快要眩晕过去了。 她是天圣剑派的弟子。 花喜儿是天圣剑派掌门的女儿,胤王则是掌门的亲传弟子。 天圣剑派掌门,武功天下第一。 她是被花喜儿派到这里来的,她是会武功的,千算万算,没算到胤王妃竟然也会武,藏得可真是太深了!一定要汇报给喜儿姑娘! “你的手指不是断了么?!” 茄儿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了凤幼安的左手无名指上。 这……怎么又接上了? 虽然包扎着纱布,但是能够看得很清楚。 凤幼安放下茶杯:“缝上了啊。” 茄儿愣住了:“缝……缝上?断了还能缝上?不会烂掉么?” 凤幼安笑容不减:“不会啊,缝合对接的好,能够恢复如初。斩断了的手指啊、胳膊啊、腿啊什么的,不能丢,缝缝补补还能用。” 第4章 绝色九皇叔 茄儿感觉自己的三观认知,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像个傻子一样地,愣在原地。 “你就是个疯子!”不可能的,肯定是诓她的。 “不,我是个天才。” 凤幼安莞尔道,“天才和疯子,只有半步之遥。是你们太蠢,理解不了疯子的世界,疯子往往比普通人智商要高很多倍,在某些特定领域,能达到普通人十辈子都追不上的成就。” 茄儿的脸上,浮现出厌恶之色:“疯子就是傻子,蠢得不得了,低能又智障,怎么可能是天才……啊!” 话音还没落下。 一块鹅卵石,就砸了过来。 正好砸在了茄儿的额头上。 “谁砸我?!” 茄儿大怒。 因为这一次的怒气,不是针对凤幼安的,所以系统不算。 凤幼安抬起头来。 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隔壁院子一颗老歪脖子树上,树枝歪到了自己院墙这边,上面坐着一个十四五左右的漂亮少年。 穿着一袭蓝色的裙子,长发如瀑,一直垂到脚踝。肌如凝脂,眉如翠羽,深邃的眸子比星空还要美,倾城之姿,美得令人屏息。不辨雌雄。 他手里垫着两颗鹅卵石,微微歪着头,唇角勾着古怪的笑容。 他很瘦,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 脖子上,也有斑驳的伤痕。 “九公主?” 茄儿皱眉,叫出一个名字。 凤幼安立刻明白过来。 传闻疯人院里,关了个曾经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太妃,太妃疯了,还在疯人院生了个公主,名叫君倾九。 传闻,这个九公主,也是个疯子。 娘胎里带出来的,有很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能够看到幻觉,总是对着空气说话。 脑子不好。 但长得那叫一个惊为天人、倾国倾城!只要看过一眼,就一辈子都不会忘! 凤幼安很诧异。 她怎么也没想到,传闻中的“九公主”,竟然是个少年,纵然穿着女装,纵然风华无双,但是脖子上那专属于男性的喉结,被丝带遮挡着,也微微隆起。 这……应该称之为九皇叔吧! 先皇的幼子,当朝皇帝的亲弟弟! 不过,细想也能理解。 现在后宫,是孝慈太后的天下。而君倾九的生母,那位曾经宠冠后宫的太妃,肯定被太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就算生了孩子,也只能假扮成女孩儿,让太后降低警惕心。 这是为了让君倾九活下去。 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太后知道太妃在疯人院生了个男孩儿,肯定会直接弄死,绝不留情!免得君倾九长大了,会威胁到皇帝! “啊!” 茄儿又是一声惊叫。 因为那位“九公主”,竟然又把鹅卵石,丢了过来。 这一次,砸中了她的眼睛。 让本就伤痕累累的她,越发雪上加霜,哀嚎着连连躲闪。 “滚。” 君倾九淡淡地斜了茄儿一眼,声音很轻。 可就是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凤幼安心中不由得呢喃了句:好一个疯批美人。 茄儿被吓到了。 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个小院儿。 “你能接断指?” 君倾九看向凤幼安,黑漆漆的眸子,特别的沉,却弥漫着一丝火热。 凤幼安点了下头:“可以。” 君倾九眼中火热的情绪加重:“那被割掉的耳朵呢?也能接回去么?” 说完之后。 又觉得有些激进。 怕吓到对方,毕竟对方看起来,也就十六岁的样子,没比自己大多少。 凤幼安沉着冷静地问道:“割下来多久了?保存完好么?是否感染?” 君倾九不由得多看了这女子两眼。 好胆识。 “十天,保存的很好。” 说着。 他撩开了自己左侧的头发。 左耳位置,被齐根切下,一个恐怖的伤口,覆盖着纱布,还在渗着血。 凤幼安的瞳孔骤然一缩,心中骇然:这位九皇叔,也太能忍了吧!伤成这样,被切了一只耳朵,还能面不改色地爬树看戏,和自己聊天。 而且至始至终,没哼过一声,没皱一下眉头,没喊一句疼! “耳朵呢?” “在这。” 君倾九从墙头上跳下来。 把一个盒子,递了上去。 盒子冰凉,材质是一种寒玉,具有冷藏效果。 凤幼安接过,打开就看到里面躺着一只耳朵:“切口很平滑,没有任何撕扯、锯齿痕迹,可以缝合。” 君倾九在石桌边上坐下:“开始吧。” 凤幼安帮他把头发,都拨弄到右侧,随手抽出一根月白色的丝带,帮他束发。 君倾九黑沉沉的眼睛,看着那束发的手。 头发之所以长那么长。 是因为母妃是个疯子,不会给他束发,也不教他。 如今。 这双手,断了一根手指的受伤的手,在做着他曾经渴望了许久的事。 “头发碰到伤口,会感染。” 凤幼安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她去掉纱布。 发现上面,已经感染了。 用利多卡因麻醉,刮去脓和腐肉,用双氧水、络合碘消毒,清创。 “谁削了你的左耳?”她问。 “一号病房的老头。”君倾九声音低低沉沉,很苏,“他是个刀客。” 凤幼安穿针引线,用持针钳,对接血管缝合。 她手极稳。 上辈子的时候,就有外科圣手的美誉。 她用的是皮内缝合法。 是较高难度的手法,不会留下疤痕,也不会外露皮肤。取可吸收的线,距离皮缘断口不近不远的地方,开始缝合,进针的方向和皮肤平行。 皮肤对接,血管也精准对接。 “为什么要去招惹一个疯子刀客?”凤幼安知道,能住进一号病房的精神病患,肯定不简单。 “我和他切磋。” 君倾九眼神幽暗了几分。 凤幼安心下了然。 切磋是假,偷学刀法是真。 看来,这位九皇叔,不想一辈子当个没用的疯子。 “太危险了。” 凤幼安缝合的速度很快,完成了血管和肌腱、软骨的对接。 开始包扎,“刀剑无眼,你又有几只耳朵,够给他砍的。” 她刚穿过来,就被斩断一指。 碰到个少年,被削了耳朵。 一时之间,竟生出些许同病相怜的感觉,忍不住提醒一句,“这一次是耳朵,下一次可能就是脑袋了。” 第5章 拯救小皇叔 “缝好了。接下来几日,不要沾水。” “嗯。” 君倾九看着她,“谢谢你,姐姐。” 凤幼安脑壳突突的跳。 姐姐? 按着辈分,你应该称呼胤王妃为侄媳妇儿。 罢了。 别讲究那么多,反正她早晚要和那个砍断自己手指头的混蛋和离! 那个缝合大礼包里,也有清创后使用的消炎点滴瓶。 “别急。” 凤幼安拉住他,“这个挂完再走。” 君倾九见她抓住了自己骨瘦如柴的手,拉开了他打着补丁的袖子。 忽然间。 少年感觉这个女子的手,很柔软。 被她接触到的地方,微微发热。 女子取出针管,给他扎针的时候,他一点儿也没反抗,感受着冰凉的液体,输入血管内,他平静地注视着对方。 “姐姐叫什么名字?” “凤幼安。” “你的父母一定很爱你,希望你平安。” “不,他们放弃了我,不承认我是凤家女儿了。”凤幼安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我母妃,她也不认我。”君倾九长睫微垂。 “太妃娘娘只是病了,治好了依然能认出九公主殿下你。但我家里人不一样,他们的心黑了,屈服于权势,治不好了。” 自己被关在疯人塔三天,消息肯定早就传到凤家了,没有一个人来探望,也无人求情营救。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五天后。 君倾九又来了。 来的时候,已经断了一只胳膊,左边的袖子都是鲜血淋漓的空,空荡荡。这位少年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黑沉沉的眸子里没有显现出任何痛苦之色。仿佛断掉的那只胳膊,根本就不是他的一样。 “九公主怎么弄成这样?” 凤幼安的话还没落下。 君倾九就把那只断掉的胳膊放在了桌子上:“麻烦姐姐帮我接上。” 凤幼安看了一下断肢,依然是切口平滑:“殿下又去找那个疯子刀客了。” 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九皇叔是想拜师。 被削掉了耳朵,胳膊都在所不惜。 “你过来,我帮你止血清创。” 凤幼安叹了一口气,她是一个外科医生,她没有忘记在就职的那一日所宣誓的希波克拉底誓言,为病人谋福利,大医向善,做自己有能力做的事。 “谢谢幼安姐。” 君倾九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那黑沉沉没有任何感情的,宛如黑洞一样的眸子里,总算浮现出了一丝罕有的温情。 他甚至主动改变了对凤幼安的称呼,这让凤幼安的内心不由得一软,她上辈子也是有一个亲弟弟的,而且十分乖巧,不管君倾九以后会不会长歪,但是现在这样子,的确让她想起了自己的亲弟弟。 凤幼安取出了大缝合包,开始进行血管对接,用持针器穿上了线,专注的缝合着。 一刻钟之后,君倾九断掉的手臂重新接上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之内你不要再去找疯刀了,暂时不要用刀,也不要用这只手去提重物。否则只会一辈子残疾。” 凤幼安的态度很严肃,语气也很重,就是想吓吓这个少年,“知道什么是残疾吗?你会受尽嘲笑,大家都看不起你,权势、地位、财富、美人都将离你而去。” “有幼安姐在。我不会残疾。” 君倾九很信任她。 他伸出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放在了曾经被削掉的耳朵上,“耳朵都已经长好了,幼安姐很厉害。” 凤幼安觉得这样不是办法。 一只耳朵,一只胳膊,下次会不会是一条腿,一颗头颅? 想要解决件事情,还得从根源下功夫。 “带我去见那个疯刀。” “幼安姐你要做什么?”君倾九忽然间紧张了起来,“他是个真正的疯子,会杀了你的。” “或许我可以试着给他治疗一下疯病。” 凤幼安起身。 皇家疯人院,没有禁止病人出门。 病人之间,互相厮打,也不会有人阻止。这里,经常死人,拖出去的尸体都是直接丢到乱葬岗的。 *。*。* 一号病房。 凤幼安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疯刀。 是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背靠着墙壁,席地而坐,身边有一把从不离身的雪亮长刀。他身材高大,整个都宛如一柄刀子,锋锐无比。 而此刻。 疯刀的疯症,似乎发作了。 抱着头,在地上疯狂地翻滚,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痛苦的低吼,甚至时不时地用自己的脑袋,撞击墙壁。墙壁上,都被撞出了血。 一边撞击,一边嘶喊着:“悠悠!悠悠!” 疯刀的门口,并没有守卫。 “他的仆从呢?”凤幼安问。 “被他杀了。”君倾九面无表情,“发疯的时候,用刀剁成了一截一截。” 凤幼安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一直蹿到头顶。 这代表着。 她现在,不能进去。 “疯刀前辈这个症状,像是神经性头痛,很严重那种。” 凤幼安精通鬼门十三针,而这一套针法,专门医治专治百邪癫狂,对精神分裂症、失眠症、抑郁症、躁狂症、强迫症、焦虑症、神经性厌食、臆想症、心理障碍疾病等有奇效。 对于神经性头痛,也有奇效,“他现在已经心智大乱、神志不清了,最重要的是打通心经。对了,悠悠是谁?” 君倾九道:“好像,是他女儿,已经死了。” 他想阻止。 可凤幼安,已经推开了一号病房的大门。 对于精神病人来说,领地意识,非常强,决不允许他人侵入自己的领地,否则,唯有死。 一柄刀光。 狂袭而来。 幸好凤幼安事先早有准备,一个翻身,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过了第一刀。 疯刀双目赤红,眼球里充满了血丝,用一种极为恐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这个入侵者,握紧了手中的承影刀:“滚!” 凤幼安并没有离开。 而是一步一步,向着疯刀靠近。 疯刀双手举到,瞄准了凤幼安的头顶,杀意凌然。 “幼安姐,快走!”君倾九嘶喊着,他也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想要救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 凤幼安目不转睛地盯着疯刀,微笑着喊了一声:“父亲,我回来了。” 第6章 是心动啊 疯刀猛然一震,眼眶湿润了,握着刀的手,剧烈地颤抖:“……悠悠?” 凤幼安唇边的笑容加深。 她赌对了。 “是我,父亲。” 凤幼安抓住了疯刀的手,帮他把那把杀人刀,给卸了下来,“我特意来看望您。” 疯刀眼角落下一滴泪,猛然抱住了凤幼安:“悠悠,悠悠,爹就知道,你没有死。” 君倾九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用了五年的时间,都没能近疯刀的身。 幼安姐却只用了片刻,就做到了! 这种方法很冒险。 冒认是疯刀的女儿,万一被疯刀认出来,凤幼安恐怕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她很聪明,胆子也足够大! 凤幼安伸出手,注意着分寸,一下一下地轻拍着疯刀的脊背,柔声安慰道:“爹爹尚在人世,女儿又怎么忍心先离开?” 她是临床医学的博士。 临床什么都要学,包括医学心理学、神经病学,对于精神病人的心理引导,她也略通一二。 这位曾经打败过天下第一剑客,曾经叱咤风云过一个时代的老刀客,就这样,在凤幼安的轻声细语下,逐渐卸去了一身凌厉尖刺,敞开紧闭的心扉。 “女儿这段时间,是外出学习医术去了。习得一门针法,可以治疗爹爹的头疼。爹爹要不要试试?” “好,都听悠悠的。” 君倾九惊讶地发现,一只蓝色的蝴蝶,翩然落在了疯刀那把承影刀上。 这代表着,刀上已经没了杀气。 像蝴蝶这样脆弱的生灵,都不再惧怕它。 凤幼安往祖母绿戒指里,看了一眼,果然发现了一套银针。 前几日,她就已经发现了,这个医疗空间很随主人的心意,主人缺什么医疗用品,里面就会出现什么。 人有十三鬼穴。 这是一门历史悠久源远流长的针法。 十三鬼穴中选其对癫、狂、痫。 先从鬼宫起,次针鬼信,便至鬼垒,又至鬼心…… 凤幼安接连下针,一共下了五针。 疯刀越发的安静,甚至连眉宇之间那常年不散的一道折痕,都逐渐舒展开了。 “头还痛么?” “好多了,悠悠,你医术真好。”疯刀眼底的疯狂之色,褪去了一些,看向凤幼安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和依赖。 凤幼安的名字里,也带着一个“幼”字。 疯刀唤她悠悠,也是谐音。 “爹爹,我接连给你施针一个月,神经性头疼的症状,会逐渐愈合。你记着,可千万不能用脑袋撞墙了。” 凤幼安看着疯刀后脑勺上的血,还有新新旧旧的伤痕,都觉得疼。 她开始帮这位痛失爱女而至疯癫的老父亲,处理伤口,清创上药包扎。 “好。” 疯刀看着她,明明是那样威严的面孔,笑起来却是那样慈爱,“悠悠别走。” “嗯,不走。” 凤幼安禁不住想起了,她在21世纪的父母,也是这般的年纪。自己穿越了,原来的身体,应该是死了吧,父母会不会像疯刀一样,也接受不了女儿的死亡,痛苦万分? 她禁不住就把对亲生父母的怀念,移情到疯刀的身上。 “幼安姐。” 君倾九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确定疯刀是真的对她毫无敌意了,才稍稍放下心来。 疯刀见外人靠近,猛然抬起头,眼神比刀锋还要锐利,几乎能斩断人的头颅! 沧桑的大手,又握住了刀柄。 随时准备杀了君倾九! 和对待凤幼安,俨然是两种极端的态度。 “不要,父亲。九公主是我的朋友,别杀他!”凤幼安赶忙阻止,一只手赶忙按在了疯刀那只握住刀柄的大手上,害怕没用,她又加了一句,“是女儿最好的朋友。” 疯刀右手原本紧绷,肌肉蓄势待发,杀气凛然。 在听到了女儿的话之后,仿佛触到了一个神奇的开关,肌肉缓缓松弛了下来,握着刀柄的手,也逐渐松开了。 君倾九僵硬在原地。 黑沉沉幽深的瞳孔里,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光。 朋……友? 最好的,朋友? 对于在疯人塔出生、从小在疯人塔长大的他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词汇。 他一直是孤独的。 他没见过外面的世界,生活在这八丈的高墙之内整整十五年。而现在,他的世界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漂亮姐姐,治好了他的伤,帮他缝合了耳朵、手臂,还帮他束发,更对疯刀说自己是她最好的朋友。 也不知道为什么。 少年藏在蓝色广袖之下的手,控制不住地轻颤着,一颗死寂了许久的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鲜明的感觉到,自己活着的证据。自己和这个世界其他人,尚有联系的证据! “所以,父亲,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对九公主挥刀了,好么?” “悠悠的朋友,不杀。” 疯刀收敛起了所有的杀气,做出保证。 像他这种武林前辈,一诺千金。 说不杀,那就是不杀。 凤幼安心中欢喜,转而对着君倾九挥手:“九公主,快过来。” 噗通噗通。 君倾九心脏狂跳着,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五年了。 这是他第一次,靠近疯刀三步之内。 “父亲对九公主有印象么?他经常来找你的。“ “没印象。” 疯刀如实回答。 凤幼安立刻明白了,疯刀今日之前,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靠近者都会诛杀,从不会认真看对方样貌。 君倾九能在疯刀的刀锋之下,一直活到现在,可见也是个有天赋本事的。 *。*。* 胤王府。 半雪院。 “怎么样了?凤幼安在疯人院,日子是不是过得很痛苦?” 花喜儿一袭紫罗色的长裙,斜依在软椅上,指甲上带着玳瑁、碧玺的套子,一下一下地,挑拨着金色的貔貅香炉,红唇边上勾着一抹笑。 茄儿跪在下方,连都都不敢抬起来:“回禀喜儿姑娘,她会武!奴婢根本打不过她,就被她打得吐血,休养了好些日子,才能从病榻上爬起来,向您汇报。” “混账!” 花喜儿勃然大怒,一拍桌子,一拂袖。 香炉跌落在地。 第7章 郎情妾意凤求凰 滚烫的香炉灰,洒到了茄儿的手背上,当时就烫的都是火燎泡。 她不断磕头求饶:“喜儿姑娘饶命,胤王妃深藏不露,奴婢哪里晓得她武功这样厉害。咱们……兴许是轻敌了。” “废物!” 花喜儿气得不浅,眉头深锁,“你回去,继续照料她的饮食起居,给她饭里下慢性毒,会让她逐渐失智,渐渐成为一个真正的疯子。” 说着,把一包药粉,丢到了茄儿怀里。 “是。” 茄儿赶忙接住,“奴婢定不辱使命。对了,还有一事,胤王妃,似乎和住在隔壁的九公主,关系还不错。” 花喜儿一愣:“什么九公主?宫里似乎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茄儿答道:“昔日梅太妃,在疯人塔生下的那位。” 花喜儿一声嗤笑:“那个疯了的梅太妃?听说太上皇也专宠了好几年,因为得罪了太后,被整得很惨,早就已经翻不起风浪了。生的也是个没用的女儿,凤幼安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眼色,不会看碟下菜。和梅太妃的女儿交好,太后能饶了她?” 茄儿点头称是:“那便不足为惧。” 花喜儿一抬眼,发现肩膀上,又落下两根头发。 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这都多久了。 脱发的症状,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了!这一天天的掉,发量都少了三分之一了! “喜儿。” 胤王来了。 他刚一走进来,就发现这个和花音酷似的女孩儿,脸色不好看,便走上前去,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花喜儿一改之前那种嚣张跋扈的神色,可怜兮兮地看着君千胤,眸子水润,如珠似露:“殿下,喜儿思念阿音姐姐,心中积郁,这些时日,头发掉了许多,姐姐真是太可怜了。” 君千胤不由得怜惜。 他也非常思念白月光初恋。 一样夜不能寐。 “本王帮你找医术最好的御医。” “我给王爷奏一曲《长相思》。” 胤王每日都会来听曲。 因为花音生前,也常常弹《长相思》给他听。 花喜儿一边弹奏,一边频频对着君千胤微笑,相似的容貌,相似的音律,似已逝去的佳人。 君千胤看着那纯净的笑容,心口一紧:“阿音,再弹一曲。” 花喜儿脸颊微红:“好,师兄。” 这一曲,叫凤求凰。 *。*。* 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消息。 说疯刀前辈,疯病已经逐渐好转,并不会挥刀滥杀了。 这玉京城内的子弟们,立刻就又动了心思。 如果能被疯刀收为弟子,必定能够成为日后的天下第一刀! 西陵国尚武。 以武为尊。 开国的太祖皇帝,就是马背、刀光剑影里打的天下。 皇子、世子皆习武,世家公子们也纷纷效仿。甚至各家家主,挑选继承人的时候,都会把武力值列为一项重要的标准。 无人问津的疯人塔。 忽然间,又变得热闹了起来。 很多世家公子,一个个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提着礼物,恭恭敬敬地守在一号病房门口,排起长长的队伍。 有将门家的少将军。 有二品大员家的少爷。 甚至还有皇子! 队伍最前方的,正是十一皇子,君千泽,也就十五岁左右,还是个少年,容貌俊俏,眉眼与君千胤有五六分的相似,只是少了几分冰冷桀骜,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活泼。 他和胤王,都是皇后所出,都是嫡子,亲兄弟。 皇帝至今没有立太子。 有人传,皇帝偏爱许贵妃之子,所以才一直拖着。因为许贵妃是真爱,皇帝想给许贵妃之子,谋一个最好的前程。 胤王和泽王兄弟俩,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啊。 所以,胤王娶了镇国大将军之女凤幼安,巩固势力。 胤王的师父,是天下第一剑。 泽王就立刻来拜天下第一刀。 “疯刀前辈,晚辈君千泽,特来拜师!” 泽王一袭黑金长袍,银白的发冠,一柄银簪,簪子雕刻成朝天犼的形状。少年人颇为俊美,脸颊瘦长,眉毛有些寡淡,但是说话中气十足,高亢的音调,传出去很远。 然而。 门内的疯刀,没有任何回应。 君千泽感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就又高喊了一句:“西陵国十一皇子,君千泽,特来拜师!” 一阵风吹过。 黄叶打着旋,落在了泽王的头顶。 一道凌厉的刀光。 咻得飞出。 斩断了大门,同时削向君千泽的头顶。 君千泽吓了一跳,赶忙弯腰躲闪,可还是被削掉了头顶的银色发冠,披头散发的,分外狼狈。 凤幼安原本是来给疯刀施鬼门十三针,治疗神经性头痛。 恰好,就撞见了她小叔子这丢脸的一幕。 “哐当” 君千泽就这么跌坐在了凤幼安的脚边,一头一脸的冷汗,发髻被削断,手脚都在颤抖。 凤幼安:“呦,真巧啊。” 君千泽抬起头:“……” 这一刻。 他甚至想换个国家生活。 怎么偏偏就被胤王妃给撞上了? 君千泽是一个十足的兄控,特别听他皇兄胤王的话,皇兄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皇兄讨厌什么,他就讨厌什么。 胤王觉得凤幼安是个不要脸倒贴的女人,君千泽就一样觉得凤幼安恶心碍眼。 凤幼安心情好,唇角上扬:“泽王殿下这是想拜疯刀为师么?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君千泽大怒:“你一个被皇兄厌弃的疯女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本王指手画脚的?都被关进疯人塔了,还不老老实实地,出来乱逛,真是找死!” 他敌不过疯刀的一刀。 但不至于连这个弃妇,都能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吧,必须要给点教训! 君千泽站起身,抬起手,就要抽凤幼安的耳光。 “悠悠——” 凤幼安还没来得及躲,疯刀就已经冲了出来,十分护崽地把她护在了身后。 手中的刀,唰地砍向君千泽那只抽过来的手。 “啊啊啊!” 君千泽发出惨叫,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拇指,落在了地上。 鲜血狂涌。 君千泽疼得浑身抽抽,额角青筋暴起,面色狰狞。 第8章 疯狂打脸 旁边的侍卫,也赶忙冲上去。 “泽王!” “泽王殿下!” 其他的公子哥,也都一个个面露惊惧之色。疯刀把十一皇子的手指头,给砍掉了两根,若是寻常人,那定然是杀头的大罪! 可疯刀不一样,第一,他对于太上皇有救命之恩,特赐免死金牌;第二,疯刀本来就是疯子,他发疯砍过的人不计其数,你能对一个疯子怎么样? 君千泽这断指之痛,恐怕也只得强忍下去了。 “悠悠,你没事吧。” 疯刀不管周围有多吵,他的注意力,都在凤幼安身上,抓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她。 凤幼安摇头:“没事,我是专门来给你治疗头疼的。” 疯刀满脸老父亲慈爱的笑容:“悠悠在,不疼。” 君千泽惊呆了! 疯刀喊的是“悠悠”,可是泽王就会认为,疯刀喊的是“幼幼”,是在喊胤王妃的小名儿。 “你们……怎么会?” 君千泽脑子里嗡嗡的,三观都要颠覆了。 疯刀前辈对他这个皇后嫡子视而不见,反而对凤幼安这个弃妃关怀备至,甚至为了保护凤幼安砍了自己两根手指头! “凤幼安,你搞什么鬼?你给疯刀前辈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这般维护于你?” 君千泽又是气愤,又是嫉妒,冲着她低吼咆哮。 疯刀再度目露凶光。 他虽然人疯了,脑子不好,但是身为江湖成名的顶尖刀客,对于杀气的感应十分敏锐。君千泽对女儿释放出来的浓烈杀气和恶意,他清晰无误地感受到了。 抬掌。 轰隆! 隔空一掌。 甚至连掌心都没有碰触到君千泽的身体,就把他给隔空打飞出去十几米。内功惊人。 君千泽又是一声惨叫。 后背重重地撞击在了墙壁上,砖墙被撞得都裂开了,像是蜘蛛网一样,泽王本人也吐了一大口血,受了内伤。 “凤……幼安,你够狠。” 君千泽唇角满是血,眼神怨毒又畏惧,“皇兄把你关起来,你就教唆疯刀杀本王……” 凤幼安挑眉:“泽王殿下这颠倒黑白的能力可真不一般,难道不是你自找的么?” 疯刀见这死小子还在骂他女儿。 一只手握紧刀柄。 凤幼安阻止道:“爹爹,别脏了你的手。你不要收他为徒,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 真杀了泽王,皇后估计不会放过疯刀。 深宫妇人狠毒,就算疯刀有免死金牌,皇后估计也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整死他。 “悠悠说不收,就不收。” 疯刀点头,一双眼睛,倒映出女儿的影子,特别听话。 君千泽气得肺都要炸了,他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没吃过那么大的亏。都怪这个该死的凤幼安!他才不会承认这个女人,是他的皇嫂! 排队等着给疯刀当徒弟的世家公子们,看凤幼安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从看不起、蔑视,逐渐变成了敬畏。 这位被胤王关在疯人院里的弃妃,竟然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控制疯刀。 “她被疯刀收为义女了?” “好厉害这个女人。” “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样残害她的小叔子泽王,她婆婆皇后娘娘能饶了她?”也有看不惯的。 说这话的,是丞相府的七小姐苏婉,泽王的未婚妻,陪着泽王一起来的。 啪—— 苏婉左脸忽然挨了一巴掌,半边脸颊浮起鲜红的五指印,肿得很高。 嘴都打破了。 “谁打本小姐?!” 啪—— 又是一巴掌,这次扇在了右半边脸上。 对称了。 苏婉被打懵逼了。 眼前蓝色的身影一闪。 正是一袭蓝衣的君倾九,他面色无比阴沉,黑漆漆的眸子,死锁着苏婉清,长及脚踝的青丝,被一根发带随意地束着,正是凤幼安送给他的那一条。 苏婉捂着自己的脸,疼得泪花在眼角闪动,感觉很屈辱:“哪里来的小贱人?” 这个忽然冒出来打自己耳光的“女子”,容貌太过于惊艳,刚一出现,周围的男人,都情不自禁地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浮现痴迷之色。 君倾九冷冷道:“你骂我可以,但不能骂幼安姐。” 苏婉:“幼安姐?” 又来一个护凤幼安的? 周围的男人,用不悦的眼神,瞪着苏婉清。 “苏小姐过分了,为什么要骂这位姑娘?” “苏小姐你嘴巴也太不干净了!” “这样的美人,你怎么好意思骂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长啥样!” 君倾九用看智障的眼神,扫了那些男人一眼。 男人们被这么一瞪,都是心旌摇曳,噗通噗通狂跳。 “九公主殿下。” 凤幼安喊了一声,“到这边来。” 君倾九眼底的厌恶冰冷之色,一扫而空。 面对凤幼安和面对其他人,俨然是两副面孔。 十五岁的少年,个子已经抽高有一七五左右了,尽管比较瘦,但是站在凤幼安面前,还是高了一个头。 “苏小姐,九公主殿下也不是你能随意辱骂的。” 凤幼安深深地看了苏婉清一眼,“他就算是在疯人塔出生,但也是太上皇的血脉,是当朝陛下的亲妹妹。你骂公主是贱人,又该当何罪?” 苏婉整个傻了:“九……九公主?” 她刚才瞧着,对方衣着破旧,头上没有一件首饰,还以为只是个卑贱的丫头,只当对方是疯人院里的粗使下人。 不曾想,来头那么大。 凤幼安继续道:“抽你两个耳光怎么了,我们九公主殿下,难不成还抽不得?” 苏婉捂着脸。 公主抽她,的确是抽得的。 只是这口气,她咽不下:“是我出言冒犯了九公主,可我是为了维护泽王殿下啊!泽王殿下也是皇室血脉,他一心赤诚前来拜师,要不是你出言挑拨,说不定疯刀前辈都已经答应收殿下为徒了。” 一想到日后要和凤幼安做妯娌,她就觉得恶心。 她堂堂丞相府七小姐,日后的泽王妃,却被当着一个弃妇胤王妃的面儿,打了耳光,多丢脸。总觉得矮了一头。 “我不来,疯刀前辈也不会收泽王殿下啊。他已经有传人了。 第9章 发誓护她一生 “有传人了?谁?” 苏婉十分诧异。 君千泽也很诧异,难以置信地看了过来:“不可能!从没听说过疯刀前辈,收了弟子!” 凤幼安指了指君倾九:“呶,就是他。” 君倾九也很震惊。 我什么时候就成为疯刀弟子了? 被疯刀砍了五年。 接着幼安姐的关系,终于成功有机会靠近疯刀而不受伤了,到还没到拜师那一步。 凤幼安转头看向疯刀,微笑着道:“是不是,父亲?” 疯刀一脸慈爱道:“是。” 女儿说是,那就是。 君倾九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全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长袖之下,那只刚刚接上没几天的胳膊,也在隐隐颤抖着。 疯刀就这么答应收他为弟子了? 就因为幼安姐的一句话? 五年来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何德何能,得幼安姐青睐,给了他这样一个成为强者的机会——皇后嫡子都羡慕嫉妒恨、得不到的机会! “不是,怎么就收了九公主呢?”苏婉不服,“泽王殿下,根基底子天赋,肯定比疯人塔长大的公主要强啊。” 君倾九抬眼,窄冷细长的眸子,淡淡地扫了苏婉一眼。 那眼神。 和看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苏婉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给扼住了,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冷汗,后退两步:“我……我就是发表一下看法,九公主殿下大可不必杀气腾腾地盯着我。” 狐媚子! 长成那样,若是还得了疯刀传承,日后若出去了,还不祸国殃民? 她并不知道的是,这位根本不是九公主,而是九皇叔,是真的能把这个国家,彻底搅得天翻地覆的存在! 君千泽捡起了自己的断指,也很不服气,因为失血过多,他脸色很是苍白,咬牙切齿道:“凤幼安,你是故意的!你宁可帮一个无权无势、疯癫的九公主,也不肯帮本王是么?你这样做,真是太愚蠢了,如果你帮本王成为疯刀弟子,我皇兄胤王,说不定还会因此对你改观,你还有机会复宠。” 君倾九在一边听得直皱眉。 凤幼安有夫君,是当今胤王,皇后嫡长子,他的侄子。 这么好的幼安姐,她的夫君竟然半点不珍惜,还把人弄到了疯人塔里,而且胤王的弟弟还跑来耀武扬威的讽刺,这一大家子,真是……该死! 不过,正因为如此,他才愈发珍视这个机会。 这个机会,原本,凤幼安是可以拿来邀宠的,可以拿来换取自由的,可她却没有! 君倾九心中暗暗发誓,日后一定要对她好,保护她。 “复宠?” 凤幼安抬起头,“谁稀罕君千胤的宠。” “呵呵,稀不稀罕你不清楚?”君千泽嘲讽道,“整个玉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胤王妃爱胤王爱得发疯,死缠烂打嫁给他,又因嫉妒杀了胤王的青梅竹马,是个为爱疯狂的女人。” 君倾九漆黑的眸子,黯了黯。 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垂,遮掩住黑洞一样的眸子。 给人一种阴郁感。 君千泽骂骂咧咧地走了,他知道今儿是讨不到好了,而且他还急着回去治伤。 *。*。* 泽王断了两根手指,君千胤亲自前往泽王府探望。 他一向对这个亲弟弟,爱护有加。 一进门,就看到了两根断指,鲜血淋漓地躺在桌子上,旁边的太医,焦头烂额地帮忙救治,君千泽因为不堪忍受疼痛,发出了一阵阵哀嚎。 染血的纱布,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怎么会弄成这样?!” 君千胤勃然大怒,俊脸黑沉沉的,“何人竟然胆敢斩断十四皇子的手指?本王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苏婉在一旁抹泪:“回禀胤王殿下,是疯刀。” 君千胤皱眉:“泽王又去疯人塔拜师了?” 疯刀的话,不能碎尸万段。 人家有免死金牌。 君千胤气闷:“他去招惹谁不好,偏要去招惹疯刀!连本王的师父,都曾败在疯刀手下十几次,要不是疯刀的女儿死了,心智大乱,最后那一战,师父也赢不了。” 天下第一的头衔,就这么被师父给摘走了。 可疯刀,却依然是江湖中最大的传奇。 苏婉咬唇,眼角含泪,委屈兮兮地哭:“胤王殿下,泽王他是被害的啊。疯刀是受人挑唆,才斩断了泽王殿下的两根手指。” 决不能放过凤幼安那个小贱人! 半真半假的,先把脏水都泼过去再说。 君千胤神色一凛,释放出杀意:“受何人挑唆?你且说来,本王定不会放过这包藏祸心,残害皇家子嗣之人。” 苏婉心中得意,面儿上却依然在掉泪:“是胤王妃,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卑劣法子,让那疯刀,对她言听计从。她三两句话蓄意挑拨,就让疯刀砍了泽王殿下两根手指,还打了泽王一掌,震伤了肺腑。泽王殿下有什么错?他一心赤诚想拜师,却落得这般下场。” “凤幼安这个毒妇!简直混账!” 君千胤狂怒不止,一掌拍碎了桌子,周身萦绕着可怕的气息,“杀了本王的小师妹,本王把她关到疯人塔内反省,她还不知悔改,竟然敢对本王的亲弟弟动手?简直是蛇蝎不如!” 苏婉见状,继续添油加醋,哭得更凶了:“她还故意刺激泽王殿下,让疯刀收了那个疯子九公主为徒,这不是摆明了羞辱我们么?是在讽刺泽王殿下,连一个疯子都不如么?把泽王殿下都气得直吐血,呜呜呜……” 君千夜怒不可遏,眼中充满了厌恶和震惊:“凤幼安竟然能操控疯刀收谁为徒?她可真是能耐了啊!反了天了,竟然残害她的小叔子!” “对啊,可不是么。”苏婉嘤嘤啜泣,“她虽然被关起来了,但名义上还是胤王妃啊,她不帮着自家人,反而帮着外人羞辱自家人,着实可恶。胤王殿下,您倒是管管她,给泽王做主啊!” 君千胤眼神阴郁地可怕:“放心,本王饶不了她!” 好你个凤幼安。 本王砍你一根手指,你就砍泽王两根手指,本王就该把你手指脚趾全部斩断的! 第10章 胤王求凤幼安医治 “胤王殿下,这……恐怕接不上了。” 宫里来的老御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面露难色,“就算强行接上,日后极有可能溃烂,手指也不能持握,一旦坏死,蔓延到一整个手掌,整个手掌都得切掉。” 君千胤变了脸色:“这么严重么?” 该死的凤幼安! 该死的疯刀! 躺在病榻上的君千泽,也悠然转醒,刚好听到这段话,少年脸上浮现出惊恐,声音沙哑得可怕:“不!本王不要当残废!皇兄,你救救我。” 君千胤心疼不已。 上前安慰道:“阿泽,你别难过,皇兄会帮你找最好的神医。” 泽王断指。 胤王把宫里所有的御医都给请来了,还有两个出名的江湖游医。他们站成了一排,围绕着君千泽,治疗忙活了三天。 “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伤口不流血了。”一名老御医满脸愁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是么,那是好现象。”君千胤高兴。 那位老御医道:“它流脓了。” 哗啦啦,这些御医们,跪了一地:“胤王殿下恕罪,臣等无能。” 君千胤:“……” 他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君千泽,因为治疗不及时,断指处恶化,大面积流脓感染,人也发着高烧,浑浑噩噩地。 “治!治不好,本王让你们所有人给泽王陪葬!” 君千胤愤怒地咆哮。 他现在是焦头烂额,能请的名医都清了。 弟弟若是就这么残废了,母后绝对会悲痛欲绝,哭成泪人;母后随着父皇去了避暑山庄,一个月后才能回来,必须要在这一个月内,把弟弟的伤给治好。 胤王已经连续三晚上没有好好休息了,甚至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花喜儿心疼。 一直在旁边,小意温柔地照料着。 她还是像过去一样,弹琴给胤王听,琴音潺潺,如空灵玉碎。 “这些庸医真是太没用了!”君千胤重重地放下茶杯,清心茶都无法让他清心静气,“别弹了,弹琴有什么用。” 花喜儿微微垂眉,琴音戛然而止。 她神色委屈:“是。” 都是凤幼安搞的事!那个女人,关进疯人塔了都还不消停! “你上次推荐的江湖神医,也治不好阿泽。”君千胤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再这样下化脓溃烂下去,整只手都要废了。” 花喜儿长袖之下拳头握紧。 她是个很有谋划的人。 这是个落井下石的好时机,可以趁机让胤王把凤幼安给彻底休了! 可是…… 相比较于惩罚凤幼安,胤王更加关心的,是泽王的安危,以及手指。 出谋划策,比落井下石,更能得男人欢心。 “殿下,喜儿之前担心胤王妃姐姐,在疯人塔内过得太凄凉,无人伺候,就派了一个丫鬟过去伺候她。根据那个丫鬟所说,胤王妃姐姐的那根断指,似乎接上了。”花喜儿说话柔柔的,“如果帮胤王妃接断指那人,愿意出面,帮助泽王……” “当真接上了?!” 君千胤猛然抬头,眸中闪过激动的光芒。 花喜儿微笑:“是,茄儿那丫头亲眼所见。我猜,可能是疯人塔里有神医高人,胤王妃姐姐运气好,得了高人救治。” 反正,她不相信是凤幼安那个草包自己接的。 君千胤立刻起身:“喜儿,你这次帮了本王大忙。事成之后,本王会好好奖赏你。” 花喜儿娇羞道:“能为王爷分忧,是喜儿的福分。” *。*。* 疯人塔。 凤幼安正在研究自己的医疗空间。 她需要缝合的时候,里面就出现了大缝合包;她需要葡萄糖消炎药水的时候,里面就出现了吊瓶、针管;她需要施针的时候,里头就出现了银针。 这些都是体积比较小的,常用简单的药品、医用品。 祖母绿戒指内,有空间暗格。 第一排暗格,也就拳头大小,陈列着她需要使用的药物、手术刀。 第二排暗格,要大五倍左右,但是灰色的,尚不能使用。 “医用显微镜。” 凤幼安在心中默念着。 第一排暗格内,并没有出现医用显微镜,因为根本装不下。 “看来,也不是万能的。我现阶段,只能解锁使用第一排的空间。如果日后能够解锁更多、更大的暗格空间,把现代那些医疗仪器,比如透析仪、彩超、微创手术仪,也带出来就更好了。” 这个戒指,还有许多神秘之处,等着她去探索,“就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锁更多的空间。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嗵! 一声巨响。 她居住的小院儿,门被人踹开。 君千胤气势汹汹,宛如一尊杀神,闯了进来:“凤幼安,你给本王滚出来!” 凤幼安皱眉。 她收好了那枚祖母绿空间戒指,还没来得及站起身。 君千胤就像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她面前,十分粗鲁地一把揪住了她的衣服领子,把她直接从院子里的石凳上,给提了起来,双脚离地。 “就是你挑拨,害得泽王失去了两根手指,他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昏迷发高烧,本王真是低估了你的恶毒程度!” 抓起来之后。 又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凤幼安摔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她忍着疼,一声轻笑:“他自作自受罢了,王爷这就受不了了?” 不过是在断指处,下了点感染菌株。 这会儿,估计伤口已经严重细菌感染了吧,没有她的抗生素,恐怕不能善了。 “恶毒的女人。” 君千胤拔出了长剑,指向凤幼安的咽喉要害,目光却落在了凤幼安那只已经成功接上的无名指上,“你最好乖乖说出,是谁帮你接上了断指,否则本王就砍了你的头!” 凤幼安瞬间明白过来。 兴师问罪是其次。 主要目的,是想替泽王接上断指。 她美眸明亮,唇角笑容加深:“君千胤,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你书读狗肚子里去了?圣贤书不是教过你,有求于人的时候,要和颜悦色,言语谦卑么。” 君千胤气得原地爆炸:“你太嚣张了,你什么身份,还妄想本王求你?快把那位神医交出来!” 凤幼安戏谑道:“我就是那位神医,现在,求我。” 第11章 未曾圆房 君千胤非常震惊。 不。 准确地说,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 他笑了笑,是那种明白无误嘲讽的笑:“凤幼安,你也太能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几斤几两,本王还是很清楚的,除了吃喝玩乐,花钱败家,你还会什么?神医,你也配?” 这也是他讨厌凤幼安的另一个点。 他的理想型,是那种乖巧、居家、安静、勤俭的贤妻;而他的胤王妃呢,出了名的铺张浪费,喜欢花钱,出去逛一趟街,经常一掷千金,嫁过来一年多,衣服、首饰、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买了一整个仓库。 凤幼安眸子清亮,反唇相讥:“我花你钱了?我花的都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嫁妆!我花自己钱,买点儿东西怎么了?你自大婚后一年多,对我不闻不问,经常一个月见不到一次面儿,我买买买喧泄一下内心的郁闷,也碍着你了?” 买买买,是女人的快乐。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一样。 原主也是可怜,成亲一年多,未曾圆房,夫君厌恶,空虚寂寞冷之下,通过买买买、纸醉金迷,填补守活寡的婚后生活,还要被夫家诟病铺张浪费。 君千胤冷声道:“伶牙俐齿,尖酸刻薄,满口谎言!边关连年战乱,朝廷筹集粮草焦头烂额,朝中大臣家眷,哪个不是低调克勤克俭,只有你,依然铺张浪费地买!几个皇子,都在为朝廷募捐,尽心尽力,本王当时让你出钱,你不肯,一转头就去逛街挥霍了几千两,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凤幼安嗤笑:“嫁妆,自古以来,就是女子的私人财产。我想怎么支配,是我的自由。莫非,王爷潜意识把我的嫁妆,当成了夫妻的共同财产?” 把她的嫁妆,充公募捐? 给胤王做人情? “你——你既然嫁给了本王,一切都是本王的!” “君千胤,我不是你的附属品!你也从没为我做过什么吧,凭什么让我付出!”凤幼安咄咄逼人,半分不让,“平日里对我不闻不问,半点不关爱,到了你需要的时候,却要算计我的嫁妆,麻烦你要点脸。” 君千胤气的肺都要炸了。 上衣被胸肌撑得鼓鼓的,剧烈地起伏着,一张脸又青又黑,怒声咆哮:“凤幼安!你简直无法无天,本王是你的夫君,是你的天,你只需服从!本王不想跟你掰扯别的,快把那位能接手指的神医交出来!” “去你M的服从。” 凤幼安禁不住爆了粗口。 君千胤瞬间上前。 猛然掐住了凤幼安的脖子。 速度快如闪电,连凤幼安一时不察,都没能躲开。 五指的力量很大,直接卡着凤幼安的气管,直接把她从地面上,给提了起来,双脚离地。 痛苦的窒息感。 凤幼安完全不能呼吸了,微微张开嘴,努力地想要吸气,手脚用力地踢打着眼前这个男人,想要挣脱。可是,君千胤掐着她的手臂,是那样强悍,宛如钢铁铸的一般,她那点力气,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大脑缺氧,脸色绛红,呼吸不畅,痛苦得脑子里都晕乎乎的,颈骨几乎都要骨裂了。 会死…… 凤幼安看到君千胤那双恐怖黑沉的眸子,杀气四溢。 这个名义上的夫君,是真的想掐死她! 凤幼安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把一缕意识,探入祖母绿空间戒指里,取出了一把手术用柳叶刀,缓缓地抬起,瞄准了君千胤左胸骨第五肋、第六肋之间,那是心脏的位置,猛然刺下。 你想我死? 那你也别活了! 锃—— 柳叶刀,刺破了君千胤的衣服,却被一块金属质感的东西,给挡住了。 那是一面护心镜。 君千胤难以置信地看着凤幼安:“你这毒妇,你要谋杀亲夫?” 心口那面护心镜,佩戴了许多年,还请白马寺的高僧开过光。 君千胤看着胸前被刺破的衣服,以及护心镜上那一道尖锐的划痕,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可想而知,凤幼安这一刀下得有多狠! 这护心镜乃是血纹铜千锤百炼锻造出来的,在炼器炉里烧了七七四十九天,质地极为坚硬,普通刀剑在上面连半点痕迹都无法留下,在战场上,这枚护心镜,曾经无数次救下他的命。 凤幼安硬生生在上面划出那么深一道划痕,柳叶刀的刀尖都划得卷曲了!如果没有护心镜,此刻自己的心脏,肯定已经被狠狠刺穿,血流成河、性命不保了。 凤幼安被掐的,瞳孔已经逐渐散大了。 眼见着就要失去意识。 失败了……么…… 君千胤掐着胤王妃的手,在微微颤抖着,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曾经爱自己入骨的女人身上,看到这样刻骨的浓烈恨意。 她是那样的肆意张扬,是一朵人间富贵花。 就算被他扼住了喉咙,就算性命垂危,也绝不露出半点怯色,绝美的眉目之间,是永不屈服的桀骜。 比烈焰还要烈。 比毒药还要毒。 君千胤看着那苍白的小脸,忽然之间一阵心神恍惚,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女人一样。 “咻——” 一道凌厉的刀光。 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刀势,刀锋凌冽,穿云裂石。 攻速快得恐怖。 斩向君千胤掐着凤幼安脖子的那只右手。 君千胤的右手腕已经被刀锋切开了一道狭长的伤口,鲜血涌出。 他大惊失色。 赶忙躲闪,避开锋芒。 也就顺势松开了掐着凤幼安脖子的手,缩了回来。 右手负伤,他只能用左手拔剑。 拔剑术。 剑与刀,激烈地交锋在一处。 发出刺耳的锃响! 君倾九从天而降,右手持刀,无数的刀光,在身前形成了一个绵密的扇形光影,对着君千胤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左手则扣住了凤幼安的纤腰,牢牢地护在怀中。 凤幼安脖子上的桎梏消失了,她大口地呼吸着,肺部灌入了新鲜的空气,意识逐渐恢复,少年劲瘦的侧影,竟显得那样高大可靠。 “九……公主。”她声音沙哑得可怕。 “幼安姐,别怕。”君倾九瞳仁漆黑,像深不见底的井。 第12章 吃醋 君千胤和这样的眼神对上。 心中一个唐突。 好暗黑的眼神,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像是最漆黑牢笼里的野兽,能把人的血肉都嚼碎咽下去那种。 一声九公主。 也让他猜出了这个来救凤幼安的“少女”,是何许人也。 “凤幼安,你挑唆疯刀前辈,不让疯刀收泽王为弟子,却让疯刀收了九公主为徒。呵呵,她还挺护着你的。”君千胤冷声嘲讽,“你该不会愚蠢地以为,一个无权无势无封号的公主,能护得了你吧?” 君倾九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你配不上她。” 仿佛不是在看着一个活人。 而是在看着一个死物。 他再次出刀。 刷! 一刀凌空斩出。 君千胤只觉眼前一片白芒,危险至极,他身体后仰,躲过这一刀。 可刀锋,还是把他的紫金发冠,给切断了。 长发披散而下。 略显狼狈。 君千胤感觉到了侮辱,一个不受宠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的九公主,竟然刀法这样厉害。他向来注重仪容,仪容发冠是男人的面子,如果他刚刚躲闪不及时,恐怕被对方切掉的,就是脑袋了。 “本王何许人也,配她绰绰有余!是她死皮赖脸缠着,硬要嫁给本王的!” 仿佛只有贬低凤幼安,他才能找回一些面子似的。 君倾九听不得这些。 他把凤幼安放在一边的石凳上。 全力进攻君千胤。 如一头疯狂的小狼,眼神里充满了野兽的嗜血,刀刀致命。 不一会儿,两人就已经过了几十招。 越打。 君千胤越是心惊,他觉得眼前这位九公主,根本是个怪物,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以伤换伤、不要命的打法。 很显然,他的武功是比九公主高的,可他却没有自信能赢。 因为他怕死。 而君倾九不怕。 君倾九只有进攻没有防守。 就比如现在,君千胤一剑刺向了君倾九的肩膀,若是别人,早就该躲闪了,可君倾九不,他直接迎上了这一剑,任凭剑锋刺穿了他的左肩头,然后趁势把长刀向下,狠狠砍向君千胤的右腿。 “啊!” 君千胤一声痛呼。 右腿被长刀,砍伤了一个很深的口子,鲜血溢出,肌肉、血管被切断。 疼得他满身冷汗。 君倾九微微一笑,白皙绝美的脸颊上,沾染着几滴血,歪着头:“你把脖子留下吧。” 谁让你掐了她脖子。 君千胤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师父曾经告诫过他,不要和不要命的人比武,因为你尚留一线,而对方毫无保留,境界和气势上首先就输了。 君千胤右腿伤得已经不能动了,以剑撑地,维持平衡。 “九公主,这是本王的家务事,你一个外人,还是别插手了。否则惊动了宫里的太后,你和梅太妃,恐怕就难太平了。” 君倾九被剑刺伤肩膀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听到这话,瞳仁又漆黑了几分:“你威胁我?” 君千胤觉得扳回一局:“人嘛,要认清自己的处境,处于低位的时候,就别替他人强出头了。小心引火烧身。” 凤幼安很生气,喉咙受伤声音嘶哑:“君千胤,你个畜生,你敢动梅太妃试试!我定让你弟弟泽王手指上的溃烂脓毒,一路烂到四肢、内脏!” 君千胤猛然转过头,厉声高喊:“阿泽手上的溃烂,果然是你干的,你这毒妇!” 太医给泽王诊治的时候,就说了,这感染得太蹊跷了。 而且,普通去脓毒的汤药,根本没有用。 像是有精通毒理的人,做了手脚。 凤幼安根本不搭理他。 “九公主,过来,我帮你治伤。” 君倾九收了刀。 敛去一身戾气,乖巧地走到了凤幼安的身边。 他的目光落在了凤幼安脖颈上的恐怖掐痕,眼神晦暗不明:“你的脖子……” 凤幼安道:“我刚才服了药,没有大碍。我帮你止血。” 伤口,在左边肩头。 她拉开了君倾九左边的衣服领子,露出了满是血的肩头,开始清创、止血、消毒。 手法非常专业。 君倾九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垂,这么近的距离,鼻端都是她淡淡的气息。 这是第三次了。 她替自己缝合伤口。 凤幼安当着君千胤的面儿,穿针引线,使用持针钳,进行血管吻合、皮肉缝合,短短两分钟,就把君倾九肩头上的伤口,对接吻合好了。 君千胤非常震惊。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了凤幼安的神奇医术。 那不是普通的缝合。 缝合的针线、工具,都是他从没见过的,而且缝合后,伤疤一点儿也不狰狞,极为平缓,是皮内缝合,直接把疤痕埋到皮下的。 君倾九看到君千胤这副表情。 便撩开了自己的袖子。 “我的手臂断了,也是幼安姐接的。” 君千胤倒抽了一口冷气。 难以置信地看着君倾九手臂上,那一圈淡淡的红色疤痕,的确是被切下过。 切下的手臂都能缝上? 更何况是手指? 君千胤有些窘迫,脑子里有些嗡嗡的了。他想起刚才对凤幼安的质疑和恶劣态度,原来,她没撒谎,她的确就是那个“神医”。 “第一次见到掐着人脖子,求人办事的。” 君倾九薄唇如刀,说出的话,也分外诛心,“嫁给你,幼安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君千胤脸热不已,耳根都是烫的。 仿佛被人狠狠抽了几个耳光似的。 难堪极了。 “凤幼安,你什么时候学的医术,竟然敢瞒着本王?简直胆大包天!” 男人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恼羞成怒。 这个女人真是可恶。 故意隐藏,有什么意思?就那么想看自己出丑?太恶毒了。 凤幼安帮君倾九缝合好了伤口,温柔地帮君倾九拉好了衣服领子,淡淡道:“你管得着么。” 君千胤:“本王是你夫君!你说管不管得着?” 凤幼安冷笑:“夫君?我还以为我夫君早死了呢。” 君千胤差点气晕过去。 这个该死的女人。 当着他的面儿,咒他死呢! “凤幼安你给本王滚过来,跟本王回家,给阿泽缝合手指。” “我不去。” 第13章 幼安姐,你夫君好凶啊 “你敢!” 君千胤暴怒不止,一张俊脸黑漆漆的,死死地盯着这个几度把自己气炸的女人,“先过来,给本王疗伤。” 命令的口吻,居高临下。 凤幼安笑了:“凭什么啊。君千胤,你差点把我掐死,我一不犯贱,二不是舔狗,三脑子没进水,你哪来的自信,认为我还会给你和你弟弟治伤?” 以前,胤王是靠着感情拿住了原主; 现在,胤王和她相看两厌,这个男人还是这副态度,真以为还能操控她? 君千胤指着君倾九咆哮:“你给一个外人治,不给自家人治?你不配做胤王妃!女子的贤良淑德、出嫁从夫,半点没有!” 真是要气死了。 他堂堂胤王,皇后嫡长子,陛下亲封的第一个亲王,太上皇最宠爱的皇长孙,如此天之骄子,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还比不上一个疯子太妃生出来的落魄公主? 凤幼安:“你把我当过自家人么?说话这么好听,如厕之后一定擦过嘴吧。” 君千胤:“……” 这个该死的女人,骂人不带脏,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如厕之后,擦得明明是……太过分了! 君千胤是皇宫太学教出来的,从小和宫中太学先生学的是诗书礼义,虽然后来掌管过军队,也见识过军队里的糙汉子、军痞子们骂人,但是和凤幼安这个高级毒舌比起来,还是太弱太低级了。 一旁的君倾九,也是第一次见到凤幼安和胤王吵架,深井一样的黑色瞳仁里划过钦佩之色:“幼安姐说话好厉害。” 他一开始还担心,她会被欺负,会被君千胤的身份、强权压迫。 可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幼安姐凭借着她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 凤幼安觉得君倾九简直就是小天使,对着他微微一笑,声音颇为柔和:“伤口还疼吗?” 君倾九摇头,直勾勾瞅着她:“不疼,幼安姐的医术好。” 凤幼安的心都软了。 瞧瞧。 这隔壁的暖心小狼狗,可比只会伸长了脖子咆哮的胤王强多了。 君千胤也不知道怎么的,看着这一幕,觉得分外刺眼,心口堵得慌:“你们俩靠那么近干嘛?还有,凤幼安你那是什么态度?” 对九公主就和颜悦色的,柔声细语地微笑;对他就冷言冷语,刀子捅心脏谋杀亲夫。 那个九公主也是,太过分了,装什么纯良小白兔呢,刚才跟自己打架的时候,那个狠劲儿……呸!真能演! 不给治就不给治。 君千胤随身携带的有止血药,取出了一粒吃下去,坐在地上,开始调息。 没一会儿,腿上的伤口,血就止住了。 “幼安姐,你夫君好凶啊。” 君倾九长而浓密的睫毛,微抬,看了胤王一眼。 君千胤心头那个火儿啊,原本就已经燎原了,这会儿更是蹿了三倍高:“九公主,本王的家务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管好你自己!” “嘶——” 君倾九忽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摇晃,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本就生得极美,绝色倾城,此刻一咬唇,一凝眉,长而浓密的睫毛往下低垂,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风情。 凤幼安赶忙扶住了他:“怎么了?伤口裂开了么?我看看。” “没事的,幼安姐。” 君倾九顺势靠在了凤幼安的肩膀上,声音低低的,像是失血过多还在逞强的小狼。 “啊,果然挣开了,绷带上沁出了血丝。” 凤幼安检查着,认真帮他处理。 君倾九下巴搁在她的香肩上,从另一个角度,淡淡地扫了君千胤一眼,黑色的瞳仁宛如毒蛇,带着一丝丝的挑衅。 还特意在君千胤那染血的伤腿上停留了一会儿。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我一点儿小伤,幼安姐都很紧张,你就是腿断了血流成河,她都不会管你。 君千胤怒声咆哮:“‘她’装的!凤幼安你瞎么?” 还嫌情况不够乱啊? 这时候火上浇油,可真有你的九公主。 凤幼安原本就不愿意跟他回王府给泽王接手指,这下可好了,九公主这一系列操作,让他和胤王妃原本就很恶劣的关系,越发雪上加霜。 说着。 操起那柄剑,对着君倾九的脑袋,就凌空丢了过去。 君倾九一声低呼,往凤幼安怀里一缩。 顺势揽住了凤幼安的腰,往下一压,躲过了剑锋。 钉! 长剑钉入了他俩身后的墙壁上,剑入三分。 凤幼安抬起头,把“受到惊吓”的君倾九扶起来,挡在了自己的背后,冲着君千胤怒骂道:“我知道你有病,但是请你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好么?九公主怎么得罪你了,你要杀他?他才十五岁,君千胤你怎么这么恶毒啊,九公主名义上还是你的长辈呢!咱们俩的恩怨,不要牵扯上无辜的人!” 君千胤难以置信道:“你敢吼本王?‘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为了这么个……” 气急败坏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这场景,怎么有点儿熟悉。 他和凤幼安刚成亲那半年,每当他和小师妹花音在一起,花音受了委屈,矛头指向凤幼安,他也是这么辱骂她的。 :凤幼安你怎么这么恶毒,阿音怎么得罪你了,你要欺负她?阿音一直待你如姐妹,你却不知好歹! :师兄,你不要生气,都是我的错,你不要骂王妃姐姐,呜呜呜。 位置颠倒互换了。 “幼安姐,你不要生气。” 君倾九拉住了凤幼安的袖子,轻轻晃了晃,眼神甚至有点儿湿漉漉的,“胤王说得对,我不该插手你的家务事,可我……控制不住,你对我那么好,我只是想保护你。” 凤幼安安慰着,轻轻拍着少年的脊背:“不关你的事,君千胤他不是个东西。” 君千胤:“……” 心情,就有点一言难尽。 特别的难受。 胤王薄唇微动,好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感觉,自己在这个地方,再多待一刻,就要窒息而亡了。 据说,当年梅太妃就是娇娇弱弱水做的人儿,颇得太上皇怜惜。 第14章 挟持梅太妃 太后跋扈,梅太妃只要一落泪,太上皇就立刻心疼得不得了,把人给抱住,对着太后就是一通训斥。 这个君倾九真不愧是梅太妃亲生的! 做派都一模一样。 君千胤目前还以为君倾九是个女子,就已经被气成这样儿了;若是知道君倾九是个男的,那,不敢想。 眼见着天黑了。 他已经和凤幼安死磕了半日。 没有进展。 君千胤心中焦急,知道不能再等了,阿泽现在高热晕厥,断手流脓,意识都模糊了,再拖延下去,出了什么意外,等母后从避暑山庄回来了,他没法交代! 他在军中的时候,就见过很多士兵断肢之后生了大片脓疮,直接死亡的例子。 泽王是他亲弟弟,更是母后的心头肉…… 凤幼安,这可是你逼本王的! 君千胤对着半空,打了个响指。 他培养的两名暗卫,接收到了指令,立刻冲入了隔壁梅太妃居住之处。 不一会儿。 隔壁就传来了女人惊恐的尖叫声。 “放开我!” “啊啊——” 君倾九猛然抬起头,黑漆漆的瞳仁,宛如地狱十八层的黑洞,犀利的眸光有着远超年龄的深沉,仿佛能刺穿皮肉,森冷地注视着君千胤。 他的皮肤,有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衬托得嘴唇如殷红的血。 “你敢动我母妃?” “呵,有何不敢,一个失宠多年的疯子罢了。”君千胤终于扳回一城,拿回这场博弈的掌控权,“九公主,本王劝过你,是你不听。本王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人能阻止。你一个连疯人塔都没出过、没见过世面的落魄公主,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君倾九深邃犀利的眸子,极为恐怖:“幼安姐是人,不是东西!” 他从没,那么想杀一个人。 内心的黑暗,如禁锢的野兽,疯狂地叫嚣着。 凤幼安站起身,按住了君倾九那只放在刀柄上的手,直接把已经出鞘了一段的刀,给强行压回了刀鞘内:“九公主,别冲动。” 门被推开了。 两个黑衣暗卫,押着一个容貌绝美的三十多岁美妇人,走了进来。 那美妇人正是梅太妃,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不显老态,岁月不败美人,君倾九精致绝伦的五官,就是遗传自她。她眼神迷乱,本就精神不正常,此刻更是受到了惊吓,疯狂地挣扎尖叫,头发凌乱,自己不小心抓伤了自己,胳膊上留下一道指甲刮出来的长长血痕。 君倾九一看到母亲,双目近乎赤红,血丝溢满。 他和母妃相依为命。 虽然母妃疯了,不认识他这个儿子,但,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他照顾了母妃十多年,在遇到凤幼安之前,梅太妃一直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凤幼安厉声呵道:“君千胤,你太卑鄙了,放开梅太妃,我跟你走!” 君千胤的唇角,扯开一个近乎残忍的胜利笑容:“早听话不就好了?凤幼安,你刚才的得意劲儿呢?” 他被暗卫扶着,走上前来。 一把掐住了凤幼安白皙的下巴,在两侧掐出了青色的紫痕,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非要本王使点儿手段,才肯屈服。” 他靠近,附在她耳边,宛如魔鬼般地呢喃着,“那个九公主,根本护不了你。你永远只是本王的后院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玩意儿,一辈子只能听本王的!” 之前被踩碎的自尊,重新拼接起来。 君千胤重新尝到了报复的快感。 他想看这个女人像以前一样,瑟瑟发抖,对他臣服,满眼都是他,对他唯唯诺诺。 凤幼安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眼神通透明澈:“放人,或者,你想让君千泽残废?” 君千胤:“你——” 他发现。 自己拿不住她。 主动权都重新夺回了,他依然没能在这个女人眼里,看到一丝一毫的恐惧、怯懦、屈服。 “还不放?都说了跟你回去了。”凤幼安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你先帮我把腿上的伤口缝合好!”君千胤气恼,“就在这!” 说着,还挑衅似的,瞪了君倾九一眼。 凤幼安欣然同意:“好。” 她蹲下来。 剪开了君千胤伤腿上的布片,布片和血痂黏连在一起,她十分粗鲁地用力一扯。 也不给他打麻醉。 就直接往上面倒双氧水、络合碘消毒,然后直接上阵缝合。 君千胤疼得龇牙咧嘴,可是看到这个女人,蹲在自己身边,专注地低头帮自己治疗伤口,看着她乌黑的发顶、纤长的睫毛,他心底就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征服感,疼也忍了。 君倾九死死地盯着这一幕,深井一般的瞳仁内,汹涌着暗流。 长袖之下,拳头捏得死紧。 幼安姐,为了母妃,为了自己,向那个男人屈服了……给那个男人治伤,还被那个男人羞辱! 伤口很快缝合完毕。 梅太妃也被放了。 她满脸泪痕,惊恐地蜷缩成一团,依偎在君倾九的怀里,瑟瑟发抖抽泣着,像一个无助的婴孩儿。 “走了。” 君千胤起身,粗鲁地钳制着凤幼安的肩膀,把她往外拖。 凤幼安看了梅太妃一眼,道:“等一下。” 君千胤十分不悦:“你怎么那么多事儿?” 凤幼安冷声道:“你的人把梅太妃娘娘的左臂给扭脱臼了,你没看到她的胳膊,扭曲地垂在一边么?不处理的话,会残废的!” 君千胤愣了下,这个女人凶相毕露,对他露出獠牙的样子气势惊人。 一把推开了他。 凤幼安走到了梅太妃身边,抓住了梅太妃脱臼的左臂。 君倾九感激地看着她,黑眸沉沉,薄唇微动,想说什么,却发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表达。 “咔嚓” 凤幼安脱臼复位的手法,异常娴熟。 梅太妃也就喊了一声疼。 “太妃娘娘受了惊吓,九公主你陪她几日,好好照顾。”凤幼安没有时间替梅太妃做详细的检查,施针,精神病患受到了惊吓,需要安定类药物,先让情绪镇定下来。 她一个意念,祖母绿的戒指空间内,就出现了一瓶安定片。 “回去给娘娘服用,一日一片,不可多吃。” “幼安姐。” 君倾九声音沙哑,他深深地凝视着她,“你还会回来么?” 第15章 笑疯了,王爷竟然不爱白月光 凤幼安点头:“放心,我会回来给梅太妃娘娘,做一个详细的治疗。她因我被连累,我会负责。” 鬼门十三针,一定得用。 不能让太妃一直这么疯疯癫癫的,连儿子都认不出来;而且,她刚才帮太妃治疗脱臼的胳膊时,就发现了手臂上新新旧旧许多的伤痕,大多是自残所致,光是手腕上就有好几道狰狞的割腕痕迹,也太可怜了。 她以为,九皇叔是想让她回来帮太妃治病。 可实际上—— 君倾九漆黑的眸子,瞬也不瞬地凝望着凤幼安离开的背影。 她被带走了。 被那个不善待她的男人,胁迫着带走了。 黑夜,无星也无月。 “哐” 门闭合了。 那一缕微光,也被隔绝在了门外。 梅太妃像个孩子,在少年的怀里,嘤嘤地哭,恐惧地啜泣。哭着哭着,分外痛苦,习惯性地就想咬什么。疼痛,也是精神病人常用的一种派遣方式,梅太妃的胳膊上,就有很多咬痕,她自己咬的。 “别咬。” 君倾九为了阻止她自残,就把自己的胳膊,递了过去。 梅太妃浑浑噩噩,一口咬住了儿子的胳膊。 很痛。 君倾九眉头都没皱一下,牙齿咬破了皮肤,留下血痕。 他却只是伸出另一只手,轻柔地帮自己的娘亲,梳理凌乱的头发,白皙修长的五指,帮她把乱发拂到耳后,漆黑的窄长的眸子里,并没有光:“母妃,吃药了,幼安姐给的药。” 像是在哄孩子。 梅太妃懵懵懂懂地松开了嘴,唇上有血。 君倾九倒出一粒安定片,给太妃喂了下去,石桌上有茶水,是她离开之前泡的,也给母妃喂着喝了半杯。 “她说会回来。” 君倾九的唇角,微微上扬,“我们就在这等她。” *。*。* 君千胤推搡着凤幼安。 上了马车。 动作很粗鲁。 凤幼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幸好车厢里有一个桌子,她及时伸手扶住了。 “你从哪儿学的医术?” 在这个密闭的车厢空间里,君千胤宛如一个君临天下的君主,桌子上,一只貔貅金缠丝香炉,青烟袅袅,一室檀冷香。他透过青烟,凝视着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美丽面孔,像审犯人一样审她。 凤幼安悠闲地在他对面坐下:“自学。” 君千胤声音陡然提高:“撒谎!谁允许你坐下了?” 他不喜欢这种平齐的视线。 凤幼安的耳膜震得嗡嗡响,这车厢本就不大,吼一嗓子还有回音:“王爷那么喜欢咆哮,嗓子不疼么。” 君千胤尴尬。 他今日被这个女人气疯好多次,也不知道吼了多少次,这会儿,喉咙还真有点疼,干哑得很。 “你就那么喜欢顶嘴?本王在问你医术的事儿!” “说了是自学,我熟读医书,自学成材。” 凤幼安对这个名义上的夫君,没有好脸色。 反正是相看两厌。 让她倒贴讨好、和颜悦色,绝不可能。现在可是胤王有求于她,她凭什么唯唯诺诺。 君千胤嘲讽道:“你什么时候熟读医书了,本王怎么不知道。” 凤幼安单手托腮,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我吃什么饭,看什么书,学什么才艺,逛什么街,见了什么人,结交了什么朋友,赚了多少钱,这一年多来,王爷也从没关心过啊,王爷这心思啊,可都在前朝和你那青梅竹马的白月光身上呢,我何止会医术?我会的可多着呢。” 君千胤一瞬间,被迷惑了。 对方明明处于劣势,却一副优哉游哉、掌控全局的模样,就连笑容和神情,都是很自信的。 他不知道的是。 当一个女人,心里没有你,对你没有任何期许的时候,那必然是自信的。 “以前,的确是本王没关注过你,毕竟这场婚事本就不是本王所愿,但你故意隐瞒,还联合外人对抗自己的夫君,就是你不对。” “那和离啊。” 凤幼安想也不想地开口,“你不喜欢我,心中另有所爱,我也不喜欢你,大家相看两厌,不如趁早一拍两散。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这种丧偶式婚姻,她不知道有什么存续下去的意义。 君千胤很诧异。 和离? 这种话,不敢想,是会从这个爱自己如命、死缠烂打、不择手段的胤王妃嘴里说出来的。 “你杀了花音,本王还没折磨得你生不如死,你就想和本王撇清关系,逃脱惩罚?休想!” “花音不是我杀的。” 凤幼安已经不知道辩解多少次了。 “凤幼安,你要为花音赎罪!”君千胤冷冷宣判,“你要在疯人塔里囚禁着,在本王满意之前,你没有任何的自由、自尊。和离暂时别想了。” 凤幼安沉默了。 赎罪? 她凭什么赎罪? 不对。 胤王不肯和离,不仅仅是想惩罚她,更多的,应该是前朝上的利益。 这是一场政治联姻。 凤家是将门世家,世代忠勇,为君守社稷。她祖父,是镇国大将军;她三叔,是征西将军;她姑姑,是当朝淑妃。 婚事,的确是太上皇钦赐的,也是皇帝、皇后点头了的。 她是凤家嫡女,君千胤那么不喜欢她,当初还是娶了,娶的不是她凤幼安这个人,而是凤氏将门! 胤王是很有野心的。 他要争储。 联姻是工具,是手段。 所以,不管胤王多么喜欢他那个白月光,最终,也不可能娶白月光做正妃。 花音固然是天下第一剑的女儿,是天剑门掌门的女儿,但是天剑门属于江湖势力,在朝堂争储博弈的时候,一个江湖门派,焉能比得上凤氏将门的军权? “胤王殿下,你不是,很爱花音姑娘么?” 凤幼安目光犀利。 “废话!阿音是本王毕生所爱!” “哦,那你,为什么不娶她做正妻?遇到我之前,你们就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吧。” 胤王沉默了。 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凤幼安唇角的弧度加深:“我替你回答,王爷,你没那么爱她,至少,没有超过你对权利的渴望。” “够了!闭嘴!” 君千胤万分恼怒,就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戳破了一样。 第16章 那你爱谁? “本王是皇嫡子,本王不管娶再多的女人,本王这颗心,也是属于她的。” 君千胤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凤幼安一声轻笑:“王爷高兴就好。” 这就是男人的深情。 心属于你? 没有落到实处的“深情”,都是虚伪的。 一时之间,凤幼安竟然分辨不出,原主正妃和白月光花音,究竟谁更可悲。 王爷最爱他自己! 君千胤显然没听懂凤幼安这句话里的暗讽:“你以前,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允许本王娶侧妃、妾室的么?” 凤幼安神情甚至有些愉悦:“那是以前,以后王爷尽管娶,想娶多少娶多少,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各色美人都来一打,充盈后院,才好为王爷开枝散叶。” 君千胤看着她这幅模样,觉得很是不适应:“你若是早如此贤淑大度,有容人之量,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凤幼安不想和他继续扯这个。 她一个21世纪来的军医,感情和身体上是有洁癖的,这男人,太脏。 看不上。 半个时辰之后。 马车抵达胤王府。 这么晚了,花喜儿也没睡,就在王府门口守着,等君千胤回来,吹着冷风,来回踱步。 计谋是她出的。 可是。 当花喜儿亲眼看到君千胤和凤幼安,从同一辆马车上走下来的时候,瞳孔还是蓦然一缩,心口一阵刺痛感。 就算是迫于无奈,暂时把凤幼安从疯人塔里接出来,也没必要同乘一辆马车吧。 后面不是还有一辆么? 花喜儿心中不忿,长袖之下,一双拳头捏得死紧,面儿上仍然是一副柔柔的样子。 她迎了上去,面带欣喜的浅笑:“殿下,您终于回来了。泽王殿下还烧着,喜儿都要急死了,千盼万盼,总算把您和胤王妃盼回来了。” 君千胤见她冻得鼻头发红,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有点凌乱,身子也微微发抖,那副娇弱弱的模样,再加上一张酷似花音的脸,禁不住心下一软:“辛苦你了。” 他主动解下了自己的披风。 给花喜儿披上。 花喜儿羞涩一笑,眸光潋滟,像是冻红了鼻头的小白兔,微微抬起头,凝望着胤王:“都是我应该做的,何来辛苦。” 她故意做出这幅模样,引起君千胤同情。 效果果然好。 温言软语了几句。 若是平日里的胤王妃,此刻怕是已经被气炸了吧,绷不住情绪,立刻就跳出来骂她是个不要脸的贱人。她只要再哭两下,胤王就会狠狠地责骂胤王妃。 可花喜儿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凤幼安原地爆炸。 凤幼安没事人一样,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恼怒情绪,波澜不惊地从他们俩身边经过,往王府里走去。 君千胤皱眉:“凤幼安,你懂不懂规矩?本王还没进门,你就先进府了?” “不是泽王危在旦夕,等着我治病接断指么?” 凤幼安转过身,一脸无辜,“我是个医者,一切以病人的安危和利益为先。王爷和白月光的亲妹妹叙旧,你们可以慢慢叙。我很大度的,不打扰你们。” 说完。 就去了泽王的病房,她对着王府内所有的房间了如指掌,毕竟曾经是主母。 留在原地的花喜儿可气坏了。 一句“白月光的亲妹妹”,可把她给恶心到了。 该死的凤幼安,是在提醒自己是个替身呢! 君千胤听了这话,想起一切以亲弟弟为先,也想起怀中的女人,只不过是和阿音长得像,并非阿音,便松开了手:“本王去看阿泽。” 花喜儿:“……” 心中气恼,也只能强颜欢笑。 病房内。 有太医们守着。 凤幼安进来的时候,太医们都没把她当回事儿,当她走到病床边上,扯开了君千泽断指上包扎着的绷带时,这些个太医们都气坏了。 “你做什么?” “放手!若是泽王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女流之辈,就不要再这里捣乱了。”太医院没有女太医,医者也大多是男性,因为医者常常需要脱患者的衣服,所以如果女人从事这一行,往往会被人指指点点。 凤幼安取出了一柄特殊的手术刀。 开始给泽王断指处的脓疮,进行清创。 太医们赶忙阻止。 “这位是胤王妃。” “胤王妃也不行,这不是乱来么?还嫌泽王的手指,烂得不够严重么?怎么能让一个疯子,给尊贵的泽王殿下治病?!”太医院的院判,徐太医反对得最大声,高声呵斥着,胡子都在发抖。 几个大男人,甚至开始推凤幼安。 凤幼安皱眉。 她最讨厌治病的时候,旁边有人打扰,叽叽歪歪的,还动手动脚。 “让她治!” 君千胤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极具威慑力。 太医们立刻不敢推搡了。 退到一边去。 泽王的亲皇兄都开口了,他们自然就消停了,只有年老持重、在宫中德高望重的徐太医,还是不依不饶:“胤王殿下,这恐有不妥。老夫在后宫,负责太后娘娘的身体调养已经有四十年了,经验丰富,胤王妃这种拿刀、拿针线、拿钳子治病的路数,还真没见过。太危险了!万万不能拿泽王殿下的性命开玩笑啊!” 凤幼安速度极快。 已经给君千泽,用了药。 之前泽王断指伤口上的细菌株,就是她下的,引起了很严重的脓毒烂疮。这些古代太医束手无策,是因为细菌株是现代的病菌,可是对于凤幼安来说,就太简单了,一针抗生素就能解决。 “吵。” 凤幼安薄唇微动,吐出来一个字。 徐太医大怒:“你——” 他感觉到了侮辱,一个新手,在医术上,对他这个杏林医药界的老前辈,如此不尊重。 君千胤眸子微微眯起,他是知道凤幼安的医术的,九公主的断手,凤幼安的断指,还有自己腿上那个缝合伤口,都是铁证。 “徐太医累了。扶他去隔壁休息。” 两个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了这位太医院院判,把人给拖到隔壁去了。 徐太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胤王殿下,您怎么能……荒唐!这太荒唐了!你们不信老夫的医术,就等着那个疯子弃妃把泽王给治死吧!” 第17章 胤王对王妃首次改观 徐太医年长,已近古稀。 此刻,被两个年轻带刀的强壮侍卫,就这么架着,拖出了泽王的病房,房间外的红木镂空长廊,繁枝掩映,连接着一座朱色的亭台,亭台渠水蜿蜒而下,风景优雅。 徐太医的怒吼声,一阵阵穿过亭台曲水。 正巧。 一袭粉间色碎花襦裙的花喜儿,手里端着一碗刚刚为泽王熬好的药,经过此处。 “怎么回事?” 花喜儿微微蹙眉,“这样对徐太医,太失礼了,怎能如此不体面?他老人家可是专门为太后诊治的太医,太医院的一把手!是不是胤王妃把人赶出来的?” 如果真是凤幼安干的,倒是一个可以编排的错处。 谁知道。 旁边的丫头绣儿摇头解释道:“姑娘,奴婢刚从泽王病房里出来,胤王妃的确是和这位徐太医起了冲突,但人不是胤王妃赶的,是胤王殿下下令请徐太医去隔壁休息的。” 请去休息。 这是很含蓄的说法。 花喜儿又不傻,自然明白绣儿的意思,十分诧异地喃喃道:“胤王殿下这是维护胤王妃,帮她惩处徐太医么?这也太……” 这种情况,以前是从来没发生过的。 以前,凤幼安在王府内,和任何人起冲突,胤王都不会袒护她,只会责罚她。 “得罪徐太医,没有好处的。徐太医管着太后的凤体,也常常为后宫的诸位娘娘请脉,胤王殿下的母后皇后娘娘,也不会这样和徐太医撕破脸啊。”花喜儿越想,心里越不舒坦。 她喜欢的男人,对凤幼安的态度改变了。 这种改变,让她恐慌。 “可不是么。”绣儿也是花喜儿的心腹,以前伺候花音的,花音死了,她就被派来伺候花喜儿了,忠心耿耿,同样仇视害死旧主的胤王妃。 “绣儿,你去把药送到泽王房间里。” “是。” 花喜儿把手里的瑞兽洒金药盅,递给了心腹丫鬟,自己转身,穿过朱亭,向着徐太医被拖走的方向而去。 徐太医气得脸红脖子粗,白胡子都翘起来了。 他被推到了隔壁的房间里之后,依然对着外头,怒吼抗议:“人命关天的事,怎可儿戏啊!泽王殿下天潢贵胄,皇后嫡次子,却被一个连江湖庸医都不如的疯子弃妃医治,如此草率,真令天下医者痛心疾首!” 情绪太激动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 花喜儿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她赶忙上前,伸出手,帮老人家拍着脊背顺气:“徐太医所言极是,切莫气坏了身子。您大医仁心,一代神医老前辈,值得敬佩。” 徐太医刚被狠狠打击,这会儿,花喜儿温言软语两句安慰奉承,让他分外舒心。 他在王府给泽王治疗了好几日,自然认得花喜儿的,下人们都说是半个王府女主人。 “哎,还是姑娘明事理。” “徐太医,胤王殿下对您还是十分尊重的,他是被胤王妃迷惑了,您想一想,这些时日,您和其他太医在王府中都是最上乘的贵宾待遇。”花喜儿随意两句话,就把罪责,都推到了凤幼安身上,“喜儿不懂医术,难为您分忧,这些羹汤是小厨房刚做的,汤仔细熬了好几个时辰呢,还望徐太医不要嫌弃。” 徐太医闻到香味。 见是他喜欢的口味,以芦荟菘若熬制,入生米为糁,清热去火,纾解肝气。 “姑娘有心了。” 喝了小半碗羹汤,徐太医的火气也降了一些,看花喜儿也是越看越喜欢,觉得此女有主母风范,懂事识大体,进退有度。 花喜儿心中欢喜,知道这是把这位太医院一把手,给笼络住了:“徐太医且放心,胤王妃那不入流的医术,是无法与您这种正统医界泰斗相提并论的。她狂由她狂,治不好泽王,她还是要获罪的,最终还是要您老人家出马。” 徐太医终于露出了笑容。 *。*。* “你们两个,去给胤王妃帮忙。” 君千胤指挥着两个年轻的太医。 那两个年轻太医,都是徐太医带出来的弟子,见到师父被这样羞辱,心底深处,是不乐意给凤幼安帮忙的。都拢着宽阔的袖子,手于袖子内交握,木桩子一样站在旁边。 凤幼安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心中明镜一样:“不必了,缝合断指这种小手术,不需要助手。” 做大手术的时候,主刀医生需得有一助、二助。 小手术倒是不必,几分钟的事儿。 那两个年轻太医,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胤王妃不仅侮辱人,还特别托大。 “王妃娘娘未免太不把治病救人当回事了吧。” “既然不需要,那我和师哥也不碍您的眼了。” “如果泽王殿下出什么事,胤王妃您可要负全责啊,可不是我们太医院的不帮您,是您不肯让我们帮。” 这二人,都是大医药世家出来的公子,家里要么祖上是太医,要么是医药行开遍全国的。 凤幼安根本不理会这两个阴阳怪气的家伙。 外科圣手,靠的是技术,而不是嘴炮。 君千胤也没说什么。 他明知道,这两个年轻太医在挤兑凤幼安,也只是看戏。 他没必要帮这个女人。 可是—— 看着弟弟君千泽断指附近的脓毒烂疮,被凤幼安仔细认真地处理干净了,用奇怪的钳子、针线,对接缝合,熟练得很。仿佛不是在缝合,而是一件艺术! 凤幼安的手,太稳了。 普通女人,面对这样血腥的断指,脓疮散发出的腐臭味儿,早就吐了吧,但是他的胤王妃,竟然丝毫不介意,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断指怼脸,对接缝合的时候,目不转睛。 仔细看……认真治病的凤幼安,侧脸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微光,肌如翠羽,清透静雅。 君千胤感觉心口,好像被一根羽毛,轻轻地挠了一样。 “断指缝好了。” 凤幼安声音清冷,没有丝毫温度。 成功把君千胤的理智,给拉了回来。 荒谬! 本王怎么会觉得这个杀人犯好看? 一定是太担心阿泽了,好几日没睡好,产生了幻觉。 第18章 王妃震惊四座 君千胤黑着个脸:“这是你应该做的,别以为帮阿泽缝合好了手指,本王就能原谅你了!” 他故意恶声恶气的。 主要是刚才那一瞬间的恍惚,让他很不爽。 凤幼安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扫了他一眼。 不想跟智障说话。 一缕意念,注入祖母绿的空间戒指里。 心里想着退烧药和消炎点滴瓶。 很快。 空间戒指里,第一排的暗格里,就出现了布洛芬、抗生素、生理盐水葡萄糖吊瓶。 君千泽昏迷高烧了多日,无法进食,身体极度缺水,又大片细菌感染,必须要输液的。否则挨不了多久。 “这是什么?” 君千胤见胤王妃忽视自己,不搭理自己,心中原本就憋着一团火,如今见凤幼安又取出一瓶奇奇怪怪的液体,还用针扎阿泽手背上的青色血管,便更不悦了,“你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用针扎他?凤幼安,你最好解释清楚!” “我解释,你听得懂么?” 凤幼安眸子澄澈,十分淡定,一边调解输液速度,一边道,“泽王发热,是因为细菌感染,导致体内前列腺素E增高,他的机体调控机制,会让他大汗脱水散热。输入的药物溶液,和血浆体液的渗透压和浓度是一样的,可以补水,同时含有钠离子,钠离子可以让体温降低,相反钙离子会让体温升高。” 君千胤一脸懵逼,感觉自己仿佛在听天书。 这样的凤幼安,好陌生。 他也算是博学了,读过很多书,涉猎颇广,可是胤王妃嘴里吐出来的这些词汇,他是闻所未闻。 “给泽王吃的退烧药,是一种水杨酸盐类药物,可以作用于中枢神经元,阻断前列腺素E的合成,进而达到解热效果。当然,可以化学药物降温和物理降温同步进行,去取一些冰块,给泽王做一个冰帽冷敷头部,同时用温水浸毛巾,持续擦拭他的四肢,促进散热。” 凤幼安所说的,关于人体发热的原理,君千胤是一句没听懂,只有最后一句怎么物理降温听懂了。 “咳,来人!” 君千胤右手凝握成拳,放在唇边一声轻咳,掩饰尴尬,朗声吩咐道,“去冰窖取冰块,给泽王做一顶冰帽,温水给他擦拭四肢。” 医学不是他专业的领域。 所以,他无法做到对凤幼安的压制。 相反,在这一块,是凤幼安对他的精准降维打击。 何止是君千胤没听懂,旁边那两个年轻的太医,都是满头雾水,瞪圆了眼睛,用一种震惊的表情,盯着这位他们刚才根本看不起的胤王妃。 细菌是什么? 前列腺素E是什么? 机体调控是什么?体液、电解质渗透压又是什么? 对于他们这些出生于医药世家的子弟来说,身体高热十多日,各种汤药也无法散热的时候,基本上就等于宣判了一个人的死亡了。最后恐怕还会把尸体烧成灰深埋,因为高热症状类似于瘟疫,有传染的嫌疑。 一阵忙碌。 之前不肯帮手的两个年轻太医,竟然主动帮忙了。 他们俩很好奇。 因为,没一会儿,他们就发现,泽王多日恐怖的高热体温,已经逐渐退下去了。 而且,断掉的那根指头,是真的缝上去了,没有渗血,没有流脓,更没有恶化溃烂。 “胤王妃娘娘,果真了得。”其中一个姓柳的年轻太医,对凤幼安佩服的是五体投地,躬身叩拜,恭恭敬敬行礼,“在下之前言语不当,冒犯了您,心中羞愧万分。” 另一个年轻太医姓徐,是徐太医的侄子,虽然也感觉脸疼,但是还是拉不下脸子道歉,只是苍白着脸垂手立于一边,沉默着。 “真的不发热了。” 君千胤的一只大手,放在了弟弟的额头上,发现状况比之前好了许多。 阿泽的气息,也不像之前那般虚弱急促了。 他不得不对凤幼安另眼相看,“你还真有两分本事。” 凤幼安并没有给他好脸色,沉声道:“王爷日后,莫要拿梅太妃娘娘的性命威胁了,她也是个可怜人,本身已经够凄惨了,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心智似稚童,浑身都是癔症发作时自残的伤,她是九公主的母亲。难道殿下您就没有亲生母亲么?将心比心。” 君千胤心口一堵。 被凤幼安在道德上谴责了。 手段是卑劣了些,但是—— “凤幼安,如果不是你害阿泽断指重伤,本王又何须绕圈子,费那么大的劲儿;是你不识相做错在先,也是那个九公主不自量力,可怪不得本王,一报还一报罢了。” “反正无论做什么,胤王殿下都觉得自己没错,是别人的错是吧。” “凤幼安!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什么身份,一个阶下囚,也敢指责本王?哼!” 君千胤觉得很没面子。 好不容易对这个女人有点改观了,觉得她会医术,有点用了,不是那么碍眼了。 结果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气人。 他拂袖而去。 若是以前,君千胤发火,大怒转身离开,他的胤王妃,会像个哈巴狗一样,跟过来不停地道歉,甚至跪在他的卧房面求原谅,有时候能跪到第二天早上。 君千胤回到房间之后,心想,这次不用你跪到早上,只要你过来道个歉,说两句软话,看在给阿泽治病的份儿上,他可以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 可谁知道。 凤幼安根本没来! “王妃呢?” “王妃在泽王殿下那屋里呢。”属下恭敬地汇报着。 “她在照顾阿泽?”君千胤脸上的青黑,散去了一些,“还挺尽责的。” “不,王妃叫厨房做了一桌好菜,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是那两位太医在照顾泽王,一直帮泽王换冰块、温水擦拭。” “混账!” 还享受起来了? 君千胤气得砸碎了一张桌子:“不来给本王道歉认错,也不好好照顾阿泽,还大吃大喝,这个女人反了天了!” 大约午夜子时分。 有人来汇报。 “王爷,泽王醒了。” 君千胤立刻起身,前往探望。 结果,看到了让他更生气的一幕—— 凤幼安坐在病床边上,啃着鸡腿,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 君千泽刚刚醒来,多日未曾进食的他,肚子咕噜噜地叫,直勾勾地盯着凤幼安。 凤幼安把鸡腿凑到她小叔子鼻端:“香么?” 君千泽点了点头,眼神渴望,因为高烧多日,嗓子沙哑得可怕:“香……本王,饿……” 凤幼安嘿嘿一笑,把鸡腿移开:“你这会儿顶多只能喝点水,明天可以开始进流食。忍着哈,看我吃是一样的。” 第19章 敲诈胤王钱财 凤幼安啃鸡腿,啃得津津有味。 君千泽又馋又气。 和他皇兄特么像的一双眼睛,都气红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就要揍这个女人! “嘶——” 右手微微抬起,就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麻醉的药效已经褪去了,这会儿手术的创口处,那恐怖的疼痛阵阵袭了过来,几乎要了这少年的小命! “别乱动啊,好不容易缝上的。” 凤幼安吃得香喷喷。 君千泽原本是很生气的,可是当他看到被斩断的两根手指,真的重新接回去了,震惊得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张,难以置信道:“你……你接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死。 前几天重度高热昏迷,中间醒过来两次,那强烈的濒死感,让他绝望。 “那可不。” 凤幼安的樱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油光,“泽王殿下,医药费记得结算一下,一根手指五十两。” 不是小数目了。 五两银子,都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了。 她得赚点银子傍身。 就算是个架空的古代,也是没钱寸步难行的。疯人塔伙食不好,没有肉,所以她才馋鸡腿。 “两根手指,就是一百两,还有退烧药、吊瓶、抗生素,各种加起来,看在咱们是亲戚的份儿上,给你打个折,一百二十两吧。请问是银两支付,还是银票支付?” 煌煌灯火下,吃鸡腿的女子双眸发亮,眉宇间竟是遮掩不去的风华。 君千泽盯着凤幼安,把这位曾经最讨厌的嫂子,见钱眼开的灵动模样,纳入眼底,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情绪。 气人是真气人。 在疯人塔内两人起冲突,这女人还羞辱了自己,可她也给自己治好了,把他的命从阎罗王手里拉了回来。 “凤幼安!你个贪财的女人,竟然问阿泽要钱?!” 一道怒吼声,从前方传来。 正是不知道盯着看了多久的君千胤。 凤幼安转头,不爽地皱眉:“怎么?堂堂皇子,看病不付钱,还要赖账么?” 君千胤眸色深深,厉声道:“你是本王的正妃,是阿泽的皇嫂,你给他治病,还敢伸手要钱,他的断指本就是你害的,你脸皮怎么那么厚!” 凤幼安鄙视道:“不是吧,你们想白嫖。” 君千胤:“……” 汝听,人言否? 他早晚要被这个女人给气死! 凤幼安淡色的唇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泽王殿下,他可还没完全好,半月后,我还得给他拆线。你这赖医药费,我可就不能保证,他的手指还能像以前一样灵活了。” 君千胤气坏了:“你威胁本王?” 凤幼安笑容加深:“臣妾惶恐。” 君千胤眼角抽了抽,本王是没看出来你哪里惶恐了,胆子撑破天了都。 泽王躺在病床上,看着他最崇拜的皇兄,被凤幼安气得鼻子都歪了,不情不愿地掏出一张银票,丢到凤幼安怀里,心情颇为复杂。 他们兄弟俩,成功被敲诈了。 虽然数额不算大,但是耻辱啊。 “谢谢啊。” 凤幼安拿到银票,开心地收入怀中。 穿越后的第一桶金! “你去哪儿?” 君千胤被敲诈之后,心中郁闷,看到凤幼安拿了钱转身就走,低吼着叫住她。 凤幼安答道:“回去睡觉啊。王爷您还不睡么?熬夜会肾虚脱发的。” 君千胤声音陡然提高:“本王才不肾虚!你闭嘴,不知羞耻的女人!” 这一嗓子,吼的很大声。 门口负责守卫的下人,都禁不住竖起了耳朵,大着胆子往屋里偷瞄。 肾虚什么的……啧。 花喜儿夜里睡不着。 她原本是想来探查敌情,看看凤幼安把泽王治死了没有。 这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胤王令人面红耳赤的话。 花喜儿心中不忿。 暗骂凤幼安这个小贱人真不要脸,这种事也能拿出来说。 “胤王妃姐姐。” 花喜儿在门口,对着凤幼安道,“您就少说两句吧,实在是有伤风化。” 凤幼安一见这绿茶,就觉得晦气,便直接怼了回去:“我怎么有伤风化了,我只是从一个医者的角度,给王爷建议而已,让他好好养生。睡太晚的确会肾水不足,阳虚脱发啊。” 花喜儿忙不迭地维护君千胤:“胤王殿下才不肾虚,他年轻英俊,身强体壮……” 凤幼安打断她:“喜儿姑娘感受过?” 神色充满戏谑。 花喜儿顿时一张俏脸爆红,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猛然后退两步。乱了阵脚。 凤幼安美眸微微眯起,心道开个小车,你就受不了了?古人好纯情啊。 花喜儿失了方寸,羞窘得不行:“王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您……您怎么能这样说话?我可是好人家的姑娘,是因为花音姐姐的关系,才暂住在王府里的,您可不能污了我的清白。” 她还没成亲。 就算心悦胤王,但是无媒苟合这种事,传出去很丢人的。 更何况,姐姐还在丧期呢。 “凤幼安,你够了没有,不要欺负她!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无耻的!”君千胤也忍受不了这种带颜色的调侃,“本王和喜儿清清白白,休要再胡言乱语,否则本王打你板子。” “王爷,呜呜呜——” 花喜儿顺势做出委屈的模样,眼睛一眨,泪水就涌了出来,“王爷给喜儿做主啊。王妃姐姐污我名节,喜儿日后还怎么见人。” 君千胤瞧着她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心疼不已,好一番安慰:“别哭了。” 花喜儿哭得更伤心了。 她这下了半天雨。 原本以为,君千胤会狠狠惩罚凤幼安,掌嘴、罚跪、打板子什么的。 可哭了半天,君千胤除了安慰她两句,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惩罚。 凤幼安打了个哈欠:“泽王殿下还没死,你在病房里给谁哭丧呢。还没哭完?我可困死了,我得去睡觉了。” 花喜儿的眼泪水,就那么卡在了眼眶里。 大哭变成了压抑的抽泣。 君千泽幽幽地来了一句:“皇兄,臣弟脑仁儿疼。” 花喜儿傻了。 泽王醒了,还能说话了?凤幼安真治好他了! 第20章 君倾九!本王要找你决斗! 花喜儿背后生了一层白毛汗。 她原本以为,凤幼安会治死泽王的,现在可好,泽王恢复了,竟然还帮凤幼安解围,暗讽自己? 事情的走向,已经逐渐脱离了掌控。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花喜儿双眸含泪,委屈得如风中的小白花,瞅着胤王,希望胤王能帮帮自己。 君千胤却只是面无表情道:“夜深了,你回去吧,不要吵阿泽休息了。” 这个女人,只是长得像阿音罢了。 在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面前,分量还是远远不及的。 花喜儿难过地福了福身子,轻咬嘴唇:“……是。” 今夜的事情。 让她清晰地认识到,胤王并没有那么喜欢她,并不会像惯着花音那样惯着她。 君千泽看着花喜儿离开的背影:“皇兄喜欢她?” 君千胤摇头:“她弹琴的时候,很像阿音。” 君千泽喝了点儿水,嗓子没那么哑了,说话也不难受了:“皇兄玩玩就好,这种女子,当不了正妃。” 君千胤未置可否。 君千泽又补了一句:“臣弟听说,凤潇在洛城成功平定了洛王叛乱,打了胜仗。” 凤潇,是凤幼安的三叔。 征西将军。 凤氏一族,四代功勋,皆在战场。 君千胤的拳头不由得捏紧,眸色深深,划过阴暗之色:“本王自有分寸。” 尽管,他真的很想杀了凤幼安,给花音报仇。 为了大业,也只能暂时忍着。 凤家势大,正如日中天,这种时候,如果休了凤幼安、杀了凤幼安,实在是不明智之举。 “凤幼安的父母,已经和她划清界限了。不会保她,本王惩罚她、关押她,凤家不会管。留着条命就行。” “可臣弟听说,凤潇很宠爱这个侄女。” “凤潇平定洛城之乱,还要在当地滞留一段时间,清除残党。洛城和蛮夷国接壤,蛮国这两年不安分,接壤处的河道频频发生蛮军抢劫汉商事件,他还要分出精力防范蛮国。且洛城距离京都遥远,回来至少大半年之后了。” *。*。* 接下来几日。 君千泽的断指,恢复得不错,身子也逐渐康复。 王府里所有人都看着呢,胤王妃没治疗之前,泽王都差点死了,这才五日,泽王都能做起来喝粥,甚至下榻走几步了。 “皇嫂的医术,果然了得。” 君千泽走了几步之后,甚至还试着动了下断指,发现竟然能动了,这就意味着,不止接了皮肉,筋脉也接上了!他狂喜不已。 本国尚武。 残废的皇子,只会受尽耻笑,不得圣恩宠眷。 “一百两医药费,结一下。” 凤幼安伸出了手,“这五天,泽王殿下每日两瓶点滴药水、抗生素、还有促进断骨愈合的药,一天二十两。” 君千泽:“……”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皇兄上次不是给了你一百二十两?” 凤幼安正色道:“上次的是手术费,和手术当日的药品费用。这后续的疗程医药费,是另算的。” 空间给了她药。 她得好好利用,多赚点医药费。 早晚的离开胤王府,跟君千胤和离,日后她没法靠着夫家和娘家,还得自力更生,女人得有自己的事业和存款。 都说女人嫁了人之后,就没家了。 她永远不会仰仗着男人的鼻息过活。 “给你!” 君千泽气闷地取出二百两,塞给她,“再续五天的,你的药效很好。” 凤幼安眉开眼笑:“好说。” 回来王府一趟,赚了三百多两,值了。 “第一次见你这么斤斤计较的女人,你还是我名义上的皇嫂呢。” “泽王此言差矣,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财迷!” 凤幼安心想,我财迷怎么了,我凭自己本事赚来的钱,行得正坐得直。 一抬头。 凤幼安看到了一个人。 “这不是徐太医么?” 年过古稀的老太医,听到声音,和凤幼安目光对上,浮现出尴尬之色,脸上火辣辣的疼。 当初,他疯狂指责胤王妃,说她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庸医。 并断言胤王妃会治死泽王。 可现在,泽王正面色红润,气色绝佳地站在他眼面前,手指头也接上了,他这一趟真是把老脸都给丢尽了。太医院里都传开了,笑话他呢。 “老臣想起太医院里还有事,先告辞了。” 徐太医不敢跟凤幼安对线,一转头,灰溜溜的就想走。 “别走啊,我请你喝茶啊。”凤幼安笑。 徐太医哪敢喝她这个茶,简直是健步如飞,逃得飞快。 凤幼安撇了下嘴:“胆小鬼。” 本来想问他医考的事儿。 罢了。 “你去哪儿?” “出门逛街,买点东西啊。” “皇兄说了,不许你乱跑。你忘了自己还是阶下囚?不行,你得照顾我。” “你是巨婴么?” 凤幼安叹了口气,“君千泽你好娇气啊,断指接上都好几天了,还要人寸步不离地照顾;君倾九又是被切了耳朵,又是断臂的,都是当天缝上,当天就去练习刀法了,没有人照顾他,他还得照顾太妃娘娘的生活起居。都是十五岁,差别怎么那么大呢。” 君千泽一听这话,当时就气坏了,一张俊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少年人本就心高气傲,他堂堂皇后嫡子,被一个疯人塔的同岁九公主比下去了,哪能忍? 更何况。 君千泽本来就和君倾九有仇。 他一心想当疯刀的亲传弟子,结果最后疯刀却收了君倾九,让他耿耿于怀。 “你胡说!本王不是巨婴,更不娇气!” 君千泽冲着她吼,那是相当的不服气,把旁边扶着自己走路的侍女一把推开,“走开,本王自己能走路,谁要你们扶!” 那侍女被推得跌倒在地上,摔疼了也不敢吱声,只是跪在地上。 君千泽那叫一个窝火,急于证明自己,眼角都红了:“凤幼安你给本王睁大眼睛看好,本王绝对比那个君倾九强多了!本王才最有资格成为疯刀弟子!” 凤幼安挑眉,觉得自己这个小叔子,就是个好胜心极重的熊少年。 “我不这么觉得啊,他比你优秀。” “君倾九!本王要找你决斗!” 第21章 上瘾 秋日渐凉,风吹露深。 凤幼安伸出手,一片飘红打着旋的枫叶,落于素白的掌心中:“天冷了。” 乌木矮几上,茶香袅袅。 她无心饮茶。 君千胤去金殿上朝,不在府中;而泽王则闹着脾气,在院子里吭哧吭哧地走路复健,一群仆人围着他转,却无一人敢上去搀扶;没人顾得上凤幼安,是个出门的好机会。 凤幼安转身,向着胤王府门方向而去。 “你去哪儿?” 泽王眼尖,面色一肃,声音陡然提高,“想跑是不是?皇兄不在府中,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儿?” 他立刻追了过来。 但是大病初愈,气血尚未恢复,步子难免缓些。 “泽王殿下,我只是去街上药行,采购些需要的药材。”凤幼安想好了说辞,“那些药材,府中库房没有,也是为了您早日恢复。” 君千泽不信任她:“本王随你一起去!休想逃!” 还叫上了几个神枢卫随行。 天子极为重视禁军,皇城内设有神枢营、天璇营,共计二十万,胤王控制神枢营,岑王掌管天璇营,两位亲王,一个是皇后嫡长子,正统高贵;一个是贵妃之子,极得圣上恩宠。 此外,皇宫内,还设有锦衣卫,直属于皇帝、太上皇,统领御林六军,负责督查百官,上达天听,乃陛下手中最利的一把刀。 因为君千胤管辖管理神枢营,所以这府邸内外,都是神枢卫在把守。 泽王,相当于是君千胤的副手。 他们也是听从泽王命令调遣的。 “泽王殿下多虑了,我不会逃跑。” 凤幼安虽然会格斗术,还挺能打,这段时间在疯人塔也跟义父疯刀学了两招,但是想突破胤王府神枢卫的监视、防守,那是绝不可能的。 她很有自知之明。 君千泽斜昵了她一眼:“你最好老实点儿,在本王彻底康复之前,别耍心机。” 马车行驶在青石板路上。 一炷香的时间后。 抵达金玉街。 这是京都最为繁华的街道之一。 马车停在了一家药材行前。 凤幼安其实没必要买药,她的空间,可以随着她的心意,出现各种她需要的西药。为了掩人耳目,她也就在药材行里随便挑了两样。 “来一份寒石散。” “掌柜的,来三包寒石散。” 她好看到有不少衣着华贵的年轻客人,在买一种粉末,人称“寒石散”。 凤幼安不由地皱眉。 对于中医,她也是懂的。 寒石散原本是用来治疗伤寒的药物,但是吸食之后,会让人浑身兴奋,长期服用,会上瘾。 竟然可以公然在药铺里销售? 太医院那些人,就是这么把控全国的药材市场的?委实乱来,毫无规矩章法。 一旁的君千泽,也起了兴致,放下一张银票,道:“十包寒石散。” 凤幼安阻拦道:“你买那么多干嘛。” 君千泽不悦地瞪她:“这你都要管?君临国上流权贵圈子,都在吸食寒石散,世家公子聚会的时候,用来助兴,是常有的事。十包也不多。” 凤幼安冷凝着他。 她这个小叔子,竟然还是个纨绔。 年方十五,就和一群纨绔公子哥儿,醉生梦死地大量服用寒石散。 “这东西用多了,人就废了。” “你服用寒石散,胤王知道么?” “你敢告状?”君千泽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声音陡然提高,“凤幼安,你不要太过分!一个疯子弃妃而已,休要管本王的闲事。” “我没那么无聊。” 凤幼安黑瞳深深,唇角勾起一抹轻笑,“你多吃点,吃死了才好。”转身离开了药材行,去了隔壁的成衣铺子。 君千泽气得火冒三丈。 该死的女人! 也不知怎么的,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上个月发生的一件事,聚会中,延康郡守家的公子,因为过量服用寒石散,口吐白沫,癫疯一样高歌着,一脚踏空失足落入河中淹死。 “这位爷,十包寒石散还要么?”药铺掌柜见君千泽一袭黑紫色玄衫颇为贵气,腰间挂着的玉佩莹润温雅,质属上乘,知道非富即贵,所以态度十分恭敬,“一包十两,共计一百两。” “不买了!” 君千泽气恼,没了兴致。 圣绣阁。 专门卖成衣的地方。 一栋三层的朱楼,飞阁流丹,来来往往的客人,多是年轻人。京都出名的衣服款式,大多出自于此。前阵子刚嫁过去的岑王侧妃,大婚的礼服浮光红鸾,都是在此处订做的,轰动一时。 原主是圣绣阁的常客。 时令新款式的衣服,常常买个遍。丰厚的嫁妆,就是这么挥霍空的。 所以。 凤幼安刚一踏入圣绣阁,立刻就有眼尖的认出她来了。 按着现代的话来说,凤幼安那就是至尊黑卡SVIP客户。 “那不是胤王妃么,赶紧迎接啊,送到三楼去,把最贵的衣服拿给她看。”一个使女满面红光,仿佛看到了财神爷,刚准备迎去。 立刻就被圣绣阁的中年掌柜给制止了,训斥道:“没眼色的玩意儿,没看到胤王妃穿的那么素,连一件像样的钗环首饰都没戴,她还是戴罪之身呢,杀了胤王的挚爱,彻底失宠。” 使女愣住,尴尬又羞愧:“那自是不必迎接她了。要赶出去么?” 中年掌柜摇头:“圣绣阁是不赶客人的。你去伺候苏府的嫡小姐,她点名要那一套墨色梦华。” 使女问道:“可是丞相府的苏婉小姐?泽王殿下未婚妻?” “正是。” “那还真是贵不可言,大客户,必须仔细谨慎伺候着。” 凤幼安在一层看了一圈。 她主要不是给自己买衣服。 是想给疯刀、君倾九,还有梅太妃娘娘,购置几件秋冬的衣裳。天冷了,疯人塔里的条件不好,也不晓得有没有炭火供应。 而且,君倾九身上穿的蓝衣,一看就是浆洗了无数遍,袖口还有补丁的。他男扮女装,本来身量就高,十五岁的少年长得又快,衣服都显小了,不太合身。 她先买了几件适合三十多岁男人穿得秋冬衣服,梅太妃娘娘的衣服也好买,买女款最小号就行了。 第22章 给九皇叔买新衣 难买的,是君倾九的衣服。 凤幼安第一次见这少年的时候,他大概一米七五的身高。 一个月左右,她目测身高,已经蹿到一米七七了。 可想而知,接下来两年里,这位九皇叔的身高,会一路狂奔,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说,估计一八五都打不住。 毕竟,胤王二十左右,也很高。 原主的记忆里,皇帝,太上皇,几个皇子,都是一米八几的大个儿,君氏皇族在身高上的基因很强势。 凤幼安喃喃道:“他应该不喜欢太花哨、太女气、太少女风的衣服,最好能简约大气点儿。” 君倾九穿女装不是女装癖。 他只是为了活下去,不得已为之。 看了一圈,不是衣服太花,就是太小。既简约大气,又是长裙款能满足一七七身高的,真的很少。 “实在不行,订做吧。” 就在凤幼安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一件墨蓝色的长裙,内裙是墨色的,宛若盛开的墨莲,外袍是深蓝色,比较厚实,还有墨色的毛领,一看就很暖和。 裙摆很长,都曳地了,非高挑女子撑不起来。袖口还有低调优雅的暗色莲纹,有一种天光云影,墨色江湖的侠女范儿。 “就它了!” 凤幼安甚为满意。 她刚刚抓住衣服。 只见一道翠色如烟的影子,也闪了过来,和她慢一步,也拿住了那件衣服。 “这件墨色梦华,本小姐要了。”苏婉微微抬起削尖的下巴,朗声开口。 “好的,苏小姐。”圣绣阁的使女陪着笑,“您可真有眼光,这件墨色梦华是最新款,使用名贵的冰蚕丝织就的缎面儿,且有貂尾绒内衬,保暖又漂亮,特别适合您的气质。五十两,仅此一件。” 五十两,足够普通小康人家,十年开销用度了。 可是在这些贵族世家小姐手里,买一件衣服,随手就挥霍了,都不带心疼的。 “我先看上的,这件墨色梦华,卖给我。”凤幼安当然不可能让,直接取出了五十两的银票,放在了圣绣阁侍女的怀里。 抢什么抢? 一整座楼,几千件衣服,就这一件适合君倾九,好不容易才让她找到的。 那个卖衣服的使女,想起之前掌柜的叮嘱,心中的天平明显偏向风头正盛的苏家小姐,便把那五十两,递还给了凤幼安,皮笑肉不笑道:“不好意思。” 凤幼安挑眉:“本王妃这几年间,在圣绣阁消费数额,累计有好几千两了吧,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老顾客的?” 有点意思。 苏婉一直记恨凤幼安,尤其是疯人塔中未婚夫泽王断指之事,她耿耿于怀,觉得都是凤幼安挑拨作弄的。如今见仇人吃瘪,心中别提多得意了。 “凤幼安,你害得泽王断指,又害死了胤王挚爱,不在疯人塔里好好待着,跑出来丢什么人现什么眼?都这么落魄了,还打肿脸充胖子,跟本小姐抢衣服,可笑!” “苏小姐,恕我直言。” 凤幼安相当的淡定,戏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苏婉的身形,“就你这身高,一米五出头,根本撑不起这件墨色梦华,你穿上它,只会像是稚童偷穿长辈衣服那样垂垂累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台唱大戏的,那才是真的可笑。” 苏婉气得脸通红:“你敢嘲讽本小姐矮?!” 她身量娇小得很。 一直很羡慕那种高挑的女子,因为君临国尚武,并不以幼态、娇小为美,高挑点儿飒爽的女子更受欢迎。 越是缺什么,越是想弥补什么。 所以,苏婉一直以来,都喜欢买那种长款的裙子,再踩上鞋跟很高的靴子,就算走路脚很痛也没关系。 凤幼安唇角噙着笑,屋内的暖色灯火映入了她明澈的眸,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白皙的面颊上落下细碎的影,声音如曲水:“我只是给苏小姐一点穿搭建议,不适合你的,终究是不适合你。不如换个风格,那一款珍珠荷叶裙,娇小身量女子穿上,显皮肤白,显娇俏可人,你把腰带往上系一点,拉高腰线,可以在视觉上改善腿短的劣势。” 奈何苏婉根本听不进,怒骂道:“你才矮,你才腿短!” 这位丞相府小姐,自始至终就觉得凤幼安是在嘲讽她,揪着她的短处不放。 “一个弃妃,心思恶毒,残害你的小叔子泽王,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本小姐指指点点。一想到你这种女人日后要做本小姐的妯娌,本小姐都能恶心得食不下咽!” 苏婉是气疯了,已经开始口不择言。 生平最恨人说她矮,说她腿短。 因为泽王据说,是喜欢高挑女子的,她虽然订婚了,但一直不得喜欢,觉得自卑极了。 “婉婉,怎么说话呢。” 君千泽追凤幼安而来,刚刚好看到这一幕,把苏婉宛如泼妇骂街一般的情态,尽收眼底。他实在是难以想象,那个素日里在自己面前娇羞温柔的未婚妻,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苏婉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回转过头,脸上划过惊惶之色。 宛如母夜叉一样的凶残神情,立刻敛去。 她慌乱不已,捋了捋鬓角的一缕乱发,声音也夹了起来:“泽……泽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前后反差,不可谓不大。 君千泽眉头紧锁,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凝视着她:“你跟皇嫂吵什么呢,你是名门闺秀,也是本王未来的正妃,这样骂街,实在是有失体面。” 苏婉委屈不已,眼泪瞬间盈于睫:“殿下……我……是胤王妃她跟我抢衣服,我先看上的。她还侮辱我个子矮腿短。” 怎么可以责备她? 难道不应该帮她,一起对付那个弃妃么? 凤幼安见状,笑了:“我的确是和苏小姐看上了同一件衣服。呶,就是这件。” 她把墨色梦华,展示给君千泽看。 君千泽只看了一眼,就非常直男地说了一句:“这裙子那么长,婉婉你再高两个头,差不多才能穿。不适合你,别争了。” 苏婉心如刀割,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殿下您忘了你的手指怎么断的么?怎么还帮这个恶毒女人,呜呜呜——” “手指是疯刀前辈砍的啊,皇嫂给本王接好了。” 第23章 空间升级 凤幼安诧异地看了君千泽一眼。 这十一皇子。 刚刚在药材行里,还气得跳脚,因为寒石散的事儿耍性子,一转头到了圣绣阁,竟然还叫自己皇嫂、帮自己说话。 也不是那么无药可救嘛,比他那个渣男皇兄强不少。 “手指接好了?” 苏婉非常震惊,她抓住了未婚夫的手,仔细端详着,发现的确是接上了,还包扎着没有拆线,“真是胤王妃接的?” 君千泽:“那还有假。” 他不喜苏婉的做派,就把手给抽了回来。 苏婉心情很是复杂。 欢喜更多一些,她未来的夫君如果是个断指的残废,前途就堪忧了;可现在恢复了,日后就还有机会持剑,上沙场掌兵。 难受的是,竟然是凤幼安那个小贱人治好的。 “本来就是她害你断指的,她给你治好,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苏小姐此言差矣。”凤幼安不可能蒙受这不白之冤,“那日在疯人塔,就算我不去,泽王打扰疯刀,身上的部件儿,一样会留下点什么。不是指头,就是耳朵。” “胡说八道!” 苏婉不服,难以平复燎原的心火,“就是你害的,你来了才砍得。你还让疯刀前辈收了那个无权无势的落魄九公主为徒,就是不帮自家人。” 凤幼安简直想翻白眼。 用得到你的时候,就叫你“自家人”;用不到你的时候,就骂你“小贱人”。 “九公主为了拜师疯刀,被疯刀砍了无数次,身上遍布刀痕,一个月前,耳朵被削掉,左臂被斩断。而泽王殿下不过被斩了两根手指而已,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苏婉和君千泽齐齐变了脸色。 削耳朵,断手臂? 稍微想象一下,都很恐怖。 凤幼安淡色的唇微扬,黑瞳犀利:“你们只看到了结果,没看到别人比你付出更多的努力。” 君千泽耳朵一阵阵地烧:“本王……” 心中莫名惭愧。 他是没想到君倾九,竟然受过那么多罪。 昨日,凤幼安还说他比君倾九娇气,他还特生气,今看来,是真娇气,不是冤了他。 “本王也不是吃不了苦的!” 凤幼安没说什么,只是彻底把那件墨色梦华,给扯了过来。 苏婉还是不甘心,想去抢。 君千泽瞪了她一眼:“撒手,给皇嫂。” 苏婉听话地把手缩了回去,看到未婚夫这么向着凤幼安,心中又苦又涩,像是混着冷空气吞了一口冰碴子。 她这还没过门呢,就已经被压了一头。 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旁边的使女看这情况,也是明白了,立刻上前陪着笑脸,伏低做小地给凤幼安道歉:“抱歉,是奴婢有眼无珠,冒犯了胤王妃,这就为您结账。” 凤幼安一声冷笑。 果然,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都是捧高踩低,极为市侩。只有你自己强大了,才能让人看得起。 “掌柜的说了,作为赔偿,可以再免费送一件给您。”使女去柜台结了账之后,讨好地看着凤幼安。 什么失宠? 胤王的亲弟弟,都帮凤幼安,肯定是胤王授意的。坊间的传言不可尽信。 “就照着这个身型款式,再做一套长款。”凤幼安吩咐道。 “是是是。” 使女点头作揖。 圣绣阁,也是接受订做的。 出了成衣,会送货上门。 凤幼安接着逛街。 买的大多是生活体己用品。 时令糕点,也买了三盒。 她是把银子放在里头空间戒指里的。 空间已经解锁了三个拳头大小的暗格,放银票绰绰有余。类似于一个小型保险箱,安全系数极高,不用担心丢钱。 需要用的时候,取出来。 “嗯?怎么只剩二十两了?” 凤幼安惊了。 逛街的时候,准备付钱,意外的发现,放在空间戒指里第一个暗格里的银票,不翼而飞。 总共三百二十两,买墨色梦华五十两,小玩意儿生活用品花的都是小钱,总共加起来也不到一两银子。 自动消失了二百五十两! 但是—— 凤幼安倒吸了一口冷气,“解锁了第四个暗格?” 前三个暗格空间,也就拳头大小,银针、柳叶刀、缝合包、吊瓶、常用药片之类的,可以随着空间戒指主人的意志出现。 这第四个暗格,足足有一个床头柜大小! “莫非是这个医疗空间,可以用银子解锁空间,进行升级?” 凤幼安的心砰砰砰直跳。 狂喜不以。 作为一个资深外科医生,凤幼安非常清楚,许多疾病,需要大型医疗器械辅助,比如治疗尿毒症的透析仪,比如治疗近视眼的全飞秒激光仪,比如吸氧机,磁共振,洗胃机…… 而这些东西,前面三个小暗格,明显是装不下的。 “这二百五十两银子花的不亏。” 凤幼安尝试了一下。 她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台大约床头柜大小的,全自动洗胃机,可以治疗食物中毒,喝酒过度,急救室常常会使用。 几乎是瞬间的。 那第四个暗格里,就出现了一台洗胃机。 “真不错!” 凤幼安简直想仰天长笑,心道,“这也太方便了。” 同时,她也制定了新的生活目标,“看来,日后得多多赚钱了。银子可以解锁更多、更大的医疗空间。” 第四个暗格需要二百五十两。 第五个暗格,不出意外,价格会需要更高! “皇嫂你怎么笑得那么恐怖?” 身侧,君千泽禁不住发毛。 从圣绣阁出来之后,他和那三个神枢卫,就一直跟着凤幼安。看到凤幼安一路买买买,时不时地怪笑出声。 难不成真疯了? “哈哈哈!心情好,回去了。” 凤幼安也不多解释,哼着愉快的小调,转身上了胤王府的马车。 君千泽狐疑,撇了撇嘴,嘀咕道:“这女人,一天到晚那么多秘密。” 让人看不透。 他也跟着上了马车。 苏婉像个小尾巴,也想跟来。 君千泽皱眉:“你干嘛?回你自己家里去。” 苏婉言辞恳切:“我想去胤王府,给殿下侍疾。” 凤幼安可以接上泽王断指,她也不能被比下去,她得做点什么,证明自己是有用的。 第24章 本王才不娇气! 殊不知,苏婉这是踩在君千泽雷点上了。 当场就把君千泽给引爆了。 “侍什么疾?本王好着呢,不需要人侍奉!本王才不娇气!” “殿下……”苏婉要哭了,不知所措。 “你走!” 砰的一声 君千泽气得像个河豚,甩上了雕花马车车厢的门。 车厢内的沉水香,都散不去他心头那股子燥气。 苏婉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被溅了一身灰尘,难堪地直跺脚:“可恶,都怪那个凤幼安,贱人你给我等着!饶不了你!” 在这位苏小姐眼中,她和泽王的一切不愉快,都是凤幼安挑拨造成的。 以前泽王还是对她不错的,经常会带着她。 这下可好,对她避之不及。 越想越难过,又落泪了。 “小姐。” 苏婉的贴身丫鬟,走了上来,递上去一张帕子,“您别哭,擦擦眼泪。” 苏婉一边擦泪,一边恨得咬牙切齿:“这可怎么办才好?” “小姐,您莫不是忘了您的未来婆婆皇后娘娘?”贴身丫鬟是个聪明伶俐的,提醒了一句,“皇后娘娘最是喜欢您,不喜欢胤王妃。” 苏婉含着泪的眼睛,顿时一亮:“对啊,还有皇后姑母!” 她是皇后娘娘,钦点的儿媳妇儿。 和胤王比起来,皇后更偏疼泽王一些。 苏家是皇后娘娘的母族。 相门之女。 苏婉从小就常常进宫,陪伴皇后娘娘,很得皇后欢心。 苏皇后对于大儿媳胤王妃那是处处挑刺,向来是看不顺眼的;可对她这个未来二儿媳,是当做女儿一样疼宠的。 “皇后娘娘去了幽兰避暑山庄,已经半月。” 那贴身丫鬟道,“算算日子,也入秋了,溽暑已消,娘娘差不多该回来了。” 苏婉仿佛又看到了希望:“我去给皇后姑母去信一封,告诉她泽王殿下被胤王妃害的断指,她一定会坐不住,提早回宫!” 幽兰避暑山庄,是京都外幽岩山上的一处风景名胜,园中栽种着各色珍稀的兰花,有清泉山谷,三伏不暑。几乎每年陛下和皇后,都要带着几位得宠的妃子和贵勋,由禁军护送,去那里避暑。 苏婉有了主意。 立刻回苏丞相府,去给那位极疼爱她的皇后姑母写信告状去了。 *。*。* 四日后。 “可以拆线了。” 凤幼安帮君千泽检查断指上的缝合线,“伤口恢复得不错,比我预想中的快。” 君千泽心中高兴:“拆……拆那什么之后,本王是不是就可以练刀了?” “不行。” 凤幼安清清淡淡的语气,“肌腱还没长好,筋脉依然脆弱,骨头彻底恢复,还需要三月。三月之内,你不要用这只手耍剑练刀,可以慢慢复健,一开始不要让断指持握太重的东西。” 君千泽是个急性子:“那君倾九怎么断臂重新接上之后,就能用刀了?” 凤幼安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断的是左臂,使刀的是右手。” 君千泽:“……” 拆线很简单。 缝合的肠线,非常细,用医疗手术专用的钳子,轻轻一拉,就给拉出来了。 坐在乌木矮几边。 君千泽的右手,放在矮几上,靠着窗。 日光透过窗棂。 模糊地在帮他拆线的女子长睫上,投下一缕微光,带着那么几分细碎的柔。 从君千泽这个角度看,凤幼安垂眸认真的模样,像是镀上了一层阳光的金边。 一根手指的缝合线拆完了。 君千泽忽然问了一句:“本王好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凤幼安没抬头:“嗯,我得回疯人塔。王爷忘了么,我还是戴罪之身。” 君千泽心口一堵:“你说你,杀谁不好,偏偏要杀花音。那可是皇兄心尖子上的人,他们俩从八岁就认识了,十三岁就手拉手了,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很好。你怎么可能介入得进去?” 凤幼安抬眼,不冷不淡地盯着他看。 君千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还雇了江湖人士,把她给杀了,蠢不蠢?你越这样,皇兄越忘不了她,一点脑子都没有……啊!疼死了!你轻一点啊混账!” 凤幼安继续拆线。 只是动作明显粗鲁了些。 扯痛了某个熊孩子的伤口。 对,她故意的。 “不是我杀的。” 凤幼安声音毫无起伏,“爱信不信。” 君千泽愣住,凤幼安清冷的话,似冰棱一样,坠在他心上。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竟然觉得——这个女人可能没撒谎。 他还想详细问一下,看能不能帮她,忽然之间,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女人的怒斥声,威仪万千。 “凤幼安!你敢伤阿泽,给本宫滚出来!” 皇后,苏洛宓。 后宫第一人。 苏丞相的胞妹,出身不凡,脾气火爆。传闻年轻时有洛神甄宓之姿,是京都出了名的才女,凤仪无双,入宫嫁给了泰和帝,成为帝后,统领后宫。 凤幼安正专心拆最后一根线。 就被一阵风似的皇后,给整个从矮几边给扯了起来。 “啪——” 抬起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她工作的时候专注,所以一时不察,等意识到的时候,半边脸已经被打得浮起了五指印,火辣辣的了。 凤幼安捂着半边脸,眸光冷锐,死死地盯着苏皇后。 这位自己名义上的婆婆。 一袭凤袍,绣着最嚣张明艳的凤凰,飞越黄金台,重霄九重,袖口云纹深深。苏皇后虽然已经三十好几了,但是保养得还不错,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和君千胤、君千泽长得很像。她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唇如朱砂。愤怒刻上眉目,指着凤幼安的鼻子骂。 “你个贱人真是无法无天了,从没见过你这样当儿媳妇的,太狠毒了!阿泽做错了什么,你害他断了两根手指?他才十五岁,是陛下嫡子,他的前程要葬送在你手里了!” 苏洛宓是皇后,她手上戴着银鎏金累丝嵌玳瑁指甲套,以点翠装饰图案,十分华贵,且纤长。 这种装饰品,是身份的象征。 身份越高贵,指甲套就越长。 刚才那一巴掌,苏皇后甚至故意用尖锐的指甲套,在凤幼安的侧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谋害皇嗣,拖出去杖责五十!” 冰冷的字句,浸透着森然的杀意。 第25章 顶撞皇后 杖责五十,等同于杖毙。 能够在神枢卫的铁杖重刑,别说是女子了,就是军中将士,都很难挨过五十! “母后!不要!” 君千泽的瞳孔蓦然一缩。 苏皇后两个儿子,偏疼小的,因为小的嘴甜爱跟她撒娇。 这不。 君千泽上前去,就挽住了苏皇后的手腕,声音放软了两分:“母后您怎么提前从幽兰避暑山庄回来了?不是月底才回的么。” “阿泽你出了这样的事,本宫断不可能坐视不理,任由那等毒妇为非作歹!” 苏洛宓眼角淬着盛怒,但是在看小儿子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心疼,“你放心,本宫自当为你做主。谁都不能欺负我家阿泽。” 身后一排神枢卫。 身披重甲,铁甲寒光。 领命而上,把凤幼安给擒住了,反剪着她的手臂,扭在了身后。 凤幼安皱眉:“皇后娘娘,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杖毙儿媳,未免有失偏颇。” 她的手腕几乎要被拧断了。 神枢卫手掌里都是常年握刀的厚茧,下手很重。 苏皇后凌厉的目光,扫向了过来:“本宫是一国之母,更是你婆婆,处事素来公正,不会炮制冤狱。你唆使疯刀斩阿泽手指,京都许多贵勋子弟亲眼目睹,焉能有假?” 她没有直接把告状、送信的苏婉给抖出来。 也是对这个侄女的一种保护。 胤王喜欢的那个花音,都被凤幼安给杀了,难保这个毒妇,不会对婉婉下阴手。 苏皇后是不喜欢花音,一个江湖势力门主的女儿,上不了台面,撑不起王妃之名,日后胤王争夺大统,花音的母族也帮不上什么忙,小门小户江湖仇人还多,泥潭里的挣扎出来的草莽,根本配不上胤王。 但这并不代表,苏皇后就喜欢凤幼安了,她素来是不满这个大儿媳的。 凤幼安淡色的唇微动。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听到君千泽道:“不是的这样的,母后。儿臣的手指的确是疯刀砍断的,但却是皇嫂医术了得,亲自帮儿臣接上的。”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明很讨厌凤幼安,好多次被凤幼安气成河豚。 可一看到凤幼安要被母后处死,他感觉心口就像是被毒蝎子蛰了一下似的,难受得紧,一开口就是求情。 “阿泽你心善,别帮她说话了。你手指接上了,那是宫中太医院院判徐太医的功劳,本宫早就听说了,徐太医带着几位太医,在胤王府帮你治疗了好多日。” 苏皇后潜意识就觉得,凤幼安除了出身尊贵,镇国公将军府的门楣显赫些外,就一无是处了。 再加上苏婉给她的信里,也没提到凤幼安会医术。 所以拒绝相信。 “是真的!” 眼见着神枢卫已经把凤幼安给按着,趴了下去。 君千泽有些急了,赶忙把自己的右手张开,给皇后看,五指一起动了动,“是皇嫂缝上的,皇兄可以作证,这胤王府里所有人,都可以作证。啊,对了,母后您口中那位徐太医,一样可以作证。” 苏皇后满脸的不可置信。 听到皇儿这么说,心中疑窦丛生。 凤幼安可不想受打,抬起头,正色道:“皇后娘娘可令卫兵盘查,录证口供。儿媳行得正坐得端——俯仰无愧!” 俯仰无愧四个字,字字咬重。 击在皇后心上。 君千泽赶忙道:“母后治理后宫,就是出了名的公正,不会炮制冤狱。后宫嫔妃们都对母后心服口服的,儿臣相信母后会查清楚的。” 看似在拍他老娘的马屁。 实则是在帮凤幼安。 苏洛宓原本是怒极,杀气腾腾,可看到小儿子已经接上的断指,断口处有一圈红色的浅疤,接上了甚至还能动一动,火气就消退了些,再加上这一通彩虹屁,把她推到了高处,她也不得不“公正”些了。 她让神枢卫盘查。 传了几个丫鬟婆子,还有府中的管事。 一番盘问之后,发现真的冤枉凤幼安了,泽王的手,的确是她那个大儿媳给接上治好的。 “你什么时候会的医术?” 苏皇后端坐在高处,仪态万千,似万花丛中那一朵最华贵的牡丹,眉眼之间,满是上位者的威压,“本宫记得,你凤家,世代为将,家中人多习武,并无通晓医术之人。” 凤幼安沉声道:“儿媳曾跌落山崖,误入神秘洞穴,岩壁上拓有古卷医书明典,儿媳背下之后,自学钻研,略有所成。” 跌落山崖,有奇遇机缘,这个桥段,是古装剧中常有的。 她拿来用一下,不过分吧。 苏皇后一双眸子微微眯起,瞳仁深深:“何处山脉?何处洞穴?” 凤幼安心道,不愧是这一届宫斗冠军,没那么好糊弄的。 她仔细想了一下,该怎么编。 “南山塞天地,日月石上生。” “凤家虽祖宅在京都,但根基在南疆一带,世代镇守南疆。南疆多山脉,有十万大山,儿媳十二岁时,随三叔凤潇前往南疆住过半年。三叔打仗顾不上儿媳,儿媳年幼顽劣,闲着无聊就去爬山,不小心误入十万大山深处,运气不好,被野猪群攻击,拱下了断崖,只记得那断崖上有一方飞来石,宛如日月。便有此奇遇。” 这编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南疆兵权,的确是凤家根基所在。世代传承的。 苏皇后都被唬住了,尤其是凤幼安连凤潇都给搬出来了,便也不得不信了:“你虽会医术,又给阿泽接了手指,但是你挑唆疯刀一事,总是真的吧。” 她不会轻易放过凤幼安。 不然,憋在心里这口气,可出不了。 凤幼安刚才提了武严侯凤潇,也让她这个皇后多少有点不舒服。 什么意思啊? 武严侯凤潇,在南疆带兵杀退南蛮国大军,又帅兵平定了洛王叛乱,正是风头无二。凤幼安这是仗着她三叔的威势,给她这个当婆婆的脸色看么?侧面提醒她这个婆婆,不能杖杀胤王妃,否则凤潇不会罢休么? 真以为自己拿她没办法了么? 总得揪点错处出来,杀杀这个大儿媳的威风。 第26章 臣妾无罪 凤家老镇国公年迈,疾病绕身,缠绵病榻数年,膝下三子,老大凤唯袭爵,也就是凤幼安的生父,乃是个不怎么中用的,行兵打仗不行,做生意也赔了不少,守在京都祖宅;老二凤殊,战死沙场,斩南蛮大皇子于马下,为国捐躯;老三凤潇,是个用兵如神的奇才,南疆军统帅,退蛮三万里,挥刀荡平来犯之敌,册封武严侯,一品大将军。 至此,凤家一门两公侯。 连出了三位皇后的丞相苏家,都快要压不住那煌煌冲天的风头了。 而武严侯凤潇,又素来疼宠凤家的嫡长女凤幼安。 当初,和胤王的这门婚事,就是凤幼安说了思慕胤王,求到了三叔武严侯面前,由他出面,才成的。 说句不好听的。 凤幼安真杀了花音又如何,以她这个出身,就是把花音剁成肉酱喂狗,武严侯凤潇也能把她给保下来。 君临国只这么一名能把南蛮国打得落花流水的猛将,皇帝和太上皇还指着他保家卫国;胤王夺储,也指着他以南疆兵权相助。 “母后。” 君千泽见苏皇后还想找凤幼安的麻烦,叹了口气,“皇嫂不曾挑唆。” 苏皇后怒:“你别再替她说好话了!” 真是的。 最疼爱的小儿子,竟然屡屡拖自己后腿。 就不能和母后站在统一战线么? 君千泽到底是年纪小,撅起了嘴:“儿子说的是实话嘛,疯刀是个疯子啊,这些年,他砍了多少人啊。住在疯人塔的那位九公主,被疯刀削了耳朵,砍了手臂,身上不知道多少刀伤。” 苏皇后一愣:“九公主?” 泰和帝,膝下只得两个女儿啊。 一个是岑贵妃生的,还一个是淑妃生的。 哪来的老九? 太上皇膝下倒是有八个公主,薨了三个,远嫁了四个,还有一个在京都里作威作福,养面首,奢靡享乐,名声极差,也没人敢怎么样。 君千泽解释道:“疯了的那个梅太妃生的,也是个小疯子,和儿子同岁。” 苏皇后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没用的。” 凤幼安挨了一巴掌,脸上还一道血痕。 五十铁杖是躲过了。 神枢卫也没有像刚才那样,把她按压在地上磋磨了。 她站起来。 心中默念着消肿止血的膏药。 祖母绿空间戒指的暗格中,就出现了。 她取出膏药,刚准备擦药。 就看到正厅门楣,君千胤一袭盔甲,腰佩阔剑,身后一件火鼠锦的大麾披风,烈烈如焰,身上沾着秋日的冷气,俊美宛如神祇的面庞上,带着肃然之气。 “母后,儿臣听闻您从幽暗避暑山庄回来,没有回宫,径直来了儿臣府上,便立刻从神枢营赶回来了。” 胤王对着苏皇后恭敬行了一礼。 他是个很孝顺的儿子。 按照君临国的规矩,皇后是不得擅自出宫的,就算是去自己亲皇儿的府上,也会需要事先得到泰和帝的准许,并且提前几日给王府递上名帖。 这几年,苏皇后来胤王府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且每次来,都是有大事发生。 所以,君千胤才会这么匆匆赶回来,他连母后的名帖都没收到,可见母后是突然来的,定是不得了的急事,通报都来不及。 “哼,还不是你娶的这个‘好'王妃。” 苏皇后原本十分憋屈,如今见大儿子来了,腰杆又挺直了,多了依仗。 君千胤当即皱眉。 转头用一种十分厌恶的眼神,瞪着胤王妃:“凤幼安,你又干了什么,惹得母后不快?” 真的是。 自从娶了这个女人,他的家宅就无一日安宁。 前几日,这个女人给皇弟阿泽治好了手指头,他原本已经对她有所改观,结果又把母后给惹怒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凤幼安沉默如夕照。 她眸子明澈冰冷,凝视着君千胤。 瞧瞧。 这就是她的夫君。 出了事,第一时间指责媳妇儿,维护母后。连泽王都知道,帮她这个嫂子,说两句好话,平息母后的怒火,两边劝和。 原主这是嫁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苏皇后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免得意,觉得扳回一城,朱砂般的红唇,勾勒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本宫是听闻阿泽断指,与胤王妃有关,担忧阿泽才赶回来看看。胤儿,你在神枢营军务繁忙,朝中也事务缠身,这些本宫都清楚。本宫虽体恤你的不易,但你得分出些精力,管管后宅,后宅如此不安稳,先是死了一个花音,又断了你皇弟的手指头,真真是无法无天了。” “母后,您怎么……” 君千泽瞪圆了眼睛。 可恶。 他刚刚明明都快劝好了,这皇兄一回来,母后又开始了。 啊啊啊!女人宅斗真烦! 泽王头都要大了,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母后息怒,是儿臣管教无方。”君千胤觉得很惭愧,听母后提起了花音之死,他心底的隐痛又被勾出来了,颇为难受,“凤幼安!还不去给母后认错!” 凤幼安唇抿成了一条线,眸中惊澜汹涌。 有这样喜欢挑唆的婆婆。 还有这样的妈宝男夫君。 家宅能宁就怪了! “敢问王爷,我错在哪儿了?” 凤幼安不是软包子,想强按着她的头低下,绝不可能。 “你害了阿泽,杀了花音,顶撞母后,还不够么?”君千胤双眼冒火,死死地盯着她。 跪下道个歉怎么了。 母后是一国之母,是你婆婆,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竟然还犟。 但凡你服个软…… “本王那个不算。”君千泽举起了手,在他皇兄和母后的怒火之下,小小声地表明了一下立场。 胤王瞪了他一眼。 泽王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既然胤王殿下和皇后娘娘认定了臣妾有罪,那便有罪吧。泽王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请继续把臣妾关押疯人塔吧。” 这个王府。 真是多待一秒,都觉得窒息。 她想回去了。 想看看义父和阿九,他们俩都比胤王和苏皇后有人情味。 君千胤原本以为,她会凭借着这次治好泽王的功劳,赖着多在王府里住段时间,借以接近自己,修复感情。谁知道,她竟然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走。 苏皇后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也好,立刻把这罪妇押去疯人塔,好好反省。” 第27章 玉碎 杖杀不得。 那便关押着吧。 不能让这个祸害,继续在胤王后院作威作福了。 君千胤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押出去!本王不想在王府内,再看到这个罪妇。” “是。” 神枢卫恭敬地领命。 凤幼安被捉住。 拖出了胤王府。 整个过程中,她用一种分外清冷的眼神盯着胤王,在被拖出府门的一刹那,她猛然扯下了腰间的一块镂空的羊脂白玉佩。 玉雕成并蒂莲,寓意夫妻和美。 是当初,二人成亲时,送来的三书六礼中的一样。 原主一直妥帖地收藏着,宝贝一样寸步不离身。 “你我之间,有如此玉!” 砰 一道刺耳清脆的玉碎声。 众人一脸惊愕地看着凤幼安,把象征着二人喜结殷勤的名贵玉佩,摔成许多块,碎得彻底,拼都拼不上那种。 君千胤喉头滚动,仿佛被灌下一杯滚烫的苦酒,哑声道:“你疯了?” 这可是成亲的玉佩啊! 是母后传给他的。 说是,交给他的正妃,仅此一块,作为传承的信物。也是胤王妃身份的象征。 怎么能说摔就摔呢? 她是真的,要彻底和自己决裂。 玉碎了,就是在打他和母后的脸,是对这个皇家儿媳身份的彻底摒弃。 “君千胤,不管你肯不肯和离,从今日开始,我们都一刀两断。” 夕阳照晚,落日熔金。 凤幼安被推出了胤王府,她身姿不落半分颓唐。 她翻身上马,姿态矫健。 “劳烦神枢营中郎将大人护送!” 红衣烈马,气势斐然,身后那些神枢卫,不像是押送她的,反而像是她的下属随行。 凤幼安策马向着疯人塔疾驰而去,马蹄声起,踏碎了一地如血的残阳,烟尘滚滚绝尘而去。 君千胤愣在当场。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是将门之后,身上流着和武严侯凤潇一样强悍的血。 一身骄傲。 红衣纵马,恍若浴火的凤。 那般决绝地摔了玉佩,与他决裂!绝不是耍耍小性子,随口说说而已! 苏皇后则是气得破口大骂:“反了!彻底反了!一个阶下囚罪妇,如此嚣张,不坐马车,她还敢当街策马?” 她是想看凤幼安受辱的。 想看凤幼安跪下哭着哀求留在胤王府,做牛做马侍奉夫君和婆婆。 可这一切,都没能如愿。 “胤儿,你可看到了,她连苏家传下来专门给儿媳的玉佩,都给摔了!那可是传世之宝,你当初想把这块玉佩送给花音,都被本宫阻止了,最后送给她,她还这般不珍惜!” 苏皇后真真是气炸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十分心疼地看着那一地碎玉,“这可真是造孽啊,娶了这么个丧门星。” 君千胤浑身巨震。 他的母妃提醒了他。 没错。 一年半前,太上皇赐婚,他和凤家嫡女凤幼安的婚事,已经成了铁板钉钉的事。他不喜欢那个女人,就想偷偷把象征着正妻位置的玉佩,送给心上人小师妹花音。 可母后反对。 硬是把玉佩从花音手里夺了回来。 花音在雨地里跪了整整两个时辰,哭着哀求着晕厥了过去。 那块玉佩,交给了礼部。 由礼部官员,和三书六礼一起,送往凤家。二月二,花朝节,他正式娶凤幼安过门。 “凤,幼,安。” 想到这里,君千胤双目赤红,一字一顿,恨不得把这个名字给咬碎了、撕碎,“本王饶不了你!早晚把你碎尸万段!” 等你凤家没有利用价值的那天。 看你还怎么狂。 君千泽在一旁叹道:“皇兄息怒,皇嫂可能是伤心了,你们夫妻一场,你丝毫不袒护她,还狠狠踩几脚,她心凉了,才把玉佩摔了的。” 君千胤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君千泽一向和皇兄关系好,见他这般模样,立刻又追了上去:“皇兄,你等等我啊。” 苏皇后气坏了,骂骂咧咧地被宫里的嬷嬷扶着,回屋歇息去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 藏在长廊亭柱后方,一袭粉色的身影,确定四下无人了,才走了出来。 正是花喜儿。 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那里藏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花喜儿走到了玉碎的地方。 蹲下身子。 取一方帕子,把碎片一块一块地,捡了起来,包罗在帕子里。 “你怎么舍得摔碎的?” 花喜儿杏眼热切地盯着碎片,“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得的东西。” 花音的事,她都知道。 “找个修玉的匠人师父,用金子镶嵌,说不定还能复原。”花喜儿幻想着美事,“修好之后,说不定王爷一个高兴,就把这玉佩赏赐给我了,那我便是新的胤王妃。” *。*。* 凤幼安一路策马疾驰。 宛若奔雷。 她学过马术,而且原主也会骑马,毕竟是在南疆军营驻地,生活过的将门之女。 “那一匹可是红烈云,出了名的性子烈,胤王妃竟然驾驭得了。” 这十多个神枢卫,废了老大的劲儿,都追不上。 只有神枢中郎将,正四品的武官傅渊,胤王的左右手,才能跟得上胤王妃的马,一直与她并驾齐驱。 傅渊是个很沉默的武将。 他也是恩荫了长辈的职位,才在禁军神枢营中有了一席之地,且得君千胤重用赏识。 傅家祖上,曾经是国舅爷。 风光过一段时间,后来没落了。 到了他这一辈,才有点起色。 “胤王妃,你骑得太快了些。”傅渊沉声道。 “放心,我不会逃跑。”凤幼安眼神锐利,携风雷之势策马狂奔,“不会让傅大人交不了差。” 她只是心中郁结。 需要发泄一下。 这种策马疾驰,任凭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的感觉,真的很爽。 傅渊窄长幽深的眸子微敛,他倒是不担心胤王妃逃走,因为胤王妃策马从王府里蹿出来的时候,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这一路上,狂奔的方向明显是疯人塔,不曾有半分偏移。 傅渊极擅马术。 这些年,在神枢营内,能在骑马上和他一较高下的,只有胤王殿下了。 就连泽王都不行。 可今日。 他又遇到了一个厉害人物。 他忽然有些不理解了,马术超群惊才绝艳的胤王妃,为何就入不了胤王的眼睛呢? 明明—— 这女子,大红披风烈烈飞扬,是那样英姿飒爽。这一路上,不知道引得多少年轻公子驻足侧目。 第28章 从没人对我这么好 残阳如金色的流焰。 倾洒在疯人塔,丈八的高墙之上,像是熔了一层血红。 一个破落的小院子内。 有一棵歪脖子的老梧桐树。 树下。 一蓝衣绝美少年,芝兰玉树,明明有着倾城之姿,眉目靡丽,天生的桃花眼自带一股风流,可他偏偏拥有一双深井般恐怖的漆黑瞳仁。 凤幼安在的时候,他尚且会收敛一下戾气,在她身边扮乖。 凤幼安不在了,月余过去,他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像是压抑到了极致,随时都会崩裂开一样。 君倾九每日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都在练刀。 歇下来,就照顾一下母妃吃药。 或者去请教师父。 “一个月了。” 君倾九声音低哑,一刀斩出。 若穿金裂石,天光耀影。 唰的一声。 院中一块人高的大石,从中央,裂成两半。切口光滑如镜,可见持刀者的功力有多深。 秋风吹过。 梧桐树落叶枯黄,他还守在这个院子里,等他的凤凰。 “母妃,吃药了。” 君倾九看着瓶子里最后一片安定,面无表情地给梅太妃,倒了一杯热茶。 梅太妃瑟缩在儿子的身边,冰冷的手,抱住了白瓷的茶杯,感受着茶杯上透出来的暖意:“冷……” 君倾九把自己的蓝色外袍脱下来,披在梅太妃身上。 帮她系好。 看着她吃完了安定片。 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上,只有很薄的一层中衣。白衫贴着肌理,勾勒出劲瘦的身形。这样看过去,一点儿也不像女人。身材是真的好。 “冷的话,回屋歇着吧。” 君倾九像哄小孩儿一样,扶着梅太妃,送回了屋里,帮梅太妃除了鞋袜,给她拉上满是补丁的薄被,薄被泛着一股霉味儿,晒都晒不净。 梅太妃吃了药,安静了许多。 她微微歪着头,用一种困惑的眼神瞅着他:“你……是谁?” 君倾九的手一僵。 心头一片苍凉。 僵硬了足足十息之久,他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早上不是告诉你了么,我是阿九,你的孩子。” “嘭——” 外面,传来一阵闷响。 君倾九猛然站了起来。 这一个月来,每当他听到有人敲门、推门,他都会欣喜若狂地跑去。 可门外出现的,始终不是那个思念的影子。 一次次满怀希冀,又一次次希望破碎。 纵然知道可能是住在其他院子里的疯子恶作剧,也可能是疯人塔里来找茬的管理者,也可能是师父来找女儿窜门子的,君倾九还是冲了出去。 女子一袭红衣如火。 落日熔金。 凤鸟归巢。 凤幼安推开了自己的小院子房门,一打眼就看到了君倾九,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容绽开:“九公主,你怎么在我院子里啊,又从梧桐树上跳进来的么?” 君倾九忽然有了一阵鼻酸的冲动。 终于等到了。 少年对着凤幼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如千树花开:“不是从树上跳进来的,幼安姐离开之后,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凤幼安一愣。 心脏里,像是有几只蝴蝶,扑着翅膀。 在胤王府受的气,那些糟糕心情,在看到这芝兰玉树的少年的笑容时,彻底消散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胤王府虽然繁华,但却像一个满是枷锁的牢笼;疯人塔虽然破落,但却像一个温暖的家。 家里还有一个长得很好看,像弟弟一样的少年,用被遗弃小动物一样的眼神盯着你,原地等你回来,一等就是一个月。 谁都渴望一个家。 饶是心理素质足够强大的凤幼安,对男人可有可无,也依然向往“家”。 “不好意思,耽搁得有点久。” 凤幼安的声音,也不由得放软了两分。 她看到少年,身上穿着单薄的中衣,秋风正萧瑟,看着就很冷。 “王妃娘娘——” 门口传来中郎将傅渊的声音。 凤幼安警觉地取出那件墨色梦华,披在了君倾九身上,遮住了他毫无女性特征、能看出肌肉轮廓的身板,也挡住了他的喉结。 不能让人看到君倾九的真实性别。 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傅渊是君千胤的人,就是苏皇后的人。梅太妃生的九公主实际上是九皇叔这件事,如果传到了宫里苏皇后的耳朵里,可想而知,会掀起怎样的狂澜。 梅太妃可是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朝中几位皇子,争太子储君之位,阴谋阳谋、头破血流。 至少,在君倾九羽翼未丰之前,性别的事情,不能暴露出来。现在不是时候。 “傅大人。” 凤幼安的声音里带着疏离,她转头,“您可以回胤王府交差了。” 傅渊探究的目光,落在了君倾九身上,打量了许久。 “胤王妃,关押您的院落里,竟然还住了外人?” “是九公主殿下,来我这窜门子的。傅大人无需多虑。”凤幼安不会因为这位年轻的中郎将押送的路上没为难自己,就掉以轻心。 说到底,傅渊是君千胤的耳目鹰犬。 傅渊惊讶于君倾九的美貌,因为凤幼安那件墨色梦华批得及时,所以他压根没看到君倾九的男性身材:“告辞。” 凤幼安暗自松了一口气。 目送着傅渊走远。 她面儿上镇定,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长袖之下的手掌心,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天冷,这是给你添置的新衣。” 她转而注视着君倾九,少年果然又长高了,她都得微微仰头了,“这颜色果然衬你。” 君倾九这辈子,没穿过这么暖和的新衣服。 裘锦毛绒的内衬,冰蚕丝的缎面儿。 一看就十分华贵。 暖意透过衣服,阵阵袭来,一路沁入了心底。 他下意识地抓住深深莲纹的袖口,黑色的长裙,非常合身,一点不紧绷。外面蓝色的暖袍,把萧瑟的秋意,都隔绝在外。 “给……我的?” 少年声音有些哑。 十五年来,第一件新衣,秋天的礼物。 “嗯,在圣绣阁第一眼看到,就觉得你穿上一定好看,我的眼光真不错。”凤幼安感慨不已,越看越觉得这小孩儿长得真是绝世无双。 君倾九温柔地看着她,深井一样的瞳孔内,有微光透入,吹散了黑暗阴霾:“从没人对我这么好。” 第29章 珍而重之地呵护 他之前十五年的人生。 完全是置身于凛冽寒冬之中。 而凤幼安的出现,毫无疑问,是将他一颗冰封冷硬的心,珍而重之地呵护了起来,把他当做家人一样照顾。 凤幼安又取出了两件新衣,递给他:“换着穿。” 君倾九心头滚烫。 礼物,不止一件。 “为什么?” 少年声音低低的,哑哑的。 凤幼安伸出手,揉了他的脑袋一下:“吃糕点么?我在甜思斋买的。” 她没有解释。 因为她自己也解释不清,他刚好出现在自己面前,没法放着不管。 凤幼安取出了精致的糕点盒子,打开之后,是撒着芝麻散发着清甜的糯米糕:“尝一尝,这家店的糯米紫薯糕很出名。” 她知道,这少年从没离开过疯人塔。 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甜思斋,如果按照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京都的网红甜品店,不可错过的打卡点。 少年肯定是没吃过的。 君倾九接过一块,咬了一口,软香酥糯。 美味得他差点咬了舌头。 他眸色深深,一边盯着她的侧脸看,一边吃下。 “好吃么?” “好吃。”君倾九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幼安姐,你的脸,是谁打的?” 红肿的五指印。 烙在白皙的皮肤上,还有一道尖锐的划痕。 凤幼安一愣,捂住了自己的侧脸,刚才策马狂奔的时候,都忘了这事儿了:“小伤,不打紧,擦点药就好。” 君倾九固执地问:“是胤王么?” 他知道。 君千胤对她很不好。 之前带走她的时候,就拔剑相向,各种言语侮辱。 凤幼安摇头:“不是……” “你还护着他?他打你骂你,强迫你。”君倾九的声音陡然提高,打断了她,眸底暗流汹涌,恨意滋生。 凤幼安被这小孩儿激烈的反应,给弄得有点懵。 “没有护着他,是苏皇后打的。” 她阐述事实。 君倾九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胤王的生母好不讲理,你为她小儿子接断指,她还打你!想毁你的容!” 那一道长长的划痕。 虽然已经不沁血了,但是足足两寸多长横亘在脸颊上,触目惊心。 没有女人不爱惜自己的容貌。 “的确不大讲理。” 凤幼安见他为自己抱不平的样子,心下一暖,唇角微微上扬,“我现在斗不过她,不跟她一般见识。” 人处于弱势的时候,要暂避锋芒。 硬碰硬讨不到好处。 所以,她这不避到疯人塔里来了么。先在此处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实力。 “她伤了你。” 君倾九眼帘微垂,遮住了眼底恐怖的暗黑情绪。 心底戾气决堤。 堪比君千胤对幼安姐挥剑的时候。 苏皇后、胤王。 他都记住了。 凤幼安轻声道:“她伤不到我。我很聪明的,她还想打我五十军杖呢,不还是没得逞被我躲过去了。” 君倾九的拳头,猛然握紧。 五十军杖? 会死人的! 他差一点,就见不到她了。 凤幼安取出了一盒膏药,消肿止痛、淡化疤痕的。 “我帮你擦药。” 君倾九放下了糯米糕。 一转身,去净了手,洗得干干净净。 凤幼安心想,也好。 她又看不到自己的脸,还得照镜子,麻烦。 君倾九接过药盒子,指腹挑起一小块浅色的膏药,小心翼翼,十分温柔地在凤幼安脸颊上的红肿、划痕上,涂上薄薄的一层。 凤幼安只觉,红肿处一片清凉。 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 手法不错。 君倾九极为专注地凝视着她,其实幼安姐很好看,脸颊上的伤痕,也掩盖不住姝色。至少,在他眼中,是最好看的。 “擦好了么?” “嗯。” 君倾九有些不舍地,把手指移开。 “梅太妃娘娘还好么?” “用了幼安姐给的药,在屋里歇息。药效很好,这一个月,她没有发过一次疯,也没有出现情绪失控,就是精神有些萎靡。”少年如实回答。 “安定片吃了是会这样。” 凤幼安起身。 步入室内。 房间内,一名美妇斜依着,背靠着一只枕头,身上盖着薄被,双眸空洞,似没有焦距,盯着屋顶。像丢了魂一般,手臂强直在被子外面,脆弱得令人心疼。 “肢体强直,精神透支过度的症状。” 凤幼安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是很多精神疾病的并发症。 她走过去。 梅太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一样,眼神依然是涣散失焦的。 凤幼安给她诊脉,检查了一下之前脱臼的手臂,确定没有错位,恢复得还不错,便取出了鬼门十三针。 银针很细。 刺入了鬼宫穴。 鬼门十三针,专治百邪癫狂,对于精神癔症,效果极佳,且无副作用。 针灸了一炷香的功夫。 梅太妃眼睛里的焦距,逐渐聚拢了,她似恢复了些意识,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凤幼安,露出了稚童般的微笑:“你……是谁?” 眼神无比清澈。 纯真如婴儿。 “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凤幼安答道。 她心中默念着盐酸文拉法辛缓释胶囊。 专门治疗抑郁症、广泛性焦虑障碍,臆想症的药物。 祖母绿的空间戒指里,一板胶囊,躺在暗格内。 “医……师……” 梅太妃侧着头,有些困惑,“我,病了么?” “是的,娘娘病了。” 凤幼安柔声安抚着,给予精神病人以疏导,“别担心,我可以治好你。不要害怕,也不必焦虑。” 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喂着梅太妃,吃了盐酸文拉法辛缓释胶囊。 然后。 把剩下的药给了君倾九,叮嘱他每日按时给太妃用药。 “真的能治好么?”君倾九禁不住有些担心,“母妃的癔症很严重,这会儿没发作。发作起来的时候,她总是对着空气说话,说一会子就激动起来,抱头尖叫痛哭。” 凤幼安详细地向家属询问病情:“娘娘产生了幻觉,她在空气中,看到的幻觉,是谁?” 君倾九摇了摇头:“不知道。有时候,她哭喊着太后饶命,有时候凄厉地喊着‘敬之’‘敬之’。” “你的小名是敬之么?” 第30章 要娶侧妃 “不是。” 君倾九否认。 凤幼安心中疑惑,梅太妃连亲生儿子都认不出来,却牢牢地记着“敬之”这个名字,可见一定是非常重要之人。 太上皇,君权。 梅太尉,梅允明。 这二人的大名,君临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个是梅太妃的夫君,一个是梅太妃的兄长,不知道这二人,究竟哪个的表字,是敬之。 君临国的男子,到了二十岁及冠礼,都会被赐予表字。 只有亲密之人,方能呼唤。 凤幼安取出了两件温暖的秋冬衣裳,递给了梅太妃:“娘娘,穿新衣了。” 君倾九这才明白。 幼安姐,不止考虑到了自己,也考虑到了他母亲。 可谓是体贴入微。 梅太妃抓着那新衣服,欢喜不已:“好看。” 不管是多少岁的女人,都抵抗不了新裙子的魅力。 凤幼安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梅太妃,换了衣服,也喂着她吃了糕点。 梅太妃十五年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了,脸颊上沾染着糕饼碎屑,笑得眼睛里漫出星子:“好吃。” 凤幼安打点了一番。 她给两间院子的卧房,都换上了温暖厚实的棉被。 都是之前在街上买好的。 放在了空间里。 窗户漏风,她就给贴上了新的窗户纸;桌子上早已枯竭的油灯,她给倒上了新的灯油;豁了口满是裂痕的茶杯,她给扔了,换上了暖瓷茶具,上好的铁观音也备上了。 墙角阴冷潮湿,她放上了炭盆。 炭火明灭。 是那种无烟的木炭。 凤幼安烧了一个银色的汤婆子,掀开了梅太妃的被子,把汤婆子放在了她腿边上。 梅太妃有四肢强直的并发症,四肢血管末梢冰冷,天一冷,就算在被子里也很难捂暖,用汤婆子正好。 一暖和。 梅太妃就睡着了。 入梦香甜。 君倾九看着这一幕,颇为动容。 他眼睁睁地看着,幼安姐像是仙女一样,把这个居住了十五年破落、逼仄、冰冷的院子,给变得异常温馨,充满了家的烟火气。 晚上,到了饭点。 天上一轮明月高悬。 凤幼安和君倾九,坐在小院儿里。 负责送饭的仆人,推门而入。 “吃饭了。” 正是茄儿。 之前茄儿被凤幼安教训过一顿,稍微消停了些。可这一个月来,凤幼安不在疯人塔,她又好了伤疤忘了疼。 两碗剩粥,两个干巴硬馒头,一个蛋壳裂了溢出怪味的咸鸭蛋。 就这么摆在了石桌上。 “胤王妃,听说你把大婚的信物玉佩,当着胤王和皇后娘娘的面儿给摔碎了,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茄儿一声嗤笑,眉梢眼角都是嘲讽,“您再怎么闹,胤王要娶喜儿姑娘过门,那还是要娶的。” 凤幼安一愣:“什么?” 她摔了玉佩。 是和君千胤决裂。 与花喜儿又有何干系? 茄儿以为凤幼安是难受了,分外得意道:“现在京都都已经传遍了,胤王殿下有意纳喜儿姑娘为侧妃,胤王妃听到消息,连夜从疯人塔偷跑回府,大闹多日无果,最后肝肠寸断,愤而摔碎了玉佩。失心疯一样地当街策马狂奔,最终还是被神枢卫押送回疯人塔。” 凤幼安:“一派胡言!” 她还是第一次见,能这么编排人的。 流言都扭曲成啥样了。 茄儿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了凤幼安的腰间:“胤王妃你的并蒂莲玉佩呢?奴婢记得,您以前可是从不离身的。” 君倾九的目光,也扫了过去。 那枚红色络子,打着鸳鸯结的玉佩,的确是不见了。 他幽深的瞳仁,暗了几分。 一时分不清,是喜悦还是难受,喜悦的是她和胤王彻底感情破裂,难过的是她如此在意君千胤,因为夫君要纳妾,反应如此激烈极端,可见是爱极了那人。 凤幼安道:“是摔了没错,但原因不是你们传的那样。” 茄儿呵呵一笑:“王妃你就别逞强了,承认自己善妒,有那么难么?以前你容不下花音小姐,现在容不下喜儿姑娘,霸占着一个厌恶你的男人,有什么意思,不如趁早放手,把位置腾给别人。” 凤幼安颇为恼怒。 这些流言,是谁编排的? 花喜儿,还是苏皇后? 她摔碎了玉佩,主动决裂,掉的是君千胤和苏皇后的面子,那两人当时脸都扭曲了。 但是颠倒黑白的流言这么一传,情况就完全反过来了,变成了她凤幼安善妒、发疯、作天作地不知好歹! 茄儿见凤幼安动怒,笑容加深:“奴婢说话比较直,要是言语之间伤到王妃您了,还请多担待些。” “咻——” 石桌上。 那枚散发着怪味儿的咸鸭蛋。 忽然之间,飞到了茄儿的嘴里。 她根本猝不及防,一大口吞下,恶心得差点没吐出来。 这还不算完。 茄儿转头想把臭咸鸭蛋从嘴里抠出来的时候,凌空挨了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了她的眼睛上。 砰! 当时就把她锤成了熊猫眼,眼眶骨裂,痛苦地发出阵阵惨叫。 君倾九目光阴鸷,死死地盯着她:“我出手比较重,要是拳头打疼了你,还请多忍着些。” 茄儿倒地。 捂着一只眼睛,满脸惊恐地不住后退。 她只是想羞辱凤幼安,替喜儿姑娘报仇,却不曾想,这位“九公主”会忽然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君倾九面色阴寒,额角青筋爆起,微微扬起削尖的下巴,肤色冷白,唇若朱丹,宛如从地狱十九层走出来的恶鬼一般。 一拳,轰击中茄儿的下巴,打断了下颌骨。 轰轰轰! 接连三拳,打掉了茄儿四颗牙齿,满嘴是血,哀嚎哭叫着。 “不要,放过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 茄儿脸色惨白如死人,浑身抖如筛糠。 太恐怖了。 这个人,是恶鬼…… 她后悔了。 她原本以为,这位九公主容貌如此靡丽倾城,长成这副勾魂的狐狸精样儿,是没什么威胁的。不曾想竟然如此嗜血狠毒! “吵。” 君倾九双眸猩红。 腰间的长刀,瞬间出鞘。 冷冽的寒光闪过。 横亘在了茄儿的脖颈上,“你刚才,一共说了二百三十八个字,每一个字我都不爱听。” 第31章 对她,滋生出了渴望 君倾九发现,自己不想听到任何幼安姐喜欢君千胤的话。 这会让他心口憋闷。 会让他想杀人!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嫉妒,人家是拜过天地的正经夫妻,他不过是一个局外人,无权无势的小角色…… 幼安姐对他好,可能也只是同情居多。 可他那满是阴暗的心底,竟然对她,滋生出了渴望! 昨日,凤幼安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对着他微微一笑,君倾九的心脏就如万马奔腾,炸开无数的烟花。 “他们瞎传的,我摔碎玉佩,只是单纯地想和君千胤决裂。”凤幼安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君倾九解释。 “嗯。” 君倾九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她,“决裂了好。” 他知道这样不对,可根本压抑不住那一丝快意。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可他就是卑劣地想毁了幼安姐和君千胤的婚。 他手中刀刃一挥。 直接斩了茄儿的脑袋,身首异处。 “这人留不得,包藏祸心,会害了幼安姐。” *。*。* 疯人塔后山。 是个坟场。 这里只有坟包,没有墓碑。 京都许多无名之辈,都葬在此处。或者是一些,死了都不配拥有姓名的人。 君倾九把茄儿,用破烂的席子,卷了一下。 抛尸在了一个坑里。 坑边,有一棵老槐树,枝叶扭曲,像是鬼物的手爪。 “她应该,是君千胤马上要娶的那个侧妃,派来监视幼安姐的。” 君倾九是个聪明人。 之前茄儿一口一个“喜儿姑娘”,正是那未过门的侧妃。 他砍断头顶的槐树枝。 用树枝,做了个简易的槐木盒子,把茄儿的脑袋,给装了进去。少年的唇角勾着一抹轻柔又狠毒的笑,“提前送你一份新婚贺礼。” 忽然之间。 君倾九感应到了什么。 他猛回头。 看到幽暗的天幕之下,疯人塔的主人余月笙,正坐在木轮椅之上,似笑非笑地凝望着他,声音尖细:“九殿下,又在抛尸了。” 这人早年曾是宫里的秉笔太监,权倾一时,后来遭到暗算腿残废了,伺候不了天家,便退了下来。他大概五十来岁,两鬓斑白,眉毛稀疏,没有胡须,嘴唇鲜红像吐了口脂一样。 “上一次见九殿下抛尸,还是七年前。洒家记得,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你烧死了太后派过来伺候的老嬷嬷。您那时候,才八岁吧,真的是给洒家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你想怎样?” 君倾九眸子阴沉。 他不喜欢这个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老太监。 余月笙呵呵一笑:“九殿下放心,一个奴才而已,杀了便杀了。疯人塔死几个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洒家曾经得过梅太妃娘娘提携,一直感念在心,断不会为难您的。” 君倾九一个字都不信:“是么。” 这太监,是个笑里藏刀的老狐狸。 如果真的感念母妃过去的恩惠,又怎么可能,十五年来,任由他和母妃在疯人塔中自生自灭?不送吃的不送喝的,也没请医师给母妃医治。 余月笙笑道:“那是自然,洒家和梅太尉也有两分旧日朝堂上的交情。如果九殿下想通了,愿意和洒家合作,洒家可以立刻派人,去把梅太尉请来。” 秉笔大太监,昔日风光无限。 他虽残了腿,卸了职位,但是人脉还在。 君倾九脚步顿住。 梅太尉,是他亲舅舅。 位列三公之一。 他如果想翻身,想做回当朝九皇叔,想拥有保护她的力量,就一定得借梅家之势。 “你真的能把舅舅请来?”君倾九面儿上做出一副很激动、很感动的模样,眼睛里充满期待,像个单纯的少年人。 可实际上,他没那么傻,心里明镜一样,不会天真的以为,余月笙抛出橄榄枝,是为了报恩。 一个被斗倒的老太监。 想要的,无非是重归权利巅峰。 余月笙需要一个正统皇家血脉的傀儡。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君倾九真实性别的人。这十五年来,他一直帮君倾九隐瞒,不是因为心善同情,而是为日后筹谋。 这朝野,勋贵看不起武将,武将看不起清流,清流看不起文官,而他们所有人,都看不起的,是宦官! 没有任何一个皇子,会主动和宦官结交。 没法捞一个皇子,那便退而求其次,捞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年皇叔也成,日后更好把持。 余月笙并不知道,这位少年皇叔已经把他所有的谋算都看透,只当对方是一个单纯好操控的棋子,哄着道:“自然可以的,九殿下,洒家怎会骗您呢。一个月之内,洒家一定把梅太尉,请到疯人塔里来,与您和太妃娘娘团聚。” 君倾九演技超然。 别人是八面玲珑心肝,他是八八六十四,面面不相同。 你想要的模样,我都能给你演。 “谢谢你。” 少年一副感动得快落泪的样子,眼尾有些发红,“余公公,你对我和母妃,真是太照顾了。” 余月笙满脸笑容:“应该的,奴婢只是报恩。盼着太妃娘娘早日康复,更盼着九殿下有出头之日,一飞冲天。” 君倾九立刻表示,日后出头,定不会忘了余公公。 心里则把这老奸巨猾的玩意儿,骂了一万遍。 余月笙各种表忠心。一边揩眼泪,一边心中嘲讽这年轻小子是个傻缺。 两个心机狐狸,对着演。 最后。 余月笙殷勤道:“九殿下,您手中这装着人头的盒子,需要属下帮忙送出去么?” 是的。 这位大太监,已经开始不要脸的自称属下了。 表明一根绳上蚂蚱的立场。 君倾九心想,有人愿意当跑腿的,何乐而不为,于是便把槐木盒子,丢入了余月笙的怀中:“劳烦余公公了,把东西送给胤王府上,交给花喜儿。” “九殿下放心,这简单。” 余月笙并不多问。 他知道,君倾九这段日子,和刚住进来的那个胤王妃,走得很近。 这是好事。 胤王妃身后的凤家,的确非同一般,如果能够搭上镇国公府,百利而无一害。武严侯凤潇的兵权,那也是一块大肥肉,当今天子都眼热的。 *。*。* 胤王府。 清晨。 “喜儿姑娘,门外送来了一个礼盒,说是提前给您的新婚贺礼。” “我瞧瞧。” 花喜儿心情不错,刚放出要嫁给胤王做侧妃的消息,立刻就有人送礼来了,她接过蒙着红色锦缎的木盒,打开黄铜的扣锁。 “啊啊啊!” 茄儿的死人头,七窍流血与她四目相对。 第32章 君倾九恐吓花喜儿 花喜儿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一脸惊恐地把木盒给扔在了地上。 咕噜噜—— 茄儿的脑袋,从花喜儿换的浅蓝色新鞋上滚过去,鞋面儿上沾满了血污。 “不,不要过来。” 花喜儿吓得眼泪直流,缩在墙角,浑身颤抖。 茄儿死了? 死相那么惨烈! 这是一个警告——把人头送来的幕后主使者,在恐吓她,不要再妄动凤幼安。 茄儿是她的人,是她派去凤幼安身边监视的眼线,她之前还给了茄儿毒粉,下毒毒死凤幼安。 “天呐!茄儿姐姐,太惨了,呜呜呜。” 把槐木盒子递上去的绣儿,是和茄儿一样,负责伺候花喜儿的。 自幼相熟,颇有感情。 绣儿脸色惨白,哭得几欲晕死过去,“是谁干的,这么残忍,连个全尸都不给留。” “胤王妃,肯定和胤王妃有关!” 花喜儿尖叫着。 她很少失态。 但是这个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人头,给她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过了一会儿。 君千胤听闻人头事件,赶过来探望花喜儿。 “怎么回事?” 君千胤看着那颗滚落在地上的人头,宛如索命的厉鬼一样,眼珠子几乎暴突出来,也禁不住脊背生寒。 “王爷,太可怕了,救救喜儿,呜——” 花喜儿扑到了君千胤的怀里,哭成了泪人,眼眶通红,牙齿打颤。 “别怕。” 君千胤看着怀中梨花带雨的美人。 一瞬间,心神恍惚。 觉得这花喜儿,连哭泣的模样,都如梨花带雨,和阿音一模一样,惹人怜惜。 他对着身后的神枢卫吩咐道,“去查清楚,是谁送来的。” 花喜儿在心仪之人的怀中,哭道:“茄儿是我送到胤王妃姐姐身边,照顾她的。怎么忽然就……人死了呢。” 君千胤皱眉:“那个女人,又杀人?” 花喜儿难过极了:“姐姐被她杀了,从小伺候我十年的茄儿也去了,胤王妃姐姐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 君千胤盯着那人头。 检查颈侧的切口。 “是一刀斩下来的,使刀人内力深厚,刀法精湛。” “听说胤王妃被疯刀收为义女,她会不会是跟着疯刀学了刀法。”花喜儿害怕归害怕,但依然不遗余力地泼脏水。 “这一刀,要么是内力极深厚的刀客,要么是力大无穷的男人。”君千胤推测道,“可能不是凤幼安动的手,她一个女流之辈,做不到一刀断头,颈骨断口处都平滑如玉。” 花喜儿咬唇,心中不忿:“可她……” 就在这个时候。 两个神枢卫走了进来,恭敬道:“回禀王爷,已经查到了,送盒子来的,是皇宫里负责洒扫的一位小太监。” “太监?” 花喜儿愣住,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是宫里人?” 哪位宫里人,要茄儿死,还护着凤幼安,警告她? 花喜儿感觉自己堕入了迷雾中。 完全找不到方向了。 君千胤沉声问道:“哪一宫的?” 神枢卫答道:“东厂。” 君千胤倒抽了一口冷气。 东厂宦官。 权势滔天,是陛下的心腹,是朝廷鹰犬。 没有哪个皇子、大臣,提到东厂和锦衣卫,不是恨得牙痒痒,又忌惮万分。 “胤王妃怎么会和东厂有联系?”花喜儿不解。 “没有联系。”君千胤笃定道,“凤氏国公府一门忠烈,既是贵勋又是武将,向来和东厂不对付。茄儿的死,可能与凤幼安无关。” 花喜儿懵了。 她本想,把黑锅都给凤幼安背着,结果可倒好。 “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查了。” 君千胤的眼神冷了下来,“东厂那边盘根错节,本王现在专注对付岑王,不宜招惹他们,徒生事端。” 花喜儿一脸茫然:“这……” 茄儿,岂不是白死了? 她被恐吓,被吓哭,也就这么算了? 浓烈的不甘,涌上心头。 君千胤道:“你的这个婢女,可能是不小心得罪了东厂的某位公公,才掉了脑袋。” 花喜儿委屈:“就这么任由他们滥杀无辜么?” 君千胤松开怀抱,面色沉重:“东厂和锦衣卫,连朝廷忠臣都随意屠杀,炮制冤狱、连坐抄斩的事情还少么?前段时间,和叛乱的洛王有过同窗之谊的京兆府尹康大人,就因为和洛王有过几封书信往来,就被东厂定了通敌叛国罪,满门两百多人,无一幸免。” 花喜儿满脸惊骇,脑子嗡嗡作响。 如果警告她的,真的是东厂的某位大人物,那她这颗脑袋,恐怕也悬了。 京兆府尹全家,说杀就杀。 她花喜儿算什么,一个江湖门派掌门的女儿,无权无势的,甚至还没能正式成为胤王的侧妃。 就算成了胤王侧妃又如何? 侧妃看似风光,实则也只是个妾。在后院里或许还能斗上一斗,但放在京都争储夺权这盘惊天大棋局上,甚至连成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显然,君千胤不会为了保她,直接跟东厂对上。 “对了,王爷,这块玉,我寻了匠人修补,虽不能复原,但也还勉强能用。” 花喜儿主动转移了话题,茄儿的事就此揭过去。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镶金的玉佩,因为是碎片修复的,所以表面坑坑洼洼,只勉强看得出来,是并蒂莲图案。 君千胤愣住。 他眼神十分复杂,盯着那块家传的玉佩。 只一块。 传给妻子。 可凤幼安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竟然不要,还当面摔碎! “不必了,碎了就是碎了。修不好了。” 君千胤说的是玉佩,也是他和凤幼安。 “修的好的!” 花喜儿很坚持,把镶金的玉佩,递了上去,“王爷你看,和原本没差太多。而且这是皇后娘娘给您的家传之宝,不能丢。” 君千胤没说话。 花喜儿犹豫再三,试探着道:“王爷若是真不想要了,不如送给喜儿吧。喜儿会好好保存。” 给她,她就是正妻! 凤幼安不要,她要! 君千胤眸光一黯,像是赌气一般,拂袖而去:“随便。” 花喜儿狂喜,把那坑坑洼洼的并蒂莲玉佩,戴在了身上,激动地声音颤抖:“我的了,终于是我的了!” 第33章 红了脸 凤幼安去看望疯刀。 把新衣服、糕点,递给了他。 “悠悠。” 疯刀一脸宠爱地看着女儿,“一个月,去西湖玩得开心么?” 凤幼安一边给他施针,一边道:“谁告诉你,我去了西湖。” 疯刀:“徒弟。” 凤幼安浅笑道:“开心,风景不错。” 君倾九也挺会哄人的。 关键义父还信了。 她取出一柄木折扇,大骨为紫竹,小骨为檀木,扇子精美,散发着竹子的幽香,扇面上则绘着湖光山色,天光云影。 “呶,女儿出去旅游,给父亲带的伴手礼。” 疯刀接过扇子,珍而重之地打开。 洒金的木骨扇,颇为风雅。 他是个刀客,糙得很,向来是不用这些风雅之物的。但如果是女儿送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疯刀把玩了一会儿,把扇子给别在了腰间:“谢谢悠悠。” 凤幼安没有告诉他,自己是回胤王府了,和糟心的夫君、难缠的小叔子、霸道的恶婆婆,纠缠了一个月。 她甚至都不想承认,那里是自己的夫家。 她煮了一壶茶。 茶香袅袅。 “幼安姐,余公公酗酒过度,呕吐得神志不清了,你去帮他看看吧。” 君倾九一袭墨色梦华,推门而入。 眸中有急色。 凤幼安放下茶盅,问道:“哪个余公公?” 君倾九答道:“疯人塔的主人,余月笙。他曾做过宫里的秉笔太监。” 有点糟心。 刚刚达成同盟的合作伙伴,不仅是个瘸子残废,还热爱酗酒,一喝就喝了一整宿。 要不是君倾九有点事要找他,上午去敲门,估计这老太监要死屋里了。 “好。” 凤幼安立刻起身。 秉笔太监这个官职,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可是宦官中非常高的一个职位。拥有批红权利,往往还兼任东厂提督。 “真没想到,疯人塔的主人,来头还不小。” “他二十年前,也是宫里的能人。”君倾九道带着她,往一栋两层竹楼方向而去,“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卸了官职。太上皇感念他几十年的伺候,就把疯人塔以及后山的庄园,都赐给了他养老。” 凤幼安诧异道:“后山不是坟场么?” 她曾远远地瞧见了许多坟包。 阴气很重。 君倾九点头:“以前是庄园的,无人打理。死了几个太监埋在那儿,渐渐就成了坟场。到了,幼安姐。” 他推开了竹楼的门。 小楼不大,里面的摆设,却是极为奢靡。 墙壁上挂着的,是价值连城的书圣观天帖;楹联边上,挂着东珠串成的珠帘;金丝楠木的家具,金狻猊的绝品香炉。 凤幼安心道:这位余公公,在位的时候,可没少捞油水。 东珠可是贡品,都能一大串一大串的,当帘子垂挂。可见年轻时,没少得太上皇重用赏赐。 不过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 凤幼安看到了病人。 余月笙酗酒过度,躺在一楼的软塌上,吐得昏天暗地,眼瞳都是涣散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疯狂抽抽,像是打摆子似的。 呕吐物她看了一眼。 除了酒水之外,一半是棕色的。 “棕色,他胃出血了,我得给他洗个胃。” “洗……胃?”君倾九有点惊讶,“怎么洗?” “用洗胃机。” 凤幼安开始调制洗胃液,材料空间里有,一次注入量约为200ml “余公公酒精中毒比较深,处于半昏迷状态了,九公主你帮我把他搬一下,取左侧卧位。” “叫我阿九就好。” 君倾九按着她的要求,搬着余月笙有些发福的身子,向左侧卧,把他的头也歪向了左边。 九公主这个称呼,他不喜欢。 首先,太过于生疏,他渴望与她的距离,更近一些;其次,他并不是女人。 凤幼安勾唇:“好,阿九。” 没多想。 一个称呼而已,朋友、亲人之间,这样的称呼,很正常的。 她从祖母绿空间戒指的第四格空间内,取出了床头柜大小的,一台洗胃机。开始忙碌起来。 君倾九看着她专注的侧影。 那一声温柔的“阿九”,让少年禁不住红了耳根。 那种心中万马奔腾的感觉,又来了。 噗通噗通噗通 幼安姐总是会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治病器具,之前缝合伤口的钳子、持针器,这次洗胃的方形盒子,都是他从没见过的。 她身上,不止有光,还有笼罩着神秘。 明明是钟鸣鼎食之家,娇养出来的嫡女,却仿佛无所不能。会治病救人,会把破落冰冷的院子变成温暖的小家,会无条件的对他好,对他笑。 和余月笙不一样,余公公对他是有所图谋的,属于互相利用。 凤幼安插胃管。 设定好了洗胃机的参数,开始洗胃。 一共洗了三遍。 一直到液体澄清,没有任何异味了,才拔掉胃管。 洗到最后一遍的时候,余月笙从半昏迷状态,悠然转醒,恢复了点儿意识,重度酒精中毒让他暂时无法动弹,只能耷拉着眼皮看着。 他一开始是慌乱,管子插胃里,谁遭得住? 让他想到了刀子戳喉咙。 渐渐地,当胃舒服了起来,他就不慌了。 “胃洗好了,残留的酒精清除完毕。”凤幼安拔掉了胃管,清理了洗胃液,把洗胃机重新收回空间里,“余公公,你以后不能这么酗酒了,这次是胃出血,胃粘膜溃烂。你还有酒精肝的症状,再这么喝下去,早晚中风而死。” 吃了两片治疗胃出血、胃溃疡的药。 余月笙又舒服了些。 他已经能开口说话了:“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残废了之后,在这里养老,颇为失意,夜里就喜欢喝酒。 逐渐酗酒成瘾。 每天晚上都要喝上至少两坛子。 有时候喝高了,能整七八坛子,喝吐是家常便饭。 慢慢就喝出了毛病,只可惜,已经戒不掉了,明知有害还是会继续喝。 凤幼安道:“余公公,我可不是什么姑娘。” 余月笙是个聪明人,看到一旁的九殿下,立刻明白过来,这位怕就是胤王妃了。 “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余月笙立刻改口,他还很虚弱,声音也低,“王妃医术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了得。日后,有什么需要,王妃尽管提。” 凤幼安想了想,道:“我可以带阿九,去疯人塔外面逛逛么?” 第34章 撒娇 君倾九诧异地看向她。 他没有想到。 幼安姐救了疯人塔的主人之后,提的第一个要求,竟然跟自己有关。 余公公左侧卧,躺在病榻上,含笑问道:“王妃娘娘,是不喜这里生活太闷么,才想带着九……九公主出去逛街?” 差点说成了九殿下。 他并不知道,这位胤王妃,精通人体解剖学,洞察力惊人,已知晓君倾九的真实性别。 “不是。” 凤幼安给余公公挂点滴,一边扎针,一边道,“阿九从没离开过这里,我想带他出去转转。总是束缚在这疯人塔的八丈红墙之内,时间久了,不利于孩子的心理健康。” 余公公愣住:“孩子……”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君倾九一眼。 这位,可不是什么单纯的孩子啊,王妃大抵是没见过九殿下八岁烧死活人的那个狠劲儿。 他亲眼所见。 九殿下在太后派来的那位老嬷嬷眼皮子底下装柔弱扮乖巧,把那老嬷嬷哄得一愣一愣的,大半夜把人给骗到了他的地下室酒窖里,一把火烧成了焦尸。 余月笙酒窖里的,都是烈酒,遇火即燃,扑都扑不灭。 那一夜。 冲天的火光,自疯人塔内燃起。 黑夜中,瑰丽灿烂的火焰,深藏着罪孽,烧到了天明。 九殿下设计得很巧妙,他没有亲自过去,而是在那个地下室酒窖里,设了个小机关,时间到了,烛台自动会倾倒。 余月笙也是后来凭借着蛛丝马迹,才查到九殿下头上。 谁又能想到,一个八岁的孩子有这般心计,还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君倾九极为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红,眸光水润,话语中带着两分埋怨,但听上去更像是在撒娇:“幼安姐,我十五了,不是孩子了。” 凤幼安扎好了针,针头用胶布固定:“十五岁,在我眼里,那就是孩子啊。” 这具身体,才十七岁。 而21世纪的凤幼安,都二十六了。外科医生,还是临床医学博士,正常人临床医学本科五年、硕士两年、博士两年,加起来就九年了;她是个天才,跳了好几级,上大学的时候才十三,本硕博连读,毕业后进了军医院,成了一名军医,临床经验丰富,也曾随作战部队成为战地医生,所以除了医术,她还接受过军队最专业的格斗训练。 十五岁的君倾九,在她现代女性的思维模式中,那真的是邻家弟弟一样的存在。 不是孩子,又是什么呢。 君倾九有点沮丧,固执地盯着她:“真的不小了!” 他希望,有朝一日,她能把他当成男人对待。 而不是,一个需要她保护、照顾的少年。 凤幼安见美少年腮帮子鼓鼓的,像个河豚,禁不住唇角上扬,伸出手,揉了一把少年的脑袋:“好好好,阿九已经是大人了。” 被摸头杀了的君倾九,并没有被安慰到。 完全是哄孩子的语气嘛! 余月笙十分震惊,他从没有,在九殿下的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不是阴狠毒辣,不是笑里藏刀,也不是死气沉沉,而是,眼睛里有星星,会撒娇,会如这个年纪的少年一般,和亲近的人闹一闹小性子。 这位胤王妃,不一般。 而且—— “王妃娘娘,您给洒家用的,是什么药?那些冰凉的药液,输入胳膊里,凉凉的好生奇怪。”余公公问出心中的疑问。 “我给你弄个汤婆子暖一暖。” 凤幼安这才意识到,天已经冷了。 输液挂点滴,会让病人胳膊、半个身子都发冷。 很快。 汤婆子拿了过来,塞在了余月笙的胳膊地下。 阵阵暖意袭来。 余月笙胳膊没那么冷僵麻木了。 凤幼安解释道:“余公公你酗酒过度,吐得厉害,体内缺水严重,体液电解质失衡,需要输液补充一下。” 余月笙有点懵,前半句能听懂,后半句完全听不懂了。 “王妃医术高超,洒家觉得舒服多了。” “那便好。” “王妃如果想出去逛逛,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记得天黑前,把九公主带回来就好。”余月笙浅笑着,允了。 凤幼安心中高兴:“多谢公公。” 能够出去逛。 等于拥有了行动自由。 可笑苏皇后和君千胤,竟然妄想通过把她关押在疯人院里,惩罚她。 点滴挂完之后,凤幼安给余公公开了两瓶,治疗胃出血、酒精肝的药:“酒精肝属于慢性病,很难根治,药物顶多能起到缓和作用,想要从根源上解决,还是得戒酒。” 余公公一声无奈地惨笑:“王妃您有所不知,洒家已经离不了酒这个东西了。” 凤幼安正色道:“只要有决心,没有戒不掉的。公公,只怕心老,不怕路长。” 余月笙闻言大为震动。 干燥的唇微动。 深藏在心底,那浓烈的不甘,因这一句“只怕心老,不怕路长”,给引了出来。 他的双腿,是被现在的东厂督工给暗算的。 从此消沉,整日借酒消愁。 君倾九答应与他合作,他才恢复了些斗志,但是酗酒的毛病,根深蒂固,抵抗不了令他上瘾的酒。现如今,凤幼安的一番话,彻底点醒了他。 “洒家这就戒酒,希望为时不晚。” “永远都不晚。”凤幼安浅笑,“公公的腿,也并非完全不可医。” 余月笙的双眸之中,燃起希望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可医?” 他猛然抓住了凤幼安的袖子,身子微微颤抖,“当真?” 凤幼安想了想,道:“需要一段时间。” 她检查过了,余月笙是因为腿骨粉碎性骨折之后,没能及时复位,断口错位生长,造成了双腿畸形,以至于无法走路。 做个骨科手术,切除骨头坏死部位,打上钢钉,重新矫正,还是可以恢复的。 不过这种中等手术,比较费劲,需要诸多工具,甚至需要电钻。 比缝合手指麻烦多了。 “没关系,洒家可以慢慢等。”余月笙眼神炽热地盯着凤幼安。 “那如果幼安姐治好了你,你该如何报答?”君倾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老狐狸,必要他出点血才行。 “洒家铭感五内,来日定涌泉相报。” “也别来日了,不如订个契约。如果幼安姐真的治好了你的腿,你供她驱使,护她周全。”君倾九是个务实的,不听那些虚头巴脑的漂亮话。 第35章 幼安姐最好看 凤幼安用欣赏的眼光,看了君倾九一样。 这少年聪慧。 年纪虽不大,但已经能够分辨什么是画大饼了。 “这——”余月笙原本是很激动的,一听到君倾九这话,面露难色,“还要立契约么?王妃,九公主,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洒家的人品么,洒家好歹也是在太上皇跟前伺候过的大监,日后必定重报。” 君倾九:“不信。” 余月笙:“……” 凤幼安忍俊不禁:“付医药费也行的。” 她缺银子。 没钱寸步难行,而且医疗空间升级,也需要银子。 君倾九用手指偷偷戳了她一下,把她拉到一边,附耳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幼安姐,只要医药费,不划算啊。这死太监就是个狡猾得很,心思贼多,别被他糊弄过去了,他的庞大人脉关系网,可比银钱值多了。你现在正掐着他的命门,应该让他给你卖命!” 凤幼安有些诧异于少年的缜密心思。 这个九皇叔。 非池中物。 一遇风云便化龙。 “可我是个医者,这么做,会不会不道义?”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二十年前,东厂督公余月笙,那可是位制造了无数血雨腥风的奸佞宦官。死在他手底下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炮制的冤狱不计其数,太上皇刚登基那几年,他血洗了半个朝堂。” 顿了下,君倾九又补充了一句,“听说,凤家老镇国公的胞弟,也是死在东厂手里的。这样的人,你能放心?” 凤幼安梳理了下原主的记忆。 凤家,确实十分敌视东厂,视宦官为眼中钉肉中刺。 有这么一层恩怨在里头。 “的确不放心。” 余月笙是一条残废的毒蛇,但是锐利的毒牙,依然锋利,你救了他,让他恢复了行动能力,难保有朝一日,他不会反咬你一口。 如果有那样一纸契约,如枷锁一般,就能好好地束缚住这条毒蛇。 “所以嘛,幼安姐你听我的。你就用治好他的腿作为交换,让他为你驱使,护你性命。” 从今日。 余月笙肯定已经看出来了,凤幼安对于君倾九来说,是特殊的。 是非常重要的人。 也可以说是,弱点。 余月笙和君倾九合作,是想把这位九皇叔,当做棋子傀儡来用的。他怕有朝一日,余月笙重新回到权利巅峰,再次掌控了东厂和朝堂,就反过来用凤幼安的性命来要挟自己。 那么。 不如提早防范。 这一纸契约,也能保住凤幼安的安危,防患于未然。 君倾九所谋之深远,超乎想象。 凤幼安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少年的建议,良久之后,点了下头:“好。” 想要在皇权的漩涡之中,生存下去。 不使点手段,是不行的。 两人商量好了,就回到了竹楼内。 “这是契约。” 君倾九已经拟好了,摆在了余月笙面前,“觉得能接受,就签了,幼安姐就会为你治疗双腿,保证你恢复行走。” 余公公看着那近乎卖身契的“契约”条款,心中百转千回,五味陈杂。 一个拥有绝顶医术,生死人、肉白骨的医妃;一个城府极深,和自己合作的九皇叔,他想不付出任何代价,就从这两人身上捞好处,怕是难。 可他太想恢复双腿了…… “给洒家几日时间。” “公公慢慢考虑。” 君倾九唇角微微上扬,拉着凤幼安的手腕,离开了这座竹楼。 *。*。* 京都繁华盛景。 无处不飞花,东风御柳斜。 城中往来行人如织。 君倾九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百姓穿梭。 林立的酒肆,各式样的铺子,热闹的茶楼,街道两侧各种卖小玩意儿、吃食的摊子,吆喝着拉客的掌柜,可谓是热闹非凡。 少年第一次意识到,疯人塔那个逼仄的小世界,是多么局限可笑。 “愣着做什么?” 凤幼安见美少年站在大街中央,一脸茫然懵逼,脚都挪不动了,禁不住对着他微笑招手,“跟上来啊,人多,别走丢了。” 君倾九还没回过神。 凤幼安噗嗤一声轻笑,折返回去:“阿九,你这是被花花世界迷了眼么?” 君倾九红了脸:“没……” 少年窘迫。 “还说不是?”凤幼安打趣。 “没有迷了眼。”君倾九摇头,“这些,都没你好看。” 再繁华的京都。 终究比不上,破开他黑暗世界的,那一缕光。 凤幼安:“嘴倒是甜。” 君倾九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像刚进城的小孩儿,离不开家长。 亦步亦趋地模样,惹得凤幼安一阵心软。 前方不远处。 一个做糖人儿的摊子。 “娘亲,我要吃糖人儿。” “好,娘给你买。” “娘亲真好。” 吃糖的小少年,被他娘亲牵着手,一大一小两个背影,逐渐走远。 君倾九目不转睛地看着。 眼底浮现出,一种极为压抑的,名为羡慕的情绪。 忽然间。 一只糖人儿,递到了他面前。 君倾九眼睛一热。 喉头滚动。 “别人家小孩有的,我们家阿九,也得有。” 凤幼安微笑,双眸潋滟生光。 君倾九接住那糖人,轻尝了一口:“甜的。” 很甜。 我们家阿九。 君倾九抑制不住内心的滚烫,一边吃糖,一边看着她,眸色渐深,满眼欢喜。 你说的。 从现在开始,就是你家的了。 凤幼安看着美少年乖巧的模样,禁不住唇角上扬:“好吃么?” 君倾九点头。 凤幼安道:“你放心,等再过段时间,过了这几个疗程,太妃娘娘的癔症就能好了。” 君倾九往她身边挨了挨。 难以言明的情绪,在眼底一闪而过。 是感动。 更是……喜欢。 “到时候,我们就带着太妃娘娘,一起逛街,买好吃的。” “好。” 前面有卖斗笠毡帽的。 凤幼安买了两顶。 给君倾九戴上,白色的轻纱垂下,遮掩住绝世容颜。 “阿九长得太好看了,这一路上,好多人盯着你瞧。咱们低调一点。” “幼安姐最好看。” 君倾九说的是真心话。 凤幼安自己也戴上了毡帽,她不想被人认出是胤王妃。 她带着阿九,看街上的杂耍表演,正看得起劲儿,忽然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凤娇娇,凤家二小姐。 人如其名,是一个水做的娇柔人儿。素日里最爱对凤家长辈撒娇,颇得宠爱。 原主和凤娇娇关系不好。 因为,凤娇娇的母亲,是原主父亲凤唯,娶的续弦继室;凤幼安生母去的早,十岁之后,一直在继母的“关照”之下长大。 父亲偏疼继母,和继母的子女。 如果不是三叔武严侯凤潇,一直给原主这个正牌嫡女撑腰,原主的日子也不好过。 “凤娇娇怎么鬼鬼祟祟的?” 凤幼安心中疑惑。 她悄悄跟了上去。 一直跟到了太白茶楼。 她看到了令她十分惊讶的一幕——太白茶楼靠窗的位置,花喜儿坐着饮茶,凤娇娇走了上去,在花喜儿对面坐下。 “久等了,侧妃娘娘。” 第36章 花音之死真相 “二小姐你打趣我,哪里是什么侧妃。” “早晚的事,听说还有半月就举行大婚,娇娇在这里,先祝贺侧妃娘娘新婚之喜了。” 凤娇娇和花喜儿,相谈甚欢。 明显,二人已经认识许久了,颇为相熟。 凤幼安没想到。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 她心中存疑。 便在距离最近的一张桌子边上,坐下了。 要了一壶碧螺春,点了两碟点心。 “幼……” “嘘——” 凤幼安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君倾九心领神会,立刻闭嘴。 他喝了一口茶。 凤幼安递给他一块胖兔子奶黄包点心。 “婚期将近,我这心里啊,总是不安。” “有什么不安的?侧妃娘娘终于得偿所愿,能够嫁给胤王殿下,这是好事啊。”凤娇娇的声音,含着笑,“我那大姐凤幼安,也已经被关押进疯人塔,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侧妃娘娘前途坦荡,日后伺候胤王,若是再怀孕,生个皇长孙,扶正指日可待。” “我倒是不担心凤幼安,她得罪了皇后娘娘,被皇后抽了耳光,还当着皇后的面儿摔了大婚定亲的玉佩,真是不知死活,这辈子估计都翻不了身了。”花喜儿轻笑着嘲讽。 咔嚓—— 君倾九手里的茶杯,出现了裂痕。 绿茶流了出来。 少年眸如深井,黑暗至极,蕴含着风暴。 “哦?有这等趣事,那大姐可算彻底完蛋了。”凤娇娇幸灾乐祸,“侧妃娘娘如今春风得意,还在不安什么呢?” “我……我被威胁了。有人寄了我贴身婢女茄儿的人头,恐吓我。” “谁干的?”凤娇娇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知道,王爷说和东厂有关。但是,我觉得,可能是上次那些人,没处理干净。” “上次那些人?”凤娇娇声音陡然一沉,嗓音变低,“不可能!一共十一个,死了五个,六个重金封口了。” “可我听王爷说,已经抓住了两个,在刑部大牢里审问……” “问不出什么的。”凤娇娇打断了她,自信道,“他们收了钱,而且,他们的家属也被控制了。严刑逼供也没用。” “这样的么,那我放心了。哎,最近被茄儿的人头给吓着了,总胡思乱想。” …… 凤幼安听的心惊肉跳。 背后生出了一层白毛汗。 十一个人。 她想到的,是花音的死,被十一个江湖恶徒,给堵在了墙角,先尖后杀,最后一根一根地拔掉十根手指头。 刚刚好,那十一个人,在被君千胤和神枢卫追杀的时候,死了五个。 两个受伤被擒,送往刑部受审。 还有四个在逃。 花音肯定不是原主杀的,原主平白蒙冤,被整得很惨。 她是有猜到,真正的凶手,可能和花喜儿有关。 因为花喜儿也喜欢君千胤,和花音双胞胎,也是胤王青梅竹马,她从小到大长久压抑,只能眼睁睁看着花音和胤王秀恩爱,爱而不得,有足够的的杀人动机;这招一石二鸟,还能嫁祸给身为正妃的自己。 但是!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那个好妹妹凤娇娇,竟然也掺和了一脚! 这个继妹,真是心狠手辣。 原主都嫁人了,离开凤家了,竟然还不放过,设毒计,与花喜儿合谋。 “还是多亏了二小姐献计,否则我也没那么容易上位。” “这主意,是我母亲想的。凤幼安如果继续做胤王妃,不管受不受宠,身份摆在那儿,就能庇佑她亲弟弟凤眠袭爵。” 凤幼安的脑子嗡嗡作响。 长袖之下,一双拳头不由得握紧。 原来是她那个继母“献策”啊,花音的死,这一桩盖在自己头上的黑锅,竟然牵扯出那么多腌臜! 原主有个亲弟弟,叫凤眠,也是嫡子。 可偏偏,父亲续弦之后,也生了一儿一女,二小姐凤娇娇,四少爷凤崎。 父亲袭了镇国公府的爵位。 这爵位传嫡子。 继母和凤娇娇,一心为凤崎谋划,使毒计,把凤眠踢出局,而在京都的胤王妃,凤眠的亲姐,就必须要除掉! “现如今凤幼安被关押入疯人院,还开罪了皇后娘娘,庇佑不了凤眠,那这镇国公府的爵位,就要袭到凤崎少爷身上了。恭喜二小姐,贺喜二小姐。”花喜儿说着吉利话,“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再过几日,父亲就准备上书陛下,请封凤崎为世子了。” 凤娇娇高兴,和花喜儿碰了个杯,“只要请封的文书一过,凤眠就永远别想和凤崎斗了,世子之位,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凤幼安坐在背后。 斗笠遮住了她满眼的杀意。 一场阴谋。 算计的不仅仅是她凤幼安的王妃之位,还有镇国公府的爵位承袭,她弟弟凤眠的未来! 她一个人,或许可以不争不抢,不在意这王妃之位,继续在疯人塔过逍遥小日子! 因为她压根不爱君千胤。 可是,如果再加上一个凤眠呢? 她那个亲弟弟,很小就失去了生母,明明是最尊贵、最正统的镇国公府嫡子,却被继室生出来的纨绔草包给挤兑、陷害成这样! 凤幼安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记忆—— 凤眠非常信赖她这个长姐,听长姐的话,总是微笑着围着长姐转;唯一一次姐弟俩吵架,还是因为长姐无论如何都要嫁给胤王,而凤眠觉得胤王不是什么良配。 :阿姐,胤王不喜欢你,你嫁过去不会幸福的。 :阿姐,你就听我一句劝吧,为什么一定要倒贴着嫁给一个不喜欢你的人? :我听说胤王有一个多年青梅竹马的恋人。 :阿姐是九天之上的凤凰,漂亮又高贵,你值得更好的人! :为了嫁给胤王,阿姐竟然还去求了三叔?你怎么这样自甘堕落?你跟着三叔去上战场杀敌,都好过你上杆子跳火坑强! 而那个时候的原主呢,因为严重恋爱脑,根本听不进唯一亲弟弟的劝告,甚至还气得打了凤眠一巴掌。 姐弟俩因此生了嫌隙。 其他姐姐出嫁,弟弟都会背着上花轿。 而原主出嫁的那一日,凤眠闭门不出,根本没来送嫁。 第37章 幼安姐,消消火 知道了真相。 凤幼安感觉,就像是蝎子和蜘蛛从心上爬过去一样,紧锁着,疼痛着。 被冤枉杀人,她都没那么愤怒。 但唯独凤眠这件事,是触到她的逆鳞了。 女人,恋爱脑要不得! 害己又害人。 君倾九见她神魂不属的样子,颇为心疼,下意识地伸出手,覆盖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手指好冰。 明显是被后面那两个恶毒的贱女人给气到了。 暖意沿着少年的指腹,传了过来。 凤幼安微微回神,撞入一双漂亮桃花眼中,少年黑衣墨发,容貌昳丽,姿容绝世,他很担心她。 “喝杯茶,消消火。” 君倾九递上去一杯碧螺春。 凤幼安接过,茶水是温的,入喉带着丝丝的苦味。 兴许是少年的关心,兴许是茶水的清苦,她从那种低沉的情绪中,逐渐拔了出来,理智逐渐清明。 背后。 凤娇娇和花喜儿,还在聊着。 不过,话题已经从那一场惊天阴谋,转移到了姑娘家的首饰、衣服,不一会儿,又说到了男人。 “听闻岑王殿下选妃,对二小姐有意,看上你了。” “都是谣传的。”凤娇娇虽然嘴上否认,但是语调之间,带着一丝丝的得意和娇羞,“我和岑王殿下根本不熟,就是去年春猎会的时候,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说了两句话。” “哎呀,二小姐是镇国公府嫡女,勋贵名门,又是京都四大美人之一。岑王殿下如今准备纳妃,像您这样的条件,肯定是首选。” “八字没一撇的事,你们休要乱传,免得给岑王殿下添了困扰。” “岑王殿下若是真能娶二小姐为正妃,哪里是困扰,不知道多高兴呢。” …… 两个女人,互相恭维。 挑对方喜欢的说。 凤幼安在一旁听着。 岑王是当今陛下,最为宠爱的皇子。 朝野早有传言,陛下之所以迟迟不立嫡长子为太子,就是拖延着,为岑王筹谋。 陛下的嫡长子,是君千胤。 可想而知。 君千胤和岑王,关系有多差了。 凤家两个嫡女,自己嫁给了胤王,如果再把凤娇娇嫁给岑王,那就是真的骚操作了。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日后不管这二位王爷究竟是谁夺储成功,继承大统,凤家都不吃亏。 这么一推算。 凤娇娇日后成为岑王妃的概率,还真不小。 她的对手,还挺强的。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凤娇娇起身。 她撑起一把紫竹骨伞。 袖间有花香。 这是京都贵女的体面,熏香,撑伞,行走在路上,花香盈袖。和下不下雨无关,是一种风雅。 凤幼安也站了起来。 她假装去柜台结账。 和凤娇娇擦身而过,肩膀与凤娇娇撞了一下。 凤娇娇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手里的紫竹骨伞也脱手而出,跌落在了地上,之前营造的贵女氛围感,顷刻间荡然无存。 “你走路也不看着点儿?” 凤娇娇生气。 瞪了撞她的人一眼。 凤幼安压低了声音:“抱歉。” 身体相撞的一刹那。 她已经悄无声息地,把一种毒粉,洒到了凤娇娇的身上。 凤娇娇没好气:“真是的。” 她并没有认出凤幼安。 因为对方戴着一顶很大的竹斗笠,遮掩住了面容,而且撞人的时候,力气还挺大,像个练家子。凤娇娇完全不会联想到她那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姐身上。 凤娇娇捡起紫竹骨伞,重新撑起来,同时用手弹了弹裙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 摇曳着身姿,走了。 那些毒粉,无色无味,已经悄无声息地粘上了她的皮肤。 凤幼安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敢算计我? 先收一点利息! *。*。* 凤娇娇在外头,逛了一会儿。 就回镇国公府了。 她现在正是风头无二,弟弟凤崎马上要袭爵,曾经压在自己头上的长姐凤幼安也被关押入了疯人塔,甚至还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岑王妃。 府里的下人,见凤娇娇,无不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 可能是吹了风。 凤娇娇一边往房间走,一边挠了下脖子,有点儿痒。 可谁知道。 这不挠还好,越挠越痒。 “啊!二小姐,你的脖子!” “大呼小叫什么,没规矩。”凤娇娇皱眉,不悦地看着这个伺候了自己好几年的丫鬟,觉得对方一惊一乍地,没个轻重。 “不是啊,您脖子上长东西了,好吓人,大片大片的。” 丫鬟急了。 取过一面铜镜,双手捧着。 凤娇娇看到了铜镜中的自己,白皙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疱疹,红彤彤的,里头都是血水,密密麻麻地,有些渗人。 “啊啊!” 凤娇娇花容失色,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见鬼一般。 一把拂开铜镜,脸色苍白如死人。 太恶心了。 她怎么忽然涨了那么恶心的水泡红疹? “快去叫族医!” 凤娇娇要急哭了,她低头,看着自己手指甲。 发现,刚才抓挠的时候,已经不小心把疱疹给抓破了,指甲缝里,都是浅红色的水和皮屑。 丫鬟也吓坏了。 不一会儿,就把凤府的族医给叫来了。 族医诊断了一番之后,连连皱眉:“二小姐,您这是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么?” “不知道,好痒啊!” 凤娇娇要疯了,痒得钻心,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又挠上去了。 “千万别挠!会留疤的!” 族医赶忙制止。 凤娇娇嘶喊着:“可是太痒了,有止痒的药物么?” 族医点头。 给凤娇娇用了止痒的药。 奈何。 根本没用。 凤娇娇痒得尖叫,上手去抓,一抓就烂,好几道血痕。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物不对症,反而起了反效果,疱疹开始从脖子,一路往脸颊上蔓延了。 族医没法子,强行把凤娇娇那两只不老实的手,给绑了起来。 “二小姐,真不能抓了,会毁容的!” 凤娇娇痛苦万分,眼泪哗啦啦地掉。 偏偏这个时候。 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二小姐,岑王府的人,送来了花笺名帖。岑王殿下邀请您三日后,前往城西翡翠湖踏青同游。” 第38章 妙计,狗咬狗 “不!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凤娇娇一瞬间就体会到了何为绝望。 这是岑王第一次邀约她。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如果没有忽然长了疱疹,一定会去,趁机获得岑王好感,让岑王迷上她,岑王妃的位子指日可待;可眼下她若是就这么去了,肯定会被当成怪物丑八怪。 “二小姐,是否应约?” 门口,再度传来询问。 凤娇娇泪眼婆娑。 她问族医:“三日内,能治好么?” 族医面露难色:“这种疹子,老身还是第一次见,古怪的很。倒是不传染,可短时间内,想要治愈也难如登天。” 凤娇娇:“废物!” 急火攻心。 族医难堪地低下头:“老身会尽快想办法。不过……二小姐,就算找到解药了,您把疱疹都抓破了,结了痂三日内也是消除不掉的。” 凤娇娇气得嘴唇直哆嗦,泪水落下。 偏生眼泪又很咸,沿着脸颊,汇入了脖子里,碰到了伤口,疼得她又是一阵哀叫不止。 “不去了,就说我身体抱恙,无法赴约,代我向岑王殿下致歉。” 她好不甘心啊! 天降的机会,被生生毁了! 门外传花笺的仆人,也是一愣,没想到二小姐会拒绝。 恰巧。 凤娇娇的母亲沈氏,来看望女儿。 “无法赴约?” 沈氏皱眉。 她一袭深紫色的长裙,姿容妖冶,三十多岁,看上去二十七八的样子,驻颜有术,标准的狐狸眼,声音尖细,“就是天塌下来了,这岑王的约也一定要赴!” 沈氏很有野心。 她好不容易爬上了公爵夫人的位子,必须要把地位稳固住才行。 她儿子凤崎,必须要袭爵! 她女儿凤娇娇,也必须要当王妃! 一双儿女都做了人上人,她倒是要看看,整个国公府,甚至整个京都,还有谁胆敢给她脸色看,谁还敢嘲讽她是个继室。 “夫人,这……” “这什么这,没听见本夫人的话?二小姐应了岑王殿下的约,三日后,翡翠湖同游。”沈氏直接从仆人手里抽过花笺名帖。 摇曳着走进了女儿的房间。 “娇娇啊,身体在不舒服,爬也得给为娘爬过……啊,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氏的尖叫声,回荡在镇国公府上空。 凤娇娇难过地低下头。 沈氏大为震惊,指着她的鼻子道:“你这是毁容了?” 这会儿。 凤娇娇脖子上的疱疹,已经蔓延到了两侧脸颊上,不止皮肤上有疹子,两颊肿胀,像是发了腮一样难看。 “夫人,可能是有人下毒。”族医说出自己的推测。 “下毒?”沈氏变了脸色,“何人这样狠毒?” 凤娇娇心情抑郁。 她努力回想着。 今天都见过什么人,谁有可能是下毒凶手。 “女儿今日,去了太白茶楼,和胤王马上就要娶过门的那个侧妃,花喜儿见了一面。” “花喜儿?”沈氏皱眉,“那个与我们合作对付凤幼安的女人?” “是她。” 凤娇娇咬牙,“可女儿和她相谈甚欢,不太像。” 沈氏立刻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凤娇娇还是存疑:“可她和咱们母女合作,不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么,反过来陷害我,毁了我的容,对她应该没有任何好处吧。而且她是天剑门掌门的女儿,一个江湖门派,哪里来的胆子敢和镇国公府叫板?” 沈氏几乎把手里的帕子给撕烂了。 女儿可是容貌出众,有京都四大美人之一的美誉。 被害成这样,不能这么算了! “那个花喜儿,连她自己的孪生姐姐都能眼睛眨也不眨地害了,根本不是善类。她对你说两句好话,你就被她给唬住了?她肯定有嫌疑,毒害合伙人,以她那下三滥的品行也不是干不出来。” “对了,娘,女儿刚才想起来,在太白茶楼里,还遇到了一个头戴斗笠的怪人,她是个练家子,还撞了女儿的肩膀一下。” “嗯?” “女儿觉得,那个戴斗笠的,下毒嫌疑更大。” “查!来人,给本夫人彻查清楚!” 镇国公府陷入了骚乱。 一个又一个名医,重金被请了过来,又一个个摇着头离开。 “公爵夫人,凤二小姐这个毒,太过于诡异,鄙人不才,解不了。” “公爵夫人,另请高明吧。” “凤二小姐,对不起,在下才疏学浅,医术不精,有负期望。” …… *。*。* 毒下了。 凤幼安并没有离开太白茶室。 她看到花喜儿还坐在原处。 报仇这种事。 只对付一个人,未免有失公允,千万不能厚此薄彼了。 凤幼安取出了一个装毒粉的瓶子。 君倾九看到了。 便压低了声音问道:“幼安姐,是准备给花喜儿加点料么?” 凤幼安摇头:“给凤娇娇下过了。这不是什么致死的毒,只是会让人长疱疹,奇痒无比,大约一个月,人体的免疫系统,会自动清除掉毒素,毒自动就解了。顶多把脸给抓烂了,留些疤痕。至于花喜儿,换个花样玩儿吧。” 君倾九琢磨着。 烂脸,对于女子来说,已经算是十分可怕的惩罚了。 因为女子多爱惜容貌,几乎胜于生命。 凤幼安盯着花喜儿放在喝茶桌子上的一个黑色方形锦盒。 那锦盒里。 装着的,是逛街出来买的新衣服。 君倾九立刻就悟了:“祸水东引?” 花喜儿喝了好些茶。 中间离席。 去解手。 凤幼安就趁机走了过去,打开那个黑色方形锦盒,把装着毒药的瓶子,放了进去。 瓶子不大,颇为小巧。 装速效救心丸那种,半个指节大小。 “让她们狗咬狗。” 凤幼安的唇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不是喜欢嫁祸给我么?花喜儿,我也要让你好好尝一尝,被人嫁祸的滋味儿。” 君倾九笑了:“幼安姐这一招妙极。” 他喜欢的人。 好聪明。 凤幼安道:“凤娇娇的毒,应该已经发作了。她势必会回忆起,今日见过的人,肯定会怀疑到花喜儿身上。” 她拉着君倾九,离开了太白茶楼。 花喜儿解手回来之后,并没发现任何不同,又坐着喝了会子茶,就捧着黑色方形锦盒回胤王府了。 丝毫没有察觉到,一场灾难,即将降临到她身上。 第39章 吻 胤王府。 夕落熔金,暮色璧合。 花喜儿于亭弹奏古筝。 靡靡乐音流转。 衬得她整个人颇为柔婉,与那暮色几乎融为一体。 一曲凤求凰。 琴声诉说着,她对面前这个男子的殷殷心意。 君千胤每日从神枢营回来,都要听花喜儿弹一曲,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放松下来,卸去一身疲惫。 他单手支撑着下巴,饮着酒。 半醉半醒间。 “阿音,本王想你。” 君千胤直勾勾地盯着花喜儿,诉说着情谊。 他不是在看花喜儿,而是透过花喜儿,在看另一个已经逝去的人。 男人就是这样。 得不到的,已经失去的,才是最好的。 “王爷,我也思慕于您。” 花喜儿面色微白,强颜欢笑,弹错了一个音。 被当做替身。 这滋味儿,真是又酸又涩。 就算是假扮成姐姐,她也得把这个男人给彻底拿下。这胤王府的女主人,只能是自己! 一曲终了。 花喜儿亲自给君千胤斟酒,两人靠的很近。 她假装绊倒,一下子跌坐在了君千胤的腿上,一只手则勾上了君千胤的肩头。 纵情声色。 年轻的男女,四目相对,眼睛里似乎有火焰燎原。 君千胤被怀中美色蛊惑了,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小师妹花音对着自己撒娇,暧昧浅笑,他们亲密相拥…… 他情不自禁地俯身。 吻了下去。 花喜儿心脏一阵狂跳,万分期待地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这个时候—— “胤王殿下,镇国公府的公爵夫人来了,是否接见一下。” 傅渊是君千胤的心腹。 四品的中郎将。 他素日里,都是随侍在胤王身边的。看到胤王和花喜儿气氛正浓,都要亲上了,他本来是不便打扰的,可前头宴客厅内,公爵夫人实在是闹腾得太厉害了。 君千胤果然皱了眉头,下意识地松开了花喜儿:“公爵夫人怎么会来?” 国公府的夫人,沈氏,沈月柔。 算是他名义上的岳母。 没有拜帖,没有事先知会,岳母突然找上门来,算是什么事? 傅渊恭敬道:“属下不知,但是公爵夫人嚷嚷着,凤二小姐被人下毒,和咱们府上的花喜儿姑娘有关,一定要一个说法。” 花喜儿期待中的吻被打断,本来就够憋屈的了。 这会儿,又听此噩耗。 整个人完全是懵的。 “凤二小姐中毒了?不可能,中午在茶室喝茶的时候,她明明还是好好的。” 君千胤深深地看了花喜儿一眼:“你们今天见过?” 难怪,对方会找上门来。 他原本以为,公爵夫人沈氏,是为了凤幼安上门的,因为凤幼安最能惹事,却不曾想,这次的事,竟然是素来安静温柔的花喜儿惹出来的! “出去逛街的时候,巧遇。” 花喜儿有些慌乱地低下头。 长而卷翘的睫毛微敛着,像颤抖的蝶翼,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是凤娇娇她唤我一起吃茶,我们才一起进了太白茶室。” 不能让胤王知道,她和凤娇娇早就认识,还有肮脏交易。 君千胤眉头皱得更深了,训斥道:“你跟镇国公府的人接触做什么?那是你能惹得起的人么?” 一直以为,这个小白花一样的女孩儿,是个省心的。 如今看来。 也够能惹事的。 花喜儿心中酸楚,这还是第一次,她被胤王责骂。难受得都要哭出来了。 以前她也经常在君千胤面前掉眼泪。 但那大多是装的。 这一回,蒙受了冤屈,是真想哭! 她垂首跟在君千胤的后面,去了宴客厅。 一只脚刚跨进门。 “啪——” 半边脸,就挨了狠狠一巴掌。 公爵夫人沈氏,横眉怒目,二话不说,先抽了花喜儿一个耳光:“你这个小贱人,我家娇娇怎么你了?你竟然这样害她!对她的脸下毒,她若是毁容治不好了,本夫人就撕了你的脸皮!” 花喜儿白皙的侧脸上,浮现出鲜红的五指印。 唇角都被打出了血。 脑袋都被直接打偏,歪到一边。 “公爵夫人,我没有,呜呜呜……” “不是你还能是谁?娇娇今儿一整天,就和你单独见了面吃了茶,回来就立刻毒发了,休要狡辩!”沈氏气得直抖。 凤娇娇和凤崎两个,不止是她的儿女,更是她上位巩固势力的筹码。 如果凤娇娇嫁了岑王,成为岑王妃,日后可是有机会做皇后的! 她沈月柔就是下一任皇上的丈母娘了,多气派。 “这天大的冤枉啊,公爵夫人,呜呜。”花喜儿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委屈得不行,声音哀哀戚戚,“这里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喜儿哪里敢给凤二小姐投毒?一定是有心人陷害。” 顿了下。 她一转头,对着君千胤跪下,“胤王殿下,您最了解喜儿的人品,还请您给喜儿做主啊。” 眼下。 她只能指望胤王,能给自己撑腰了。 公爵夫人沈月柔,是镇国公的继室,身上也是有诰命的。她根本惹不得。 更何况,现在的她还不是胤王侧妃,还没正式挤进京都贵勋命妇那个圈子里。 君千胤见花喜儿着实凄惨,心中起了两分怜惜。 而且,他名义上的岳母,在自己的王府里,掌掴自己马上要娶进门的小妾,这事儿传出去,肯定特别难听。掉面儿。 君千胤碍于面子,也不得不帮花喜儿一把:“公爵夫人,在没查清楚真相之前,就妄下论断,未免有失偏颇。” 沈氏一声冷哼:“胤王殿下倒是护着这个小蹄子,毒肯定是她下的。” 女儿说了两个嫌疑人,一个是花喜儿,另一个是戴斗笠的练家子。 她已经让凤府的人去查了。 那个戴斗笠的,离开太白茶室之后,就往岑王禁军营的方向去了,然后就没了行踪。 所以,沈氏就认为那个戴斗笠的,是岑王禁军潜伏在京都里的探子,在执行任务。岑王的人,怎么可能会害凤娇娇,他不会把自己未来的岑王妃给毒得毁容。 沈氏并不知道,那个戴斗笠的正是凤幼安。 凤幼安是故意绕了一段路,给予对方虚假的视野和错误的引导,她小心谨慎,就是预判到凤府会有人追查。 第40章 花喜儿受刑关押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 你看到的,是我想给你看到的。 穿越之后的凤幼安,不再是被人算计,任人摆弄的棋子,而是反过来,成了那个操盘人。 “公爵夫人有证据,证明毒是喜儿下的么?” 花喜儿抹着泪,攥着衣角。 沈氏一声冷笑:“证据?一搜不就知道了么。” 她一抬手。 纤长尖锐的黄金指甲套,镶嵌着鸡血石,在夕阳的余晖下,折射着血芒。 身后是两个身披胄甲的凤府侍卫。 君千胤不悦:“公爵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搜本王的王府?” 沈氏皮笑肉不笑:“胤王殿下,这也是为了查明真相,还你这位未过门的小妾一个公道不是?” 她故意咬重了“妾”这个字。 什么侧妃。 都是小妾罢了。 花喜儿双眸含泪,咬唇道:“喜儿真的是无辜的,公爵夫人,你尽管搜便是。” 她这会儿,已经乱了分寸。 急于自证清白。 沈氏就带人去了花喜儿的院子。 一番细致地搜查之后。 “这是什么?” 沈氏打开了桌子上,一个黑色方形锦盒。 花喜儿回答道:“是逛街买的新衣,圣绣坊的新款。” 沈氏抓起衣服,十分粗暴地抖了抖。 一个小玉瓷瓶掉了到了地上。 半个指节大小。 土黄色,葫芦形状。 沈氏捡起那个小玉瓷瓶,眉头紧锁:“这该不会是装毒药的吧?” 花喜儿愣住。 她思忖着,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奇怪的瓶子啊,似玉非玉,似瓷非瓷,而且盖子也特别奇怪,从没见过的款式。 她哪里知道,这是21世纪,专门装速效救心丸的小瓶儿,被凤幼安倒了,换了毒粉进去,方便携带。 “来人!” 沈氏一声厉呵,“验药。” 她带过来的人里头,还有一位,就是之前给凤娇娇看诊的族医。 族医接过瓶子。 废了不小的功夫,才拧开那个设计刁钻的瓶盖子。 于鼻端嗅闻了一下。 “是毒药!”老族医变了脸色,“有麝兰天葵花粉的味道,这种毒花粉会引起严重的过敏。凤二小姐中毒,长了大片的疱疹,有可能是因为这个。” 他倒出来一点毒药粉末。 发现里头,还添加了一些没见过的成分,让毒性加重数十倍。 花喜儿宛如被雷霹中一样,满脸地难以置信,拼命地摇头:“不!这毒粉不是我的!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新衣服里!” 沈氏气不打一处来:“毒粉都搜出来了,你还狡辩?” 花喜儿大哭不止:“这绝对是有人嫁祸给我的,呜呜——” 她从没收过这样的冤屈。 整个人六神无主。 “王爷,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被嫁祸的啊!”她跪在了胤王脚下,抓着胤王的脚,苦苦哀求着,“喜儿没做过。” 君千胤心乱如麻。 证据都摆在眼前了。 脚下的女人哭的肝肠寸断。 沈氏冷笑:“胤王殿下,把害人凶手交给本夫人吧。我要带她回镇国公府,给娇娇偿命。” 胤王没说话。 花喜儿无比恐惧。 偿命? 不! “阿音姐姐刚去世没多久,我就要下去陪她了么。”她喃喃了一句,神色哀怨凄婉。 这幅模样,自然是做给胤王看的。 君千胤一听到花音的名字,果然有了反应。他看着花喜儿那张和花音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心中再起怜惜。 “公爵夫人,你们凤府要喜儿偿命,未免有些过了,她也有可能是被嫁祸的。本王会请神医,帮凤二小姐把脸给治好。” “呵呵。” 沈氏冷笑,“王爷要上哪里找这样的神医?整个京都,上至太医院的御医,下至坊间的名医,镇国公府今日都请了个遍,他们全都对我女儿脸上的毒,束手无策。” 她压根就不信! 在沈氏看来,胤王就是在打太极、在拖延,就是单纯地想保下那个花喜儿小贱人罢了。 “本王认识一位神医。” 君千胤也不知道怎么的,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竟然是凤幼安的身影,“她医术了得,连断掉的手指、胳膊都能完好无损地接上,接上后还能使剑。” 沈氏惊呆了:“当真有那么神奇?” 能接上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更了不得的,是接上之后跟以前一般无二! 沈氏娘家有个赌鬼哥哥,曾经因为欠了巨额赌债,直接被赌坊砍掉了小拇指,找了名医接,后来接口溃烂化脓,一整只手都废了。 君千胤点头:“本王亲眼所见。” 沈氏心动了,眼中浮起希望:“如果王爷真能把这位神医给带来,治好娇娇脸上的毒,那本夫人,也可以不用花喜儿偿命。” 她并不知道。 胤王口中的那位神医,就是她最讨厌、最憎恶,不惜设了毒计去坑害的继女凤幼安。 “但是,在胤王殿下把神医带来之前,这个害人凶手,镇国公府,还是要扣押下来审问的!” 沈氏雷厉风行。 当时就让凤府的两个侍卫,把跪在地上的花喜儿,给绑了。 花喜儿哭着挣扎。 还是被捆了个结实。 君千胤没有阻止:“三日内,本王会带着神医上门,为凤二小姐医治。还希望到时候,公爵夫人能够如约放人。” 沈氏的唇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好。” 三日,刚刚好。 运气好的话,凤娇娇的毒解了,恢复之后,还能去赴岑王的约会。 花喜儿被绑成了粽子,拖到了镇国公府,关押起来。 国公府有私牢。 牢房阴暗潮湿,逼仄幽暗,又特别的冷。 她蜷缩在墙角。 鼻端是窒息的异味。 脚下是大黑耗子,叫不出名字的爬虫。 “呜呜,究竟是谁陷害我?” 花喜儿从小到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罪。 她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难过得眼泪停不下来,“凤娇娇自己得罪了人,被下了毒,却栽赃到我头上,要是被我查出来谁是真凶,绝对饶不了她!” 蹲在墙角两个时辰。 腿脚都麻了。 私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花喜儿猛然抬起头。 只见公爵夫人沈氏,手里提着一根皮鞭,走了进来。 花喜儿大惊失色,眸中满是惊骇:“你……你要做什么?不是说好只是关着我么,你们镇国公府不讲信用!” 第41章 把她放心上 沈氏一声冷笑,面色阴沉:“信用?” 啪。 手中的软鞭,抽了上去。 发出破空之音。 花喜儿一声惨叫,鞭子抽破了她的肩膀,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别打我。” 她抱住了头。 沈氏厉声道:“娇娇疼痒得夜不能寐,脖子和脸上的疱疹越长越多,都是你这个小贱人害的!” 啪啪啪—— 又是连续三鞭子抽下去。 花喜儿疼得在地上打滚,哪里还有半点素日里的从容?沦落成阶下囚,受尽折磨。 “不是我做的。” “闭嘴!”又是几鞭子下去。 但凡花喜儿喊冤,就会挨打。 沈氏这会儿是气急了,才来私牢里发泄怒火。 她刚才在凤娇娇的院子里,陪着女儿。结果凤娇娇一直哭喊,疱疹痛痒难当,想用手抓,沈氏就去阻止,结果被激烈挣扎地女儿一脚踹在了肚子上。 心疼女儿。 怨气就全部撒到了花喜儿身上。 “呜呜,公爵夫人您答应胤王殿下的,您怎么可以食言?” “本夫人不曾食言。” 沈氏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就像是在看地上的一滩烂泥,“本夫人给胤王的承诺是,只要找到了神医,治好了娇娇,就能带你走。本夫人并没有和胤王,有过任何不能动刑的承诺。” 花喜儿傻了。 彻底吃瘪。 她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的,从来只有自己耍别人的份儿,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被嫁祸,被迫入狱,被用了刑……如果让她找到幕后黑手,绝对饶不了她(他)! 啪啪 啪啪啪 接连不断的鞭子抽打声。 还伴随着女人的哀求哭叫。 这一场折磨,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个多时辰,人打晕了,就用冷水给泼醒,继续打。 直到最后,沈氏打累了,鞭子一扔,回房间休息了。 只留花喜儿一个人,浑身被冷水泼湿,满是血痕,自己抱着自己,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双眼通红,打着哭嗝。 到了后半夜。 花喜儿开始发烧了。 私牢逼仄湿冷,她倒在满是霉味的稻草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口热水都喝不上。 被烧得神志不清时。 她的脑子里,忽然过了一个念头—— 当初,凤幼安被抓起来,关在王府私牢里,是不是也这样过得? *。*。* 凤幼安过得很好。 她嫁祸成功,一招离间计,让凤娇娇母女和花喜儿狗咬狗,两败俱伤。 不知道多开心呢。 她和君倾九,一直逛到傍晚时分,准备回疯人塔了。 路上。 听到行人谈论。 “听到了么?胤王要娶侧妃,胤王的丈母娘,特意跑去王府,抽了那还没过门的侧妃,把人给抓起来带走了。” “公爵夫人,这么凶悍?” “那可不。这位公爵夫人可是个厉害的,当初只是个养在国公府外头的外室,手段了得,一步步爬上来的。在京中贵妇圈,也算是个传奇了。” “公爵夫人是去给胤王妃撑腰的?” “不清楚。” …… 凤幼安听到这些流言,一声嗤笑:“她怎么可能给我撑腰。” 君倾九抬起头,看向她。 凤幼安:“沈氏巴不得我早点死呢,她是去给凤娇娇撑腰的。” 她和凤眠的存在。 对沈氏是巨大的威胁。 君倾九眸子幽暗了几分,她是社稷功臣、贵勋之家的嫡长女,却也十分不幸,生母早亡,继母恶毒,继妹心机,嫁了个王爷也想她死,就像一只雏凤,坠入了泥泞沼泽之中。 而自己呢。 生于沼泽,于烂泥之中艰难求生了十五年,心肝早就黑透了。 君倾九觉得,她不应该一直在烂泥里,她该飞到九天之上! “幼安姐,胤王的那个小情人不是你杀的,那就找到证据,洗清污名吧。”君倾九很认真地思索了一翻之后,就有了主意,“不是有两个罪犯,还关在刑部大牢里么,可以从他俩下手。” 凤幼安摇头,幽幽一叹:“刑部大牢?那种地方,我怎么可能进得去。” 别说她现在是戴罪之身。 就算她以胤王妃的身份,也无权进入刑部大牢,提审犯人。 君倾九勾唇:“方法总比困难多。” 他想还她一个清白。 凤幼安并没放在心上,只当他是一时之语。 谁曾想。 君倾九,是真正放心上了! 还真帮她弄到了进入刑部大牢、提审那两个犯人的路子! 第42章 惊世骇俗的暗恋 是夜。 疯人塔。 君倾九自回廊下转过,片刻已至二层竹楼,推门而入。 余月笙服了治疗胃出血的药,躺在病榻上休息,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九殿下,有何贵干?” 君倾九面无表情道:“刑部内,可有你相熟之人。” 余月笙一愣。 没想到这位小祖宗,这么快,就开始过问朝堂中要员了。 “有,前任刑部尚书上官大人,他欠了洒家一个大人情,虽已告老还乡多年,但他在刑部的影响力还在,有门生在刑部任要职。” “什么职务?” “上官大人的儿子,目前是刑部侍郎;上官大人的徒弟,是刑部员外郎。”余月笙微微眯起眼睛,还是惯有的面具式笑容,“九殿下,是遇到什么麻烦,需要刑部的人出手么?” 君倾九点头:“需要提审两个死刑犯。” 十一个人,把花音先尖后杀。 抓住两个。 这二人,已经判了死刑。 余公公笑容加深:“这不难,洒家给上官大人去一封信便可。他会替九殿下安排好。” 他已经和君倾九达成同盟。 那便势必会帮君倾九办事。 他以前伺候太上皇的时候,无上荣宠,简在帝心;他是个太监,深知太监唯一的依靠,就是帝王的恩宠。 余公公是把君倾九当做棋子傀儡没错,但是眼下,他需要亲手把这枚棋子给扶正! “有劳公公了。” “敢问九殿下,是为何人所求?” 余月笙很清楚,肯定不是九殿下犯了事儿。 君倾九抬眸,低低笑道:“你想知道?” 没有隐瞒的必要。 因为,就算他不说,事后余公公还是会通过那位上官大人,了解到真相。 余公公一瞬间,觉得像是被毒蛇顶上:“九殿下若不想说,也无妨。” “是幼安姐。” “原来是胤王妃。”余公公恍然大悟。 “以后,在我面前,不要称呼她为胤王妃。”君倾九声音陡然转冷。 他不爱听。 更不希望她一辈子,都被打上君千胤的标签。 “……是。” 余公公心中叹息。 九殿下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竟然暗恋比他大两岁的侄媳妇儿? 说出去,那得多惊世骇俗! 最主要的是,凤幼安和君千胤,虽然闹着不愉快,但是彼此还是夫妻呢。除非有一天,胤王把凤幼安给休了,或者二人和离。 余公公心道凤幼安此女不简单。 他起身,提笔写信。 竹楼外,养了一只隐鸦。 是训练有素地信使。 信写好了,绑在了青黑色隐鸦脚上的小竹筒内。 隐鸦冲着余公公叫了两声,鸟喙在他指尖轻琢了一下,以示亲昵。而后振翅而飞,化为黑影,消失在了窗外。 *。*。* 第二日。 疯人塔的门口,停了一辆官家马车。 马车是刑部的。 凤幼安被叫去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 “下官刑部侍郎,上官虹。” 车厢内。 一个面容消瘦的男人,大约二十六七的样子,眼窝深陷,脸颊没什么肉,身体不好,一边说话还一边咳嗽,“二位,下官会带你们去刑部大牢,提审那两个犯人,咳咳——” 和凤幼安一起上了官家马车的,还有君倾九。 凤幼安很是惊讶:“大人,您为何愿意帮我?” 她原本以为,是不可能的事。 上官虹笑了笑:“下官是奉……”家父之命。 君倾九眼神锐利,微微抿着的唇线,极为冷冽。 上官虹立刻改口:“下官听闻,王妃是一名神医,而我素有痨症,寻医多年,吃了无数的药,咳……也没见好。” 君倾九眼底的冷意,敛去了。 继续喝茶。 “痨症?” 凤幼安很快明白过来,就是肺结核病,也称为肺痨。 是肺结核杆菌感染,在现代,是很容易治疗的病症,服用抗生素即可。 在古代,却是一种致死率极高的病,十痨九死。 患者消瘦、贫血、低热,撑不了几年,就开始咯血,最终死亡。 “是的。” 上官虹的笑容,有些苦涩,“之前还不严重,可是近半年,已经不大好了。有时候咳得严重了,还会咳出血来。中医药吃了不少,效果不佳。” 凤幼安道:“这个病,我还真可以治。” “当真?” 上官虹欣喜万分。 他原本是不抱希望的,而且,找王妃看病,本来就是个托词借口。 他不是为了看病才来的。 他是代替父亲,为了还余公公的那个人情,才破例带胤王妃偷偷前往刑部大佬,提审死刑犯。 凤幼安从祖母绿空间戒指里,取出了一瓶利福平胶囊:“空腹顿服,一日三到四颗,上官大人按时服用,坚持服用三个月,就能治愈。” 利福平,是针对结核杆菌的特效抗生素。 “这——” 上官虹激动不已,心潮澎湃,接过药的手,都在隐隐颤抖,“多谢王妃,能够治疗痨症的药,一定是价值连城。” 上官家,也是京都名门。 代代为官。 出过两个状元郎,一个驸马爷。祖上的官,最高做到过正一品。 家资颇丰。 上官虹这些年,为了治疗痨症,花的钱不计其数。他丝毫不吝啬,立刻就取出了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这些是订金,如果效果好,我会继续追加,在王妃这里买药。” 凤幼安哑然失笑:“这太多了。” 一瓶治疗结核病的利福平,在21世纪的药房里,就卖十几二十块钱。 一百两啊! 这也太奢侈了! 上官虹摇头:“不多的,我为了治疗痨症,前前后后几年间,花的钱少说好几千两了。如果这药真的有效,一百两必然少了,千两也值。” 凤幼安愕然。 心道,土豪就是不一样,有钱任性。 秉承着送上门来的医药费,不要白不要的道理,她便收下了。 “听闻王妃接好了泽王的断指,医术了得,下官对你的药,有信心。” 上官虹迫不及待。 当时就服了药。 “那两个死刑犯,是一对兄弟,越老三、越老四。这二人平日里游手好闲,会些粗浅的拳脚功夫,说得好听点儿是江湖浪客,说的难听点儿就是街头混混。” 很快。 马车抵达刑部大牢。 死刑犯关押在最深处的水牢之中。 水牢阴暗。 两旁,有油灯点着。 像是黑暗中,野兽的眼睛。 越老三、越老四,穿着白色的囚服,手上扣着沉重的玄铁枷锁,须发凌乱,面容憔悴,身上遍布着用刑后的伤痕,踉踉跄跄地被推入了审讯室。 “大……大人……” 越老三扑通一声跪下了。 他看到刑部的官员,就腿软哆嗦。 上官虹指着凤幼安:“可曾见过她?” 越老三认真地盯着凤幼安,反复看了好几眼,而后摇头:“不曾,这位姑娘如此好看,眉眼深邃,小的若是见过,那定然有印象。” 上官虹眸子微微眯起:“你和越老四之前的证词,说谋害花音,是受一位身穿王妃服饰、戴斗笠的女子所指使。” “没错。”越老三垂眸。 “那你可知你眼前这位是谁?”上官虹一派惊堂木,声势骇人。 宛如寂寂黑夜中,惊雷炸响。 “她就是胤王妃!” 越老三、越老四听闻此话,跪在地上,仰着头,满脸惊骇之色,难以置信地看着凤幼安。 这…… “你们俩,刚才还说,不认识胤王妃,不曾见过胤王妃。可是你们签字画押的证词中,却含糊不清地指控了王妃,简直是自相矛盾!” 越老三、越老四吓得差点便溺了。 浑身瑟瑟发抖。 脸色惨白如死人。 “大人饶命啊,小的的确是不知。那日给我们钱,指使我们去侮辱、杀害花音的,的确是一个身穿王妃华贵服饰的女子,那女子声音温柔,个子娇小的很……” “幼安姐身材高挑,一点儿也不矮。” 君倾九眉目生的艳丽,唇角那若有似乎的笑意,看似妖冶,实则淬了毒,满身戾气。 他身高已经有接近一米八了,还在长。 凤幼安则有一米七零左右,属于比较高挑的女子,有气质,传说中的肤白貌美大长腿。 君倾九自黑暗中,步步靠近,宛若一尊无情冷冽的神明,俯视着他们,“你们最好回忆清楚一点儿,真凶身上还有什么特征,不要胡乱攀咬。我听说,你们俩还有个病弱的妹妹。” 越老三、越老四满脸惊恐:“你要对我妹妹做什么?!” 君倾九唇角的弧度加深,眼神宛如毒蛇的芯子:“不做什么,帮你们好好照顾她。” 照顾两个字,说得格外轻。 却宛如重锤,狠狠重击在这两个死刑犯的心口上。 他们俩。 彻底慌了。 越老三最先怂了:“她……那个指使我们的女人,手腕内侧,有一颗红痣。” 第43章 大佬君倾九 “老三。” 越老四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兄长,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压低了声音,“别说了。” 越老三不赞同:“他们会对小妹不利的,反正咱俩也判了死刑……” “你忘了小妹的病?” 越老四眉头深锁。 他和兄长,收了那个凶手一大笔钱,同时,凶手还给出承诺,一定会请来宫里最好的御医,给小妹治病。 越老三沉默了,脑袋垂了下来。 果然。 兄弟俩达成一致后,就成了锯嘴葫芦。 不管君倾九问什么,他们都闭口不答了。 审问陷入了僵局。 凤幼安喃喃着:“手腕上,一颗红痣。” 到目前为止,就这么一个有用的口供。 君倾九道:“你手腕上,是没有痣的。足以让你脱罪。” 之前凤幼安给他缝针的时候,他都认真盯着她的手看,那是白皙无瑕的两只素手,从手指、手背、手心到手腕,都没有任何瑕疵。 “只是可惜,这两个死刑犯不肯透露更多了。” “他们俩的妹妹,是什么情况?”凤幼安觉得,这是个突破点。 “资料上说,是个病秧子。” 君倾九手里,拿着一卷调查册子,翻看着记录。 刑部审犯人的时候,都会把犯人的家庭关系,调查地清清楚楚,进行备案,“十三岁,每月看病吃药,花费颇多。” 凤幼安道:“回头去拜访一下这位越小妹。” 背后指使的真凶,无外乎是凤娇娇、花喜儿、沈氏这三个中的一个。 她们三个。 谁手上有红痣? 原主和继母、继妹关系极差,素日里也甚少同席,没怎么留意,所以这两人有没有红痣,还真不清楚。 花喜儿接触更少。 仅仅是有红痣,还不够。 最好是能让这两个死刑犯亲口指认,因为这两个死刑犯,是听过凶手声音的。 “王妃,这是新的口供状和判决书。”上官虹把刚刚誊写好、盖上了刑部印鉴的一张纸,递给了凤幼安,“你已经洗脱了杀人嫌疑。” 凤幼安浅笑:“上官大人厚德高义,幼安合当拜谢。” 上官虹哪里敢应这一拜,赶忙道:“王妃娘娘千万别,您本就是无辜的,清者自清。更何况,您帮下官治疗痨症,是下官应该拜谢您才是。” 君倾九道:“你们谁也别拜了。如果上官大人真有心感谢,不如把这一纸新的口供判决书,送到胤王府,亲自交到君千胤手上。” 他知道的。 因为这一桩嫁祸,幼安姐在君千胤那里,受了太多的委屈。 上官虹立刻道:“好,下官这就去办。” 凤幼安忽然发现,这小少年,办事如此稳妥、靠谱。 多智近妖。 有着远远超出他这个年纪的成熟手腕。 君倾九又走到了越老三、越老四面前,用深井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凝视着他们,压迫感十足:“让我猜一猜,那个真凶,是不是以越小妹为质,承诺给她治病。” 越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 喉结滚动。 君倾九唇角勾起,声音低沉:“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真凶会好心地帮你们照顾妹妹吧?你们俩一死,失去了利用价值,越小妹还能活?” 越老四的额角,硬生生地被逼出了几滴冷汗。 君倾九指着凤幼安,笑容轻柔:“看到她了么?那是个神医,接好了泽王的断指,缝上了我的耳朵,就连上官大人的痨症,她都能治好。” 越老三和越老四,下巴都要惊掉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胤王妃。 “能治痨症?” “当真么?小妹也是痨症!” 两兄弟激动地浑身隐隐发抖。 君倾九唇边的弧度加深:“自然,你们俩可想好了?是继续帮真凶隐瞒,还是识相一点,帮我们指认真凶。” 越老三、越老四大受震撼,呆跪在原地。 他们看了看彼此。 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选择。 而这个时候。 凤幼安已经和上官虹,一边说着新口供判决书送往胤王府的事儿,一边走出了审讯室。 君倾九和这两个死刑犯低声聊些什么,她并不清楚。 “想好了!”越老四咬牙。 “我记得那个女人的声音。”越老三握拳。 君倾九很满意。 “阿九,你做什么呢?” 凤幼安出了门,才发现小少年不见了,一转头,发现他还在审讯室内站着,“该回家了。” 君倾九对着她,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来了,幼安姐。” 越老三、越老四:“……” 您搁这里变脸呢。 明明刚才逼迫咱们兄弟的时候,根本不是这种纯真、干净、阳光的表情啊,而是像一条露出獠牙的阴毒巨蛇。 *。*。* 阴天。 风卷残云,呜咽地刮着风,秋雨降至。 君千胤心情比这天气还烦躁。 岑王今日又在朝堂上,找他麻烦,两人在金銮殿上,不带脏的互骂了整整半个时辰。 胤党和岑党,各执一词,互怼开火。 皇帝被他们吵得头疼,直接拂袖离开了金銮殿。 君千胤带着一身晦气,刚回到王府,就看到了婢女绣儿跪在门口,向他哭泣哀求:“王爷,求您去救救喜儿姑娘吧,奴婢听说,她被镇国公府关在了私牢里,还挨了打。呜呜呜——” “行了,知道了。” 君千胤的太阳穴青筋,突突地跳。 他禁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额角,缓解头疼,“就没有一个,让本王省心的!” 绣儿垂首,哐哐哐地磕头。 磕得额头都破了,都是血:“求求您了,殿下,您就去一趟疯人塔,把胤王妃带去给凤二小姐医治吧!喜儿姑娘和花音姑娘一样,身子都弱,奴婢怕她根本扛不住地牢里的阴冷和刑罚。” 君千胤脑子要炸了。 去请凤幼安? 那个杀人凶手! 这才多久,又要他亲自去“请”她,上一次,为了阿泽的断指去请凤幼安,他就差点被气死,腿上还挨了君倾九捅的一刀。 那一刀捅的深,到现在还有疤痕,一到阴天就隐隐作痛。 可不去的话,那个替身又要死了…… 难得有一个长相和阿音如此相似的女人,弹得曲子也和阿音也很像,琴技丝毫不逊色于作为京都第一琴师的花音。 君千胤心中火气几乎要炸裂开:“让本王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求一个杀人凶手!” 第44章 还凤幼安一个清白 绣儿不肯放弃:“王爷,胤王妃害死花音姑娘的确是罪该万死,但喜儿……” 话音还没落下。 一辆遮得密密实实的官家马车,停在了胤王府门口。 马车里,传出一道声音。 “花音一案,有了新的判决书。胤王妃已洗脱嫌疑。” 一句话。 狠狠打了绣儿的脸。 这位忠心耿耿的婢女,额头上是磕破的血,嘴唇半张着,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扼住了,声音沙哑得可怕:“洗脱嫌疑?怎么会?” 车厢的门开了。 走下来的,是刑部侍郎,上官虹。 君千胤认了出来,立刻道:“上官大人,什么新的判决书?” 他觉得不可思议。 凤幼安不是凶手? 绝不可能! “胤王殿下请过目。” 上官虹把新的判决书,递了上去,唇角含笑,“那两个死刑犯招供了新的证词。” 君千胤看着这一纸经过刑部盖印的判决书。 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得。 可组合在一起,却又那么陌生。 “手腕上有红痣?” 君千胤脑子里嗡嗡的,“凤幼安手上没有红痣么?” 上官虹微微蹙眉:“王妃娘娘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您应该比下官更清楚才是啊。” 搞什么? 这胤王怎么回事。 他们不是夫妻么? 君千胤不悦道:“本王怎么会知道!” 上官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十分荒谬的念头——莫非王妃还是清白之身? 这根本是一对形式上的夫妻,他们从没圆房过,所以胤王对王妃身上的一些私密特征一无所知。 “王爷您这……”上官虹叹息,“下官已经派人查证过,胤王妃手腕上的确无红痣。她是被冤枉的,买凶者另有其人。” 君千胤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死死地盯着那封新的判决书,心中沸反盈天。 沉默了许久。 他还是无法接受:“这怎么可能呢,那个毒妇,她分明就是杀人凶手!她的杀人动机最为充足,她就是嫉妒阿音,才设计了这一切!” 上官虹皱眉。 他得了凤幼安的恩惠,日后痨症能否痊愈,还仰仗着她。 见胤王这副态度,感觉很不舒服。 “王爷,您言辞未免过于激烈了。她是太上皇赐婚、陛下钦批,礼部主婚,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妃。你们在君氏皇族的祖宗祠堂里拜过天地,她的名字写在君氏的族谱上,你们日后也要葬在同一个墓穴棺椁中。您何至于,把她当做仇人一般对待?” 君千胤面色阴晴不定。 拳头缓缓捏紧。 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一年多前,他迎娶凤家嫡长女,十里红妆,武严侯凤潇和南疆将士亲自送嫁,声势浩荡。 他一时风头无二,众人都道,大皇子君千胤,娶了凤幼安,就是娶了半个南疆军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仇人的? 是从新婚夜,花音哭得晕死过去,他放下新娘子,去看望心爱的小师妹,让她独守空房,她大闹了一场,砸了整个新房;还是从花音惨死…… “下官只是希望,胤王殿下能够平常心,不带偏见的,去正视这一起凶杀案的真相。”上官虹深深地看乐他一眼,双手抱拳,“下官告辞。” 那辆刑部的马车。 驶离了官道。 君千胤站在门口,目送着马车离开,手里捏着那份成功给凤幼安洗白的判决书,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尽管很不想承认。 他好像……真冤枉她了…… “傅渊。” “属下在。” “备车,去疯人塔。” “是。” 傅渊立刻去准备了马车,考虑到王爷此去,可能是要把王妃给接回来,他特意找了一辆颇为华贵的马车。 他想起那日,在街头纵马狂奔的红衣女子。 烈焰如火。 个性张扬。 他始终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会设计出那么阴毒的计策,让王爷的白月光死的那样惨烈。 事实证明,她果然不是! 君千胤看着那辆贵妇人才喜欢的奢靡马车,不由得皱眉;“花里胡哨。” 傅渊诧异:“殿下不是要去迎胤王妃回府?” 君千胤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声音陡然提高:“谁要接那个毒妇回王府?本王只是找她,去救阿音的孪生妹妹!” 傅渊心想:口是心非。 *。*。* 疯人塔。 胤王府的奢华马车,顺利抵达。 君千胤来到凤幼安的那个小院子门口。 门没锁。 露出一条缝隙。 他看到凤幼安正在帮梅太妃施针。 “太妃娘娘,头还痛么?” “不,痛了。” “娘娘记得我是谁么?” “记得,神医。” “噗,那你记得阿九是谁么?” “阿……九?”梅太妃神色有些茫然。 “对,他是你的孩子,你唯一的至亲骨肉。” 凤幼安帮她施了最后一根鬼门十三针,用一种极温柔的声音,循循诱导,“阿九练刀去了,等他晚上回来的时候,如果他叫你母妃,你一定要记得答应。” “好。” 梅太妃一副很乖巧的样子,颇为信赖地看着凤幼安。 她知道。 这个神医,对自己很好,帮她消除了许多病痛。 “娘娘,你谁不记得都可以,但唯独不能忘记阿九,否则他会难过的。” “阿……九。记得。” 梅太妃的表情如稚童,数着自己的手指头,似乎是很努力地去铭记着什么。 君千胤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 他觉得,这样的凤幼安,好陌生。 院中,花木扶疏。 梧桐树下。 她眉目尽染暖意,微微弯起唇角,眸子里流泻出一潭温柔。 与素日里那副咄咄逼人、嚣张跋扈的模样,截然相反。 君千胤从来不知道,他的王妃,也有这样温暖的一面,梧桐树叶飘落在她的肩头,秋日的风,吹动了她鬓角的一缕碎发。 他忽然发现。 其实,她也很漂亮。 “你在那里做什么?” 凤幼安抬起头来,看向门口,眸中的暖意尽数敛去,周身散发出冷冽如寒霜的气场,“我从来不知道,堂堂胤王殿下,竟然还是个喜欢偷窥的变态。” 君千胤:“……” 第45章 侧妃降为侍妾 这女人,不开口的话,还挺美好。 一开口,原形毕露。 “身为本王的王妃,就是这么跟你夫君说话的?” 若是以前,凤幼安这么怼他,君千胤早就暴跳如雷,给她一耳光都是轻的;但是今日,他自知理亏,发不起脾气。 “夫君?” 凤幼安一声轻笑,嘲讽道,“谁家的夫君,会炮制冤狱,砍了妻子的手指?” 那纤纤素手,如削葱根一般。 无名指的位置,有一圈淡淡的红色疤痕。 是他曾经挥剑,亲自斩断的。 君千胤瞳孔蓦然一缩,心上仿佛被泼了一层热油,滚沸难忍。最终,他选择转移话题:“凤二小姐中了毒,你随本王去一趟镇国公府,给她解毒。” 凤幼安:“不去。” 君千胤额角青筋炸起:“你为什么不去?那是你妹妹,她都快要毁容了,你这个做长姐的,就一点不担心?” 凤幼安唇角微扬:“凤娇娇毁容了,也是活该。她一个外室生的野种,八岁回到凤家,就整日耀武扬威的,在我的衣服里藏针,大冬天把我幼弟凤眠推到河里。我担心什么?担心她脸烂的不够狠么。” 君千胤哑然。 他眼神复杂地盯着这个女人。 真难搞。 他准备用姐妹情深那一套,去说动她。如今看来,是起了反效果。 “凤娇娇还设计,让凤崎夺凤眠的爵位。王爷不会真的以为,我很好操控,凭你的一句话,我就屁颠屁颠地去帮我的仇人吧?” “本王不是那个意思。”君千胤的声音有点哑。 以前的凤幼安,的确是有可能,他的话就是圣旨,她会绝对服从。 可从那日自己斩断了她的一根手指之后。 一切都变了。 君千胤一声叹息,“本王并不知道,你们姐妹之间,有那么多过节,还涉及了国公府爵位的承袭。” 后宅女人之间的斗争,他看不入眼。 但是涉及爵位的继承,就是两码事了。 凤眠袭爵和凤崎袭爵,对他这个大皇子,影响也是巨大的! 凤眠是他小舅子,如果凤眠上位,那是最好不过的,以后国公府也有个照应;凤崎是凤娇娇的弟弟,而凤娇娇是岑王妃的重要候选人,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凤崎成功上位,国公府这股势力,很可能就要被他的死对头岑王收入囊中了。 凤幼安坐下来,悠闲地喝了一口茶:“听闻王爷和岑王关系不好,凤娇娇毁容了,岑王就不会娶她了。这不是更好?” 她知道,君千胤是为了花喜儿来的。 她倒是要看一看。 胤王能为花喜儿做到什么程度,是否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 君千胤听闻此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这个女人没脑子,不曾想,却能考虑得那么深,这股聪明劲儿,倒是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我不救凤娇娇,就等于间接断了岑王一臂。”凤幼安巧笑倩兮,“王爷应该感谢我啊。” “你去给她治,留下些疤痕,也是一样的。” 君千胤终究是放不下花喜儿,不想花喜儿死,同时也想趁机对付岑王,就出了这么个孬主意,“国公府把喜儿给关起来了,作为要挟。阿音只有喜儿这么一个妹妹,曾经交代过本王,要好好照顾她。” 凤幼安笑容敛去。 眸光变得锐利。 如料峭春寒,森然冰雪。 “王爷这就不厚道了吧,你舍不得那个替身,你自己救啊。让我去承担风险,算什么男人?” “凤幼安!” 君千胤有一种被戳破的尴尬,恼羞成怒,“话不要说那么难听!” 凤幼安:“这就难听了?我还有更难听的。王爷你自己没本事救花喜儿,让我去救,又把我当活靶子拉仇恨,救一半留一半,彻底被凤娇娇、沈氏、岑王恨上。你行你上啊?拿女人出去当枪使,自己躲在后面坐享其成,倒是会算计。” 君千胤脸色非常难看,青一阵、黑一阵:“够了!” 这个女人。 怎么敢的? 精明过头了。 “本王做事,何须你一个妇道人家置喙?” “你侵犯了我的利益,我自然要抗争。” “凤幼安,你太斤斤计较了!”君千胤不悦地低吼,“你是本王的妻子,妻子为丈夫做点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的么?你看看那么多王妃、贵勋命妇,哪个如你这般,根本不知三从四德为何物!” 他被气得全身血液逆流,双目之中爬上血丝。 她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 他都已经让步了。 “你按本王说的去做,事成之后,本王就解了你的禁足,风风光光迎你回王府。” “不劳烦王爷了,我在这儿住得有感情了。不想回去。” “你跟谁有感情?!” 君千胤又是暴跳如雷,怒气值双倍叠加。 这个该死的女人,难不成背着他,喜欢上别人了? 一想到这,他几乎原地爆炸。 凤幼安放下茶杯,轻笑着,声如雨落繁花:“那可多了去了。” 君千胤难以置信,阴森森地盯着他,血丝已经爬满了双目。 她到底给自己戴了几顶绿帽子? “凤幼安,你是胤王妃,是本王的女人,你胆敢给本王戴绿帽子,本王就杀了你和你的姘头!” “就只许你娶妾,不许我开心么?” 凤幼安唇角笑容加深,眼神有些魅惑,声音格外暧昧,“王爷真是双标,以前有个花音,现在又要娶花喜儿过门,你的女人可是一茬接着一茬。” 君千胤的怒气,不知道为什么,降了两分:“你在吃醋?” 她还是介意的。 肯定是因为心里有他,吃醋嫉妒,才故意激怒他。 “我没吃醋。” “你就是!”君千胤甚至有点儿得意。 凤幼安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 普信男古代版? 不过—— 倒是可以趁机提条件。 “要我去给凤娇娇解毒,把花喜儿救出来也不是不行。” “你说。” “听说,五日后,就是王爷迎娶花喜儿过门做侧妃的大喜日子。” “不错。” “侧妃太抬举她了,做个侍妾吧,也无需布置喜堂、无需聘礼,拜天地也省了,一顶小软轿,从侧门抬进王府内即可。” 第46章 王爷认错 君千胤陷入了沉默。 侧妃本来就是妾,低人一等,而侍妾更低贱。 侍妾是上不得族谱的,说得难听点,就是给男主人解决需求用的玩意儿,随时可以丢弃,上流贵勋纨绔子弟之间,还有互赠侍妾,彼此亵玩的恶俗。 王府之中,一个侍妾的地位,和丫鬟也是差不多的。 君千胤知道凤幼安是故意报复。 却也无可奈何。 “你对喜儿,敌意太深。” “怎么,王爷舍不得让她做侍妾么?”凤幼安笑容不减,“那也没关系,国公府的阴暗地牢,也挺适合她的。” 花喜儿越是想得到什么,她越是要让花喜儿失去什么。 只是关在地牢里太便宜了。 最大的绝望,就是给人希望,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得救的时候,再狠狠把她踹入深渊里。 “本王允了。” 君千胤深吸了一口气。 他起身,“随本王去镇国公府。” 凤幼安挑眉:“嗯。” 目的达到了。 她刚走到门边,发现君倾九回来了。 少年一袭墨色的长袍,背着一把长刀,俊美锐利的面容,额头上挂着汗珠,目光殷切地盯着她,灼灼不绝:“幼安姐,你又要走了么?” 凤幼安竟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不安,不由得心下一软。 “我有点事要去办,阿九,你照顾好太妃娘娘,药放在桌子上了。” “什么时候回来?” 君倾九极好看的桃花眼,黑沉沉的,直勾勾盯着她,“我在家里等你。” 他不接受,她和君千胤离开,一去不回的结局。 一颗心悬着。 颇为紧张。 凤幼安勾唇,温柔道:“好。” 君千胤皱眉:“胤王府才是你家!” 他觉得,凤幼安对这个九公主的温柔,过于刺眼。 不舒服。 “唔。” 君倾九捂住了肩膀,面色苍白,倚在门边,纤长而浓密的睫毛下垂,投下细碎的影子。 “怎么了?” 凤幼安赶忙上去,扶住了他,“练刀的时候受伤了么?” 君倾九鼻端充斥着独属于她的淡淡药香,两人距离很近,她的担忧在意,让他感觉心里关着的那一头嘶吼的野兽,得到了安抚。 少年抬起头,眸子有些湿漉漉的,带着几分可怜,“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和师父过招,一时不察,中了一掌。” 君千胤在一旁看着:“……” 也不知道怎么的。 就非常的,想打那个九公主! “我帮你看看。” “不必了,幼安姐去忙你自己的事吧,你上次给我的跌打损伤药,我有好好存着。不是什么要紧伤势,我自己也可以上药……嗯。” “那我早点回来帮你看伤。” 凤幼安觉得,这孩子又善解人意,又坚强,明明疼得嘴唇都白了,拳头都捏紧了,还是忍着,“掌伤的话,记得把药膏于手心乳化,涂抹的时候,把淤青揉开。天冷了,别着凉,不要总是练刀练得废寝忘食,记得按时吃饭。床头柜里有几盒核桃酥,也是给你买的……” “凤幼安!你婆婆妈妈地磨叽什么呢!” 君千胤生气了。 对自己就是冷冰冰、冷嘲热讽,对别人就是关怀备至,嘘寒问暖,零食都给准备好放床头,可恶! “幼安姐,他叫你了。”君倾九万分不舍地盯着她,可还是把她往外推,最后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他又凶你。” 凤幼安感觉很暖心:“对,他就是很凶。” 君倾九垂眸。 在她转身的时候,少年的唇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我不会对你凶。 *。*。* 那辆“花里胡哨”的宫廷马车上。 君千胤气鼓鼓地瞪着坐在对面的凤幼安,像个河豚。 “王爷为什么这样瞪着我?” “你跟九公主,关系也太好了吧!” “还不错。” “你少招惹她,梅太妃是太后的眼中钉,你和九公主走近了,会有麻烦。”君千胤猛灌了一口茶,“为夫是为你好。” “怪恶心的,这个称呼。”凤幼安嫌弃地不信,“王爷以后还是继续自称‘本王’吧。” “凤幼安!你找死!” 君千胤愤怒咆哮。 “王爷嗓子不疼么?我这有金嗓子喉宝,你含一片。” 凤幼安半点不气。 情绪控制水平一流。 君千胤瞪她,还是含了一片,喉咙里特别清凉,那股凉意甚至一路灌到了耳鼻喉眼,让他嗡嗡的脑子,也随之清明了些。 他这是怎么了啊…… 总是被这个曾经最厌恶的女人,牵动情绪,频频失控。 “刑部侍郎上官说,阿音不是你杀的。” 可能是金嗓子喉宝起了作用。 这人终于不咆哮了。 “买凶杀人者,是个女子,手腕上有一颗红痣,且身量矮小。” “哦?” 凤幼安抬头,看向他,语气很平静。 “之前是本王错怪你了……”君千胤咬牙切齿,“本王会抓住真凶!敢那样对阿音,本王绝对把她碎尸万段!” 凤幼安眸子微敛。 不够诚恳。 没有道歉。 丝毫不为他之间的恶劣行为,有任何的悔意。 想抓住真凶,目的也不是为自己平反,而是为他挚爱的白月光报仇! 受了那么多委屈,只一句“错怪你了”,便能一笔勾销么? 君千胤见她不说话,安安静静的,还以为她是接受了:“本王会帮你弟弟袭爵。” 一方面是出于愧疚,另一方面,对他自己也有好处。 凤幼安:“不必。” 君千胤皱眉:“你还在闹脾气?” 凤幼安道:“阿眠不会接受你的帮助。袭爵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 君千胤只当她是在说气话。 半个时辰后。 镇国公府。 殿宇巍峨,高大的门楣之上,是瑰丽的琉璃瓦。 门口两尊石狮子,有金戈之气溢出,昭示着凤家世代为将,征伐岁月,无尽峥嵘。 此处。 是凤幼安的娘家。 熟悉又陌生。 “胤王殿下来了。” 公爵夫人沈氏,亲自出门迎接,满脸笑意,“府上已经恭候多时,那位神医大人呢,也带来了么?” 她女儿凤娇娇,还等着解毒救命呢。 沈氏张望着。 没有看到什么神医,只看到了站在君千胤身后,十分碍眼的凤幼安。 “呵呵,胤王妃不是在疯人塔禁足么?怎么也来了。” 沈氏不喜欢凤幼安,皮笑肉不笑的。 凤幼安挑眉:“怎么,沈小娘,我不能回娘家看看么?” 一个称呼。 立刻把沈月柔给惹毛了。 小娘,是对府中妾室的称呼。 她以前是外室,在外面给老爷生了一双儿女,熬了足足八年,才登堂入室。一开始,也只是做妾,府中称呼她一声沈小娘;可她现在都扶正了,大家早就改口叫夫人了。只有这个国公府嫡长女凤幼安,故意作对似的,从不曾改口。 “胤王妃,注意你的用词,麻烦对本夫人尊重一点。”沈氏面露愠色,“疯病没好的话,就不要跑出来了,免得丢了胤王殿下的脸面。” 她故意把矛头,指向君千胤。 就是知道凤幼安这小贱人不受宠,胤王必定不会纵容。 可谁知道—— “公爵夫人,你不是想求神医,救凤二小姐么?”君千胤主动转移了话题,根本没有接她的话茬儿。 “是的,那位神医在哪里?”沈氏正色,在教训凤幼安和女儿凤娇娇的性命之中,优先选择了后者,“劳烦胤王殿下代为印见,国公府必以重礼谢之。” “神医在这。”君千胤的一只手,放在凤幼安肩膀上,把她推了过去。 第47章 护妻狂魔 沈氏直接傻在当场。 脑子嗡嗡作响。 “不是……胤王殿下,您不要开玩笑啊。” “本王何时开过玩笑?”君千胤挑眉。 “神医怎么可能是王妃呢。” 沈月柔不住地摇头,她觉得很荒谬,“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她还没出嫁的时候,臣妾亲眼看了好几年,她不会医术的。” 君千胤窄冷狭长的眸子,危险的眯起:“你是在质疑本王么?” 气势骇人。 沈月柔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面色微白:“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不可能! 难不成凤幼安真的会医术,接了泽王殿下的断指? 沈氏心里像是被泼了一瓢热油,煎熬极了。 她原本是想挑唆,含沙射影,期待着胤王教训凤幼安,结果倒好,完全反过来了! 胤王竟然护着凤幼安! 为凤幼安出头。 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之前的一年多,从来不会这样的。沈月柔记得很清楚,胤王妃刚出嫁三日回门那日,她故意给胤王妃脸色看,胤王非但没有阻止,还让胤王妃跪下认错。 镇国公府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大家都知道了,胤王妃不得宠,胤王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可以随意捏圆搓扁。 君千胤一声冷笑:“那敢问公爵夫人,是什么意思?本王兑现承诺,把能替凤二小姐解毒的神医带来了,你却在国公府的大门口,给本王带来的神医王妃脸色看!你究竟是看不起王妃,还是看不起本王?!” 最后一句话,声音陡然提高。 如雷霆炸开。 沈月柔彻底被震住了,她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纵然用尽手段爬上来了,可是面对真正的皇权镇压,还是立刻就软了腿。 扑通一声。 跪下了。 “胤王殿下饶命,臣妾知错了,言语有失,冒犯了您和王妃。” 匍匐在地。 叩首瑟瑟发抖。 周围,十几个国公府的奴婢,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 下饺子一样,也都噗通噗通跪下了。 胤王惹不得的啊,皇后嫡长子,背后靠着苏家,深得太上皇喜爱,是距离皇位最近的人!和岑王比起来,胤王明显更名正言顺! 他们国公府,虽然显赫,一门两公侯,但是真正有分量的,只有武严侯。 沈氏公爵夫人的公子,凤崎要袭的那个爵位,只是看着显赫罢了,并无官职和实权。 沈月柔的确是没有资本,在胤王面前横。 凤幼安欣赏了一场好戏:“沈小娘果真对本王妃心存偏见。” 沈月柔头都不敢抬:“是臣妾无知,不知道胤王妃就是神医。臣妾只是担忧娇娇的病情,身为一个母亲,关心则乱,才不小心冒犯了您。” 她感觉屈辱极了。 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这样没尊严地跪在这个小贱人面前求饶。 君千胤微微抬起削尖的下巴,神色凛然:“念在公爵夫人是初犯,起来吧。不要让本王再看到你对胤王妃不敬。” “是。” 沈月柔心惊不已。 凤幼安这小贱人,如今是得宠了么? 那关在私牢里的那个花喜儿,又是什么? 她困惑了。 难不成,传言有误,胤王根本没那么喜欢即将娶进门的花喜儿,反而对曾经避如蛇蝎的凤幼安,上心了? 君千胤和凤幼安,并排而行,进了国公府。 “凤幼安,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么?” “?” 凤幼安一脸问号,看着他。 君千胤不爽,薄唇泯成了一条直线:“本王替你出头,你不谢谢本王么?” 这女人怎么回事? 若是阿音和喜儿,被他这样护着,肯定都已经柔情似水地望着他,感动不已,主动投怀送抱了。 凤幼安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有什么好谢的? 就算君千胤不护着她,她也有能力自保,让凤娇娇脸上的毒,烧到沈氏脸上,让那个小娘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喂,女人,你那是什么眼神?” 君千胤被惹毛了,黑这个脸,“跟本王说一句谢谢很难么?凤幼安你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凤幼安眼角抽了抽:“谢,王,爷。” 一字一顿。 真是谢谢你全家了! 君千胤:“……” 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爽了。 他这个王妃,总有办法让他脑溢血。 娇兰院。 凤二小姐的院子。 凤幼安走进去之后,在卧房里,看到了躺在病榻上的凤娇娇。 旁边,有一位族医,两位太医,一位江湖游医。 也是巧了。 这两位太医,也是老熟人。 在胤王府见过的。 徐太医和他的徒弟。 “凤二小姐,该换药了。” 徐太医微笑着,取出一瓶灵液,“这雪肌灵液,昨日用了,你感觉如何?” “倒是不怎么痒了。” 凤娇娇的声音很虚弱。 她的脸上,缠着一圈一圈绷带。 “那便好,老臣再给你换药。” 徐太医让自己的徒弟帮忙,把那绷带一圈圈地给解开。 然后。 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生满了疱疹的脸上,密密麻麻地,疹子多了近一倍,而且成片成片的溃烂,往外头渗液。 “啊啊啊!” 凤娇娇看到了铜镜中的自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又严重了!怎么会又严重了?这个什么雪肌灵液,我不用了!” 她疯了一样。 一把打翻了徐太医手中,那一瓶雪肌灵液。 “凤二小姐,这……” “别碰我!你们这些庸医!” 凤娇娇声音极为尖锐,几乎穿透了房梁,直冲国公府上空。 徐太医被她推得,跌坐在了地上,老腰都要摔断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丑八怪,崩溃地大哭。 两只手虚虚地捧着自己的脸。 “呜呜呜——” “怎么办?这样下去,我就当不了岑王妃了。” “你这毒,我可以解。” 一道清洌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对于此刻的凤娇娇来说,无异于救赎! “当真?” 凤娇娇猛然回过头,眼睛里迸发出脆弱的希冀。 可是。 当她看清楚说话的人是谁时,最后的希望也破碎了:“凤幼安,呵呵,你是来看本小姐笑话的么?” 凤幼安勾唇:“非也,我是沈小娘请来,给你医治的神医。” 凤娇娇气急败坏:“滚!” 她最落魄、最凄惨、最丑陋的样子,被这个最痛恨的长姐看到了,还到她面前来奚落她。 这让凤娇娇彻底破防。 哪里顾得上什么国公府嫡女的礼仪,直接爆了粗口。 “娇娇!给胤王妃道歉!” 沈氏在后方,严厉呵斥。 她刚刚才吃了亏。 不能眼看着女儿也一样被罚。 凤娇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老娘:“为什么啊,母亲!她难道不是故意来嘲笑我的么?她当上王妃了,我当不上,她来耀武扬威……” “够了!休要胡言!” 沈氏急坏了。 赶忙上前把女儿给拉住了,推到了病床上,“神医就是胤王妃!只有她能治好你,你惹毛了她没好处。” 凤娇娇脸烂了,但是脑子没坏。 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她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要仰仗着凤幼安的鼻息过日子,向她低头! “怎么会……” “还有。”沈氏附耳过去,用仅仅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凤幼安又得宠了,胤王护着她,她有靠山了。咱们姑且忍一忍,先把你脸治好,之后再想别的对策。” 凤娇娇汹涌的羞恼情绪,就这么逐渐平息下来了。 纵然心有不甘。 可她也看得清形势。 沈氏见女儿这表情,就明白了,果然懂事。 “胤王妃、胤王殿下,实在是对不起,娇娇她病的严重,冲昏了头脑,才会胡言乱语的。娇娇,来给王妃和殿下赔个不是。” 沈月柔赔着笑。 凤娇娇也尴尬地赔着笑:“臣女给胤王、胤王妃赔罪。” 那坑坑巴巴的烂脸,再配上勉强又尴尬的假笑,真的是绝了。 第48章 胤王娶侍妾 “行了,妹妹别笑了,我怕王爷看了晚上会做噩梦。” 凤幼安调侃着。 凤娇娇更难堪了,心中把这个毒舌的长姐骂了三千遍! 她抬起眼。 看向君千胤。 发现胤王殿下,果然是一脸嫌弃,眉头皱得都凝成了一个“川”字,不愿意多看她这张脸多一眼,仿佛真的会做噩梦似的。 “行了,凤幼安你快点给她治。” 胤王挥了下手,转身去了外院中庭。 这满屋子的药味儿,还有丑女的烂脸,太刺激了。 他得到外面静一静。 毒是凤幼安的医疗空间里出现的,空间里自然也就有解药,配套的。 “妹妹且忍着些,过程有些疼。” 凤幼安取出了解药。 那是一种碧翠绿色的药水。 钢化玻璃瓶密封。 凤娇娇看着那绿色的药水,心中不安:“万一治不好……” 凤幼安:“呵呵。” 滴答—— 绿色的药水,落在疱疹上。 凤娇娇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啊!” 又倒了几滴上去。 凤幼安唇角的弧度变深。 凤娇娇疼哭了。 浑身都是冷汗。 就连外面的侍卫、丫鬟们,都听得胆战心惊。 “这是干嘛呢?” “有人杀二小姐么?” “不是,神医在给二小姐治疗呢。” “这神医真可怕!” “嗯嗯,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医师!” …… 那几个太医、族医、江湖游医也在一旁围观着。 尤其是徐太医和他徒弟,本来是准备找事的。 可谁知道—— 一整瓶药水用完之后。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凤娇娇脸上溃烂的疱疹,真的不再流血、渗液了。 而且红肿状况,也有了明显的消减。 不像是肿胀的红斑点馒头了。 凤娇娇杀猪一般的叫声,也逐渐停止了。药水那个灼烧的疼劲儿过去了,只剩下了舒服。 “我的脸?” 凤娇娇赶忙坐到铜镜面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狂喜不已,“果然好了很多。” 这个凤幼安。 还真有点本事! 凤娇娇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怨恨她,还是该感谢她。 “过敏反应就是这样,来得汹涌,但只要对症下药,去的也快。”凤幼安道,“你错就错在,不该用手去抓,抓破了会结痂,重新长出新的皮肤,也需要一个周期。” 凤娇娇心中后悔极了。 肿胀消除,疱疹也淡了。 可脸颊上,那一个一个被抓破的创口,还真实存在着。 “麻烦付一下医药费。” 凤幼安的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这一瓶药,效果极好,分外珍贵。一千两。” 凤娇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这么贵?!” 她虽是凤家的二小姐,但是每个月的月钱,也就那些。 国公府里的产业,轮不上她一个女儿家插手,自然没有红利油水可以捞。 这几年,她也就存了几百两私房钱而已。 “效果你也看到了,贵有它贵的道理。” “你看咱们是亲戚,要不打个折……”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凤幼安冷冷打断了她,“二妹妹,这张脸对你有多重要,还需要我明说么?莫非,一个岑王妃之位,还不值一千两?” 凤娇娇咬咬牙:“好!” 岑王妃之位,的确是值得。 她向母亲求助。 沈氏立刻回房间,取出压箱底的私房钱,和凤娇娇一起,凑足了一千两,交给了凤幼安。 “钱给你了,但是姐姐得保证,我这脸不会留疤痕。”凤娇娇也不是个蠢货。 “你已经抓破了,留疤是必然。祛疤的钱,要另付。” 凤幼安数着银票。 心里美滋滋。 俨然一个被金钱蒙了双眼的小财迷。 一千两不是小数目,她想盘一个药店诊所,做些和医药、治病有关的生意,有个稳定的收入来源。女人自己有了产业,底气才足。 她不可能永远靠“胤王妃”这个头衔生活。 她希望日后,京都里提起凤幼安,首先想到的不是胤王妃,不是国公府嫡长女,而是她凤幼安这个医师本人! “只要能把疤痕祛除,恢复如初,钱不是问题!” 凤娇娇握拳。 没有钱,她就去找爹爹要! 凤幼安笑了。 她就喜欢这种识相的冤大头。 什么恶毒继妹? 你是我的提款机啊! “凤眠呢,怎么没见到他?” “他和七叔公去岭南埠县,办事去了。” “岭南?”凤幼安皱眉,“那里多毒虫,还路途遥远,他才十五,不好好在国子监读书,跑那么远做什么?” “他因为和东南水师提督的公子打架,所以被国子监开除了啊。家里才让他出去做生意的。” 询问了老管家之后。 凤幼安脑子里嗡嗡的。 “因为什么打架?那孩子,不像是冲动的人。” “据说是东南水师提督的公子,在国子监课间与几个纨绔公子调侃骂了您,话说得很难听。凤眠公子气红了眼,操起椅子就砸了过去,把对方脑壳都给砸破了,满脸都是血,请了好几个御医才止住了。” 凤幼安心下一颤。 长袖之下,一双拳头不由地捏紧。 凤眠是因为亲姐姐,才毁了前途的,被国子监开除学籍,被家族遣送到外地做生意,远离权力中心,凤崎才有机会趁虚而入,算计着袭爵。 “我知道了。” 姐姐会想办法救你的。 *。*。* 凤娇娇的毒解了。 镇国公府,也如约放了人。 花喜儿踉踉跄跄,头发凌乱,脸色苍白,一身囚服,身上还遍布着鞭痕,双目含泪,十分凄惨地走了过来。 “王爷,喜儿冤枉啊,呜呜——” 花喜儿一见到君千胤,就软倒在了他身前,哭得涕泪连连,“凤二小姐的毒,真不是我下的,我也不知道那瓶毒药,为何会出现在我的盒子里。” 君千胤叹了口气:“那不重要了。” 花喜儿懵:“怎么就不重要了?事关喜儿的清白……” 谁知道。 君千胤下一句话是:“本王的王妃,已经帮把凤二小姐的毒给解了,你才能安然出来。” 花喜儿原本哭得正激烈,硬生生把眼泪水给憋回去了。 本王的王妃? 这是什么见鬼的称呼! 他们两个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以前的胤王,可从来没有对凤幼安,用过这么亲昵的称呼! “还不谢谢王妃?如果没有她,你这回是真的死定了,本王怎么跟你九泉之下的姐姐交代。”君千胤言语之间,有谴责的意思。 花喜儿脸色惨白如死人。 她感觉很屈辱。 那是相当的不甘心。 一转头。 就看到车厢内,凤幼安就坐在君千胤对面,好整以暇地喝着茶,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三日后,你就要嫁给王爷做侍妾了,都是自家姐妹,不必那么客气。” “多谢王妃,救喜儿出狱。” 可把花喜儿给呕坏了。 什么自家姐妹。 什么分忧的…… 等一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侍妾?” 花喜儿猛然抬起头,瞳孔骤然一缩,看向凤幼安,“我,我是侧妃啊。” 凤幼安浅笑不语。 花喜儿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君千胤,委屈地质问:“胤王殿下,您之前不是说,答应娶喜儿过门,位份是侧妃的么?” 侍妾太低贱了! 她不要! 君千胤没什么表情:“侍妾也是一样的。” 花喜儿眼泪哔哔的掉,楚楚可怜道:“王爷您答应了姐姐,会好好照顾我的。” 君千胤叹了一口气。 花音是他的死穴。 他亲自把花喜儿扶了起来,帮她擦去脸上的血迹,动作温柔:“喜儿,名分什么的不重要。本王既然答应了阿音,会好好照顾你,就不会食言。” 花喜儿抽抽搭搭,柔情似水地看着他:“王爷。” 君千胤道:“你犯了错,害了凤二小姐,开罪了镇国公府。如果还以侧妃之礼,迎你进门,那边恐怕会对本王心生不满。本王若是为了你和镇国公府交恶……”欲言又止。 花喜儿斜依在君千胤的胸前:“妾身愿意为王爷牺牲,为王爷分忧。” 君千胤轻轻拍着美人的脊背,安抚道:“你放心,不管位份如何,你在本王心中,始终有一席之地,是对你姐姐的承诺。” 花喜儿泪盈于睫:“王爷心中有喜儿,喜儿便满足了。” 看着他们郎情妾意。 你侬我侬。 凤幼安:“噗~” 憋笑憋得好辛苦。 忍不住了。 这胤王,给女人画大饼的功力,一流啊。 位份没有,钱财没有,但是宝贝我心里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啊,宝你要理解男人的难处啊。 君千胤也听到了笑声。 他十分不悦地瞪她:“你笑什么?” 另类的吃醋方式? 凤幼安民了一口茶,很是开心地道:“这是大喜事儿,臣妾替王爷高兴啊。” 君千胤:“你倒是学会大度了。” 凤幼安觉得可笑。 胤王今日给花喜儿画的饼,估计和昔日给花音画的饼,是一个调调。 让她猜一猜。 君千胤和自己成亲之前,一定是这样对花音说的:阿音,不管本王娶谁,不管位份如何,本王这颗心,永远都是你的,心里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笑不活了,哈哈哈。 凤幼安自得其乐。 回到胤王府之后,立刻亲自主持,让人布置新房。 还帮花喜儿看伤。 看伤是其次,检查花喜儿手腕上的是否有一颗红痣,是真。 果真有! 不过,被鞭痕给遮掩住了,等鞭痕一愈合,就能取证。 “这是最好的伤药,喜儿妹妹娇柔的肌肤,万万不能留下疤痕,才好伺候王爷。”凤幼安表现地异常大度贤惠。 花喜儿受宠若惊,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偷偷子啊膏药里下毒。 事实证明。 并没有。 三日后。 花喜儿身上的鞭痕,在凤幼安的特效药下,愈合了过半。 同时,她也换上了新嫁娘的喜服。 一个侍妾。 是不配凤冠霞帔的。 花喜儿委委屈屈地戴了几件金首饰,盖上了红盖头,坐在了一顶香软的小轿子里。 轿子狭小。 和凤幼安嫁过来的时候,八抬大轿,完全不同。 没有聘礼。 没有鞭炮。 甚至没有大张旗鼓地宴请宾客。 在京都,谁家娶个低贱的侍妾,还会摆宴席的?都是偷偷摸摸从偏门,小轿子送进来,晚上睡一觉,就算完了。 拜天地也省了。 不需要拜。 胤王的母后,苏皇后都没有出宫来参加这场极其简陋的“婚礼”,可见有多不把这侍妾放在心上。 花喜儿满腹的委屈。 被人扶着,路过主厅,刚准备入洞房。 谁知道—— 正厅中的凤幼安,忽然来了一句:“急什么,你一个侍妾进门,还没给我这个正妃跪下敬茶呢。” 第49章 洞房花烛 “敬……敬茶?” 花喜儿面色微变。 她大婚之日,屡屡受辱,还要给凤幼安下跪? 这哪里是什么大喜日子,分明是她的受难日! “本王妃是一家主母,按照规矩,拜见敬茶是不可少的流程。” 凤幼安好整以暇地坐在朱红的桐木椅上。 她一袭云纹银绣的长袍,绣着极美的枫叶,是惹眼的枫叶深红,十指纤纤,指甲修剪的整齐干净。原主是喜欢指甲涂丹蔻的,但是被凤幼安给洗了,所有的外科医生,都是不允许做美甲的,这是一种职业道德。 花喜儿轻咬着唇:“喜儿受了鞭笞之刑,双膝有重伤。王妃您知道的。” 在镇国公府的私牢里。 她可没少受罪。 膝盖被鞭笞出很深的血痕,而且被公爵夫人沈月柔强迫跪了好几个时辰,韧带几乎都撕裂了。 “是啊,王妃娘娘。”贴身婢女绣儿,在一旁搀扶着花喜儿的胳膊,道,“这三日,喜儿夫人都不能走路的,今日也是勉强由奴婢搀扶着,下了花轿之后,才能走几步。王妃娘娘您仁善,还是不要为难她了。” 绣儿心中为自家主子不平。 原本是侧妃,硬生生降为侍妾。 听闻就是王妃撺掇胤王,提的要求。 喜儿夫人太可怜了! 凤幼安的眸光陡然间锐利了起来:“本王妃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婢女插嘴?” 绣儿当时就起了一层冷汗。 这样气势骇人的王妃。 让她有些发憷。 “奴婢只是……只是,心疼喜儿夫人,还请王妃娘娘恕罪。” “拖出去,掌嘴二十。” 凤幼安轻飘飘地一句。 绣儿扑通一声跪下:“不要啊!” 花喜儿心中不忿,咬唇,委屈道:“王妃姐姐,今儿是妹妹的大喜日子,还是不要见血了吧,不吉利。” 给她下马威? 凤幼安这个小贱人! 大婚之日,又是让她下跪敬茶,又是要掌她贴身大婢女的嘴,可恶至极! 而恰巧这个时候。 君千胤也跨入了正殿。 他一袭深紫色贵气的华服长衫,紫金玉冠,一支游龙簪子,容貌俊美贵气,同样没有穿红色的喜服。 他这身行头,和平日并无不同。 从宫里下朝回来,顺便娶个侍妾。 “王爷——” 花喜儿眼尖。 第一时间看到了君千胤,立刻迎了上去,脚下健步如飞。 几乎是冲过去,一头扎到君千胤怀里的。 “嘤嘤,王爷你可算回来了,妾身等你很久了。” “嗯,和父皇在御书房议事,耽搁久了点。”君千胤微微勾唇,轻轻拍了拍美人的肩膀,“家国为大,私情为小,你能理解的吧。” 花喜儿轻咬着下唇,某种隐隐有怨怼,一闪而逝:“妾身理解。” 心中酸涩不已。 她想起君千胤娶凤幼安的时候,可是声势浩大,陛下还准了三日的婚假,到自己这里,就成了家国在上,私情小爱,不足道也。 真是把侍妾不当人。 “王爷,王妃姐姐要掌绣儿的嘴,绣儿是我的婢女,用惯了的。今日大喜之日,不宜见血,妾身可否求个恩典?”花喜儿宛如一朵柔弱的小白花。 君千胤皱眉。 不悦地抬头,看了上座的胤王妃一眼。 “凤幼安,你何须在今日如此?大度一点,不好么。” 言外之音。 你何必在今天故意找事?给新人难堪。 凤幼安一声轻笑,只是那笑意没有蔓延到眼睛里:“可以,那本王妃就赐这以下犯上的婢子,一桩姻缘。管仓库的苏管事,一直想娶个媳妇,绣儿你就嫁给他吧。和你主子同一天大喜。” 绣儿哇的一声就哭了。 跪下来,啪啪啪。 自个儿抽自个儿巴掌。 “奴婢嘴贱,奴婢不该以下犯上,喜儿夫人刚嫁进来,按照规矩,的确是应该给您跪下敬茶。是奴婢的错,王妃娘娘您抽我吧,别说掌嘴二十了,就是掌嘴四十都没关系!就是不要把奴婢嫁给苏瘸子。” “瞧你说的,你看不上苏管事么?” 凤幼安一副非常惊讶的模样,“他可是神枢营退下来的,昔日跟过胤王殿下。你一个奴籍的婢子,给你许一个退下的军官,还委屈你了?” 绣儿哭得歇斯底里:“可苏管事已经快四十岁了,腿脚不便。奴婢才十六……” “放肆!” 君千胤怒了,“苏管事曾经在战场上,为本王挡过毒箭,腿才会瘸的。你又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嫌弃他?!” 凤幼安唇角的弧度加深。 没错。 她就是故意的。 有仇必报,是她的行事准则。她算准了这个绣儿会拒绝。苏管事是胤王救命恩人的事,这府里没几个人知道,刚刚好,她就是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 “王爷息怒。”花喜儿慌了。 知道这是触了王爷的逆鳞。 胤王妃这是下了套,等着绣儿往里头跳,结果那傻丫鬟,还真跳了。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婢子,简直毫无规矩!” 君千胤一拍桌子,面色铁青,“心比天高,命比草贱。轰出王府!” 他也听说了苏管事想找媳妇儿。 他也曾留意着,决定在府里的婢女里,挑个相貌好、乖觉懂事、会照顾人的。 结果倒好。 “奴婢知错,王爷息怒,求王爷不要把奴婢赶出王府,奴婢想继续照顾喜儿夫人,呜呜——” 哭声越来越远。 绣儿被两个侍卫,直接架着,拖出了正厅,丢出了胤王府。 花喜儿脸色惨白。 她浑身哆嗦。 君千胤那一句“心比天高、命比草贱”,刺伤她了,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感觉这也是在影射自己。 她的确是心比天高,她不满足侍妾的位份,她想做王妃。 “给……给王妃姐姐奉茶。” 不需要凤幼安再说什么,花喜儿就已经被震慑住了,她双手端着一只白玉青瓷杯,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这下马威,是真的狠。 花喜儿屈服了,她再也不敢以伤没好为借口,不跪了。 膝盖弯曲触地。 双手举起茶水,高过头顶,伏低做小,姿态恭敬。 凤幼安接过茶杯,啜饮了一口,微笑着道:“喜夫人辛苦了,赶紧起来吧,你身上的鞭伤还没好,不宜久跪。” 花喜儿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多谢王妃姐姐体恤。” 凤幼安唇边笑意不减:“日后,本王妃不在府里,就劳烦喜夫人伺候王爷了。” “凤幼安,你又想跑去哪儿?” 君千胤十分不爽地瞪着她。 这个该死的女人。 一会儿不看着她,就想爬墙往外跑。 别人家娶侍妾,主母都吃醋幽怨;她可倒好,一副终于有人接班,可算把麻烦推出去了的愉快模样。 凤幼安眨了眨眼:“妾身还是戴罪之身,此间事了,自然要回疯人塔关禁闭。” 君千胤窄眸不悦地眯起:“花音又不是你杀的,你去戴什么罪?本王看你就是舍不得疯人塔里的那个君倾九!” 凤幼安烦他。 “王爷你快去洞房吧,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辜负了良辰美景,让喜夫人苦等。” “现在是白天!” “白天也不是不行,差别不大。”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让本王和别的女人洞房花烛?”君千胤憋闷,心口堵。 第50章 王妃爬墙了 花喜儿在一旁看着。 心里更难受。 为何胤王和胤王妃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斗起嘴来,跟欢喜冤家似的。 自己这个新嫁娘,反倒像是多余的。 她最重要的洞房花烛夜,在这二人口中,反而跟玩笑似的。 不行! 必须要反击! “王爷,您刚才说,花音姐姐不是王妃杀的。”花喜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证人不是提供了证词,说买凶者是穿着……穿着王妃的服饰。” “证人改口供了。” 君千胤转过头,“杀人凶手,手腕上有一颗红痣。” 花喜儿的眸中一闪而逝的慌乱:“红,红痣?” 但是。 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她垂下手,让长长的喜服袖子,遮掩住腕口。 “嗯,凤幼安手上,并没有红痣,刑部那边,已经把她的名字,从嫌疑人名单上撤除了。” “是么,那还真是恭喜王妃姐姐了。” 花喜儿有些头重脚轻。 笑得勉强。 君千胤见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便道:“你身上还有伤,不必在这里站着了,回房好生歇着吧。” “妾身遵命。” 花喜儿心虚,不敢躲逗留。 一旁有侍女上来扶着她,一瘸一拐地,向着新房的方向而去。 花喜儿坐在新房里。 等啊等。 从中午等到了黄昏。 又冲黄昏等到了夜晚。 君千胤一直没有来。 “王爷呢?” 花喜儿终于坐不住了,她的头上,还盖着红盖头,想等她心爱的人来揭开。 “王爷说了,喜夫人受伤,好好静养。” 门口的嬷嬷传了话。 花喜儿眼前一阵蒙黑,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王爷不来了么?嬷嬷,劳烦跟王爷带句话,说妾身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侍奉。” 嬷嬷去了。 一刻钟之后。 去而复返。 “喜夫人,王爷在陪王妃赏月,没有功夫过来。” “怎么会这样?” 花喜儿大受打击。 她的新婚之夜,夫君不和她圆房,却去找了凤幼安? 明日传出去,她还能有脸面在? 花喜儿泪如雨下,心中恨极:“肯定是凤幼安故意勾引王爷,给我难堪!我饶不了她,等着!” 当初。 凤幼安大婚的时候,就是独守空房,成了整个京都的笑柄。 现在,她要成为下一个笑柄了。 *。*。* 半夜。 凤幼安瞅准机会。 趁着熄灯。 偷跑出了房间,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王府后院儿,南边一座并不算高的墙壁前。 跟着疯刀学了短时间功夫,她也会两手了。 施展轻功。 纵身一跃,就跳到了墙头上。 “这是个好机会,他去和花喜儿洞房睡觉了,顾不上我。三天了,阿九肯定还在等我。” 凤幼安心里嘀咕着。 就在她准备纵身一跃,逃离胤王府这个牢笼时—— “你在上面干什么呢?” 君千胤眯着窄冷狭长的眸子,双手背负在后。 仰起头。 看着墙头上的王妃,“爬墙?” 凤幼安:“……” 不是。 你不和你的白月光替身滚床单,这月黑风高的,跑到后院墙底下逮我? “哈哈,今晚月色真美,来高处看看月亮。” “本王的王妃,真是好雅兴。” 君千胤皮笑肉不笑。 纵身一跃。 也跳到了墙头上。 在凤幼安身边,和她并排,坐下了,“一个人赏月多无趣,这圆月高悬,霜色夜景,自然要两个人一起欣赏,才有妙处。” 凤幼安往旁边挪了挪。 与他拉开距离。 “王爷,夜深了,喜夫人等着你呢,快去享受温柔乡吧,莫在此处吹风了。” “……” 君千胤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这样遭人嫌弃的。 仿佛赌气一般,“本王不去!” 凤幼安后牙槽疼:“你让新娘子独守空房,你好意思?要娶小妾的是你,给你娶了,你又不去宠幸,放在后院做吉祥物么?” 君千胤扣住了她的手腕:“你别想爬墙偷跑出去!” 这个不安分的女人。 凤幼安翻了个白眼:“王爷,你让我回来给凤娇娇解毒,我解了。你却又不放我回去,是不是过分了?” “回什么去?疯人塔就那么好么?在王府里好吃好喝地住着,非要去受罪?” “臣妾有疾,需要住疯人塔疗养。” “凤幼安!” 君千胤血压蹭蹭蹭地升高,差点气到脑溢血。 为了逃离胤王府,自己说自己有病,这个女人真是……真是……无法形容! “不要逼本王动手。” “和离吧,渣男。” “凤幼安,你多大的人了,还那么幼稚?和离?”君千胤一声轻笑,“你和本王的夫妻关系,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势力的结合。你这辈子,都得和本王绑在一起了,和离就别想了。” 凤幼安眼神陡然间森寒无比。 笑容消失。 冷漠地注视着他。 传说中的不爱你,利用你,还不放过你。 “别瞎折腾,没用。” “我不觉得,我偏要折腾。” 凤幼安从祖母绿空间戒指里,取出一支麻醉剂,是全身性麻醉的剂量。 扎入了君千胤的后腰子。 第51章 君倾九忽然抱住她 “你……” 麻醉剂作用汹涌,是全麻的剂量,君千胤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身体软了下去,“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该死。 意识开始模糊了。 君千胤也就是内功深厚,才能多撑一分钟。 凤幼安有点诧异,见对方还能说话,看了看空掉的麻醉针管,喃喃道:“计算失误,下次得加大剂量。” 君千胤怒极,可身子歪倒在了墙头,眼皮沉重。 他拼劲最后一丝力气,猛然抓住了凤幼安的脚踝:“该死的女人……对本王下……毒……” 谁家的王妃,像她这样啊! 在麻醉剂的作用下,他十分虚弱,内心也升起了脆弱的情绪。 倍感委屈。 “松开啦!” 凤幼安十分不耐烦。 用力一踢。 想把君千胤抓着自己脚踝的手,给踹开。 可能是力气太大了。 咚—— 竟然把君千胤整个身子,都从墙头上给踹下去了。 这是一堵矮墙。 也就两米多。 下面是泥土、草坪,可能是仆人躲懒,下头草坪上铺满了金黄的落叶,也没有打扫。倒是松软有了缓冲。 “唔。” 胤王从墙头上摔下来,疼得腰都要断了,还磕到了后脑勺,疼得脸白了。 凤幼安在墙头。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王爷,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呸,别再见了。” 凤幼安见这渣男吃痛,引起极度舒适。 哼着愉快的小调。 纵身从墙头跃下。 君千胤心里那个恨啊,这辈子没被这么虐过,可是,纵然有高深的内力支撑,意识也渐渐地支撑不住了。 他闭上了模糊的双眼。 彻底陷入了黑暗。 最后一个念头是——凤幼安,本王跟你没完! 胤王府,夜里有神枢卫巡逻。 换班把守。 凤幼安走了也就一刻钟左右,神枢卫就巡逻到了这一片区域。 这些身披甲胄的士兵,看到他们的胤王统帅,像个大傻子一样,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仿佛醉了酒一样,姿态十分不雅地在地上躺着。 “天!王爷!” “胤王殿下,您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十几个神枢卫冲了上去。 一脸严肃紧张。 当他们把君千胤给抬起来,惊讶地发现,君千胤的后脑勺有一个大包,还出了血。 “刺客!” “全府戒严,捉拿刺客!” “这刺客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胆敢潜入胤王府,行刺胤王,功力定然十分了得。” 神枢卫们一个个如临大敌。 君千胤的副手,神枢卫的中郎将傅渊,也立刻赶了过来。 把胤王送回房间,叫了医师之后,心中骇然地感慨:“能够突破神枢卫的铜墙铁壁,在王府里,把胤王打晕,对方的修为功力,肯定是江湖十大的水准。” 他丝毫没想到。 这一切,都是胤王妃的手笔。 “医师,王爷怎么样了?” “后脑勺摔伤,轻微脑震荡。被用了致昏迷的秘药。” “可解么?” “微臣医术平庸,解不了。” “……” *。*。* 胤王府里,人仰马翻。 乱成一锅粥。 另一边。 成功出逃的王妃,却是逍遥自在的很。 她沿着官道。 步行到了最近的一条街上。 买了一匹马。 直接翻身上马,策马奔腾,直奔疯人塔的方向而去。 秋夜霜沉露重。 风自耳边呼啸而过。 凤幼安笑得畅快:“终于自由了。” 外面的世界,多美好啊。 胤王府那个围城牢笼,就让花喜儿那个绿茶,好好享受吧。她根本不稀罕! 马如奔雷。 疾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终于抵达城郊的疯人塔。 这个时间,是子夜。 约莫是十二点、凌晨一点的样子。 大家肯定都已经睡了。 凤幼安一个潇洒的动作,翻身下马,把马匹拴在了疯人塔门口。 一转身。 惊讶地发现,疯人塔的门口的青石台阶上,竟然坐着一个少年。 月上重楼。 细碎的微光,落入绮户。 也落在了少年如玉的面庞上,他坐在那儿,黑色的外袍之上,一层银白的霜华。他眼神略显空洞,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染着月光,眉梢眼角,尽显寥落。 少年像一个黑洞。 整个人,就像没什么生气的阴暗体。 可是。 当凤幼安出现的时候,少年寥落的桃花眼中,陡然间迸发出夺目的神采,刹那间,似有万里天光、无边星河涌动着。 君倾九从一个没有生气、阴郁无比的黑暗生物,瞬间变成了芝兰玉树的阳光少年。 他直接站起来。 凤幼安正在栓马辔。 少年冲了过去,速度极快。 凤幼安转过头的时候,就看到台阶上的美少年,离弦的箭一样,一头扎到了自己的怀里,铁臂张开,箍住了她的腰。 第52章 就娶你一个 “幼安姐,欢迎回家。” 少年声音沙哑。 蕴含着努力压抑地激动。 他等了很久。 很久…… 凤幼安感觉自己的腰都要被勒断了,心道这小孩儿不仅越来越高,力气也是越来越大:“你一直在等我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君倾九从她怀里抬起头来。 他比她高大半个头。 俯视着她姣好的面容,直勾勾地盯得出神,然后软软地“嗯”了一声。 声音很乖巧。 可动作就不那么乖巧了。 他原本是两只双臂搂着她的腰的,这会儿,悄无声息地腾出一只手,白皙极修长的手指,在月光下,狠厉又隐忍地往她的后颈按了下去。 重拿轻放。 珍而重之。 这样,她就被他牢牢地掌控在怀中和掌中了。 这三天苦苦的等候,让君倾九意识到,这个女人,在他的心上开了一个大洞,直通地狱深渊,地狱里是他对她所有的妄念和渴望。 一日不见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就永远不会满足。 凤幼安笑了笑:“秋夜里冷,你的手都冰了。走,咱们回去说。” 君倾九点头:“好。” 他喜欢看她,眉眼温柔地对自己笑。 尽管不舍。 他还是很听话地,把抱着他的手松开了。 这是,他第一次拥抱她。 尽管很短暂,却足以令他回味毕生。 凤幼安大大咧咧地,并没觉得这小少年猛然冲过来,抱了自己一下,有什么不妥。她是把君倾九当做家人、当做弟弟的。 弟弟见到几日没回家的姐姐,担忧地拥抱一下,合情合理,属于正常的情感流露。 回到了自个儿的小院里。 凤幼安发现庭院内,十分整洁,就连地面上,一片落叶也没有,很显然,被人很悉心地打扫整理过。 桌子上的泥炉子里,还煨着一壶热茶,茶香袅袅。 “阿九真是贤惠。” 凤幼安不由得感叹,“把院子整理得这么好,茶也一直煮着,正好我渴了。” 她骑马灌了风。 嗓子干哑。 “我来。” 君倾九立刻上前,把她按在了石凳上,快她一步,帮她斟了一杯茶。 一杯温茶,热腾腾的。 是秋日里,万家灯火的烟火气。 凤幼安接过,吃了半盏茶,觉得不再干渴,滋润得喉咙特别舒服:“谢谢。” 这是她穿越之后。 喝到的最暖的茶水。 “幼安姐,你怎么才回来?” 美少年又倒了一杯,鸦色的长发,滑下肩头,美得好似一幅山水墨画,“我还以为,你帮凤娇娇解了毒,当天就会回来了。” 语气带着一丝丝的小幽怨。 天知道,他这两晚上都睡不着觉,整宿地坐在台阶门口等。 凤幼安叹了口气,放下喝见底的茶杯,道:“君千胤要娶侍妾,我作为正妃,得出息在场,耽搁了几日。” 君倾九给她斟了一杯新茶。 眸光淬冷。 “胤王都有你了,竟然不知足,还要娶侍妾,真是委屈你了。” 他当成至宝的,他得不到的,被别人弃如敝履。 这让他颇为恼火,心底甚至滋生出了恐怖的杀意。只是少年心机深沉,知道收敛着,不表现出来。 “不委屈。” 凤幼安不在意地笑笑,“他高兴就好了。” 啊,这茶真香。 可这一幕。 落在君倾九眼睛里,就是另外一番解读了——幼安姐给她夫君娶妾,只要她夫君高兴,什么委屈都受得。 浓烈的嫉妒,仿佛蝎子蜈蚣的毒液一样,俯视着少年的心脏。 传闻,胤王妃爱极了胤王。 他一开始不肯相信,现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那个侍妾,肯定不如你。” “噗。” 凤幼安被少年给逗笑了,心情瞬间好了许多,“花喜儿在胤王眼中,是他死去的白月光初恋的化身,毕竟长得一模一样,可以寄托哀思。” 君倾九一声轻哼,十分不屑:“那君千胤对他那个初恋,也不怎么样。如果真的是爱极了,放在心尖上的,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任何人都做不了替身。” 反正,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不可替代的。 就算是天仙来了,也比不上幼安姐的一根头发丝儿。 凤幼安一愣:“阿九真这么想?” 她很惊讶,这少年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少年的爱情观很专一。 这在三妻四妾成了常态的古代,是异常罕见的,称之为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当然!” 君倾九抬起头来,眸光幽暗深邃,颇为偏执,“我喜欢的人,那便是世上最好的。谁都取代不了。” 凤幼安竖起大拇指:“三观正,很好。” 根正苗红好少年! 殊不知。 多年后,凤幼安为自己这个错误认知,后悔万分——这分明是一个黑芝麻馅儿的,黑都不能再黑了,歪得怎么掰都掰不回来,简直是病娇本娇。 君倾九开心,被喜欢的人表扬了。 “阿九你以后,喜欢一个人就喜欢一个人,可别搞什么白月光啊、替身啊,心里想着一个,娶了另一个,折磨好几个人。”凤幼安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好。” 君倾九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娶你一个。 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把君千胤给干掉。 “你年纪还小,很多事不懂。” 凤幼安想起君千胤无论如何也不肯和自己和离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这世上,有很多并不相爱的夫妻。他们会成亲,会缔结姻缘,很多都是因为利益共同体。” 何止古代。 就算是在21世纪,也有很多貌合神离的夫妻,相看两厌,就是不离婚,因为双方利益上的纠葛太多,离婚的成本太高,各玩各的都不会离。 君千胤现在就是这么个心理。 不跟她和离。 “那有什么意思。” 君倾九不赞同,深井一般的瞳仁,微沉,“我知道许多皇子,娶妃子、娶侧妃,都会娶名门世家的小姐,进行势力联姻。娶的不是爱人,是他们对权利的渴望。” 凤幼安再度被这少年的通透给惊到了。 “他们想争储夺权,为什么不靠自己的本事,踩着女人往上爬,算什么男人。”君倾九言辞犀利,薄唇泯成了一条直线。 第53章 今夜就去陪你 凤幼安问道:“是因为梅太妃的关系么?” 这孩子,才这般早熟。 梅太妃,是梅太尉的亲妹妹,梅太尉也是位列三公。 昔日,帮助太上皇夺位,安定天下。 太上皇不是正统上位的,而是一位兵力雄厚的西南诸侯藩王,自古成王败寇,太上皇如果失败了,那就不是皇帝了,而是反贼。 当初,梅太尉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帮助太上皇,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太上皇娶了他妹妹,被拉上了贼船。 “母妃是一方面因素。” 君倾九的眼神,又暗了几分,“母妃犯病梦呓的时候,曾经说过,是敬之主动热情追求她的。” 凤幼安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想起第一次给梅太妃施针的时候,梅太妃嘴里念念不忘的那个名字敬之。 “幼安姐,你知道敬之是谁么?” “不知。” “太上皇的名讳,君权,字敬之。” 凤幼安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梅太尉的表字,竟然是太上皇的表字。 君倾九继续道:“太上皇那时候,已经娶了太后多年,膝下孩子都成年了。可他为了权利,还是故意去勾引天真不谙世事的母亲,热烈追求,最终弄到了手。舅舅成了他夺位最大的依仗之一。” 凤幼安脊背发寒:“梅太尉权势滔天,自古外戚,能有几人得好下场?” 她虽然是学医的,但高中历史课成绩,也很不错。 知道历史上,但凡是外戚强权掌兵的,最后不是外戚被处死了,就是后宫里的娘娘被弄死了赐了白绫。 汉朝的时候,汉武帝的小儿子刘弗陵做了太子,就让其母钩弋夫人自尽,就是防止外戚专政;还有非常出名汉末的外戚王莽,篡了汉朝。 所以。 梅太妃怀孕了,就疯了,被关在疯人塔里。没有直接赐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生了个男孩儿,也就是阿九,也得把性别藏着掖着。 阿九从一出生。 走上的,就是一条荆棘丛生的血路,前方是黑漆漆的深渊,看不到光明和尽头。 君倾九眼神阴郁,饮了一口茶:“那个人,是踩着母妃的血泪,走上巅峰的。等到了巅峰,又忌惮母妃背后的外戚,任由太后对付母妃。” 凤幼安道:“你恨太后是应当的,没想到,连太上皇一并恨上了。” 这孩子,看得真够深远的。 丝毫不短视。 总是能够透过现象看清迷雾后的本质。 以凤幼安看人的眼光,说实在的,她感觉君倾九比君千胤优秀,各方面。 君倾九直勾勾地盯着她:“幼安姐,我又不傻。如果不是太上皇纵容太后作恶,选择视而不见,当年宠冠后宫的母妃,怎么会被害得那么惨?这是捧杀,是帝王权术。把你捧到最高处,再狠狠摔下来。” 凤幼安忽然心疼起这少年来了。 懂的太多。 小小年纪,心里承担了太多的黑暗。 少年就靠在她身侧,算不上宽阔的身板,挺得笔直,芝兰玉树,好看到雌雄莫辨,眉眼自带一种妖冶。 很坚强。 凤幼安伸出手,给了少年一个摸头杀安慰:“敌人再多,你也要安好。” 君倾九整个一震。 安好。 她愿他安好。 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呢。 “很晚了,别熬夜,去睡吧。” “嗯。” *。*。* 这几日。 胤王府里,一片阴云笼罩。 胤王“遇刺”。 自高处坠下,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才醒过来。 一醒来,就大发雷霆。 砸碎了许多东西。 疯狂的低吼,回荡在王府的上空:“凤幼安,你这个该死的女人!” 处处狼藉。 金琅玉器碎了一地。 仆人们在门口,匍匐跪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君千胤气得胸膛剧烈地起伏,脸色青黑,摔东西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本王饶不了你!” 动作太大,不小心扯到了后脑勺的伤口。 疼得他龇牙咧嘴。 “殿下,属下已布下天罗地网,神枢卫搜索了几日,也没搜到刺客。” 除了中郎将傅渊,没有人胆敢上前,到底是跟随了胤王十年的军中心腹,“属下失职,还请殿下责罚。” “搜什么搜!” 君千胤没好气,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瞪了傅渊一眼,“是凤幼安干的,她给本王下了药,推下了墙,自己跑了。” 傅渊万分震惊:“!!!” 不愧是胤王妃。 那位红衣烈火纵马狂奔的女子,果然非同凡响,干常人所不敢为。 “那……要属下去把胤王妃抓回来么?”傅渊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些哑,“属下立刻封锁城门,全城搜捕。” 跑了? 莫非是因为殿下娶了侍妾,心生不满? “封什么封。“ 君千胤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在疯人塔,宁可去疯人塔受罪过清苦日子,也不愿意待在王府里,真是脑子有病!” 傅渊:“属下不理解。” 胤王:“本王也不理解。” 四目相对。 无语凝噎。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 傅渊一声轻咳,率先打破了沉默:“要不,属下带一队神枢卫去疯人塔,把王妃给'请'回来。” 君千胤暴怒:“不去!她不肯好好做本王的王妃,本王也不稀罕她!” 傅渊:“……” 不是,殿下您这好幼稚啊。 花喜儿听闻胤王醒了。 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颇为失意的她,立刻收拾好心情,精心打扮一番,前来探望。 走到门外的朱亭走廊上。 就听到了君千胤的咆哮。 “殿下说这话,怎么听着像反话,莫非是真的对凤幼安上了心?”花喜儿喃喃着,脸色一变再变,神色慌乱。 像是那种夫妻小两口闹别扭。 一个离家出走。 另一个傲娇,死爱面子,就是不去哄。 花喜儿脑补了一出好戏,把自己虐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洞房花烛夜,陪着胤王妃赏月,把我丢在一旁;现在又为了胤王妃大动肝火,王爷太在意她了,激烈的情绪,好像都是围绕着她。” 她决定去主动博宠。 “王爷,喜夫人送药膳粥来了。” “本王不喝,没心情,让她拿走。” 君千胤这会儿,心情乱糟糟的,烦得不得了,都被凤幼安给气饱了,哪里还喝得下什么粥。 “胤哥哥,我送了你最爱喝的黄芪人参粥。” 花喜儿捧着粥碗进来了。 她眉目含笑,分外明媚,带着白蝴蝶耳坠。 君千胤剧烈一震。 脑子里嗡嗡的。 “阿音?” 花音总是喜欢叫他胤哥哥,也总是带着白蝴蝶耳坠,笑起来也是这般明媚,以前在天剑门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喜欢喝黄芪人参粥,也总是熬好了给他送来。 “胤哥哥,你都好几日没来看我啦,我不依。” 花喜儿模仿得惟妙惟肖。 从笑容,到微表情,甚至连撒娇时喜欢眨眼间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抱歉,是本王不好。” 君千胤喉结滚动。 他立刻起身。 迎了上去,一把抓住了花喜儿的手,眸中都是深情款款,“你做的粥,本王自然是爱喝的。” 花喜儿扮演着花音。 把胤王给迷惑住了。 她一边给胤王喂粥,一边心中得意地想:凤幼安,你要拿什么跟我斗? 我只要随便使点小手段,就能把你从胤王的心里,给踢出去。 “胤哥哥,我都嫁给你了,你晚上为什么不来陪我?” “今夜就去陪你。” “胤哥哥你说的哦,可不许食言。”花喜儿用帕子,想要把君千胤唇边的米粒,给擦掉。 就在她以为终于能够翻身,顺利圆房的时候。 君千胤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从意乱情迷的状态之中,清醒了过来,死死地盯着她的手腕,“为何你手腕上,有一颗红痣?” 第54章 夫妻之实 君千胤记得很清楚。 刑部侍郎上官虹,送来的那一纸判决文书上,白纸黑字,写着幕后买凶主使手腕上,有一颗红痣! 心中刚刚升起来的一缕旖旎,瞬间消散。 此刻。 胤王心中只剩下了刻骨的冷。 他意识到,眼前这个侍妾,根本不是花音,只是长得像花音而已,甚至——有可能是杀死花音的真凶! “王爷,你把我抓疼了。” 花喜儿泫然欲泣。 腕骨咯吱作响。 几近碎裂。 “说!” 君千胤并没有半丝怜香惜玉,厉声逼问,“阿音是不是你杀的?你这毒妇,亏本王一直那么信任你,你竟然害死自己的亲生姐姐!” “不,不是的,王爷你听我解释,我和姐姐不分彼此,我最喜欢阿音姐姐了,怎么可能害她呢,呜呜。” 花喜儿不住地掉眼泪。 君千胤面色阴沉恐怖:“你怎么解释这个红痣?” 他猛然把花喜儿的右手腕,翻折了过来。 只见腕口处。 是结了痂的鞭伤。 此外,还有一点特别深的红,覆盖在疤痕之下。 “那不是红痣。” 花喜儿摇头否认,“那是被公爵夫人抽出来的鞭伤,鞭子上有荆棘倒刺,刺入了手腕,所以那处伤痕格外深红。” 君千胤皱眉,他端详着那处伤痕,发现那一点深红,也被薄薄的痂覆盖着:“你最好说实话。” “是真的。” 花喜儿浑身颤抖,“王爷,请您相信喜儿,我宁可自己死了,也绝对不忍心看阿音姐姐去死啊!” 她疏忽了。 只顾着邀宠。 却忘了红痣这一茬。 “啪——” 狠狠一巴掌,扇了过来。 君千胤下手绝不留情。 “啊!” 花喜儿半边脸都被打肿了,脑袋歪到一边。 好痛。 这是胤王第一次打她。 顾不上心痛,她知道这是个机会。手里端着的那一大碗黄芪人参粥还是烫的,借着这一巴掌,顺势就这么“巧合”地泼洒在了她的胳膊、手腕、手掌上。 她手和半截小臂上的皮肤娇嫩,是立刻就烫坏了。 长出一个个红色的燎泡。 花喜儿疼得倒在地上,哀嚎着,故意叫得很凄惨,把苦肉计发挥到了极致。 君千胤皱眉。 “传族医!” 不一会儿。 族医来了,给花喜儿诊治。 以手腕为中心,上至小臂两寸,下至手掌,全都通红,布满烫伤的水泡,肿得厉害。 “喜夫人的烫伤,很严重,需要静养半月才能好。” “她手腕上的,那一处红痕,可是红痣?”君千胤此刻,根本就不关心花喜儿的身体状况,他只在乎这个女人是否凶手。 族医认真检查了下,面露难色:“都是燎泡,看不清。” 君千胤冷冷地盯着花喜儿,质问:“你故意的?” 花喜儿委屈又难过:“王爷,您怎么能这么认为?臣妾的手腕上,本来就没有红痣啊。” 君千胤低吼:“不要耍花招!” 他感觉。 自己好像第一天,认识这个女人。 明明,记忆中的花喜儿,就是一个整日跟在花音后面,羞涩的小丫头。她和花音虽然是双胞胎,却很好区分,因为气质不一样。 花喜儿咬唇,豆大的泪珠再次滚落而下:“王爷,那供词有问题啊。您忘了么,花音姐姐的手腕上,也有一颗红痣啊。” 君千胤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与花音相恋多年。 缠棉已久。 他们两个,是早就有了夫妻之实的。 花音身上的每一个特征,他都知道,哪里有痣,他都见过。 阿音的手腕上,好像是有一颗痣,但是不明显。而且,阿音喜欢戴珍珠白蝴蝶手链,与耳环是配套的,总是遮掩着手腕。 “凶手是凶手,阿音是阿音,你休要混为一谈!” “妾身只是觉得,关在刑部大佬里的那两个死刑犯,可能是看错了,他们尖杀了花音姐姐,所以记忆错乱。” 君千胤动摇了。 是这样的么? “也可能,是有人想要脱罪,贿赂了那两个死刑犯,拿住了那两个死刑犯的把柄,他们才改了口供的。”花喜儿的声音越来越轻。 轻飘飘地,把黑锅,又甩到了凤幼安身上。 君千胤怒极:“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凤幼安串通了死刑犯和刑部侍郎,改口供?花喜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在侮辱朝廷二品命官!” 刑部侍郎,二品,署刑部副主官。 仅次于刑部尚书。 上官虹的父亲,就是上一任的刑部尚书,一品大员。 如果不出意外,最多几年,上官虹就能从副级,升到正级。 上官家的人,是出了名的公正严明。 东厂和锦衣卫,疯狂炮制冤狱、残害忠良的时候,刑部的公正清廉,简直就成了一股清流,有口皆碑。 “妾身不敢。” 花喜儿一个哆嗦,垂首轻颤。 君千胤十分不悦:“把喜夫人禁足,非本王命令,不得外出。” 花喜儿猛然抬起头,满脸的难以置信:“胤哥哥,您怎么能这么狠心?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闭嘴!胤哥哥不是你能叫的!” 君千胤心情极度糟糕。 花喜儿被拖了下去,关房间里禁足了。 她整日以泪洗面。 看着手腕上上了药,密布着燎泡的伤患处,喃喃着:“难道,我这条路,真的选错了么?我只是想嫁给你啊。” *。*。* 凤幼安接待了一位客人。 正是刑部侍郎上官虹。 “王妃,您给的治疗痨症的药,效果实在是太好了,下官特意前来拜谢。” 上官虹看上去,起色好了很多。 没有那么消瘦了。 眼底的青黑也散了不少。 “吃了您给的药,我已经不吐血了,更不会说两句话,就一阵猛烈地咳喘,气都上不来。上次只给了您一百两,实在是占了您的便宜,下官于心有愧,特来补齐医药费。” 说着。 送上一个礼盒。 咔嚓。 打开黑漆描金礼盒上的金色锁扣,里面的绸缎上,躺着一千两的银票,还有一对极为名贵的血翡翠镯子,几锭金子。 “用不了那么多的。” 凤幼安虽然喜欢钱,但是一盒利福平,真的只卖二十块。 这么多的钱,远远超出了这一瓶抗生素的价值。 在现代,都足够买一仓库的了。 “不!您是真的救了下官一命!” 上官虹分外激动。 他不容凤幼安推脱,硬是把装着银票金玉的锦盒,塞到了她的手里,“如果王妃您把这治疗痨症的药,拿到拍卖行去拍卖,最终的成交价格,绝对比这些更多。” 这世上。 从来不缺拿钱买命的有钱人。 而在凤幼安之前,君临国,甚至整个星珞大陆,都没有治愈痨症的先例。 凤幼安笑了:“上官大人,倒是给我提供了个赚钱的好法子。” 拍卖行。 在君临国内,十分盛行。 那是有钱人的天堂。 是最大的销金窟。 上官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星珞拍卖行,是全大陆所有国家连锁的最大拍卖行。而君临城的都城内,也有一家。在那里,可以买到任何想买的东西,一夜之间豪掷万两银的权贵富人比比皆是。像王妃您这种自己研发出来的,专治痨症的稀罕物,寄卖到星珞拍卖行,会有无数人慕名前来争抢。” 第55章 越发粘她 凤幼安颔首:“那我可要去看看。” 上官虹微笑着道:“对了,上次王妃您说,想去拜访一下那两位死刑犯的妹妹。下官知道越老三、越老四妹妹的住处。” “有劳上官大人了。” 凤幼安接过一张书写着详细地址的花笺。 城郊,松林县,越家村。 上官虹不由得感叹:“胤王殿下真是好福气,能够娶到像王妃这样惊才绝艳的神医。有了您这样的贤内助,恐怕岑王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一个能够治愈痨症的神医,有多恐怖的能量。 上官虹再清楚不过了。 不说别处,就这京都内,痨症患者就有数万之多,而上官虹所认识的足以影响朝廷局势的贵勋家中,就有七八个人,患了这种病。 凤幼安治好了他们,这些家族,就会欠了她人情。 如果她有心为胤王拉拢,那简直不要太容易! “上官大人说笑了,我只是个女人,不得参与朝堂之事。我与君千胤关系不睦,我也没义务为他做这些。” 凤幼安立刻撇清关系,“他爱和岑王怎么斗,就怎么斗,与我无关。” 上官虹非常震惊。 怔愣了足足十息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下官失礼了,看来外面传言有误。” 京都传得沸沸扬扬。 胤王妃爱胤王,爱得疯狂。 如今再看,根本是无稽之谈。 凤幼安又送了他一瓶治疗肺痨的利福平。 上官虹自然是千恩万谢。 当天下午。 凤幼安就去城郊的松林县、越家村,拜访了越小妹。 君倾九陪着她一起。 “我说了我一个人可以的,你不和义父好好练刀,偏要跟着我来。” 凤幼安无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少年,近来越发粘她。 “幼安姐若是遇到了危险,阿九可以保护你。” 少年的一只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凤幼安道:“这能有什么危险,你多虑了。” 君倾九不管她说什么,就是以一个守护者的姿态,锲而不舍地跟着。 越家村,是个很贫困的村子。 民风淳朴。 有外客到来,就得到了村长和族老们的迎接。 再加上凤幼安大方,给了他们一点钱,村长和族老立刻眉开眼笑,把知道的,一股脑儿地都抖出来了。 “姑娘是来找越小妹?那丫头可怜,有痨症,治不好哩,整日咳嗽着吐血,两个哥哥也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跟江湖人有来往,据说犯了事儿,已经被官老爷给抓起来了。” “什么样的江湖人?”凤幼安很敏锐。 “穿着白色道袍,头戴黑冠,衣服后背上有火焰纹饰。一个个都佩戴着长剑,凶得很。” “天剑门?” 凤幼安整合了一下信息,迅速做出判断。 白袍黑冠,火焰标志,这是江湖第一大剑派,天剑门的统一服饰。 越老三、越老四受天剑门指使,跑不了了。 而花喜儿,是天剑门掌门的小女儿。 凤幼安虽然已经洗清了嫌疑,但是不把真凶绳之以法,她都感觉对不起自己。所以,势必要深入追查下去。 “对对对,就是那个什么贱门。” 老村长捋着白胡子,点了点头。 村长带路。 凤幼安见到了越小妹。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由于患了痨症,异常瘦弱,皮包骨头一样,头发发黄,眼窝深陷,算不上好看。 茅草屋里,弥漫着一股药味儿。 “咳咳咳——” 越小妹剧烈地咳嗽着,“姑娘你是?” 凤幼安道:“你的两位兄长,让我来帮你看病。” 越小妹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他们俩,还好么?” 凤幼安给越小妹诊脉:“犯了死罪,之前还做了假证,不太好。” 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瓶利福平。 给越小妹吃了两颗。 “那……还有机会么?”越小妹丝毫不关心自己的病情,反而极为担忧两位哥哥的死活。 “你的病还有救,他们,杀人要偿命的,已经判了五马分尸。”凤幼安道。 越小妹难过得哭了起来。 “也不一定。” 君倾九忽然开口了,“如果你能劝服越老三、越老四出来指认真凶,倒是可以留个全尸。你也可以无病无忧,富庶半生。” 越小妹猛然抬起头来:“当真?” 她想给两位兄长,全尸下葬的体面。 君倾九眸如深渊:“自然。” 越小妹心动了。 村子的习俗,十分看重入土为安,全尸都没有,是要做孤魂野鬼的,无法投胎转世。 “好,我去劝!” 越小妹很虚弱。 凤幼安没有立刻让她去,而是给她用药、施针,调养了几日,已经能够下床行走,不咯血了,才把人给带去了刑部大牢。 有刑部侍郎上官大人行方便,过程很顺利。 逼仄的水牢内。 越小妹见到了她的两位兄长。 “三哥、四哥!” 小丫头,当时就热泪盈眶了。 越老三、越老四看到了妹妹,激动不能自已,浑浊的双目之中,升起了浓浓的喜悦:“小妹,你怎么来了?” “是那位漂亮姐姐带我来的。” “哦哦,是胤王妃。” “她是王妃?”越小妹非常诧异,“看起来不像,王妃不都是高高在上的金贵人么,她看起来非常和善,还给我治疗痨症,她的药特别的好,我都能下床走路、不怎么咳了。” “当真?”越老三想抓住妹妹的手,可他粗糙的大手很脏,他又舍不得。 “胤王妃竟然真的兑现承诺了!”越老四难以置信,“小妹,这几日,可有天剑门的人请了神医来帮你治疗?” “天剑门的神医?” 越小妹一脸疑惑,“没有啊,自从你们入狱之后,我就一直一个人住在茅草屋里。除了老村长偶尔来看看我,还有后来的胤王妃,没有人了。” 越老四狂怒:“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耍我们!承诺过了会帮小妹治病,却根本没有兑现!” 越老三白了他一眼:“我早就说了,那个女人不靠谱,还不如站在胤王妃这边,指认她。” 越老四脸色苍白:“是我错了。” 越小妹趁机劝说:“两位兄长,胤王妃是好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和她身边的那位九公主殿下承诺了,只要你们指认了真凶,就能……走的体面。” 五马分尸,曝尸荒野,那是相当的不体面。 “除此之外,胤王妃可有保证,小妹你衣食无忧?”两兄弟很关心这个。 因为小妹一直重病,身体羸弱,没有什么赚钱能力。 之前一直靠着他们兄弟养。 “有。” “那边好,哈哈,为兄没有任何遗憾了!” “去告诉胤王妃,罪民愿意指认真凶!” *。*。* 距离胤王妃从王府里逃走,把君千胤从墙头上踹下来,已经过去十日了。 君千胤这几天,脾气极差。 都是一点就炸。 整个胤王府上下,都是人心惶惶。 直到这日。 “胤王殿下,是王妃的信。” 傅渊恭敬地奉上。 君千胤原本正在处理公事,听闻此言,豁然放下手中的批笔,站了起来:“她知道错了?” 傅渊:“……” 一封信而已。 您怎么就知道,王妃是来求和认错的? 反正,以傅渊对那个女子的了解,他感觉不像,那个红衣烈火般的女子,像高傲的凤,轻易不会低头。 “呈上来。” 君千胤眉头微微舒展,“这个该死的女人,隔了那么久,才知道跟本王道歉。还写信,这么老土,没诚意,既然道歉的话,本人不亲自来,是不行的……” 打开信笺。 君千胤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死死地盯着信纸上,那一行极简短的草书,笔触锋利,行云流水,恣意狂放——申时带喜夫人来刑部结案。 没有道歉! 没有忏悔之词! 更没有言辞恳切地求和! 君千胤直接气炸:“一封信,连个尊称都没有,无法无天!一点不诚恳,还一副命令的语气,本王惯得你。” 傅渊在一旁提醒道:“殿下,王妃会不会是这段时间查案去了,已经找到了真凶?” 君千胤不屑:“她一个妇道人家,查什么案,又能查出些什么。犯人她都接触不到……” “殿下,属下听说,王妃治好了刑部上官大人的肺痨。” “什么?” 君千胤非常震惊,“她还能治这个绝症?” 傅渊:“道听途说,不知真伪。” 君千胤是不怎么信的。 可是—— 那日,刑部侍郎上官虹,亲自送上门了新的判决书。这,是在帮凤幼安? “真是小瞧她了。” 君千胤眸光沉沉,“不安于室,在外面抛头露面。结交朝廷要员,甚至干预刑部审案。” 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补充了一句,“还对她夫君下毒手!” 傅渊心道,最后一句才是您最在意的吧。 “那殿下,还去么?” “去!” “……” 傅渊觉得,自家主子,就是个口是心非的主。 下午。 申时。 胤王府的马车。 抵达刑部门口。 这是花喜儿被关禁足以来,第一次被允许出门。 “王爷,为什么带妾身来这里?” 花喜儿有些发憷。 可能是做贼心虚。 君千胤冷冷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自从开始怀疑花喜儿之后,他对这个侍妾,就再也没有好脸色了。 花喜儿垂首,目中流露难过之色。 她原本以为,嫁给他之后,就是幸福的好日子了,谁曾想,竟然是冰冷和灾难的开始。 没有一日是过得舒服的。 刑部审讯室内。 君千胤看到了凤幼安。 几乎是反射性的。 后脑勺就开始疼了。 那晚赏月的屈辱,一幕幕自眼前划过,一肚子的气。 凤幼安:“胤王殿下来了。” 君千胤:“呵呵。” 凤幼安浑不在意他的阴阳怪气:“那开始吧。” 她打了个响指。 越老三、越老四,这两个死刑犯,就被送了进来。 花喜儿一看到这两人,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后退。 凤幼安拉住了她:“喜夫人躲什么啊。” 花喜儿狡辩道:“我没有,只是这二人杀了姐姐,我……” 越老三立刻指着花喜儿,道:“就是这个声音!” 越老四也目光灼灼地盯着花喜儿,高声道:“那日,把我们兄弟俩约出来,头戴斗笠,身穿王妃服饰的女子,声音与她一模一样,个子也一样娇小。” 花喜儿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二人:“你们血口喷人!” 不是收了钱了么? 怎么还反咬了? 越老三继续道:“我们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把我们约出来,一共十一个人,让我们把花音堵在巷子里,先尖后杀,拔掉她的手指,让她衣不蔽体,死得越惨越好,并承诺给我们每一个人五十两。” 花喜儿慌了。 她尖声喊道:“你们休要污我名声!这是污蔑!”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叫到这里来了。 这是请君入瓮! “王爷,你听我解释,我是无辜的。身形相似、声音相似的人,天下间有很多,我不可能杀了姐姐!”她着急地对着君千胤解释。 可君千胤的眼神里满是刻骨的恨意和杀意:“原来,真的是你干的。本王看错你了。” 花喜儿浑身颤抖:“不是的,我……” 下一瞬间。 她看到凤幼安愉快地笑了。 花喜儿气得面目狰狞,直接破防,冲着凤幼安嘶吼:“你个贱人!你害我!这都是你设计好的!你好狠毒,一定要做那么绝,就这么容不下我么?!” 第56章 花音没死 “我狠毒?” 凤幼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么,筹谋了这一场尖杀案的喜夫人,你又是什么呢?丧尽天良?灭绝人性?天打雷劈永不超生?” 在怼人上面。 她还没输过。 毕竟,有的人如果你现在不骂,以后就没机会了。 喜夫人这个杀人重罪,砍头都是轻的,怕是得五马分尸、车裂之刑,与越老三、越老四等同。 “你好毒!” 花喜儿大受震撼,素日里温柔小白花的伪装,像是瓷器一样皲裂,密密麻麻的裂痕,嘭下破碎,露出里头肮脏流脓的本质,“你先是设计,让我从侧妃降成侍妾,打压我,又绕了一圈,整这么一出!凤幼安,你可真能装啊!” 她感觉受到了欺骗。 在喜夫人的印象之中,胤王妃一直是个没脑子的女人,冲动、易怒,随便两句话就弄挑唆成功,比胤王还要好掌控。 不曾想,对方扮猪吃虎。 “别整那些没用的,杀人凶手,你还不认罪么?”凤幼安唇角的弧度加深,俨然是一个棋局的操盘手。 永远悠然。 永远大局在握。 “喜夫人这一招杀人局,一石二鸟,端的是好谋算。既杀死了王爷最爱的白月光掌心宠,又祸水东引,嫁祸给我这个胤王妃。你最大的两个敌人,花音得到了胤王的爱,而我得到了胤王妃的尊位,我替你背了黑锅,被关押疯人塔,你就有机会扶摇直上奔着正妃之位而去!” 审讯室内。 凤幼安一语,震惊四座。 众人无一不用难以置信地目光,盯着花喜儿,仿佛她是什么恐怖的蛇蝎一样。 尤其是君千胤。 他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和打击。 “花喜儿,你这贱人!” 胤王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一张俊脸几近狰狞,表情扭曲,咆哮着,“阿音对你不薄,她那么在乎你,把你当成亲近的小妹妹,你就是这么对她的?十一个人啊!多大的仇恨,你要让十一个人同时尖杀她!还一根一根拔掉她的手指,你自己也是弹琴的,难道不知道对于琴师来说,手指有多重要么?她死的时候该有多疼!” 可笑的是。 一个人,给了五十两。 阿音的命,就值这点钱。 什么姐妹情深,什么孪生双胞胎,心意相通不分彼此,都是假的! “王爷,你听我解释……” “本王不听你那肮脏之口,吐出的任何卑贱之语!” 君千胤打断了她。 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巴掌回荡在审讯室内,那是相当的响亮。 这一巴掌用了内力。 花喜儿的脸都被打歪了,耳朵和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之间,她左边的耳朵,都暂时性失聪,听不大清楚声音了。 她被打得狼狈跌坐在君千胤的脚下。 君千胤体内的暴戾,被彻底激发出来。 一抬脚。 又踹向了花音的胸口。 直接把人踹飞出去十米远,后背狠狠地撞击在了挨着墙壁的柜子上,轰隆,竟是把柜子都撞倒了,砸在了花喜儿的身上。 疼得她哀叫不止。 凤幼安欣赏着这一幕。 她自问,不是什么圣母。 他人的欺辱,自然要十倍奉还! 昔日断指被冤之痛,今日才算是让恶人遭到了报应。 “胤哥哥,别打了,好疼啊……” 花喜儿吐血了。 浑身是伤,被压在木橱柜下面,十分凄惨地看着他,眼角都是泪水,声音哀婉缠绵,“胤哥哥,你怎么这么对我?我都是因为爱你啊。” 窗外秋雨声渐大,一声一声敲着金色的梧桐。 落檐下,是污泥,残叶。 还有被埋藏的,炽烈的、偏执的、扭曲的爱意。 “闭嘴!你没有资格叫那个称呼,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伪装成阿音,想用这一招让本王心软?绝不可能!” 君千胤目眦尽裂,眼珠里爬满了血丝。 痛失挚爱。 被替身愚弄。 “胤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花喜儿挣扎着,目光殷切地仰望着这个天神一般的男人。 她卑微地趴在地上,颤抖着烫伤未愈的手,去抓君千胤的裤脚,“八岁那年,天剑山上,第一次相见,父亲收你为亲传弟子,我在花园里,一曲起弦风雅,胤哥哥拔剑和之,我的琴音,第一次有了金戈之声,铁马冰河入梦来。” 君千胤原本想再踹她一脚的。 听到这话。 抬起的脚,僵硬在半空中。 “弹琴的是你?不是阿音么?” “是我啊!一直是我!” 花喜儿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泪水如大雨滂沱,和血迹混合在一起,氤氲开来,宛如凄厉的女鬼,“琴是我弹的!和你第一次相遇的,也是我!你折了一朵并蒂莲,丢在了我的琴上,对着我笑了。” 君千胤愣住了。 滔天的怒火,熄了几分。 他的脸上,满是疑惑,声音沙哑得可怕:“你……什么意思?本王第一次到天剑门,花园中遇到的那个弹琴的女孩儿,是你?本王一直以为是阿音。” “是我啊!” 女人崩溃大哭,“你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儿?” 君千胤的心,仿佛被泼了一瓢滚烫的热油。 他脸颊的肌肉抽抽着。 他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盯着花喜儿,鬼使神差地,他竟然蹲下来了,帮她把压住了半个身子的木柜子,给拂开了。 看着这一幕。 凤幼安感到惊奇:“还有反转?有趣,所以君千胤从一开始,本应该喜欢的人,是喜夫人,而不是花音么?” 君倾九在一旁,距离她很近:“幼安姐,胤王连自己喜欢的人是谁都认不出来。” 凤幼安点头:“睁眼瞎。” 君倾九泛着笑意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他还打女人。” 凤幼安嗤之以鼻:“家暴男!” 君倾九浓密且卷翘的睫毛扑朔着,极好看的唇角上扬,眼底划过一闪而逝的狡黠幽暗。 对。 就是这样。 更讨厌君千胤一些。 这样的男人,配不上你,看到君千胤为了别的女人爱死爱活,你……也会逐渐对他死心的吧。 “他会不会放过喜夫人?” “他敢!” 凤幼安怒,“就因为年幼的一点情谊,一点误会,就要放过一个杀人凶手?那我之前所受的冤屈,又算得什么。” “可胤王殿下,看上去,似乎有些犹豫了。”君倾九看向审讯室中央。 喜夫人还在诉衷肠。 嘤嘤絮叨着。 一桩桩、一件件的,努力勾起君千胤的回忆,试图用情感打动他。 “十二岁那年,我用了一个月,扎破了无数次手指,给师兄缝了一个剑穗。师兄很喜欢,挂在了剑柄上,随身带着。” “剑穗不是阿音送给我的生辰礼么?”君千胤再度惊讶。 “十四岁那年,胤哥哥第一次上战场,在官道边上的长亭,我为胤哥哥奏了一曲长相思,送别。” “那不是阿音弹的?”君千胤感觉荒谬。 “胤哥哥下马来亭,我给你斟了一杯女儿红,你一饮而尽,微笑着跟我说,得胜归来,就娶我。”她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你果然胜了,你把象征着正妃的并蒂莲玉佩,送给了我,你知道我多高兴么?我那个时候,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你的妻子。” 她把腰间那一枚,摔得碎裂,又用金子修补得坑坑洼洼的并蒂莲玉佩,给取了下来,放在了掌心,幽怨道,“可是皇后娘娘不喜欢我,把玉佩给夺走了。我在雨中跪了三个时辰,高烧三日,鬼门关前走了一回,都没能让皇后娘娘认可我。因为我身份低微,不配做她的儿媳妇儿。” 君千胤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手心、额头上,都是冷汗。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声音嘶哑得,仿佛是被锯子锯断了一样:“你到底是谁?!” 如果说,第一次在天剑门遇见,花园里弹琴的是花喜儿,缝制剑穗的是花喜儿,还勉强说得通。 那么后面两件事。 长亭官道送别的,与自己饮酒定情,玉佩私定终身的,毫无疑问是花音! 后来,被母后夺走了并蒂莲玉佩,在滂沱大雨中跪了三个时辰的,毋庸置疑也是花音! 这两件事,是伪装不了的! 人不会弄错的! 君千胤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想——他以为阿音死了,被害死了,可实际上,眼前这个活着的女人,自称是花喜儿,生着一张和阿音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知道自己和阿音相处的所有细节!知道他们经历的所有过往! 他所以为的替身。 实际上,根本就是正主么?! “十六岁,上元灯节,我与胤哥哥一起放花灯。胤哥哥在花灯里的花笺上,写下了三个愿望。一愿社稷昌,海晏河清;二愿顺天命,君临天下;三愿吾之所爱,长安无忧,相伴一世。” 第57章 凤幼安写和离书 喜夫人双目盛满了温柔,声音极致缱绻。 不。 或许不该称之为喜夫人。 她为了活下来,为了度过这一劫,只能把最大的秘密,给爆出来了。 君千胤的眼角,隐隐湿润了,他忽然将她抱起:“你还活着?天!太好了,阿音你竟然还活着,一直都在本王身边!” 失而复得的喜悦。 宛如淬了毒的蜜糖,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让胤王无力招架,彻底沦陷。 “阿音,我好想你。” “我还以为你死了,我……”那个高傲的胤王,哽咽了。 这世上。 白月光初恋,永远是男人心中一根不可撼动的刺。 凤幼安愣住了:“花喜儿,才是花音?” 反转再反转,让她始料不及! 一开始。 这盘棋局,还在她的操控之中,一步一行,胜券在握。 可是。 当最终的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凤幼安才意识到,这古代皇家后宅的女人争斗,她还只是个新手,被摆了一道! “花喜儿”看似段位很低,一个替身。 可实际上,伪装成花喜儿的花音,才是真正的隐藏BOSS! “那死掉的那个,被十一个人先尖后杀,拔掉十根手指的那个——”凤幼安心中沸反盈天,震惊极了,“是真正的花喜儿!” 这才是花音的手段! 这哪里是什么白月光,分明是一枚心肝肠子都淬了毒的黑月光! 是了。 能让君千胤看上,深深为之着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个单纯的傻白甜? 以君千胤的身份地位,从小到大,接触过的白富美不计其数,若是花音没有点心计手段,怎么可能在一众女人中脱颖而出,把这个皇后嫡长子,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男人套牢呢! “幼安姐,这个女人城府真是可怕,因为出身不够、做不了王妃,就设计假死,刺激胤王,让胤王体验痛失所爱。目的是坑害你,把你从王妃位置上拉下马。” 君倾九的眼神都变了。 宛如毒蛇芯子一般的黑眸,死死地盯着花音,“真是妙计,置之死地而后生。普通男人还真招架不住。” 凤幼安一脸大写的服气:“666。” 君倾九疑惑:“六六六是什么?” 凤幼安感慨:“就是形容她很牛!” 宅斗宫斗什么的。 忽然感觉,不适合自己这种现代21世纪来的新手小白。 瞧瞧人家花音,这个筹谋,这个算计。 亲妹祭天,法力无边! “拿自己孪生妹妹的性命,作为博弈的筹码,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计策么?”凤幼安感觉极不舒服,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古代,这些女人,为了在皇权斗争中上位,是可以放弃一切良知,人吃人的! 君倾九沉声道:“只有畜生想得出来。” 凤幼安有些迷茫了。 这一局。 到目前为止,她似乎是快输了。 花音倒在君千胤的怀里,两人拥抱着彼此,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空气中飘荡着失而复得的恋爱腐臭味。 “胤哥哥,你刚才打得我好痛。” “对不起,阿音。都是胤哥哥的错,我不知道是你。如果早知道是你,我肯定连你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 花音在撒娇卖惨。 君千胤沉浸在爱人复生的喜悦中,心情大落大起,难以自持,颇为懊悔,“阿音,我们回家。为夫这就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伤。” 花音满是伤痕的双臂,拥住了胤王的窄腰。 下巴搁在胤王的肩膀上。 一双深沉得意的眸子,却向着凤幼安的方向看了过去,露出了一个充满挑衅的、胜利者的微笑。 仿佛在说—— 你,永远斗不过我。 看,这个男人,永远属于我,他为我痴为我狂,为我所掌控。 凤幼安被这个眼神给激怒了。 她没有兴趣和花音争夺君千胤,花音当做宝的,她只当成垃圾。 她只是看不惯,花音这副机关算尽,踩着亲人尸体上位,又得意洋洋的拽样! 君千胤打横抱起了花音。 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就往审讯室外走。 “站住!” 凤幼安一声厉斥,“王爷是准备把这个杀人犯,窝藏起来么?” 君千胤脚步一顿,转过头,看向她:“阿音还活着,本王带她回王府,你不要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凤幼安觉得可笑,“这是闲事么?花音买凶尖害亲妹妹花喜儿,让花喜儿惨死街头,衣不蔽体,十根手指皆断,又嫁祸给我,证据确凿……” “够了!” 君千胤的声音陡然间提高,打断了她,“别再说了,凤幼安,本王的确是冤枉了你,对不住你。可你也别被太咄咄逼人,阿音好不容易死而复生,你又想从本王身边把她夺走么?!” 花音在他怀中,委屈兮兮地掉眼泪:“胤哥哥,我是有苦衷的。” 白月光一哭,男人就心软。 这是铁律。 君千胤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没事,本王不会让你再死一次了,你已经从本王的世界里消失过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花音搂紧了君千胤的脖子,在他耳边呢喃着低语:“胤哥哥,我爱你。” 这就是,假死的效果。 对胤王的刺激太大了。 他曾亲眼目睹了爱人的尸体,内心遭到重创;所以,眼下明知道,爱人可能是杀人凶手,他还是牢牢地抱紧,不顾一切地袒护到底。 一直拥有,你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让你失去一次,再重新拥有,你就会倍加珍惜。 花音就是利用了这种心理,才能够绝地翻盘,置之死地而后生! 凤幼安冷冷道:“君千胤,她杀人了,这里是刑部,不是你家的后院。” 她看胤王的眼神,充满了失望。 以前只是讨厌。 现在,是彻彻底底地厌恶、大失所望。 君千胤被胤王妃冷冽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神,给刺到了:“凤幼安,得饶人处且饶人。此事揭过,本王会好好补偿你,各退一步,嗯?” “怎么?花音的命是命,死了你就要我陪葬;花喜儿的命不是命,死了你可以毫无原则地袒护杀人凶手。” 凤幼安声音越发森冷,“做人不能太双标!” 她憎恨这种差别待遇。 她这个名义上的夫君,所作所为,实在是令她作呕。 这对狗男女! 君千胤不接受这种评价,男人都是爱面子的,他立刻道:“本王会给死去的花喜儿风光下葬,金银安抚她的家人。凤幼安,你适可而止一点,只要你不往外宣扬,什么条件,本王都能答应你。” 故意做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 “这里是刑部,刚刚是录了口供的!” “本王自有办法摆平。”君千胤脸色一沉,“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他有这个本事。 刑部现在的尚书大人,是苏皇后的表亲。 刑部侍郎上官虹,也只是个副级。压不住正级的刑部尚书,这件案子,还有很多可操作空间。 而且,本来也不是什么大案,因为死者和作案者,都是江湖人士。不涉及贵勋。 凤幼安一声轻笑:“王爷这是知法犯法?” 这样的人。 有什么资格,去争太子储君? 蔑视王法,怎么配坐那最为荣耀的九五至尊之位? 君千胤深吸了一口气:“别说得那么难听,你我夫妻本是利益一体……” “谁跟你夫妻一体!” 凤幼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眉眼之间寒如霜雪,“君千胤,你今日若执意袒护花音这个杀人凶手,你我之间,就不再是夫妻了!” 原主受的委屈算什么? 她受的冤屈算什么? 被困在这种男人身边,真的是恶心! 花音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勾着君千胤脖子的手,紧了三分:“你不要威胁胤哥哥,他的处境已经够难的了。” 表面上一副事事为君千胤考虑的模样。 实则是在加剧矛盾,火上浇油。 君千胤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花音柔软的头发,看凤幼安的眼神,充满不悦:“本王说了,可以补偿你,你何须如此?” “好,只要你答应和离,就可以把花音从刑部带走,我不会多说一句话。” 凤幼安提出了自己想要的“补偿”。 既然君千胤袒护白月光到底,而自己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和皇后嫡长子正面抗衡,那不如换取自由。 一旁的君倾九,非常贴心地,递上了纸笔。 凤幼安提笔,刷刷刷,当场洋洋洒洒地写下了一份和离书——姻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已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记住亲,各还本道。愿王爷相离之后,你我二人,婚姻嫁娶,互不相干。两生欢喜,白鬓共头。 写完之后,她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然后吹干墨迹。 递给了君千胤:“签吧。” 君千胤看着那和离书,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你来真的?” 一直以为,这个女人,嘴里嚷嚷着和离,是在虚张声势,不曾想,她竟然这般决绝! 花音这件事,他的确是有愧于凤幼安。 可…… 真要和离的话…… 君千胤又犹豫了,他考虑的很多。 解绑与镇国公府、武严侯凤潇的兵权之间的利益联系,对他夺储带来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之前因白月光挚爱死而复生的恋爱脑,瞬间散了一半。 “自然是真的,还能有假?王爷,快签了和离书,你放我自由,我也好成全你和你的杀人犯真爱。” “除了和离,什么都可以。凤幼安,换个条件吧。” 第58章 君千胤,他比你好 花音当场就僵硬了。 她的下巴是搁在君千胤的肩膀上的。 听到这话,漂亮的脸蛋,甚至扭曲了起来! 她费尽心机筹谋,最终目的,就是让君千胤休了凤幼安,或者二人和离,自己好趁机上位。如今眼看着凤幼安愿意主动退出,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君千胤反而不肯离了。 这算什么事儿啊! 花音大受打击:“胤哥哥,为什么不答应?” 君千胤眸色微沉。 他感觉到了怀中爱人的颤抖。 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抚道:“和离不是小事,她是镇国公府嫡长女,出身在那儿,当初婚事,是太上皇亲自赐婚的,父皇和母后亲自首肯了的。就算要和离,那也得这三位点头首肯,不是一纸和离书,双方签个字,就能生效了。” 花音的小拳头,不由得攥紧。 眉眼微垂。 心里难受。 出身出身,又是出身! 她输给凤幼安,就是输在出身上! 现如今,又因为出身,两个人离都要离不成么? “那便去面见太上皇,拜见陛下和皇后娘娘。”凤幼安听到这话,神色不改,意志坚定,“我会让他们点头的。” “凤幼安,你以为你能说动太上皇和父皇?” 君千胤十分不悦。 甚至于,眉眼之间,有轻蔑,“本王出身皇家,你是顶级贵勋之女,像我们这种人,婚姻大事,本就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这一次。 不仅仅凤幼安面露怒容。 连君倾九的眼神,都幽晦了下来,绝美少年阴暗恐怖的眸子,宛如深井一般。 他暗恋的女人,已经有夫君,被欺负、被背叛,她累了想要逃离,最终还被“皇权”这个枷锁束缚住,挣脱不掉! 不止。 君倾九敏锐地发现,君千胤盯着凤幼安的眼神,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君千胤在不舍? 莫非,他舍不得和幼安姐和离? 也是,幼安姐那么优秀,君千胤一定是看到了幼安姐的医术高超,可以带来无穷的利益,能够为他行方便之门,再加上幼安姐母族的势力,从利益方面出发,这男人割舍不下。 君倾九忍不住问了一句:“胤王,如果幼安姐不是镇国公府嫡长女,这和离书,你就会毫不犹豫地签了吧。” 君千胤被当场戳破。 面皮挂不住。 他这才注意到,这间密闭的审讯室内,还有一个“九公主”,正是那个在疯人塔内,和凤幼安关系亲密,形影不离,甚至为了保护凤幼安,不惜以命相搏,一剑刺穿自己大腿的君倾九! 更是那个,泽王整日嚷嚷着要与之决斗的君倾九! 对方如此犀利的指控,让君千胤倍感难堪:“九公主殿下,这是本王的家务事,你不好好在疯人塔里待着,却陪着内人四处乱跑,有些不合适吧。” 一句“内人”。 把君倾九内心深处,最暴戾、阴狠的怒火,给点燃了:“阁下如此作为,有何脸面做她的夫君?你当着她的面与别的女人勾搭,全然不顾她的感受!为了一个杀人犯,让她蒙受不白之冤,真相大白之后,依然让她把委屈和着血吞下去。你这么对她,又合适么?” 君千胤哑口无言:“你——” 这一番指控。 字字泣血。 无可辩驳。 花音听着“内人”这两字,也觉得分外刺耳,才和她相认,你侬我侬,情深意笃,一转头又叫自己的死对头内人,这是拿刀捅她心窝子啊! “胤王你和那个杀人犯,一起欺骗了幼安姐。”君倾九没打算放过他,瞳仁暗黑,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深渊,“在一段夫妻关系中,比欺骗更沉重的打击,是利用!你还想利用幼安姐的母族,我没说错吧。” 君千胤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二十多年来。 他是第一次,被这样残忍地撕开伪装和面子。 君倾九冷笑:“比利用更沉重的打击,是轻视。没错,你还看不起幼安姐。不认为她能说动太上皇和陛下,同意和离。” 君千胤恼羞成怒:“够了没有?你一个外人,这样挑拨本王和凤幼安的夫妻关系,是何居心!” 君倾九的一只手,按在了刀上。 杀意凛冽。 外人外人外人!他痛恨这个词! 他没有身份,没有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的身份。而拥有身份的那个人,却不珍惜。 真想,把她的夫君给砍成一块一块的,拿去喂狗。 “阿九不是外人。” 凤幼安忽然开口了,清冷的眸子,毫不畏惧地注视着胤王,袒护道,“他是我的家人。君千胤,他比你好。注意你的言辞,不要让我更讨厌你。” 君倾九眸子里的黑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褪去。 他的唇角微扬。 如夜色覆满人间,皓月倾华,堪称绝美。 她说,他比君千胤好。 有她这句话,就算没有身份,他也满足了。 他就像一个末路的狂徒,拼了命地在一些蛛丝马迹中,寻找她在乎自己的证据。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他高兴很久。 君千胤则是深受打击,怒道:“凤幼安,你不知好歹!本王是你的夫君,你竟然帮着外人说话!” 凤幼安道:“放心,很快就不是了。” 她强硬地,把那一纸和离书,塞到了君千胤的手里,“麻烦胤王殿下签一下。” 君千胤:“本王没空!” 把和离书摔到了地上。 凤幼安捡起来,塞到了花音的手里,道:“劳烦音夫人,让王爷有空的时候,签一下。” 花音心中暗喜,眸中光华涌动,她抓紧了那封和离书。 看来这回,胤王妃是铁了心要和离。 凤幼安深深地看了花音一眼:“我相信音夫人的手段。” 既然胤王那条路不通,她就曲折为之。 花音把和离书,收入了广袖中。 君千胤:“阿音——” 花音内力催动肺腑伤口,一阵咳嗽,唇角大口大口地溢出鲜血:“胤哥哥,好痛,唔……” 君千胤满手鲜红,一阵心疼,急道:“没事吧,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本王这就带你回府找御医。” 胤王抱着白月光走了。 “不愧是她。” 凤幼安勾唇,禁不住赞叹,“苦肉计玩得贼六。” 她虽然讨厌花音,但是,在和离这件事上,她们两个是有共同目标的,未尝不能合作。 没有永远的敌人。 和离一事成了之后,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迟。 *。*。* 从刑部出来。 凤幼安迎面看到了刑部侍郎上官虹。 “王妃。” 上官虹行了一礼。 凤幼安道:“上官大人不必多礼,胤王似乎是打算拼死保下真凶。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越老三、越老四两个,在最终判决的时候,能留下全尸,让他们的妹妹领回家,好好安葬即可。” 上官虹叹息:“下官惭愧,自当不负王妃所托。” 这位,是他的救命恩人。 结果,却因为胤王的私心,蒙受不白之冤,真相大白也难昭雪。 王妃心善,却还惦念着那个和自己一样患了痨症的越小妹的嘱托,不失信于平民百姓。这份品行,已属难得。 “啊,对了,上官大人,你上次说的那个星珞拍卖行,在什么地方?”凤幼安心情不太好,决定去拍卖行看看,散散心。 “在摇光街。”上官虹说了一个详细地址,“星珞拍卖行的鉴宝师闻人先生,是下官的旧识。王妃若是想去寄卖药物,持此鉴宝令,可让闻人先生,给你行个方便。” 说罢。 上官虹取出一张银色的令牌,上面刻印着繁复的星空,似诸天浩瀚。 “多谢。” 凤幼安收下了。 她收拾妥帖,和君倾九一道,转身离去。 一阵鸟鸣。 半空中。 一只羽毛乌黑的隐鸦,俯冲而下,拍打着翅膀,落在了君倾九的肩膀上。 君倾九眸光微沉。 这隐鸦,是余公公训练出来,专门用来传讯的。 余公公找他,有急事! 他解开了隐鸦足上的密封竹筒,打开纸条,看了一眼,呼吸骤然一紧——梅太尉已至,九殿下速归。 第59章 君慕尘送猫咪给凤幼安 余公公果然兑现了诺言! 把舅舅给找来了,给他们制造了舅甥重逢的机会。 君倾九迫切地需要这个机会。 尤其是今日和君千胤大吵一架之后。 他想干掉君千胤,想从君千胤手里把幼安姐抢回来,就必须要速速和舅舅梅太尉相认! “怎么了,阿九?” 凤幼安见这少年脸色有变化,唇紧抿着,问了一句,“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君倾九点头:“幼安姐,我不能跟你去星珞拍卖行了,我有点急事,得回去。” “那你去吧。” 凤幼安叫了辆马车,“别耽搁了。” 君倾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凤幼安没多想。 径直去了摇光街。 小半个时辰之后。 她见到了传说中的星珞拍卖行,一栋白色高大的建筑,七层宝阁,墙壁、台阶,都是用汉白玉铸成,屋檐则是七宝琉璃瓦,秋日的暖色阳光下,斜出一剪长影。 门口宾客如织。 大多是衣着华贵者。 京都权贵之家、商贾巨富,贵勋后人,络绎不绝地涌入这个京都最大的销金窟,拍卖竞价他们心仪的宝物。 星珞拍卖行,有两个门。 一是竞拍者通道,在右边; 二是寄卖者通道,于左门。 凤幼安原本打算,自左门进入。 人潮拥挤。 她不小心,被撞了一下。 一个趔趄。 “不好意思,姑娘。” 是个声音非常好听的公子,一袭月白色的长袍,富有磁性的惑人之音,融在风里,“你没事吧?” 那公子,一只手执檀木扇,另一只手则扶住了凤幼安。 凤幼安抬起头来,看清楚了这人的样貌,端的是清风霁月,温若美玉,唇角噙着一点浅淡缥缈的笑意,是那种让人乍一看,就会心生好感的舒适面相,十七岁左右,俊秀非常。 “不妨事。” 凤幼安站定,礼貌一笑,抽回了手。 她发现,这公子手中,提着一只白色的猫咪,毛绒绒的,左边的耳朵耷拉下来垂着,上面有血痕和齿印。 猫咪一直在抽抽,眼睛通红,口角流涎,全身肌肉不自主抽搐。 那公子见她盯着猫咪,便解释道:“我养的雪团,被狗咬了耳朵。” 周围的人,一听到这话。 纷纷面露惊恐之色,退开一个圈儿。 “恐水症!” “那狸奴有恐水症,会传染的!” “天呐,怎么能把有恐水症的动物,带到星珞拍卖行来?是想把大家都染上病么?” …… 众人皆是一脸厌恶地退开。 只有凤幼安站着没动,盯着那猫咪瞧,恐水症,就是现代所说的狂犬病,人兽共患,是一种病毒性传染性疾病,在古代是不治之症。 “公子,你不怕被它传染么?”凤幼安问道。 “雪团很痛苦,母妃……母亲不让我养了,要烧了它。我舍不得,想来星珞拍卖行碰碰运气,能不能找到特效药。”公子叹了一气,黯然神伤。 恐水症的猫咪,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很快。 就有星珞拍卖行的守卫过来,要把这位清风霁月的公子和他的猫,给轰出去。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请你带走你的狸奴,恐水症若是传染给其他客人,这不好交代。” “我们星珞拍卖行,没有治疗恐水症的特效药,另请高明吧。” “公子,麻烦不要给其他宾客添麻烦。” 星珞拍卖行的守卫,见这公子长得好看,而且衣着华贵,腰间佩戴的玉器,价值不菲,气质不凡,也给留了两分薄面,态度不算太恶劣。 君慕尘没有办法。 只能提着他的雪团,失望离开。 “等一下。” 凤幼安叫住了他,“你的猫,我可以治。” 没想到,在古代,还能碰到爱猫人士。 君慕尘大喜,回转过头:“当真?” 凤幼安点头。 星珞拍卖行前方,有一个巨大的环形广场,广场中央有花木扶苏,成片的秋菊,日光稀薄,投射下碎影。 凤幼安在花坛边上的石凳上坐下。 从祖母绿空间戒指里,取出了一支干扰素,一支抗狂犬病免疫球蛋白。 “这是什么?” 君慕尘很诧异,从没见过的透明管子,有针口,里面装着不明透明液体。 “治疗恐水症的特效药。” “你有特效药?快给雪团用。” “你不怕我是什么庸医么?把你的宝贝宠物给治死了怎么办。”凤幼安问道。 君慕尘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雪团本来就活不长了,之前找的医师说,最多三日。如果你真的能把雪团治好,那再好不过,我会重金酬谢;如果治不好……也是生死有命。” 凤幼安:“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没有医患纠纷。” 她毫不犹豫地,给雪团注射了干扰素,这是专门杀病毒的抗生素。 然后是一针抗狂犬病免疫球蛋白。 最后,又给它服了降低温的药。 因为狂犬病一般是伴随着高热的,减低体温,能减少痛苦。 过了一会儿。 雪团的情况,明显好转了,身体不再抽抽,口角也不再流涎,高热的体温逐渐降低。凤幼安又帮它的猫耳朵消了毒,上了点药。 “咪呜~” 雪团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君慕尘。 君慕尘眉宇间的愁容散开了,唇角绽开笑容:“太好了!姑娘你的药有效果,雪团得救了,真是太谢谢你了!” 凤幼安撸了一把猫。 好软。 毛绒绒。 “好了,公子可以把猫咪带回去了。” “我叫慕尘,姑娘呢?” “凤幼安。” “好像在哪里听过。”君慕尘愣了一下,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哦,对了,给姑娘的医药费。” 君慕尘从袖子里,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塞到了她手里。 出手相当大方。 凤幼安数了下,大概一千五百两是有了,又是妥妥的土豪一枚:“慕尘公子,太多了。” 君慕尘摇头:“不多的,凤姑娘不知道,这雪团,我偷偷养了一年多,被母亲发现,她觉得我养这种东西是玩物丧志,就放疯狗咬它,差点就死了。” 凤幼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心想,哪家的母亲,这么狠的心肠。 也不便多问。 “这药,你回去之后,给雪团日服一粒。” “凤姑娘,可以麻烦你一件事么?”君慕尘把怀中的猫咪,塞到了凤幼安怀里,“你应该也是爱猫之人,送给你了。” 凤幼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给我?” 不是吧。 我只是帮你的猫治疗一下,你就连一整只猫,都要丢给我么? 虽然这雪团看上去是挺可爱的。 “喵呜~” 雪团在凤幼安怀里,窝成一个毛团,挨着她的肩膀,蹭了蹭,同时有些不舍地看了君慕尘一眼。 君慕尘有些伤感:“我怕把雪团带回去了,母亲又放疯狗咬它。你帮我养着吧,我只要知道雪团还活着,过得好就成了。” 强行被塞了一只猫的凤幼安:“……” 心情就比较复杂。 “可以么?” 君慕尘恳求地看着她。 凤幼安见他眼神真切,一时之间,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好吧。” 君慕尘很开心:“多谢凤姑娘。” 凤幼安想了想,道:“我暂且帮你养着,如果日后你和你母亲和解了,就来城郊的疯人塔,把你的猫领回去。” 这一看就是别人珍爱之物。 不好直接据为己有。 君慕尘眉眼微垂,缓声道:“不会和解的,她只会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 顿了下,他问道,“你住在疯人塔?” “嗯,我是那里的一名侍女。”凤幼安随口撒了个谎。 “好,我记得了。”君慕尘慎重地点了点头。 君慕尘又陪着猫咪玩了一会儿,就被两个身披重甲的士兵给叫走了。 凤幼安愣了一下。 她是猜到这慕尘公子非富即贵,没有想到,还是军中人。 刚才那两名士兵,身上的佩剑,剑柄呈现豹子头的形状,这是禁军的另一支,天璇卫才有的标志。 禁军分为两支。 一支在胤王手里,另一支在岑王手里。 “他是岑王一派的人?” 凤幼安喃喃着。 “喵呜~~” 雪团挨着她,叫了一声,因为还病着,所以声音有些微弱。 “咪咪乖。” 凤幼安撸了两把猫,“你的主人,和我那个该死的前夫,似乎是敌对势力。” 是的。 在她心里,已经自动把君千胤自动划为前夫了。不管那和离书,他签是不签,都是早晚的事。 凤幼安想起自己来星珞拍卖行的最初目的,是寄卖治肺痨的药。 便不再耽搁。 她走向左边那扇门。 谁知道,门口的侍卫,看到她怀里的白猫,立刻就拦下了她。 “姑娘,不能带宠物入内。” “这不是刚才那只,得了恐水症的狸奴么?你怎么又给抱过来了?” 守卫面色不善。 凤幼安解释道:“这狸奴,恐水症已经好了,刚用了药,不信你们看,它已经不抽搐了,也不发热流口水了。” 慕尘你个坑货。 她在心底吐槽了一句。 你这哪里是给了我一只猫,是给了我一枚定时炸弹。 守卫皱眉,他见凤幼安穿着朴素,也没有佩戴什么贵重的钗环首饰,便以为她是个穷人:“去去去,带着你这只病猫,走远点。” 旁边的贵族子弟,有的,认出了凤幼安来。 “这不是失宠的胤王妃么?” “听说她杀了人,被关押在疯人塔里,怎么跑出来了?” “还抱着一只病猫,啧。” “胤王都另娶新欢了,捧在手心里宠着,可宝贝了。中午还有人看见胤王打横抱着新欢,招摇过市呢。胤王妃怕是要换人了。” ……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凤幼安深吸了一口气。 她取出了那一枚银色的鉴宝令,递了上去:“这样,可以进去了么?” 星珞拍卖行的守卫,一看到这令牌,眼睛都直了:“闻人大师的专属鉴宝令?一共只有三块,只有拍卖行最顶级的贵宾,并且是闻人大师的挚友,才能拥有。” 周围那些刚刚骂凤幼安的人,立刻闭嘴了。 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枚鉴宝令,就像是被抽了巴掌,感觉一阵阵的脸疼,尴尬不已。 “尊贵的客人,刚才是小的招待不周,里面请!” 第60章 凤幼安,第一药师名声打响 刚才还被鄙视、被排斥的凤幼安,立刻得到了最高级别的待遇。 她在众人惊讶且艳羡的目光之中。 被迎入了星珞拍卖行。 “上官大人给的令牌,真好用啊。” 凤幼安心中赞叹着。 “普通的寄卖者,都是在一楼的寄卖厅中交易,姑娘既是手持鉴宝令的顶级贵宾,且随小的前往三楼鉴宝阁。” 侍卫恭恭敬敬地。 三楼。 出现在眼前的,是两扇高大的雕花镂空木门,花纹繁琐,雕工精湛。 凤幼安心中暗叹:“金丝楠木?价值等同黄金,真有钱。” 不知道这星珞拍卖行的幕后老板,究竟是什么惊天的来路,竟然能用堪比黄金的金丝楠木,制作几米高的木门,每一个房间都是。 这财力。 恐怕堪比国库了。 “鉴宝阁到了,闻人先生就在里头,姑娘请。” 引路的侍卫,给凤幼安开了门。 自己守在外面。 凤幼安跨入之后,迎面就看到了四扇的屏风,刻印的是敦煌飞天图腾,乃是画圣吴道子的手笔,这是无价之宝。 此外。 鉴宝阁的两侧墙壁上,矗立着一排一排金丝楠木的柜子,柜子里的隔间,放着各种各样的宝贝,金银玉器,古董古物,古籍残卷,灵药兵器,更有一些叫不出名字闻所未闻的稀奇物件儿。 左侧的柜子上,还有一只银色的小狐狸,毛色极为纯正,没有一根杂毛,眼神剔透,自带一股魅惑。 这是珍兽。 是闺阁女子、贵妇权女,喜欢娇养的宠物,一旦上架拍卖会场,定会引得天价疯抢。 在鉴宝阁的最上首,有一方黑木桌。 桌后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鉴定一方金黑色的砚台,这老者似乎是老花眼,要把东西拿到距离眼睛很远的地方,才能够看清楚。 所以,动作比较滑稽。 “闻人老先生。” 凤幼安唤了一声。 这老者,除了星珞拍卖行的首席鉴宝师,不做第二人想。 闻人博听到声音,终于把视线从黑金砚台上,转移到了凤幼安的身上:“姑娘是持何人之印?” 他一共就送出去三块。 一块给了太上皇,一块给了君临国首富裘万昌,一块给了忘年交上官虹。 “上官大人的印。” 凤幼安把那块银色的鉴宝印,递了上去,放在了黑木桌上。 这黑耀沉木,比金丝楠木,还要稀有,且木质可入药。 那么大一块,竟然做了桌子。 “原来是他。” 提起自己这位忘年交,闻人老先生的唇角,勾起一抹慈祥的微笑,他捋了捋胡须,“既然是上官小友举荐来的人,那定然不会差。姑娘是要寄卖什么宝物?” 凤幼安取出一个羊脂白玉的青瓷瓶子:“可治愈痨症的药丸。” 从医疗空间戒指里,取出的利福平,是胶囊。 在这个守旧的古代,不方便流通。 凤幼安就对胶囊做了改进,混合了一些止咳平喘的中药,与利福平胶囊内的药粉,以一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制成了古人比较容易接受的药丸。 “治愈痨症?” 闻人博微微变色。 手里那块黑金砚台,瞬间就失去了吸引力。 他放下砚台,立刻拿起凤幼安的药,开始做鉴定。作为一名鉴宝师,他学识极为渊博,横跨各个领域,对于药理也极为精通:“除了止咳平喘的药材,你似乎,还添加了别的什么。” “抗生素。” 凤幼安说出一个词,“那是核心,同时也是秘密。” 闻人博很聪明,他知道上官虹是有痨症的,最近好像被治好了,而这个药师姑娘又是上官虹举荐来的:“上官小友的痨症,是姑娘治好的么?” 凤幼安点头:“正是。” “那姑娘的药,定然不会错了。” 闻人博的唇角,勾勒出一个满意的弧度,“真想不到,老朽有生之年,竟然能够看到痨症这个医学难题,能被攻克掉。” 这女人不简单! 闻人博几乎能够想象到,这一瓶治疗痨症的药丸,一旦上架星珞拍卖行,能引起怎样的轰动! 又能拍出怎样惊天的高价! “姑娘,可愿与星珞拍卖行,签订合约?拍卖所得费用,星珞阁一般情况下,抽取四成。” 顿了下。 闻人博又觉得,这个分成比例,对于一个天才药师来说,太高了,“如果姑娘愿意与星珞拍卖行长期合作的话,我们可以只抽取两成。” 这是互惠互利的事。 星珞拍卖行可以赢得名声,也可以笼络一位天才神医,只是舍了两分利,综合起来,还是赚大了。 “可以。” 凤幼安微笑着点头。 她需要的,是一个平台。 而星珞拍卖行,毫无疑问,就是君临国内,适合她的最大的赚钱平台。 “很好,那便签吧。” 闻人博取出了拟定好的协议,涂改了一笔,把四成改写成了二成。 凤幼安看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霸王条款,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你们星珞拍卖行,有保密协定的吧?” “是的,关于姑娘的真实姓名,任何身份信息,星珞拍卖行,都不会透露给外界。”闻人博保证,“除非是你本人要求的。” 凤幼安放心了。 闻人博又道:“也是巧了,下午正好有一场拍卖会,现在已经进行了一半,凤姑娘要参加么?我们可以把您的这一瓶治疗痨症的药丸,放在压轴进行拍卖。” 凤幼安想了想:“好。” 反正,也不着急回去。 “这边请。” 闻人博,直接把凤幼安邀请至三楼隔壁的雅间。 拍卖会场,在一层楼的大厅。 是一个圆形的会场,可以容纳近两千人。 中央一个高台。 主持拍卖的,是一个容貌艳丽、身姿绰约、声音极好听的女子,穿着贴身的纱裙,仿佛广寒宫里来的仙子似的。 这个主持拍卖的女子,自称流月。 凤幼安表示理解,因为在现代社会的拍卖会场里,也会找一些身材特别好、笑容甜美的礼仪小姐,吸引客人,达到赏心悦目的效果。 “这是今日第五件拍卖品,十大名刀之一的,天之焱。” 流月声音婉转。 捧着一柄通体赤红,宛如熊熊燃烧烈焰的长刀。 刀锋凛冽。 尽管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够感受到天之焱上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这柄刀,一看就是浸染过无数鲜血,浇灌出来的厉刀! 凤幼安只看了一眼,就禁不住被吸引住了:“好刀。” 流月笑容甜美,红唇妖娆:“起拍价,五百两,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三十两。” 凤幼安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果真是销金窟。 五百两,小康人家,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甚至连富庶人家的公子哥,花这笔钱的时候,也要好生掂量掂量。 而在星珞拍卖行,五百两,只是个最底层的起拍价而已。 “这把刀,挺适合阿九的。”凤幼安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么个念头来。 她几乎能够想象的出来,阿九横刀立马,天之焱于手中,一刀挥出,宛如苍云燃尽,烈焰魂归。 “五百三十两。” “五百六十两!” “六百两。” …… 现场竞价的人不少,大多是年轻男子。 血气方刚的男儿,很难拒绝这把名刀的魅力。 “七百两。” 凤幼安出价了。 她现在身上,一共有两千五百两,一千两是从凤娇娇母女身上赚的,一千五百两是慕尘公子给的医药费。 预算很充足。 再加上,寄卖了一瓶抗痨丸,很快就能再回一波血。 一楼大厅内,苏丞相府的大公子,苏妄年十分不悦地皱起了眉头,立刻追价:“七百五十两!” 他很喜欢这把天之焱。 势在必得! 凤幼安:“八百两。” 苏妄年的声音陡然提高:“九百两!” 凤幼安:“九百五。” 苏妄念非常愤怒:“一个女人不好好在家里绣花,跟本大少抢什么刀?一千两!” 他在星珞拍卖行,还从没碰到过这样的事。 以前也有竞价争抢的。 但是,只要那些竞价者,知道他是苏丞相府的嫡大公子,知道他是当朝苏皇后的亲侄子,知道他是登科新晋的武状元,就没人胆敢和他继续争。 苏妄年身边的贴身小厮,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大少爷,一千两买一把刀,会不会太贵了?您在府中的兵器阁内,已经搜集了好几把类似的刀,也就几百两买回来的。” 苏妄年:“不管,谁都不能跟本大少抢!” 凤幼安:“一千五百两。” 一次性加价五百。 全场无不震惊。 苏妄年一股血冲到了脑子里,高喊道:“一千六百两!” 凤幼安莞尔:“送你了,苏少爷。” 这位,可是苏皇后的亲侄儿。 苏婉的亲哥。 以前在国子监,经常欺负弟弟凤眠的。凤眠会被国子监开除,除了东南水师提督的公子,也少不了这位苏大少的“贡献”,二人是狐朋狗友,狼狈为奸。 苏妄年:“……” 这才意识到。 这是被坑了。 对方是故意抬价,原本只值六百两的刀,硬生生让他最终一千六百两买回来。 就……很肉疼! “你这个贱女人!”苏妄年气急败坏,站起来,就要往楼上冲,想打人,“本大少要打断你的腿!” 下一秒。 就有两个星珞拍卖行的侍卫,强行按着苏妄年的肩膀,把他给压回了位置上。 “苏大少,禁止在星珞拍卖行动粗闹事。” 这两个侍卫,武力值都很高。 是拍卖行请来的,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 这种销金窟,若是没有足以镇场子的高手在,是不行的。新晋的武状元,在高手联合镇压之下,也翻不起风浪。 苏妄年吃痛、吃瘪。 心里难受极了。 只能忍着恨意,咬牙付了账。 “刚刚故意和本大少故意抬价的是谁?” “抱歉,星珞拍卖行不会透漏任何一位高级贵宾的信息。” “抱歉,苏大少你没有权限。那位姑娘在三楼,而你只能坐在一楼,这还不明显么?” 苏妄年听到这话,脸色惨白。 不可一世的丞相府大公子,受到巨大的打击。 对啊。 他怎么忘了呢。 星珞拍卖行,有严格的等级限制,普通的客人参与拍卖会,只能待在一楼的大厅,只有皇族权贵、首富才有资格,在二楼;三楼的雅间内,只有国主才有资格入内,传闻,太上皇五年前曾经参加了一场拍卖会,就是坐在三楼。 “大少爷,要不算了吧,咱们这是踢到铁板了,惹到了不能惹的存在。” 小厮在一旁战战兢兢。 苏妄年禁不住冷汗涔涔,付了钱,拿着那把让他大出血的名刀,狼狈地离开了拍卖会场。 三楼雅间内。 闻人大师目睹了整个过程,道:“凤姑娘如果喜欢名刀,还有一把珍藏,名曰春秋阙。” 凤幼安抬头:“愿闻其详。” 闻人大师道:“天之焱在十大名刀之中,位列第七,而春秋阙,在十大名刀之中,位列第二,更好一些。原本是老朽的私藏,不参与拍卖的。既然凤姑娘喜欢,老朽愿意相赠,与姑娘交个朋友。” 凤幼安惊讶于闻人博的热情:“这怎么好意思,受之有愧。” 星珞拍卖行的首席鉴宝师,竟然主动赠名刀结交! 她忽然感觉受宠若惊。 看看闻人博之前结交的人,就知道他是什么水平了。 “凤姑娘千万别这么说,这一场拍卖会结束之后,您会成为君临国首屈一指的药师,无人能及!”闻人博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第61章 君倾九苦尽甘来 闻人博差人取来了,那一柄春秋阙。 青铜的古朴剑匣,刻印着古老的神纹,有一种天地自然,春秋无极的刀意。 “老朽年纪大了,又素有心疾,早就不能舞刀弄枪了,不如把宝刀赠与适合它的主人。” “心疾?” 凤幼安觉得平白拿人家的东西,终究不好,“我给大师诊个脉吧。” 一番诊断之后,发现就是老年人最常见的冠心病。 “发作的时候,是否伴有心绞痛?” “是的。”闻人大师叹了口气,“每每发作,心口绞痛难忍,挨过来都像是死了一回。” “下次发作的时候,舌下含一粒即可。” 凤幼安从祖母绿空间戒指里,取出一瓶速效救心丸,递给了他,“效果极佳,可有效缓解心绞痛。” 闻人博大为震动。 捏着速效救心丸的手,都隐隐颤抖起来。 “若真是有效,那凤姑娘你定是当世第一神医了!” “太夸张了。”一瓶速效救心丸而已,是现代普及度很高的常用药,许多老年人都随身携带。 “真不夸张。”闻人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当今太上皇,和老朽,是同样的病,也会发作心绞痛。凤姑娘这个药丸,能够起到的作用,可大了天去了。” 凤幼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太上皇? 没想到,竟然是在星珞拍卖行的首席鉴宝师身上,得到了有关太上皇的重要情报。 正巧! 她需要面见太上皇,请求太上皇的允许,同意自己和君千胤和离! 这桩婚事,只要太上皇点头应允了和离,皇上、皇后恐怕也不能多说什么了! “多谢闻人大师指点,我的确是有事,有求于太上皇。您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凤幼安用速效救心丸,换取了名刀春秋阙,以及太上皇的情报,简直赚发了。 闻人博也很高兴。 这种互惠互利的事,他乐意为之。 这个时候。 下方一楼大厅的拍卖会,已经进行到了最后。 主持者流月,掌心里捧着一个青瓷玉瓶,甜声道:“这是今日压轴的最后一件拍卖品,抗痨丸,可以治愈痨症。乃是君临国一位最顶尖的药师,研制出来的药物,经闻人先生亲自鉴定,系数真品,此药已经治愈了患了痨症的某位刑部大人。” 此言一出,下方众宾客整个炸开了锅。 “治愈痨症?” “痨症不是必死的绝症么?已经可以用药物治愈了?” “刑部大人?是刑部侍郎上官虹么,听说他的痨症就吃药治好了。” “天!这瓶药,是上官大人服用的同款?我家老母亲就是痨症,沉疴几年,痛苦不堪,这瓶药我要定了!” “谁都别和老子抢这瓶药,我儿子还等着它救命!” …… “抗痨丸,起拍价,一千五百两,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百两。” 流月朗声宣布。 凤幼安听到之后,第一反应是:“疯了吧,底价定那么高,谁会要啊。” 闻人博笑着捋了捋胡须:“凤姑娘,不要小看星珞拍卖行客人的消费能力,也不要低估了他们对于活命的渴望。” 话音还没落下,下方就开始了激烈的竞价。 “一千七百两。” “一千八百两。” “我出两千!” “两千三。” 才不过十息的功夫,价格就一路飙升到了两千五,并且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还在疯狂地往上冲。 这些权贵、富商,一个个面红耳赤的争抢,已经完全不把钱当钱了。 他们争的是一瓶药丸么? 他们争的是家人至亲一个活命的机会! 一刻钟左右。 竞价还没停止,价格飙到了三千五两了,超过百分之八十的竞价者,止步于此,不愿意再加钱。或者说,没有带那么多钱。 “三千六百两。”出价者,是西平侯夫人。 “三千七百。”出价者,是两广总督之子。 “三千八百两。”首富次女。 “四千两!” 最终叫出四千价格的,是南阳王。 南阳王是四皇叔。 太上皇第四子。 没有兵权,也从不参与朝政,喜欢四处游历,爱好美酒,麾下颇多产业。是极得太上皇喜欢的一位的皇叔。 正因为他从不参政,也不搅和入任何党争中,所以朝野内外都对他极为尊重。 所以。 这南阳王一开口,竞争者们,都自动闭嘴了。 南阳王是个富态圆润的中年人,看上去颇为面善,他双手抱拳,彬彬有礼:“不好意思诸位,本王糟糠妻,患有痨症已经多年,多谢各位相让,本王心中感激不尽。” 说话也很好听,礼数到位。 就算他抢了这一瓶治疗痨症的药丸,其他人最多扼腕叹息,但绝不会心怀怨恨。 凤幼安这一刻。 终于明白了当初上官大人的意思,能治愈痨症的药物,在这权利漩涡的君临,究竟能产生多大的影响力! 南阳王付了钱,四千两银票交易成功。 “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当面向这位神医药师致谢。” 南阳王拿着那瓶药,感慨不已,“我与王妃成亲于年少微末之时,相伴多年,携手度过了许多风雨,她患上痨症痛不欲生,本王同样痛心疾首,寻医问药多年未果。” 拍卖行的工作人员,转达了南阳王的话。 凤幼安莞尔:“当面致谢就不必了,就说我祝他和南阳王妃百年好合,健康长寿。” 在皇族中,这样深情不负糟糠妻的王爷,很少见了。 值得敬佩。 扣除星珞拍卖行的两成抽成,凤幼安得到了三千二百两,非常多了! 她和闻人大师道了别。 满载而归。 *。*。* 回到疯人塔的时候,已经是暮色璧和,夕阳熔金的傍晚时分。 凤幼安的马车,和另外一辆松香木华贵的黑色马车擦肩而过。 凤幼安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 她视力很好。 发现那辆华贵马车的车厢后,有一个十分古老的“梅”字纂体。 “梅家人?” 凤幼安恍然大悟,“莫非,是三公之一的梅太尉来过?” 太好了! 君倾九这是要苦尽甘来了么? 有了梅太尉的支持,阿九的未来,肯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凤幼安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莫名替这少年高兴。毕竟,阿九是自己穿越过来之后,真心待她,帮她骂君千胤,为了保护她不惜与君千胤搏命的人。 下了马车。 凤幼安捧着那一青铜剑匣。 回到了小院儿里。 果然。 看到了煮茶的美少年,一柄清雅的玉簪束发,墨色倾泻在肩头。三千青丝如瀑,十丈软红无声。 “幼安姐,你回来了。” “阿九,我给你带了一件礼物,名刀春秋阙。你快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第62章 日后,我就是幼安姐的刀 白露过,梧桐无声。 君倾九眉眼带笑,嗓音温温柔柔:“幼安姐送的,我都喜欢。” 他起身。 金色的桐叶,落在青丝上。 他接下了腰间的旧刀,双手珍而重之地捧住了心上人赠予的青铜刀匣,打开之后,一柄古意盎然的重刀,出现在眼帘之中。 锃—— 刀锋出鞘,雪亮刺目。 刀意凛冽,书写春秋霸业。 这是一把霸刀! “好刀。” 君倾九不由得赞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雪亮的刀身上轻轻拂过,“十大名刀,位列第二,春秋阙。幼安姐对我真好。” 他一颗心火热。 颇为触动。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在乎,也因为他是个男人,对于这种名闻天下的宝刀,根本难以抗拒! 凤幼安勾唇:“阿九喜欢便好。” 君倾九看着她,专注火热:“这把刀,是从星珞拍卖行买的么?一定很贵。” 凤幼安摇头:“用一瓶治疗心疾的药,换的。没花钱。” 怕少年嫌贵、太懂事不肯接受。 君倾九道:“日后,我就是幼安姐的刀。” 她为他,做了很多事。 每一件,都对他影响深远,意义非凡。 她赠他名刀,那么,她手指的方向,就是他的战场! 君倾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夕阳下,金色细细碎碎地勾勒出她窈窕绝美的侧影,女子的浅笑,女子撩起鬓角一缕碎发的小动作,都让他移不开眼。 他喜欢听她的声音。 “我今天,在星珞拍卖行,卖了一瓶治疗痨症的药,赚了好多银子。还领养了一只宠物。” 凤幼安把一只白色毛绒绒的小猫咪,从披风的帽子里,捧了出来。 雪团用了药,药里有催眠成分,就睡着了。 这一路,在她帽子里,半点不闹,特别乖巧。 “狸奴?” 君倾九看向那团毛绒。 看到它躺在幼安姐的掌心,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脑袋挨着幼安姐蹭啊蹭,还亲昵地舔了她的手指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 他忽然有些嫉妒起这只狸奴来了。 “对,狸奴。我家乡那边,叫猫咪。” 凤幼安挺喜欢猫的,以前还养过一只,这种生物可爱又解压,她撸了撸猫咪,“它叫雪团,生病了。它的主人带着它求医,治好了之后,暂且寄养在我这里。” “咪呜~” 雪团睡醒了,叫唤了一声。 君倾九觉得这毛绒绒太能撒娇了:“它的主人不要它了?” 凤幼安道:“它的主人,因为一些原因,暂时不方便养它。” 君倾九敏锐地眯起了眼睛:“男的女的?” 凤幼安下意识地回道:“是位白衣公子。” 君倾九眼神暗了暗。 带着一只生了病的狸奴,让幼安姐治疗,治好了,又拜托她养。 接下来是不是还要以这只狸奴为借口,来找她,看望她? 瞬间。 他就看这只毛绒团子,不怎么顺眼了。 但是君倾九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很善于伪装。 “给它做个小窝吧。” 君倾九提议道,脸上是阳光的笑容,一只手,轻轻地撸了下猫咪的脊背。 雪团对于危险感知很敏锐。 君倾九撸它的时候,脊背瞬间僵硬,甚至想躲。 “好啊。” 凤幼安帮忙。 两人分工合作。 君倾九手巧,还会一点木工,做了个大小合适的小木箱子,里面铺上了暖和的旧衣服,铺得整齐又暖。 雪团很喜欢这个小窝。 当时就钻了进去,不愿意出来了。 “今日,舅舅来看望母妃和我。”君倾九用刻刀,雕着木头,不多会儿,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梅太尉?” 凤幼安有些意外,这些属于阿九的私事,而且涉及机密,他都肯愿意主动和自己提起,可见对自己真的是非常信任。 九皇叔和梅太尉私下会面。 这件事若是泄露出去,绝对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眼下,是胤王和岑王争天下的局面,胤党和岑党势同水火,且力量相当。 在这种时候,如果九皇叔悄悄形成第三股势力,背靠着三公之一权倾朝野的梅太尉,绝对会打破胤党、岑党互相制衡的局面。 若是在还未发育起来的情况下,就事先泄露,那么胤王和岑王,都能找机会干掉君倾九,把他扼杀! “嗯,舅舅见到我非常高兴,甚至激动地掉眼泪了。” 君倾九脸上,没什么表情。 激动是梅允明一个人的。 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君倾九很清楚,如果不是余公公在信中明确告诉了梅太尉,母妃生的是个儿子,而非没用的女儿,梅太尉根本不会过来看望他们母子,一如之前十五年。 梅太尉不是因为舅甥团聚,血浓于水的亲情而掉泪,那个权倾朝野的佞臣,是看到了光明的未来,有了博弈的筹码,激动地掉下眼泪。 说来可笑。 一个余月笙,一个梅允明,都以为可以用“感情”束缚住他。 扶持他这颗“棋子”。 君倾九这个人,心性冷的可怕,唯一一点温暖和信任,都给了凤幼安。 “你们十五年没见,血浓于水,梅太尉一时之间感动落泪,也是正常。”凤幼安没多想,“他肯帮你,你距离离开疯人塔,回到皇宫,恢复九公主的身份和封号,也不远了。阿九,你的好日子到了。” 君倾九微笑地看着她:“不是已经到了么。” 顿了下,“从遇见你的那天开始。” 凤幼安心下一软:“你这孩子,真会说话。” 君倾九深井一般的黑瞳,幽邃了几分,心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当一个男人看待? *。*。* 凤幼安和君倾九,快乐养猫。 像是一家三口。 君倾九尽职尽责地,给雪团梳毛毛,喂小鱼。 雪团也从一开始的怕他,到现在敢蹦跶到他脑袋上,团成一团了。 君倾九:“……” 心中闪过九十九种,把这只胆大包天的狸奴处理掉的方法。 “噗,阿九你的头发,都被雪团弄乱了。”凤幼安忍俊不禁,笑个不停。 “幼安姐,它在我头上做窝,欺负我。”君倾九可怜兮兮地瞅着她,一边告状,一边撒个娇。 罢了,留着吧。 还有点用。 “它是喜欢你。” “是么,好高兴。”谁稀罕它喜欢,蠢不拉几的,我只稀罕你的喜欢。 凤幼安这厢小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君千胤那厢,完全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那件杀人案,他铁了心帮花音遮掩罪行。 就势必要动用苏家的势力。 刑部尚书,也姓苏。 君千胤找了刑部尚书,把花音的口供全部给抹除掉了,也把花音给整个摘了出去,没有什么幕后主使,也不存在买凶杀人,就是江湖浪客尖杀花喜儿。 案子已经结了。 越老三和越老四,被判了绞刑,留了全尸。 其他几个在逃的尖杀犯,也陆续落网。 但是。 这件事,既然动用了苏家的势力,就势必会传到苏皇后的耳朵里去。 苏皇后一听花音根本没死,甚至还嫁给了君千胤,当即勃然大怒! “那个贱人!好重的心机,竟然诈死!” 苏皇后听闻胤王的白月光还活着,气得把屋里的东西,都给砸碎了,一地狼藉。 比起凤幼安,苏皇后更讨厌花音。 凤幼安好歹有个显赫的家世,纵然和自己婆媳不和,但是对胤王的事业是有帮助的;可花音呢,出身低贱,根本帮不了胤王任何,只能拖后腿! 苏皇后身边的池嬷嬷,恭敬地汇报着:“皇后娘娘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奴婢的侄女儿,在胤王府中当差,她昨日还传信给奴婢,说那个音夫人,整日缠着胤王殿下,让胤王殿下签一份和离书。” “什么和离书?” 苏皇后皱眉。 只有正室夫妻分开,那才叫和离。 侍妾、通房,直接遣散赶出府就行,连一份正式的和离书都不需要的。 池嬷嬷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据说,是胤王妃和胤王的和离书,胤王妃已经签了字了,音夫人是催促着胤王殿下,也把名字签上,好早日生效。” “混账!真是反了天了!” 苏皇后一声怒吼,气得肺都要炸了,长袖之下,手不住地颤抖,“花音这个贱人,是想害死胤儿么?失去了镇国公府的支持,胤儿在朝中势力就会降低,岑王若趁机狠狠打击,胤儿还不知道要遭什么殃!” 池嬷嬷也是愁容满面:“可不是嘛,这位音夫人也真是拎不清,费尽心机,嫁到王府做了侍妾就罢了,还不安分,还妄想把胤王妃挤走,自己坐那王妃之位。一点儿也不为胤王殿下的未来大业考虑,到底小门小户的女子,头发长见识短。” 池嬷嬷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从苏家过来的,伺候了皇后三十年。 也是亲眼看着胤王和泽王两兄弟长大的。 她对皇后忠心耿耿,为皇后试过毒。十四年前,凤朝宫夜里忽然失火,是池嬷嬷抱着年仅一岁的泽王,不顾性命,从火场里冲了出来。 池嬷嬷地位非凡,与皇后亲厚,在凤朝宫根本不能算是奴婢了。 苏皇后深吸了几口气,都压不下心头的怒火:“传本宫懿旨,传花音那个贱人入宫。” 池嬷嬷躬身道:“是。” 苏皇后顿了下,似是想起了什么,道:“把胤王妃一起传召到凤朝宫来,本宫要问话。” 第63章 皇后求凤幼安不要和离 池嬷嬷点头:“也好,这样当着胤王妃的面儿,杀一杀音夫人的威风。胤王妃知道皇后娘娘您是站在她那边儿的,胤王妃一感动,就不会闹着和离了。” 苏皇后觉得池嬷嬷说得有道理。 她自己也是打算这么办的。 “哎,因为阿泽断指的事儿,本宫不待见凤幼安,上一次去胤王府,本宫还和她大吵了一架。可如今,和花音那贱人一比,凤幼安还是强太多了。” 这叫什么? 这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池嬷嬷去传召胤王妃和胤王侍妾入宫觐见皇后。 花音住在胤王府,距离皇宫很近,所以收拾打扮了一番之后,很快就到了。 凤幼安在疯人塔,位于京都郊区,来往费些时间,所以得迟一些。 花音早到半个时辰。 “给母后请安。” 花音穿着一袭茜素红的留仙裙,袖口是浅红,裙子上绣着云纹。 她在刑部,被胤王打伤,休养了两日。 虽然已经能下床走路了,但还是虚弱的很,血气亏损,久站会头晕。 “你这是穿的什么?” 苏皇后皱眉,一脸嫌弃,低斥道,“御花园里的蝴蝶,都没有你花哨,一点都不稳重。” 花音脸一白,倍感难堪:“回禀母后,这是胤王殿下赐给妾身的云锦。” “放肆!” 苏皇后怒意上脸,“竟然敢和本宫顶嘴?” 她最不喜欢儿子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展示儿子有多宠她们。 赐你一匹布,就了不起了? 还特意穿着,来见本宫,显摆什么呢。 花音大骇,跪着磕头:“妾身没有这个意思,母后您误会了。妾身哪里敢,妾身只是……” 太过焦急,语无伦次,方寸大失。 她以前,就被苏皇后狠狠整过,心里有阴影,气势上首先就输了。 “你是不是觉得,胤儿给陛下上了折子,请封你为侧妃,你就能在本宫面前嚣张起来了?” 苏皇后唇角噙着薄笑。 花音垂首叩拜:“妾身不敢。” 苏皇后笑容残忍,一只手,轻轻拨弄着金狻猊香炉:“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那折子能批下来吧。” 花音猛然抬头。 眸中有震惊。 她……真的以为能批下来的,因为君千胤保证过。 苏皇后欣赏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感到一股快意:“有本宫在,别说是正妃之位了,你连侧妃的位置,都永远别想。只有名门贵勋之女、高门嫡女,才配得起胤儿。” 胤王若是继承大统,日后正妃就是皇后,侧妃就算不是贵妃,也是四妃之一。 花音算什么? 也配? 花音听到这话,心里难受极了,眼中浮现出脆弱之色,朦胧起一层水雾:“母妃,是妾身哪里做得不好么?妾身和王爷是真心相爱的,您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们呢?” “少来这一套,本宫不是男人,收起你那副哭唧唧的样子!” 苏皇后一声冷笑,十分不屑,“真心?真心值几个钱?在这帝王后宫,在皇子王爷的后院儿,最廉价的就是真心!只有权利和你背后的势力,才是实打实的。” 不能怪她狠心。 她也是一路厮杀出来的,母仪天下,生下两个嫡子,依然不得安稳。 太子之位至今悬而未决。 岑贵妃那个贱人,也看上了太子之位,皇上还偏心岑贵妃和岑王。 她若是讲真心,她若是对皇上动情,怕是早就被岑贵妃给气死几千几万回了,根本坐不稳皇后之位,也无法为儿子好好筹谋。 花音咬着嘴唇,只是哭:“母后,您大发慈悲,就成全妾身吧……” 哭声未落。 “啪——” 一巴掌。 就抽到了花音的左脸上。 苏皇后下手很重,手指上待着的,依然是银鎏金累丝玳瑁指甲套,又长又尖锐。 和当初扇凤幼安时一样。 扇花音的时候,在花音的侧脸上,也留下了一道血痕。 “你区区一个侍妾,竟然敢怂恿胤王妃和胤王和离,如此恶毒心思,令本宫作呕!” “不是妾身怂恿的,呜呜——” 花音一边哭,一边委屈地辩驳,“是王妃姐姐,她离开之前,亲手写好了和离书,塞到了妾身手里,威胁妾身,一定要让王爷签字。” 苏皇后难以置信道:“胤王妃让你干的?” 花音点头。 “啪” 又是一巴掌,扇到了她的左脸上。 五指印,对称了。 “你当本宫傻么?胤王妃喜欢胤王,京都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不是你在当中挑拨,破坏他们的夫妻关系,他们怎么可能闹到今时今日这种地步?” 苏皇后恶狠狠地训斥着花音,“胤王妃就算真写下了和离书,那也是夫妻吵架,一时气急,她绝不可能让你插手。更不会让你去劝胤王签和离书!” 凤幼安进入凤朝宫的时候,迎面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情景。 皇后的怒骂声,传出去很远。 “皇后娘娘,是我让音夫人帮忙,找胤王签字的。” 凤幼安走了过来。 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 苏皇后被当场打脸,面子挂不住:“王妃你说什么傻话,本宫不相信。” 凤幼安诚恳道:“是真的,皇后娘娘。我是真心想和胤王和离的,我与他的夫妻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再拖下去也是互相折磨,不如趁早分开。成全了他和音夫人,我与他婚姻嫁娶从此各不相干。” 苏皇后眉宇之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这一刻。 她忽然有些慌了,这胤王妃,看上去不像是在单纯的闹脾气,似乎是铁了心要离。 一口一个“皇后娘娘”的,那么生分,连花音那贱人都知道叫一声“母后”,凤幼安却不叫,可见是不把她当婆婆了。 这可不成! 胤王妃的三叔武严侯,才刚刚平定了洛王叛乱,风头正盛。再加上武严侯在南疆的几十万大军,无数的战功。真离了,武严侯凤潇,就不会支持胤王了。 “幼安啊。” 苏皇后努力凝出一个笑脸来,主动走上前来,亲昵地拉住了凤幼安的手,“不至于的,胤儿只是一时糊涂了。你放心,有本宫在,音夫人不可能封侧妃的,她永远是个侍妾,威胁不到你的地位。幼安你啊,还是要和胤儿好好的,早日生个皇孙……” “皇后娘娘。” 凤幼安鸡皮疙瘩掉一地,把手抽了回来,和对方拉开了距离,“感谢您的关怀,不过我和胤王真好不了了。他明明查出了案子的真凶,却维护真凶,让我背黑锅。从那一刻开始,我与他便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苏皇后心中暗骂了一声。 骂花音该死。 骂大儿子混账。 “幼安啊,夫妻呢,总会有些矛盾的,慢慢磨合还是可以化解的。本宫会让胤王还你一个真正的清白。” “皇后娘娘,维护真凶的,可不止胤王,还有刑部尚书苏大人。是您的母族。” 凤幼安似笑非笑,再次打了皇后的脸。 您搁这儿装什么好人呢? 你们苏家人,也是为虎作伥,与君千胤一丘之貉。 苏洛宓这个尴尬啊,脸上火烧火燎地疼:“这事儿,的确是胤儿做得不妥。本宫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幼安,你想要什么补偿,本宫都可以满足你。” 她此时此刻的姿态,和数月前,气势汹汹冲进胤王府,抽凤幼安耳光,要杖责凤幼安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凤幼安算是看透了。 原主之所以被欺凌成这样,就是因为不够硬气,是个软包子。 胤王和苏皇后,吃准了原主不会和离,所以才肆无忌惮。 真要离了。 反而是这对母子,慌乱得不行。 一个死活不肯签字,一个放下皇后的高傲,低三下四地求她,甚至高调惩罚花音,也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若是寻常女子,被婆婆这么哄着,可能就迷了眼,觉得自己又行了,又不离了。 可凤幼安不。 “幼安啊,本宫保证,只要你和胤儿日后好好的,本宫一定把你这个儿媳妇儿,当成半个女儿来疼爱。以前咱们婆媳之间,是有一点小不愉快,但那些都是过眼云烟。你好好跟着胤儿,日后胤儿继承大统,你就是皇后。” 苏皇后情真意切。 凤幼安只是轻笑——她在画饼。 上当是不可能的。 “臣女没有那个福分,皇后娘娘您才是至尊凤命。臣女只想和离之后,开一家医馆,行医济世,安安稳稳度过余生,但求俯仰无愧。” “你——” 苏皇后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天下,竟然还有女子,能够拒绝皇后之位的诱惑。 在地上罚跪的花音,也万分震惊地看向凤幼安,仿佛第一天认识她似的。 刚才母后那番话,就是她听了,都是极为心动的。 这凤幼安。 心当真是石头做的么? 根本不是个正常女人吧! “这桩婚事,是太上皇亲自赐的婚。”苏皇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把宫里最为尊贵的那位老人家,给搬出来,“如果太上皇不点头,幼安你和胤儿也是离不成的。” 凤幼安低笑了声,“正巧,此次进宫,我正准备去面见太上皇。听闻太上皇身体不适,臣女略通医术,可为其医治陈年心疾。” 第64章 给你媳妇儿夹菜 苏皇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胤王妃要替太上皇医治? 胤王妃她……治得好么? 给太上皇治病,和给其他人治病不一样,这可是悬着脑袋的差事,老年人年纪大身体孱弱,一个用药不慎,容易出意外,轻则瘫痪,重则死亡的。 “太上皇何等金贵,他的病体,一直由太医院调养照料,咱们这些外行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苏皇后深深地看了凤幼安一眼,慎重道,“少惹麻烦,后果承担不起。” 凤幼安挑眉。 苏洛宓明显不信任她。 也是。 上一次,她给泽王接断指的时候,苏洛宓也是要死要活,恨不得活撕了她。 就连跪在地上的花音,也附和了一句:“王妃姐姐,您现在还是胤王妃,一言一行,代表着胤王。寻常人倒也罢了,若是给太上皇治出个好歹来,到时候祸及胤哥哥和母后,可就不好了。” 苏皇后本来是极为厌恶花音的,也看不上这心机深处的小贱人。 可花音这一段话,还真说到苏皇后心坎儿上去了,“音夫人还算明事理。” 得了婆婆的夸奖。 花音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喜色。 这是和君千胤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获得婆婆的认可。她忽然意识到,只要事事从胤哥哥的角度考虑,事事以胤哥哥的利益至上,皇后也是相处得了的。 凤幼安正色道:“我为太上皇医治,属于我个人行为,所以医疗后果,我可以一力承担,不牵连任何人。” 就好像是现代进手术室之前,主治医师和病人家属会签订协议书。 有治疗,就有风险。 而她有能力承担这个风险,因为她是冠心病方面的专家,曾经在医疗权威杂志柳叶刀上,发表过关于心脏搭桥手术相关论文共三篇,全部获奖。在国内心血管外科领域,她也是领军人物。 花音跪在地上,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王妃姐姐这是说什么话,不要太自私了,做任何事之前,先顾虑一下胤哥哥。” 苏皇后立刻道:“没错,胤王妃你不可鲁莽,给太上皇治疗的事,还是作罢吧。” 凤幼安锐利的眼神,看着这两个女人,心头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怪恶心的。 作为一个外科女博士,她专心科研手术,对于婆媳、妯娌、女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是不擅长的,也不屑于这些勾心斗角。 她目光往凤朝宫的门口看过去。 苏皇后高声道:“池嬷嬷。” “是。” 池嬷嬷不愧是伺候了苏皇后三十年的老人,立刻心领神会。 唤来了十来个婢女太监,把门守得密不透风。 凤幼安蹙眉:“皇后娘娘,这是打算把我软禁在凤朝宫么?” 不许她出这个大门。 不让她去找太上皇! 苏皇后笑了:“幼安啊,你难得来宫里一趟,时候不早了,留下和本宫一起用个饭吧。” 这是硬留人了。 凤幼安脸色不好看:“劳烦皇后娘娘盛情,臣妾受不起。” 苏皇后才不管她受得起受不起。 反正。 今日凤幼安别想出这个大门! 等胤儿下朝了,到这边来,再直接把凤幼安给领出宫去,别想见太上皇! 凤朝宫准备了丰盛的膳食。 一大桌子,二十多个大菜。 凤幼安全无胃口。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苏皇后一直热情地招待着,甚至还帮她夹了一块排骨,仿佛她们俩真的是关系极为和睦的婆媳:“幼安啊,这是御膳房的酱香蜜汁排骨,味道妙极,你且尝一尝。” 花音身为侍妾,是不能上桌吃饭的。 虽然她说了两句讨苏皇后欢喜的话,已经免了跪,但苏皇后和凤幼安吃饭的时候,她依然只能站在后面,像奴婢一样伺候着,干瞪眼。 这让她感到很委屈。 她也很饿了,肚子一直咕咕叫,她也想吃宫廷秘制的排骨。 如果是胤哥哥的话,绝对不会这么残忍地对待她。 正吃着。 君千胤来了。 他本在前朝议事,听闻母后把他的一正妃一侍妾,全部召唤到了凤朝宫训话,心下不由得一紧,唯恐这三个女人凑在一起,要出事。 可当君千胤踏入凤朝宫之后,并没有看到任何血腥事件。 相反。 他看到他那个以治理后宫严厉、手段狠辣的母后,竟然满脸慈母般的微笑,一个劲儿地给他的王妃夹菜,嘘寒问暖的。 他的白月光爱妾,也没有挨打,只是站着。 场面和睦的不真实! “胤儿,来,坐下,陪你媳妇儿,一起吃个饭。” 苏皇后热情地招呼着。 君千胤头皮发麻:“母后——” 陪他媳妇儿吃饭? 成亲以来,他从未和凤幼安同桌吃过饭,以前是看见她就无比厌烦,后来没那么厌烦了,她又看自己无比厌烦。 “行了,你忙了半日,应该也饿了。” 苏皇后直接把大儿子给拉了过来。 还让大儿子坐在了她大儿媳的身边,“池嬷嬷,再添一双筷子。” 君千胤是挨着凤幼安坐下的。 他有些不自在。 这种情况,让他感到很陌生。 身边。 是他王妃身上传来的,淡淡药香。 在金銮殿议事,又是胤党和岑党疯狂争执的一天,他精疲力竭,而这阵药香,却有舒缓疲倦、提神醒脑的功效,让他觉得很舒服。 凤幼安很不喜欢和君千胤挨得那么近。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又挪了挪。 君千胤瞪她:“你屁股长钉子了么?” 凤幼安:“……” 君千胤不爽:“本王是什么蛇蝎猛兽?” 凤幼安:“对。” 君千胤气成河豚。 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还敢说对?! 苏皇后看着他们两人如此僵硬的夫妻关系,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于是打圆场道:“胤儿,给你媳妇儿夹菜啊,她这段时间受委屈了,都瘦了,你这个当夫君的,也不能只顾着忙前朝的事儿,也得多关心关心自己媳妇儿。” 再不关心,都要和离了! 君千胤是个狗直男:“本王也瘦了,也没见凤幼安多关心关心本王。” 苏皇后:“……” 不是。 本宫费了那么大劲儿,帮你们小夫妻制造机会,同桌吃饭,让你们讲和。 她这个儿子,却这般不争气,一句哄媳妇儿的软话都不知道说的。难怪夫妻关系破裂。 皇后心很累。 “胤儿!” 君千胤被呵斥了。 他向来听母后的话,此刻纵然心里不愿,最终还是妥协,夹了一枚丸子,放在凤幼安面前的银盘里,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能耐了,联合母后欺负你夫君,哼。” 凤幼安眼角抽了抽。 礼尚往来。 她夹了一片刺儿多的鱼尾巴,放在了君千胤的盘子里,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吃鱼,我看你挺爱挑刺儿的。” 君千胤:“……” 苏皇后只看到他们两个互相夹菜,没听到他们俩小声互怼,当即眉开眼笑:“这才对嘛,这夫妻俩,哪有隔夜仇,就应该和和睦睦、恩恩爱爱的。” 花音站在后面。 心仿佛被毒蜘蛛、毒蝎子爬过一样,痛得纠结了起来,仿佛在滴血。 她一个侍妾,连陪心爱的人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这滋味儿,真真是不好受。 饭后。 “胤哥哥——” 花音按捺不住,双眸水汪汪的,可怜兮兮地想上前来。 奈何苏皇后是个宫斗经验极其丰富的女人,当即上前一步,拦在了花音前面,对着君千胤吩咐道:“胤儿,你陪你媳妇儿去花园里散散步,消消食儿。” 第65章 太上皇传胤王妃诊脉 君千胤没有拒绝:“是,母后。” 花音脸色惨白。 苏皇后一转头,对着花音道:“音夫人应该也饿了,你去隔壁的耳室,和池嬷嬷她们一起用饭去吧。” 花音摇摇欲坠,指甲掐入了手心。 侍妾,等同于奴婢。 只能和池嬷嬷那样的宫婢,同席吃饭。 吃饭也不能在主间,只能去主间旁边的耳室,尊卑分明。 君千胤担忧地看了花音一眼,道:“阿音,你身子不舒服么?” 苏皇后笑道:“她能有什么不舒服的,本宫不会亏待她。” 君千胤点头。 凤幼安已经走到了凤朝宫的花园里,他立刻追了上去,关于和离书的事儿,他要和凤幼安好好谈谈。 花音看着心爱的人,这么迫不及待就走了,仿佛整个魂儿都被凤幼安勾走了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浑浑噩噩地被池嬷嬷推着,去了隔壁耳室。 “音夫人,你的未来,都指着胤王殿下。胤王殿下飞黄腾达,你自然也就有了福气。” 池嬷嬷提点了一句。 花音听得更憋屈了。 意思就是,胤哥哥飞黄腾达,还指着凤幼安的母族。 她忽然心中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那位功勋盖世的武严侯凤潇,从战场回不来就好了! 池嬷嬷还在念叨:“武严侯此番平定了叛乱,马上就要回京了。到时候加官进爵,封赏荣宠,自然不在话下。十年征战,大败蛮夷国十五次,夺回凉州一带九座城池,逼退匈奴三万里!咱们胤王殿下若是少了这位侯爷的支持,日后的路可不会太平。音夫人,你知晓轻重的吧,万万不要再劝胤王殿下签和离书了。” 花音心中不悦:“不见得是好事,我瞧着武严侯分明是功高盖主,早晚盛极而衰。陛下真的能一直容忍他么?” 池嬷嬷生气了:“你——你竟然诅咒武严侯,那可是朝廷忠良,到底是小门小户女子,你大逆不道!” 其实,不止池嬷嬷。 整个君临城,武严侯凤潇,极得民心,是君临城无数子民心中的战神,是精神寄托。 花音眼中唇角弧度加深:“历来君王,对于功高盖主的功臣,莫不是卸磨杀驴。胤哥哥太过于仰仗武严侯,并非明智之举。武严侯倒下的时候,胤哥哥会受牵连。” 池嬷嬷气得浑身发抖:“武严侯必平安康泰,福泽绵长!他不会倒下!你这女人太恶毒了!” 花音反而不生气了。 她的心中,有了一个新的计谋。 她要赌一赌! 就赌当今圣上多疑的君心! 你凤幼安不是有武严侯做靠山么?那我就找一个更大的靠山! *。*。* 凤朝宫的花园里。 凤幼安走在前面。 君千胤追在后面:“你跑那么快干嘛?给本王站住!” “别跟着我。” “凤幼安,本王有话跟你说。” “王爷,和离书签好了么?” 凤幼安转身,定定地看着他,一上来,就是灵魂拷问。 君千胤俊美的脸上,浮现尴尬:“本王近来事务繁忙,没有时间。” 凤幼安勾唇:“是没有时间,还是不想有时间。” 君千胤恼羞成怒:“凤幼安,你何须如此咄咄逼人?母后今日对你,还不算客气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满意王爷你。” 凤幼安毫不留情,一针见血。 君千胤的脸,扭曲了下:“你回到王府来住,本王自会好好待你。” 他现在,想修补夫妻关系。 凤幼安又取出了一支麻醉剂。 君千胤的瞳孔蓦然一缩,下意识地就后退一步,他对这个东西有阴影:“你又要给本王下毒,把本王迷晕?!” 凤幼安笑了:“那么紧张做什么。” 君千胤咆哮:“你休想得逞,坏女人!” “王爷真不禁逗。” 凤幼安把玩着那一支麻醉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带我去见太上皇。” 君千胤脸色铁青:“不行!” 他听母后说了。 凤幼安要给太上皇治病,如果治好了,就是大功,那就能离了;如果治不好,这桩祸事,还会连累他。 凤幼安往宫墙的方向走。 “你又想爬墙?” “凤幼安,你站住!” 君千胤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王妃,纵身一跃,又跳上了两米多高的凤朝宫墙头,他急了,“太上皇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如果没有得到他老人家的亲自传召,也是不行的。你此刻就是去了太上皇的龙腾宫,也是会被赶出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 凤朝宫的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太监唱喏—— “太上皇传胤王妃,侍疾诊脉。” 正是侍奉在太上皇身边的段公公。 君千胤当时就僵硬了,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墙头上的凤幼安,又看了看来传召的段公公,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怎么会?太上皇亲自传召?” 君千胤脑子里嗡嗡的。 这脸被打得啪啪响。 他刚才还说什么来着,凤幼安入不了龙腾宫见不着太上皇,结果,龙腾宫的管事段公公立刻就来传唤凤幼安了。 “段公公。” 君千胤心中疑惑,走上前,问道,“为何太上皇忽然传召本王的王妃诊脉?内人并不是专业的医者。” 段公公笑了,他面皮白净,三十来岁,说话的时候还会瞧这个兰花指:“胤王殿下谦虚了,太上皇今日召见了九公主殿下,是九公主亲口告诉太上皇的,胤王妃乃是旷世神医,她帮九公主接上了断臂和被削掉的耳朵,风靡京都的抗痨丸也是胤王妃研制的;九公主还说,胤王妃还发明了治疗心疾的特效药,就连太上皇的故友闻人大师,都用过。胤王殿下,您可真是娶了个厉害的王妃啊!” 君千胤傻了:“九公主……哪个九公主?” 他和母后,费尽心机手段,不想让凤幼安见太上皇,却被这个该死的九公主,全都给搅黄了! “还能有哪个,就是这两日,太上皇刚刚认回来的那位啊。梅太尉亲自从疯人塔里带回来的,长得可美了,比梅太妃娘娘年轻的时候还要美十倍。” 段公公赞不绝口,“九公主乖巧懂事极了,太上皇一见了就喜欢,怜惜她自小在疯人塔长大吃了许多苦,准备钦赐公主府呢,封号都拟好了。” 君千胤瞳孔蓦然一缩:“是君倾九?!” 他怎么也没想到。 那个在疯人塔里,像个疯子一样,对着他挥刀,不惜以伤换伤、以命博命的落魄公主,竟然也有得到太上皇赏识、咸鱼翻身的一天。 “难怪……” 如果是那个疯子九公主,像个狼崽子,的确会护着凤幼安,替凤幼安出头。 君千胤非常愤怒,他和母后辛苦了半晌,结果全白费! 拦都拦不住。 太上皇亲自传召凤幼安了,他们若是再阻拦,那就是抗旨不尊。 “原来是阿九。” 凤幼安已经从宫墙上跳下来了,她心情很好,“他之前都没告诉我,他也在同一天入宫。” 她接了皇后传旨入宫。 那时候,阿九好像还没出门吧,也在小院儿里。 看来她前脚出门了,阿九后脚就和梅太尉一起,也动身入宫了。 段公公对凤幼安很尊敬:“九公主和太上皇说,在疯人塔内,得到了王妃颇多照顾,还救过他的性命。王妃果然是医者仁心,令人敬佩。” 凤幼安有点诧异。 这位段公公,对自己还挺谦卑的,态度恭敬。 一般情况下,这种贴身伺候太上皇的太监总管,不都是谁也瞧不上,比较傲气的么。 “段公公过誉了,还请段公公带路。” “胤王妃,这边请——” 段公公满脸堆笑。 这个时候。 胤王和苏皇后追了出来。 苏皇后的脸色极为难看:“怎么会这样呢?太上皇亲自传召,凤幼安竟然有了帮手。” 君千胤叹了口气:“母后,现在怎么办?” 苏皇后道:“你跟过去。” 君千胤面露难色:“可太上皇只传召了凤幼安,没传召儿臣啊。太上皇的脾气,母后您又不是不知道。” 苏皇后气结:“怎么又忽然蹦出来一个九公主?梅太妃的女儿,也能重新回宫?太后最憎恨梅太妃了。” 君千胤:“母后,你想做什么?” 苏皇后一声冷笑:“坏我们好事的人,不能放过。” *。*。* 龙腾宫。 在皇宫深处,一处环境优雅的竹林附近。 段公公一路上,都热络地和凤幼安聊着天。 凤幼安不是健谈的人,但也能够感觉得到,段公公身上对自己释放的善意。 “胤王妃,苏皇后不是和善的人,这些年,后宫莫名其妙消失的嫔妃美人好几个,许多年幼的皇子,也离奇夭折,你需得小心。” “多谢公公提醒。” 凤幼安心中惊讶。 这位公公,提点得未免太直白了。 直接说上皇后的不是了。 段公公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困惑,不好意思地笑笑,主动解释道:“听闻胤王妃,曾经救了义父一命,义父嗜酒,经常会宿醉狂吐,双腿又残废。“ 凤幼安终于明白了:“您是余公公的义子?” 天! 难怪会对她说那么多。 余月笙,曾经宫中权倾一时的宦官,上一任的东厂督主,秉笔太监,虽然残废离开了皇宫,作为疯人塔的主人,养老,但是这皇宫里,依然遍布着余公公的势力和人。 比如这位段公公。 宦官们无后,常常会收义子。 “洒家在宫中服侍太上皇,无法擅自出宫孝敬、侍奉义父,心中惭愧。”段公公的脸上,浮现难过之色,“王妃娘娘对义父的救命之恩,洒家铭感五内。” 善念,是会有善报的。 这世上,因果报应,绝不是一句虚言。 “余公公残疾的腿,还有救的。”凤幼安如是道。 她今日承了段公公的情。 定不会对余月笙的断腿,置之不理。 段公公果然狂喜:“那便好!多谢王妃高义!” 这说着说着。 就抵达了龙腾宫。 朱红的瓦,金色的琉璃墙,阳光下,熔着一层耀眼的光芒,门口镌刻着升龙图,气派非常。 凤幼安刚一走进龙腾宫的大门。 在庭院的花园中。 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君倾九一袭深蓝色的长袍,还是那件她送的墨色梦华,男扮女装,并不显女气,头上一柄玉簪,三千青丝如瀑,绝美精致的五官,宛如天神鬼斧神工的杰作。 他站在梧桐树下。 直勾勾地看着她。 淡色的朱唇,微微勾勒起一抹绝艳的笑意:“幼安姐,我等你很久了。” 这绝不是偶然。 他原本是不打算今日进宫面见太上皇的。 但是,听到皇后传召凤幼安入宫的那一刻,他有些慌了,颇为担心,怕苏皇后和君千胤为难她。 第66章 治好太上皇心绞痛 君倾九记得很清楚。 上一次,凤幼安被叫回去,就被苏皇后打了一巴掌,留下了五指印,还有指甲划出来的一道血痕。养了好几日,才恢复。 所以,他对苏皇后印象极坏。 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准没好事! 原本,上一次和舅舅见面,就商量好了入宫面圣,不如索性提前。 “我没事。” 凤幼安见到了少年,唇角的弧度加深,心情极好,“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君倾九还是担心:“苏皇后上一次还打了你。” 凤幼安浅笑道:“她这一回可不敢了,她怕死了,怕我跟她儿子和离,她儿子争权夺储就少了个大靠山。” 君倾九的眼神黯了黯。 她的恶婆婆,阻止她和离。 想得美! “苏皇后的母族苏家,出了一位丞相,一位尚书,两位一品大员,看似无比显赫,但实际上都是文职,无实际兵权。她肯定舍不得幼安姐背后的将门公侯府。” 君倾九看得通透。 这个国家,权利的角逐,兵权比什么都重要! 君临国,一共有“四柱国”,拥有兵权,四位著名的将领,镇守君临四方千秋基业。 一是武严侯凤潇,掌管南疆铁骑三十万;二是梅太尉,掌管京都大营二十万;三是东南水师提督,掌管东南沿海水军十五万;四是北燕郡王,镇守极北严寒之地掌兵十万。 其中最出名、战功最高的,就是武严侯,代表着凤家将门。 最要害的,最关键,是梅太尉。京都大营,顾名思义,就是京都的门户,一国之都的咽喉,守护着整个京都的安危,驻扎在京都外三百里外的扶风郡。 但是梅太尉低调,目前为止,不参与党争。 胤王和岑王,都无数次派人拉拢,全部吃了闭门羹。 东南水师提督,掌控的是海上的军队,目前和岑王那边据说关系不错;至于北燕郡王,则是太过遥远,极北苦寒之地,鞭长莫及。 凤幼安也明白,目前的局势:“她舍不得,与我也无关系。我总不能,一直让他们母子俩利用。对了,阿九,你没在里面伺候太上皇么?” 君倾九答道:“太上皇饭后服了药,在午睡。” 所以,他就来院子里了。 凤幼安点头:“许多药都有催眠成分,会嗜睡正常。我就在院子里等吧。” 龙腾宫的院子里,栽种着修竹,还有一些金茶花。 金茶花,在秋天盛开。 十分漂亮。 “太上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问道。 “一个,挺严肃的老者。”君倾九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深不可测。” 凤幼安一愣:“我路上听段公公说,太上皇对你不错,要给你赐公主府,还要赐封号,应该挺疼爱你的。” 君倾九抬眸,灼灼地盯着她:“疼爱我?幼安姐,他不过是为了弥补心底的愧疚罢了。” 凤幼安想起上一次,和阿九聊起太上皇、太后时。 这少年,就是憎恨的态度。 “不管他现在作何补偿,但是十五年前,他捧杀母妃,放任太后把母妃逼疯,是事实。而且,这十五年间,他一次也没来探望过母妃,足见帝王之薄情。” 君倾九唇角的弧度,带着轻嘲,“他现在有严重的心疾,发作起来,几度濒死,想起以前做的恶,恐怕也良心难安。” 凤幼安明白了,一声轻叹:“你出现的时机,倒是不错。” 人都是怕死的。 年纪大了,回忆起年轻时做的亏心事,就会害怕,就会想弥补。 而君倾九,恰好这个时候出现,还顶着一张酷似梅太妃的脸……可想而知。 “幼安姐,你能治好他么?” “冠心病,是很难治愈的,只能说延缓病情。”凤幼安想了想,道,“除非做心脏搭桥手术,但是,条件有限,手术设备不齐全。” 她的医疗空间,上一次升级,是半个月前了。 二百五十两银子,第三个暗格空间,能够装得下一台洗胃机。 等一等! 她最近赚了不少银子,是不是可以考虑解锁第四个暗格了。 凤幼安把三张千两的银票,放入了医疗空间内。 几乎是立刻的。 银票消失了两千五百两。 第四个暗格,亮了!出现一方长宽高都有一米,大约一立方米的超大区域。 凤幼安心中狂喜,这么大一片空间,又能召唤出更大的医疗辅助器械了,比如说一些手术内窥镜,彩超仪,胸片摄影,按摩椅之类。 “好贵。” 第一次升级,要二百五十两。 第二次升级,要两千五百两,整整十倍。 以此类推,第三次升级,开发出第五个大暗格空间,是否需要两万五千两? 凤幼安再一次感受到被贫穷支配的恐惧! 必须要多多赚钱。 “幼安姐,什么好贵?”君倾九不解,问了一句,“你是想买什么东西么?还是说,缺钱了。” 凤幼安不知道怎么跟对方解释医疗空间的事。 太玄幻了。 所以,她选择保密。 “没什么,是炼制药丸的材料,比较贵。” 金手指这种东西,就是最亲近的爱人,都不能说的。更何况她和君倾九,只是关系好点儿的朋友而已。 “以后幼安姐想买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和我说就好了。”君倾九看她的眼神,分外温柔,似有万千星光,“舅舅把原本母妃麾下的产业,都给了我。” 梅家是几百年传承的大族。 这一代,只有梅太尉和梅太妃两个。 梅太妃之前因为疯癫的关系,麾下的产业,都暂且由梅太尉代为打理,现在把君倾九给认回来了,自然是给了他。 其中就包括了二十几个庄子,十五个商铺,诸多房产,甚至于,还包括一家钱庄。 梅家是真的富裕。 君倾九继承了财产之后,第一件事想到的不是去挥霍,很奇怪,穷了十五年,忽然暴富,他也没有任何想买的,他只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她想要什么,他就会立刻帮她买好。 她在自己最灰暗的日子里,赠予了一段温暖的阳光,他就会回馈以整个热烈的炽阳。 “是么,阿九也是有钱人了。” 凤幼安笑了,“那你可得请我吃大餐。” “好。” 君倾九的眉目都软化了下来,“京都最出名的菜色,我们挨个去品尝。” 稍微想象一下那个场景,都让他开心无比。 两个人聊得很开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段公公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面露惊惶之色:“王妃,您快进去看看吧,太上皇似乎是做了噩梦,心肌发作,有些不大好了。” 凤幼安赶忙起身。 进入室内。 龙腾宫颇为华丽,太上皇的卧房,尤为奢华。 明黄色的帐子后面,躺着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家,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眉眼深邃极了,颧骨很高,看得出年轻时颜值不低。 这就是太上皇,君权。 太上皇神色不太对劲,冠心病发作,胸口剧烈地疼痛,呼吸急促,捂着心口位置,疼得满头冷汗,脸色青紫,嘴唇半张,被子下的身体时不时地抖一下。 凤幼安立刻取出了硝酸甘油片。 “太上皇,含在舌下。” 这种突发性的心绞痛,发作时间大概是五到十分钟,心口压榨性闷痛,挨不住就会演变成急性心肌梗死,在古代,是致死率极高的病。 而硝酸甘油片,可以舒张心血管。 迅速见效。 太上皇原本已经痛得都要死过去了,浑身都是冷汗,这种窒息性的疼痛,比他之前几十年,受到的任何战伤,都要严重得多。 太医院的太医,开的中药,见效慢。 而这一次。 “别咽下去了,含在舌下即可。”凤幼安叮嘱着,又取出了银针,给他扎了两针,起到镇静舒缓的作用。 半分钟。 太上皇缓过来了,不再冒冷汗,剧烈的、窒息性的心绞痛,逐渐平息。 混沌的意识,逐渐恢复。 他已经能够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大脑运作,做出判断:“胤王妃?” 眼前这个女子,一袭月白色的鲛丝长裙,裙子上有山水墨竹,尽显雅致,身姿窈窕,轻盈若凌波,夭矫若惊鸿。她五官精致,颇为漂亮,皮肤白皙胜雪,眉如远山黛色,眼神里带着一股子英气,和她那个功勋昭著的大将军三叔凤潇,有五分的相似,很好认。 “拜见太上皇圣安。” 凤幼安行了个礼,“感觉可好些了?” 太上皇点了下头,一只如老树根般苍老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疼痛随着时间迅速消退:“好多了,胤王妃的药,果真不俗。” 心绞痛发作的时候,他虽然疼得意识模糊,但是恍惚之中,也知道是面前这女子,给自己喂了一片药,让他含于舌下。 舌下的药片,还未完全化掉。 “有用便好。” 凤幼安并不畏惧太上皇,关于太上皇,有许多传闻,一代枭雄,藩王起事篡权逼宫,手段凌厉,大规模地斩杀不臣服的朝臣,民间对于他的评价褒贬不一。 她取出了一瓶速效救心丸,递给了他,“太上皇日后若是心疾发作,绞痛难忍,舌下含服一粒,就可迅速缓解。” 太上皇接过,眼神微热:“胤王妃有心了,九公主说得没错,你果然是君临国最厉害的神医。” 凤幼安勾唇:“您过誉了。”她目光一转,落在了桌子上的两盒咸肉脯干上,“太上皇切记,以后这种高盐的腌制肉,切不可再吃了。您有心疾,要少盐少肉,否则极易诱发心绞痛。” 冠心病患者,每日的食盐摄入量不得超过6克。 这位太上皇,明显是不忌口的。 把腌制的咸肉脯,当饭后零食吃,他不发作谁发作。 太上皇皱了眉头,嫌弃道:“孤是无肉不欢,吃不了那些嘴里淡出鸟的玩意儿。” 凤幼安慎重道:“还请太上皇配合治疗,否则就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您。” 太上皇瞪她:“大胆,这么跟孤说话!” 那些个太医,无不是战战兢兢的,小心翼翼的,一句话都不敢违逆他。 哪里像她,还限制他吃什么。 “太上皇,臣女首先是个医者,然后才是王妃。医者以患者身体的利益为先,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些。您长命百岁了,君临才能永久昌盛。” 凤幼安丝毫没有惧色,不卑不亢。 太上皇威严的眸子微微眯起,审视着她:“倒是和你三叔一个脾性。” 将门之女。 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斩将夺帅的英气。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凤幼安策马于南疆沙场之上,于千万人之中,破阵直取敌方首级的大气。 凤幼安和凤潇,像的不止是外貌,还有气质、心性。 这个胤王妃,是会武的,而且内力不弱,太上皇从她走路的脚步,拿银针的沉稳,就能够窥见一二。 “老大倒是好福气,娶了你。” 太上皇口中的老大,是指他的皇长孙,君千胤。 这桩婚事,当初也是他指的。 凤幼安表面镇定,心里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刚才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没有唯唯诺诺跪地求饶,而是直面君王的愤怒,和他讲医理,立场坚定。 毕竟,太上皇是枭雄,一步步踏着尸山血海,登临最顶端。 这样的人,肯定看不上懦弱者。 “你救了孤,孤自当重赏。胤王妃,你有什么想要的么?” 太上皇此刻,心绞痛已经完全消失了,已经能够在段公公的搀扶下,背靠着软枕,半坐起来了。 他又恢复了雄主的气度。 凤幼安躬身叩首,行尊圣礼:“臣女还真有一事相求。” “哦?但说无妨。” “恳请太上皇,准许臣女与胤王殿下和离。” 第67章 恩准和离 太上皇愣住了:“和离?” 老人家的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眼神极度诧异。 笑容消失。 “是。” 凤幼安言辞恳切,“臣女与胤王成亲一年又半载,夫妻感情不睦,已至不可修复的程度。恳请太上皇赐下和离恩典。” 太上皇锐利又困惑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很久。 最终,幽幽一叹。 “胤王妃,这桩婚事,孤记得,当初是你求到了你三叔那里,凤潇又来找了孤,请旨赐婚。要成亲的你,要和离的还是你。” “臣女以前年幼无知,现已清醒。”凤幼安尴尬,抬起头来,腰背挺得笔直,“胤王与臣女互相厌弃,已成怨侣,再纠缠下去,只是徒增怨怼。还望太上皇成全。” 太上皇面色凝重:“丫头,你可知,他是皇长嫡孙。若和离了,你放弃的是什么?” 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按照规矩,皇长嫡孙,是要继承大统的。 正妃,就是日后的一国之母。 太上皇和当今圣上不一样,当今圣上偏袒岑贵妃生的岑王,太上皇则是支持正统,不喜欢乱了规矩。 “臣女知道。” 凤幼安眸色坚毅,声如玉落繁花,“臣女无悔!” 轻飘飘的四个字。 让太上皇颇为震撼,世人无不贪婪权势,他在后宫中,见过了太多为了皇后之位不择手段、倾覆一生的女子。 凤幼安明明是离那个位子最近的人,她却半点不留恋。 是清高么? 不见得。 更像是小夫妻两个,真的是极端厌恶彼此,甚至到了多看对方一眼,隔夜饭都能吐出来的地步。 “胤王殿下在娶臣女之前,就已经心有所属,这一年多来,也不曾忘怀。如今,胤王已经把那女子娶入府中,臣女也该退了。” “孤可以让胤王休了那女子。”太上皇对凤幼安很满意,他是真心觉得,此女就算日后做了皇后,不管是家世、气度、能力,都是完全担得起的。 “多谢太上皇,不过没有这个必要。”凤幼安摇头,“臣女甘愿退出,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安稳一生。” 君倾九也在一旁。 看着这一幕,他深邃的眸子里,划过黯色。 幼安姐要和离,是因为君千胤娶了花音,她爱而不得,失望极了,才转身离开。 她心里……还是很在意那个男人的吧。 “你当真执意如此?” “是。” “罢了,如果你们彼此都觉得,这段夫妻关系无以为继,孤便允了吧。”太上皇叹了口气,眉目之间尽是惋惜。 他的皇长孙,没有这个福气,“你起来吧,秋日地上凉,别跪了。” 凤幼安起身:“谢太上皇圣恩。” 她很开心。 终于求到了这个恩典! 太上皇都同意了,君千胤就不能拿皇权赐婚这个理由,压着她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什么情啊爱啊,还是不够通透。”太上皇瞪她,一声轻哼,“等再过十年,你就晓得了,感情是最虚幻的东西。丫头你早晚得后悔。” 凤幼安垂眸浅笑:“臣女知道,深宫是没有真感情的,所以臣女今日和离,也是免去了日后和无数女子相争的局面。人各有志,选择不一样。” 太上皇明白了。 不是所有的女子,都适合深宫。 苍鹰不该被折断羽翼,与金丝雀在笼中互啄相争。 “去把胤王叫来。” “是。”段公公领命,传旨去了。 太上皇看向凤幼安,问道:“和离之后,你若是有情投意合之人,可以来找孤,孤给你做主。” 凤幼安心中感动,太上皇能做到这种程度,真的是无限恩宠了:“暂时没有,以后若真遇见了,一定会来找您主婚。” 君倾九看向凤幼安。 眼神里有压抑很深的东西。 她不喜欢与一群女人争夺同一个丈夫,宁可皇后都不做,也不要入深宫。态度十分决绝。 而自己,已经和舅舅商议好了,加入这场夺位的权利争斗。 如果日后成功了,他许她天下,她是否会拒绝? “丫头,听说你和九公主关系很好。” “没错,我和阿九有缘,在疯人塔内相遇,互相扶持,他是个很乖巧的孩子,我被胤王欺负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站出来帮我的。” 凤幼安的声音,都多了两分暖意。 太上皇赞许:“的确是个温柔安静的孩子,孤瞧着也喜欢。日后你和离了,你可以常去‘她’的永安公主府坐坐,你们是患难好友,又都是女人,可以做个伴儿。” 太上皇并不知道君倾九的真实性别。 是个公主,他才放心。 梅太尉的势力在那里,虽然这十五年,相当的安分低调,但不能不防。 如果知道这是位九皇叔,不止太上皇,恐怕连皇上,几位皇子,都要寝食难安了! “好啊。” 一直安静的君倾九,忽然抬起头来,笑了起来,“我最喜欢幼安姐了,她能来府里陪我,谢谢父皇。” 第一次觉得,太上皇说了句人话。 这个建议好。 他甚为满意! 太上皇被逗乐了:“你啊你啊。” 他只当君倾九,是天真烂漫的“少女心性”,殊不知,君倾九那根本是“狼性”。 “幼安姐,你看父皇都说了,你记得要常来啊。”君倾九演技非凡,扮演起十五岁的少女,那是相当逼真。 他上前,亲昵地挽住了凤幼安的胳膊,俨然一副咱们是好姐妹的模样。 君千胤被段公公叫来。 刚一踏入龙腾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太上皇斜倚在病床边,看着君倾九和凤幼安,露出了慈祥的微笑,而君倾九挽着凤幼安的胳膊,眼神温柔,似在撒娇。 气氛温馨得不得了。 君千胤心里堵。 该死的凤幼安,对君倾九就是和颜悦色的,那么纵容,对自己就从没过好脸色! 吃个饭,还专门给他夹刺儿多的鱼尾巴,害他被鱼刺卡了嗓子。 “拜见皇爷爷,皇爷爷万圣金安。” 君千胤心里再不高兴,还是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他是皇长孙,自小得太上皇喜爱。 他相信,就算凤幼安来求了,皇爷爷也会偏向自己的,不会同意和离。 “胤儿,起来吧。” “皇爷爷身子可好些了?”君千胤关切地问了一句。 “吃了胤王妃给的药,好多了。”太上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听说你们夫妻关系不睦,准备和离,刚才孤已经准了。” 君千胤如遭雷劈,脑子里嗡嗡的:“您……您同意了?可孙儿不想和离啊!” 第68章 取悦她的手段 太上皇竟然同意了? 君千胤心情极度糟糕。 不行! 必须要阻止! “肯定皇爷爷收回成命,孙儿与胤王妃只是一时吵架起了龃龉,有些误会。孙儿有心与她复合,再续前缘。” 君千胤恭敬地跪下了。 做恳求姿态。 太上皇懵了:“你们这……” 他前脚答应了胤王妃,胤王后脚就反对。 他这个长辈,倒是难做了。 凤幼安生气了,不悦地盯着胤王:“殿下若真有心,就不会袒护杀人犯,让我替你的真爱背黑锅,还把我关押在疯人塔里,斩断我的手指了。何必这样假惺惺。” 君千胤见她在太上皇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这个夫君留,一股脑儿,都给吐出来了,顿时懊恼:“你在皇爷爷面前,提这些做什么,好好的不行么?” 凤幼安冷笑:“王爷是不想承认你干过的那些极品事儿嘛?敢做还不敢当了?” 君千胤握紧拳头:“本王都退一步了,你何苦咄咄逼人。” 凤幼安很烦他这幅模样:“王爷做过的错事,要么不承认,要么三言两语遮掩过去。这种夫妻生活,反正我是不过了。” 君千胤绷着个脸:“婚姻大事,岂是儿戏。” 太上皇看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这么吵了起来,空气中溢满了火药味儿,一时之间,有些头疼。 他私心里,也是不希望凤幼安与皇长孙和离的。 “皇爷爷,孙儿是为她考虑,孙儿若真与她和离了,她就会沦为下堂弃妇。” “我不介意做下堂弃妇。” “就算你自己可以不顾及名声,镇国公府和武严侯,也会因为家里出了个弃妇,而颜面尽失。孙儿不想因此,与他们生了嫌隙,日后朝堂相见诸多尴尬。” 君千胤理由众多。 说得头头是道。 凤幼安直接戳破他:“你根本不是为我考虑,你是为你自己筹谋。君千胤,少说得冠冕堂皇,但凡你能坦诚一点儿,我还敬你三分!” 君千胤的俊脸扭曲了一下:“你——” 这就是他最不喜欢凤幼安的地方。 总是一针见血。 说话犀利得可怕。 直戳到他内心深处最阴暗的那个点子上,半点颜面不给他留。 这可是在太上皇的面前啊! 又不是夫妻两个关起门来吵架,她为什么就不能收着点儿? “够了,不要吵了。” 太上皇皱起了眉头,十分不悦,“在孤面前这副作态,成何体统啊?你们两个,各打十板子,作为惩戒,好好冷静一下!” 十板子,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 算是小惩。 屁股和腰疼几天是难免的,会青紫,但不至于见血。 “王妃给孤治病有功,若有人愿代为受过,杖责可免。”太上皇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他听得出来,这对小夫妻闹和离,君千胤的责任要更大一些。 他想试一试,自己这个皇长孙,想要挽回这段姻缘感情的真心,有几分。 如果君千胤是真心舍不得凤幼安,对凤幼安有情,就会提出,愿意主动帮她受过,多承下十板子,一共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不出意外,会见不少血。 可能几天下不了床。 是要遭大罪的。 凤幼安愣了下,她刚才上火,一时冲动在太上皇面前跟君千胤吵架,的确是在长辈面前不大得体,会被罚是情理之中,但是她没想到,这位睿智的老人家,会想出这么妙的一个点子。 她看向君千胤。 等对方的答案。 君千胤犹豫了,二十大板啊!明日还得去神机营议事,是军机要务,挨了十板子还能撑着去,若是挨了二十,铁定要躺床上去不了了! 可不同意的话。 恐怕真的和离了。 君千胤咬咬牙,犹豫了大概三个呼吸的功夫:“孙儿——” “我愿意替幼安姐受过。” 君倾九忽然跪了下来,与君千胤并排,他仰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斜倚在病榻上的太上皇,朗声道,“莫说十板子,就是二十板子,五十板子,儿臣都可以承受,恳请父皇成全!” 凤幼安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君倾九。 她内心震动。 “阿九,你凑什么热闹,我和君千胤吵架,何须你来受过?” “是父皇说的,可以有人代替你挨板子,没规定是谁。”君倾九很固执,目光转移向她,眼神坚定含笑,“我自是不希望幼安姐受伤的。” 不像有些人。 这种时候,还要犹豫个半天。 凤幼安似乎被他那个眼神,给戳到了,心口一阵感动:“可你——” “没什么可是。” 君倾九打断她,转而对着太上皇道,“父皇金口玉言,开始吧。” 太上皇也很诧异,他是为了小夫妻做试探,结果他刚刚认回来的“小女儿”,竟然迫不及待上杆子为凤幼安受过,这个发展是他没想到的。 君千胤感觉被君倾九抢了,仿佛矮了一头:“孙儿也是愿……” 君倾九:“不劳胤王殿下。” 马后炮,谁不会? 毫无诚意! 这种男人,嘴里说着不和离,却在关键时刻,不会第一时间冲上去为她挡伤害,等到有人站出来了,才假惺惺地说也愿意。 太上皇是老人精了。 他深深地看了君倾九和君千胤一眼,而后做出决断:“那便由九公主,代替王妃受十板子的过。” 老人家挥了下手。 意思行刑。 君千胤急了:“皇爷爷,孙儿也是愿意的!” 可太上皇已经不听了。 让段公公拉着这两人,去了院子里挨打。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嘭嘭嘭”的杖责声。 凤幼安心疼,恳求太上皇:“阿九年纪还小,怎么能让他来?胤王不愿意,我可以自己承受!” 太上皇唇角勾起:“那也是'她'的选择,胤王妃,孤这个小女儿,是真的把你当做生死之交,日后若是太后为难‘她’,你自当多护着些。” 凤幼安一愣。 太上皇一声轻叹:“孤对不起九公主和'她'母亲,想要弥补一二,可太后为人心胸狭窄,向来无容人之量。你医术高超,太后身子又素来不好,日后太后若下死手,你也可以帮忙掣肘斡旋。” 这一刻。 凤幼安终于明白了太上皇的用心良苦。 “您不让阿九替我挨板子,日后他遇到了麻烦,我也同样会为他奔走的。” “孤说了,那是'她'的愿望。” 太上皇微微阖上了眼睛。 他有些疲惫了。 凤幼安叹了口气:“您好好休息。” 她转身。 去了庭院内。 十杖打得很快,已经临近尾声。 君千胤趴在凳子上,被打得脸色难看,嗓子里溢出一声声压抑地痛呼声。 君倾九则是趴着一声不吭,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嘭!” 最后一板子也打了下去。 君千胤的脸一瞬间都扭曲了:“嘶。” 君倾九则是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看向凤幼安,对着她微微一笑,唇色有些苍白,可黑眸里似有星子。 凤幼安上前。 “疼么?” 她搀扶起了君倾九,极为担忧,“怎么这么傻?” 君倾九摇摇头:“不疼的。” 可是。 被她搀扶着双脚落地的时候,一个趔趄,膝盖打弯,腰软了下去,眼见着就要摔倒在地。 “还说不疼!” 凤幼安半抱住了他,尽量避开他挨打的部位,“靠着我。” “嗯。” 君倾九带着鼻音,像是在撒娇。 他大半个身子,都依偎在她身上,整个靠着,双手勾着她的肩膀,鼻端凑在了她耳边,温热的呼吸,一阵阵地拂过。 “走得了么?”凤幼安很温柔地问。 “好像……不能……”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丢丢的委屈。 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狼崽,温顺极了。 他好喜欢。 这种抱着她的感觉。 美少年低下头来,轻嗅着她发间的淡淡幽香,心抑制不住地颤抖,关在心底那一头嘶吼着的野兽,就快压抑不住了。 疼么? 这点疼算什么。 取悦她、博她同情的小手段罢了。 “抓紧我,我带你去偏殿上药。”凤幼安更心疼了。 一个十五岁的小少年,邻家弟弟一样,一次次为自己挺身而出。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嗯,听你的。” 君倾九光明正大地,从侧面勾住了凤幼安的脖子,大半个身子,都贴着她,甚至唇假装无意地,轻轻擦过她的耳廓。 第69章 少年好腰 君千胤名正言顺就能拥有的,他要靠着算计和手段,才能辛苦地偷来一点点。 他好嫉妒。 疯狂的嫉妒。 心脏似被毒液蚕食,生出了恶之花。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脆弱又乖巧的受伤少年,内心在想什么阴郁的东西。 “凤幼安,你给他上药,不给本王上药?” 君千胤趴在凳子上,疼得直不起腰,十分不满地发牢骚。 凤幼安呵呵一笑:“我管你去死。” 君千胤:“……” 冷冰冰的女人。 如果他没有犹豫,第一时间替她受过,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一旦犹豫。 就错过了。 后悔也来不及。 偏殿内,凤幼安半抱着君倾九,把他放在了软塌上:“趴着,躺好。” 君倾九有点舍不得。 这难得的,和她亲密接触的机会,就要结束了么。 就抱这么一会儿,怎么能够? 凤幼安把他放下,从祖母绿医疗空间戒指里,取出了药膏,伸出手,就要去解君倾九的腰带。 君倾九顿时身体一僵。 在她面前宽衣解带? 等一等! 可自己的身体,是男子啊!她应该还不知道! “我……我自己来。” 君倾九脸颊绯红,抓住了凤幼安解自己腰带的手,“伤在那种位置,怎么好意思让幼安姐帮我上药。” 男性的腰背,和臀部,和女人还是有差别的。 他虽然才十五岁,腰身很窄,但撩开了衣服,还是能够看出不对劲的。 凤幼安见他脸红了,以为这少年是害羞了,羞于把受伤挨了板子的青紫屁股,暴露在一个女医师面前,不由得笑了:“无妨,我是医者,对人体构造很了解,看谁都一样。” 这句话是真的。 学过人体解剖,也曾经亲自解剖过尸体。 八年的临床手术经验,她给无数的病人,动过手术。手术时,病人的躯体,无论男女,都是全无秘密在主刀医生眼皮子底下的。 君倾九轻咬着嘴唇,赌气道:“看君千胤也一样么?” 语气有点酸。 是了。 他们是拜过天地,经历过洞房花烛的夫妻。 稍微想象一下那个场景,他又醋得要疯掉了。 “提他做什么?” 凤幼安觉得晦气,并不懂此刻少年在别扭什么。 君倾九更郁闷了,为什么不让提?莫非,是真的见过,还见了不止一次。 “我自己可以上药。” 少年死死地拽住了自己的腰带。 声音透露着委屈。 凤幼安:“……” 忽然有一种自己欺负了人家的错觉。 既然欺负了。 不如欺负到底! “你这小孩儿,犟什么犟。” 凤幼安强行把他的手给拉扯开了。 直接扯开了他的腰带。 动作相当的霸道。 君倾九:“!!!” 惊得他差点从榻上弹跳起来。 奈何腰疼。 凤幼安不愧是神医,知道他的痛点和薄弱点在哪儿,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就按着他腰侧柔韧脆弱的地方,把他给镇压了下去,动弹不得。 被打的那一段肌肤,露了出来。 冷白色的腰线。 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斑块,乍一看十分可怕,没有皮外出血。 可青紫本身,就是皮下毛细血管破裂,所引起的皮下出血,像这种大面积的,一定很痛。 “不要……” 君倾九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不止是他的腰。 尾椎往下,甚至是那个部位,都露出来了。 少年脸烧得通红。 这一次,不是装出来的害羞,而是真真实实地羞红了脸。 被喜欢的人,扯了腰带。 连那种地方,都暴露在喜欢的人视线中。 她柔弱无骨的手,挑着清凉的药膏,涂抹在了他的青紫处,原本是很痛的,可是但凡被她的手接触过的地方,都像是燃起了燎原之火,越烧越凶。 “阿九的腰真细啊。” 凤幼安不由得赞叹了一句。 这小腰。 精瘦柔韧,十五岁的少年虽然已经很高了,但是肌肉还没有那么夸张,只是薄薄的一层,再加上皮肤白。 轰! 美少年的脑子里,像是冲入了大量的血,热气腾腾。 脑袋都要烧得冒烟了。 他把脸埋在了枕头里,眼尾发红,心脏砰砰砰狂跳着,早就超出了正常的节律。 她……没发现自己是男的。 还夸他腰好看。 美少年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喜欢的人那只手,在悉心地帮他上药,他的脑子里却是浮想联翩,绮思万千。 他被她摸过了。 就是她的人了。 “好了,药上好了。”凤幼安把手移开,“你就这么趴一会儿,好好修养。” 少年好腰。 腿也修长。 可想而知,日后长大了,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啧啧,也不知道几年后要便宜了哪家的姑娘。 凤幼安把手上的药膏擦干净,想到少年挨了板子,疼得流了很多汗,一定缺水干渴,就准备去外室泡一杯茶。 她刚起身,准备出去。 “幼安姐,你去哪儿?” 少年埋在枕头里的脑袋,警觉地抬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分外紧张,生怕她抛下自己跑了似的。 凤幼安见美少年还红着脸,觉得分外养眼可爱,就忍不住想逗他一下:“我无外面看看。” 少年眼尾殷红:“你不管我了么?” 手不由得抓紧了床单。 指节发白。 没等到她的回答,他立刻又接着道:“是去外面看胤王么?是要给他上药么?” 他不准! 那样亲密的上药方式,怎么可以对君千胤也来一遍? 她的手不可以摸君千胤的腰! “不是啊。” 凤幼安浅笑,“我看你嘴唇干裂,去外面给你泡一壶茶。” 君倾九瞬间笑了:“好。” 心里的阴郁一扫而空。 凤幼安转身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身后那个害羞少年温柔的视线,一瞬间不加掩饰地灼热,宛如毒蛇一般,想要紧紧地缠绕着她。 凤幼安去了外室间。 桌子上,有泡茶的茶具,一应俱全。 她泡了一壶新的。 正巧。 段公公走了过来,问道:“胤王妃,您这里有特效的伤药么,洒家给胤王送一份过去,他一直躺着喊疼。” 凤幼安道:“给他传个太医便是了。” 特效药有。 但是不想给他用。 说她记仇也好,小肚鸡肠也罢,反正就是不给用。 段公公一愣,随即懂了:“是洒家糊涂了,胤王挨了打,自然是要找太医治疗的。” 说完。 躬身行了一礼,就退下了。 另一间偏殿内。 君千胤脸色苍白,疼得龇牙咧嘴,趴在软塌上。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 他立刻不悦道:“终于知道来看本王了,只知道给九公主治,不知道给本王治,你心里根本没有本王!” 一阵安静之后。 “胤王殿下,王妃娘娘,让洒家给您请了太医。” 段公公笑眯眯。 把从太医院薅来的一位年轻太医,给推了上去。 君千胤的脸都变了;“太医?她自己不来?混账!” 这么不待见他? 那女人,明明医术高超,却不给他治,让太医给他治,太过分了。 年轻的太医迎面撞上了胤王的怒火,拿着药箱的手,禁不住瑟瑟发抖:“微……微臣给殿下看伤。” 君千胤:“滚!” *。*。* 胤王妃和胤王闹和离。 闹到了太上皇面前。 最后太上皇打了胤王和九公主各十板子。 这事儿,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 自然也传到了苏皇后的凤朝宫里。 “打了板子?” 苏皇后脸色白了,心疼不已,“皇孙里头,太上皇一向最是疼爱胤儿,怎么还打了板子?” “奴婢听闻,是因为胤王妃和胤王当着太上皇的面,撕破脸吵起来了,惹得太上皇厌烦。”池嬷嬷消息灵通,汇报着。 “胤儿不是那么没规矩的人,肯定是凤幼安先开始的,他才会在太上皇面前失了分寸。”苏皇后愁容满面,“另一个被打的人,怎么不是凤幼安,反而是九公主?” 池嬷嬷把太上皇允许别人代替凤幼安挨打受过的事儿,说了一遍。 苏皇后眉头皱得更深:“胤儿糊涂!太上皇明显是在出题试探,他不该犹豫的!这一犹豫,恐怕真得和离了!” 池嬷嬷叹了口气:“可能,胤王殿下,真的没那么在乎胤王妃,才会犹豫。” 苏皇后急了:“这孩子怎么犯傻呢!” 情况不妙了。 “不行,本宫要去龙腾宫,求见太上皇。” 苏皇后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根本坐不住了。 她起身。 前往龙腾宫。 她得把和离的事儿,给拦下来。 可谁知道—— 苏皇后走到龙腾宫的门口,却被段公公给挡住了。 “皇后娘娘,太上皇说了,今日不再见任何人,您请回吧。” “劳烦公公通融一下,本宫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面见父皇。”苏皇后言辞恳切,甚至取出了厚厚的一叠银票,想贿赂对方。 宫里想要行方便,银子打点是必须。 苏皇后深谙此道。 只可惜,段公公并不收,直接给推了回去:“哎,皇后娘娘,洒家也不敢违抗圣意啊,您就不要为难洒家了。胤王和胤王妃,自有他们的造化。” 苏皇后傻眼了。 她这进不去。 胤儿在里面挨了板子,可怎么办? “恳请太上皇,见儿媳一面,否则儿媳就在宫门口长跪不起。” 苏皇后径直就跪下了。 开始苦肉计。 段公公看得直皱眉,叹着气,进去汇报。 太上皇听闻之后,只是一声冷笑:“让她跪。” 逼迫这一套。 太低级了。 苏皇后一直跪到了黄昏时分,膝盖都疼了,也没能见到太上皇。 秋日天寒。 风一吹,瑟瑟发抖。 而就在这个时候,段公公走了出来,微笑着对苏洛宓道:“皇后娘娘,您还是起来吧,太上皇刚刚已经下了旨意,恩准胤王妃和胤王和离。旨意很快就会送到君氏祖宗祠堂那儿,胤王妃的名字,十日之后,将会从君氏族谱上,正式抹除,他们俩不再是夫妻,从此婚姻嫁娶,各不相干。” 第70章 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皇后眼前一黑。 差点晕过去。 “皇后娘娘!” 池嬷嬷在一旁,赶忙搀扶住,焦急不已。 苏皇后依偎在池嬷嬷身侧,被扶着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喃喃着:“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么?” 还有十日。 凤幼安是胤正妃,成亲的时候,就是上了宗谱,记录在君氏皇族玉碟内的。 皇族的族谱,称之为玉碟。 存放在君氏祖宗祠堂,英灵殿。 记录了君氏一族,千年来每一位皇帝,以及其名下子孙名谱,包括婚嫁、生育、加封进爵、升迁贬谪、死亡等等。 英灵殿内,有两位主笔的四品文官,进行编纂修录。 现如今,凤幼安和君千胤二人和离,也不是立刻就能离掉的,必须要把胤王妃的名字,以及一切生平记录,从胤王的正妃配偶栏里,给剔除掉,需要上报、修改、审核、编纂。 “皇后娘娘,太上皇说了,请您把胤王领回去吧。” 段公公挥了下手。 两个小太监,把君千胤,从龙腾宫正院西侧的偏殿中,给扶了出来。 君千胤已经上了药,也休养了两个时辰,脸色没那么苍白了,只是走路的姿势,不太对劲,腰臀疼的很,双腿不利索。 “胤儿!” 苏皇后心疼不已,冲上前去,拉住了大儿子的手,“你还好么?” 苏皇后虽然治理后宫狠辣,但却是个出了名的疼爱儿子。 对小儿子泽王是溺爱,对大儿子胤王也是关爱有加。 “母后。” 君千胤神色灰暗,显然,太上皇允许和离,对他打击不小,“是儿臣无能,没能让皇爷爷收回成命。” 一念之差。 谬以千里。 苏皇后心疼无比,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让池嬷嬷帮忙搀扶,把胤王给扶回了凤朝宫。 距离并不算很远。 但挨了板子,所以这段路走得很煎熬。 “这个凤幼安,怎么这么狠的心肠,这样对本宫的胤儿。”苏皇后难过极了,同时,眸中有不忿,“本宫对她还不够好么,留她吃饭给她夹菜,还故意在她面前给花音脸色看,她一点都不领情,偏要闹,偏要离,把你害苦了。” 既然和离已经成了定局,那么这份怨恨,苏皇后自然而然地,就转嫁到了凤幼安身上,觉得都是她的错。 “儿臣伤的不重,母后别哭了,这事儿也不全怪凤幼安。” 君千胤是躺在凤朝宫的病榻上,黑着脸道,“凤幼安想和儿臣和离已久,她本来是没机会的。主要怪那个该死的九公主,非要挑唆,如果不是九公主在皇爷爷面前多嘴,皇爷爷不会传召凤幼安治病;如果不是九公主抢在本王前头,替凤幼安承担杖责之刑,皇爷爷也不会允了和离。” 苏皇后止了眼泪,恨恨道:“太上皇刚认回来的那个九公主,简直就是和你命里犯冲,故意克你似的。屡屡坏你好事。” 君千胤越想越窝火:“关键凤幼安还总和九公主要好,她和谁做闺中密友不好,偏要和这个贱兮兮的九公主!” 他感觉,自己之所以会婚姻破裂,这个君倾九,要负很大责任。 君千胤这辈子,没这么窝火过。 君倾九不嚣张不跋扈,不是那种明面儿上的针对,而是一边温柔无邪地微笑着,一边各种暗地里的软钉子、黑手,让你防不胜防。 “按道理,这九公主还得叫你一声亲侄儿。” 苏皇后也很愤懑,“怎么这样能戳事,不把亲侄儿和侄媳妇儿的家给搞散,誓不罢休似的。跟'她'那个母亲梅太妃一样,都是遭人嫌的玩意儿。” 君千胤一声长叹:“母后,儿臣是真的不想和离。” 苏皇后心疼担忧:“本宫知道,武严侯凤潇南疆三十万大军,一旦不支持你,朝廷局势很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剧变。” “不止是因为这个,儿臣……” 君千胤的表情,很纠结。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但只要一想到,日后再也和凤幼安无瓜葛,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扼住了,很不舒服。 “哎呀,反正儿臣就是不习惯!她天天跟儿臣张牙舞爪的吵架,一下子就要从儿臣的世界里消失,儿臣……” 苏皇后愣住。 她用一种诧异又震惊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哑着嗓子道:“胤儿,你该不会是,真的对凤幼安上心了吧?!” 有这种的。 像是欢喜冤家一样的夫妻,平日里诸多争吵,但是吵吵闹闹地,也出了感情,谁也离不了谁。 可胤儿这情况不一样,凤幼安巴不得离开他,只有胤儿一个人舍不得。 “怎么可能。” 君千胤扭过头,一如既往地傲娇,拒不承认。 只不过,苏皇后却觉得,儿子的这个怎么可能,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一室静默。 此刻。 房门外,还矗立着一个黯然神伤的影子。 正是花音。 她听闻君千胤在太上皇那里挨了板子回来,太上皇也恩准了和离,她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喜悦。焦急得是爱人的伤势,喜悦的是终于把凤幼安踢出局了,她就有机会扶正了。 她兴冲冲地赶过来探望。 却听到了皇后胤王母子的对话,字字诛心。 宛如一把利刃,狠狠地捅在她的心口,鲜血淋漓得。 她最喜欢的男人,她爱惨了的男人,她委曲求全做侍妾也一定要嫁的男人,竟然舍不得和离,竟然悄悄对凤幼安动心了! 花音整个人如坠冰窟。 眼泪抑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不习惯?” 她哽咽着,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努力哭得很小声,“你就那么舍不得凤幼安么?那我又算什么,胤哥哥。” 男人总是这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以前自己假死,胤哥哥为她这个白月光疯狂,现在得到了白月光,曾经最嫌弃的胤王妃离他而去,胤王妃又成了他心头得不到的朱砂痣。 像一个死循环。 “你以前明明最爱的是我!” 花音眼眶通红,眼泪汹涌,十分不甘心,“算胤哥哥你心里有她,你们也不可能了。胤王正妃之位,只能是我的!” 她心情极度烦乱。 状态不好,不可能这时候推门而入,去见君千胤。 花音哭着跑出了凤朝宫。 夜色露重。 皇宫重重围墙,每隔十米,就挂着一盏八角琉璃宫灯,灯影婆娑,往来宫婢、太监、禁军的身影,黑影扭曲在宫墙之上。 花音迷路了。 她绕过了宫墙,浑浑噩噩地走入一片小林,花木扶苏,树影相织。 小林的尽头,是一栋三层的朱亭,绕着曲水。 朱亭内,有一位高大挺拔的军官,身穿锦衣卫独有的飞鱼服,头戴黑色毡帽,腰间配着绣春刀,侧脸极为深邃,宛如刀削斧凿一般。 算不上多英俊,但是气势不凡。 这军官手里,拿着一柄利箭,箭矢造型独特,上镌刻有三足金乌的纹路,箭头末端,有三只小倒勾。 “陛下,这是兵器监弩坊署最新研制出来的金乌箭,普通的弓弩射程只有三百米,此金乌箭弩,可八百米外,取人性命。箭有三只细小的倒勾,一旦入血肉,拔不出来,抠死在内疯狂大出血。” “陆停,这金乌箭,做的不错。” 主亭的阴影里,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声音低沉,正是当今圣上。 听到这两人的对话,花音当时就吓得腿软了,浑身都是冷汗。 她真是太倒霉了! 竟然撞到了皇上和锦衣卫督查使陆大人议事。 当今圣上是胤王的亲爹,也是她的公公。 陆停则是朝廷鹰犬,锦衣卫的头头,出了名的恶贯满盈,是陛下手里的一把沾了血污的刀,专门为陛下铲除异己! 花音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知道,此刻若是被发现,那必然是死定了,锦衣卫的十大酷刑在等着她,她甚至极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把此箭,用在武陵关伏击上。” “是,陛下!”陆停的声音里,浮现出一抹嗜血的兴奋,“金乌箭的箭头,可淬毒,见血封喉,效果更佳。” 花音不想听的。 可她是天下第一剑的女儿,从小是习武的,六感比寻常人要敏锐的多,耳聪目明。 这些话,顺着夜风,自动就飘到了她的耳朵里。 武陵关伏击? 武陵关在哪儿? 伏击谁? 是哪位朝廷大员,要倒霉了么,做了令陛下厌恶的事? 当今圣上出了名的多疑。 重用锦衣卫和东厂,剪除不听话、有异心的存在,搞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之前京兆府尹就因为和叛乱的洛王,有同窗之谊,写过两封信叙旧,就被锦衣卫动手,以谋反之罪抄家灭族了。 “只是,就算有了金乌箭,武陵关伏击成功的概率也不高。那位,武功着实太高强。” “你亲自上阵呢?”陛下声音凝重。 “属下亲自上,也只有三成的成功率,那位可在万军之中取敌方首级,他虽不是江湖中人,江湖十大高手榜上,也把他位列第三。” 花音的脑子,轰隆一下。 江湖十大高手榜,她知道! 排名第一的,就是她亲爹,天剑门掌门。 排名第二的,是疯刀,因为得了疯病,神志不清,败给父亲半招。 排名第三的,就是武严侯凤潇! 皇上要杀凤潇? 第71章 他是个正常男人 花音陡然间意识到,自己是听到了一个多么可怕的秘密——君临国第一功臣,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凉州九城尽收囊中,退匈奴三万里,万军之中斩东蛮国太子首级,他所镇守的南疆,就是君临国最坚固的长城,可抵御敌方千军万马。 而如今,陛下终是觉得武严侯凤潇功高盖主,准备自毁长城了? 狡兔死走狗烹。 花音想起白日里,和池嬷嬷吵架,赌气说武严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凤幼安得意不了多久,想不到那么快就被应验了…… 这本该是高兴的事儿,因为武严侯要完了,凤家就要毁了,凤幼安就再也没有资本了。 可花音高兴不起来。 她怕极了。 “他还在洛王封地,平定洛王叛乱已有月余,今日朕已经收到他的奏疏,要求回京复命。” “洛王封地外七百里,就是武陵关——谁在那儿?!” 陆停到底是个习武之人,极为敏锐。 下意识地抽出腰间的绣春刀。 锃! 反手向着斜后方百米处的小竹林内,就扔了过去。 刀锋寒芒。 锃然如雪。 “啊——” 花音一声惊叫,绣春刀擦着她的头顶,狠狠地钉在了她头顶的竹子里,入竹三寸。 她吓得双腿软了,眼角蕴着泪。 如果不是她会点武功,敏锐地把头往下缩了一下,这会儿这柄绣春刀,已经钉在她的脑袋里了,一命呜呼! 锦衣卫督察使陆停,迅速掠至林中。 见一刀未能杀死这个偷听的女人,面露凶狠之色,手如鹰爪,死死地扣住了对方的脖子:“你是什么人,胆敢在皇宫内,偷听陛下议事?” 花音瞬间就喘不过气了。 脸色憋得绛紫。 唇张开,拼命地想要呼吸,肺憋得都要炸了。 锦衣卫督察使显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辈,就这么提着花音的脖子,让她双脚离地,直接给拽到了朱亭之内。 “陛下,有一只偷听的老鼠。” 陆大人把花音惯摔在了地上。 花音被摔得骨头都要断了,趴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神色极为痛苦。 皇帝在阴影中,居高临下地用看蝼蚁的眼神,斜昵了她一眼:“处理掉。” 他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 就直接判处死刑。 花音吓坏了:“不要啊!父皇,臣妾是不小心误闯入此处的,臣妾是胤王的内人。” 皇帝皱眉:“信口雌黄,胤王的内人是武严侯的侄女凤幼安,她长得颇为端庄,不似你这般,刻薄之相。” 花音受到了打击。 刻薄之相? 她是那种小家碧玉、瓜子脸、尖下巴、细眉毛的美人,怎么就刻薄了。 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希望相貌被抨击,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公公。 “臣妾……臣妾是胤王的侍妾。” “大胆!区区一个侍妾,也敢冒犯天家,是胤王派你来的?”锦衣卫督察使勃然大怒,绣春刀横亘在了花音的脖子上。 “不是,是臣妾不小心误闯,与胤哥哥无关。”花音极了。 皇上眉头皱的更深:“胤王怎么会把如此没规矩的女人收入后院。” 他本就不喜欢大儿子。 这下,又多了一重怀疑。 “属下这就处理掉她!” 锦衣卫督察使察觉到陛下已经动怒,不敢耽搁,一刀向着花音的脖颈,砍了下去。 “不要!” 花音骇然,情急之下,大喊道,“臣妾可以帮陛下解决难题,臣妾的父亲,是天下第一剑,江湖排名第一的高手!” 没有价值的人,才会被杀掉。 如果,她有价值呢? 果不其然。 皇帝抬起手,阻止陆停:“停手。” 绣春刀已经划破了花音的脖子,汩汩流出鲜血,染红了衣裳。 花音的脑袋保住了。 她已经吓得抖如筛糠,面如土色:“父皇如果没有合适的伏击刺杀人选,不妨试一试,臣妾的父亲,他剑术无双,武功也极强,武严侯估计也不是对手。” 这是她的机会! 看似是死局,但实际上,只要抓住了,就会有泼天的富贵,等着她! 皇帝终于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一袭龙袍,是个英俊儒雅的中年人,头戴金色流冕,手上盘着一串小叶紫檀,唇角勾着一抹微笑:“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花音咬牙。 她收拾好情绪,握紧了拳头,猛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浓厚的野心:“臣妾知晓!臣妾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深深地看了这女子一眼。 女子眼中的光芒,他太熟悉了。 那是对于权利的野望。 “武严侯是胤王的支持者,你参与刺杀武严侯,就不怕毁了你夫君的前程?” “臣妾不怕,臣妾巴不得凤家早日垮了才好,那样的话,凤幼安就再也不能跟臣妾争了!”花音已经黑化,完全不想管那么多,她只想把君千胤给抢回来,让凤幼安和她三叔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哈哈哈——” 皇帝忽然大笑了起来,抚掌道,“好!” 这女子,甚合他意。 他本就不希望胤王做太子,如今胤王身边的侍妾,成了他对付武严侯的棋子,就是他的眼线,还能帮他监视胤王,如此再好不过。 花音大喜:“谢陛下不杀之恩。” 她知道,自己这条命保住了。 泼天的富贵,在向她招手。 从今日开始,她拥有了整个君临城,最强大的靠山! “你好好为朕办事,朕许你胤王妃之位。” “陛下恩德,无以为报,愿为驱使!” *。*。* 太上皇对凤幼安和君倾九,很是不错。 第一次来龙腾宫,就让她们在偏殿住了一日。 这份荣宠。 以前几乎没有人能获得! 不知道让宫内多少人嫉妒红了眼睛。 尤其是那些,以为凤幼安和君千胤和离,成了下堂弃妇,准备好看笑话的人。 “这是何物?” 太上皇看着面前,那一个黑色的类似椅子的大家伙,面露惊色。 “按摩椅。” 凤幼安昨日刚花了两千五百两,升级了医疗空间,今日就取出一只按摩椅,“您坐在上面,只要按下开关,它就能帮您按摩颈椎、腰背。” 她今日帮太上皇复诊的时候,发现这老人家,颈椎也不好,颈侧的斜方肌特别僵硬,像石头块一样。 腰椎也有轻微的腰间盘突出。 都是一些老年人的常见慢性病,不致命,但是会影响生活质量。 “暗墨椅?” 太上皇有点懵。 见惯了大风浪的一代枭雄,竟然被一只按摩椅给拿住了。 他将信将疑地坐了上去,“孤就试试这个新鲜玩意儿,怎么用?” 凤幼安按下了开关。 按摩椅立刻就工作了起来。 “背靠着,肌肉放松,不要紧绷。” 太上皇一开始是僵硬的。 可是后颈和腰椎上传来的舒服感觉,像是有人力道恰到好处地揉捏一样,酸痛胀的后颈,瞬间舒服了许多,而且越来越舒服。 腰椎的地方也是,似有东西在后腰滚动一样。 嗡嗡响。 太上皇一脸惊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赞叹不止:“甚好,甚好!” 老人家很快就迷恋上了坐在按摩椅上,享受的感觉。 微眯着眼睛,背靠着椅背。 按了足足两刻钟。 “孤的脖子和后腰,已经许久没这么舒坦过了,胤王妃——” 太上皇顿了下,觉得已经准了和离,再用这个称呼就不妥了,转而道,“凤丫头,你这个按摩椅,真的很不错。” 凤幼安莞尔:“太上皇喜欢便好,每日按摩一段时间,不可过长。您有心疾,也要适当到外面走动散散步,不可长久卧床,反而对身体有害。” 太上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胤儿失去你,真是他的损失。” 这样的女人,医术高明会照顾人,长得好,家世显赫,打着灯笼都难找。 也难怪胤儿不肯和离了。 凤幼安能给她的另一半,带来太多的益处。 “他瞎呗。” 凤幼安心情不错,在这位老人家面前,不拘谨,更不会战战兢兢,“夫妻关系,如果很长时间,只有单方面付出,另一方得益索取,那么注定就不长久的。” 太上皇道:“你这丫头,就是太有主见了。有句古话,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凤幼安立刻明白了:“您是希望我收敛锋芒?” 太上皇啜饮了一口茶,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这朝野的名利场,深宫的斡旋斗争,远比你能想象到的,要阴暗危险十倍。凤丫头,收敛锋芒,关键时刻,可助你化险为夷。” “多谢太上皇指点,幼安铭记于心。” 凤幼安去看望君倾九。 谁知道,凤幼安一进去偏殿,就发现君倾九已经坐起来了。 “你坐起来干嘛?趴好,我给你上药。” “幼安姐又要脱我衣服啊。” 君倾九绝美的脸上,又浮现了绯红,耳根发烫,黑眸则晦暗不明,暗潮汹涌。 他是个正常男人。 经不起一次又一次地刺激。 第72章 凤命 “不愿意的话,你自己来也行。” 凤幼安琢磨了下。 觉得古人大多内向、保守,而君倾九是个男的,还是个十五岁的青春少年,会脸红,是正常的。 她要尊重阿九男扮女装的人设。 尊重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发展。 “药膏涂抹之后,在吃一颗药。” 这种杖责的青紫,属于外伤引起的闭合性肿胀,口服氯挫沙宗片。外涂药膏,药膏具有消肿止痛杀菌效果。 君倾九见凤幼安真放下药膏,转身欲走。 心里又有一股失落。 “别走。” 少年耳根发烫,他,其实不舍得放过这种和她亲密接触的机会,摸了一次是摸,摸两次、三次更多次,也是摸。 凤幼安似笑非笑:“怎么?又想我脱你衣服了?” 她觉得这少年有趣,禁不住想逗逗他。 君倾九绯红的脸,仿佛能滴出血来,淡淡地“嗯”了一声。 凤幼安唇角的弧度加深:“那你别闹别扭了。” “不会。” 美少年的声音低低的,趴在软塌上,脸颊埋在了枕头里。 腰带送了。 窸窸窣窣地,袍子被扯开。 腰臀露在了外面。 一只温暖地小手,指腹挑着浅碧色的药膏,轻轻地涂抹在了皮下肿胀青紫处,动作轻柔,充满小心翼翼。 “比昨日好多了。”凤幼安还是觉得心疼,“以后,在遇到类似的事,要先顾着自己,不要冲动地挺身而出。别让自己受伤。” 君倾九脑袋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我不后悔。” 只是十板子而已。 就成功让父皇恩准了你和那个男人和离。 就是一百板子,他也愿意的! “傻子。” 凤幼安心中感动,知道这孩子,是为了自己铤而走险,“药上好了,你今日再休息一天,明日不出意外,就能正常行走腰不痛了。” 君倾九摇头:“我今天就能走。” 凤幼安一只手,按在他劲瘦的窄腰上,微微用力,君倾九立刻就被压了下去,动弹不得。 她用的是巧劲儿,且在要穴。 “你才十五,是长身体的时候,骨骺线还没闭合呢,如果强行带伤做剧烈运动,说不定会留下后遗症,别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儿,老了才知道后悔。” “幼安姐也才十七,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 君倾九禁不住嘀咕了一句。 凤幼安挑眉:“你在和药师姐姐顶嘴么?不听话的病人。” 君倾九笑了:“不敢,药师姐姐饶命。” 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弯曲成了月牙儿的形状。 果然,只有和她待在一起,才是最开心的。 *。*。* 太上皇恩准了胤王和胤王妃和离。 这事儿,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整个京都。 英灵殿,也开始着手修缮玉碟了。 皇上亲自传召了凤幼安和君千胤。 御书房内。 泰和帝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四十岁左右,容颜儒雅,五官柔和,并不是那种很深邃的长相,乍一看,是位仁和的帝王。 可实际上,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这位,可不是什么仁君。 他重用锦衣卫、东厂太监,疯狂集权。 “参见父皇。”君千胤躬身行礼。 “拜见陛下万岁圣安。”凤幼安态度也很恭敬,这是她第一次见泰和帝,比较谨慎。 凤幼安谨记着之前太上皇的叮嘱。 让她收敛锋芒。 她琢磨着,太上皇不会无缘无故地提醒,定然是事出有因,侧面提醒。 泰和帝放下手里的折子:“都起来吧。” 他的目光,落在了凤幼安的身上。 凤幼安一瞬间,有一种被猛虎盯上的感觉,脊背寒毛直竖。 泰和帝幽幽一叹:“这桩婚事,当初朕和太上皇都极为看好,现如今闹到这种局面收场。” 胤王垂首道:“儿臣是不愿的。” 这两天,他颇为煎熬。 越想越舍不得。 如今见泰和帝召见,就琢磨着,是不是还有挽回的机会,“父皇,儿臣恳请——” “胤儿。” 泰和帝打断了他,满脸惋惜之色,“事情闹到这一步,朕也深感痛心。” 君千胤脸一白。 父皇这话,什么意思啊? 深感痛心? 这种场面话,大概等同于,朕也无能为力。 泰和帝又是一声重叹:“你是朕的嫡长子,朕不忍心见你这般,胤儿你上次上书,要把府里一个侍妾抬为侧妃的事儿,朕准了。” 君千胤尴尬了:“父皇,您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凤幼安还在呢! 他是不想和离的啊,他想挽回的,泰和帝还在这火上浇油,说什么给花音从侍妾抬为侧妃的话。 凤幼安面无表情:“王爷,你要体恤陛下,陛下这是关心你,怕你身边没个体己、照顾的可心人儿。” 反正已经离了。 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君千胤皱眉,低吼道:“凤幼安,你故意的是不是?” 这种时候,还戳他肺管子。 泰和帝的眸子眯了眯,落在了凤幼安身上,这个女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淡定,看着就非同一般。反而是胤王,方寸尽失,不是对手。 也幸好他们夫妻离心。 如果这二人夫妻恩爱,一条心,再加上武严侯和镇国公府的支持,胤王夺储成功的概率至少要翻三倍! “朕已经了解过了,胤王你府中的那位音夫人,与你是青梅竹马多年,恩爱两不疑。凤家大小姐如今愿意退出,成全你们,也是成人之美,皆大欢喜。” 泰和帝很满意这个结果,一副很开明的样子,“日后,你与音侧妃可以琴瑟和鸣,凤家大小姐也可以再觅良缘。” 花音现在,是泰和帝的棋子了。 他自然要抬举一下这枚棋子,好好利用。 “再觅良缘?” 君千胤的脑子里,轰得一下子,像是有什么炸开了。 凤幼安会嫁给别人? 他只是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她会叫别人夫君,跟别人吹胡子瞪眼的吵闹,他就浑身不自在,心口一缩一缩的难受。 不行! 他已经想弄死她下一任夫君了! “那是自然。” 泰和帝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凤家大小姐年方十七,且出身顶级贵勋名门,又是嫡长女,就算是和离再嫁,京都之中一定还是会有很多贵族子弟是愿意娶她的。” 君千胤脸黑了。 长袖之下,一双拳头不由得捏得死紧,唇泯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和离了,她就是下堂弃妇了,真正好人家的公子,也是看不上眼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可能是被嫉妒腐蚀了心智,说出来的话,不好听,甚至有些恶毒。 “这就不劳王爷操心了。”凤幼安一声冷笑,“我是下堂弃妇也好,是没人要也罢,以后会不会再嫁,嫁给谁,也与你无关。” 泰和帝见这两人,针尖对麦芒,火药味十足,就放心了。 他原本害怕,凤幼安会对君千胤余情未了,日后还会帮助君千胤夺储,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 “反正你再想找一个像本王这样的,就难了。” 君千胤一声冷哼,是想凤幼安后悔。 皇帝嫡长子的正妃你不肯做,我倒是要看看你,又能挑上什么歪瓜裂枣。 他就是不服气。 泰和帝若有所思。 就在这个时候,英灵殿负责修缮皇家族谱玉碟的文官来了,恭恭敬敬地汇报:“陛下,玉碟已修缮完毕,凤幼安的名字,已经移除。” 说着。 递上去一份厚厚的玉碟。 “旧版和新版,都在这里了,请陛下过目。” 泰和帝点头,他原本只是随意扫一眼,可是忽然之间,他的瞳孔蓦然一缩,落在了旧版玉碟上,关于凤幼安的生平记载、八字批命上。 ——九九极数之命,直上青云,凤凰于飞。 钦天监温天师批。 泰和帝的呼吸一紧,抓着那旧版的玉碟上的批命,又仔细看了一遍,喃喃道:“凤命?” 这个命数,太贵了! 九九极数,这是让一国之君,九五至尊,都嫉妒的命数啊。 “父皇,您说什么凤命?”君千胤心中狐疑,怎么感觉泰和帝今日有些神神叨叨的。 泰和帝目光灼灼地盯着凤幼安:“钦天监给之前给你的八字批命,你可知?” 凤幼安愣了一下:“回陛下,大婚之前,对八字,由钦天监批命,那不是正常程序么。” 泰和帝起身。 双手背负在后。 从龙椅之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地靠近:“那你可知,当初钦天监给你批了什么命?” 凤幼安如实答道:“没注意,不都是一些吉利话么。” 她是不信这些玄学命数的。 太玄乎了。 而且古代么,不都是这样,喜欢说吉利话,尤其是那些个算命的。 泰和帝古怪地盯着她:“吉利话?给你批命的,可是钦天监的温天师,他是君临国第一天师,十卦九准。” 凤幼安见皇帝如此煞有介事,问道:“那敢问陛下,臣女是什么命格?” 泰和帝的声音陡然间提高:“九九极数之命,直上青云,凤凰于飞。若为男子,则可拓万里疆土,召八方拜服;若为女子,则以心为绣,织锦江山,凤凰涅槃。” 第73章 邀请慕尘公子撸猫 凤幼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凤凰涅槃……” 她是女子。 涅槃……涅槃…… 死而复生。 原主死了,自己穿越而来,涅槃新生! 凤幼安一开始是不信的,可这一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落入了宿命漩涡中的感觉,额头甚至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不止是凤幼安惊讶,君千胤也彻底被震住了。 “父皇,您说什么啊?凤幼安是凤命?之前怎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儿臣?” 胤王脑子里嗡嗡的。 他声音极度沙哑,像是被锯子锯断了一样。 如果凤幼安真的是九九极贵之凤命,日后要做皇后的,那么当初娶了凤幼安的自己,岂不是要做皇帝的?! 君千胤的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后悔,他惊恐地看着泰和帝,泰和帝的表情似乎那样凝重,明显不是在说笑! 是真的…… 泰和帝一时之间,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庆幸。 激动的是,君临国境内,竟然有命格如此贵的女子,日后,只要她嫁给谁,辅佐谁,谁就能成就一代王权霸业,流芳千古。 庆幸的是,这位凤命女子,和自己不看好的胤王和离了,幸好和离了,否则,有凤命的正妻护着,就算他这个父皇出手阻碍,也拦不住胤王一飞冲天。 “哎,胤儿,你们是有缘无分。” 泰和帝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儿上仍然是一副惋惜的神色,“你前妻是凤命,她护了你一年半,终究是殊途。” “父皇!儿臣不合理了!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君千胤扑通一声跪下了。 五体投地那种叩拜,磕着头,“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他好后悔! 他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凤幼安是凤命,一定会好好对她的,一定会安抚住她,让她安安心心给自己当王妃,她的命格就能护自己一辈子! 可恶。 都怪他那个时候,十分抵触这桩婚事,不喜欢她,所以当初对八字的时候,他连钦天监的批命,看都没看一眼! 但凡他能看一眼…… 今天也不至于如此! 君千胤恨不得把过去那个愚昧的自己,给一剑捅死。 “胤王,圣旨已下,新的玉碟也已经修缮完毕,君无戏言,你与凤家嫡长女和离,已成定局。” 泰和帝正色道,“君无戏言,太上皇的钦批的旨意,也非儿戏。” 君千胤又急又气,浑身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他抬起头,眼睛都红了:“父皇,就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吧!” 他一直是高傲的,身为皇后嫡长子,他谁都不放在眼里。 可这一刻。 他却为了一个曾经弃之如敝履的女人,跪地卑微求复合。 “以前是儿臣年少,不知珍惜,辜负了她。日后儿臣一定好好爱护她,她还是儿臣唯一认定的胤王妃!” “你和朕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和凤家嫡长女说去。”泰和帝皱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凤幼安看着这一幕。 不知道为什么。 有些想笑。 也有些想吐。 她为曾经的那个原主凤幼安,感到悲哀——看,这就是你爱的男人,这就是你拼死拼活、不顾一切倒贴,也要嫁的男人,好看的皮囊之下,内里多么丑陋啊。 “幼安,你听本王解释。” “胤王殿下,曾经护了你一年半的那个凤幼安,已经死了。” 凤幼安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无比的冷锐,“她嫁给你,是一场必死的劫难。劫难过后,就是涅槃重生。” 君千胤巨震:“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浓浓的悲哀。 “你们且退下吧,朕待会儿还要和岑王议汴州粮税之事。” “臣女告退。” 凤幼安不想待在这个令她窒息的御书房里了。 在皇家的权利决斗场,女人,只是棋子。 哪里有什么真感情? 你有价值,你就会被捧在手心,你没价值了,就比草芥还轻贱。 就算是凤命,也不过是当权者棋盘上一枚稍微有分量点的棋子罢了。 陷进去了。 就是愚蠢! 凤幼安从御书房走出来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把肺部的浊气呼了出去:“什么凤命不凤命的,关我屁事。” 她从御书房走出来。 前方一条银白粼粼的溪流,绕着石子路。 这是出宫的必经之路。 正走着。 “凤姑娘,又见面了。” 一道如清风明月般的声音,自侧后方穿过来,带着一抹不自抑的欣喜。 凤幼安停下脚步。 回过头。 惊讶地发现粼闪的溪流边上,站着一个白衣如玉公子,手中一柄洒金紫竹折扇,极柔和的俊脸上,满是笑意,眸子似朦胧的星辰。 “慕尘公子?” 凤幼安认出来人,也不由得笑了,“真巧,好久不见。” 君慕尘很开心,素白的手指握着折扇,姿态浑然天成的风雅:“上次星珞拍卖行一别,已有半月。对了,雪团现在怎么样了?” 凤幼安知道这位翩翩公子,是惦记着他的猫。 不由得莞尔。 “雪团的恐水症彻底好了,也吃胖了,毛绒绒的一大团,活泼的很,晚上睡觉喜欢钻被窝。” “不好意思,雪团给你添麻烦了。” 君慕尘有些不好意思,心中愧疚,可眸子里洋溢着喜悦,“它以前不会乱钻被窝的,许是和凤姑娘一起,日子过得太快活了,就有些得意忘形。” 他自小喜欢这些毛绒绒的小动物。 只可惜母妃不许他养。 他坚持偷偷养,母妃瞧见了就动辄打骂,放疯狗咬都是轻的,他以前养了半年的垂耳兔,被母妃直接让人下锅做了红烧兔肉…… 凤幼安笑道:“那可不,雪团胆子越来越大了。以前根本不敢靠近阿九,阿九瞪它一眼都怕,现在都敢跳到阿九头上了,好几次在阿九头上做了个窝,笑死我了。” 她和君倾九一起养的雪团。 颇多趣事。 而且梅太妃,似乎也挺喜欢撸猫的。 君慕尘问道:“请问,阿九是?” 凤幼安道:“是和我一起住在疯人塔的,一位非常漂亮的……嗯,女孩子。” 性别还是保密下吧。 这位慕尘公子,虽然是个好人,但毕竟身份摆在那儿,和岑王的天璇营关系密切。 君慕尘哑然失笑:“雪团也真是,就喜欢跟女孩子们撒娇。” 他知道的。 雪团是公猫。 凤幼安想了想,问道:“你和你母亲和解了么?什么时候把雪团领回去,我有时候瞧着它发呆,就猜它是在思念你这个小主人。” 君慕尘眸子里的光亮,瞬间就黯淡下去了:“怕是,和解不了了。她逼我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女子,还三番四次让我与那女子去约会。” 凤幼安微微蹙眉:“感情这种事,是强求不得的。硬要凑在一起,说不定日后会和离。” “可不么!” 君慕尘深以为然,一瞬间,仿佛找到了知音,“我跟母亲说,胤王和胤王妃都和离了,她这样逼我娶,我日后也会和那女子和离的。她气得指着我鼻子骂了整整三个时辰,嘴都骂干了,喝了两壶茶。” 凤幼安:“……” 心情,就有亿点点复杂。 她和君千胤和离,这是出名了啊,估计要成反面教材了。 “额,你母亲她日后会后悔的。”凤幼安看着慕尘公子苦恼地模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你有时间的话,可以来疯人塔,看看雪团,撸一撸猫咪,能减压,毛绒绒的小动物最治愈了。” 君慕尘眼前一亮:“好啊。” 凤幼安见他跃跃欲试,头脑一热,邀请道:“走?” 君慕尘:“现在?” 凤幼安点头:“来嘛?我正准备回疯人塔看看,顺路。” 君慕尘心砰砰砰直跳,禁不住吸猫的诱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来。” 他向来是循规蹈矩的。 从不会迟到,也不会失约。 今日,原本和父皇约定好了,要去御书房,亲自汇报他调查到的关于汴州粮食赋税减少的事。 可眼下。 他忽然不想去了! 他想放纵一回,想应这位凤姑娘的邀约,去疯人塔里看望雪团,看看他养了许久的小宠物是否安好。 “凤姑娘,可否你等我一炷香的时间?我交代点儿事情,立刻就过来。” “行,我等你。” 凤幼安很好说话,“我在宫门口等你。” 君慕尘笑容绽开,眸中有星河璀璨:“多谢。” 他一转身,快步去了御书房。 泰和帝看到了自己最宠爱的儿子,脸上浮现出慈爱的微笑来,“尘儿来了。” 君慕尘,也就是当朝岑王,恭恭敬敬地奉上了一本折子;“父皇,关于汴州赋税的详细资料线索,都记录在内了。” 泰和帝看了一眼,满意地点头:“你做事向来稳妥周祥,最是让朕放心。” 君慕尘道:“父皇,儿臣还有要事,就……” 泰和帝诧异道:“怎么,刚来了,又要走?父皇还准备和你下几盘棋,好好聊聊天呢,御膳房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菜。” 他最是偏疼君慕尘。 不是君臣,而是真父子。 “儿臣,儿臣和一位姑娘约好了,对不住父皇。”君慕尘有些脸热。 “是凤家的二小姐凤娇娇么?你母妃跟朕提过,说是你准备纳她为正妃。” 第74章 我好想你 提起凤娇娇。 君慕尘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无奈道:“父皇,母妃是这么跟您说的?” 他想纳那位凤二小姐? 他才不想! 是母妃自己想,就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他,还在父皇面前说三道四地吹枕边风。 泰和帝颔首:“你母妃说,月前初秋时分,你和凤二小姐相约踏青,凤二小姐也对你有意。家世门第倒也都配得上你。” 君慕尘苦笑。 不想解释了。 父皇极宠爱母妃,母妃一直是宠冠后宫的,这些年苏皇后羡慕地眼睛都红了多少回。基本上母妃说的话,父皇都相信的。苏皇后那样心机深处的人,多次挑拨,都没能成功。 他若是说了反驳的话,说母妃撒谎,他不喜欢凤二小姐,估摸着父皇也不会信。 “你的婚事,父皇是很重视的。” 泰和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寄予厚望,“挑选正妃,非比寻常,需要多方考量。这个凤二小姐,朕让陆停查过了,她虽然也是嫡女,但是续弦所出,生母是个上不得台面儿的,原本是养在外头的外室。” 君慕尘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您让锦衣卫督察使陆大人查了她的底细?” 锦衣卫一旦介入。 那凤娇娇和她娘亲沈氏,一定会被查个底朝天,什么秘密都遮掩不住。 而且陆停是什么人。 那可是朝廷鹰犬,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朝臣莫不是闻之色变,陆大人想对付谁,那还真没怎么失过手。 泰和帝道:“查一下才放心,此女相貌上佳,有京都四大美人之称,但最近好像是得罪了胤王那边的人,所以脸受了伤。如果养不好留下疤痕,尘儿你也不必娶瑕疵女子。” 无论是亲王选妃,还是皇帝采选秀女,都要经过严格的筛选,身上有疤的都会被自动淘汰,这是规矩。 君慕尘道:“儿臣听她提起过,好像说是胤王侧妃做的。” 之前踏青同游的时候。 凤娇娇蒙着面纱,和他撒娇诉苦。 说是被胤王侧妃害得很惨,还旁敲侧击地,希望自己为她出气。 君慕尘当时没接话茬儿。 一个还没嫁给她的女人,就妄想着利用自己的权势,去对付胤王和打杀胤王侧妃。他和胤王是对头没错,朝堂上因为政见不同,经常有争执,但那都是国家大事。 为了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去挑衅攻击胤王,也未免太掉价了! “哦?” 泰和帝瞬间起了兴趣,“胤王侧妃?那个音夫人?” 这枚棋子,真是屡次给他惊喜。 出身低微,却胆大包天,使劲浑身解数往上爬,为了胤王正妃的位置,什么都愿意做,让生父去刺杀武严侯,还害得凤二小姐差点毁容。 “应该是吧。”君慕尘并不关心。 泰和帝问道:“那尘儿,你可打算替凤二小姐报仇?” 君慕尘摇头:“儿臣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 泰和帝品出了点什么。 他略一沉吟,问道:“尘儿对这位凤二小姐,似乎也没那么上心?” 君慕尘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婚姻大事,本就不是儿臣能够做主的。” 泰和帝的目光,还落在御书房的桌案上,那一份摊开的旧版玉碟上,关于钦天监温天师给凤幼安批的凤命。 九九极贵之数,直上青云,凤凰于飞。 一个念头忽然浮在这位君王心头。 他是希望岑王继承自己的大统。 那么。 何不给岑王配一个凤命女子,庇佑他这一路,直上青云,登临顶端,召八方拜服? 越想,越觉得可行! 自古太子立嫡立长。 君千胤是嫡长子,可谓是名正言顺,但是泰和帝一是不喜欢君千胤的生母,二是不喜欢胤王在朝堂上的作风太过于激进,并不看好他。 “尘儿,你的婚事不着急,凤二小姐再观察一段时间。若是有更合适的人选,父皇会替你物色着。” 泰和帝并没有直接点名,想把凤幼安指给君慕尘,他怕儿子抵触一个和离过的下堂弃妇,所以准备慢慢来。 君慕尘心下一喜:“多谢父皇隆恩,父皇安排的总不会错。” 反正肯定比母妃安排的好。 他理想中的王妃,应该和自己有类似的爱好,最好也爱护毛绒绒的小动物,夫妻俩可以一起养小兔子、狸奴。 踏青的那日,路上一只野猫跑过来,凤娇娇尖叫着扑到了他怀里,甚至情急之下还踹了那只野猫一脚,差点没把野猫给踹死。 他当时就……想把凤娇娇踹出去。 泰和帝很满意岑王的态度,笑容加深:“朕所有的儿子里,就你最明事理、最稳妥,你且放心,父皇一定会给你赐婚天下最好的女子做正妃!” 天下最好的女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 听到这句话,君慕尘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竟然是凤姑娘。 连一个人人厌恶、避之不及快死的狸奴,都能毫不嫌弃地救助,还帮他把雪团带回家养着,她是他见过最善良的女子了,医术也极高超,可不就是天下最好。 君慕尘拜别了泰和帝,就迫不及待地出宫去了。 在宫门口。 他看到了一辆黑色的马车,凤幼安就坐在马车边儿上等他。 “慕尘公子。” 凤幼安一见到他,就微笑着招手。 君慕尘看着那美丽的笑容,不由得心跳加速,迫不及待地大步走了过来:“久等了,凤姑娘。” “不久,你很准时。”凤幼安进了车厢,“还不到一炷香。” 她很有时间观念。 也希望身边的朋友,遵守时间。 两人乘坐同一辆马车。 车厢内,相对而坐饮茶。 君慕尘很有君子风范,帮她斟了茶,动作优雅,宛如一副山水墨画,每一帧都能截下来当壁纸那种。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嗯,我向父亲禀报了政务,他忽然告诉我,会为我娶一位最好的妻子,之前那位我不喜欢的,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 “你父亲倒是比你母亲开明。”凤幼安啜饮了一口。 “父亲最是疼我。” 君慕尘眼睛里似有云影天光,“我不是父亲的嫡子,他喜欢我稳重、听话。大哥向来激进,做事不会思虑后果,有时候我和大哥意见相左,还会争执。” 凤幼安一边喝茶,一边听他说。 完全是倾听者的姿态。 “大哥不大喜欢我,总觉得我想和他争。其实,我根本不想和他争什么,他是嫡,我是庶出,他尽管去继承好了,我只想日后养几只毛绒绒,过悠闲自在的日子,闲暇时分,也可以出门游山玩水。” 君慕尘幻想了一下那种惬意的小日子,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凤幼安立刻明白了矛盾点在哪儿:“可你母亲不肯善罢甘休,会对雪团下手,就是想绝了你不思进取的念头,逼着你去和你大哥争家产。” 君慕尘心神一震。 他深深地看了凤幼安一眼:“凤姑娘,真是聪慧。这的确是我和母亲不和的症结所在。” 凤幼安一声轻叹:“有一个野心家的母亲,不见得是什么幸事。” 她有点同情慕尘公子。 君慕尘苦笑,长睫微垂,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凤幼安发现他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我们不提她。这是雪团爱吃的小鱼干,等到了疯人塔,你可以享受投喂狸奴的快乐。” 君慕尘接过。 眼神中的灰暗,果然淡了两分。 凤幼安在疯人塔待了很有一段时间了,见过了各式各样的精神病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这位慕尘公子,可能长期被野心家母亲逼迫,情绪可能有些轻度的抑郁。 他虽然在笑,但总让人感觉有些空洞。 半个时辰后。 马车抵达疯人塔。 凤幼安带着君慕尘,来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儿。 “这就是凤姑娘住的地方么?” 君慕尘四下里望了望,院子很小,甚至有些破落,院中栽有梧桐树,树下有一方小石桌,石桌中央的泥炉子,是煮茶用的。 泥炉子温火煨着。 旁边一只毛绒绒的雪白猫咪,挨着泥炉子取暖。 时值深秋。 天气转寒。 雪团越发爱这只泥炉子,白日里没事儿就依偎过来,小院儿里无人,它就眯缝着眼睛打瞌睡,长长的毛绒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摇摆着。 “果真胖了。” 君慕尘盯着雪团,发出感叹,“胖了至少两圈。” 半月前,雪团被母妃放出的疯狗咬了,得了恐水症,被折磨得只剩了皮包骨头。 现如今,像是充了气一样,团起来了。 “怎么,胖不好么?多可爱。”凤幼安挑眉。 “好,特别好。” 君慕尘笑容加深,抑制不住满心的狂喜,向着石桌走去。 雪团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喵呜——” 看到了主人,雪团认出来了,立刻不困了。 它兴奋地挨着君慕尘喵喵叫。 猫咪是很高傲的生物,一般觉得人类都是伺候它的仆人,可这会儿,它却来回蹭着君慕尘的手,甚至还用毛绒绒地尾巴,缠上了君慕尘的手腕,相当的依恋。 “小雪团,我好想你。” 第75章 吃醋1 君慕尘感动极了。 把小猫咪抱在了怀里,从圆滚滚的脑袋,撸到了脊背,最后撸到了尾巴尖儿。 一遍又一遍。 雪团很享受主人的虎摸,舒服地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君慕尘沉迷吸猫,不能自拔,各种撸毛,唇角几乎上扬到天上去:“看到你过得这般好,我就放心了。” 他取出凤幼安之前给的小鱼干。 给雪团喂食。 猫咪就着他的手,愉快地吃小鱼干,还舔到了君慕尘的手指。 “雪团就从来不会对我这么亲。”凤幼安不由得有些羡慕,“它还是最喜欢慕尘公子你。” 她也喜欢撸猫。 但是雪团对她就不会这么亲热。 君慕尘摇头:“不,是凤姑娘养得好。雪团只有跟着你,才能这么有精神,胖乎乎的长了不少肉。” 跟着他。 只能受苦。 他又不可能随时守着雪团,母妃什么时候派人下了毒手,他都是防不胜防的。 他那岑王府,里面遍布着母妃的人。不提也罢。 他平日里都不大想回家的。 感觉被监视一样。 “你该不会又要继续把这猫丢给我吧。”凤幼安瞪他,“想当甩手掌柜?给雪团洗澡、梳毛、铲屎的是我,你只需要偶尔来撸它享受一下。” 那眼神分明在说:瞧把你能的。 君慕尘有些不好意思,一脸愧疚地看着她:“对不住,凤姑娘,是我不好,给你添麻烦了。可我府里,真的养不了猫,连给我磨墨的书童,做饭的厨娘,府里的管家,都是我母亲的人。” 凤幼安本来是打趣他,见他如此说,也是愣了一下:“那你过得岂不像是在坐牢?” 怎么会有这样控制欲爆棚的亲妈。 简直是变态了。 君慕尘摸着雪团,幽幽一叹:“是啊,像坐牢一样窒息。” 凤幼安觉得不能理解:“那你以后娶妻了怎么办?你府里的那些眼线,是不是还要把你和你妻子在房中的一言一行,全部汇报给你母亲?” 君慕尘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眉头都皱了起来:“她若真如此,我就和她拼命!” 凤幼安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道:“我觉得你母亲需要看看医师,控制欲太强是精神疾病。” 君慕尘极为佩服地看着她:“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说她的。” 顿了下,又担忧地道,“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了,否则她会对付你的。” 凤幼安噗嗤一声笑了:“我天不怕地不怕的,与你母亲也无交集,怕她作甚。” 君慕尘揉着怀里的雪团:“也对,是我多虑了。” 凤幼安安慰道:“你啊,多想些开心的事,不要过于忧虑、忧郁,这世上多得是可爱的毛绒绒等着你去撸,更有万水千山的优美风景等着你去领略。” 君慕尘撸猫的动作一滞。 瞅着她。 眼睛逐渐亮了起来,点头“嗯”了一声。 君慕尘撸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的猫,眼见着天色不早,就依依不舍地放下了雪团:“凤姑娘,我下次再来。” 走之前,他又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叠银票。 数额不菲。 递给了凤幼安:“谢谢你照顾雪团,这是雪团的伙食费。” “不用。” 凤幼安给推拒了,“一只小猫,哪里吃得了那么多,你上次给的银子,足够雪团几百辈子也吃不完了。” 有钱人家的猫,就是不一样。 这是次小财主啊。 君慕尘很坚持:“雪团对我的意义不一样——” “再不一样,也是一只狸奴。你若再如此,下次就别来看雪团了。”凤幼安比他更强硬,把银票使劲儿塞了回去。 她是喜欢赚钱。 她的钱,基本上是治病救人赚来的,不会接受这种不等价的馈赠,她会觉得是欠了别人。 “别!” 君慕尘一听不能来看雪团,立刻就把银票收回去了,“我要来。” 他要来撸猫。 他更要来……看看养猫的人。 凤幼安勾唇:“这才对嘛,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我是替朋友养猫。” 君慕尘心尖上,像是有一只蝴蝶,振翅飞过。 朋友。 很不错。 凤幼安亲自把君慕尘给送到了疯人塔门口。 送上马车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雪团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主人的怀抱,跳到了凤幼安的肩膀上,团成一团,咪呜咪呜地低声叫唤着,似乎颇为不舍。 “别叫了,他又不是不来了。” 凤幼安揉了揉雪团的脑袋。 转身回小院儿里了。 君慕尘的马车走远了,地面上留下两道车辙的痕迹。 疯人塔外,有一片枫树林。 林中。 缓步走出了一个紫衣蒙着面纱的女子,一双眸子极为阴沉,手里的糕点盒子,都被她给捏得变形了。 正是凤娇娇。 她之前用了凤幼安的药,脸上的疱疹已经消下去了。 休养了一段时间,那些曾经被她抓破的疱疹,留下了一些痘疤,深深浅浅的好几个。 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分法子,也看过了好几个大夫名医,都无法把疤痕消除掉。 没有办法。 凤娇娇才想到,来求凤幼安帮忙。 她虽不喜欢凤幼安这个长姐,但是架不住凤幼安医术好啊。她甚至还在街上买了时令糕点,作为伴手礼,带足了银子医药费前来求医。 “该死的!这个贱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和岑王勾搭到一起的?!” 凤娇娇气得一张脸,几乎扭曲了起来,眸子里满是戾气。 她到的时候。 刚好看到凤幼安送岑王出门。 两人有说有笑的,好似关系很好。 “这个狐媚子,太可恨了!刚刚和胤王和离,立刻就不安分地招惹岑王,她明知道我是要做岑王妃的,太不要脸了!” 凤娇娇把已经变形的糕点盒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精美的糕点,碎裂一地。 凤娇娇双眼冒火,用力地踹了枫树一脚,“哐”一声巨响。 “嘶——” 差点把脚踝给崴了。 凤娇娇疼得红了眼眶。 她不会武。 “连一棵树都要跟我作对!哼!” “小姐,别气了。”跟着凤娇娇的婢女南心,十分心疼,上前搀扶住了她,“都是胤王妃……啊不是,都是那个下堂弃妇的错,她水性杨花,竟然勾引亲妹妹的未婚夫,令人不齿。” 凤幼安已经不是胤王妃了。 这是整个京都都知道的事。 凤娇娇愤怒极了:“一个下堂妇,也配跟我争?” 婢女南心愤愤不平:“她不配的,她都嫁过一次被休了,哪里能跟二小姐您这种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比,一个被胤王用过又丢掉的破鞋罢了。” 凤娇娇听到这话,心里总算是平衡一些了。 南心继续劝:“二小姐您先别着急,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岑王可能只是被她给迷惑了,您只要想法子让岑王认清了她的真面目,一切就还有转机。” 凤娇娇点头:“不错,我不能自乱阵脚,岑贵妃可是对我很满意的。凤幼安那个弃妇,跟我比完全没胜算。” 她深吸了几口气。 缓和了下情绪。 “走,回去了。” “二小姐,您……不是要去治疗脸上的伤疤么?”南心提醒了一句。 “去找凤幼安那个下堂妇治?她抢我男人,我还求她给我治病?!” 凤娇娇尖叫着,情绪几近失控。 她可忍受不了这个委屈。 南心再劝:“二小姐,可您脸上的疤痕,如果不治好,不能恢复容貌,又要那什么去获得岑王殿下的青睐呢?您可是京都四大美人之一啊,美貌是您最大的优势。” 凤娇娇气得跺脚咬唇:“烦死了!” 她明明恨死凤幼安了,却又不得不去求着对方,给自己治病。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我还真就不信了,这么大个京都,找不出第二个医师,能治好我的脸。” “二小姐,奴婢听闻,她连太上皇的心疾发作,都治好了。” “……” 凤娇娇恨不得用头撞树。 最终。 在一翻权衡利弊之后。 她还是强忍着恨意。 走入了疯人塔。 “你怎么来了?” 凤幼安正在给雪团铲屎。 一转头,就看到小院的大门,被人十分不客气地给推开了。 凤娇娇面色不善地走了进来:“我来找你治脸。” 凤幼安挑眉:“你不会敲门么?这么不懂礼貌?” “喵呜!” 雪团也对着凤娇娇龇牙示威。 凤娇娇一脸嫌弃:“你怎么养猫?你不知道我最讨厌猫了么,对猫毛过敏!” 凤幼安翻了个白眼:“你对猫毛过敏,管我什么事。这里是我的住处,你非要上杆子过来,我有什么办法。” 神经病一样。 是不是以为这个天下,都是围绕着她凤娇娇转的啊。 凤娇娇连连后退好几步:“你把那猫扔了。” 凤幼安:“呵呵。” 凤娇娇气坏了,又退了一步。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还是凤娇娇最先绷不住了,问了一句:“我刚才看到,你和一个白衣公子,在门口,关系挺亲密的。” 凤幼安看向她:“我朋友,怎么了?” 凤娇娇的声音陡然提高:“你知道他是谁么?!” 第76章 她抢我男人 “你说慕尘公子么。” 凤幼安惊讶于凤娇娇如此激烈的情绪反应,“我给他的猫治病。” 凤娇娇皱眉:“治猫?” 可恶! 慕尘公子叫得那么亲热,她都只敢尊称一声岑王殿下。 “就是这只啊。” 凤幼安抱着雪团,给猫咪撸毛,“他的猫得了恐水症,病了,才找上的我。” 凤娇娇皱眉。 岑王养猫? 她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而且,她最讨厌猫了! “恐水症那种传染的绝症,你还抱着?” “谁告诉你是绝症的,我治得好。”凤幼安没好气,“你如果是来上门吵架的,麻烦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凤娇娇:“你真不知道他是谁?” 莫非,凤幼安真不知道岑王身份? 仔细想一下。 从小到大,凤幼安的确没有见过岑王。没嫁人之前,养在深闺中,嫁人之后,胤王又厌弃她,从来不带她出席各种宫廷宴会。 凤幼安定定地看着她:“你认识?京都内姓慕的大族,只有慕太师家了。” 她没细问过。 因为觉得没必要。 对方是否慕太师家的庶出公子,她并不在乎,她一开始是单纯地把慕尘当做看病的猫主子,后来是同情他的遭遇,把他当做朋友。 凤娇娇的眼神,十分古怪:“刚刚那位白衣公子,告诉你,他是慕太师家的?” 凤幼安道:“他没说,他只说他是庶出的,家里母亲管教严格。给猫治病的时候,出手十分大方,定然是名门富族。” 凤娇娇脸上的怒意,不知道怎么的,消散了一半。 她没有继续咆哮了。 凤幼安不知道君慕尘就是岑王,那么,如果自己说出来君慕尘是岑王,那不是给凤幼安送机会么? 不如索性瞒着。 让凤幼安以为君慕尘就是慕太师家的一个庶出的小公子,凤幼安是凤家嫡长女,就算和离二嫁,也不会自降身份,去嫁给一个门第不如凤家的庶出子。 “哦,就是慕家的庶出子,没什么出息的。大姐,你不会是这边刚和离,那边立刻迫不及待地找了个小白脸吧。你还是顾忌下皇家和胤王的脸面吧。” 凤幼安听这话,觉得很不舒服:“既已和离,我日后嫁娶,和胤王互不相干,何须顾忌。” 凤娇娇嘲弄道:“怎么不相干了?你曾经嫁给过胤王,就一辈子打上胤王府下堂妇的标签,别的男人再娶你之前,都得掂量一下,是否会得罪胤王,是否会令皇家不悦。” 凤幼安挑眉:“你是不是有男癌?” 凤娇娇傻了:“什么?男爱?” 完全听不懂。 凤幼安:“就是万事以男性思想为先,认为女人是男人的私有物,自认为低男人一等,只能做男性附属物,仰仗男人的鼻息而活,男人的话对你就是圣旨,男人是你的天。简而言之,你没男人活不了。” 凤娇娇嘴唇微动,几度欲言又止,可又完全辩驳不出来一个字。 虽然凤幼安的话,说得不怎么好听,但是一字一句,好像都是她生活的写照。 小时候,娘亲教导她要以父亲的意愿为先,讨父亲的欢心,才能回到镇国公府当大小姐;长大了,娘亲又说,必须要讨岑王的欢心,岑王的每一句话都要放在心上好好揣摩,这样就能当岑王妃。 “凤娇娇,你从不曾为自己而活,也只有像你这样心甘情愿做男人附属品的女人,才会认为和离之后,我还会笼罩在前夫的阴影之中,被他影响一辈子。” 凤幼安唇角勾着明艳的笑容,她是那样自信,那样从容。 凤娇娇彻底被她这份从容给震慑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凤幼安被休了一点不慌张,一点不凄惨,她为什么反而很高兴,丝毫不受影响。 凤幼安说得很多话,对于她来说,都不能理解。 但她就是觉得,自己仿佛矮了凤幼安一头似的。 “幼安姐不会永远活在君千胤的阴影里。” 一道十分好听的声音,自院门口处,传了过来。 正是君倾九。 “幼安姐会二嫁给一个比君千胤更好的人,那人会护她一辈子,皇家也不能多嘴。” 凤幼安抬起头,见美少年站在门口,幽邃的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定,她不由得心下一暖:“阿九,回来了。” 只有阿九,才会不管自己说什么,都站在她这边。 君倾九点了下头,快步走到她身边来,微微低下头,用一种温柔且霸道的姿态,凝望着她:“父皇不用我看着照顾,我就回来找你。” 凤幼安这才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又拉大了。 阿九已经一米八了。 她不禁有些担心,他这个身高长势,性别究竟还能瞒多久? 而且身体也逐渐长开,肩越来越宽,胸肌逐渐鼓起,衣服撑满,少年的纤细感越来越低,最多……也就一年半载的,估计就瞒不住了。 凤娇娇一看到君倾九,下意识地就后退一步:“九……九公主?” 太上皇最近认回来一个小女儿,赐了公主府,赐封号永安。 颇得盛宠。 应该就是眼前这位。 君倾九瞳仁漆黑,宛如深井一般,不悦地注视着凤娇娇:“你滚吧,不要再来找幼安姐麻烦。” 凤娇娇被骂了。 分外难堪。 让她滚? 偏偏让她滚的人,还是太上皇罩着的,她根本不敢骂回去。 “我……我只是来找大姐治脸的。” “你脸皮那么厚,用不着治。”君倾九嘴巴也毒的很,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凤娇娇差点气哭:“话不能这么说,九公主你是沉鱼倾城之姿,自然不着急,本小姐还指着这张脸……” “指着你那张脸去做岑王妃么?” 君倾九呵呵一笑,“你既然是有求于幼安姐,还这么嚣张跋扈、丧心病狂,一点求人的礼貌都没有。你滚吧,我们这小地方,接待不了凤二小姐这样喜欢摆架子的病人。” 他直接伸出手。 一推。 寸劲使出。 凤娇娇一个趔趄,直接被推出了院门,重心不稳。 “噗通” 摔了个屁股蹲儿,甚为狼狈。 凤娇娇眼眶红了:“九公主你怎么能对我动手?我可是日后的岑王妃,和你也算亲戚。” 君倾九奚落道:“你真当上了岑王妃,再过来拜见我这个长辈吧。” 凤娇娇:“……” 真论起辈分来,这位九公主,好像还是岑王的长辈。 凤娇娇就这么被赶走了。 “幼安姐,以后见到她,直接打出去便是了。”君倾九把小院儿的门关上,走过来,也蹭着撸了一把雪团,“她对你没礼貌,咱不给她治脸。” 雪团被君倾九撸得,耳朵贴在了头皮上。 这猫咪,是有点怕他的。 一开始不给摸,被他按着强撸,跑又跑不过,速度也没他快,如此折腾了几次,雪团就躺平不反抗了。 凤幼安点头:“好。她要是再来,我就开十倍价格,让她知难而退。” 君倾九的手,从雪团身上移开,定定地看着她,安慰道:“凤娇娇说的话,你别放心上。就算你和离了,也不是什么下堂弃妇,幼安姐永远是最好的。” 我保证,总有一天,你不必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如果皇家给你脸色看。 那我就推翻皇家,成为至高者,重新定下规则。 凤幼安并不知少年心中在想什么,浅笑道:“我没放心上。” “那便好。” 君倾九放心了,“就算太上皇赐了永安公主府,但我还是喜欢这个小院儿。” 因为这里,是他与她初遇、开始的地方。 *。*。* 凤娇娇被赶出去之后,回到镇国公府,跟沈氏哭诉。 “母亲,现在可怎么办啊,凤幼安她又不肯给我治脸了。” “娇娇啊,你对她态度太恶劣了,该收着点儿的。”沈氏叹气,“都是要当岑王妃的人了,还这般沉不住气怎么能行?你应该先把态度放低,等她把你脸治好了,咱们再整治她不迟。” “我是被她给气的,母亲你是不知道,我看到她和岑王走得很近,她想抢我男人!” 凤娇娇抱怨着,手撕扯着帕子。 沈氏非常诧异:“她和离了,还这般不安分?勾搭前小叔子,太不要脸了。” 凤娇娇冷哼:“可不嘛。” 沈氏沉默了半晌之后,想出了计策:“这样,你情绪不稳,暂时别去找她了。娘帮你出面,把凤幼安先迎回镇国公府。” 凤娇娇不解:“让她回来?那镇国公府,还能有安宁日子?” 沈氏抓住了女儿的手:“傻丫头,她和离了,镇国公府是她的娘家,她回来不是天经地义的么。而且,她回来了,才能帮你治脸啊。” 凤娇娇问道:“若她不肯回来呢?” 沈氏轻笑:“她会回来的,不是还有个凤眠么。” 凤娇娇恍然大悟。 凤幼安谁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唯独在乎她那个亲弟弟凤眠。 “还是娘有办法。” “凤眠去岭南这一趟做生意快回来了,岭南多毒虫,就算出点什么意外,被毒虫咬了什么的,也是正常的。娘不信凤幼安会不回来给凤眠医治。”沈氏一招毒计。 第77章 解蛇毒 去岭南的商队里,有她安排的人。 做点小动作什么的,很容易。 “凤眠啊。”凤娇娇一脸不屑,“就凭他,也想袭爵?他争不过凤崎的。对了,爹爹上书给凤崎请封世子,批下来了么?” “还没呢。”沈氏叹了口气,面露忧愁之色,“听说是朝堂上胤王极力反对,说凤眠才是镇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凤崎只是续弦次子,就卡住了。” 凤娇娇很不高兴:“胤王瞎掺和什么啊,他不是已经和凤幼安和离了么?为什么还要帮凤眠争?难不成胤王对凤幼安余情未了?” 沈氏咬唇:“有可能,听宫里传来的消息,胤王已经后悔和离了,求陛下收回成命,陛下未允。” 凤娇娇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儿。 胤王后悔? 不应该是凤幼安后悔么? 怎么反过来了! 三日后。 沈氏登门。 前往疯人塔,带着镇国公府的人,抬着一顶十分华丽的轿子,去迎接凤幼安。 “幼安啊,你既和离了,随本夫人回家去吧。” 沈氏脸上带着笑,“不管发生什么,镇国公府都是你的娘家,你整日住在这疯人塔里,也不是个事儿,传出去不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镇国公府苛待于你,娘家都不让你回。” 凤幼安正在挑选药草。 听到这话,抬起头来:“沈小娘多虑了,我在这里住得很好,多谢好意。” 一句沈小娘,让沈氏的脸,又扭曲了下。 “幼安,本夫人怎么说也是正夫人了,你按理应尊称我一声母亲。”沈氏摆出了正室的架子。 “我母亲只有一个,她是青州节度使的女儿,封一品诰命。”凤幼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过是京都一名伶人,舞台上唱戏的,一个外室,活活气死了病弱的主母,登堂入室。” 她生母青仪婉何其尊贵,名门出生。 所谓节度使,大概相当于现代的某某军区司令。 青州节度使,和武严侯凤潇是故交,所以这些年,武严侯一直对凤幼安、凤眠姐弟颇多照顾。 沈氏脸白了,莫名慌张:“青夫人不是被我气死的,她本来身体就羸弱,与我无关。” 凤幼安眼神冷锐:“是么。” 根据原主的记忆。 原主生母青仪婉,生二胎凤眠的时候,难产伤了根本,产后身子就不好了,动不动就吐血,喝了许多药也不见效。 而青仪婉气死的那晚,正是父亲把沈氏这个养在外头的,带到家里来了,就在她隔壁房间淫乐。 那个时候,原主才六岁,已经懂事了。 沈氏笑得有些尴尬:“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流言,没有的事。你那时候还小,没有亲眼看到的事儿,做不得真。” 沈氏想起这次来的真实目的,赶忙道,“凤眠和叔公去岭南做生意回来了,听说被不知道是什么毒蛇咬了,挺严重的。幼安啊,你真的不回家看看么?” “什么?” 凤幼安变了脸色,立刻站起了身。 沈氏见状,知道有戏,故意把情况说得很严重;“也不知道是什么蛇,一个黢黑的牙印,一直流黑色的毒血,凤眠也一直高热昏迷,送回来的时候,说已经两天了,半个胳膊都黑了,甚至蔓延到了肩膀躯干上,医师也没法子……”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凤幼安神色凛冽。 这个沈氏,在这跟她掰扯半天,如果早点跟她说凤眠的情况,她也不会耽搁这么许久。 那可是蛇毒啊! 万一治疗不及时,没有注射抗蛇毒血清,是真的要出人命的! 凤幼安上了回镇国公府的马车。 一路上,面色都极为凝重。 “怎么中毒的?是什么蛇?” “岭南的毒虫蛇蚁特别多,听说,凤眠是被一条青色细细的毒蛇咬的,毒性很强。”沈氏解释着。 “可能是竹叶青。” 凤幼安迅速做出了初步判断。 她在心中默念着抗蛇毒血清,祖母绿的空间戒指内,立刻出现了一支。 这是21世纪,医院内常用的,世界上公认最有效的治疗蛇咬伤抗体药物,对于解蝮蛇、竹叶青、银环蛇、烙铁头蛇等,有奇效。 沈氏心里咯噔了一下:“幼安啊,你能解这竹叶青的毒么?” 毒蛇,是她找人,给凤眠下的。 普通人被竹叶青咬了,最多坚持个四到七天,就会不治身亡。 她一方面是想把凤幼安给骗回镇国公府,另一方面,是存着干脆直接把凤眠给弄死算了的心思,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和她儿子凤崎争夺公爵府的继承权了。 凤幼安眸子危险的眯起,盯着她:“怎么,你希望我解不了?” 言辞犀利。 正中要害。 沈氏赶忙否认:“怎么会呢,凤眠是凤家嫡系子嗣,最得武严侯看重,他是万万不能出事的,本夫人自然也希望他平安康复。” 凤幼安没有再理会她。 马车抵达目的地。 凤幼安几乎是一路跑入了镇国公府,她轻车熟路地,直奔凤眠的卧房而去。 果不其然。 一推开熟悉地房门,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儿。 房内,有好几个人,伺候的丫鬟婆子,忙碌的族医。 此外,还有凤幼安的父亲,凤唯。 凤唯是个非常圆润的中年男人,脸长得还凑合,但可能是胸无大志的关系,行军打仗不行、做生意不行,就在京中挂了个闲职,人到中年发福是常态。 “嘭”得一声。 门被撞开。 凤幼安急冲冲地闯进来的时候,凤唯转过头,十分嫌弃地看着她,怒斥道:“你还知道回来?被胤王抛弃,成了下堂弃妇,因为你,为父在同僚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凤唯很爱面子。 以前,他虽然自己混的不行,但一个女儿做了胤王妃,一个女儿即将成为岑王妃,他可风光呢。 现在倒好,大女儿凤幼安,可把他的老脸都给丢尽了,不知道多少人嘲笑。 “我来看看阿眠。” 凤幼安没有功夫跟凤唯吵,往病床边上走。 “你滚!离你弟弟远一点!” 凤唯伸出手,用力地推搡了凤幼安一把,不让她靠近病床,“你一个不祥的弃妇,靠近你弟弟,会让他更不幸,病的更严重!” 凤唯虽然偏疼凤崎,但凤眠到底也是他亲生骨肉嫡长子,若是真死了,他也是很心痛的。 凤幼安被推的一个趔趄。 后腰撞到了柜子,要不是她懂武,及时用手垫在腰后缓冲了下,恐怕腰要被撞伤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本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也生气了:“你这死老头这么这样迷信?谁告诉你我靠近,阿眠病情会加重的?” 凤唯勃然大怒:“你个孽女,你叫为父什么?简直是混账!” 他扬起宽厚的大手,就要甩她巴掌。 第一次动手,是因为凤幼安心里惦记着弟弟的安危,一时不察,让他成功; 第二次动手,凤幼安就已经有了防备,断然不肯能让他再得手。 “还打?就那么喜欢家暴?” 凤幼安眼神极冷,死死地扣住了凤唯的胳膊,“我可以治好阿眠。” 她狠狠地把凤唯的手,给甩开了。 力气很大。 凤唯直接倒退了好几步。 他非常震惊:“你——你什么时候偷偷学了武?” 这个大女儿,他是知道的,不学无术。可从刚刚那一招来看,明显是练家子。 “疯刀你知道吧。” 凤幼安深深地看了凤唯一眼,威胁道,“天下第一刀,他现在是我义父,他教我的。你若再对我动手,我义父就一刀砍了你!” 凤唯吓了个哆嗦,颜面挂不住,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你反了天了!认了义父,就要来砍你亲生父亲!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孽障!” 凤幼安根本不搭理他。 径直走到了病床边上。 开始给凤眠做检查。 病榻上的少年,面色苍白,嘴唇青紫,拉起右边胳膊,黢黑黢黑,毒性果真蔓延开了,到达肩膀,无限接近心脏位置了。而且浑身发热,持续盗汗,情况不容乐观。 凤唯在后面骂骂咧咧:“你不要碰凤眠,你手里那是什么?针?不要用奇奇怪怪的东西,扎你弟弟!” 他没见过注射针管,容忍不了。 冲上前,就要阻止。 凤幼安已经把抗蛇毒血清的针管,刺入了凤眠的静脉之中,缓缓推入药水。 “你要是害死了凤眠,你就去地下给你弟弟陪葬!” 凤唯在后面脸红脖子粗地嘶吼着,“别以为你瞎猫碰到死耗子,治好了两次,就真以为自己是个神医了。你几斤几两为父还不清楚?你从小到大,根本没学过医术!” 之前听到凤幼安治好泽王,治好九公主的传闻,他都觉得荒谬。 怎么都觉得不可能。 “吵。” 凤幼安皱眉。 缓缓地把一管子抗蛇毒血清,都给凤眠注射了。 然后,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清理胳膊上那个黑漆漆的毒蛇伤口。 血清见效很快。 凤眠的高热,逐渐降低,甚至连手臂上那些恐怖的漆黑,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褪了下去。 第78章 打脸渣爹 “真的有用?” “温度降下来了!” “凤眠少爷也不会浑身抽搐了。” 房间里的两位族医,对于眼前的这一幕,十分震惊。 凤幼安很淡定地,继续帮弟弟凤眠,清除胳膊上,被竹叶青毒蛇咬的那个伤口,毒牙入的很深,那一块血肉毒性最强,需要切除。 她取出柳叶刀,把坏死的部分,小心地刮掉。 上了局部麻醉。 凤唯也完全被震住了:“这……” 有一种脸疼的感觉。 他刚才拼命地阻止凤幼安给凤眠治疗,看不起她,骂她,甚至对她动手,刚才有多凶,这会儿就有多尴尬,“你到底给你弟弟用的什么解药?是哪位高人给你的?” 凤幼安一边帮凤眠处理伤口,一边道:“我自己配的。” 凤唯才不相信,大女儿能自己配出解药来:“胡说八道!你哪里有那个本事,对你亲生父亲还藏私,真是不孝!” 凤幼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有本事,你来救。” 她和原主不一样。 原主对凤唯还算尊敬,不能说唯命是从,也大多不会反抗。 可她并不把凤唯当亲生父亲看待,她对凤唯,没有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感,只有冷漠。别人对她不仁,那她就不义,强硬反击回去。 而这个时候,沈氏也来了。 看到这对父女剑拔弩张的场景,心中不由得暗喜,并暗自添了一把火:“幼安啊,你也不能怪老爷,他只是太过于忧心凤眠,关心则乱罢了。” 凤唯:“没错。” 刚刚掉的面子,稍微捡回来了些。 沈月柔得他喜欢,就是因为特别会给他留面儿,总是顺着他、会讨欢心。 凤幼安没理会这对夫妻。 一个渣爹,一个贱女,曾经联手气死了原主的亲娘青仪婉,还好意思在这里对她指指点点。 沈氏脸上挂着面具一样的假笑,继续道:“老爷您有所不知,幼安的确是会医术的,太上皇的心疾她都治得了,还得到了太上皇的嘉奖呢。所以这凤眠的毒,娇娇的脸,她肯定也是能治的。” 夸凤幼安是假。 把自己女儿凤娇娇捎带上,才是真。 凤唯一听,果真提起了兴趣:“娇娇的脸,她也能治好么?” 大女儿和离了,算是废了。 他只有二女儿可以指望了,二女儿嫁给岑王成了岑王妃,他一样是岑王的老丈人,风光无限。 沈氏用力地点了点头:“娇娇上次还去疯人塔找幼安,请她帮忙,幼安还说可以治呢。” 凤唯大喜。 他立刻走到病床边上,对着凤幼安命令道:“你现在去给你二妹把脸上的伤疤给治好。” 凤幼安头都没抬,继续端着温水,一勺一勺地给凤眠喂:“没空。” 弟弟高烧好几天,严重失水。 族医和下人照顾不周到,也没给他补水,嘴唇干裂地可怕。 凤唯皱眉:“凤眠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么?让婢女帮忙照看着就好。” 凤幼安眸如古井无波:“她们照顾得不好,我不放心。阿眠是我亲弟弟,我要亲自照顾到他苏醒过来。” 凤唯不悦:“凤眠是你亲弟弟,娇娇就不是你亲妹妹了么?都是血浓于水的兄弟姐妹,你身为长姐,也不能厚此薄彼了。” 凤幼安又给凤眠喂了一勺温水,帮他擦去唇角流出来的:“凤娇娇是沈月柔的女儿,我和阿眠,是青仪婉的孩子。我只和阿眠血浓于水,我和她凤娇娇有什么感情可言?她现在住着的,还是我出嫁前的嫡长女的院子,鸠占鹊巢罢了。” 又不是圣母。 上杆子给仇人治疗。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们三个,都是为父的孩子,凤幼安你太计较了,一点亲情不讲。”凤唯面色一凛,又摆出了父亲教训女儿的姿态来。 “哎,幼安你若是怨娇娇占了你的院子,那本夫人就让娇娇搬出去吧。” 沈氏做出一副委屈柔弱的姿态来,“娇娇她不是故意占你的院子的,娇娇原本那个院子,下雨漏水了,在修葺,才搬过去暂住的。谁曾想你还会和胤王和离呢。” 凤幼安看着这一对夫妻,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真是恶心透顶。 “下雨漏水?” 这种蹩脚的借口,也想得出啦。 堂堂镇国公府,一个嫡次女的住处,又不是茅草屋危房,下雨还能真冲塌了? “对啊。” 沈氏一副我们也很无奈的模样,“已经在修了。现在既然幼安你和离搬回来了,我们就让娇娇把地方给你腾出来,娇娇不怕委屈,住差点没关系,你看可好?” 凤唯:“幼安,你是嫡长姐,要懂事。” 凤幼安笑了:“好啊,你让她搬出去。” 还真是茶味浓郁地呛人,一开口就是老绿茶了。 明明是你们先抢占了我的院子,还反过来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仿佛是我嚣张跋扈不懂事一样。 沈氏傻了,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么一翻示弱,凤幼安会碍于面子,不好意思真让娇娇搬出来,客气一下子。 谁曾想。 凤幼安竟然半点都不带客气的! “这,真搬啊。” “难不成假的?”凤幼安唇角的弧度加深,“我这个人向来直来直去的。” 沈氏:“……” 袖子里的拳头都捏紧了,指甲刺入了掌心。 失算了! 凤唯看不下去:“你都不知道让着你妹妹一点!” 凤幼安立刻反唇相讥:“从小到大,父亲总让我让着凤娇娇,衣服料子她先挑,时令糕点她先吃,甚至连晚饭的面,她碗里卧两个荷包蛋,我和凤眠碗里只有一个。我就奇了怪了啊,我有什么义务,处处为她让位?” 凤唯脸色一沉:“你怎么这样刻薄计较!难怪胤王跟你和离,有你这样的女人当正妃,那肯定要家宅不宁的!” 凤幼安觉得好笑:“我在诉说不公平,父亲就指责我计较。你的这颗心啊,都从君临国,偏到隔壁炽羽国去了!” 凤唯眼角抽了抽,心里那个窝火啊。 三人还在争执中。 丝毫没有意识到,躺在病榻上的凤眠,已经悠然转醒,睫毛微颤,眼皮缓缓睁开。 这个人,是他的长姐么? 怎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的长姐,和父亲、继母也有矛盾,但从不会这样针锋相对,正面硬刚,大多是忍下去,事后又和自己抱怨。 他中毒昏迷,也不是全无意识的。 凤眠很清楚,给自己治疗解毒的,就是长姐! “幼安,不能这么说。你父亲不是偏心,只是怜惜娇娇和小崎年幼时,在府外受了太多苦,所以才想着补偿一二。他们兄妹俩,不比你和凤眠,年幼时就在镇国公府锦衣玉食的,他们俩五六岁的时候,饿得面黄肌瘦,看见卖肉包子的都走不动路。” 沈氏又开始卖惨,“你父亲是心善。” “没错,为父只是想一碗水端平罢了,都是嫡系。” “一碗水端平?父亲向陛下上奏章,让凤崎代替嫡长子袭爵。这水端得可真平呢。”凤幼安立刻开嘲讽,“袭爵自古以来,都是嫡长子才能袭。父亲废长立次,真是好大的威风,也不怕被其他人笑话了去,说我们镇国公府不懂规矩。” “放肆!为父是立贤,凤眠他不好好读书,在国子监打架闹事被开除了,他这样纨绔,怎么配袭爵?为父也是为了镇国公府的未来着想!” “立贤?连当今陛下,都不敢妄言废嫡长子立次子,父亲果真是不一般,敢为陛下之所不敢为,真乃勇士!” 吵架这方面,凤幼安自问还从没输过。 果真,凤唯一听陛下都搬出来了,他顿时有些慌了神。 陛下偏爱岑王,这么多年,都不敢明目张胆地立岑王为太子,废黜最有资格的胤王,只是一味拖着。 “父亲啊父亲,你是真糊涂了,陛下都不敢做的事你敢做,你让朝野上下怎么想你?你让胤党和岑党的官员怎么看你?大家会认为你在站队,你只要让凤崎袭爵,就是明目张胆地在你自己的脑门儿上贴了标签——你支持岑王继承大统!” 凤幼安目光凌厉,声音陡然提高,气势迫人。 而凤唯已经溃不成军,面露慌张之色,往后退了一步:“为父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迫不及待地成为皇后和胤王的眼中钉肉中刺?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被苏丞相打压?亦或者是,被最讨厌党争的太上皇厌弃?” 凤唯脸色惨白,彻底败下阵来:“为父之前没想那么多。” 后果太严重了。 他只是日日被沈氏吹耳边风,觉得凤眠在国子监打架不成体统,继承人让凤崎来做更合适。 不止凤唯脸白了,沈氏也脸白了,她只是想为儿子谋一个好前程,没曾想凤幼安几句话,就营造出一副镇国公府大厦将倾的危局。 “再说一句父亲不爱听的,如果镇国公府袭爵是立贤,不立嫡长子,那么现在这个公爵之位也轮不到父亲您来做,而应该是三叔继承了。” 第79章 姐弟和解,相亲相爱 凤唯被这句话,深深伤到了。 一直以来,这是他心底最阴暗角落的一根刺! 他是嫡长子,袭了公爵之位,半生碌碌无为,反而是他那个三弟,带兵打仗异常优秀,屡屡立功,风头完全盖过了他这个大哥,让他抬不起头来。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底特别介意。 凤幼安这次是,打蛇打到七寸上了,持续发力,刀刀暴击:“不过三叔很厉害,他就算不袭公爵之位,一样可以在外头挣功名,皇上亲封了侯爵之位,咱们国公府一门两公侯,才成了京都第一名门。” 凤唯面子完全挂不住了:“够了,你别说了。” 凤幼安偏要说:“所以,你确定还要让凤崎袭爵么?你所谓的立贤,根本站不住脚,是自打嘴巴子。” 凤眠完全惊呆了。 他躺在病榻上,眼睁睁地看着长姐把那个偏心的父亲,逼到了无地自容的地步。 这还是他的长姐么? 太猛了! 战斗力惊人! 不过……凤眠的内心是十分感动的,自从长姐嫁给胤王之后,他赌气没有去送嫁,他们姐弟俩的关系,就僵硬了,一年半,两人都没什么往来。 可如今,长姐和离了,回到了娘家,不计前嫌,奋不顾身地保护他,给他解毒,为了帮他袭爵,跟父亲和继母疯狂辩论。 被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凤眠一阵鼻酸。 他好喜欢现在这个,意气风发、像个凶悍母老虎一样的长姐。 “凤眠少爷醒了。” 不知道是哪个伺候的丫鬟说了一句。 正吵架吵得激情的凤幼安,听到这话,立刻转过头来,紧张地看着病榻上的弟弟,果真是醒了。 “长姐……” 凤眠声音沙哑极了,不止是因为高烧的关系,甚至有些微微的哽。 凤幼安心下一颤:“你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和刚才争吵时的尖锐语调的不同,和亲弟弟说话,她是相当温柔,轻声细语的。 凤眠轻轻摇了摇头:“不疼……好多了。” 凤幼安瞪他:“对医师不能撒谎,哪儿不舒服要直说,我也好给你对症治疗。” 这孩子,中了那么深的蛇毒,不疼就怪了。 局部麻醉持续的时间不长,应该也褪得差不多了。 凤眠长得和凤幼安很像,有六分相似,姐弟俩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对着她,虚弱地扯了下唇角:“胳膊疼,腿抽筋……” “我帮你。” 凤幼安伸出手,按住了凤眠不断抽筋的小腿。 蛇毒是神经性毒素,会伤害人体的神经系统。 她用特殊地手法,给凤眠揉腿上僵直的肌肉,同时取出银针,开始施针。 凤眠看着长姐认真的侧脸,心窝子暖暖的,忽然觉得腿抽筋的疼痛,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经历一场生死大劫。 越发觉得至亲的可贵。 “姐,对不起……” 病弱少年很真挚地道歉,甚至带了哭音。 凤幼安抬起头,诧异道:“怎么还哭了?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我揉轻一点。” 凤眠眼角噙着泪水,摇头。 不是腿疼。 是心疼。 “我不该和你吵的……我都……没给你送嫁……” 眼泪哗啦啦地掉。 时隔一年半,少年终于说出了深埋于心底的这一句抱歉。 新娘子没有最在乎的亲弟弟,背上花轿,本身就是一种遗憾。 长姐本来就不受待见,唯一的亲弟弟也不支持她,让她孤身嫁人,没有祝福、没有支持,嫁过去之后也不受宠,日子不可谓不凄惨,最后还成了下堂弃妇。 “你是在意这个啊,没事的。” 凤幼安见少年哭得越来越凶,眼泪哗啦啦地掉,赶忙安慰,“我没生气,不管发生什么,阿眠都是我唯一的弟弟。” 她一边给少年揉腿、施针,一边哄着。 她这具身体,今年十七,凤眠刚满十五,比她小两岁半。 其实,从现代人的观点看,凤眠根本就是个半大孩子,明明出身高贵,却被继室的儿子抢夺继承权,踩在脚底下磋磨。 凤眠听到这话,反而内心更愧疚了:“对不起,我……我让你嫁人都嫁得不安心,我不是个……好弟弟……” 眼泪把枕头都给打湿了。 他并不是爱哭的少年。 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去世那一次,长姐嫁人那一次,这是第三次! “不会啊,阿眠是天底下最好的弟弟。” 凤幼安取出一方帕子,帮凤眠擦眼泪,“是姐姐不好,以前没有听你的劝,硬要嫁给君千胤。阿眠很有主见,你说得一点也没错,胤王不是良配,我那时候一头热,不仅伤了自己,还让阿眠也伤了心。” 她说的是心里话。 也是原主的心声。 女人真的不能不顾一切恋爱脑,真的是害人害己,但凡能多听一些旁观者的意见,保持冷静,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么个境地。 “不怪长姐,是胤王的错!是胤王混蛋!” 凤眠哭着,拉着她的袖子,沙哑着嗓子,开始骂他前任姐夫,“他狼心狗肺,他……他辜负你。” 在他这里,姐姐永远是对的。 这场婚事,他打从一开始,就极力反对! 凤幼安觉得很暖心,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你中蛇毒高烧,刚刚醒过来,不适合情绪那么激动。本就缺水,还一个劲儿的哭。好了,别哭鼻子了,姐姐保证,以后都不会跟你吵架,永远和阿眠姐弟一条心,谁都不能欺负咱们。” 她帮少年擦去了眼泪。 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喂了下去。 “吃药。” 凤幼安又从医疗空间里,取出了治疗嗓子和蛇毒的药片。 凤眠十分乖巧地吞了下去,哭声也渐渐小了。 姐弟和解。 凤眠现在是全心全意,依赖着凤幼安,一直抓着她的一只袖子,怎么也不肯撒手。 凤唯和沈氏看着这一幕,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尤其是沈氏。 以前她看到凤幼安和凤眠决裂,姐弟关系僵硬,不知道心里多高兴呢。 现如今这对姐弟,关系如此之好,若是凝成了一股绳儿,对付她儿子凤崎,那可就十二万分的不妙了! “幼安啊,你看,这大公子也苏醒了,是不是该去给我们娇娇诊治一下了。” 沈氏还没忘记这茬儿。 凤幼安冷冷道:“我弟弟要休息,你们不要在屋里吵他。” 这是开始明着赶人了。 沈氏脸色难看:“这……那好吧。” 凤幼安太难对付了。 不过,娇娇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因为需要照顾凤眠康复,凤幼安肯定会在镇国公府住一段时间。 凤唯和沈氏见暂时讨不到什么好处,没有办法,只得暂时离开了凤眠的卧房。 “老爷。” 沈氏担忧地看着凤唯,“刚刚幼安说的话,您不要太放在心上。” 凤唯绷不住了:“妇人之见!要不是你撺掇,让凤崎袭爵,哪里会生出后面那么许多事端?” 沈氏膝盖一软,就委屈地跪下了:“老爷!您该不会是想收回成命吧?呜呜呜——” 中庭西侧的花园内。 夫妻俩一跪一立。 沈氏开始呜呜地哭,扮柔弱:“我们小崎可真是太可怜了,他做错了什么,这爵位都说好了是他的了,结果最后还是要落在那个不学无术,只知道打架斗殴的嫡长子手里么?” 凤唯被她哭得脑仁儿疼,怒斥道:“够了!你刚才难道没听懂凤幼安说的话么?若是让凤崎袭爵,会给镇国公府带来灾难的!” “怎么就灾难了?您能不能对岑王有一点信心?” 沈氏不服气,涕泪连连的,“只要娇娇做了岑王妃,岑王日后成功了,她就是皇后,您就是国丈了!” “啪——” 凤唯扬起手,狠狠地甩了沈氏一巴掌:“你想害死为夫么?隔墙有耳懂不懂?你一个后宅妇人,竟然敢妄议皇子废立,皇位继承,是嫌命太长了还是怎么的?!” 他气急败坏的。 这种话,夜里夫妻两个在房间里,偷偷议论倒是还凑合。 这青天白日的,就在中庭里,这个无知的女人,就敢大声非议下一任皇位由谁来坐,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 “妾身,呜呜……妾身知错。” 沈氏一心只向着让凤崎袭爵,情急之下,才会不顾周围环境,口无遮拦的。 半边脸都被打肿了。 浮起了森然的红色五指印。 沈氏捂着自己的半张脸,难过极了:“老爷,凤幼安她也是夸大其词,您不可尽信。她和老三向来亲厚,可能是故意来气你的。只有妾身和妾身的两个孩子,跟您才是真正的一条心。” 表明立场,同时不忘挑拨离间。 凤唯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好半晌都缓不过来:“袭爵的事儿暂且搁置吧,不许再提。各人有各人的命数,长幼有别。” 沈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您什么意思?” 不要啊! 她努力筹谋了那么久,眼见着就要成功了,就这么被凤幼安几句话给搅和了。 她怎么甘心?! 凤唯一声长叹:“按着规矩来,嫡长子袭爵,少生事端。现在朝堂局势太乱,立刻站队的确是不明智。而且,我也是嫡长子……” 第80章 难以言喻的快乐 沈氏的眼底浮现出绝望之色。 她知道。 老爷这是铁了心了。 该死的凤幼安!就知道戳老爷的弱点,让老爷感同身受,一句“我也是嫡长子”,唤起了老爷对凤眠的恻隐之心。 “老爷,您去哪儿?” “去书房,给陛下写折子。” 凤唯没有再管沈氏,转身离开了中庭。 沈氏一脸难过,看着丈夫远去的背影,心如刀割:“这就迫不及待地,去给凤眠请封世子了?那我的小崎怎么办?” 当天傍晚。 镇国公决定让凤眠袭爵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府里。 自然也就传到了凤崎的耳朵里。 凤崎刚和狐朋狗友,出去赛马归来,一进门就听到这个噩耗,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母亲,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好了让我袭爵么,为我请封世子么?” 凤崎今年十四岁。 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七左右,身材偏瘦,样貌和沈氏颇为相似,五官精致,但是眉眼寡淡。穿着一袭深青色的长袍,狐裘披风,梳着高马尾,颇有几分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模样。 沈氏一看到小儿子,立刻扑上去抱着哭了一场:“对不住小崎,是娘亲无能。凤幼安回来了,她花言巧语,说动了你父亲更换袭爵人选。” 凤崎的脸黑了:“那个下堂弃妇?她回来干什么?一回来就坏我好事!” 他和凤娇娇一样。 都十分厌恶凤幼安。 沈氏抹着眼泪:“凤幼安说废嫡长立次,皇上都不敢这么做,你父亲就怂了。” 凤崎气坏了,破口大骂:“她和胤王和离,已经让镇国公府的脸丢尽了,还撺掇袭爵之事,她以为她是谁?一个弃妇罢了!国公府的世子,只能是我凤崎!这个家,不管是爵位还是财产,只能我凤崎来继承!” 少年和他的亲娘一样,野心勃勃。 他幼年过过苦日子,曾经是养在外头的私生子,没名没分。他受够了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没名没分的苦日子,他要做下一任镇国公! “小崎,你父亲,似乎是铁了心了。” 沈氏心疼儿子,直叹气。 凤崎看到了母亲脸上可怕的五指印,便明白了:“是父亲打的么?” 沈氏点头:“你暂时别去找他,省得触了霉头。” 她怕儿子说了什么老爷不爱听的,也会挨打。 凤唯挺喜欢动手的。 凤崎深吸了一口气,又猛灌了一杯凉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现在怎么办?父亲那边暂时是行不通了,实在不行的话,就对凤眠下手吧,让他永远消失!” 少年的眼底,浮现出嗜血的狠色。 沈氏惊讶:“你要做什么?” 凤崎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神色阴狠:“只要他消失了,这镇国公府,我就是嫡长子了,这爵位还是得我来继承。” 沈氏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也狠下了心来:“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不过现在凤幼安寸步不离地守着凤眠,看得太紧了,恐怕没什么下手的机会。” 凤崎勾唇:“可以下毒。”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 打开之后,是白色半透明的粉末。 沈氏问道:“这是什么?看着有点儿像是寒食散。” 凤崎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寒食散,是今日东南水师提督公子,给我的好物,效果比寒食散强了几十倍,而且还添加了赴极乐之巅的特殊成分,只需要一点点,就能立刻上瘾,秦楼楚馆里的客人喜欢用,而且永远无法戒断!” 沈氏皱眉:“这东南水师提督的公子,怎么总是整这些邪门物件儿?小崎,你还是不要和他深交了。” “娘亲可别这么说。” 凤崎想也不想地拒绝,“如果不是东南水师提督的公子,凤眠也不会从国子监开除,他敌视凤眠,那就是我的盟友。而且他父亲的势力,也不比三叔弱多少,坐拥二十万水师,同为四柱国。” 沈氏一听,立刻改了态度:“那你与他好好结交,凤眠背后有武严侯支持,你也得有靠山。” 凤崎就是输在出身上。 没有靠山。 那就自己结交! 凤崎捏着那一包药粉,道:“而且,东南水师提督和岑王交好。日后,本世子做了岑王的小舅子,与他们肯定更亲厚了。” 没错。 他在外面,和那群世家公子、贵勋子弟结交的时候,都是以镇国公府世子的身份自居的。 也正是因了这一层身份,那些人才对他高看一眼。 若是爵位被凤眠袭了,凤眠成了世子,那他这就真真是在朋友面前彻底没脸了! 沈氏问道:“你准备用这几十倍药性的寒食散,控制凤眠么?” “没错。” 凤崎点头,“这药一沾,就戒不掉。而且会强烈助兴,想办法父亲新纳的那个侍妾,引到凤眠屋里。” 沈氏眼前一亮:“妙计啊!” 凤唯最近刚刚收房了一个侍妾,年轻又漂亮,才十八岁,不是她这种三十好几的女人,所能够比的。 凤唯以前经常去她房里,自从收了那个侍妾,已经连续两个月,没与她同房了。 “男人最忍受不了的,就是绿帽子了。”凤崎冷笑着,“我就不相信,让凤眠睡了父亲新宠的侍妾,父亲还能让他袭爵?爵位丢了,药物又上瘾,不出半年,就能彻底耗死。” 此计,不可谓不毒。 *。*。* 三日后。 凤眠正式封了国公府世子。 陛下准了。 凤幼安照顾了凤眠三日。 抗蛇毒血清,打了两管。 此外,还给他输液打吊瓶。 到底是十五岁的少年,身体素质很强,才三日的功夫,凤眠就已经恢复了些元气,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个几分钟了。 “腿还抽筋么?” “不怎么抽了,长姐的针法特别好。”凤眠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姐姐,脸上挂着笑容,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姐控。 “那被咬伤的手臂还疼么?” “疼。” 凤眠如实回答,“尤其是夜里,有时候会疼醒。” 凤幼安沉声道:“蛇毒虽然清除了,但是伤了你手臂的神经。神经要恢复,还需要半月左右。这半个月,你且忍忍。” “姐,有止痛药么?” “止痛药不能常吃!” 凤幼安的脸色,陡然间严厉了起来,“阿眠,你一定要牢记在心里,不管是任何形式的止痛药,只要能迅速隔绝你的疼痛,那么,它就一定是阿片类药物,有强烈的成瘾性,会毁了你一辈子!” “阿……阿片是什么?” 凤眠不理解。 但是看姐姐那个严肃的神色,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凤幼安不能用21世纪的药理学观点,跟弟弟解释,她想了想,就换了个说法:“类似于寒食散那种。” 顿了下,她认真地问道,“你服用过寒食散么?我之前见泽王买过寒食散,他说京都里,许多世家公子,都吸食那玩意儿。” 凤眠乖巧地摇头:“没有。” 凤幼安放心了:“那便好,记住,以后也不许用。” 一个婢女走上来。 恭敬地行了一礼。 “大小姐,胡姨娘来探望世子。在门外求见。” “胡姨娘?”凤幼安对这个词汇,很陌生。 “就是国公爷最近新收房的那个侍妾,姓胡。” 凤幼安明白了。 凤眠一声轻笑,眉宇之间有嘲弄:“以前,倒是不见他们主动来探望我。最近,因为长姐护着我,帮我抢回了爵位,他们就一个个蜂拥而来。” 凤幼安也有些厌烦:“上午二叔公带着二房一大家子来了,中午太夫人差人送来了燕窝,傍晚这会儿,父亲的一个侍妾又来。” 病人修养,也是需要安静的。 这样跟赶集似的,打扰阿眠,镇国公府的这些人,也就是看阿眠成了国公府世子,才过来巴结讨好。 凤眠定定地看着她:“如果没有长姐,他们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他这个世子之位。 是长姐替他博来的! 凤幼安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镇国公府也不外乎如是,两百多口人,一个个精明得跟猴儿似的,谁得势就巴结谁。” 旁边那个通报的丫鬟,名叫桑桑,是在凤眠的院子里,伺候了好几年的。 桑桑问道:“那,还让胡姨娘进来么?” 凤眠回绝道:“就说我歇下了。” 他疲于应付。 桑桑犹豫了下,提醒道:“可是世子、大小姐,奴婢听说,这位胡姨娘和公爵夫人关系很差,也正得国公爷的宠爱,好几次把夫人给气得砸东西。胡姨娘主动来见您,可能是来投诚的。” 凤眠想了想:“那让她进来吧。” 桑桑点头称是,转身去了门外。 凤幼安美眸微眯,看着桑桑远去的背影,忽然间说了一句:“你的婢女,倒是个话多的。” 凤眠愣了下:“长姐觉得她太多嘴了么?” 凤幼安点头。 凤眠道:“从我十岁起,桑桑就是我院中的婢女了,素日里还挺忠心的。” 桑桑把胡姨娘给引了过来。 那的确是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年岁和凤幼安相差无几,穿着粉色的衫子,襦裙是白色的,头上簪着金银珠花,眉宇之间,自带一股媚态。 “拜见世子。” 胡姨娘很懂礼数,跪下了。 她再得宠,归根结底,也只是个侍妾,是奴。在正房嫡系的继承者面前,只有低头的份儿。 “不必多礼,深秋地上凉,胡姨娘起来吧。” 凤眠斜倚在病榻边上。 胡姨娘自然是千恩万谢,微笑着起身:“多谢世子。”转而又看向一旁的凤幼安,福了福身子,“大小姐万安。” 凤幼安倒是有些诧异了。 她和离回来之后,这位胡姨娘,倒是第一个主动跟她行礼问安的。 镇国公府的其他人见她,基本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把她当成失宠的弃妇。 “听闻世子殿下中了毒,身子不大好,这是妾身家乡的特产金银花茶,可清热解毒。”胡姨娘递上来一包茶,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什么贵重茶,乡野之物,让世子和大小姐见笑了。” 凤幼安勾唇道:“有心了。” 金银花,确实对身体有好处。 适合阿眠喝。 胡姨娘又说了会子吉祥话,并且字里行间,隐隐透露出,愿意帮助世子对付沈氏那娘三个的意思。 “大小姐,实不相瞒,我身子不好,曾经被公爵夫人灌了一碗虎狼之药,腹痛七日、流了很多血,大夫诊断说,我这辈子很难有孩子了。” 胡姨娘就红了眼眶,“我有心上人的,家里欠了债才被卖了,本来就没打算给老爷留子嗣,她何至于如此?” 凤幼安诧异地看着忽然又对着自己跪下的胡姨娘。 “大小姐,这镇国公府,只有您对付得了公爵夫人。恳请大小姐垂怜!” 说着。 胡姨娘又对着凤幼安磕了个头,“胡雅愿为大小姐驱使。” 凤眠惊呆了。 他忽然明白过来,这胡姨娘不是为了巴结他这个世子来的,也不是为了向世子投诚,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长姐! 凤幼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表态。 胡姨娘抬起头,眼眶里蓄着泪:“妾身不求名分,不求财,只想报仇。我相信大小姐有这个能力,世子在您回来之前,在府中过得多落魄,您一回来情况立刻就逆转了。” 暮色爬上窗棂。 投下剪影。 灯花明灭。 凤幼安微微勾唇:“你起来吧,不要跪着,子宫受过重创的女人,受不得寒。” 胡姨娘大喜,明白大小姐这个态度,事成了一半。 “多谢大小姐!” 桌子上。 有一只金色貔貅缠丝香炉。 有袅袅檀香,自炉中升起。 凤幼安和胡姨娘聊天,了解到不少关于沈氏、凤娇娇、凤崎的小秘密,比如,凤崎年纪不大,但是从十三岁开始,就开始玩弄府中婢女,在她嫁去胤王府的这段时间里,玩了十几个婢女;比如,沈氏管理镇国公府的几个庄子,全部都亏了钱,拆东墙补西墙;比如,凤娇娇厌恶小猫、小狗,曾经亲手掐死了管家养的狗。 这一聊,就聊了小半个时辰。 “世子、大小姐,奴婢来换檀香,香炉里的应是燃尽了。” 婢女桑桑捧着一块新的香,走入内室。 见有人进来,胡姨娘立刻闭上了嘴。 凤幼安美眸微眯:“谁让你进来的?” 桑桑垂首:“回禀大小姐,世子爷喜欢檀香,奴婢每天这个时候,都会进来换香。” 她打开金貔貅香炉。 把一块新的香,放入其中。 准备点燃。 “慢着。” 凤幼安扣住了桑桑想要点香的手,“你这香哪来的?” 颜色有些不对劲。 是白色的。 桑桑的眼底,有一闪而逝的惊惶,但很快就掩饰下去了:“是府中领的,老爷、几位叔公,房里也分到了。” “普通的檀香,是浅棕色,而你这香是白色半透明。” 凤幼安目光锐利。 她手上稍稍用力。 白色半透明的“檀香”,被碾碎成了白色粉末,呈晶体状。 她拈了一点,放在鼻端,轻嗅了下,瞬间变色:“莺粟花的味道。” “你个贱婢,敢害世子?!” 凤幼安怒不可遏。 面色阴沉,手如鹰爪,死死地扣住了桑桑的脖子,像提着小鸡一样,直接就把她提着双脚离地。 桑桑满脸惊恐:“奴……奴婢……” 她被掐得几乎眼白都出来了。 不能呼吸了。 “奴婢不知道,什么莺粟花……咳咳咳。” “长姐,怎么回事?” “她在香里下了毒,是成瘾性药物,想害你性命。”凤幼安是知道,名门宅邸之内,腌臜龌龊之事多,却不曾想,对方竟然这般嚣张。 “呜呜,奴婢真的不知,世子爷救命。” 桑桑开始哭。 “是谁在背后指使的?” “没有人指使。”桑桑咬牙,还在死撑。 “吃下去。” 凤幼安半点不留情,把那一团碾碎的“香”,白色粉末,往桑桑的嘴里灌。 “不……不要!” 桑桑开始躲闪。 拼命摇头。 “我不吃!我不吃!是崎……少爷……呜! 白色半透明的冰晶,一部分洒落在她的衣服、脸上。 “哦,是凤崎啊。” 凤幼安冷笑着,“让我猜一猜,你该不会就是,曾经被凤崎玩弄过的婢女之一吧。” 照顾了弟弟好几年的婢女,被凤崎给睡了。 睡了之后,背叛了阿眠,甚至还敢往阿眠平日里用的檀香里,下莺粟花。 真是找死! 凤眠极为震惊:“桑桑,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少年有一种被狠狠背叛了的感觉。 他原本以为,在这个镇国公府内,这个贴身婢女,至少是个忠心对自己好的。 桑桑呜呜地哭:“对不起世子爷,我是真的喜欢凤崎少爷,他许诺我,只要我照做,他就会娶我为妾。我……” 凤幼安:“愚蠢。” 国公府的嫡次子,会娶一个丫鬟做妾? 别搞笑了。 丫鬟出身的,顶多是通房,顶天了也就是个侍妾。能做妾的,至少都有些身份地位的。 “这药效,还是要让你试一试。” 凤幼安从不心软。 她不顾桑桑的挣扎,直接卸了桑桑的下巴,强行把那些白色半透明的东西,灌进了桑桑嘴里,强迫她咽了下去。 桑桑咽下去的那一刻,瞳孔剧烈地缩小,浑身颤抖。 脑海中,像是烟花,轰然炸开。 她头晕目眩,站立不稳,唇齿之间的香气,让她如梦似幻,如置身于迷雾之中。全身血液沸腾,宛如岩浆一样,一股火焰疯狂地灼烧着她的血管、大脑、内脏,炙烤着她的每一寸,难以言喻的快乐,冲向天灵盖。 桑桑口角流涎,甚至舌头都不受控制地伸了出来。 摇摇晃晃。 痴痴笑着。 剧烈缩小的眸子里,爬满了一道道血丝。 桑桑太热了,这种快乐,她这辈子从没尝过,太恐怖了。 紧接着,她开始扯自己的衣服。 先是外衣。 一件一件地往下落。 “男人……” 桑桑的声音沙哑,“我要男人……” 在这种极致的快乐之下,她需要一场暖情。 才能安抚体内叫嚣的疯狂。 凤眠完全惊呆了:“你怎么脱衣服啊?不知羞耻!” 纯情的少年,哪里经得起这个? 凤幼安伸出手,遮住了凤眠的眼睛:“别看,会长针眼。” 凤眠耳根红了,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那香里有毒,点燃,口服,都会让人产生强烈的幻觉,快乐似神仙。”凤幼安眼神冷冽,“而且看这个情况,还会让中毒者,迫切地想要找个人睡。” 太恶毒了! 凤幼安简直不敢相信,如果桑桑真的把这个加了料的“香”给点燃了,飘了一整个房间都是,屋子里的凤眠、胡姨娘还有自己,闻到了,会发生怎样的惨剧! 他们三个,都会变成被药物操控的野兽。 热意蒸腾。 失去了理智,只剩了本能。 两女一男。 男的是自己亲弟弟,女的又是小妈。 这关系,背德,又违背伦理! 一旦传出去,阿眠肯定就要彻底毁了,和自己的亲姐姐,还有父亲的侍妾做那种事情,任谁不唾弃一生禽兽? 到时候,别说世子之位要丢了,凤唯被戴了绿帽子,说不定会一怒之下,挥刀大义灭亲,砍了阿眠! “凤崎也太歹毒了!” 凤眠脸色苍白,“他这是想我死!” 为了世子之位,真的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么? 不止歹毒,还很恶心。 胡姨娘在一旁看着,也极度震惊,张开的嘴,好半天都合不拢,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进去。 “凤崎少爷下这个毒,是想……是想让世子爷,和妾身……天!” 意识到这一点后,胡姨娘差点尖叫出来,“好狠的心肠,他想害死我!他比他那个亲娘,还要狠!” 而这个时候。 没有得到舒缓的桑桑,几乎疯狂了。 她几乎脱掉了全身的衣服,挂着几块小布片,竟然抱住了房间里的一根柱子…… 凤幼安看不下去了。 她拉着凤眠、胡姨娘走出了房间。 目光一转。 看到了负责清扫的一个瘸子中年仆人,这仆人长得很丑,满脸麻子,还颇为肥胖,是个老光棍。 “给你一桩艳福。” 第81章 胤王求复婚 这中年丑仆,自然是狂喜不已。 把吞了莺粟的桑桑,给抱回了自己房里,当场就做起了夫妻。 据说,两人乱搞的声音,回荡在仆人房里。 惹得其他的粗使汉子,也心动不已,这中年丑仆也不吝啬,有了艳福和兄弟们一起分享。彼此都颇为尽兴。 第二日,桑桑从药性里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几个丑陋粗鄙的仆人中央,不着寸缕,痕迹残留,当时就受不了这个刺激,尖叫出声。 “不!大小姐你太狠了!” 桑桑狂哭不止,整个人几近崩溃,“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个毒妇!” “啪——” 一巴掌狠狠地甩了过来。 正是那个瘸腿丑仆,他十分不悦地呵斥:“你是大小姐赐给老子的贱婢,安分一点,不然打死你!” 哐哐哐。 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桑桑刚醒来,又被一顿巴掌拳头的伺候,抱着头啜泣:“凤崎少爷,救我,呜呜……” 可惜。 她等不到心心念念的情郎了。 谁会在乎一个棋子呢? 唯有沦陷者,愚不可及。 *。*。* 凤幼安处理掉了桑桑。 凤眠身边,就缺了个伺候的丫头。 “从下面选一个吧。” “不妥。”凤幼安很谨慎,“镇国公府里的丫鬟,我不信任,她们随时可能被沈氏和凤崎给策反,从外面找一个身世清白干净的。” “那长姐安排便是。” 凤眠对桑桑心有余悸。 从十岁开始,伺候了自己五年,结果到最后,竟然落得一个背叛丑态。 当日下午。 凤幼安就叫了一个人来。 “奴婢越女,拜见世子爷,拜见大小姐。” 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女。 也就十四五的样子,很是消瘦,但是眼神剔透,“得大小姐和九公主庇佑,奴婢的两位家兄得以全尸下葬,大小姐还治好了越女的痨症,此恩不敢忘。” 这越女。 正是当初指认了花音的越老三、越老四的痨症妹妹。 住在越家村。 两位兄长死了之后,顺利下葬祖坟。她一个小姑娘,纵然已经治好了病,得到了一笔赔偿金,但总不能坐吃山空,总得谋一个营生。 凤幼安找上她的时候,她别提多高兴了! 能够给镇国公世子做贴身婢女,是多少像她这样的农家小姑娘,求不来的福分。 凤眠一听,是凤幼安昔日救过的人,心便安了下来:“越女,留下吧。” 他很满意。 越女道了一声是,便起身。 小姑娘很机灵,手脚也麻利,在农家做惯了农活儿的,没有那些个娇气病,不需要主人家多说,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凤幼安对弟弟道:“这小姑娘也挺凄惨,亲人去世,眼下也是个孤儿了。阿眠你先放身边,若是觉得不错,就让她代替桑桑,先伺候着。” 凤眠浅笑着点头:“好。” 事实证明,越女,也就是越小妹,很会伺候人。 煮粥的一把好手。 房间也整理得干干净净,从不会多嘴过问主人家的事。 凤眠的病,也渐渐愈合如初。 “桑桑死了。” 凤眠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她在房中用一根绳子,悬梁自尽了。” 正在配药的凤幼安,闻言一愣:“自杀了?” 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桑桑对阿眠做了什么,她就对桑桑做了什么。 没想到对方会死。 凤眠接着道:“与长姐无关,我问了那个仆人,他说是桑桑自己跑去找了凤崎,闯入了凤崎的房里,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回来就上吊了。” 凤幼安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药材:“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被操棋人,舍弃了。” “大小姐,世子爷,胤王殿下来了,在宴客厅。说是来恭贺世子爷袭爵,还送了许多礼物。” 房门外,传来越女的声音。 凤眠闻言大怒:“他还敢来?让他滚!” 他这辈子没那么讨厌过一个人。 甚至于,凤眠对君千胤的厌恶程度,要远远高于凤崎! 越女犯难:“这……” 她哪里敢原话传过去? 这不是给世子爷招祸患么? 胤王虽然是前姑爷,与大小姐不睦,但人家都带着礼物上门了,若是明着骂让人家滚,这也太不给皇家亲王脸面了。 凤眠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样说话不妥:“罢了,我去宴客厅会会他。长姐呢?” “大小姐在药圃忙着。” “不要惊动她。我怕她见了胤王,心情不好。” “是。” 越女很听话。 大小姐是个神医,而刚刚好镇国公府内,有一片闲置的花田,土壤肥沃,大小姐就把花田给改造成了药圃,培育灵植、药材。 凤眠换了身衣裳,蜀锦的蚕丝缎子,深青色,衬托得少年颇为俊秀精神。 衣服是长姐买的。 他也不知道长姐哪里来那么多钱,几百两银子一件的贵重衣服,眼睛眨也不眨的。 在此之前,他因为不受宠,又被国子监开除,府里甚至会克扣他作为嫡长子的份例,日子过得并不算宽裕。 凤眠去了宴客厅,见到了君千胤。 君千胤一袭黑袍,袖口是金色的,双手背负而立,整个人显得器宇轩昂。 听到动静。 君千胤转过头来;“世子爷,你长姐呢?” 一开口,就问凤幼安。 凤眠面色一沉:“不牢胤王殿下惦记,长姐在府中过得很好。如果殿下是想看我长姐多落魄,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君千胤看着凤眠那张酷似凤幼安的脸,一时之间,心神有些恍惚:“本王不是这个意思,世子误会了。” 连吵架时那个尖锐的态度,都如出一辙。 不愧是亲姐弟。 凤眠一声冷哼;“我可没误会,听闻胤王殿下和离之后,迅速把青梅竹马的小师妹抬成了侧妃。曾经你为了那个女人,让长姐受尽委屈,还把她送入了疯人塔关押,最后她也为了成全你和那女子主动提出和离。这些,总不是假的吧。” 君千胤尴尬。 世子说的的确都是事实。 可说也奇怪,曾经那个为了花音要死要活的自己,真正和花音在一起了,却好像,不是那个味儿了。 曾经善解人意的小师妹,忽然开始疯狂地管制约束他。 像个妒妇一样。 只要是和凤幼安有关的事,有一点风吹草动,花音都会极度敏感,草木皆兵。搞得君千胤不胜其烦。 就连君千胤在凤幼安曾经的空屋子里,待一晚上,花音都能哭闹不休。 他什么又没做。 只是待在一个空屋子里,她却好像天塌了一样,仿佛有病。 和离不过半月。 他已经渐渐地,不想回胤王府了,平日里,更多的夜晚,是待在神枢营里的。音侧妃那边若是派人催促,他就以军务繁忙为由,推脱掉。 君千胤一直想找个机会见凤幼安一面。 这不是。 凤眠成功袭爵了,终于让他找到个借口,登门拜访了。 “世子,本王和幼安之前,是闹了点不愉快。但她是本王的前妻,毕竟夫妻一场,本王对她依然是很关心的,希望她能余生顺遂。” 君千胤做出一副很得体的样子,面对前小舅子的刁难,并不恼火,“所以镇国公向陛下上书请封凤崎为世子时,本王也极力反对,因为你是幼安唯一的亲弟弟。夫妻做不成,仁义在。” 凤眠愣了一下。 感觉自己这一拳,是打在棉花里了。 胤王支持他袭爵,反对凤崎袭爵的事儿,也是真的。 据说,在朝堂上,胤王据理力争,硬是把当初请封凤崎为世子的折子,给搁置了一个多月!只要有人一提,他就给压下去。 “长姐说了,凤崎若是袭爵,那么镇国公府就等于彻底是岑王方面的势力了。胤王殿下也不必打感情牌,您这么做,也不是为了长姐,归根结底,是因为争权。” 凤眠拎得清,一点都不傻。 君千胤再度尴尬,这个世子看着年纪小,却一点不好忽悠:“世子爷说这话,还真是太生分了。本王还以为,双方还能维持友好关系的。” 和离之后,他陷入了窘迫的境地。 镇国公府和武严侯那边,不再支持他。 以前武严侯多少会帮衬着他点儿,现如今,把好几个与自己的合作,都给撤除了;他在朝廷的声望,也与日俱降。 凤眠笑容疏离:“胤王殿下还是请回吧,您那么对长姐,友好关系,怕是不成了。” 君千胤坚持道:“让本王见她一面。” 凤眠严词拒绝:“王爷慎言,既然已经和离,你们自然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长姐日后还要再嫁,和前夫来往密切,不是什么好事。” 君千胤的眸中划过一抹不悦之色:“再嫁?她这么跟你说?要嫁谁?” 心里极度不爽。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黑暗大手,给扼住了一样。 凤眠怼道:“嫁给谁都好,反正不是你。” 君千胤:“……” 可恶 忽然之间,脑海中冒出来一个念头——为什么不能是他? 和离了,他这个前夫,也能试着重新把凤幼安追回来啊,反正胤王妃的位置还空着,如果她点头同意了,他可以再娶一次。 “嫁给本王,也不是不行。” “你什么意思?”凤眠分外震惊,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他本来眼睛就大,这会儿,更是大的惊人。 “字面上的意思。”君千胤声音笃定。 “胤王殿下,这个玩笑,以后还是不要开了,呵呵。” “本王没开玩笑。凤世子你不放细想一下,不管你长姐日后二嫁给谁,能比嫁给本王更好么?她的夫家,势必会嫌弃她的过去,毕竟这个世道,清白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太重要了。” 君千胤下定决心,“你不告诉本王也没关系,本王亲自去找她!” 凤眠傻在当场。 他没想到,胤王来真的? 这简直比凤崎让桑桑给他下药,还要来得刺激! 君千胤不是第一次来镇国公府。 这一路上,也没人胆敢拦着一个亲王。 随便找个婢女,赏赐些银子,恩威并施,就问出了凤幼安的下落。 很快。 君千胤就找到了凤幼安,在药田里。 秋日的暖阳之下。 一个美丽的女子,挥动着小锄头,在药田里种田,刨了个坑,然后把灵植的种子,埋在了里头,撒上点儿水。 一颗接着一颗。 乐此不疲。 甚至于,她的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依然没有停止。一边哼着君千胤从没有听过的新奇曲子,一边愉快地种地。 这样的凤幼安,对于君千胤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记忆中的胤王妃,要么嚣张跋扈,要么骄奢淫逸,而眼前这位,穿着素雅,挥动着小花锄,笑容清澈,朴实无华。 君千胤也不知道怎么的,心跳陡然间漏了一拍,喉结也不自觉地滚动了下:“幼安……” 他后悔了。 以前的自己,明明拥有一座宝藏,却压根不知道珍惜。 等到失去之后,才发现,她其实很好。 不止能给自己带来无边的利益,而是她本身,就极具吸引力! 凤幼安正在种植药草,心情真好,忽然就听到了一个煞风景的声音,君千胤这个人的音色很有辨识度:“你怎么来了?” 好心情瞬间消散了。 凤幼安没好气地看着田埂上站着的那个大高个男人,恨不得把手里沾着泥土的花锄,直接扔到他脸上! “本王来看看你……”君千胤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刚刚明明还是笑得清澈灿烂,一见到自己,笑容瞬间消失,眼底的嫌弃、厌恶明白无误。 这幅态度的转变,伤了他的心。 “我有什么好看的?王爷还是回王府,好好看音侧妃吧,别站在这儿讨嫌了。” 凤幼安可没给他脸。 手里的花锄,还是丢了出去,就这么冲着胤王的脸飞了过去,“走你!” 君千胤下意识地躲闪,花锄从右边飞来的,他立刻把头往左边偏去。 他内里深厚,是天下第一剑的弟子,这种程度的攻击,还是躲得开的。 只可惜。 那花锄上,粘着太多的泥土了。 其中有两块,就甩到了他那张俊美的脸上。 “你——” 君千胤难以置信地看着凤幼安,失声道,“你怎么能用花锄丢本王的头?你想谋杀亲……亲王么?” 本来想说谋杀亲夫。 可,他已经不是她的夫了。 “就谋杀了,怎么着吧。” 凤幼安破罐子破摔,半点不怕他,“你去向陛下和太上皇高发我啊,看会不会治我一个杀头之罪!” 君千胤脸上粘着两块泥巴,狼狈至极:“你个泼妇!” 他也生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想求和的,可每次跟这个女人说不上两句话,都要干起来! 他面对别人时,睿智又冷静,偏偏在面对凤幼安的时候,总是屡屡破功,情绪失控。 “我就是泼妇,怎么了吧。” 凤幼安呵呵一笑,“你来泼妇家里做什么?讨打么?” 君千胤很是恼怒:“我来贺喜世子袭爵,不行么?” 他是犯什么病? 竟然凑上来让凤幼安又打又骂的。 凤幼安摆手:“不必恭贺。与你无关。” 君千胤反驳:“怎么就无关了?没有本王相助,你弟弟能当上镇国公世子么?” 凤幼安端起旁边一盆水。 哗啦啦—— 直接就泼到了君千胤的头上。 当场就把君千胤给淋成了落汤鸡。 深秋本来就水凉,君千胤被凉水激得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你,大胆!” 凤幼安端着空水盆,道:“我给胤王殿下醒醒脑,阿眠能成功袭爵,与你无关。就算你不阻拦,陛下也不会允许凤崎袭爵,破了祖宗规矩。而且,是我说服父亲改了主意,变更袭爵人选,重新给陛下上书。胤王殿下还是不要随便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君千胤愣住:“你让凤唯改的主意?” 秋日的风一吹,湿冷的衣服,特别不舒服。 头发也黏在了脸上。 再加上污泥…… 素来有洁癖的胤王殿下,差点没疯。 “不然还有谁?难不成是王爷你么。”凤幼安瞪他,“我自己的弟弟,我会护住他。不劳外人瞎操心。” 君千胤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的。 的确。 最后凤眠能够真正成为镇国公世子,还是多亏了镇国公凤唯那一封新的折子,朝廷上下也很奇怪,偏爱次子的镇国公,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原来是因为凤幼安。 “凤幼安,若是别的女人,这么屡屡攻击本王,本王早就杀了她了。你也就仗着是本王前妻,也就仗着本王心里还有你一分位置。” 君千胤气恼的很。 气前妻,更气自己。 “心里有我?” 凤幼安忽然笑了,是那种明晃晃嘲讽的笑,“太可笑了,王爷还是算了吧。麻烦您把这最后的一分,也给收回吧。幼安消受不起。” 君千胤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大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跟本王复合。” 凤幼安:“不可能。” 态度决绝。 当她是什么?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君千胤上前一步,靠近她,用一种灼热的眼神,紧盯着她:“你很快就会知道,本王绝对是你最好的选择。” 凤幼安眼角抽了抽:“王爷脑子坏掉了?” 这男人,不是最讨厌她么? 砍断了她的手指,关押入疯人塔,为了白月光,让她背锅。 这些恶劣的事情做尽,还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一笔勾销么? “本王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君千胤又逼近了一步,“以前是本王做的不好,不该为了花音,让你受那么多委屈。” “你不爱花音了?”凤幼安挑眉。 被她扔了花锄袭击,泼了冷水,还不发飙,继续求和。 有古怪。 “她变了。”君千胤黑眸沉了下来,“宛如惊弓之鸟,本王和一个侍女说话,她都要发作。本王一提起你,她就能哭闹,而且总是管束询问本王,很烦。” “不,她没变。” 凤幼安声音笃定,“以前她想插足,觊觎主母之位,现在我如她所愿离开了胤王府,她自然要端起女主人的架势,防止别的女人再插足,稳固地位。” 很好理解。 上位之后,自然要防着,毕竟得来不易。 君千胤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道:“她这样太令人窒息了,幼安,你回本王身边吧。” 他后悔了。 婚后的琐碎和桎梏,打碎了他昔日白月光的滤镜。 他开始怀念凤幼安的好。 凤幼安摇头,唇角微微扬起:“没必要。” 她丢下水盆。 转身就走。 “幼安,再给本王一次机会!” 男人在身后嘶喊着。 凤幼安没回头。 机会? 原主给你的机会,还不够多么? 到了她这里,没有机会,门封闭死了。 君千胤看着她决绝的背影,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双眸之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征服欲:“本王不会放弃的,你永远是胤王妃。” 也是巧了。 君千胤去找凤幼安的时候。 君倾九也来了。 自从凤幼安回了娘家照顾凤眠,君倾九隔三差五就会跑过来。 太上皇新宠的九公主,和大小姐交往甚密,整个镇国公府全都知道。 这位九公主可不简单,背后还有一个厉害的梅太尉。 根本没人胆敢拦着九公主。 甚至于,因为君倾九的关系,镇国公府上下一些之前看不起凤幼安是下堂妇的人,都收敛着些,不敢明目张胆地给凤幼安脸色看,至少九公主来的时候,他们绝对不敢! “幼安姐呢?” 君倾九进入宴客厅。 迎面看到了凤眠,微微一笑,“世子爷脸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么?” 他知道凤眠是幼安姐很宠爱的弟弟,所以,对凤眠态度也一直非常和善。 凤眠和九公主也是熟识了,半个多月,见了五六次。 被这样绝色倾城的大美人,温柔看着,还笑得那么好看,凤眠这个纯情少年,瞬间就脸红了:“我长姐她……她在花圃。胤王来了,胤王找她去了。” 君倾九的脸色,瞬间黑了。 表演了个笑容消失术。 “怎么可以让他又去找幼安姐?” 态度极为严厉,甚至有了三分责备的意思,“世子你无论如何也该拦着的!胤王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82章 幼安威胁太上皇 美人如此严厉批评他。 凤眠感到很愧疚,低下了头:“对不起……” 明明都是十五岁。 可九公主的气势,比他强太多了,一个眼神就让他禁不住心头微颤。 凤眠并不知君倾九是男子,还以为他是个倾城美女,所以,他自发地就把这种心肝颤,理解为了“小鹿乱撞”。 “罢了,是那胤王太狡猾,不怪你。” 君倾九知道凤幼安疼凤眠,爱屋及乌,也舍不得过多苛责。 他转身,就往镇国公府药圃的方向而去。 留下凤眠一人,站在原地发呆,耳根微热,目送着君倾九离开的高大背影…… 嗯? 高大? 凤眠忽然意识到一点:“九公主好像比我高。” 糟糕。 本世子是不是有点儿矮了? 君倾九速度极快。 运转内力。 用最快的速度,抵达药圃附近,远远地就看到了这样一幕——凤幼安用来浇花的水,兜头泼到了君千胤的头上,淋了一头一脸。 幼安姐可真大胆啊! 君倾九继续靠近。 胤王说: “她这样太令人窒息了,幼安,回到本王身边吧。” “再给本王一次机会!” “本王不会放弃的,你永远是胤王妃!” …… 君倾九愣住,宛如深邃黑井一样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情绪不受控制地阴郁下来,阳光下,他微微仰起头,额角和颈侧的青筋爆起,皮肤冷白,嘴唇殷红,乍看之下宛如从地狱十八层里走出的恶魔。 他以为,和离了,她与胤王就再无关系了; 他料到了胤王会后悔,却低估了胤王脸皮的厚实程度; “呵,竟然还想复婚?” 君倾九一声轻笑,声音来自黑暗深渊。 绝不允许! 而且,更加令他愤怒的是,听胤王字里行间的意思,似乎是真的喜欢上幼安姐了,不再仅仅是为了利益。 这就麻烦了。 和凤幼安相处的这两三个月里,君倾九自问对她很了解,她看似凶悍,实则心软,吃软不吃硬的。 她以前,可是疯狂地爱着君千胤的…… “幼安姐。我来看你了……唔!” 君倾九收敛起阴郁偏执的嘴脸,又恢复了那副乖巧少年的模样,脸上挂着阳光欣喜的笑容,像倦鸟归林一样,奔赴向她。 “小心!” 凤幼安看到君倾九因为跑得太急,不小心被药田附近的田埂给绊住了。 少年摔倒了。 “幼安,本王发誓,这一次是真心想和你……” “阿九,没事吧。” 凤幼安全然不管身后的君千胤,担忧地上前,把君倾九给扶了起来。 她看到少年的脸上,沾染了泥土。 便伸出手来,帮他擦掉,“怎么这样不小心。” 君倾九笑了,宛如千树花开,脸颊绯红,不好意思道:“母妃恢复神志了,今天早上,她终于认出我了,她知道我是她儿子了。这都是幼安姐的功劳,是你治好了她。” 凤幼安听闻,也不禁勾唇:“梅太妃终于恢复神志了,太好了。” 治疗了那么久。 药不间断的吃,也会定期鬼门十三针针灸。 终于见效了。 阿九十五年的守候,也算苦尽甘来。 君倾九抓着凤幼安的袖子,双眸发亮:“好消息,第一个就想告诉你。” 凤幼安心下一软。 像是有白蝴蝶,在心脏上振翅,被君千胤搅和的坏心情,立刻就消失了。 “走,我们去看望梅太妃。” 凤幼安拉着君倾九起身,完全把胤王抛诸脑后。 注意力彻底被他转移走。 君倾九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不住地说个不停,关于母妃的情况,同时不忘赞叹她的医术。 君千胤傻在当场。 他原本正在求复合、求原谅,鼓起勇气,说出了在乎她、喜欢她、想要再娶她一次的话,可忽然杀出来一个九公主,把凤幼安所有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走了。 可恶! 巧合么? 才不是! 那个该死的九公主,一边侧着脸笑容灿烂地和凤幼安聊着天,一边眼角的余光,极为森冷地向着自己的方向扫过来,充满了挑衅和示威。 “'她'故意的!” 君千胤差点被气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君倾九就是想阻止自己和幼安复合,心机深得可怕,什么跑过来摔倒,什么给幼安汇报好消息,都是手段,都是演的! “不行,不能让幼安和这种心机叵测的家伙做闺蜜,有君倾九在,本王想再娶她一次,难度至少提升十倍。” *。*。* 凤幼安和君倾九,去看望了梅太妃。 果真如他所说。 恢复了。 疯人塔内,温暖的小院儿内,梅太妃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正在低头刺绣,腿上还蹲着一只毛绒绒的白色猫咪。 大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听到开门的动静。 梅太妃抬起头来,脸上浮现出极为慈爱的笑容:“阿九回来了。” 顿了下,她也认出了凤幼安,“神医姑娘也来了。” “喵呜~” 雪团看到了凤幼安,伸了个懒腰,一个蹦跶,就跳到了凤幼安的肩膀上,用长长的毛绒尾巴,蹭着她的脖子。 半月没见,雪团也很想念她。 凤幼安一只手,撸着雪团圆滚滚的脑袋,浅笑着道:“听说太妃娘娘大好了,我来给您复诊。” 梅太妃一脸感激地看着她,把右手腕递了过去:“我都听阿九说了,神医姑娘是我们娘俩儿的救命恩人。我疯傻了十五年,竟然还有恢复正常的一天。” 凤幼安切脉:“阿九是个很有出息的孩子,现在颇得太上皇宠爱,娘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梅太妃浅笑着摇头,眉目柔婉:“他不需要多出息,我只求他这一辈子平平安安。得那人宠爱,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反而有可能招致祸患。” 凤幼安心下一滞:“抱歉,让娘娘想起了伤心事。” 梅太妃曾经就是宠冠后宫,风头无量。 但那只是帝王的捧杀之术。 为了防止梅太尉成为一家独大的外戚,太上皇就放任太后除掉她,从最高处,狠狠摔下,摔得粉身碎骨。 生了儿子,都只能当女孩儿养,藏起来。 “没什么,都过去了。”梅太妃一切都看开了,“经历如此劫难,我和阿九尚能劫后余生,遇到神医姑娘这个福星,这是老天爷保佑我们娘俩命不该绝。” 凤幼安又给梅太妃施了一次鬼门十三针巩固。 梅太妃的情况,的确是大好了。 以前针刺鬼宫穴的时候,都会感觉疼痛,现如今,已经无感了。 “娘娘好好休养,您的病情已经愈合了七七八八,最多再一两个月,就能彻底恢复。”凤幼安又给她留了点儿药,“药量和之前相比,减半即可。” 梅太妃微笑地看着凤幼安,抓住了她的手:“我听阿九说,你和太后的长孙胤王和离了。” 凤幼安点头:“夫妻情分尽了,没必要相互折磨。” 梅太妃越瞧着越喜欢:“神医姑娘医术高明,人美心善,值得更好的人。我可以让兄长给你介绍靠谱的男子……” “母妃,药熬好了。” 君倾九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走了过来,打断了她,“喝药吧。” 梅太妃:“啊?好。” 她刚从疯癫状态中愈合过来,大脑反应还有些迟钝。 被儿子把注意力拉过去之后,就低头乖乖喝药了。 君倾九一勺一勺地喂着她:“烫么?” 梅太妃摇头:“不会,阿九熬的药,温度刚刚好。” 又吞咽了一口。 君倾九唇角微扬,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垂,眸色内敛:“母妃身子还不太好,不要过度操劳了,少想些不重要的事。” 弦外之音——不要找舅舅给幼安姐介绍男人! 君倾九面儿上是笑着的,内心则像是被泼了一瓢滚烫的热油,快要爆炸。 防不胜防啊! 君千胤厚着脸皮,跑到镇国公府,求复合,想再娶她;到了疯人塔,母妃又想帮忙拉红线,给她牵一桩“更好”的姻缘。 他这不止要防备着胤王,还要防备着自己的亲娘和亲舅舅! 每天都有人跟他抢幼安姐!! “阿九说得对,娘娘不可过于忧思了。”凤幼安表示赞同,“您多修养,想些开心得事情。” 梅太尉给她介绍对象? 真不用的! 单身不香么? 她要专心搞事业!帮阿眠在镇国公府站稳脚跟,也要自己着手建立势力和产业,此外还要帮着阿九对付心怀叵测之人。 梅太妃很快就被忽悠得,忘了当红娘那回事,点了点头:“好。” 凤幼安准备去看望义父疯刀。 谁知道—— “师父已经被我接到永安公主府去了。” 君倾九微笑道,“我向太上皇求了恩典,他同意了。” 凤幼安颔首:“义父对太上皇昔日有救命之恩,他会同意是意料之中。接去你那儿也好,镇国公府现在还很乱,我继母那一房对阿眠屡下毒手,防不胜防,我和阿眠没站稳脚跟之前,若是把义父接镇国公府住,怕他会被暗害。” 君倾九表示赞同:“义父尚未彻底恢复神志,你那个继母、继妹、继弟,一个比一个狠毒,义父纵然武功高强,但对方是阴毒手段,容易中招。” 顿了下。 君倾九一声轻叹:“只可惜,我不止提了要把义父接回公主府,也提了把母妃接回公主府,太上皇没同意。” 凤幼安心里咯噔了一下:“太上皇就这样不顾念旧情?” 对梅太妃,会不会过于狠了。 阿九不过是想让亲娘,过得更舒服一些,下半辈子在永安公主府,锦衣玉食地颐养天年罢了。这都不准? 君倾九眼神暗了暗:“那个人,心中只有权衡利弊,皇权制衡。何曾对母妃有过半丝旧情?马上就入冬了,疯人塔很冷的,房间漏风、不供炭火,而且母妃的手有很严重的冻疮,一入冬就发作。我只是想把她接回公主府过冬而已。” 凤幼安深吸了一口气:“我明日入宫去面见太上皇。”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梅太妃好不容易见好了,若是入冬之后,又被冻出个好歹来,那之前不就前功尽弃了? 君倾九道:“他不会同意的。” 凤幼安眼神锐利:“不同意也得同意!他的心疾,是慢性病。可离不开我的药。” 她不是去谈判的。 她是去威胁的! 威胁那个君临国境内,最为尊贵之人! 君倾九非常惊讶:“别——他年轻的时候,可是个暴君,现在年纪大了性子收敛了。幼安姐你犯不上冒险,给自己招致祸患,不值得……” “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 凤幼安很固执。 君倾九看着她绝美的侧脸,一颗心紧紧地揪住了。 真的,不必为我做那么多的。 多到我都不知道日后该怎么还了…… 她那样好,浑身会发光一样,可自己却如黑暗中的卑劣毒蛇,暗中使计,弄毁了她的姻缘,让她和她曾经最爱的人,彻底离心。 *。*。* 凤幼安在疯人塔歇息了一日。 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入宫。 这天晚上,她也没闲着。 去看望了余公公。 “凤大小姐是来给洒家治疗双腿残疾的么?” 余月笙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他等了很久。 他极度渴望,双腿能够重新直立行走。 凤幼安问道:“余公公想好了么?” 余月笙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上次,九殿下拟定了一份合约书,明确要求了,如果凤幼安为她治好残疾双腿,自己日后就必须尊她为主,不得做伤害她的行为。 这是一份约束条款。 余月笙知道凤幼安是九殿下的软肋。 只要签了这合约,在他这里,九殿下就没有软肋了。 他想扶持九殿下,进入皇权斗争中,想操控九殿下,就永远无法再以凤幼安为要挟。 “想好了。” 余公公点了点头,一声长叹,“合约洒家签了,从今日开始,洒家将侍奉凤大小姐为主,不管日后如何,都会护你一世周全。” 他考虑了一个多月。 最终还是签了这份“卖身契”。 凤幼安莞尔:“很好,我这就为余公公做骨科手术,因为手术比较大,需要全身麻醉。” 她从医疗空间内,取出了一系列工具。 所有的手术,只有骨科最暴力。 钳子、电钻,切骨刀,钢板,钉子,全部都要用上。 也亏得她花了两千五百两把医疗空间给升级了,才能弄齐了这些个医疗手术器械。 余月笙光是看着那些东西,都觉得头皮发麻:“这是……准备杀人灭口么?” 凤幼安唇角的弧度加深,笑得蔫坏:“公公如果怕了的话,也可以叫停,合约终止。” 余月笙脊背挺直:“洒家怎么可能怕!” 他是曾经权倾朝野的东厂督工,是太上皇最为信任的秉笔太监,荣宠十几年,见惯了大风大浪,也曾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治疗伤腿而已,过程有些血腥罢了,没什么不能忍的! “那便好。” 凤幼安迷之微笑,“公公的髌骨曾经粉碎性骨折,没有接好,现如今畸形退化,我帮你手术修正,钉上钢板。哦,对了,我需要助手。” 这样的骨科手术,属于中型手术了。 一般情况下,在手术室,需要一助、二助,帮忙用钳子拉开皮肉,分离肌肉,稳固骨头,注意角度。 余月笙光是听着头皮就发麻,钢板钉到骨头里? “助手?要不,洒家让小段去宫里请两个御医,给你帮手?” 小段,就是太上皇身边贴身伺候的段公公,他的义子。 “算了,让阿九来吧,外人我不放心。”凤幼安表示,她已经受够了太医院那些老顽固地叽叽歪歪。 之前两次治病,太医院的许太医都在场,不帮忙就罢了,一直拖后腿找事儿。 余公公道:“九殿下,也成。” 反正,都是一条贼船上的。 九殿下现阶段不可能害他。 这一场骨科手术,持续了整整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 君倾九消了毒,穿上了手术衣,作为助手,目睹了整个极度“暴力、血腥”过程。 他亲眼看到,幼安姐用刀子切开了余公公的皮肤、分离了脂肪层、肌肉层,整个过程,没有碰到一根血管、一根神经,手稳得可怕。 这对于一个古代的十五岁少年来说,不可谓不刺激。 更刺激的还在后头。 凤幼安哐哐哐切断了畸形的髌骨,又用钢板,重新把碎骨固定住,上钢钉,甚至于还用了那个嗡嗡响,连钢板都能钻出孔的可怕武器。 “这是……什么?” 君倾九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 “电钻。” 凤幼安沉着冷静地回答着,“帮我固定好他腿骨的角度。” “好。” 君倾九很乖巧。 完全被震慑住了。 这么恐怖的武器,在余月笙的腿骨上,钻了洞,也在钢板上钻了洞,然后打上钢钉。 现场一片血腥味。 余公公被这样对待,依然没死,持续输液、输血,还插了尿管,保持水平衡循环。 君倾九这一刻才意识到,他对凤幼安的医术,还是太局限了! 她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手术结束的时候,余月笙的双腿膝盖,髌骨重塑了,钢板钉好,肌肉、皮肤重新缝合。脉搏和呼吸依然是稳定的。 余月笙从全麻中醒过来:“好像做了一场梦……” 他看着那些染血的电钻、切骨刀、钉子,心头一阵瑟缩。 医师和杀手,真的只有一线之隔。 “公公修养三月,双腿就能彻底恢复行走能力。前七天,我会每日来查房,监控你的病情。”凤幼安给他开了药。 余月笙看她的眼神,莫名多了一层畏惧:“……好的。” 君倾九仿佛故意的。 拿着那染血的电钻,嗡嗡嗡地,把钻头刺入了极为坚硬的玄铁钢板之内。 当时就给钻出来一个深洞。 “真的很难想象,这东西,竟然钻过余公公你的骨头呢。” “……” 余公公脊背起了一层白毛汗,瞳孔吓得缩小,好半天才粗嘎着嗓音道,“九殿下且放下,太危险了,伤着您可不好了。” “不会伤着我,幼安姐教过我,我知道怎么用。” 君倾九露出了一个轻柔且狠辣的微笑。 余公公:“……” 凤幼安笑了:“行了,阿九你别吓唬病人。他刚做完一场手术,这会儿比较脆弱。” 君倾九果然把电钻关闭,放下了。 凤幼安目光一转,落在了余公公不离身的一块玉佩上——玉佩刻印成了朝天犼的形状,颇为威严。 犼为龙生九子之一。 有资格佩戴这枚玉佩的,那必定是皇家中人。 “这是太上皇,赐给公公的么?” “是。”余公公如实回答,“昔日,洒家随着太上皇办差,为了救太上皇差点死了,立下大功。太上皇一时感念,就赏赐了这朝天犼玉佩。” “借我用用。” 凤幼安给扯了下来,“太上皇生性多疑,不信任任何人,但唯独信任宦官。他不念梅太妃娘娘的旧情,但是会念余公公的旧情。” 余公公没有拒绝。 第二天。 凤幼安就拿着那块朝天犼玉佩,入了龙腾宫。 面见太上皇。 “凤丫头,你来得正好。你上次给孤准备的这个按摩椅,孤每天都用,效果极佳,但是从两日前,它忽然就不动了。” 太上皇很苦恼。 凤幼安道:“是没电了。” 太上皇虽然听不懂电什么电的,但是他知道,凤幼安能整好,便笑逐颜开:“孤就知道,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肯定能解决。” 凤幼安抬起头,直视着太上皇,道:“不好解决。” 太上皇一愣:“何意啊?” 凤幼安躬身行了一礼:“材料不好找,需要花费大功夫。” 其实换个锂电池就行。 她不想罢了。 太上皇立刻道:“孤派几个得力的助手,帮你去寻材料,务必要把这按摩椅给修好了。孤的脖子和腰,现在可离不开它。” 凤幼安勾唇:“太上皇您年纪大了,会觉得脖子、腰腿不爽利,需要按摩椅日日按摩才能舒服;梅太妃年纪也大了,体内有寒毒淤积,疯人塔冬日太冷,没有炭火,可否请太上皇恩准,让她去永安公主府过一个暖冬?” 太上皇脸色剧变,瞬间明白了这丫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在威胁他:“你,放肆!” 第83章 太后杖责 君权高高在上了一辈子。 所有人见到他,莫不是恭恭敬敬,畏惧有加。 皇位传给了泰和帝之后,他看似做起了逍遥的太上皇,但实际上,他的一言一行,还是深深影响着朝政。 众人巴结他,害怕他。 唯独这个凤幼安,竟然胆大包天的威胁他! 一瞬间。 太上皇的眼底浮现出了杀意,那是权海沉浮出来的威压:“你不怕孤砍了你脑袋么?” 凤幼安躬身跪下:“在臣女心里,太上皇是一位明君。不会滥杀无辜。” 太上皇一声冷哼:“你不要以为,可以治疗孤的病,就能恃宠而骄,为所欲为了!” 凤幼安抬起头,眼神清澈,十分坦荡:“并非恃宠而骄,为医者,当以病人的身家性命利益为先。太上皇您是臣女的病人,疯人塔里的九公主、梅太妃、疯刀、余公公,也都是臣女的病人,九公主的断手、梅太妃的疯癫、疯刀的癔症、余公公的残疾,都是臣女负责医治。” 太上皇本来是很不悦的。 听到余公公的名字时,神色略微有了松动。 “余月笙的残疾,你也治好了?” “已经动了接骨手术,最多三月,再加上后续复健,余公公就能下轮椅正常行走了。” “孤记得,月笙膝盖髌骨,可是完全碎裂才残疾的,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太上皇似是回忆起了,过往的种种,眼神怅惘,似有所感,“他随孤下江南巡视,孤路上遇刺,是他奋不顾身营救。最终他双腿落下残疾,无法再伺候孤。” 凤幼安垂首,唇角却勾起一抹为不可见的弧度:“三月后,如果太上皇希望,余公公随时可以返回您身边,如往昔一般,尽心地伺候您。” 太上皇顿了下,道:“你这胆大包天的丫头,说月笙的残疾治好了,该不会是诓朕的吧?” 他非常清楚。 当初余月笙那双腿,膝盖骨可是粉碎啊,全部都是血! 太医怎么都止不住。 血肉和骨头渣子混在一起。 生生废了。 “臣女不敢欺君。” 凤幼安取出了那一枚朝天犼的玉佩,恭恭敬敬地捧在手里。 太上皇看了那玉佩一眼,神情瞬间激动了起来,呼吸一紧:“他竟把此物都给你了,可见你是真的对他有救命之恩!” 心头的怒火,也逐渐被浇灭了。 太上皇把那朝天犼玉佩,在掌心摩挲着,似有所感:“快二十年了,孤身边,再也找不到像他那样忠心又极有能力的人了。” 段公公是看在是余公公义子的份儿上,才用着的。 东厂还是余公公管理的那段时间,是巅峰! 而且小段公公处理事情的手段,明显不如余月笙老练、狠辣又杀伐果断,深得圣心。 “余公公也整日惦念着太上皇。” 凤幼安沉声道,“至少,臣女在疯人塔的那段日子里,就数次见到余公公夜里酗酒,烂醉如泥,可嘴里还是恭敬地喊着太上皇。” 她瞎编的。 既然余月笙和她签订了契约,双方也是统一战线了。 顺水推舟地帮这位大监一把,日后对自己和阿九,都有好处。 余公公若是能重新回到太上皇身边,恢复双腿健康之后,重掌东厂,那么东厂势力,日后毫无疑问就属于君倾九了! “哎,世事无常。” 太上皇缅怀着昔日,怒火全消,对凤幼安道,“你且起来吧,恕你无罪。” “多谢太上皇恩典。” 凤幼安知道,这一劫,渡过去了。 她起身之后。 从祖母绿空间戒指里,取出了一块锂电池,走向按摩椅。 太上皇一声轻哼,莫名有些傲娇:“别以为你给孤把按摩椅给修好了,孤就会允了你的请求。” 凤幼安也不知怎么的,听着这个语气,莫名想笑。 这位暴君,似乎也没那么吓人。 她拈了一次虎须。 虎口脱险。 “梅太妃可以去长公主府过冬,但是只允许一个冬天,开春之后,该回哪儿回哪儿。” 太上皇坐在了按摩椅上。 电池换好了。 暗下开关,老人家舒服地微眯起眼睛,开始享受颈椎、腰椎的按摩。 凤幼安知道,这已经是能够求到的最好结局,也是太上皇的最大让步:“是,多谢圣主隆恩。” 太上皇享受着按摩椅的服务。 心情愈发好起来了。 “凤丫头,不是孤心狠,也不是孤不顾及旧情。只是梅太妃之事,牵扯太多。孤会好好补偿阿九,但唯独她……” 凤幼安没接话。 在一旁倾听着,取出了一瓶新的速效救心丸。 “唯独她,孤无能为力。”老人家发出了极为沉重的叹息。 凤幼安心道:这就是无情帝王家。 *。*。* 在凤幼安的“大胆威胁”之下,太上皇点头首肯。 在初冬的第一片雪落下之前,凤幼安和君倾九,终于成功把梅太妃从疯人塔里接了出来,风风光光地住进了永安公主府。 “真不敢相信,那人竟然同意了。” 梅太妃住进了繁华的公主府。 坐在有温暖炭火的漂亮大屋子,手中抱着一个温暖的汤婆子,不由得心生感慨,“我还以为,他只会让我余生老死在疯人塔里,不得踏出半步。” “是幼安姐的功劳。” 君倾九黑瞳之中盛满了暖意,“她奋不顾身,为母妃求来的机会。您这个冬天,终于不用受冻了。” 何止是奋不顾身? 这分明是在拔老虎胡须! 一个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 凤幼安道:“太上皇只允许梅太妃在公主府住一个冬天,并没有真正解了她的禁足。我能做的也有限。” “不,幼安姐已经帮了母妃太多了!” 君倾九声音笃定,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人害怕外戚做大,十五年前就存了彻底毁了母妃的心思。能给她一个冬天的自由,已经是违背他的行事作风了。” 凤幼安似有所感:“嫁给谁,都不能嫁给皇帝,真是造孽。” 几个月的宠爱。 一辈子的痛苦。 有什么意思? 君倾九听到这话,心下一颤,拳头微微捏紧:“我感觉,还是要分人的。不是每一任皇帝都如此,君临国历史上,就有一位景帝,一生只娶了一位皇后,后宫除她之外,再无第二任,帝后情深一世。” 他要去搏一搏那个位置似乎真的。 他不希望心上人,心里有阴影。 太上皇渣也是真的。 凤幼安摇头:“那是凤毛麟角,君氏皇族千年才出一位的情种。其他百来个皇帝,哪个不是三宫六院,后宫女子和朝堂互相制衡。” 君倾九沉默了。 只是定定地瞧着她。 “我买了烟花,今晚就放烟花,庆祝一下吧。”凤幼安笑了,“恭贺乔迁之喜。” “好。” 黄昏时分。 暮色降临。 绚烂的烟花,一朵一朵地自永安公主府内,升腾而起。 于半空中,炸开绝美的颜色。 君倾九于梅树下,眸光潋滟地看着欢声点烟花的女子,眼中是压抑的深情,他的心上人,比烟花还要好看。 而他。 将一步步走向她。 不够—— 现在的他,还是人微言轻,当她成为下堂弃妇,被整个京都指指点点说风凉话的时候,他依然无能为力。 他甚至连求娶她的身份都没有。 必须要往上爬。 爬到更高,不计代价。 *。*。* 昭和宫。 初雪。 苏皇后大清早的,前来给太后请安。 “拜见母后万福金安。” 苏洛宓对着太后老人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太后坐在高位之上,喝着一盏热茶,她年事已高,六十岁的人了,就算再怎么保养,也无法对抗岁月的侵蚀,容颜不再,只显垂垂老态,嘴巴都往内瘪了。 昭和太后手里有一串佛珠。 一粒一粒地,把玩着。 “起来吧,给皇后赐座。” 昭和太后看着,并不面善,可这些年,一直在吃斋念佛,房间内,都缭绕着终年不散的檀香味。 宫殿设有专门的佛堂。 就连屋里的椅子,都雕琢成了佛门青莲的样子。 “谢母后。” 苏洛宓完全是一副乖巧儿媳的模样,完全没了平日里那股狠辣、盛气凌人的模样。 她横不起来。 她心里清楚的很,面前这位婆婆,年轻的时候,可比她狠千百倍! 苏皇后甚至一度怀疑,太后近年来礼佛,沉迷佛修,很可能是因为早些年作孽太多了,怕死后下地狱受折磨。 “皇后今日可有事?” 太后喝着佛茶,微微一笑,“你素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昔日,她们婆媳,并不算和睦。 生过龃龉。 但二人都是狠角色,表面功夫尚且维持着。她潜心礼佛之后,就很少过问后宫的事了。 “回禀太后娘娘,您在昭和宫潜心修佛,并不知晓外面已经变天了。”苏皇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煞有介事道,“太上皇新认了一位九公主,养在了膝下,颇为疼爱。” 昭和太后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事本宫听说了,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罢了。太上皇晚年寂寞,身边有个小女儿说说话,也能排遣寂寞,不妨事儿的。” 见惯了大风大浪。 这点事算什么。 苏皇后欲言又止:“可那九公主,君倾九,是梅太妃的女儿。” 昭和太后依然眼皮子没抬,一副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样子:“那又如何,到底是个女儿,翻不起风浪。只要是公主,日后都要择夫家嫁人的。” 苏皇后愣住,没想到昭和太后这样沉得住气。 没办法。 只能憋一个大招了。 “可臣妾还听说,太上皇给九公主赐了永安公主府,还把梅太妃从疯人塔里放了出来,人都已经住进公主府里了。” “砰砰砰” 昭和太后手里的佛珠串,忽然间断了。 几十颗珠子,就这么散落一地,弹滚得到处都是。 眯眯眼的太后娘娘,终于睁开了那双好像永远睡不醒的眼睛,宛如沉睡的母狮子,睁开了双眸,目露凶光,杀机四伏。 “是么?详细说说。” 昭和太后的唇角,笑容变深。 苏皇后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她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眼前这个女人,一瞬间从礼佛的菩萨,变成了地狱里双手沾满血腥的魔鬼。 “是……是这样的。”苏洛宓被昭和太后强大的气势所摄,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了,“九公主求了太上皇,太上皇原本是不允许的。” 昭和太后呵呵一笑:“最后不还是允了。” 太后这辈子没那么恨过一个女人,除了梅太妃! 抢走了她的宠爱,给了她莫大的威胁。 “是凤家大小姐求的。” 苏皇后眸光一沉,“她医术高明,给太上皇治疗心疾,哄得太上皇心花怒放;她在疯人塔中的时候,也给梅太妃医治,据线人来报,梅太妃的疯病,差不多已经被她治好了。” 苏皇后是恨凤幼安的。 她之前那样讨好凤幼安,希望对方不要和胤王和离,结果对方根本不领情,害得她这个皇后特别没面子。 和离之后,胤王陷入了窘境,逐渐被岑党的势力压了一头。 苏皇后让苏家那边,帮忙对抗,也逐渐不支。 她并不知道,她的儿子还想找凤幼安复合再婚,她现在只想报复凤幼安、报复君倾九,彻底毁了这两个人! “混账!” 昭和太后眉目之间,浮现出凌厉之色,“凤家大小姐?她算什么东西。一个下堂弃妇,被皇家抛弃除名的女人,也胆敢搅弄风云,搬弄后宫是非?” 她昔日废了多大的劲儿,才把梅太妃给毒疯,送入疯人塔永久关押。 以为终于除掉了心头大患。 谁曾想。 时隔十五年,镇国公府的嫡长女,竟然胆大包天,把梅太妃给治好了,又给放了出来! 这是往她这个太后脸上,扇巴掌么? 苏皇后见太后动怒,心中暗喜,继续添把火:“可不是么,胤儿以前怎么就瞎了眼,娶了这么个女人。没和离的时候,搅得胤儿后宅不宁;和离之后,胃口越发大了,竟然胆敢插手后宫的事儿。” 梅太妃,就是太后心中藏得最深的一根刺。 凤幼安把这根刺给拔了。 就带出了太后内心深处的一大滩黑色的毒血。 “你娶的好儿媳!” 昭和太后气的不浅,甚至有些迁怒苏皇后。 苏皇后赶忙跪下磕头:“臣妾冤枉,她和胤儿已经和离了,如今也算不上是臣妾的儿媳了。臣妾只是看不惯,这女人如此胆大妄为。” 昭和太后脸色铁青:“镇国公府真是出息啊,养出这么个害虫来。” 苏皇后称是。 连连附和。 太后越生气,她越开心,凤幼安只会越凄惨。 “去把凤家大小姐传来昭和宫。” 太后发话了。 苏皇后喜不自胜:“太后定要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手切不可伸得太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凤幼安原本正在镇国公府,听到传唤,整个人愣了下。 “太后传唤我?” 她顿感不妙。 镇国公府上下,也是人人自危,大气不敢出一下。 唯有沈氏,一脸嘲讽道:“幼安啊,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得罪了太后娘娘?” 凤幼安冷冷道:“不劳沈小娘操心。” 沈氏阴阳怪气道:“你还是少逞些口舌之快,须知祸从口出。让本夫人猜一猜,是不是你最近与梅太妃母女走得太近了,引得太后娘娘不满?” 凤幼安目光锐利地扫向她:“与你无关。” 沈氏:“怎么就无关了?那位九公主殿下,几乎每隔两天,就往咱们镇国公府跑,搞得府里人心惶惶。不知道的,还以为九公主殿下,看上世子了呢。” 这也是沈氏的一块心病。 凤崎没能袭爵。 万一凤眠再娶了个公主,成了驸马爷,那麻烦就更大了! 凤崎这辈子很可能都翻不了身了。 “阿九看上阿眠?” 凤幼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大笑出声,“沈小娘多虑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阿九是个男子,又没有断袖之癖,怎么可能和弟弟有一腿。 不过,也不能怪沈氏怀疑。 阿九的确是隔两三天,就往凤眠屋里跑,当然,是因为自己在凤眠屋里……徒惹外人误会。 沈氏一愣:“怎么不可能?” 她担心得不得了,就怕凤眠当驸马,还有梅太尉做老丈人。 凤幼安摇头:“就是不可能。行了,沈小娘没事儿别瞎琢磨,他们俩不般配。我去宫里面见太后了。” 凤眠是世子,袭了爵。 日后定要娶一位不错的世子妃,诞下子嗣,把公爵之位一代代的传承下去。 沈氏看着凤幼安远去的背影,嘀咕了一句:“她会不会是框我,想放松我的警惕心?九公主明明和世子如胶似漆。” 甚至于,京都之中,还传出了二人的绯闻。 编排得有模有样的。 凤幼安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半个时辰之后。 她进入了昭和宫。 看到了太后,也看到了前任婆婆苏皇后。 凤幼安瞬间什么都明白了——这是苏皇后挑的事儿。 为了对付她,直接挑到太后这里来了! 真行啊。 “臣女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凤幼安按着规矩,行了一礼。 昭和太后审视着她,面色不善:“你就是凤家的那个下堂妇?” 一上来。 就使刀子。 没打算给对方留脸面。 凤幼安挺直腰板,唇角笑意不减:“太后娘娘,和离是太上皇下旨恩准的。” 昭和太后脸色难看:“就算是太上皇恩准,依然是皇家弃妇。” 凤幼安知道对方怀着敌意,也打从心底看不起自己。 “臣女本无意做皇家媳妇儿,会有更好的人匹配胤王殿下,臣女只想做一个医师,行医问道,但求俯仰无愧。” 昭和太后有些诧异。 若是寻常女子,被自己这么一翻下马威,早就跪地战战兢兢了,这个冯家大小姐,倒是有些胆识,依然不卑不亢的。 “俯仰无愧?” 苏皇后开始挑刺儿,“凤大小姐,你这话说的,脸不疼么?就算是行医,那也得看什么人治得,什么人治不得。” 言外之意,梅太妃,是不能治的人。 你却治了,你有罪。 凤幼安目光灼灼,好不避让,朗声道:“生命面前,人人平等。皇后娘娘,臣女不知道什么治得治不得,只知医者仁心,如果有哪里冒犯了您,还望海涵。” “好一个生命面前,人人平等!” 苏皇后一声冷笑,“简直荒谬至极,有的贱命,根本不该救的。就算是生命面前,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凤幼安,你救了梅太妃,还把她放了出来,简直是胆大包天!” 昭和太后淡淡地扫了苏皇后一眼。 她心里想的,这个儿媳,都说出来了。 甚好。 “梅太妃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凤幼安直接顶撞了回去,气势上,半点不弱于苏皇后,“她是臣女被关押子疯人塔时期的邻居,邻居生病了,我顺手给她熬了一碗汤药,用了几根银针,皇后娘娘您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你还敢顶嘴?!” 苏皇后大怒。 伸出巴掌,就想扇凤幼安的耳光。 凤幼安动作敏捷,预判了对方巴掌的方向,身子往右后方轻轻一闪,顺利避开。 苏皇后的巴掌扇了个空,她难以置信道:“你还敢躲?” 凤幼安觉得好笑:“不躲,难道任由您打么?我又不是受虐狂。” 苏皇后气坏了,指着凤幼安的鼻子,开始对着堂上高座上的昭和太后告状:“太后娘娘您看,这个下堂妇,牙尖嘴利、处处顶撞臣妾,何止不把臣妾放在眼里,她在您的昭和宫放肆,也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昭和太后沉声谴责:“凤家嫡长女,太没有教养,庭外杖责一百!” 五十杖,都能把一个女人给打死了。 杖责一百,就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大汉,估计也会被打断气了! 凤幼安半点不惊惶,也不求饶:“太后娘娘若是打死了我,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够治疗太上皇的心疾了。您打死我不要紧,可下次太上皇急性心肌梗死的时候,没有人在他老人家身边救助,他老人家恐怕也挨不过去。” ps:一章6000字,不是只一章减更了,是作者太懒,懒得分章 第84章 降服太后 “放肆!” 昭和太后震怒,带着长长金色指甲套的手,拍在了桌子上,呵斥道,“你竟胆敢用太上皇的性命,威胁本宫?!” 她今年六十岁了,在诡谲的后宫斗争之中,一直居于不败之地,从王妃、到皇后再到太后,步步荣耀。 还从没有哪个女子,如凤幼安这般,胆敢出言威胁的。 真是嫌命太长了! “臣女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凤幼安唇角微扬,她是整个君临国,唯一可以治疗太上皇的医师,这就是她的底气。 单凭这一点。 昭和太后若是杖毙了她,就要担责! 连带着苏皇后,也逃不了干系! 昭和太后简直是被气笑了:“好一个陈述事实,凤幼安,你未免太嚣张了,仗着有点儿医术,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苏皇后点头,愤愤道:“没错,你能给太上皇治疗心疾,那是你的福气,你该心存感恩,而非恃宠而骄!” 凤幼安觉得这二人,完全是不把她当人看。 而是当成卑贱的奴婢。 给皇家治病,她还得感恩戴德,觉得是荣耀,她又不是皇家的狗。 “还不赶紧给太后娘娘道歉?”苏皇后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怕了,不免得意,“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太上皇离了你,就活不了了吧?本宫瞧着,以前太医院负责太上皇的病情时,太上皇心疾发作那几次,最后也挺过来了。” 昭和太后抬眼:“有理。” 她一开始,还有点犹豫,都准备不杖毙凤幼安了,可一听皇后的话,就觉得凤幼安是自视甚高,医术也不过尔尔。 苏皇后有了底气,继续道:“而且,太后娘娘您的身子,也一直是太医院院判许太医在调理,不也调理得很好?” 凤幼安算什么。 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想成亲就成亲,想和离就和离。 苏洛宓一想起和离之后,大儿子浑浑噩噩的模样,动不动就叹气,她这个当母后看着心疼啊! 昭和太后手中的茶杯,饮空了,旁边的老嬷嬷,立刻又给她满上了,她咕咚咕咚又喝了:“许太医医术的确不错。” 她刚准备处罚凤幼安,一只手放在了小腹下侧,面露异色。 老嬷嬷立刻会意,上前扶起了太后,低声道:“奴婢带您上官房。” 凤幼安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上官房,就是古代的上厕所。 官房,特指后宫妃子们方便时用的木制马桶。 频繁喝茶。 凤幼安进入昭和宫之后,前后不过一刻钟,太后就喝了两杯茶,然后立刻就要上厕所。多饮、多尿、消瘦,糖尿病的三项主要症状。 “太后娘娘是否,不能吃糖?” 凤幼安问了一句。 苏皇后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太后娘娘不喜欢吃甜食,后宫的妃子们,也都跟着效仿,鲜少食用甜品糕点,免得触了太后娘娘的霉头。” 凤幼安喃喃道:“那就没错了。” 糖尿病,也是古代必死的绝症之一。 这个时代,可没有能够缓解糖尿病的人工胰岛素,顶多是喝一些中药调理,也调理不好。 21世纪的糖尿病患者,长期注射胰岛素,吃药调理,一样可以如普通人般长寿,再活个三十多年不成问题,但是古人就不一样了,古人得了糖尿病,寿命基本三到五年内就走到尽头。 苏皇后一脸懵逼:“就是什么没错?” 凤幼安笑而不语。 她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描绘出了一支胰岛素。 很快,祖母绿空间戒指里,第一个暗格内,就出现了专门治疗糖尿病的人工胰岛素注射剂。 苏皇后见她这般模样,顿时不爽起来,一声冷哼:“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等太后娘娘回来,就把你杖毙。你这小贱人只有片刻可活了。” 凤幼安唇角弧度加深:“皇后娘娘你以前求臣女和胤王不要和离的时候,叫人家幼安;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叫人家小贱人。” 苏皇后:“……” 仿佛被喂了一口屎。 她想起之前亲昵地拉着凤幼安,还同桌吃饭,给凤幼安夹菜,努力给凤幼安制造和胤儿单独相处机会的情景——好想就此失忆。 太丢脸了! 昭和太后上官房回来了,被老嬷嬷扶着,她神色恹恹,骨瘦如柴,华丽的凤袍完全撑不起来:“凤幼安,你可知错?” “臣女无错。” “呵,不知反省,拖出去吧。”昭和太后有些疲惫地,靠着软椅,挥了挥手,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一百板子,一板子也少不得。” 她再度宣判了凤幼安的死刑。 糖尿病,多饮多尿,让她极为疲倦,内里亏空,仿佛体内一切的能量,都随着出恭排出去了。 昭和宫两个侍卫走上来。 一左一右,压住了凤幼安。 把她的双臂,反剪于背后钳制住。 胳膊像是要被扭断了一样。 昭和太后道:“不必拖院子里了,就在这里打,本宫亲眼瞧着。” 一边说着,一边又饮了一口茶。 不管是谁,胆敢帮梅太妃,那就必须死! 她要好好欣赏,违逆者的下场。 “是。” 两个高大强壮的侍卫,强行把凤幼安给按在了地上,取过厚重的板子。板子并非木板,外面是镶嵌着厚重的铁皮的,刚类似于军杖。 眼见着板子要落下,凤幼安忽然高声道:“太后娘娘!许太医真的能治好你的消渴症么?你如此频繁地多饮多尿,每日吃那么多,却消瘦得只剩了骨头,身体破一道小口子就会血流不止伤口难愈合,你就不怕么?怕这消渴症,根本撑不了多久了。” 啪—— 昭和太后手里的精美青瓷杯,滚落到了地上。 茶水泼洒到名贵的地毯上。 太后激动地手不住地颤抖:“你……你怎知本宫得了消渴症?” 她的病症,具体病名,这宫里没几个人知道。 她是瞒着的。 生怕后宫的人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命不久矣,就趁她病要她命! 毕竟,昔日死在她手里的冤魂太多了,太多的仇家。若这些仇家聚合起来,对付她,她也疲于应付。 苏皇后也极为震惊:“大胆!凤幼安,你竟敢咒太后娘娘得绝症?!” 没错。 苏皇后也不知道。 后宫的妃子们,没一个知道的。 昭和太后慌了,眼神乱了,她挥了下手,厉声道:“今日之事,谁胆敢往外传,本宫就让你们掉脑袋!” 一屋子的奴婢,三个嬷嬷,两个侍茶女官,两个准备杖刑的侍卫,都一脸骇然地跪下了,齐齐高喊着“奴婢不敢”。 甚至于连苏皇后,都惊出了一头冷汗,跪下了:“臣妾自当为太后娘娘保守秘密。” 天! 太后身患绝症,必死的消渴症啊! 竟然被凤幼安一眼看出来了,而且太后这个反应,等于是默认了。 苏皇后甚至,深宫秘密太多,如果想活得长,千万不要深究。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好死不死地,竟然听到了太后的秘密。 太后出了名的要强。 消渴症,到了后期,甚至可能会尿失禁,浑身水肿如猪,肾脏彻底坏掉,非常难看,任何一个女人宁可死了也不愿意得这个病。 昭和太后凌厉的目光,落在了苏洛宓和一众奴婢身上,脸色难看极了。最终,目光还是定格在了凤幼安身上,质问道:“你听何人说,本宫是消渴症?” 知道她有消渴症的,只有许太医、太上皇,以及随身伺候的一位老嬷嬷。 甚至连她亲儿子,也就是泰和帝,都不清楚。 泄密者,只可能是那三人之一。 “还需要听人说么?看出来的。” 凤幼安异常淡定,“太后娘娘的消渴症状,已经十分明显了,想来病情应该是进行到中后期了。消渴病症者慎三:一饮酒,二房事,三甜食、咸食。此乃古药典《千金方》中,对于消渴症的记载。” 不饮酒倒还好说。 禁忌房事,这对于后宫嫔妃来说…… 自己不能伺候,还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欢好。 最后是连甜的、咸的、重口味的,甚至是面食,都要戒断了。 凤幼安可以想象的到,太后娘娘得了消渴症之后,日子有多么的难熬,本就空虚寂寞冷,连口腹之欲也满足不了。 昭和太后一开始,还不把凤幼安当回事,就像苏皇后说的那样,觉得凤幼安算不上什么神医,顶多是运气好,可如今看来,不尽然。 昭和太后见她说得头头是道,沙哑着嗓子问道:“那你可能治消渴症?” 凤幼安低眉顺眼:“太后娘娘都要杖毙我了,自然是治不了的。” 昭和太后心焦,立刻道:“你若能治得了,本宫就免了你这杖毙之刑。” 凤幼安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范,继续垂眸:“皇后娘娘说了,臣女医术比不上许太医,臣女不敢献丑。” 苏皇后的脸瞬间煞白。 这种时候,还要插她一刀! 好狠啊,凤幼安,时刻不忘报复。 “你且一试,不必听皇后说的那些。”昭和太后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机会,直接就否了苏洛宓,“凤幼安,你若真能治好,本宫不但不会治你的罪,还会重重有赏!” 苏皇后:“……” 当场被自己婆婆打了脸。 得。 她这是拿热脸贴冷屁股,一个劲儿地拍太后的马屁,结果太后为了让凤幼安治消渴症,反过来说她的不是。 搞得她里外不是人。 苏皇后心里难受极了,但也不能反驳什么,长袖之下拳头捏紧,指甲都刺入了掌心,出了血。 凤幼安正色道:“如果太后娘娘可以不追究臣女替梅太妃医治之事,臣女自然会竭尽全力,为您治疗消渴症。” 是时候提条件了。 昭和太后一听梅太妃这个名字,神色有些不对劲:“梅太妃之事,暂且不提。” 没有她的消渴症重要。 凤幼安没那么容易糊弄:“消渴症的特效药,我的确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昭和太后一听有特效药,眼睛瞬间就亮了,这几年,许太医是帮她调养着身体没错,但是消渴症根本不见好,反而是身体越发消瘦,许太医也说她快油尽灯枯了,再这样下去,熬不过明年。 她改信佛,也不过是向佛祖乞求长生,希望多活两年。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没什么别的要求,只要太后娘娘日后不要干涉我给梅太妃看病就行了。”凤幼安表情很认真,“我与梅太妃之女九公主,是至交好友,阿九的母亲,我不可能不管。” “太后娘娘,不要答应她!” 苏皇后陡然间尖锐出声,“这小贱人是想两边讨好,她不是诚心为您医治的。她立场不坚定。” 昭和太后不悦:“你闭嘴!” 苏皇后脸色尴尬。 她不想看到凤幼安太过风光,太上皇和太后,都要依赖着这个小贱人的药,那还不让这小贱人得意到天上去? 可惜挑唆不成…… 昭和太后一转头,对着凤幼安,做出一副自认为还算和善的模样:“只要你能治好本宫的消渴症,让本宫多活两年,本宫就不干涉你和梅太妃。” “两年?” 凤幼安挑眉,似笑非笑道,“太后娘娘刚到花甲之年,两年太短,如果您长期使用我的特效药,再活十年、甚至二十年,也不难。” 刚六十,宫里条件又好,锦衣玉食地伺候着。 注射胰岛素之后,糖尿病患者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寿命不再受影响,活个七八十岁,也正常。 昭和太后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眼神灼热,甚至连说话都有了颤音:“当真可以让本宫再延寿十年,甚至二十年?!” 年纪越大,对于长生越是渴望。 昭和太后颤巍巍地,从高座之上走了下来。 老嬷嬷想搀扶她,都被她一把拂开。 “你若真能做到,本宫可以把整个太医院都交给你掌管,让你做太医院的头一把交椅!” 昭和太后走下来,抓住了凤幼安的胳膊,直接把这个自己刚才十分看不起的女子,亲自从地上给扶了起来,不让她继续再跪。 在场之人。 无不震惊! 他们伺候太后多年,何曾见过太后对谁这么热情礼遇过? “延寿二十年,不,十年就够了。”昭和太后兴奋地有些语无伦次了,“本宫还想多看看这太平盛世,还想多享几年清福,还想亲眼看着小皇曾孙出世。那些个皇孙,没有一个争气的,也不知道早点生个曾孙,逗本宫开心。” 凤幼安有些诧异。 这太后娘娘,前后自打嘴巴子。 一会儿要杖毙她,一会儿又要重用她,一会儿又许诺她太医院院判之位。 都说帝王喜怒无常,君心难测,这太后一样喜怒无常难伺候。 “哎,如果你没和胤王和离,本宫第一个皇曾孙,本该是你生出来的。这几位皇子里头,胤王是第一个成亲的。”昭和太后似有所感。 凤幼安道:“太后娘娘想多了,我从未与胤王殿下圆房,何来子嗣?” 昭和太后非常震惊:“你们成亲一年半,竟然从未……” 苏皇后也是满脸诧异:“不可能,胤儿从未提过……” 两位国母,脸色都十分的精彩。 她们自己也是女人,年纪轻轻,婚后守活寡,多可悲。 凤幼安微笑着道:“胤王殿下心里头有人,正是音侧妃。如今胤王也算如愿以偿,我退出。太后娘娘以后还是不要再把我和胤王拿一块儿说了,我与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昭和太后原本是十分看不上凤幼安这个“皇家弃妇”的。 可现如今。 心头竟然也对她的遭遇,生出了一丝丝的怜悯。 同为女人。 她生下皇上之后,几乎也过上了守活寡的日子,太上皇流连于各个嫔妃身边,就是对她的身子没兴趣了,其中留宿梅太妃处的次数最多。 “成,本宫日后不提胤王。” 昭和太后应下了。 凤幼安见她一众条件,都答应了,便取出了一支针剂:“这边是给太后娘娘治疗消渴症,用的药。” 昭和太后问道:“瞧着,颇为奇怪。” 凤幼安解释道:“您之所以会患消渴症,是因为体内缺少一众叫做胰岛素的东西,臣女只要把这种东西给你补上了,您自然会身体舒坦,性命无忧。只一点,此药需要长期用。” 昭和太后一听,绽开笑容,一路蔓延到眼底:“长期用药也无妨,只要能多活十几二十年。” 凤幼安抓住了昭和太后的手。 用酒精棉球,做了消毒。 就开始给她注射胰岛素。 谁知道—— 苏皇后忽然大喊了一声:“放肆!凤幼安你这小贱人,竟然敢行刺太后娘娘?来人啊,把她给本宫抓起来!” 昭和殿内的嬷嬷、宫婢、侍卫,瞬间被唬住了。 那两个侍卫,甚至握紧了武器。 准备上前擒住她。 凤幼安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斜昵了苏洛宓一眼:“皇后娘娘你这一惊一乍地,我给太后娘娘注射药物,若是不小心扎错了地方,出了什么纰漏,你负责么?” 医生给病人治疗时,最烦这种不懂装懂,还爱拿乔的病人家属了。 阻碍病人及时就医。 不信任。 很多医患纠纷,就是这么产生的。 苏皇后厉声道:“你用那东西,扎太后!太后娘娘是万金之躯,岂能容你这样对待?” 凤幼安手里的针头,距离昭和太后的皮肤,不到一厘米。 她顿住了。 她没有理会苏皇后,而是抬起头定定地看向昭和太后:“太后娘娘,你确定要用药么?如果你不用,那臣女就此停止。臣女尊重你的意愿。否则皇后这么一直打断臣女,太麻烦了。” “当然要用了!” 昭和太后没有任何犹豫,“你尽管用,说了不用管皇后。” 她必须要赌一把。 赌赢了就能多活二十年! “太后娘娘,您不要相信凤幼安——” “够了!皇后你今日话太多了,不要逼本宫,强行封住你的嘴。”昭和太后目露凶光,声音充满警告,“仔细你的舌头。” 苏皇后僵硬在当场。 浑身冰冷。 太后曾经在后宫,给一位才人,赐予过拔舌之刑,就因为那才人多嘴。 苏皇后禁不住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和嘴巴,心有余悸,骇然地后退了两步,再也不敢吭一声。 她眼睁睁地看着,凤幼安把那个看上去十分怪异的针管,刺入了太后干瘦的胳膊里。 胰岛素推入了进去。 太后并不觉得疼。 凤幼安极为熟稔地给太后打了针:“好了。” 然后,又从医疗空间里,取出了一盒盐酸二甲酸胍片,“这个药日服。” 昭和太后点头。 她服了药。 血糖很快就降了下来,之前那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舒服了不少。 这和她之前服用太医院给的药,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凤幼安道:“太后娘娘目前的情况,胰岛素每日注射一支,餐前半小时打一针。” 她留下了七支针剂,“这是一周的量。” 昭和太后犯难了:“这……本宫不会注射,你每日来本宫的昭和宫内,你来。” 针管什么的,太陌生了。 凤幼安显然并不想来:“不难的,推注入血管内就行。” 昭和太后强烈拒绝:“不!本宫真的做不来,这个得你来,你是神医,本宫是病人!” 老年人就是这样。 很多新东西,她学不会,也不想去学。 苏皇后在一旁,嫉妒坏了——太后竟然钦点凤幼安,每日都来昭和宫侍疾?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凤幼安皱眉:“臣女住在镇国公府,每日都入宫来为太后娘娘侍疾,也不方便。府中尚且有要事要处理。” 昭和太后简直不敢相信:“你竟然拒绝?” 凤幼安点头:“臣女家中的弟弟,身体不好,之前被歹人陷害中了蛇毒,需要我照料。” 昭和太后微愣:“镇国公世子被毒害?” 凤幼安点头。 昭和太后立刻道:“你入宫侍疾一段时间,教会本宫身边的嬷嬷注射药物之法。你弟弟被歹人下毒的事儿,本宫可以为你做主,彻查清楚!” 第85章 她是我的命 凤幼安一听。 太后愿意为凤眠出头做主,这是好事啊! 原本,像贵勋高门宅邸后院的那些个阴谋,下毒害人什么的,一般都很难彻查,家里人也不会报官,但若昭和太后出面,就是另一回事了。 后宅之事,一国之母,有发言权。 “好,我留下侍疾。” 凤幼安妥协了。 昭和太后很满意:“你暂且在本宫这里,待七日。” 凤幼安略一思量:“成。” 一周而已。 她定要在这七天内,教会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如何注射胰岛素。 苏皇后完全傻在当场:“这……” 她来找太后,是来告状的,是让太后整治凤幼安的。 结果倒好,徒给她人做了嫁衣裳。 反而成全了凤幼安,得了太后重用。 昭和太后不怒自威地扫了苏皇后一眼:“你今天,倒是颇多意见。” 苏皇后立刻跪下:“儿媳不敢。” 昭和太后一声冷笑:“你且退下吧,本宫乏了。” 苏皇后脸白了,这是明晃晃的赶她走了:“……是。” 讨厌的人,终于离开了。 昭和宫内,安静了许多。 凤幼安既然做了太后七日的主治医师,那就要尽一下责任,她给太后做了一个详细的诊脉,又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血糖仪。 捏住了太后的一只手。 “这又是做什么?” “测量血糖。您之所以会患消渴症,是因为体内血液中,糖分含量严重超标。”凤幼安检测了下。 现在临近午膳时间。 糖尿病人,需要监测饭钱空腹血糖,正常范围是3.9到7摩尔每升。 凤幼安看了一眼血糖仪上显示出来的数值,“6,刚才给您注射了胰岛素,已经降至正常范围内了。” 昭和太后虽然不懂,但也听出,这是好的意思。 “太后平日里午膳吃些什么?” “太后娘娘茹素,大多是一些素菜,不食米面。”一旁贴身伺候的木嬷嬷,汇报着。 “从今天开始,可以食用米饭。”凤幼安沉声吩咐着,“晚上可以用虾仁米粥,对了,水果最好吃一个梨子。” 木嬷嬷大惊失色:“许太医吩咐了,不允许进食米面,太后娘娘已经戒了主食两年了。” 凤幼安道:“注射胰岛素之后,可以吃。不吃米饭,太后娘娘会脱发严重,营养不良。” 木嬷嬷更震惊了:“凤大小姐连太后脱发都知道……” 这可是秘密啊! 只有自己这个贴身伺候梳头的老嬷嬷,才知晓一二,这也是太后的一桩心病,严令禁止传出去的。 昭和太后一听自己可以食用米饭、米粥了,甚至还能吃梨,别提多高兴了,激动得口水都出来了:“当真可以?天,本宫……木嬷嬷快去准备,先来一个水梨。” 她不敢吃甜味的水果,也两年多了。 别提有多馋了。 而且,没得这个病之前,她本来就爱吃梨。 “牛乳可以喝,鸡蛋也可以吃,鸡蛋可以和素菜一起炒,菠菜、虾仁,水果方面,除了梨子,枇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止米饭、米粥,馒头也是可以的,最好是全麦的那种。” 凤幼安开始重新给太后制定食谱。 昭和太后一边听,一边忍不住擦口水。 饿了两年多。 米面,鸡蛋,牛乳,水果之类,她是碰都不敢碰。 现如今,仅仅只是听见名字,嘴里就分泌出了大量的唾液,一开口就会自动喷出来,相当失态。 太后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取出帕子,一边擦着嘴,一边说话:“准备,全部去准备,本宫真是受够了以前什么也不能吃的日子了。” “可以吃,并不是代表能肆无忌惮的吃,有量限制。” 凤幼安又给上了一道枷锁。 昭和太后赶忙道:“本宫不会多吃的!一定都遵照医嘱!” 就这样。 凤幼安留在昭和宫侍疾,待了足足三日。 太后的生活和病体,经过她的调理,状态迅速恢复着。 一开始,那种动不动就头晕、浑身盗汗、虚弱的模样,已经不见了,现如今,太后的精气神,好了许多。 尤其是能吃许多爱吃的东西之后,太后娘娘的心情明显好了。 昭和宫内,又多了许多笑声。 “凤大小姐,真是个神奇的人。” 木嬷嬷在和凤幼安学习如何针管注射胰岛素的时候,有感而发,“这昭和宫,在您来之前,都是死气沉沉的,太后从不笑,其他人也不敢笑,这座繁华的深宫,铅云密布。” 凤幼安一愣:“是么。” 和太后的喜怒无常比起来,这位木嬷嬷,明显要和善许多,是为慈眉善目的老婆婆。 不仅能把太后的日常伺候得井井有条,而且很是伶俐,学什么都快,注射针剂胰岛素,也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就已经学得像模像样的了。 木嬷嬷点头,看这位神医大小姐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崇敬:“您虽然与皇后娘娘不和睦,又与太后娘娘的死对头梅太妃交好,但是,您也的的确确,能治好太后娘娘的消渴症。奴婢心疼太后娘娘这两年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在此,拜谢凤大小姐了。” 说着,恭恭敬敬地,对着凤幼安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别跪,起来。” 凤幼安把木嬷嬷给扶了起来。 她知道。 自己已经成功俘获了木嬷嬷的信任。 木嬷嬷起身之后,感激道:“如果凤大小姐真的能够让太后娘娘延寿十年,奴婢就去白马寺,给您点一盏向佛祖祈福的青莲天灯,供奉在寺中。” 凤幼安莞尔:“木嬷嬷大概是这宫里,对太后最忠心的人了吧。” 木嬷嬷顿了下,道:“不止是因为太后娘娘的关系,听闻,凤大小姐,还治好了余公公的双腿,他现在如何了?是否已经不再残疾了?” 凤幼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看着木嬷嬷眼中,那拼命压抑,却又掩饰不住地浓浓地关切情绪。 瞬间明白了什么。 深宫内,常常有太监和宫女,对食作伴。 深宫寂寞。 需要一个心灵寄托。 想来,这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木嬷嬷,和曾经太上皇最为依仗的东厂督公、秉笔太监余月笙,还有千丝万缕的牵扯。 “余公公的双腿,三月之内,就能恢复正常行走。” “是么?那可太好了!”木嬷嬷的眼睛里,甚至浮起了一层泪花,“余公公当初残废了,那痛苦绝望的样子,奴婢至今记得。” 凤幼安唇角的弧度加深:“等他彻底好了,我就去求太上皇,让余公公重新回宫,到时候木嬷嬷也就有机会与他重逢了。” 木嬷嬷五十岁左右的人,却忽然间,红了脸:“我……” 她五官精致,虽然有了皱纹,但是看得出来,年轻时候必然长相不差,且是很舒服的那种面善之相,“让凤大小姐看笑话了。” 凤幼安的接受度很高。 宫里,有不少人鄙视对食,觉得腌臜。 她却觉得,无论是何种方式的陪伴,只要是互通了心意的,都是值得尊重的。 她不歧视对食,更不歧视同性恋之类。 凤幼安奉命在昭和宫侍疾,此事,早就已经在宫内外引起了轩然大波。 最为担忧的,莫过于君倾九了。 三天了! 幼安姐已经被太后那个老巫婆,强迫留在昭和宫,三天三夜了! 君倾九这三日,都是食不下咽,面色阴沉,担心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太后有多恶毒。 他最清楚不过。 “不行!我得进宫!” 君倾九忍无可忍,准备去面见太后。 “不许去!” 梅太尉的声音陡然提高,看着这位九皇叔,自己的亲侄儿,极为严肃道,“九殿下,你难道不知道太后有多痛恨你母妃,多痛恨你么?你送上门去,她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狠狠地惩罚你!” 这里是永安公主府。 梅太尉下朝之后,听闻亲妹子梅太妃已经从疯人塔搬出来了,就前来探望。 带了许多礼物。 给妹子过冬用。 其中,还包括了许多名贵的补品。 “可幼安姐会出事!太后把她扣押下来,能安什么好心?” 君倾九的眼神,宛如毒蛇的芯子一样,阴沉可怖,这一刻,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太后的恨意,以及对所爱之人的担心,“说是让她侍疾,肯定借机折磨她,打她板子。” 梅太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喜欢凤家大小姐。”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君倾九道:“她是我的命。” 梅太尉倒抽了一口凉气,像是很难接受:“可她是胤王的前妻,是皇家的下堂妇!你身负血海深仇,还胸有大志,你怎么能喜欢她?” 君倾九冷冷道:“为什么不能。只有她不计代价地对我好。” 梅太尉的眉头越皱越紧,凝成了一个“川”字。 不妙。 “你跟她牵扯太深,会得罪胤王。” “我日后定亲手杀了胤王。”君倾九周身杀意浮现,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他辜负了她。” “九殿下,不要执迷不悟,天底下值得的好姑娘那么多,凤大小姐身份太敏感了。”梅太尉急的焦头烂额,满脸都是汗,“而且,你堂堂九皇叔,怎么能娶你皇侄儿的前妻呢?传出去,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的。” “我不在乎。” 君倾九的眼神,偏执得可怕,“舅舅不必再劝,到时候谁敢嘲笑她,我就让谁永远笑不出来。” 她是他黑暗世界里的,唯一一缕救赎之光。 任何人都不能污蔑她。 包括舅舅。 梅太尉觉得,眼前这个阴郁恐怖的少年,令他胆寒。他原本以为,妹妹是生了个颇有心计、武功高强、帝王之相的好苗子,不曾想,却是……这样的个性。 “你现在还是九公主的身份,也娶不了她。这都是后话。” 梅太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决定先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可君倾九并没打算揭过去:“瞒不了多久的,需要一个契机。” 梅太尉谨慎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君倾九起身:“我去昭和宫了。” 梅太尉大怒:“说了半天,九殿下还是要去送死,自投罗网?” 怎么会有这么固执的人。 为了一个下堂弃妇,竟然连命都不要了! 君倾九没回头。 梅太尉气坏了,把妹妹从屋子里给拉了出来:“赶紧劝劝你儿子,他疯了,为了凤幼安,要去找太后……” “幼安出事了么?” 梅太妃怀中,抱着雪团,听到这话,瞬间紧张不已,“太后要对幼安不利么?哥,我求求你,你去帮帮幼安,她不能有事!” 梅太尉傻在当场:“不是,你不阻止你儿子去找太后?反而求为兄去救人?” 梅太妃焦急:“为什么要阻止,幼安是我们母子的救命恩人,她当然不能出事。阿九去了是对的。” 梅太尉:“……” 怎么办? 他唯一的亲妹妹,还有他的亲侄儿,都仿佛被那个下堂妇下了蛊。 梅太妃的眼泪,掉下来了,哽咽道:“都怪我,太后想我死,幼安却治好了我,太后才会迁怒于她。” 梅太尉的脑子要炸了,心里把凤幼安骂了一万遍,觉得真是造孽啊:“阿九早晚有一天,要毁在这个女人手里。” *。*。* 昭和宫。 “放肆!” 太后一声怒吼,手中的茶盏,就摔了出去,“本宫让你长期侍疾,你竟不知好歹,想提出宫?” 她这几日,过得很舒适。 有凤幼安贴身照料着,病情缓解。 这一舒服,就想把对方,永远地留下来,“本宫许你进太医院,当一名女御医,长留宫中,这是对你的恩宠!须知你已经是一个弃妇,你待在镇国公府,也会讨嫌,还不如留在本宫身边。” 凤幼安跪在下方,正色道:“太后娘娘,说好了七日,您不可言而无信。这深宫宛如牢笼,臣女不愿留下。” 太后气得发抖:“你——” 胆大包天! 还敢控诉她言而无信?她可是太后! 她就算改变主意了,又怎么样,这个凤幼安,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必须要处罚,免得恃宠而骄。 “你去院中罚跪,什么时候答应了,什么时候再进来!” 君倾九刚一抵达昭和宫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了庭中,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在初冬的冷风中,跪着,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第86章 娇气 “幼安姐!” 君倾九就要往昭和宫里进。 门口的守卫,想揽他。 但是君倾九武功极高,刀法更是完美地继承了疯刀,就昭和宫门口那两个侍卫,哪里拦得住他? “大胆,何人胆敢擅闯太后娘娘的昭和宫?” “滚!” 君倾九面色阴沉,气势骇人。 白皙修长的大手一拂。 四两拨千斤。 那两个守卫昭和宫门的侍卫,就被他给推出去好几米远,一个趔趄,直接跌倒。 侍卫也很震惊,他们是禁军出身,都是练家子,竟然一推之下这般狼狈,可见对方有多强! “来人……唔!” 侍卫还想喊。 却被君倾九死死地扣住了脖子,直接给掐晕了。 下手狠辣。 门口,一位伺候的老嬷嬷,看到君倾九的样貌时,顿时惊呆了,失声道:“梅太妃?” 君倾九和梅太妃,五官有六七分相似。 都是绝色倾城的美人。 不同的是,君倾九比年轻时候的梅太妃更胜一筹,眉眼越发皓丽,是个标准的疯批美人。 “不对,不是梅太妃,年岁不一样。” 老嬷嬷很快回过神来,“应该是梅太妃的女儿,天!得快点禀报太后娘娘!” 老嬷嬷通风报信去了。 君倾九根本没管。 他走向庭中。 婆娑树下。 女子的身影,跪得笔直。 “太后欺负你了。” 君倾九很心疼,伸出手,就要把凤幼安给扶起来,“对不起,我来迟了。” 凤幼安一愣:“你怎么来了?” 她已经跪了两刻钟。 这会儿膝盖已经麻了,再加上天气凉,地上寒,寒气钻入膝盖里,小腿都是僵的,滋味儿的确不好受。 君倾九深深地凝望着她:“你消失三天了,我去了镇国公府和疯人塔,你都不在。后来得知你被太后那老巫婆给扣下了。” 少年眸子殷切。 充满了对她的依恋。 凤幼安不由得心下一暖:“放心,我没事。” 君倾九的声音陡然提高:“你这叫没事?这么冷的天,那老巫婆竟然让你跪在外头!快起来,膝盖都跪伤了。” 凤幼安微笑着摇头:“我不能起来。” 君倾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凤幼安答道:“太后想让我入宫做御医,永远留在深宫里,给她侍疾。我若起来了,不跪了,就等于答应了她的要求。” 她是渴望自由的。 不想被捆住。 君倾九皱眉:“不行!” 她必须要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不能让自己的仇人控制着! 太后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凤幼安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你不该这么莽撞,直接冲到昭和宫里来的。太后十分讨厌梅太妃娘娘和你……” 话音还没落下。 就听到前方传来了太后的厉呵声。 “九公主,你胆敢擅闯本宫的昭和宫?!” 太后面色极为阴沉,站在正殿门口,一袭华贵的长袍,手里抱着一个汤婆子,十分不悦地瞪着君倾九,“没有本宫的传召,任何人都不得擅闯。” 君倾九冷冷地扫了太后一眼:“你把幼安姐拘禁起来了,我自然要来寻她。” 眼神隐含杀意。 这是他第一次见太后。 那个给母妃下毒,让母妃变成疯子,害得母妃被幽禁疯人塔十五年之久的仇人! 昭和太后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条阴森的毒蛇给盯上了,脊背发凉,她不由得抱紧了汤婆子,声音陡然提高:“你这小畜生,见到本宫竟然不行礼,不下跪,简直放肆!” 梅太妃生的孩子,那就是孽畜! 更何况,君倾九还生着一张,她极为厌恶的脸! 十五年前,梅太妃就是凭借着这样一张脸,颠倒众生,把太上皇给迷得七荤八素,后宫其他女人,完全比不上。 “小畜生?” 君倾九一声轻笑,“我可是太上皇的儿子,我如果是小畜生,那太上皇是什么?太后慎言。” 昭和太后的脸色,瞬间黑了:“你……” 君倾九眉梢眼角尽是嘲讽:“太后娘娘这是在辱骂太上皇,是大畜生么?” 昭和太后气得浑身发抖:“你给本宫闭嘴!本宫不是那个意思!” 梅太妃的种,比梅太妃还要气人。 昭和太后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撕烂君倾九那张嘴,再狠狠划花“她”那张比梅太妃还要好看的脸! “掌嘴!掌这个小畜生……不是,小贱人的嘴!” 昭和太后气疯了。 她甚至等不及了,亲自上去抽君倾九的耳光。 “太后娘娘!” 凤幼安见昭和太后杀气腾腾地冲上来,要打阿九,顿时一把扯住了阿九的袖子,把他拽到了自己的身后,牢牢护住,“您若是对阿九动手,日后,臣女将不会再把治疗消渴症的胰岛素,提供给您,您自个儿掂量着办吧!” 她看到了。 太后藏在袖子里的那把匕首。 太后这哪里是要掌嘴?分明是要杀人! 太后狂怒,双目爬满血丝:“凤幼安,别以为你可以给本宫医治消渴症,就可以恃宠而骄,反过来威胁本宫了!这小贱人是梅太妃的女儿,不顾宫中规矩,擅闯昭和宫,还对本宫出言不逊,本宫今日必须要处罚她,谁也不能阻止!” 太后觉得,凤幼安给自己治病,那是应该的。 因为她是太后。 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如果我偏要阻止呢?” 凤幼安的怒气,也上来了,“阿九是我最好的朋友,太后若想杀他,就从先用你袖子里藏着的那把匕首,先刺死我好了。这样,用不了一年,没有胰岛素的你,一样会死!” 大不了,大家一起下地狱。 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昭和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反了!真是反了天了!好你个凤幼安,本宫给你指了一条光明的路,你不走,偏偏要跟本宫的死对头混在一起是吧?真是给脸不要脸!” 太后之前逼着凤幼安留在宫里做女医,其实相当于是逼她站队。 逼迫她放弃梅太妃,成为昭和宫的人。 可现在。 凤幼安已经明确做出了选择。 “谁都不能逼迫幼安姐,做她不愿意的事。”君倾九自然不会躲在凤幼安身后,他眼神无比阴鸷,“就算你是太后,也不行。” 他的手沉稳有力,强行把凤幼安,从冰冷的地面上,给提了起来,“你不要跪。” 总有一天。 我会让你,不必向任何人下跪! 凤幼安的整个身子,几乎被提起来。 她忽然意识到,少年力气这般大……少年已经越发像一个男人了。 “太后似乎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吧。”君倾九阴恻恻道,“你仗着幼安姐独门的特效药续命,非但不知感恩,还扣押她、拘禁她、逼迫她!” 凤幼安刚一站起来,膝盖又麻又痛。 隐隐有些站不稳。 君倾九扶着她,让她半边身子,都靠着自己,维持平衡。 “太上皇也靠着幼安姐的药续命,对她礼遇有加,心存感激,从不限制她自由。太后真是不一般,能越过太上皇!” 君倾九半点不惧,声色俱厉。 昭和太后听到这话,果然变了脸色:“你这小贱人,别以为你得了太上皇的宠,就能拿他来压本宫?你其心可诛!本宫什么时候越过太上皇了?” 这顶帽子扣得实在是太大了。 别说她只是个太后,就算是皇帝,都不能越过太上皇! 君倾九搀扶着凤幼安,或者说,是半搂着她,牢牢地护住:“是不是越过了父皇,太后心里没数么?你扣押幼安姐的这四天,她没有去给太上皇诊脉、送药,若是出了什么事,呵呵,想必太后也承担不起后果。” “闭嘴!” 太后恼羞成怒。 伸出手,就往君倾九的脸上,狠狠地扇了过去。 君倾九原本是可以轻易躲过的。 可是他眼角的余光一扫。 发现昭和宫门口不远处,段公公已经引着太上皇到了。 他提前给段公公报了信儿。 他并不是全无准备,就冲进昭和宫救人的。 啪—— 君倾九故意没躲,生生受了太后的这一巴掌。 太后这一巴掌打得特狠。 不止留下了鲜红的五指印,甚至还故意用长长的指甲套,在君倾九的侧脸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血痕。 皮肤被划破很长。 鲜血汇聚成一条线,交叉的十字伤。 君倾九的眼神,也在一秒之中变了,不再强势阴鸷,瞳孔里浮现出楚楚可怜的水光,委屈地轻咬着下唇:“疼……” 太上皇进门的时候,刚刚好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太后这是做什么?!” 太上皇震怒。 老人家快步走上前来,看清楚君倾九脸上的伤痕,“你怎么能对孤的小女儿下这样的狠手?你这是要毁小九的容啊!小九才十五岁,还没嫁人,你就要毁了'她'的脸,太狠了! 太后又是惊喜又是焦急。 惊喜的是,太上皇已经数年没有来过她这昭和宫了,忽然来了,她自然是高兴。 焦急的是,太上皇竟然为了梅太妃生的那个小畜生,责骂自己这个正宫? “父皇。” 君倾九低眉顺眼,无限委屈,“是我不好,冒犯了太后娘娘。” 太上皇心疼坏了:“哎呀,你这孩子,都被毁容了,还替别人考虑。那么好看一张脸,可千万不能毁了,父皇一定想办法帮你治好。” 没错。 这太上皇也是个颜控。 喜欢长得好看的,不管是妃子,还是儿女。 昭和太后被君倾九的茶言茶语,给气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他胡说八道,分明是他没有事先通报,就擅闯本宫的昭和宫。见到本宫不行礼,还跟本宫顶嘴,给他一巴掌教训一下怎么了?” 太后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一巴掌就委屈成这样儿? 可给你娇气坏了! 装什么柔弱呢,恶心死个人,跟梅太妃一个狐媚样儿! 太上皇皱眉:“小九,太后说的,可是真的?” 君倾九演技很好,泫然欲泣道:“我担心幼安姐,她消失四天了,被太后软禁扣押在昭和宫。父皇,我也是一时情急,才闯进来。” 太上皇的怒火再起,指着太后斥责:“谁允许你软禁凤幼安的?她是孤的专属医师!” 君倾九再添把火:“不止软禁,还罚跪,幼安姐的膝盖都跪伤了,站不直。” 太上皇一看,凤幼安果然是依偎着君倾九,双腿发软,证据确凿:“太后!你真是太不像话了!这样对待孤的专属医师。” “不是,本宫没有……” 太后这一刻,感觉自己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本宫只是想让凤幼安留在宫里,她能治消渴症。” “你凭什么限制别人的自由!她能治你的病,你还罚她,可真是好的很啊!”太上皇冲着太后低吼,“小九出于姐妹情,进来救人,还被你这毒妇毁了容!” 太上皇气急之下。 竟然抬起手,狠狠给了太后一巴掌。 太后半边脸都被打偏了。 她满脸震惊,然后是心痛,最后是屈辱,老泪纵横。 好几年没来昭和宫探望过她了,好不容易来了一回,却是来训斥她、抽她耳光的。 太后一颗心彻底碎了。 难过得哭了起来。 “凤丫头给你治病,是情分,你却这样待她,你才是不知好歹!”太上皇这一巴掌很重,“如果日后小九的脸上留了疤,好不了,孤饶不了你!” 君倾九捂着半边流血的脸,唇角勾起一抹为不可见的弧度。 苦肉计。 很好用。 太上皇把君倾九和凤幼安,给领回去了。 直接带到了龙腾宫里。 详细地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太上皇叹息:“孤还以为,这几年太后潜心礼佛,心性已经改了,想不到还是如此狠毒,苦了你们两了。” 凤幼安给君倾九的脸消毒、上药。 “我没什么,关键是阿九,太后的指甲套里,是沾染着香灰的,若是伤口感染了,就不妙了。” “凤丫头,你必须要把小九的脸给治好!” “父皇,可以求你一件事么?” “你说!” 太上皇看着君倾九那“柔弱”的眼神,心口一阵瑟缩,觉得愧疚,“但凡是孤能办到的,一定准了。” “父皇,您之前让我入国子监读书,再挑选一个伴读。” “不错,你挑好了?” “镇国公府世子凤眠,就挺好。可以让他当我的伴读么?” 第87章 我非幼安姐不嫁 凤幼安诧异地看向君倾九。 心中震动。 凤眠在国子监打架被开除,那可是京都权贵、皇族子弟就学的最高学府,国子监的院长是君临国大祭酒,相当于21世纪的教育总部长。 被国子监开除,是十分耻辱的事,甚至于曾经一度让阿眠失去了继承权。 君倾九这种时候,提出让阿眠以伴读的身份,重新回到国子监读书,毫无疑问,能狠狠打沈氏、凤崎的脸,给镇国公府里,那些嘲讽阿眠不学无术的人,一个狠狠的耳光! “镇国公府世子?” 太上皇略一琢磨,“小九啊,你的伴读,不应该找个女孩子么?”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君倾九腼腆一笑:“幼安姐的弟弟,就挺好。我与他,也是至交好友。” 太上皇意味深长地目光,落在了这个“小幺女”身上,唇角微微扬起:“听闻,镇国公世子,长相颇为出挑,是京都中少年中出了名的俊俏。莫非小九是心仪于他?” 君倾九:“???” 君倾九:“!!!”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不喜欢男人,他又不断袖,性取向正常的很。 “不是的父皇,您误会了。”君倾九摇头,赶忙解释,“我不喜欢镇国公世子。” “不喜欢?你让他当你的国子监伴读做什么?” 太上皇并不这么觉得,唇角的弧度反而加深了。 君倾九急了:“我喜欢幼安姐那样儿的!” 情急之下,口吐真言。 凤幼安看向少年。 她心中再度震动。 九皇叔这话……就太容易令人误会了。 太上皇依然完美误会:“你和凤丫头关系好,孤知道啊。小九你该不会是因为,镇国公世子与凤丫头样貌颇为相似,才芳心暗许的吧?” 君倾九:“……” 想骂爹。 芳心暗许你个头! 这男扮女装,真是烦死了。 凤幼安原本是正捧着一杯茶,在喝,听到这话,也禁不住“噗”得一口,喷了出来。 太上皇斜昵了她一眼。 凤幼安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太惊讶了,御前失仪,冒犯了太上皇。” 君倾九非常体贴,取出一方纯白的帕子,帮她擦去唇角的茶水。 动作很温柔。 相当娴熟。 凤幼安被搞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红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阿九冲着太上皇低吼的那句——我喜欢幼安姐那样儿的! 太上皇:“小九果然喜欢凤丫头这样儿的。” 凤幼安耳朵要烧起来了。 太上皇幽幽一叹:“凤丫头若是个男子,孤就把小九许配给你。” 君倾九:“好啊,那我非幼安姐不嫁。” 凤幼安:“……” 你别这样。 少年你这样说话,很危险。 太上皇只当是玩笑,被逗乐了,哈哈抚掌而笑。 最终,伴读这事儿,就在太上皇的笑声中,被定下了。 凤幼安给太上皇复诊,开了点药。 太上皇被他们两个哄得颇为开心。 从龙腾宫离开的时候,两人都得到了不少赏赐。 回镇国公府的马车上。 凤幼安和君倾九相对而坐。 “阿眠的事,谢谢你。” “客气什么,我可是非幼安姐不嫁的。”君倾九笑容灿烂。 “……这一茬,咱们能揭过去么?”凤幼安额角浮现冷汗。 别逮着一个梗,反复说啊。 “过不去了。”君倾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莫名认真,笑容宠溺,“我就是非你不嫁!” 凤幼安目光转移到车厢外,假装看风景:“你年纪小,别乱说。” “不小了。” 少年声音笃定,莫名有点儿幽怨,“幼安姐总是用年纪小,来搪塞我。” 凤幼安有点抓狂:“你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整日对我一个下堂弃妇,说非我不嫁,像什么样子?” 那就用性别搪塞你! 反正,你现在是不能暴露的,否则会招来杀生之祸。 君倾九这次,没反驳了,只是用一种委屈的眼神,瞅着她。极漂亮的桃花眼上,蒙上一层淡淡的暮霭,眼角微微发红,仿佛刚刚被她狠狠欺负了一样。 这小眼神。 看得凤幼安一阵愧疚。 这…… 这哪里招得住? “幼安姐嫌弃我。” 君倾九委委屈屈地,耷拉了脑袋。 凤幼安感觉一颗心仿佛都揪了起来,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脊背:“没有,绝对没有。” 君倾九顺势把脑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挨着她。 鼻端充斥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心旌摇曳。 示弱,装可怜,这一招对幼安姐,永远有用。 “你不喜欢我。” 像是控诉。 “没有没有。” 凤幼安摇头,像是在撸雪团一样,揉了揉少年毛绒绒的小脑袋,“不要多想。” 美少年的眼睛瞬间明亮无比:“那就是喜欢我!” 四舍五入,你喜欢我。 这就够了。 只要知道她是在乎他的,她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的,都足够他高兴好久。 凤幼安无奈:“别闹。” 拍了拍少年的脑袋。 “嘿嘿。” 君倾九高兴了,挨着凤幼安的肩膀蹭,蹭到了她的颈窝处,状似无意地用唇,轻擦了下她白皙的天鹅颈。 偷来的片刻亲昵。 让他的心脏,疯狂地跳动。 凤幼安感觉到了,身体瞬间一僵,她下意识地想推开这少年,觉得这样太亲近了。 可能是察觉到了她拒绝的意图,君倾九瞬间把唇移开:“幼安姐身上,有一种橘子香味,我挺喜欢吃橘子的。” 停留不超过一秒。 凤幼安僵硬的身躯,逐渐缓和了下来:“今天给太后调配药材的时候,用了柑橘皮。” 是她想多了么? 少年不是故意的,只是喜欢橘子香味。 “难怪。” 君倾九勾唇,像个偷到香的狡猾狐狸,“我想吃橘子了。” 凤幼安道:“到了镇国公府,给你弄橘子吃。” “要吃幼安姐亲手剥的橘子。” “不要撒娇。” “幼安姐剥的橘子,最好吃了。”美少年用一种分外期待,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瞅着她。 凤幼安心中直呼造孽。 这种小奶狗。 难以拒绝。 “好。” 镇国公府。 世子的庭院里。 凤幼安任劳任怨地剥橘子。 一瓣儿一瓣儿地,放在了小奶狗的手心里。 君倾九笑得很奶,开心得不得了,吃着心上人投喂的橘子。 吃到第三瓣儿的时候。 君倾九直接张开了嘴:“啊——” 凤幼安:“……惯的你!” 她直接把刚剥好的一瓣橘子,塞到了少年的嘴里。 动作算不上粗鲁。 君倾九却乖巧地含住了橘子,甚至轻舔了下她的指腹:“真甜。” 凤幼安愣了下。 强压住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 今天的阿九……怪怪的。 “阿姐,你终于回来了!” 凤眠赶了过来。 一脸高兴地冲了过来,“我也要吃橘子!” 凤幼安微笑:“嗯,回来了。”说着,把另外一瓣橘子,喂给了弟弟。 她感觉,自己就像饲养员。 面前是两只嗷嗷待哺的美少年。 君倾九眼底闪过危险之色,死死地盯着凤幼安的手指,和凤眠的唇接近的地方,心头泛起毒液。 不爽。 就算是弟弟,他也是会吃醋的。 奈何凤眠是个粗神经的,丝毫没有察觉到九皇叔的不悦:“哎,姐姐我还要吃。小时候,你经常这么喂我。” 凤幼安笑着:“惯的你。” 君倾九深井一样的黑瞳里,暗色更深——幼安姐不是他一个人的,她对他的好,也一样可以分给别人。 凤幼安道:“阿眠,你明日就可以和阿九去国子监读书了。” 凤眠先是愣了下,随即狂喜:“回国子监读书?我又可以回去了么?” “对啊,都是阿九的功劳。他向太上皇求的恩典,让你做伴读。阿眠这次,你可千万别惹事了。” “放心长姐,我不会再打架了!”凤眠信誓旦旦的保证。 一转头。 凤眠世子,用一种极为感激地眼神,看着君倾九:“九公主,谢谢你,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小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九公主会不会也喜欢我啊? 君倾九淡淡道:“我是看在幼安姐的面子上,不必谢我。你对你姐姐好点儿就行,别总让她操心。” 凤眠用力地点头:“嗯嗯!” 君倾九:呵,小崽子。 *。*。* 凤崎精神很不好。 满脸阴郁。 “就是他,凤家的次子,之前总在我们面前,自称是世子,结果他兄长袭爵了。” “啧啧,废长立次,怎么可能呢?” “可不么,他以为他是谁,现在凤家的世子,可是凤眠了。” 说这些话的,基本上,都是京都权贵的嫡长系。 像他们这些嫡长子,是最瞧不上次子、庶子,越过他们的。 凤崎在国子监中,人缘急转直下。 过去那些个狐朋狗友,基本上也散了大半,做什么都不带他了,相当于被孤立。 “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忘了凤眠在国子监打人了么?他那样破坏规矩,哪里配得上世子之位?” 凤崎受不了这个屈辱,反驳了一句,“他可是打伤了东方公子,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 东南水师提督的公子,东方越。 闻言,看了过来。 的确,东方越是凤眠的死对头,看到凤眠袭爵之后,他也很不爽。 凤崎见状,知道有戏,必须要抱紧东方越的大腿,赶忙蹭了过去,面带讨好的微笑,躬身行礼:“东方公子,那个凤眠,他就是吃女人软饭的。他靠着他姐,才得了世子之位” 东方越皱眉:“靠那个下堂弃妇?” 他上一次,和凤眠打起来,就是因为嘲讽凤幼安。 凤眠打架太凶了,不要命的那种,直接操起椅子砸了过来,砸断了他的骨头。 凤崎点头:“正是!那个下堂妇牙尖嘴利,硬是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忽悠得家父改变了主意,令人作呕。” 东方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种女人,不懂女德。” 他就是看不惯,不遵三从四德的女人。 觉得恶心。 凤崎煞有介事道:“可不么,她被胤王休了,就回镇国公府兴风作浪。凤眠与这种女人沆瀣一气,能是什么好东西?” 东方越沉声道:“本公子听说,凤眠又要回国子监读书了。” “他吃软饭!这次,是巴结上了九公主,以九公主伴读的身份,回来的。”凤崎啐了一口,“不要脸。” 东方越手里的扇子一收,眼神锐利了起来:“九公主伴读?这是要做驸马了么。” 凤眠断了他一根骨头,他早就发下毒誓,定要断凤眠十根骨头! 现如今,凤眠回到国子监,而自己这个东南水师提督公子,是国子监监生里的校霸,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我也怀疑九公主看上凤眠了,最近半个月,三天两头往咱们镇国公府跑。”凤崎只觉得晦气,嘀咕了一句,“怎么就没个出身显赫的公主,看上我呢?” 君倾九,那可是梅太尉的“侄女”。 背后靠着个四大柱国之一的梅明允。 东方越翻了个白眼:“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呢。” 凤崎脸黑了。 却只能赔笑,敢怒不敢言。 凤眠一进入国子监。 立刻就被堵了。 东方越带头,身后跟着一行十几个纨绔,面色不善地,把凤眠给堵在了进入国子监必经的一条黑暗巷子里。 “凤世子,别来无恙啊。” 东方越露出了一个近乎残忍的笑容。 凤眠的瞳孔蓦然一缩:“你想做什么?” 东方越舔了下嘴唇,诡谲一笑:“来报仇,给本少打断他十根骨头!一根都不准少!“ 凤眠不住地后退。 一直退到了巷子冰冷的墙壁上,靠着。 没有退路了。 怎么办? 他明明答应了长姐,珍惜回国子监上学的机会,不再打架了。 可对方压根没打算放过他啊! 几个纨绔公子,蜂拥而上,把凤眠给按住。 东方越趁机,一拳重重地锤在了凤眠的腹部。 “唔!” 凤眠躲闪不及,一声痛呼,腹部绞痛,差点被锤吐血。 东方越取出一根很重的铁棍,用力地向着凤眠的胳膊砸了过去:“去死吧!” 就在凤眠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以为自己肯定要断臂的时候。 一道极为森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谁允许你们动他的?” 名刀春秋阙出鞘。 凤幼安送给他的刀。 锃! 斩断东方越手中的铁棍。 黑暗巷口的位置,君倾九手持名刀,刀锋雪亮,眼神阴鸷,宛如一尊杀神。 第88章 我失恋了 “你是?” 东方越的瞳孔蓦然一缩。 这“少女”,一袭蓝色的长袍,宛如蓝色妖姬一样,眉眼自带一股摄人心魄的妖冶,眼神凌厉至极,皮肤冷白,嘴若朱丹。 左侧脸颊上,有一道殷红的十字伤。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颜值。 反而多了几分邪气 东方越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尽管对方杀气腾腾,一招斩断了他手中的铁棍,强大的反震力,让他虎口破裂出血,身子趔趄倒退。 “九公主殿下!” 被擒住的凤眠,看到君倾九的刹那,原本已经绝望的眼睛里,重新浮现出希望之光。 说来惭愧。 堂堂镇国公府世子,需要一个“少女”来救。 但这“少女”,可是天下第一刀,疯刀的亲传弟子,武功盖世! 东方越呼吸陡然一紧,沙哑着嗓子道:“原来你就是九公主?” 传闻。 九公主完美地继承了梅太妃的美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梅太妃是二十年前的君临国第一美人。 不止君临国。 甚至被誉为四国第一美人,周围几个国家,都没有能与之媲美的。 东方越被揍了,原本是该暴怒的,可是面对君倾九那样一张绝色倾城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脸红了:“九公主殿下,我是东南水师提督之子,与这凤眠,有些私怨。” 先表明自己尊贵的出身。 东南水师提督和梅太尉,都是掌兵的四柱国之一。 东方越努力站直身体,不想那么狼狈,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权贵圈的规矩,私人恩怨,就私下里自己解决。希望九公主……” “啰嗦。” 君倾九打断了他。 春秋阙又是一刀,凌空斩去。 刀锋凛冽。 东方越发出一声惊呼,噗通一声,跌倒在地,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刀贴着他的头皮,削了过去。 把他华贵的银饰发冠,直接给削掉了,发髻被削掉,头发散落在肩膀上,一地碎发。 东方越吓傻了:“你……你竟要砍本公子的头?!” 但凡他动作慢一点点。 此刻,就已经脑袋分家、身首异处了。 东方越差点尿裤子。 里衣被冷汗给浸透了。 他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被这个君倾九的美色给迷了眼,小命都差点丢了! 君倾九冷冷道:“放了阿眠,他不是你能动的人。” 凤眠感动极了。 被大美人救了。 而且……大美人持刀的样子,英姿飒爽,太帅了。 东方越嘲讽道:“呵呵,看来传言不假,镇国公府世子,果然是要做驸马爷了。” 凤眠耳根烧了起来:“别乱说!” 九公主会不会,真的喜欢他? 世子爷心砰砰砰狂跳着。 东方越被旁边两个纨绔子弟,给搀扶了起来。他心中不忿,嫉妒极了:“凤眠,你也就是个吃软饭的。爵位继承靠着你那个下堂弃妇姐姐,回国子监,又靠着九公主。本公子和你之间的私怨,还要女人插手,我都替你丢人!” 凤眠脸白了。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被这样说。 东方越骂完了凤眠,一转头,又对着巷口的君倾九,发起了言语攻击:“九公主殿下,我劝你还是把眼睛擦亮一点,凤眠有什么好?你何须这样护着他?他可是有一个声名狼藉的姐姐……唔!” 话音还没落下。 东方越眼前就出现了一道残影。 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 肩膀已经被扣住了,一个反摔,倒摔在地,疼得脊梁骨都要断了,一张脸扭曲了起来。 没有人看到君倾九是怎么靠近的。 那鬼魅的身手,令在场的所有人胆寒! 下一刻。 君倾九一脚踏在了东方越的胸口,踩断了他的肋骨,骨裂的咔嚓声,传了出来:“道歉。” 东方越疼得龇牙咧嘴:“道……什么歉?” 君倾九眼神幽暗:“给幼安姐道歉。” 他听不得。 对她的诋毁。 哪怕是一句也不行! 东方越胸口剧烈的疼痛,肋骨生生被踩断,浑身颤抖,唇角溢出鲜血:“那个下堂弃妇,凭什么……啊啊啊!” 君倾九的脚,狠狠碾了一下。 咔嚓咔嚓 东方越的肋骨,又接连断了两根! 杀猪般的惨叫声,回荡在这一条黑暗的巷子里。 惨叫是无法传入国子监内的。 当初选这个作案地点,就是想让凤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接过最后倒是给东方越自己用上了。 “放开东方公子!” “他可是东南水师提督的儿子,就算你是公主,这样伤他,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十几个纨绔公子,基本都是东方越的狗腿子。 没几个有真本事的。 此刻见头儿被一个美艳妖冶公主践踏在脚下,公主武功还那么高,一时之间,他们竟然不敢上前去阻止。 君倾九非但没有停止,反手一刀。 刷—— 长刀刺破了一个纨绔公子的肩膀,鲜血涌了出来。 又是惨叫。 君倾九伸手如鬼魅,快得可怕。 按住凤眠的纨绔狗腿子,不一会儿,就全部被他给放倒了,地上横七竖八的,要么鼻青脸肿,要么身上见血。 凤眠瞪圆了眼睛:“九公主殿下好厉害!谢谢公主救命之恩!” 他打从心底的佩服。 这功夫,怕是和三叔比,都没差到哪里去。 君倾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姐让我护着你。” 这本就是他应该做的。 幼安姐的亲弟弟,就是他弟弟。 凤眠有些不好意思,低垂了下头:“是我之前惹的祸事。他们在国子监骂我阿姐,我气不过,就和他们打架,结果被开除。” 自己惹的祸,还要让九公主帮他善后。 “哦?” 君倾九一声轻笑,轻柔且狠辣,“看来,我刚才是打轻了。” 凤眠:“???” 下一瞬。 他就看到。 君倾九再度把这十几个人,挨个暴揍了一顿! 让这群本就伤痕累累的纨绔子弟们,越发雪上加霜。 从中伤,变成了重伤! 哐哐哐。 拳脚刀子,一通伺候。 尤其是东方越,直接被打得哭爹喊娘,眼泪和血水混在一起,墙角蜷缩成一团,大哭着求饶:“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呜呜呜——” “饶了你?” 君倾九揪住了东方越的头发。 把他的脸,向下碾在了地上的烂泥里,“那你首先得认错,向整个国子监,公开道歉!再写一份千字罪己书,主动上交给大祭酒!” 这比烂泥还要卑贱的东西,竟然敢如此诋毁他的心上人。 一次又一次。 凤幼安的名誉,就是被群渣滓胡乱传,逐渐坏掉的。 绝对不可饶恕! “好好好,我答应……只要饶我一命,怎么都行。”东方越是真的被打怕了,鼻腔和嘴里,都是烂泥。 凤眠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 他甚至觉得——君倾九比东方越,更像校霸! 一直以来,东方越和他的狗腿子们,在国子监内,霸凌监生,宛如恶霸。监生们忌惮东方越他老爹,根本是敢怒不敢言。 自己当初就是气不过东方越嘴臭,和他起冲突打架。 可君倾九,这招以暴制暴,是真的有效! “我们回吧,阿眠。” 君倾九揍够了。 转身。 一把扣住了凤眠的手腕,拉着他离开了这个黑暗的巷子,“这一堂课,是司空大祭酒主讲,迟到了不好。” “嗯嗯。” 凤眠被攻气十足的九公主,给拉回了国子监。 他心疯狂跳动。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君倾九牵着自己手腕的地方,“九公主殿下,可以问你个问题么?” 世子犹豫了半晌。 抑制不住内心的小鹿乱撞,决定试探一下。 君倾九:“说。”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我不喜欢男孩子。” 君倾九怪异地瞟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智障。 凤眠愣住,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什……什么意思?” 君倾九如实回答:“我喜欢女孩子。” 凤世子心碎一地。 他又是惊讶,又是难过:“可九公主你日后要嫁人的啊,太上皇会给你选一位驸马。你怎么能喜欢女孩子?” 君倾九若有所思地盯着凤世子。 很快。 他明白了什么。 “如果我让你误会的话,阿眠,我跟你道歉。” 君倾九松开了凤眠的胳膊,正色道,“照顾你、护着你,是因为你是幼安姐最在乎的弟弟。没有别的意思。” 凤眠的脸更苍白了,嘴唇失去血色:“我失恋了。” 还没开始。 就结束了。 少年的玻璃心,有点承受不住。 君倾九太阳穴突突地跳:“……” 凤眠难过地瞅着他:“真的一丁点机会都没有了么?我原本以为,咱们还挺般配的。” 君倾九咬牙切齿:“没!有!” 我爱的,是你姐。 凤眠幽怨道:“你好狠的心。” 他胎死腹中的初恋啊。 君倾九揉了揉太阳穴:“我把你当弟弟。” 凤眠:“哼,咱们都是十五岁,你就比我大一个月。” 君倾九:“大一个月也是大!” 君倾九就这么领着“失恋”的阿眠,回国子监了。 刚刚好。 赶上了大祭酒的课,没有迟到。 凤崎非常震惊:“你怎么回来了?东方公子呢?” 他原本以为,凤眠会挨一顿好打,旷了这堂课。 然后,被记过。 凤眠刚失恋,心情本就低落,凤崎这下子算是撞刀口上了。 “怎么?你希望我回不来,被东方越打死在巷子里么?凤崎,你在镇国公府对我下毒,我都没跟你追究,到了国子监又撺掇东方越那伙人来打我,可真有你的!” “你别乱说!” 凤崎慌了。 这里是国子监课堂。 监生们,大多是权贵子女。 而且,校长大祭酒很快就会来,凤眠这么大声嚷嚷,揭发他的罪行,他以后还要不要在国子监混了?还怎么在权贵圈子抬起头? “凤眠,别以为你当了世子,就能血口喷人了。你和东方公子有私怨,与我何干?怎么能怪到我身上?还有所谓的下毒,证据呢?” 凤崎想把自己给摘干净。 可天不遂人愿。 浑身是血的东方越,一瘸一拐地,扶着门,走了进来:“凤崎,与你无关么?今晨来挑事的,不是你?呵。” 凤崎脸色煞白,当场被戳穿:“东……东方公子。” 打脸来得太快。 让他难堪极了。 东方越到底是东南水师提督的儿子,武功底子不弱,被暴揍之后,还是能坚持着踉跄走回来,浑身是血的他宛如修罗恶鬼,把一整个教室的人,都给惊吓到了。 凤崎不住后退:“您,您被谁打成这样的?” 凤眠么? 不可能! 他很了解凤眠,武功可没东方越强,而且东方越人多势众,不应该啊。 东方越接收到了君倾九的警告视线。 他立刻怂了。 一瘸一拐地走上讲台。 “本公子,在此向凤眠世子,正式道歉。不该言语攻击凤世子的长姐,更不该与凤世子起冲突,害得他被冤枉、被退学。” 一边说着,一边当众对着凤眠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我在此,郑重向凤幼安道歉,在国子监这种天家最高学府,公然诋毁一个女子的名誉,越深感愧疚。希望凤世子和九公主,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全场震惊。 这些国子监的监生们,都是天子门生,未来的国之栋梁,且出身名门。 这种场面,他们从未见过! 东南水师提督的公子,竟然向镇国公府嫡长女公然道歉?向曾经因他而被开除的凤眠世子道歉?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东方公子这是傻了?” “他不是最讨厌前胤王妃的么?” “你才傻,东方越这明显是被教训了!” “被谁打得这么惨?” “还有谁?反正不是凤眠,凤眠打不过他的。肯定是凤眠身边那个九公主,我听说九公主是疯刀的亲传大弟子呢。” “对对对,没错,东方公子身上还有好几道刀伤呢。” …… 一番讨论下来。 众人得出了结论——九公主君倾九,不好惹。是个十足的蛇蝎美人! 来国子监上课第一天,就把东南水师提督公子给打怕了。 不止如此。 半个时辰之后。 令大家更大跌眼睛的事情发生了——东方越竟然写了一篇足足有三千字的罪己书,痛陈自己的罪孽,表达了对凤眠、凤幼安姐弟的歉意,并且张贴在了国子监的大门上。 东南水师提督家的公子,沦为京都笑柄。 凤家姐弟,一战成名。 第89章 干得漂亮 “这是什么?” 国子监的院长,大祭酒慕承山,皱着眉头。 目光直直地盯着大门上,贴着的那封罪己书,字字澄清罪行,落款处的签名,东方越。 慕承山此人,须发皆白,是个老学究。 当今泰和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曾经担任太子师,后来晋升官衔为大祭酒,掌管国子监,负责天下监生的教育,统领科考。 有人称呼他为慕大祭酒,也有人尊称一声慕太师。 “东南水师提督家的公子,竟如此胡闹!” 慕大祭酒皱眉。 看着那一条条罗列出来的罪状,他把罪己书给揭了下来,“把东方越、凤眠、凤崎叫来院长室。” 国子监的老师恭敬地点头:“是。” 这些老师,曾经也都是慕承山的门生。 慕承山学识渊博,并且自成流派,诗词歌赋、学理治国,已经有了完整的体系。 一炷香的时间后。 院长室。 凤眠有些忐忑地,看着上方书桌后,端坐着的严肃老先生,莫名有些发怵。 上一次。 他就是在这间屋子里,这个位置,被宣布开除的。 那可以说是,他的人生最低谷了。 至今心有余悸。 “凤眠,凤世子。” 慕大祭酒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半年前,你因为和东方越在国子监内打架斗殴,影响恶劣,被开除。” 凤眠垂首,不语。 慕大祭酒一声长叹:“根据东方越这片罪己书,是他侮辱你姐姐在先,也是他先动的手。和上一次的证词完全不同。凤世子,之前是老朽冤枉了你。” 凤眠猛然抬起头,情绪有些激动:“院长……” 院长这句话。 代表着,他彻底清白了。 之前被开除的时候,东方越、凤崎还有那群纨绔子弟,一口咬定是他挑事儿、他先动手打人,才会处罚得那么严重。他很冤枉。 慕大祭酒给了凤眠一个安抚的眼神,道:“既然真相大白,本院长也不会让你白受冤屈,世子因为这件事,荒废了半年的学业,名誉也受损。你拉下的功课,老朽可以亲自给你补。” 凤崎非常震惊:“大祭酒您亲自给他补课?” 他好嫉妒啊! 大祭酒是谁?是慕太师!是君临国学问第一人! 就算是在国子监内,大祭酒都不会每天给他们讲学,每周才一次而已! 慕承山淡淡地扫了凤崎一眼,眼神威压十足:“这位监生,你有什么意见么?” 凤崎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没……我只是,觉得您对凤眠太特殊了。怕其他学生,会有意见。” 他根本接不住大祭酒的气场。 就像所有的熊孩子,在院长面前,都怂得跟个鹌鹑一样。 慕承山沉声道:“此事,东方越要负主要责任,凤崎你也脱不了干系,违反国子监的规矩,你们俩都该受严惩。” 凤崎的脸当时就白了。 “噗通”一声跪下。 开始求饶。 “院长!我是无心的,而且我也没打架、没动手,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保证以后绝对会严格遵守国子监的院规。” “你和东方越二人,即日起,开除国子监学籍,不再是监生了。” 慕承山做出了判决。 “不要啊!” 凤崎的声音陡然间尖锐了起来,满脸惊慌,“慕大祭酒,我想继续在国子监读书,我保证,日后一定会遵守规矩,绝不胡来。” 凤眠被开除,在镇国公府受尽耻笑。 地位骤降。 现如今,风水轮流转,如果被开除的人变成了自己,他就彻底没有脸面了,日后还怎么在镇国公府立足?还怎么在京都权贵圈子立足? “你挑拨是非,陷害兄长,不仁不义,心思没放在读书上,不适合做监生。”慕承山意已决,对方怎么求都没用。 凤崎急的要哭了:“适合的,我愿意写罪己书,您打我板子都行,但就是千万别……” “国子监从不会体罚监生,慎言。” 慕承山不悦地打断了他,转而看向东南水师提督的公子,“你,对这个惩罚,有意见么?” “没有意见。” 东方越脸色灰败地接受了。 开除学籍虽然丢人,但是总比被君倾九用刀砍死好! 名声和性命,哪个重要,他还拎得清。 凤崎不干了,立刻道:“东方公子,您也向大祭酒求求情吧。我是无辜的。” 东方越皱眉:“你烦不烦?你哪里无辜了,不是你怂恿,我能去找凤世子打架么。” 东方越背后有东南水师提督。 他本是个学武的。 因为家中老父亲,嫌弃一大家子,都是舞刀弄枪开船的,书读的不多,所以才特意派遣他这个儿子,来国子监上学,镀一层金。 东方越就算被开除了,他老爹顶多骂几句,不会当回事。 可凤崎不一样。 凤崎没有厉害的靠山,他是继室之子,还失去了袭爵的资格。在国子监上学读书,多结交权贵子弟,日后学成科考,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现如今,这个机会也没了,他能不急眼么? “东方公子,你这话说的。那怎么能是怂恿呢?我就随便几句无心之言……” “第一次听人把挑拨离间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东方越呵呵一笑,直接怼。 他向来硬气。 看不得凤崎这般急着甩黑锅的作态,“你那是无心之言么?凤崎,本公子都不好意思拆穿你,你就是嫉妒凤眠袭爵了,你自己没当上镇国公府世子,就想把本公子当枪使,去对付他!” 东方越也很生气。 他堂堂东南水师提督的公子,竟然被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次子,给使唤了。 这个凤崎,平日里对自己各种巴结、狗腿的很,实则心机深沉。 “行了,都别吵了。” 慕承山阻止道,“禁止在国子监内大声喧哗。” 东方越和凤崎,果然都乖乖闭嘴了。 像两只鹌鹑,耷拉着头。 慕大祭酒没有改变主意:“你们俩,可以收拾东西离开了。今日之后,不得再自称是国子监的监生,也不许自称是老朽的门生。” 他门下,没有这种败类。 一个耍狠斗殴,霸凌监生;一个城府可怕,挑拨是非。 “是。”东方越坦然接受。 “大祭酒,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您了!”凤崎发出了哭音。 慕承山挥了挥手。 就有两个人上来,把哭闹的凤崎,给拖出了院长室。 世界瞬间清静了。 凤眠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死对头落得如此下场,心中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仇得报。 终于……翻身了。 “凤眠,你刚入学时,做了一篇文章,梅园六记,写的很好,老朽有印象。”慕承山对凤眠的文思,其实挺欣赏的,当初,要不是出了那件事,他是打算把这少年当做重点监生,好好培养的。 不过,现在也不迟。 “才思愚钝,让大祭酒见笑了。” “你很有潜力,把这半年的课业补上。如果表现优异,老朽可以收你做弟子。” 凤眠听到这话,心噗通噗通狂跳:“多谢大祭酒!” 这可是泰和帝的老师! 如果他也能做慕承山的弟子,那岂不是就是泰和帝的师弟了?天! *。*。* 凤崎被轰出了国子监。 他神色落魄。 感觉天都塌了。 “回去之后,娘一定会气疯的。” 凤崎喃喃着,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大街上晃荡着,进了一家酒肆。 大醉了一场。 他喝得满脸通红,头重脚轻。 出了酒肆,打着酒嗝,走到镇国公府门口的时候,没忍住,扶着门口的石狮子,哇得吐了石狮子一身。 “凤崎少爷回来了!” “少爷喝醉了,快穿去熬醒酒汤!” 仆人们万分紧张。 虽说凤崎没能袭爵成为世子,但到底是公爵夫人的独子,也是主子,怠慢不得。 醉醺醺的凤崎,又是哭又是笑的,状若疯癫,被下人们扶回了房间。 沈氏听闻,立刻赶了过来:“小崎,怎的喝成这幅模样?” 沈月柔可心疼坏了。 给儿子喂醒酒汤。 可凤崎实在是醉得太厉害了,喝了半碗,吐了半碗,弄得榻上一片狼藉。 “哎呀,这……” 沈氏也不嫌脏,亲自用帕子,帮儿子擦嘴,“你倒是跟为娘说说啊,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娘也好帮你出出主意。” 凤崎醉着,但意识也是大半清醒的,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 “娘——” 凤崎扑到了沈氏的怀里,情绪崩溃,大哭了起来,“儿子完了……都怪那个凤眠陷害!他回国子监上课第一天,就陷害我,我……被大祭酒开除了!” “什么?” 沈氏大惊失色,脸色煞白,她扶住了儿子的肩膀,声音也陡然提高,“你再说一次?开除?不可能!” 她儿子那么优秀,怎么可能被开除? 只有凤眠那种打架斗殴的混账,才会被开除! 那是凤眠一辈子都抹不掉的污点! 凤崎眼睛都哭红了,打着酒嗝:“是真的,慕大祭酒把我和东方越一起开除了,都怪凤眠!凭什么啊!” 沈氏彻底懵了。 精神恍惚。 嘭—— 药碗跌碎在了地上,摔成碎片。 “你和东南水师提督的公子,做了什么被开除了?” “他,带人打凤眠,我,怂恿了几句。” “打残了没?”沈氏的心头涌起一抹阴暗,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凤眠被揍得浑身是血的凄惨模样了。 谁知道。 凤崎:“残了,东方越被君倾九打残了,凤眠毫发无伤。” 沈氏:“……” 这,属实没想到。 “该死的凤眠,该死的九公主!把我儿害成这样。” “娘,你想想办法,我得回国子监读书。” “娘去帮你求求你父亲。” 沈氏左思右想,觉得只有求镇国公凤唯,这么一条路了。 或许夫君面子大,能让慕大祭酒收回成命。 沈氏心情焦灼地去找风唯。 也是巧了。 路上遇到了凤幼安。 凤幼安提这个药香,刚从宫里给太上皇看诊回来。 她看见了沈月柔,没打算搭理,直接无视,绕过去。 “站住!” 沈氏气不打一处来,“你弟弟干的好事!” 凤幼安无奈,停住脚步:“沈小娘你没病儿吧?我家阿眠又怎么着你了。” 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 自从阿眠袭爵,沈氏那一房,就没消停过,三天两头找茬儿。 “他可出息了,在国子监闹事,冤枉我们凤崎!”沈氏眼眶都气红了,平日里端着的主母架子也崩塌了,低吼道,“他害我们凤崎被大祭酒批评遣返了。” 凤幼安恍然大悟:“哦~~~~开除了啊。” 害。 什么批评遣返? 那么委婉。 教育部长大祭酒,果然英明! 沈氏心态爆炸:“我们凤崎可是日后要当状元郎的,怎么可以被这样对待?走,跟本夫人见老爷去,让老爷爷评评理!” 她骤然间,扣住了凤幼安的手腕。 死命地拖着凤幼安,恶狠狠道,“你教出来的好弟弟,整日就知道害别人。凤崎的未来若是就此断送了,你这个当长姐的也要负责!” 凤幼安听罢,笑了。 心中升起浓浓的快意:“负责?我需要负什么责?沈小娘你还真是无理取闹,我甚至都不在现场。至于阿眠这孩子,我了解,善良的很、没有心机,他不会陷害凤崎的。” “怎么不会?” “如果凤崎糟了什么灾,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和我弟弟肯定无关。”凤幼安唇角的弧度加深。 “你——” 沈氏气得直跺脚,死死地抓着凤幼安的胳膊不撒手,“说什么咎由自取,太过分了!真是蛇蝎心肠,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弟弟的,小崎也是你们的血亲弟弟,你忍心看着他被开除么?” “为什么不忍心。” 凤幼安乐不可支,“他曾经害得阿眠被开除,现如今他自己被开除,这叫什么?这叫一报还一报。” 沈氏硬是把她拖到了镇国公凤唯的庭院门口,嘴里骂骂咧咧:“反正今天你必须要给个说法!凤崎太冤了,东方越对凤眠动手,被九公主打了,还波及到我们凤崎,凤崎何其无辜!一个个都这么狠的心,针对我儿子。” 凤幼安一听,心中顿时就有数儿了。 原来是阿九干的。 她禁不住夸赞了一句:“干得漂亮!” 第90章 再指一门婚事 凤幼安觉得很爽。 弟弟凤眠,曾经因为被国子监开除,失去了太多,被群嘲就算了,还差点世子也做不成。 如今沈氏看到凤崎被开除,知道急了。 呵。 沈氏就这么硬拽着她,去了镇国公凤唯那里。 凤唯正在逗金八哥。 哼着小曲儿。 看上去心情不错。 如果说凤崎是小纨绔,那么凤唯就是老纨绔,打仗、赚钱的本事没有,吃喝玩乐的本事一流。 “老爷!您可要给小崎做主啊!” 沈氏一进门,噗通就跪下了,哭诉着告状。 凤唯一愣,也顾不上逗鸟了,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他看到了凤幼安。 猜想,大概是夫人和大女儿,又起矛盾了。 沈氏哭哭啼啼地把凤崎被大祭酒开除的事儿,说了一遍:“总之,这一次我们小崎太委屈了。” 凤唯无比震惊:“慕太师亲自开除了凤崎?!” 他习惯性地,像朝臣那般,尊称大祭酒为“太师”。 他心中对于这位帝师,是万分崇拜的。 毕竟,凤唯没上过战场,挂了个闲职,也是文官。文官和清流,都是把慕大祭酒,当做精神领袖的。 沈氏抹着泪:“老爷,您可否出面,去求慕太师网开一面,把我们小崎给收回去吧。” 凤唯勃然大怒:“我丢不起这个人!” 接连两个儿子,被国子监开除。 他日后,在官场上,恐怕是彻底抬不起头来了。 沈氏跪着磕头,控诉道:“老爷,这事儿可不能怪小崎。是凤眠他小题大做,他根本没受伤,却这样陷害小崎……” “哎?沈小娘你这话可不兴说啊。” 凤幼安抬手,打断了她,“阿眠什么时候陷害凤崎了?分明是凤崎挑唆东方越,带人殴打阿眠,违反国子监院规。阿眠可是受害者,你别污蔑他。” 沈氏转过头,怨毒道:“你就知道护着他!长姐如母,你对凤眠教导无方,他才会害得我儿子被开除!” 凤幼安:“你儿子犯错被罚,你可别到处赖啊。” 真受不了这个继母。 一点儿都不知道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总觉得错得是别人。 沈氏宛如泼妇骂街:“你说话怎么这样难听?什么叫赖?我们小崎本来就是好孩子,是凤眠品行不端被开除在先,心里不平衡,故意报复!” 凤幼安冷笑:“我相信慕太师的判断。” 言下之意。 凤崎罪有应得。 沈氏气炸了:“你——我撕了你的嘴!” 说着。 她就冲了上去,和凤幼安厮打在一块儿。 这位丧心病狂的母亲,因为儿子的事儿,彻底丧失了理智,平日里端着的主母架子,彻底丢了。她本就是出身市井,一身的市井泼妇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凤幼安哪里由着沈氏发疯? 她可是会武的! 当即给了冲过来的继母一下子。 “嘭” 就一拳。 沈氏被锤得,倒退几步,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地上。肩膀都快要被锤得骨裂了,疼得龇牙咧嘴:“老爷,你看看,这丫头反了天了!她打我!” 凤幼安翻了个白眼:“你先动的手,我正当防卫。” 凤唯眉头深锁:“够了!成何体统!”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月柔。 印象里,他的这位继室,总是温柔大方体贴,特别会体恤男人,特别了解他的心意,从不在他面前急眼。 可这一次,瞧瞧那歇斯底里的样子,瞧瞧那眼泪横流、甚至鼻涕都出来的丑模样,凤唯感觉特别糟心,仿佛多看沈月柔一眼,都要折寿似的。 “你身为镇国公府的公爵夫人,竟然这幅泼妇作态!”凤唯指着沈氏的鼻子,嫌弃怒骂,“凤崎被国子监开除,你这个亲娘难道就没责任么?都是你惯的!” 他虽然偏疼凤崎一点,但这回也是真觉着凤崎丢了镇国公府的脸面。 沈氏震惊极了,哽咽着道:“老爷,这怎么能怪我?” 凤唯一声冷哼:“不怪你怪谁?你就是太宠着凤崎了,他才这么无法无天的,触怒了慕太师!老子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 沈氏嘴唇半张。 伤心欲绝。 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爷太爱面子,当初凤眠被开除,老爷也是这般嫌弃唾骂,自己当时还幸灾乐祸来着,结果现在,同样的祸事,轮到她儿子身上了,她才知道有多痛。 “呜呜呜——” “哭哭哭,就知道哭!”凤唯没好脸色,“你还好意思让为夫去求慕太师?是嫌为夫还不够丢脸么?” 这哭声,非但没能引起他的半点怜惜,反而让他愈发烦躁。 他禁不住有些怀念新纳的那个胡姨娘了。 不比这老女人强多了? 凤幼安见沈氏挨骂,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沈小娘怕是不知道吧,父亲也曾经是国子监的监生,也算是慕太师门下。他见到了大祭酒,也得尊称一声院长大人,行弟子礼。你让父亲怎么拉下脸子去求情?你让慕太师怎么看他?” 稍微带入一下就知道了。 放在现代,就是高中校长把你犯大错记过的儿子开除了,你也曾是高中校长的学生,校长是你的偶像,是全国学术界排名第一的大拿。你舔着脸去求情,那能抬起头来么。 肯定不能! 而且,还会被你那些现今已经事业有成的老同学们疯狂耻笑。 凤唯深深地看了大女儿一眼:“你倒是明事理。” 大女儿说出了他的心声。 沈氏的脸惨白如死人:“妾身……妾身只是……担忧小崎。并没有想要让老爷难做的意思。” 坏了。 原本以为闯进来,能给小崎讨一个公道,不曾想是踢到铁板了。 她哪里知道老爷也曾经是国子监监生? 该死的凤幼安! 竟然不提前告诉她! 这是故意想让她挨骂出丑吧! 凤唯气不打一处来:“无知妇人,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氏被骂的抬不起头来:“……是。” 她难过极了。 凤崎被开除这事儿,看来是指望不上老爷了。 她还得想别的法子。 凤唯对凤幼安,暂时生不起气来,他今日在朝堂上,还因为凤幼安被圣上点名夸赞了。 凤唯以前也是很讨厌这个大女儿的。 毕竟是皇家的下堂妇,声名狼藉。 但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陛下总是有意无意地表扬凤幼安。 一会儿夸赞她医术高明,治疗太上皇有功;一会儿又说她命格好;一会儿又说,太后身体抱恙,也只有她的特效药管用。 甚至,还当众赏赐了凤唯。 凤唯见泰和帝如此赏识凤幼安,也觉得长脸。 “妾身自知,教导凤崎无方,老爷责罚的是。”沈氏低头了,“可凤幼安她也没教好凤眠啊,不能妾身一个人受罚。” 沈月柔报复心重。 本着死也要从仇人身上扯一层皮的心理,她也不想凤幼安好过。 谁知道凤唯指着她的鼻子,又是一通骂:“够了没有!你这泼妇,非但不知道反省,还总想拉幼安下水。” 沈氏万分诧异:“您……您怎么向着她?” 不对啊。 凤幼安刚和离回娘家的时候,您不是这个态度啊。 这怎么忽然大翻转了? 凤唯懒得跟她解释:“你退下吧。凤崎的事,不必再多言。” 沈氏哭着离开了房间。 最终。 屋里只剩下了他和凤幼安父女。 “泰和帝说你命格极贵,对你颇为欣赏,为父看他那个意思,似乎有意给你再指一门婚事。” 凤唯定定地看着她,试探口风,“这是陛下隆恩浩荡,你能得青睐是你的福分。” 凤幼安哂笑:“不必再指婚,我没打算二婚。” 好不容易逃脱牢笼。 她可不想又重新跳进去。 凤唯不悦:“这是说得什么话?你是女人,今年才十七,早晚还是得二婚的。总不能赖在娘家一辈子吧,受人耻笑。” 凤幼安淡然道:“若是父亲觉得我常住家中不合适,我也可以搬出去。” 她现在,也有积蓄了。 在外头置办个宅子,不说豪宅,至少那种风景优雅的庭院,中等大小,还是买得起的。 凤唯反对:“不必搬,就在家中。镇国公府那么大,还住不下你一个嫡长女么。” 凤幼安并不觉得感动。 迟来的父爱? 良心发现? 不。 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只是忽然发现了她的价值,发现她受太上皇、太后、泰和帝的青睐,是极得圣宠的。所以才会态度转变。 说白了就是个势利眼。 “要我留下可以,但有一点。父亲不可以再逼迫我,给凤娇娇治疗脸上的伤疤。”凤幼安适时提出了条件。 这段时间,她在镇国公府,可没少受到轰炸。 不是今儿沈氏上门,让她去治沈娇娇的脸;就是明儿凤唯上门,命令她去给二妹看看病。 她才不去! 每次都找借口给推了。 凤唯听到这话,又不乐意了:“娇娇是你妹妹,你若治好了她的脸,她日后做了岑王妃,也会感激你的。” 凤幼安:“我不需要她的感激。”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 凤崎是弃子了。 但凤娇娇还不是。 日后万一岑王夺储成功,镇国公府就是皇亲国戚,他就是国丈。 凤幼安沉声道:“父亲若不答应,我就带着阿眠,搬出去住。你知道的,阿眠向来只听我的话。” “荒唐!凤眠是世子,是继承人,怎么能搬出去?像话么!” 凤唯气得鼻子都歪了,“你就不能让为父省心一点儿?” 一个二个的。 都不消停。 最近这段时日,镇国公府的后宅,真的是鸡飞狗跳,硝烟浓郁,他这个镇国公都快要窒息了! 凤幼安问道:“那父亲答应了么?” 凤唯深思熟虑良久,犹豫道:“娇娇的脸真毁了,就做不了岑王妃了。” 凤幼安提出建议:“几日后,星珞拍卖行会举行一场拍卖行。我听说,有让疤痕消失的神奇膏药参与竞拍,父亲若真关心二妹的脸,不妨多花点钱,带着二妹去参与竞拍。” 她是不会治的。 她要让凤娇娇付出代价,要让凤娇娇大出血! 疤痕愈合的药,凤幼安已经准备好了,就躺在医疗空间里。隔日就可以送到星珞拍卖行首席鉴宝师闻人博的手中,成为竞拍品。 到时候,凤娇娇就要和整个京都,所有脸上、皮肤上,有疤痕的人争抢那一瓶膏药。 价高者得嘛。 “有此事?”凤唯激动了起来,“那一定要竞拍到才行,娇娇的脸有救了。” 凤幼安莞尔。 凤唯接着道:“星珞拍卖行从来不卖假货,这为父知道。行吧,你不必给娇娇治病了。” 凤幼安目的达到:“父亲最好多备些银票,三千两起步。” “三千两?” 凤唯一副见鬼的表情,声音都变了调调,“还起步?这也太贵了吧。” 凤幼安唇边笑意不减:“不贵啊,正常价位。之前星珞拍卖行拍出的抗痨丹,平均一瓶三千两,共计拍出八瓶。” 没错,她后续又送了几瓶过去。 这钱,赚得嘎嘎香。 她共计入账两万两,扣除手续费之后。 现在的凤幼安,已经是一个标准的小富婆了,兜里揣着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吃喝不愁,未来不愁,相当有底气。 凤唯愣了下,他听说过治疗痨症的那种灵丹妙药,的确是风靡了整个京都,名声大噪。 “三千两啊,那我得好好准备一下了。造孽啊,怎么这样花钱。” 凤唯觉得肉疼。 但是为了日后当国丈,还是咬咬牙,决定为凤娇娇出了这钱。 凤幼安笑道:“父亲至少准备个四千两吧,毕竟,到时候来竞争的人一定非常多,大部分应该还是女子。女子为了容貌,花起钱来都是很疯狂的,相当舍得。” 凤唯的脸色更难看了:“四千?怎么不去抢劫钱庄!” 凤幼安挑眉:“府上担负不起么?” 这令她很意外。 凤唯眼神闪躲:“自从你继母当了主母,开始插手管理府中产业之后,好几个庄子、店铺亏损严重。镇国公府今年的营收,不乐观。” 凤幼安明白了,这个看似辉煌的大家族,已经是长满了蛀虫,大厦将倾了。 女主人很重要。 第91章 幼安掉马甲 以前,凤幼安的生母还在世的时候掌家,就从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京都的第一名门。 不说富可敌国,那也得是腰缠万贯。 不至于拿个四千两,都像是在割肉一样。 凤幼安心想:“该!” 都是报应。 如果不是凤唯当初宠妾灭妻,正妻被气死,妾上位,凤家的财政状况,也不至于没落到这种程度。 凤崎酒醉,一直到第二天才醒来。 得知沈氏帮他求情无果,越发绝望。 这位曾经被娇生惯养的二少爷,亲自来到镇国公凤唯的面前,跪下哀求:“父亲,您就帮帮儿子吧!儿子的未来,不能就这么断送了啊!” 凤唯板着脸:“你母亲已经被罚禁足三日,你也别来闹了。” 凤崎一颗心跌到谷底,神色凄凉:“儿子可以不袭爵,可以把世子之位让给凤眠,可不能脸儿子在国子监读书的机会,都给剥夺了啊!” 被开除,就留下了污点,以后想要踏入仕途,就难了。 他只能像曾经的凤眠一样,南下去做生意。 商人是最轻贱的! 士农工商。 他可不想在家族里当个小商人,碰不到权利核心。他要把凤眠所拥有的,都给抢回来! “此事不必再提。” 凤唯不为所动,脸色铁青,“你得罪了慕太师,让慕太师对你彻底失望,是凤家的耻辱!” 凤崎彻底傻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凤家的耻辱”这个称呼,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他记忆中,这明明是凤幼安和凤眠的称呼! 心里好难受。 凤崎垂首跪地,手指几乎抠入了地板里,指甲都要断了,浑身僵硬,隐隐颤抖着:“您放心,就算不能回国子监读书,儿子也绝不是凤家的耻辱,一样能闯出个人样儿来!” 凤崎非常要强。 这一点,和凤娇娇类似。 不愧是亲姐弟。 “父亲舍弃了儿子,偏爱凤眠和凤幼安,儿子不服!” “胡说八道,为父向来是一碗水端平的。”凤唯高声反驳道,“为父之前看中你,是你自己不争气;而且我至今没有放弃你姐姐娇娇,依然会花大价钱帮她治脸。” 凤崎心里咯噔了一下。 对啊。 他也不是全无机会。 等姐姐恢复了容貌,成了岑王妃,自己依然能接着姐姐翻身! *。*。* 七日后。 星珞拍卖行。 一场盛大的拍卖会,即将举行。 凤唯亲自领着凤娇娇,前来参加拍卖会。 凤娇娇一袭粉色的纱裙,脸上蒙着轻纱,疤痕被遮掩住了,她眼神略显激动,看着星珞拍卖行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父亲,今日,真的可以买到去除疤痕的圣药么?” 她有些不确定了。 原本是信心满满。 可如今,还没进拍卖行,她就已经看到了十好几个熟人,都是京都上流权贵圈子的,非富即贵。每一个拎出来都比她有钱。 有南阳王妃,丞相夫人,尚书小姐,甚至是某位公主……今日来竞拍的客人中,女子数量明显多于男子。 因为星珞拍卖行事先放出了风声,所以这些女富婆,都是冲着那可以去除疤痕的圣药来的! 凤唯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安抚道:“放心,为父会帮你拍到。娇娇啊,等你用了药,容貌恢复了,可一定要争气些。”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啊,对了,最近一段时间,怎么没见岑王约你出去踏青游玩了?”凤唯问出心中的疑惑,“是不是你们上一次约会,最后不欢而散了?岑王对你印象不好。” 凤娇娇咬唇,有些难堪:“可能是岑王,最近忙于政务。无暇儿女私情。” 她又想起了,上次在疯人塔,岑王和凤幼安两个亲密的样子。 心头涌起浓浓的妒忌。 “哪有那么多政务要忙?”凤唯不信,“我怎么听说,汴州税务一事忙完之后,岑王颇多空闲。他该不会是和别的姑娘,出去约会了吧?” 凤娇娇脸色惨白。 父亲所说的,也正是她所担心的。 岑王这段时间,没有找自己,会不会是私下里又找凤幼安去了? “不会的,岑贵妃娘娘很喜欢我,把我当儿媳看待。”凤娇娇怕父亲对自己失去信心,就不在自己身上花钱了,就赶忙道,“岑王殿下最是孝顺,最是听贵妃娘娘的话,他会娶我做王妃的!” 凤唯听到这话,算是吃了定心丸:“那便好。不过娇娇你要抓紧!别让岑王殿下从你手心里溜走了。” 凤娇娇点头称是。 面儿上笑着,实则心里七上八下的。 弟弟垮了。 就只剩下她了! 她输不起! 拍卖会开场了。 凤娇娇和凤唯,在一楼的主厅内,比较靠前的位置,坐下了。 凤家一门两公侯,无论走到哪儿,都是挺有面子的。 “她怎么也来了?” 凤娇娇眼尖。 看到了凤幼安。 凤幼安与一名老者,说说笑笑,走入星珞拍卖行大门。 凤唯顺着女儿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也有些诧异:“幼安也来拍东西?” 凤娇娇不爽:“她怎么有资格进来的?她该不会是想来和我抢药的吧?” “应该不会。” “怎么就不会了,父亲您又不是不知道,凤幼安根本不给我治病,她就是看不得我好!她这次肯定也是来捣乱的。” 凤娇娇对凤幼安,颇多怨恨。 不止是因为岑王的事儿吃醋,还有凤崎被开除。 “不行,我不能让她坏我好事!” 凤娇娇咬牙切齿。 她站起身。 凤唯忙着跟身边的同僚权贵寒暄,暂时顾不上她。 “凤幼安!” 凤娇娇走上前去,陡然间唤了一声,“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凤幼安正在和闻人大师聊天,准备上楼,去三层的天字一号包厢,观看这一次的药品拍卖盛况。 二人从心脏病,聊到了抗痨丸,又说到了一些京都趣事。 堪比忘年交。 偏偏凤娇娇这个不长眼的凑上来,打断了他们:“父亲是星落拍卖行的会员,他一次性也只能带一个人进来。父亲带了我,你硬凑上来做什么?” 凤幼安真没想到,凤娇娇会主动来找茬儿。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闻人老先生,就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放肆,不得对安小友不敬。” 凤娇娇并不认识闻人博:“呵,什么敬不敬的,她一个下堂妇,整个京都的笑柄。” 她来星珞拍卖行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日之前,她从未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首席鉴宝师的真面目。 闻人大师动怒了:“不可无礼。” 他看不得别人如此嘲讽凤幼安,凤幼安的药,治疗他的心脏病有奇效,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救命恩人。 而且。 他们还是忘年交。 “哈?我就是无礼又怎么了。” 凤娇娇这会儿心态炸裂,就是想给凤幼安难堪,话怎么难听怎么来,出口就是伤人,“哦,我明白了,凤幼安是跟着你,进入星珞拍卖行的吧。真行啊,竟然傍上了一个老头,被胤王休了之后,真是越发的饥不择食了。” “啪——” 凤幼安抬起手。 一个大耳刮子甩了过去。 “凤娇娇,你嘴巴是烂了长疮了么?像臭水沟一样。” 凤幼安也生气了,直接扇了对方耳光,“闻人老先生一世英名,是你能够随便污蔑的么?” 说得好似她和闻人老先生有一腿似的。 恶心。 凤娇娇捂着半张脸,傻了:“闻人老先生?” 这个姓氏,极为稀有。 京都里,只有一户人家——太上皇挚友故交,星珞拍卖行首席鉴宝师,闻人博。 而且,有人传闻,这星珞拍卖行幕后主人比较神秘,素日里不出现,把星珞拍卖行的大小事情,都交给了闻人博处理。四舍五入,闻人博就是半个拍卖行主人! 闻人博一声冷哼:“老朽第一次见,如此狂妄之女。来人啊,把这女子从拍卖行轰出去,列入黑名单,终生不得再踏入拍卖行半步!” “不要啊!” 凤娇娇发出惨叫。 她彻底慌了。 星珞拍卖行豢养的武林高手,立刻涌了上来,一左一右地,把凤娇娇给擒住了。 像是拖着什么大型垃圾似的,使劲儿地往门外头拖。 凤娇娇疯了一般的嘶喊着:“我不是故意冒犯地,不要赶我出去!我还要拍卖圣药!” 尖叫声,引得周围不少人围观。 权贵们认出凤家二小姐,极为震惊。 “那不是未来的岑王妃?” “好丢脸啊,被闻人大师轰出去了!” “她连闻人大师都敢得罪,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真把自己当王妃了。别说是王妃,就是太上皇对闻人大师都是礼遇有加,她算什么东西。” “我感觉,凤娇娇配不上岑王。” “等一等!难道你们没发现,站在闻人大师身边的,是那个京都有名的下堂妇?” “那下堂妇有点手段,竟然攀上了闻人大师的关系。”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在对凤娇娇表达了不屑之后,也流露出对于凤幼安的震惊。 两相对比。 众人禁不住高看凤幼安一眼。 “大姐,长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快帮我向闻人大师求求情,我必须要留下参加这个拍卖会——” 凤娇娇的惨叫声,还在继续。 她意识到自己错了,开始求凤幼安。 只可惜。 凤幼安可不是什么心软之人,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任由星珞拍卖行的打手,把凤娇娇给轰出去,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愉悦的浅笑:“早干嘛去了。” 凤唯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耻辱! 何等的耻辱! 他的二女儿被人当垃圾一样轰出去了,那么多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幼安,你……你和闻人大师有交情?” 凤唯嗓音极度嘶哑。 闻人博淡淡地撇了凤唯一眼,并不解释,而是对着凤幼安道:“时候不早了,拍卖会要开始了,安小友,随老朽去三楼坐坐。” “好的,大师。” 凤幼安微笑着应下。 凤唯懵逼:“三……三楼?” 就连皇子、亲王,也只能在二楼的贵宾包厢。 三楼,只有太上皇上去过! 凤幼安在星珞拍卖行的待遇,竟然如此之高么?! 凤唯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往是彻底走眼了,这个大女儿凤幼安,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能够得到闻人大师如此礼遇,地位昭昭! 他堂堂镇国公,没有实权的公爵,也只配在一楼大厅的普通席位落座而已。 “幼安——” 凤唯声音嘶哑,眼底涌动着浓浓的后悔。 他伸出手,想要去抓凤幼安的袖子。 奈何。 此刻的他,已经高攀不起了。 凤幼安没有回头,对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不屑一顾,随着闻人大师,上了三楼。 凤唯狼狈极了。 看着大女儿的背影。 听到大女儿和闻人大师的对话。 “安小友,那人是……” “大师,我不认识他。” “哈哈,那便好。” 凤唯心中酸楚极了,他的大女儿,当众不认他这个老父亲。 他原本以为,这已经够不幸的了。 谁知道。 这仅仅只是个开端。 拍卖会开始。 拍卖到那一瓶据说可以治疗皮肤上任何疤痕的美肌圣药时,全场的热情达到了空前的高涨。 “这瓶美肌圣药,乃是京都第一安药师的新作品,众所周知,安药师的抗痨丸,效果极佳。起拍价两千两,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三百。” 凤唯喃喃着:“安药师?” 他脑子里嗡嗡嗡的。 第一反应,就是闻人大师对于凤幼安的称呼——安小友。 莫非,这安药师,就是凤幼安? 要不,怎么能直接登顶三楼最顶级的天字一号房?得大师如此青睐? “两千三百两!” “我出三千!” “三千五百两,谁都别和本姑娘抢!” “四千五!” “四千八……” “五千!” 竞价异常的激烈。 就在凤唯愣神,思考京都第一药师,是否就是他那个大女儿时,不过须臾的功夫,价格就已经一路狂飙,从两千升到了五千,而且完全没有打住的趋势。 凤唯的脸上浮现出绝望:“完了……钱没带够。” 第92章 安药师开药行 凤幼安之前已经给凤唯提过醒了。 三千打底。 让他多带点儿。 凤唯只带了四千两,以为绰绰有余,结果倒好。 这才是几个喘气的功夫,价格都叫到五千了! “怎么办?这美肌圣药,没办法给娇娇弄到了。”凤唯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无奈之下。 他看到了坐在身侧不远处的苏丞相。 他在朝中的官职,是个清闲的文官,就在苏丞相麾下。算是他的上司。 凤唯厚着脸皮,挂着讨好的笑:“丞相大人,我今日钱没带够,可否先借我两千两,等回府,我就差人给您送去。感激不尽。” 这苏丞相,是苏皇后的兄长,也是胤王的舅舅。 凤幼安和胤王和离之后,苏皇后一直不待见凤幼安,前阵子,据说在太后的昭和宫,凤幼安还狠狠给了苏皇后一个难堪。 所以,现在苏丞相现在看凤家人,那是一百个不顺眼。 “呵呵。” 苏丞相干笑了一声,“凤大人是想竞拍这美肌圣药?” 凤唯点头:“是啊,丞相大人可否帮个忙?” 苏丞相拒绝:“抱歉,这个忙本丞相恐怕帮不了。实不相瞒,小女苏婉也对这可以愈合所有疤痕的圣药,颇感兴趣。” 凤唯尴尬:“这……” 苏丞相做出一副好父亲的模样:“婉儿那丫头,前阵子不小心烫伤了手,留下了疤痕。她已经与泽王定亲了,下个月就要嫁过去当泽王妃了,身上是断然不能有任何疤痕瑕疵的。” 凤唯僵硬了。 眼睁睁地看着苏丞相举牌加价:“五千五百两!” 凤唯心里憋屈的很。 丞相的女儿,和皇后的嫡次子千城泽,要举行大婚,所以来竞价圣药;自己的女儿,也是有机会嫁给岑王的啊,也很需要这药啊! 价格到了这里。 抬价的声音,明显少了很多。 苏丞相在朝堂上,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不少权贵顾忌苏丞相的权势,自动退出竞争。 “六千两。” 出声的,是岑贵妃的妹妹。 “七千!” 苏丞相目光一沉,声音里满是志在必得。 岑贵妃的妹妹,不甘心地撇了苏丞相一眼,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放弃了。 最终。 那一瓶可以消除任何疤痕的美肌圣药,被苏丞相以七千两的超高价,竞拍到手! 主持竞拍的美丽姑娘,微笑着与苏丞相进行了交易。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多谢苏丞相慷慨,安药师也很惊讶,可以卖到这样的高价呢。” “哦?京都第一药师,也在星珞拍卖行?”苏丞相眼睛里可亮了,热情如火,“不知姑娘可否代为引荐?本丞相也想与这位大名鼎鼎的安药师结交一二。” “抱歉,苏丞相,安药师此刻与闻人大师,正有要事相商。” “哈哈,那下次有机会。” 凤唯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 心里唐突了一下。 安药师在星珞拍卖行? 还和闻人大师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凤唯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就是之前凤幼安和闻人大师有说有笑,结伴上楼的情景。 幼安,安。 安药师。 凤唯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莫非真的是她?!” 苏丞相诧异地转过头,问道:“凤大人,认得安药师?” “啊……不认识。” 凤唯给糊弄了过去。 笑话! 若凤幼安真的是安药师,那他和娇娇,刚才岂不是脸都丢尽了? 好可恶。 凤唯心里甚至升起了一股子阴暗的恨意——京都第一药师,如果真是凤幼安,那她明明就能炼制出治疗娇娇脸的药,她就是不给娇娇,还让他们父女俩,专门跑来星珞拍卖行花大价钱买。 “哪有这样坑自己亲爹、亲妹妹钱的?真是孽女!” 凤唯骂骂咧咧。 他起身离开。 后续的拍卖品,他也没有任何兴趣了。 走到星珞拍卖行的大门口。 迎面就看到了凤娇娇。 “父亲!” 凤娇娇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眼神火热,“美肌圣药拍到了么?我的脸是不是有救了?” 她之前因为骂凤幼安,被闻人大师轰出星珞拍卖行了。 她没走。 就在门口守着呢。 凤唯叹了口气,面色颓丧:“娇娇啊,太贵了。超出预算了。” 凤娇娇脸色瞬间惨白如死人,声音也尖锐了起来:“什么意思?太贵?父亲,不是说好了无论如何都要帮女儿拍到的么。为何说话不算话?” 她的脸需要那个药啊! 她真的很想做岑王妃! “不是说话不算话,哎。苏丞相参与竞拍,把价格抬到了七千两。” 凤唯又是一声重叹,“为父只带了四千两,哪里争得过?娇娇啊,要不算了,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不能算了!” 凤娇娇哭了起来,情绪近乎崩溃,“父亲,您答应我的,一定要把我的脸治好!我要一定要嫁给岑王殿下!” 凤唯见她哭得实在可怜,道:“那只有一瓶,苏丞相的女儿苏婉,下个月要嫁给泽王,也需要那个药。为父也没有办法,苏丞相的官职比为父高,还是顶头上司,娇娇啊,你暂且忍耐一下吧。” 凤娇娇的眼底,浮现深深的恨意:“好你个苏婉,我记住你了!” 苏丞相的嫡女。 日后的泽王妃。 “等我嫁给岑王,成了妯娌,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凤娇娇把这位苏家小姐,也列入了仇恨名单中。 凤唯愁眉不展:“你啊,少结点仇家。” 二女儿太要强。 不见得是好事。 只怕日后嫁入皇家,也要生出不少事端来,不会太平。 凤娇娇咬唇:“可她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美肌圣药!父亲,可不可以找到那位京都第一的安药师,再单独给我炼制一瓶?” 凤唯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说起那个安药师……” 凤娇娇不解:“怎么了?” 凤唯的眉头皱得更深:“安药师有可能,是你长姐凤幼安。” 凤娇娇的瞳孔蓦然睁大:“绝不可能!” 她才不相信,凤幼安能有那么厉害! 凤唯已经不记得今日第几次叹气了:“挺有可能的,闻人大师那样抬举她,还叫她安小友。而且苏丞相也和拍卖会的主持人确认了,安药师的确是和闻人大师在一起的。” 凤娇娇先是极度震惊。 紧接着。 五官几乎扭曲了起来。 “不!凤幼安不可能这么厉害!” 凭什么啊。 明明就是一个下堂弃妇,该被整个京都唾弃! 凤幼安就该被人踩在脚底下,而不应该是万人敬仰、整个权贵圈子都趋之若鹜的安药师! “话不能说满。”凤唯凝重道,“娇娇,换个角度想。如果你长姐真的就是安药师,这是好事儿,为父可以直接去找她要美肌圣药,钱都省了,你的脸也有救了。” 凤娇娇一愣。 随即,心中升起希望。 “没错,若真是她,她还跟自家人要钱,就实属不要脸了。” *。*。* 今日的拍卖会。 凤幼安满载而归。 净赚了六千多两! 祖母绿空间戒指里,又多了一笔不菲的资产。 “小金库越来越充盈了,是时候置办产业了。” 凤幼安觉得时机到了,她开始去帝都的几条主要街道,盘查药店、医馆。 第一项产业,就从最擅长的领域入手。 所以,还是医药。 “收购一家吧,从头开始开店,太麻烦。”凤幼安决定,接管一家有基础、有渠道的药行。 连续逛了几条街。 巡查了多家药行。 最终,锁定了一家濒临倒闭的灵药阁。 灵药阁的原老板,因为生意赤字,屡屡亏损,所以不想干了,准备收拾包袱回乡。 “姑娘,您真的要买下灵药阁么?”老板是个比较和善的中年人,“实不相瞒,这京都的医药生意,真的不好做。” 凤幼安点头:“买,开个价吧。我瞧着你的店,位置不错。” 原老板惨笑着道:“位置是不错,最繁华的地段,顶好的。之所以会亏损,是因为我店里不做寒石散的生意,所以竞争不过其他家药行。” 凤幼安有些诧异,但对这位原老板,禁不住高看了一眼:“医者仁心,寒石散长期服用,具有成瘾性,对身体不好。” “没错。” 原老板也是个医者,有自己的操守,“现在京都里,盛行吸食寒石散。甚至于,许多药店,还在售卖高浓度的寒石散,吃死了不少人。上面也从来不管,甚至太医院的院判,还带头在麾下的药行里大批售卖。许多年轻人因为寒石散,一辈子都毁了,吸食得倾家荡产,整日像个废人一样,在街头晃荡。” 凤幼安想起之前,还没和离的时候。 与君千胤的弟弟君千泽一起逛街,泽王就想大量买寒石散,说权贵圈子十分流行吃这个。 她当时怼了泽王几句,泽王面皮薄,最终没有买寒石散。 “京都里,寒石散的蔓延,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 “姑娘,不止京都。吸食寒石散的风俗,最早是从江南五郡传过来的。我灵药阁,不做这种亏心事,也不赚这种黑心钱。我宁可回老家种地!”原老板一脸愤慨。 凤幼安很欣赏这位老中医。 原老板继续道:“如果姑娘诚心想买下灵药阁的话,三千两,库房里储存了许多药材,一并都给你了。甚至于之前的进货渠道,我也都可以提供给你。” 凤幼安琢磨了下,这个价格,她拿下是毫无压力的。 库房里的存活,她看了,价值不菲。 三千两,再加上商铺的地契,其实并不贵。 “只一点,姑娘必须向我保证,你接手了灵药阁之后,也不可以对外兜售寒石散,有损天良。” “可以。” 凤幼安毫不犹豫地就应了下来,“我不会卖寒石散的,放心。” 不知不会卖。 她还需要把京都的药材市场,好好肃清一下! 太乌烟瘴气了! 长此以往,京都子弟,甚至是整个君临国的年轻人,都会被寒石散毁了的。 “那便好。” 原老板松了一口气,“签合约吧。” 凤幼安签了之后。 交付了三千两。 这家灵药阁,就易主了。 至此,凤幼安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家药行! 原老板拿着钱,欢天喜地的回乡养老去了。 灵药阁一共有三层。 算是一栋小楼了。 规模不小。 仓库在顶层,二层则有住处,虽然算不上多奢华,但也足够雅致、宽敞。 “要不是因为阿眠,那个镇国公府,我早就呆够了。” 凤幼安看着灵药阁,唇角不由得上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开始。” 她的本职专业,就是医生。 药行、医馆,才是她最能发挥特长的天地。 那么,该如何让灵药阁,在一众药行之中,脱颖而出呢? 凤幼安喃喃道:“不如,就用抗痨丸和美肌圣药,打响名声吧。” 星珞拍卖行,只是个跳板。 让“安药师”和“京都第一药师的药”,名声大噪。 拍卖的价格很高。 那是卖给有钱人的。 可实际上,抗痨丸,是用治疗结核病的抗生素利福平,和治疗咳嗽的中药掺和在一起,捏成的药丸。 成本非常低。 “京都里的痨症病人那么多,而且大多数是普通民众,他们是没有钱去星珞拍卖行花大价钱竞拍的,甚至连拍卖行的门都进不去。” 这一次。 凤幼安的目的,不是赚钱。 而是让灵药阁救死扶伤的名声,播散出去。 她开始让店里的活计开工。 制作了大量的抗痨丸,大概五百瓶左右。 利福平可以从医疗空间里取,其他中药材料,灵药阁的库房里存货很多。 三日后。 灵药阁正式对外售卖抗痨丸。 风声放了出去。 许多痨症病人慕名而来。 “真的是抗痨丸?治好刑部侍郎上官大人和南阳王妃痨症的那个药丸?” “对!据说就是!就卖一两银子一瓶!” “你别框我啊,那么便宜,拍卖一瓶抗痨丸,可都是两三千的天价!” “灵药阁该不会是卖假药吧?” “听说,灵药阁被京都第一药师,给盘下来了。” …… 大清早。 凤幼安刚开了药行店门。 天微微亮。 药行门外,就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基本都是痨症病人,一脸殷切地望着她。 第93章 倾慕安药师 凤幼安穿越之后。 第一次,被那么多殷切的目光注视着。 这种感觉,很怀念。 上辈子,还是外科主任医师的时候,每一次开讲座,底下的病人们,也是用这种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凝视着生的希望。 身为医者。 救死扶伤,大医凌然。 “大家不要拥挤,排好队,灵药阁今日将出售三百瓶抗痨丸。” 凤幼安微笑着宣布。 她一眼扫过去,排队的人,大概一百七八的样子。 绰绰有余。 众病人大喜:“多谢安药师!” “一两银子一瓶。” 凤幼安报价了。 大部分的普通人家,凑一凑,都买得起。 毕竟,是救命用的。 不能价格太磕碜了。 “给我来一瓶!” “您真的是京都第一的安药师么?好年轻啊!” “安药师是个大美人,人美心善。” 买到了药的痨症病人,都一脸感激地看着凤幼安,说着吉利话。 今日之前。 他们从来不敢想象,必死的绝症,还有治愈的可能性。 家里头,甚至连棺材都给他们备好了。 凤幼安浅笑,没有否认:“是我。” 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以前是为了收敛锋芒,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开药行了。灵药阁想要做大,就必须要依靠“京都第一药师”的名气! 痨症病人大多极度消瘦,眼窝深陷,嘴唇苍白。 如将死之人。 可他们此刻,看向凤幼安的眸子里,却有了光,仿佛是在看观音一样。 早上开店的时候,抗痨丸还是足够的。 但是到了中午。 “安药师,卖空了。” 灵药阁的伙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脸为难地汇报,“现在可怎么是好?外头还有很长的队伍呢。” 一瓶一两。 一上午,营业额就到达了三百两。 这在凤幼安接手灵药阁之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生意火爆到伙计药童激动万分。 凤幼安愣了下:“早上还没那么多人。” “嗨呀,那不是名声传出去了么?一开始,京都还有不少人对灵药阁的抗痨丸真实性存疑,但是安药师您亲自出现,那些已经买到了真品的病人,回去之后再大肆宣传一番。大家不都蜂拥来了么?” 伙计是个药童,大概十七岁的样子,长相憨厚,手脚麻利。 这会儿,虽然已经忙得满头大汗,但是兴奋地脸颊发红。 “你叫什么名字?”凤幼安问了一句。 “牧远之,叫我远之就行。” “名字倒不错。” “嘿嘿,我已经在灵药阁做了三年工了。前任老板虽然走了,但是我不想走,对这个地方也算是有感情了,并且能学到医术。”远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而且,京都第一药师接管了这家店,我就更没离开的理由了!” 他感觉自己简直是撞大运了! 能够在安药师手底下,打杂帮手,天长日久的,耳濡目染,总能学到一些。 凤幼安觉得这个远之不错:“你好好干,先从学徒做起,如果你有医学方面的资质,我会教你一些。” 她也需要帮手的。 以后不管是药行里的工作,还是做手术的时候,都需要助手。 尤其是那种大手术。 需要专业人士。 “太好了,多谢安药师赏识!”牧远之高兴坏了,激动得眼眶发红。 凤幼安对着灵药阁排队的痨症患者道:“不好意思,今日三百瓶抗痨丸,已经售空。诸位不要再等了,明日再来吧,一样限量三百瓶,先到先得。” “那我明日再来!” “安药师,能否给我女儿看个诊?诊金不是问题。” “安药师,您也给在下看看吧。” …… 病人们热情不减。 没能买到抗痨丸,他们大多也不愿意走。 缠着想让凤幼安给他们诊脉治病。 灵药阁内,十分拥堵。 客人一多,就会吸引许多目光。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也禁不住侧目,往这家灵药阁多看几眼。有需要买药的,看店人气高,直接就进来了。 如此,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除了抗痨丸之外,灵药阁内的其他药材,也销售得极好。 第二天。 凤幼安如约,在灵药阁,上架了三百瓶抗痨丸。 得到了哄抢。 一个时辰之内,全部售空!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依然如是。 短短五天的时间。 京都第一药师的灵药阁,已经火遍了整个京都,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 她完全成了痨症病人心中的神。 因为比较忙,凤幼安这几天,都没有回镇国公府,就住在了灵药阁。三楼又专门的卧房,条件也不差。 凤幼安不回去。 有的人他就坐不住了。 凤唯和凤娇娇父女,没能在星珞拍卖行,抢到美肌圣药,就灰头土脸地回家了。本想在家里等着,等凤幼安回来,再兴师问罪。 谁晓得。 这等啊等的,五天都过去了,凤幼安就是不沾家! 凤娇娇脸色极难看:“父亲,她故意的是不是?现在京都里,都知道凤家嫡长女凤幼安,就是安药师了,传得有模有样。她一个下堂妇,不好好在家里头待着,整日抛头露面,在外面开药店丢人现眼。” 凤唯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妇道人家,的确不像话!” 凤唯的思想是很传统的。 女子就该安于家室。 好好在后宅待着就行了,抛头露面做生意,那是男人应该干的事儿。 凤娇娇咬唇,控诉道:“京都第一药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一样吝啬的不得了,连一瓶美肌圣药,都不愿意给她亲妹妹!” 她就是看不得凤幼安风光。 这回让她感觉自己是个废物。 曾经她最看不起的人,现如今凌驾于她之上,是个女人都忍不了。 凤唯皱眉道:“幼安这点不应该。做人不能忘本。” 凤娇娇焦急道:“父亲,她明明能治好我的脸,故意不治。是什么意思啊!您可要给女儿做主啊!” 凤唯到底是心疼二女儿。 却对二女儿寄予厚望。 “为父亲自去找她一趟,让她把药给拿出来。” “多谢父亲!”凤娇娇狂喜。 “喵呜~” 雪团围绕着凤幼安的脚,绕了几圈。 小猫咪又长肉了。 胖得像个绒球儿。 “怎么了?” 凤幼安原本正在清点药材,听到小猫叫声,低下头,微笑着询问了一句,“是对新环境还不适应么?” 她暂住在灵药阁。 雪团养在疯人塔,就不方便了。 干脆,就把猫带来灵药阁养着。 “咪呜——” 雪团很有灵性,直接就跳到了凤幼安的腿上,亲昵地依偎着她,乖巧地团成了个球儿。 凤幼安也是爱猫人士。 在21世纪的时候,家里也养了一只布偶,撸猫可是很解压的。 “今天多给你喂几条小鱼干。” 凤幼安也不管雪团能不能听懂她的话,自顾自地与它聊着天,“晚上,再给你弄点猫薄荷草。” “凤姑娘,你也太惯着雪团了。” 一道十分温柔、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凤幼安下意识地转过头,就见到一位如清风明月的俊美公子,一袭白色长袍,手中一柄风雅的撒金扇,站在灵药阁的门口。 正是君慕尘。 “慕尘公子。” 凤幼安不由得唇角上扬,“你怎么来了?” 君慕尘眼中波光潋滟,笑着走上来:“我听闻,京都中出了一位医术精湛的安药师,开了一家灵药阁,治好了无数的痨症病人,且药价极低,是为救苦救难的菩萨。心中好奇,慕名而来。” 岑王心中,是极为惊讶的。 他一直知道,凤姑娘医术好,能够治好雪团的恐水症,却不曾想,她的医术竟然好到了这种程度! 这一刻。 他也终于知道了凤姑娘的真实身份——安药师,京都第一药师,镇国公府凤家的大小姐。 也是,他曾经的皇嫂,前任胤王妃。 君慕尘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是了。 凤姑娘住在疯人塔,她自称是疯人塔的一位婢女,可实际上,她是被君千胤关押在疯人塔的! 胤王根本不珍惜她。 那样对待她,还为了一个据说出身低微的女人,和她和离了,闹得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让她颜面扫地。 君慕尘本就不喜欢君千胤。 现如今。 因为凤姑娘的事儿,他心中对于君千胤的厌恶,到达了顶点! 他想不明白。 医术精湛,心地善良,连一只病弱快死的小猫都无法坐视不理的凤姑娘,长得又好看,为何就入不得胤王的眼? 胤王凭什么那样对她? 君慕尘甚至觉得——胤王配不上这样优秀的她! 凤幼安哑然失笑:“你尽会取笑我。慕尘公子,你的猫。” 她把雪团从腿上抱起来。 塞到了君慕尘的怀里。 君慕尘捧着球形的雪团,撸了撸:“雪团又被你养胖了。” 这一撸猫,就完全停不下来。 雪团也亲昵地挨着他。 凤幼安勾唇道:“你随时可以来看它。” 她不会再提,让慕尘公子把猫领回去了。 有的母子矛盾。 是不可调和的。 君慕尘眸光温暖,定定地看着她绝美的侧脸,声如玉落繁花:“好,最近不怎么忙,我如果经常来,凤姑娘不会把我赶出去吧?” 他想多来看看她。 不止是想看猫。 凤幼安道:“怎么会呢,慕尘公子是我的朋友。而且灵药阁从不会驱赶客人。” 君慕尘眸中笑意更深。 他抱着雪团揉。 灵药阁来了两位病人,凤幼安忙了,去给病人诊脉,施针。 没有再管他。 君慕尘就坐着撸猫,可一双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忙碌的她,根本移不开。 “雪团,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喵嗷呜!” 雪团有些得意,用长长毛绒绒的尾巴,卷住了主人的手心。 君慕尘道:“因为有你在,我才有理由,经常来她这边啊。” 雪团白了他一眼。 仿佛在嫌弃他。 工具猫。 君慕尘盯着凤幼安看了很久,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间心底萌生出一个念头来:“雪团,你想不想要一个女主人?” 猫咪眯缝着眼睛,肚子里呼噜噜。 君慕尘喃喃着:“如果,我的婚事,能自己做主就好了。” 雪团看向他。 君慕尘揉了一把猫咪圆滚滚的脑袋:“母妃希望我娶的人,我是真的不喜欢。” 君慕尘想起了凤家二小姐凤娇娇。 娇纵跋扈。 对待猫咪没有半点怜惜之心。 “是我产生幻觉了么?” 君慕尘忽然看到灵药阁门口,出现了凤娇娇的影子。 活见鬼! 凤娇娇穿着一袭紫色的长裙,脸上蒙着紫色的轻纱,打扮地花枝招展,头上带着紫罗兰花的珠钗,手里还撑着一把紫竹伞。 而凤娇娇的身边,站着的,则是镇国公凤唯。 不是幻觉! 君慕尘皱眉,他下意识地就想离凤娇娇远一点,不想和这个女人碰面。 这段时间,凤娇娇主动邀请了他好几次。 不是邀请喝茶,就是邀请游玩,君慕尘一律拒绝了。 他懒得与凤娇娇虚与委蛇。 “大姐,听说你开了药店,你都好几日没回家了。”凤娇娇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的。 凤幼安淡淡道:“你们来做什么?” 凤娇娇露出委屈的模样:“我还能来做什么?大姐你是大名鼎鼎的安药师,却连一瓶治病的药,都舍不得给妹妹。也太把妹妹当外人了。” 凤唯在一旁正色道:“就是,幼安,你这事做得有些不地道了。让为父和你妹妹去拍卖行,又把你妹妹赶出去,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一家人?” 语带责备。 俨然是拿出了一副长辈的架子。 凤幼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们又何曾把我当一家人?” 凤娇娇不依:“长姐怎么能这么说,听说你超低价把抗痨丸,卖给普通病人。现在整个京都都夸你有善心,你为什么不能把你的善心,分给妹妹一点呢?” 凤幼安:“凭什么?” 凤娇娇有些绷不住了:“就凭咱们是血亲啊。为何你对普通人友善,反而对自家人吝啬残忍?一瓶药罢了。” 凤唯也道:“一瓶药罢了,幼安你也别那么小气,给为父一个面子。” 凤幼安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冷睨着这对父女。 第94章 有机会娶她 “星珞拍卖行,一瓶美肌圣药,七千两价格。父亲和二妹,准备好银票了么?” 想占她便宜。 道德绑架她。 绝不可能! 凤娇娇一听这话,脸扭曲了起来:“七千两?大姐你也太黑心了吧,这是掉钱眼里了,你怎么不去抢钱庄?” 凤唯也板起了脸:“七千两过分了,幼安,休要让人看了笑话。” 凤幼安挑眉:“你们俩才是笑话吧,闹到我灵药阁里,就想不付钱白拿我的药。星珞拍卖行七千两的成交价,一分都不能少!” 凤娇娇声音尖锐,吼道:“你炼制的抗痨丸,之前在星珞拍卖行两三千两一瓶,现在卖给京都子民也就一两银子,可见你的药成本价很低,是故意哄抬上去的;美肌圣药肯定也一样,值不了一二两银子的!” 凤幼安辩驳道:“抗痨丸降价,是因为痨症患者很多是平民百姓,我为了多救百姓性命而降价;美肌圣药是消耗奢侈品,是美容养颜的,并非救命必须。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理所当然的勒索了?” 姐妹二人吵架。 灵药阁内,许多病人、客人都围观了。 那些花一两银子,便宜买到了抗痨丸的病患们,此刻都义愤填膺,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凤幼安这边! “一瓶抗痨丸,三千两,安药师就卖一两银子给我们,完全是不赚钱的。” “她心肠真好。” “安药师的妹妹,真刻薄,就想占她便宜,白拿她的药。” 也有站在凤娇娇这边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太斤斤计较了。” “啧,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愿意把价值七千两的宝贝,免费送给你弟弟妹妹么?如果你真能做到,当我没说。” 之前帮凤娇娇说话的,立刻成了锯嘴葫芦。 利字当头。 谁有资格指责谁? “仅凭一张嘴,就要求安药师做圣人,大家都是平凡人的普通人罢了。” 君慕尘原本是在撸猫的,看到凤幼安被人针对,还是被他讨厌的人,当时就坐不住了,抱着雪团就走了过来,目光嘲讽地盯着凤娇娇,直接开怼“凤二小姐怕不是平日里,占亲姐姐便宜占多了,成了习惯吧。” 凤娇娇万分震惊:“殿下……” 他怎么在这里? 天! 刚才自己大吵大闹的丑态,岂不是都被岑王殿下给看了去? 好丢脸! 凤娇娇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被喜欢的人,说了这样难听的话,心痛的滴血,眼睛里迅速聚集起两团水雾:“殿下您就是这么看我的么?不是这样的,娇娇从没有占大姐便宜的习惯,娇娇的脸受伤实在是需要这瓶药,大姐她死活不给,呜呜呜——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大姐。” 君慕尘好看的眉头微蹙。 这个女人,说话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感到不舒服。 明明强迫凤姑娘交出美肌圣药的是她,却好像她才是天下第一委屈一样。 “你该付的钱,要付。” 君慕尘是个清风明月的公子,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女人,只是抿着唇,有些木讷,“这样贪便宜不好。” 凤娇娇感觉很难堪:“我没有……” 她是不想付这个钱,她想白嫖。 可这份心思,怎么能由喜欢的男人给揭发出来呢? 凤唯看到了君慕尘,立刻露出了讨好巴结的笑容来:“哈哈,岑王殿下,这么巧,你也在。” 风唯俨然已经把岑王当做自己未来的女婿了。 态度相当的热络。 君慕尘对凤唯也没什么好脸色,正色道:“镇国公对待自己的两个女儿,理应一视同仁,而不是压榨一个,去满足另一个。长此以往,家风不正。” 凤唯尴尬极了。 自己这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让岑王殿下看笑话了,都是家里女儿之间的一点小矛盾。不是什么大问题,家风不至于……” “这可不是什么小矛盾。” 君慕尘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凤幼安面前,维护到底,“本王的猫重病,安医师帮忙诊治,本王一样支付了诊金。而且,据我所知,安医师和凤二小姐,并非一母所出,关系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 凤唯内心震撼极了。 他第一次知道,大女儿和岑王,还有这样一重关系! 更匪夷所思的是。 娇娇和幼安有矛盾,岑王竟然不帮未来岑王妃的娇娇,反而帮了幼安? 莫非……岑王不喜欢娇娇,反而对一个下堂弃妇有兴趣? “岑王殿下也付了诊金?那我也要付。”凤娇娇一听这话,立刻改了态度,“钱我会尽快筹到的,大姐你放心,不会短了你的。” 笑话,她可是要做岑王妃的! 她和岑王才是未来的夫妻! 她要和“夫君”步调一致。 君慕尘有些意外地看了凤娇娇一眼。 凤娇娇脸一红,解释道:“殿下可能是对我有些误解,娇娇做事,向来以殿下马首是瞻。岑贵妃娘娘说了,日后我们是一家人。” 君慕尘立刻懂了。 这女人。 是把自己当他妻子了。 君慕尘很排斥,想说点什么,可转而一想,至少结果是好的——凤娇娇承诺会付药钱,不再占安医师便宜。 “母妃的话,做不得真。” 君慕尘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手中的洒金折扇,“凤二小姐不必太往心里去。” 凤娇娇猛然抬头,脸色微白:“怎么就做不得真了?贵妃娘娘明明很喜欢我!她承诺会让我做岑王妃的!” 君慕尘的唇泯成了一条线。 沉默了。 凤幼安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惊讶极了。 “岑王?”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看凤唯和凤娇娇那个恭敬、奉承的态度,应该不会有错。 “慕尘公子,你是岑王殿下?你不是姓慕,是慕太师家的庶子么?” “抱歉,凤姑娘,之前骗了你。”君慕尘十分不好意思,看向心仪之人,“我本名君慕尘,没有和你说我的姓氏。” 凤幼安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太玄幻了! 慕尘公子竟然是自己前夫的死对头! 君千胤心心念念想要除掉的人! 是啊……庶子,庶子……他不是什么慕太师家的庶子,而是君氏皇族的庶出皇子。 “岑王殿下何等尊贵,亲王在外行走的时候,不用真名,不是很正常的么。” 凤娇娇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的。 她就是看不惯岑王对凤幼安这样小心翼翼的在乎,对自己这样冷冰冰。 嫉妒蚕食了心脏。 君慕尘:“我与凤姑娘说话,你不要插嘴。” 凤娇娇:“……” 她气得跺脚。 差点掉眼泪。 君慕尘训斥了她一句,转而对凤幼安极为诚恳道:“我并非有意欺骗,凤姑娘,我是真的很感谢你,帮我照顾雪团。” 凤幼安不是别扭的人。 她很快就消化掉了慕尘公子是泰和帝最宠爱的儿子,这个事实。 “无妨,我只是有些惊讶罢了,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更何况,在和岑王殿下相处的过程中,我也没有说出过真实身份。” 凤幼安看得开。 彼此都隐瞒了一手。 他没说他是岑王,她也没说她是凤家嫡长女。 扯平了。 “不,你不一样。” 君慕尘并不觉得,凤幼安对自己是有隐瞒,“你是治好雪团恐水症的安医师,其他都不重要。” 什么皇家下堂妇。 什么前胤王妃。 他统统不在乎,他把她视为志同道合的好友。他们都喜欢狸奴。 凤幼安听到这话,心里的最后一层顾虑,也散开了,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岑王殿下和传闻中,似乎很不同。” 这样光风霁月的温柔公子,与世无争。 和胤王口中那个,处处争权的岑王,似乎完全不相干。 慕尘公子是个猫奴,很爱护小动物,心底柔软,所以——那个,放疯狗咬雪团的人,就是宠冠后宫的岑贵妃娘娘么? 君慕尘定定地看着她:“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凤姑娘称呼我为慕尘公子。我们和之前,不会有什么不同。” 他不希望这一重身份,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他甚至有点嫉妒胤王。 曾经有机会娶她。 凤幼安想了想,拒绝道:“于礼不合。” 慕尘公子。 慕尘,是他的名,不带姓的。 这么喊,其实多了几分亲密的味道。 之前不知道就算了,关键是现在知道了,而岑王和凤娇娇又是那样的关系,她这个做长姐的,若是再这么亲昵地叫他,就显得有些不妥了。 君慕尘正色道:“不存在礼数上的不合适,凤姑娘现在是自由身,是一名救死扶伤的医师,行得正坐得端,无需被任何束缚住。” 凤娇娇在一旁听着,头皮阵阵发麻。 自由身? 无需被束缚? 岑王殿下这是在暗示什么? 暗示凤幼安那个小贱人,不必在乎和离过,一样可以和他发展感情? 他们曾经是叔嫂啊! 凤娇娇觉得太荒谬了,不是她敏感,而是岑王对自己和对凤幼安的态度,差别实在是太大了,让她难免不多想。毕竟,她这个岑王妃的位子还没稳呢。 凤唯作为旁观者,也嗅到了岑王对大女儿的不同,也附和了一句:“的确是不太合适的,幼安曾经是胤王妃。” 君慕尘听到胤王妃三个字的时候,莫名不喜。 他下意识地怼了回去:“既是和离了,那男婚女嫁,便各不相干。无需耽于过去,她身边还会有更好的人出现。” 他不希望,她永远被打上胤王的标签。 凤唯和凤娇娇父女的脸,都黑了。 岑王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凤幼安和离了,不要再提胤王,日后也可以是岑王妃。 听听。 这像话么? 凤幼安没来及多想,因为这个时候,灵药阁内,忽然有一名病人休克昏迷了,她赶忙去急救了,被吸引了注意力。 她顾不上岑王。 岑王也没打扰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忙碌的样子,诊脉、施针、热敷、心肺按压。 凤娇娇越发嫉妒了:“殿下,您总是盯着一个下堂弃妇,不合适的。更何况她以前还是你嫂子……” “凤姑娘不是什么下堂弃妇,她不是被休的,她是经过了皇祖父允许,和离的。” 君慕尘不悦地打断了她,警告地眼神扫了过去,“本王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到任何污蔑她名誉的话。” 凤娇娇怒了,没崩住:“都嫁过一次人了,还有什么名誉!” 破鞋罢了! 一个破鞋,就那么好? 君慕尘眼神陡然一冷,儒雅温润公子的气息,荡然无存,周身释放出寒意:“凤娇娇!注意你的言辞!” 凤娇娇愣住。 这样威严赫赫的岑王,让她发憷,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随之,是浓浓的委屈。 如果一开始还是怀疑,那么此时此刻,她无比确定——岑王就是喜欢凤幼安那贱人! “贵妃娘娘不会同意的!” 凤娇娇抹着眼泪,冲着岑王低吼了一声,“我才是未来的岑王妃,贵妃娘娘喜欢的是我!” 君慕尘冷笑:“那你嫁给母妃好了。” 说完。 拂袖而去。 凤娇娇看着君慕尘无情远去的背影,难过地捂嘴大哭起来:“凭什么啊,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啊?她年纪比我大,还是个破鞋!” “娇娇啊,别哭了。” 凤唯在一边看着很是心疼,伸出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安慰道,“为父觉得,岑王只是一时糊涂罢了。亲王的婚事,不是儿戏。他个人的意愿,没有任何作用,还得陛下和岑贵妃点头才行。放心,就冲幼安曾经是胤王妃这一条,陛下都绝不会同意她二嫁给岑王!” “父亲说得有理。” 凤娇娇抽泣着,心里舒服了些,“不过,不能掉以轻心。反正我一定要嫁给岑王!” *。*。* 黄昏时分。 御花园。 千秋亭。 泰和帝与岑王,父子相对而坐。 父子对弈。 “尘儿,你今日可是有什么心事,落子这样乱?”泰和帝向来最关心这个儿子,见他这般魂不守舍,便禁不住问了一句。 “抱歉父皇,扫了您下棋的兴,儿臣知罪。” 君慕尘躬身行礼。 “哎,不必如此。” 泰和帝把岑王给扶了起来,“有什么烦心事,跟父皇说说。” 君慕尘犹豫了良久,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儿臣可,想选择自己喜欢的女子做王妃。” 第95章 请求赐婚 泰和帝持白子的手,顿在半空中。 聪慧的帝王,立刻察觉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人近中年,依然俊美,器宇不凡:“怎么,尘儿是有喜欢的女子了么?” 君慕尘有些窘迫。 耳根微热。 点了下头:“是。” 泰和帝来了兴趣:“哦?说说看,是谁家的女子,父皇替你参考参考,她是否适合做你的岑王妃。” 他向来疼宠这个儿子。 从不会在慕尘面前摆什么君王架子。 有的父母就是这样,在一众子嗣中,总会特别偏疼那个长得像足了自己的。泰和帝之所以喜欢君慕尘的原因,不止是因为他是岑贵妃生的,更重要的是,君慕尘那张脸,和泰和帝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君慕尘有些迟疑:“身份,真的那么重要么?” 他心底清楚的很。 凤幼安曾经做过胤王妃这一条,父皇就不可能点头。 君临国是一个讲规矩、注重传统的国家。 泰和帝正色道:“自然。你要娶的,必须得是身份、样貌、才学,各方面都配得起岑王妃之名的女子。” 其他儿子的婚事,他都没这么慎重过。 唯独岑王,他要亲自盯梢着。 君慕尘听到这话,道:“她的样貌、才学,样样顶尖,还是个神医。” 泰和帝露出笑容:“懂医术好啊,日后可以照顾你。” 君慕尘接着道:“她心地善良,对待病人十分宽厚,从不坑普通百姓的钱。甚至于,对待小动物,都很温柔。” 泰和帝静静地看着儿子。 发现,儿子在提起那女子的时候,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一样,眼睛里也有了色彩。 泰和帝明白了——岑王这次,是真的动心了。 “听你这么说,这女子样样都好。” “她在儿子心里,是完美的。”君慕尘有些不好意思。 “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是否婚配?” 泰和帝问出重点。 君慕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了下:“她……” 泰和帝的眸子微微眯起:“怎么,不方便说么?还是说,身份敏感。” 姜还是老的辣。 君慕尘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珠:“身份是有些敏感。凤姑娘她是这段时间,名动京都的第一药师……” “凤幼安?!” 泰和帝手里的白子,惊得落到了地上,“尘儿,你该不是要告诉朕,你心仪的女子,是凤家那个嫡长女吧?” 君慕尘没想到,父皇竟然聪慧成这样。 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父皇!” 君慕尘见状,赶忙起身,然后对着泰和帝,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一个匍匐大礼,“儿臣知道拥有这样的心思,在皇家实属大逆不道,也显得有些离经叛道,卫道士、清流夫子们也会对儿臣口诛笔伐,但儿臣还是想说,儿臣真的不喜欢凤娇娇,儿臣想娶的岑王妃,是凤幼安!” 语气恳切。 感情真挚。 甚至有一种不顾一切,打破世俗,也一定要跟她在一起的勇气。 泰和帝眼神凝重地看着跪着的岑王,沉声道:“尘儿,你可还记得,你上一次求朕,是什么时候?” 君慕尘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还没来得及回答。 泰和帝就替他答了:“是八岁。你养了一只白兔,你母妃对兔毛过敏,你哭着来求朕,把白兔留下。” 君慕尘不由得握紧拳头。 后来,白兔成了他桌子上的菜。 母妃干的。 这件事,成了他的童年阴影。 “朕当时觉得,一只兔子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耽搁了一日,打算让两个宫女,帮你养着。谁知道,兔子已经死了,你大病了一场,三个月都没说一句话。” 泰和帝一声叹息,“从那开始,你就再也没求过朕任何事。” 一天。 就酿成了惨剧。 他知道这个儿子,心底柔软,做事缜密,但也异常的执着倔强。 他作为父亲,失信了一次。 儿子就再也没有开口求过他任何事,遇到任何问题,就算再难,都会一力解决。 君慕尘的胃部,又莫名翻涌起来了,不管时隔多少年,想到兔肉,还是想吐。 “父皇,儿臣希望可以做主自己的婚事。” “你可知,你喜欢的女子,一个月前,刚刚和你的皇兄胤王和离?” “儿臣知晓。” “那你又可知,如果你执意如此,会面对怎样的压力?”泰和帝极为慎重,语气严肃,“你会受到胤王的疯狂打压,你母妃恐怕也不会同意。最重要的,你的名声也会跟着一落千丈!” 弟弟娶前嫂子。 像话么? 而且时间间隔如此之短,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编排,肯定能编出凤幼安和胤王没和离之前,就已经跟岑王勾搭上了。 市井坊间,估计还会出关于三人的风月话本。 “儿臣不悔!” 君慕尘抬起头来,宛如清风明月一样的眸子里,满是坚定,“如果能够如愿以偿,娶到凤姑娘,名声又算得什么。” 泰和帝哑然失笑:“你倒是个情种。” 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故意试探。 尘儿说想娶凤幼安,他不知道多高兴呢! 凤幼安可是钦天监批的凤命! 九九极贵,直上青云,凤凰于飞。 泰和帝当初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起了心思,觉得凤幼安这个命格,就应该嫁给日后的真命天子。 她和胤王缘分走到了尽头,坚持要和胤王和离,也预示了,日后君临国的大统,不会继承到胤王手里。 而时隔一月。 岑王在丝毫不知晓凤幼安拥有凤凰命格的情况下,就自动喜欢上了她,且丝毫不在意她曾经嫁过一次,这莫非,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君慕尘见父皇并没有极力反对,心中生气了希望:“恳请父皇成全!只要您点头了,一切都有可能!” 他已经预料到母妃的反应。 那定然是歇斯底里、疯狂大闹。 但是。 这天底下,唯有泰和帝能够压住岑贵妃,泰和帝只要一纸赐婚,岑贵妃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认下。 泰和帝勾唇:“尘儿,凤幼安的确是个奇女子,也配得起你。” 君慕尘狂喜,猛然抬起头:“父皇同意了?” 天! 这么容易的么?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狠狠训斥,挨一顿杖责的准备了。 泰和帝唇角的弧度加深:“京都第一的安药师,凤家嫡长女,镇国公世子长姐,武严侯最宠爱的侄女。她的药,十分神奇,南阳王妃的痨症、太上皇的心疾、太后的消渴症,这些绝症她全部都能治好。此女,如果不是曾经嫁过人,是个下堂妇,各个方面,都是君临国最顶尖的,别说是做一个王妃了,就是日后母仪天下,都是绰绰有余的。” 君慕尘的心砰砰砰狂跳着,喃喃着:“父皇认可凤姑娘了,太好了!” 没有世俗的偏见。 这一刻。 君慕尘对于泰和帝,可谓是感激涕零,重重地磕了个头:“多谢父皇成全,此恩儿臣永世铭记于心!” 泰和帝把儿子给扶了起来:“行了,别跪了,亲父子不说两家话。尘儿,你要记得,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会面临许多压力和困难。” 君慕尘:“儿臣不怕!” 光风霁月的翩翩公子,眼睛里都是亮光,很是欣喜。 以及对未来的向往。 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凤姑娘给自己作岑王妃的场景,他都能激动得掌心微微出汗,浓浓的喜悦,几乎爆出胸腔。 “恳请父皇赐婚!” “现在赐婚,不合适。”泰和帝虽然支持把那个凤命的女子,指给岑王,但是,赐婚这种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至少半年之后,凤幼安才和胤王和离,不到两个月。” 君慕尘愣了下,欲言又止。 他,有点等不及了。 可—— 泰和帝看出他的焦急情绪,安抚道:“尘儿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会引起巨大的反弹。这半年,你也可以与她培养培养感情。她现在立刻二嫁,你们俩都会被千夫所指。” 君慕尘一听,对凤姑娘的名声也不好,就暂且压下心底的急促情绪。 点头称是。 “那便听父皇安排。” “你放心,朕会多传召凤幼安进宫,给你们相处的机会。” 泰和帝很乐意做这个月老。 凤命女子,自然要嫁给他最看重、最宠爱的儿子。 *。*。* 灵药阁。 “幼安姐,我帮你。” 君倾九微笑着,帮凤幼安整理药材,帮她算账。 凤幼安不由得叹息:“阿九在算数方便,是个天才。” 这少年,是真的聪明。 搁在现代,那至少是个超级学霸。 看书过目不忘,学武也是一学就精通,义父疯刀都说过,阿九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刀客。 君倾九眉眼笑弯:“幼安姐给病人治疗,已经够辛苦的了。灵药阁的账本,我可以帮你算,你省点精力,多休息。” 一边说着,一边啪啪啪拨弄着算盘。 提笔纪录。 不多会儿,就把这几天的账,算得明明白白,“灵药阁开业七日,去除一切开销,一共盈利两千四百七十八两。” 凤幼安笑道:“真是赚钱啊。” 君倾九摇头:“不,这还是幼安姐你贱卖抗痨丸的盈利。一两银子一瓶,真的是太便宜了。如果你把价格提升到五两,就是万两收益。” “没那个必要。” 凤幼安淡然道,“钱永远赚不完,痨症患者大多是普通穷苦百姓,一两银子对不少人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负担了。五两太多。” 君倾九眸如深井,灯火摇曳,映照着那张绝美妖冶的脸,眼底一颗红痣。 她是不一样的。 明明可以借机敛财,可她并不。 她是天底下最好的。 “如果有一天,君临国能够做到,所有的痨症都被攻克,大家不再谈痨色变,那才是真正的成功。身为一个医者,大医精诚,我希望这个国家的子民,整体身体素质都提升上来。” 凤幼安穿越之后,才了解到这个古代的医疗条件有多差。 很多人生病,无法及时就医。 医师的数量,也是非常少的,不像现代,到处都有医院,人人有医保,生病了有就医保证,发了流感,国家立刻普及疫苗,新生儿刚出生也会打上疫苗。 君倾九看着她的侧脸,越发着迷:“你总是为别人着想。” 思想境界,跟那些只知道斗来斗去、心计城府的后宅女子,完全不同! 她心里念着的,是天下子民的健康。 而不是单个人,更不是金钱。 凤幼安的眸色略显怅惘,道:“阿九,今日送来灵药阁的那个孩子,他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你看到了么?” 君倾九点头:“是那个瘫痪了的孩子么?才七八岁的样子。似乎是快死了。” 凤幼安叹了口气,道:“那个病,致死率很高。但其实,是可以预防的。在我曾经……”生活的世界。 “我知道有一个叫华夏的国家,全国所有的新生儿,都会要求吃一种糖丸,免费的。就是接种疫苗,可以预防小儿麻痹症,免除痛苦,没有孩子会因为这种病死亡。” “这种国家,是天国么?”君倾九禁不住心生向往。 “在华夏境内,感染瘟疫了,国家不会烧死他们、放弃他们,所有的医师凝聚在一起用最快的时间研究出药物,给每一个子民送特效药,一切治疗免费!他们都以自己是华夏人为荣!” 凤幼安的眼底,升起浓浓的敬仰,“阿九,我希望君临国,日后也能称为这样的国家,为子民的健康谋福利。掌握了一门攻克绝症的医术,不是来赚钱的,而是造福于民的。身为医师,都应该拥有这种觉悟!” 君倾九大受震动。 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勾勒出一个盛世,心因她剧烈地狂跳着,全身热血沸腾。 这是——幼安的愿望。 她渴望着这样一个医疗制度健全、造福于民的国家! 那么。 他会帮她实现这个愿望。 “会实现的。” 君倾九声音微哑,黑瞳内有很深沉的东西在狂涌,长袖之下拳头捏紧,“我保证!” 我会,给你一个这样的国家! 第96章 对付沈氏 最终。 凤娇娇也不知道,从哪里凑到了七千两,捧着上门。 “长姐,这是美肌圣药的钱,希望你能卖给我一瓶。” “好说。” 凤幼安清点了一下银票。 一分不少。 这种高端美容药品,太赚钱了。 凤娇娇肉疼的很,深吸了一口气,结果美肌圣药,双眼放光:“有了这个,我的脸又能恢复了。岑王殿下,还是会娶我做岑王妃。” 凤幼安漫不经心道:“祝你成功。” 凤娇娇仿佛被刺痛了,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你什么意思?讽刺我?别以为岑王殿下找你治国病,就是对你有意思了,皇家不会让一个下堂妇再嫁做王妃!” 凤幼安眼皮微撩,声音平静:“你心思太敏感了,想太多。” 岑王妃? 她还真没那个意愿。 慕尘公子是岑王,那又如何? 她对岑王又无丝毫男女之情,最多只是好友罢了,有共同的撸猫爱好。 “你若是真和岑王在一起,就等着被君临国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吧!岑王妃必须是身子清白女子,你都嫁过胤王了!” 凤娇娇整个如锋利的刀。 刀锋对准了凤幼安,疯狂攻击。 反正,美肌圣药已经买到手了,她没什么顾忌了。 “啪——” 一巴掌。 出其不意,忽然扇在了凤娇娇的脸上。 她的面纱,都被扇掉了。 布满了痘坑、伤疤的丑陋脸颊,出现了高高肿起的鲜红五指印。 凤娇娇完全被打傻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灵药阁内的君倾九:“九……九公主?” 她有点害怕九公主。 对方气势太骇人,眼神太疯批。 就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君倾九冷冷道:“刚才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凤二小姐,有一句话,叫祸从口出。” 岑王妃? 幼安姐又被岑王看上了? 该死! 他只是一时不察,这几日跟着舅舅梅太尉,办理公事,熟悉朝堂中的政务,来幼安这边的次数少了,想不到竟被岑王给钻了空子! 凤娇娇畏惧地后退一步,委屈地咬住了嘴唇:“就算你是太上皇宠爱的公主,也不能随便打我吧。我可是日后的岑王妃。” 君倾九眼神阴戾:“你自然是日后的岑王妃。” 凤娇娇一愣:“你……你什么意思?” 九公主,和凤幼安不是好闺蜜么? 不应该帮助凤幼安,谋一谋那个王妃之位么? 怎么还支持起自己来了? 君倾九:“字面上的意思。” 岑王妃什么的,就让这个该死的凤娇娇去当好了! 幼安是他一个人的! 虽然这份心思颇为阴暗,虽然他知道凤娇娇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为了独占幼安姐,他也会毫不手软地亲手把凤娇娇送给岑王! 至于岑王怎么想。 与他何干? 凤娇娇忌惮地盯着他,咬牙道:“你休想耍什么阴谋!我不怕你的!” 君倾九知道她是虚张声势,嘲讽道:“我若耍阴谋,你招架得住?” 这女人。 段位根本不行。 好几次,直接大吵大闹到了凤幼安的灵药阁门口,手段很低,根本上不了台面。 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有镇国公和沈氏一直保着她,凤娇娇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以后,不要再说任何侮辱幼安姐清白的话。”君倾九冷声警告,“否则,就不是一巴掌能了事的了。” 凤娇娇:“你想做什么?” 君倾九见她不到黄河不死心,便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你这七千两,打哪儿来的,心里没有点数么?” 凤娇娇脸色大变:“你……你少恐吓我,那都是我攒的!” 不。 九公主不可能知道! 君倾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唇角的弧度意味深长,说了三个字:“丹霞峰。” 凤娇娇大受震撼。 接连后退几步,满脸惊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君倾九眉梢眼角尽是讥讽:“天子脚下,把农庄改成那种生意,你莫不是真的以为,没有人知道吧。” 凤娇娇十分害怕。 逃也似的离开了灵药阁。 仿佛君倾九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她怎么会吓成这样?”凤幼安不解,询问的目光,扫向君倾九,“丹霞峰怎么了?如果我没记错,镇国公府有个很大的农庄,就在丹霞峰,后来沈月柔上位之后掌家,那庄子就归她管了。” 君倾九沉声道:“是东厂那边的眼线查到的,说丹霞峰的一个很大的农庄,不种稻米小麦,全部改种莺粟。漫山遍野的莺粟花田,用莺粟谋取暴利,制作浓度极高的寒石散,专门卖给上流权贵的纨绔公子们。” 余公公支持他之后,就等于把东厂的势力,交到了他的手里。 而东厂搜集情报的能力,甚至比锦衣卫更胜一筹。 京都之内,但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件发生,东厂都能获悉第一手情报! 凤幼安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作死啊!好好的种庄稼不好么,非要种莺粟?” 君倾九道:“应该是想钱想疯了。” 七千两。 沈氏和凤娇娇,能在那么短的时间筹出来,那必然是捞了偏门。 凤幼安有些气愤:“她们这样搞,是要把整个镇国公府都给拉下水!陛下若是知道,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大面积种植这种毒药,不可能坐视不理。” 君倾九点头:“天若要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凤幼安沉默了。 的确是这个道理。 沈月柔那个继室掌家之后,胡作非为,让镇国公府不断走下坡路,而且隐隐有崩塌的趋势。 君倾九问道:“幼安可打算保下镇国公府?毕竟是你的娘家。” 凤幼安思索了半晌:“镇国公府日后,是阿眠的。不能彻底毁了。” 她可以不在乎。 但那是阿眠的家。 凤眠日后,是从世子变成下一任镇国公的。 君倾九明白了:“那等时机到了,让沈月柔和凤娇娇,担下这个罪责。尽量把镇国公府给摘出去。” 他尊重她的选择。 凤幼安深吸了一口气:“只能这样了。” 镇国公府经过沈氏这些年祸祸,早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凤幼安感觉这事儿不小,不能拖延了。 凤眠已经十五了。 距离真正成为一家之主,已经不远了。 现在,也是时候接管一下国公府的事情了,不能任由沈月柔继续这么祸祸。 三日后。 这个时机就出现了。 京都出了一件大案子。 而且是十分不光彩的案子——太后的侄子,死在了芙蓉楼内。 芙蓉楼,是京都第一的清楼。 太后的侄子,也挂了个三品的武职,金吾卫将军。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问题就在于,这金吾卫将军,是服药后,死于马上风,也就是太过于兴奋,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这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一向闭关礼佛、不问世事的太后听闻之后,勃然大怒,感觉母族受到了羞辱,定要彻查! 太后大怒。 那孝顺的泰和帝,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啊。 立刻命令锦衣卫出动,把芙蓉楼包围了起来,所有的妓女仔细盘查,录口供。 “荒唐!太荒唐了!” 太后气得不浅,大发雷霆,“昭阳怎么会死的这样没面子?他素日里循规蹈矩,绝不会做出这等出格的行为。” 也是巧了。 太后发怒的时候,凤幼安正好在她的宫殿里。 今日,是凤幼安每周一次,来给太后送胰岛素注射针剂的日子。 顺便,给太后定期复诊。 “昭阳将军,想来应该是在与芙蓉楼的花魁行房之前,服用了过量的药物。”凤幼安出声提醒了一句。 这三天,为了调查莺粟、寒石散的事儿。 她特意拜托了君倾九。 了解到很多。 不得不说,东厂和梅太尉那边的情报能力,真的一流。 高浓度的寒石散,就和那次凤崎偷偷命令小丫鬟,下在凤眠房间里的那块“香”一模一样! 吸食之后。 会产生幻觉,达到兴奋的极点,并且伴有强烈的生理需求。 太后诧异地看了凤幼安一眼:“你知道是什么毒药?” 凤幼安点了下头:“高浓度的寒石散,与普通的寒石散不同,里面添加了莺粟。属于阿片类药物,具有高成瘾性。在青楼里十分盛行,据说,大部分的嫖客,都会用这个东西助兴。” 太后一拍桌子:“太肮脏了!必须要大力禁止!把所有散播这种毒药的人,都给抓起来!” 凤幼安唇角微勾:“太后娘娘英明。不止在青楼盛行,甚至在上流权贵圈子里,也盛行聚会服用这东西,高浓度的寒石散,有个别名叫秋夜白,因为价格极为贵重,有一钱秋白一两金的说法。” 太后更震惊了:“那一两秋白,岂不是值十两黄金?” “正是。” 凤幼安给太后注射了一支胰岛素,“而高浓度的寒石散,成本价是很低的。有人看到了里头的暴利,加以利用,强迫农庄的农民,不种植稻米小麦,改种主材料莺粟。最后赚得个盆满钵满,却害死了无数服用这种毒药的人。赚的都是人命钱。” 太后听了之后,大为震惊,久久不能平静。 “这些卖寒石散的,真是丧心病狂!” 她和母族来往并不深。 为了避嫌。 因为陛下和太上皇,都忌讳外戚。 但是,唯独昭阳这个侄子,太后一直当做半个儿子养的,结果却因为寒石散,惨死在了清楼,这怎么能忍? “恳请太后彻查。”凤幼安觉得是个机会,“京都里的大部分药店,公开出售寒石散、秋夜白,这也需要大规模整治。大家太容易得到这种毒药了,所以才会肆无忌惮,最终害人害己。” 太后严肃道:“你说得有道理,本宫现在就去见皇上。” 说着,站起了身。 凤幼安收拾药箱,准备出宫回灵药阁了。 谁知道。 太后忽然来了一句:“你跟着本宫一起去。” 凤幼安:“哎?” 太后正色道:“你是京都第一药师,在医药方面建树很高,你的话比较有说服力。皇上听了,才会重视。” 凤幼安有些诧异。 这个太后,一开始是和苏皇后一道对付自己的。 现如今。 用了自己半个月的胰岛素,消渴症逐渐缓解,精神状态好了,也长了点肉,容光焕发的,也对自己逐渐改观了。 “安药师。” “太后请讲。” “上一次,本宫逼迫你留在宫中做太医,是本宫不对,考虑太过于片面了。”太后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终于还是说出了潜藏在心底的歉意,“本宫听闻,你在宫外开了一家药行,超低价卖给痨症病人特效药,他们都称你观音在世。” 凤幼安垂首道:“是他们太夸张了,臣女也只是个普通人。” 太后摇头:“是你太谦虚了。佛祖和观音度化世人,希望他们脱离苦难,生老病死求不得。何为观音?本宫参研佛法多年,观音并非是供奉在佛堂里的塑像,而是真正救苦救难的大贤者,谁的功德高,谁就是观音,谁就是自己的佛!” 凤幼安忽然发现,太后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能够成为上一届宫斗王者。 不是没理由的。 太后继续道:“太上皇上次训斥了本宫,本宫一开始还觉得不忿。后来证明,外面的世界,更适合你这个第一药师。你可以救更多的人,救天下人;拘禁在宫中做太医,只能给后宫那些无病呻吟的女人看病。” 凤幼安莞尔:“谢谢太后娘娘理解。” 如果,能够与太后和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何苦处处树敌? 太后与她,一起向着皇帝的御书房方向而去。 路上。 太后又调侃道:“听闻,你给你妹妹的药,都收了高价。本宫免费用了你半个月的消渴症特效药,岂不是白占了你的便宜?” 凤幼安哪里敢跟太后要医药费? 按理说,这半个月,一日两支胰岛素,总共都用了三十支了。 真论起价钱,那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太后娘娘说笑了。” “本宫没有说笑,该给你的,不会短了你。毕竟,安药师不是专门为皇家服务的御医。” 第97章 争风吃醋 凤幼安得到了太后的丰厚赏赐。 金银玉器、绫罗绸缎。 其中有一块玉如意,价值连城,乃是绝品。 凤幼安谢过,收下了。 御书房内。 太后向泰和帝,说明了高浓度寒石散的事儿,以及之子昭阳死亡的原因。 “皇帝,此事必须要严惩!” “母后放心,寒石散有伤国之根本,断不能姑息。”泰和帝十分重视。 他转而向凤幼安了解了下关于莺粟、高浓度寒石散的细节。 凤幼安一一解释了:“陛下,臣女建议,全国管控莺粟,限制寒石散的产出和销路。第一,明令禁止各大药行公开出售寒石散;第二,城中诸多农户,为了利益,放弃耕种小麦粮食改种莺粟,此行也必须勒令禁止。” 泰和帝听罢,露出赞赏之色:“你的想法不错,但据朕所知,寒石散也是一种药物,禁止药店出售,怕不是那么容易实行的。” 凤幼安立刻道:“商人重利,会从中作梗。寒石散的确是治疗伤寒的药物,但是高浓度的寒石散不是。可以直接禁止高浓度的寒石散,而普通寒石散,只有医师开的处方中,明确提到病人患有伤寒症,才允许购买。” 泰和帝唇角微扬:“你倒是有主意,寒石散带来的影响如此恶劣,的确需要统一规范。” 此女,拥有凤凰命格。 精通医术,又有谋略,且心怀天下,格局和普通女子相比,就高出了一大截。 凤幼安面色严肃:“还有莺粟,也必须国家管控。陛下试想一下,如果君临国的年轻人,都沉迷于这种毒药,追求幻觉和刺激,现实中浑浑噩噩、不事生产,身体也逐渐垮下来,那这个国家还有未来么?” 她没有办法,跟泰和帝科普鸦片战争。 高浓度寒石散给君临国带来的危害,有异曲同工之妙。 泰和帝认真思索了一下,眉头深锁:“有那么多人吸食么?” 凤幼安正色道:“如果不加管控,未来会越来越多。陛下,昭阳将军是一位严于律己的人,都尚且无法逃脱此药的药性,成瘾沉沦,最终丧命。年轻人的意志力,在此药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染上了就很难戒断,戒断的过程生不如死,他们会反复去吸食。” 泰和帝被说服了:“好,那就按着你提的建议去做。朕这就下一道圣旨,让太医院和药监局,去办。” 他对这个女子,高看了不止一眼。 一味药,上升到整个国家民生的高度。 泰和帝甚至生出了一种感慨:“凤家女,若为男子,定是个极好的谋士。” 他想起凤命的批命。 若为男子,则可拓万里疆土,召八方拜服! 泰和帝陡然间生出一层冷汗——这,若为男子,岂不是要当帝王的? 拓万里疆土,还可以解释是一代名将。 那么找八方拜服,那定然是一代明君! 泰和帝深吸了一口气,感慨不已:“也幸亏你是个女子。” 否则,朕这江山。 岂不是要拱手相让? 他怕是会提前杀了她的头,防患于未然。 凤幼安没深想泰和帝这话里的深意。 太医院和药监局接到了圣旨,就开始实行了。 帝王之命。 寒石散被一刀切。 整个京都,甚至整个君临国,都开始了一场大规模的药品管制。 才不过一日功夫。 京都里,几千家药店,高浓度的寒石散,全部被禁军没收,普通寒石散也严令没有医师处方的情况下出售;至于那些用药的青楼,也逐一被禁军查封了。 禁军主要分成三支。 一支,神枢营,由胤王掌管; 一支,天璇营,由岑王掌管。 一支,金吾卫,负责守护皇宫,贴身保护泰和帝。 据说。 胤王和岑王,为了争夺此次寒石散事件的处理权,在金銮殿上吵得不可开交,不带脏含沙射影地喷了对方整整一个时辰。 胤党和岑党都面面相觑。 至于么? 又不是什么大功劳,寒石散这事儿,禁军严格排查京都几千家药行,是十分琐碎的事儿,吃力不讨好。 这都要争? “父皇,儿臣的天璇营,愿效犬马之劳。一定把京都内每一家违规售卖寒石散的商家,都查封。”君慕尘据理力争。 “父皇,岑王日理万机,此事还是交由儿臣代劳吧!”君千胤言辞恳切。 两人一边求着泰和帝,一边充满敌意地瞪着对方。 君千胤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因为他知道,这次任务的施行,有京都第一药师,从旁协助。 甚至于此次行动,都是凤幼安提出来的。 这让他深深震撼! 一直以为凤幼安是个小家子气的女子,却不曾想有这样的家国情怀和远见,他现在越发后悔,觉得自己是当初猪油蒙了心,才会和离。 君慕尘也誓死争取——这可是他和凤姑娘名正言顺相处的机会! 而且,凤姑娘的前夫还在跟他争。 这也罕见地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最后,泰和帝头疼不已,沉声道:“这件事,朕本来是打算交给天璇营的。” 他向来偏爱君慕尘。 希望给君慕尘和凤幼安制造相处的空间。 也好日后赐婚。 可谁知道这个大儿子,这般没有眼力见的,愣头青一样,硬是要争。这都吵吵了一个多时辰了,还不肯罢休。 君千胤听到这话,板着一张俊脸,躬身叩拜:“父皇,寒石散兹事体大,必须要速战速决。天璇营人手不够,我神枢营可以替补上。” 泰和帝皱眉:“朕也是为了你好,你也别掺和了。省得你和此次执行的药师,对面尴尬。” 君千胤的唇,泯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儿臣不觉得尴尬,一切都是为了国家社稷的安稳。个人儿女私情,可暂且放一放。儿臣愿为君临分忧!” 泰和帝:“……” 这话说得义正言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最终。 泰和帝也拗不过君千胤,只得让天璇营和神枢营,一起去处理寒石散事件了。 早朝结束后。 胤王和岑王,从金銮殿内并排走出来。 “皇兄,既已经与她和离,何须如此?” 君慕尘直接撕开了那层遮羞布,“这份差事,父皇安排天璇营,本就是防止你们相对尴尬。皇兄该不会是看到凤姑娘如今是京都第一药师,又得陛下、太上皇、太后重用,心生不舍了吧?” 君千胤呵呵一声冷笑:“本王才是好奇,为何岑王要如此在意本王的前妻?不惜与本王在朝堂上疯狂争执。” 他听到了一点风声。 近日,岑王数次光临凤幼安新开的那家灵药阁。 和离之后,君千胤关注着凤幼安的所有动向,他知道她开药阁,知道她成了太上皇、泰和帝面前的红人,也知道她在镇国公府逐渐站稳脚跟。 以前,可以光明正大拥有的时候,没有珍惜。 现在,只能像个卑劣的偷窥者一样,秘密调查她的所有行踪。 何其讽刺? 甚至于。 连一个和她共事的机会,都要花费极大的功夫,才能勉强争取到。 君慕尘唇角微勾:“这本来就是父皇派遣给本王的差事,皇兄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 他占理。 君千胤气结,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君慕尘看着胤王远去的背影,好看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喃喃道:“你果然后悔了。然而这世上,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日后,会是我的岑王妃。” *。*。* 灵药阁。 凤幼安看着门口,忽然出现的禁军,有些诧异。 “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来接你的。”君千胤一脸理所当然,他一袭军中银甲,额前两缕长长的头发垂下,头上是银质的冠宇,整个人看上去俊美得令人窒息,“神枢营负责寒石散事件,安药师从旁协理。” 君千胤近乎贪婪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和离之后。 她越发美了。 整个人气质完全不同了,容光焕发,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吸引男人的目光。 君千胤想起王府里那个怨妇一样的花音,一天到晚琐碎的后宅事,要不就是缠着他问爱不爱她,烦得要死。哪里如凤幼安这般,治病救人,心怀天下。 凤幼安一脸冷漠:“没什么可协理的,我就是挂个名。你们查封你们的,遇到不懂、不确定的药物,拿过来给我看一下,我会做个鉴定。” 让她一路跟着跑,大可不必。 她也没那个闲工夫。 灵药阁有许多病人,还在等着她。 君千胤不依:“不行,你得跟着本王。” 凤幼安差点翻白眼:“王爷,我还有事要忙。您还是去执行公务吧。” 君千胤死死地盯着她:“你躲我?” 凤幼安笑了:“你有什么好躲的,本来就是不重要的人。” 君千胤:“你——” 心口仿佛被狠狠插了一刀。 疼得滴血。 曾经的胤王妃,可是用那样充满爱慕的眼神,凝视着自己,可她如今,却只有冷漠和不屑。 “凤幼安,你不要把话说得太难听。” “这就听不惯了?你若再纠缠,我这还有更难听的。” “……” 君千胤叹息。 现在的她,耀眼是耀眼,却像一根刺。 根本无法接近。 最终。 君千胤纠缠了大约半个时辰,凤幼安都在药阁里自己忙自己的,根本不鸟他。 自讨没趣。 “胤王殿下若是很闲,不妨去一趟丹霞峰。” 君倾九也在灵药阁内。 看到胤王那副舍不得的模样,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过来,提点一二。 君千胤看到他,也没好脸色:“九公主怎么也在?你整日就知道粘着幼安!她真是太不幸了,有你这样的闺蜜。” 如果不是这个“九公主”,他们也不会和离。 夫妻和离,闺蜜挑拨的典型! 君倾九笑得很甜:“对啊,我整日粘着幼安姐,她让我粘。你看她给你好脸色么?” 君千胤的脸瞬间黑了个透顶。 心上又被扎了一刀。 他恶狠狠道:“你害得本王和幼安和离,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君倾九深井一般的黑瞳微微眯起:“别一口一个幼安的,搞得好像你们很熟一样。她现在是自由身,你这般亲昵地唤她的小名,是对她的亵渎!” 君千胤冷笑:“你个长舌妇,就瞪大眼睛瞧着吧,幼安早晚会重新嫁给本王!” 说完。 拂袖而去。 压根没把君倾九关于丹霞峰的提醒,放在心上。 也错失了一个机会。 君倾九唇角的弧度加深:“我是长舌妇?有趣。”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叫他。 男扮女装久了,深得精髓,至今没被看穿过。 君千胤前脚走了没多久。 君慕尘又来了。 不同于胤王的恶劣态度,岑王可谓是彬彬有礼。 他知道君倾九是凤幼安的好闺蜜,所以说话也非常有礼貌。 “九公主殿下,幸会。” 君慕尘微微一笑,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凤姑娘在么,本王刚刚在一家药行,查处了一箱子疑似莺粟根茎的药材,不是很确定,来找风姑娘鉴定一下。” 和胤王不同。 他不会一上来就纠缠。 给人的感觉很舒适,距离分寸把握得刚刚好。 君倾九道:“她在忙,里头来了两个痨症重症病人,她在做急救。岑王殿下不放把药放在此处,等她忙完了,再做鉴定。” 真是赶走一个,又来一个。 君倾九感觉,自己的情敌,有点多。 而且一个个实力不菲。 君慕尘点头:“那好,劳烦九公主殿下了。” 他命令天璇营的士兵,把那一箱子查处到的疑似莺粟根茎,抬入了灵药阁。 君倾九忽然觉得。 真正难对付的,或许不是君千胤,而是君慕尘。 “岑王殿下,不妨去丹霞峰走一趟,我听说,有人在丹霞峰上非法种植莺粟,大片的农庄变成了莺粟田。” “有这种事?”君慕尘微微变色,“本王这就去看看。” 君倾九看着岑王转身离去的背影,唇角弧度加深。 丹霞峰的农庄,是镇国公府的产业。 不管由胤王和岑王,谁出面查封,抓捕幕后主使,都会被镇国公府给记恨上。 日后。 这两人想再娶凤幼安,恐怕都不容易。 第98章 休妻 丹霞峰。 丹霞农庄。 也是巧了。 今日,沈氏特意来农庄视察,审核账本。 也带着凤娇娇一道。 “娘亲,这丹霞农庄,会不会出问题?” 凤娇娇有些担心,她想起之前君倾九的警告,禁不住心里唐突,“咱们让农人不种庄稼,种植莺粟,赚这种钱……” 沈月柔瞪了她一眼:“你就会大惊小怪的,能出什么事儿?莺粟赚钱啊,要不给你买药治脸的七千两,哪里来的。” 凤娇娇现如今,已经恢复了容颜。 端的是花容月貌。 好似风中盛开的海棠,娇艳带露,无愧京都四大美人的名号。 她伸出一只手,轻抚着自己滑嫩无瑕疵的脸颊:“凤幼安虽然是个贱人,但不得不说,她的美肌圣药,去疤痕的效果,堪称一绝。” 容貌焦虑没有了。 她又能当岑王妃了! 沈氏看着女儿娇嫩的脸,道:“这钱啊,永远不嫌多。娘好不容易当上公爵夫人,那不得能多捞一些就多捞点。你弟弟没出息,失去了世子之位,无法袭爵。日后这国公府,恐怕还得落到凤眠手里。若是现在不多弄点钱,日后凤眠继承之后,哪里还有咱们娘三的好日子?” 提起弟弟凤崎,凤娇娇道:“娘亲也不必对小崎彻底失望,等我当了岑王妃,日后做了皇后,这世子之位,还得是小崎的!” 沈氏眉开眼笑。 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好日子。 娘俩开始看账本,做假账,商量着怎么更多从里头扣钱,装入自己的腰包口袋。 “不好了!公爵夫人,二小姐,外面来了一大队官兵,说是要查封咱们丹霞农庄!” 一个农仆,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满脸紧张。 沈氏立刻放下了账本,面露惊惶之色:“官兵?怎么会?” 凤娇娇也变了脸色:“为什么要查封我们丹霞农庄?” 那农仆跪在地上,颤声道:“小的也不知道啊,好像是禁军。” “禁军?” 凤娇娇警觉了起来,“你可瞧清楚了,是天璇卫,还是神枢卫?是穿白色盔甲的,还是黑色盔甲的?” 农仆答道:“是白色盔甲的禁军老爷。” 凤娇娇释然了,惊惶之色不见,笑道:“那没事了,白色盔甲的是天璇卫,是岑王殿下的士兵。” 沈氏也松了一口气:“自家人,不怕。” 这对母女俩,显然已经把君慕尘当成了她们的自己人。 可惜。 事与愿违。 凤娇娇笑盈盈地走出去迎接:“岑王殿下,您这是特意来看望娇娇的么?” 她一脸痴迷地看着岑王。 太好看了。 清俊、儒雅,风度翩翩。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君慕尘冷然道:“丹霞农庄,大面积种植莺粟,本王奉皇命,前来查封。” 凤娇娇瞬间尴尬。 不是来看她的? 自作多情了。 “岑王殿下,都是一家人,还查封什么啊?行个方便呗。”沈氏脸皮厚,凑了上去,满脸讨好的笑。 君慕尘皱眉,对这个公爵夫人,莫名地升起一股厌恶:“本王奉命行事,父皇已经下旨,全国境内禁止出售寒石散,禁止个人大面积种植寒石散原料。” 沈氏一听是皇帝的命令,顿时慌了神:“可……这……隔壁许多高门家族的农庄子里,都改种稻米为莺粟了啊。为什么只查封我们家的?岑王殿下,您看,要不您给行个方便。” 君慕尘越发厌恶,这种无知妇人,目无法纪! 只看得到银钱。 并且还一副跟你很熟,你必须帮她的模样,当真是极品! 真不知道母妃看上凤娇娇什么?还说凤娇娇家世好、家教好,有这样的亲娘,家教能好到哪里去? “放肆!你把圣旨当儿戏么?” “岑王殿下,我娘她是无心的。”凤娇娇委委屈屈地求饶,眼睛里浮起了一层水雾,楚楚可怜,“请您不要生气。” 沈氏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忙跪下:“王爷,是本夫人的过失,绝不敢违抗圣意。” 君慕尘的眸子微微眯起:“是么,本王倒是瞧着,公爵夫人敢的很。” 沈氏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敢,绝对不敢的!我就是……急用钱,才会误入歧途,见周边那些人都在种,赚了大钱,自己也想试试。” “那些人,还有哪些?” 面对岑王的质问,沈氏不敢隐瞒,把自己所知道的,那些高门贵妇的名字,一一道出。 她供认不讳。 “希望殿下,能够从轻发落。急用钱也是为了给娇娇治脸啊,还请王爷看在娇娇的面子上,从轻发落。” 沈氏磕头求饶。 君慕尘却并没打算放过她:“本王秉公执法,公爵夫人既然犯了错,那就该接受惩罚。丹霞农庄的庄主,目前挂的是你的名字,本王自当对你追责。” 天璇卫,把沈氏扣押了起来。 锁链镣铐。 沈氏挣扎着,惊叫道:“不要!本夫人不要坐牢!王爷您不能这么不近人情!” 凤娇娇也完全傻了。 她没想到,岑王竟然真的要抓她娘去吃牢饭! “殿下,娘亲知道错了,她是无心之失,求您开恩啊,呜呜呜——” 凤娇娇委屈地直掉泪。 君慕尘并不会因为她的眼泪而心疼,只说了四个字:“法不容情。更何况,你我之间,本无情分。” 凤娇娇大受打击。 跪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流着。 嘴唇直哆嗦:“怎么会没情分呢?贵妃娘娘说了,我是她最满意的岑王妃人选,殿下,日后我可是要嫁给你的!” 君慕尘淡漠道:“母妃只是说说而已,你却当真了。” 凤娇娇脸上漫过巨大的痛苦,冲着他尖声咆哮:“不是说说而已!我不信!贵妃娘娘是真心喜欢我的,她说我是岑王妃,那我就是!” 君慕尘见她这幅歇斯底里的模样,心中毫无波澜:“本王的婚事,还是要父皇说了算。你能让父皇点头,再对外自称岑王妃吧。” 说完。 他亲自去查封丹霞农庄,指挥着天璇卫,收缴庄子内库存的莺粟,并让士兵一把火烧了莺粟田。 丹霞农庄被查封。 公爵夫人被逮捕,送入了刑部大牢。 这件事,立刻就传回了国公府内。 国公爷凤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大受震撼:“坐牢了?怎么会?” 凤娇娇哭诉道:“岑王殿下亲自来抓的人,天璇卫一把火,烧了庄子。父亲,这可该怎么办啊?您倒是想想办法啊。” 凤唯脸色苍白:“岑王不是中意你么,怎么会下手这么狠?” 凤娇娇咬唇。 想起君慕尘的无情,心中更是苦涩不已。 “还不是因为凤幼安!要不是她在陛下面前,乱嚼舌根,主张全国禁止寒石散,查封莺粟田,娘亲又怎么会遭这样的祸事?” 她已经知道了。 都是大姐那个贱人,搞的鬼! 凤唯好半天才消化掉女儿的这些话:“幼安干的?她为什么要向陛下主张禁止寒石散?她不知道咱们家也在做这个生意么?” “对啊!” 凤娇娇哭诉着,“她就是没良心,国公府早晚要毁到她手里!她不止要害死娘,还要把整个国公府都拖下水!” 凤唯脸色铁青,长袖之下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孽障!” 凤娇娇继续道:“她还勾搭岑王殿下,想抢走我的夫君呢?一个下堂弃妇,凭什么跟我争岑王妃之位。” 凤唯一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岑王只能娶你,若是要娶的是幼安,为父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下午时候。 凤幼安回到了国公府。 她是来给凤眠送东西的。 刚一进门。 还没来得及见到弟弟,就被人给拦下了,说是国公爷要见她。 凤幼安刚一进门。 “嘭” 一个装满了热水的茶壶,迎面就扔了过来。 要不是凤幼安跟着疯刀练过武,会些功夫,躲避得及时,这会儿怕是已经被热茶壶给砸毁容了。 茶壶落地,一滴碎片,滚烫的茶水流出。 凤幼安美眸危险地眯起:“父亲这是何意?” 凤唯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怒斥道:“你还有脸说?你害得你继母入狱,这般坑害自家人,实在是丧心病狂!” 凤幼安明白了。 沈月柔,这是已经被抓到大牢里了。 妙啊。 “父亲此言差矣,陛下下的圣旨,寒石散和莺粟,害得京都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年轻人因为吸食寒石散而毁了,这种丧良心的钱,怎么能去赚呢?” 凤幼安一点也不慌,脊背挺得笔直,半点不落下风,“丹霞农庄里,那种的是莺粟么?那是种的人命,开出来的花,都是淬着人血的!” 凤唯一愣。 他倒是没深想那么多。 当初,沈月柔跟他建议,农庄全部改种莺粟,可以赚大钱,他看到收益不错,就同意了。 “你太危言耸听了!哪里有那么严重,京都不知道多少权贵子弟都服用寒石散,很少有人出事的。这次,死掉的昭阳将军是个意外。”凤唯觉得亏钱了,也丢了面子,训斥道,“就你事多,就你大义凛然,非要向陛下建议查封寒石散,结果害了自家人!” 凤幼安面无表情:“父亲觉得,君临国更多人因为寒石散而家破人亡,也无所谓么?只要沈小娘能为你赚更多的黑心钱就行。” 凤唯气得脑溢血:“你——” 凤幼安挑眉:“堂堂镇国公,也不过如此。” 这个家。 烂透了! 家主都这幅作态,怎么可能有未来? “孽障!你向陛下提这种建议,害了你继母,就是不对!”凤唯指着凤幼安的鼻子骂,手指头都在发抖,“你立刻就去向陛下求情,说你继母是无辜的,把人从刑部大牢里放出来!” 凤幼安:“我不去。” 凤唯厉声道:“你必须给我去!你现在是陛下和太上皇跟前的红人,禁止寒石散这事儿也是你提出来的,陛下信任你,还让你协理岑王和胤王,你去求情,肯定有用。” 他都已经派人查过了。 凤幼安微微勾唇:“陛下信任我,我又怎能包庇罪犯?岂不是辜负了圣恩,罪同欺君。” “你继母不是罪犯。”凤唯还在反驳。 “欺君是什么罪,不需要我向父亲明说吧。”凤幼安唇角的弧度加深,“到时候,要坐牢的恐怕就不止沈小娘一人了,整个国公府两百多人,都要一起吃牢饭。” 凤唯被唬住了。 瞬间沉默。 欺君之罪,严重了的确是要抄家灭族的。 凤幼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父亲自己斟酌,其间利害。父亲在官场混迹那么久,怎么还不明白?不管时局如何变化,永远跟着圣上的旨意走。” 凤唯六神无主:“可,你继母……” 凤幼安上前一步,优哉游哉地坐下了,自个斟了杯茶,啜饮了一口:“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陛下的旨意,就是君临国的政策,父亲你只能跟着走,不能逆行倒施。” 凤唯脑子里嗡嗡的。 他胆怯了。 那为今之计,就只能暂且舍下沈月柔了。 “父亲,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大义灭亲,把国公府从这场漩涡中给摘出来,让陛下知道你的诚意。保护国公府的根基为重。” 凤幼安适时地给出了建议,“为了一个沈小娘,把国公府百年基业都赔进去,何必呢?你没看到隔壁苏丞相府,府中一个小妾,也偷偷在庄子里种植莺粟,被查封了之后,丞相大人毫不犹豫地把那小妾给休了,并且向陛下上罪己书,表明拥护圣意的立场。陛下表面责备了丞相大人两句,实则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处罚,反而派遣了一个重要的差事给他。” 凤唯大受震撼:“朝中之事,你怎么知之甚详?” 凤幼安道:“和查封寒石散相关的,我自然知晓。” 凤唯心情极度复杂:“难不成,也要让我休妻不成?” 他有些舍不得,沈月柔很听话,这些年也有感情了。 但是—— 苏丞相前脚都做出表率了,他这个国公爷若是毫无表示,岂不是要惹怒皇上? 最后。 国公爷凤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天,还是写下了一封休书。 第99章 不要送阿九去和亲! 刑部大牢。 沈月柔光鲜不再。 一身囚衣,蓬头垢面,手脚上拷着枷锁。 周围有阴湿的老鼠,令人窒息的霉味儿,还有被审讯用刑的囚徒们传出的凄厉惨叫。 沈月柔蜷缩在墙角,禁不住瑟瑟发抖:“没事的,老爷回来救我的。” “我是公爵夫人,我是被冤枉的!” 她忍受不了这个环境。 情绪近乎崩溃。 才不过坐牢一天,她就已经被狱友狠狠教了做人,被按着头,在地上学狗叫,最后还遭了一顿毒打。 沈氏就是曾经最穷、混迹于市井的时候,都没吃过这种苦。 眼泪就没干过。 眼角哭得通红。 “沈月柔,有人探监。” 黑暗中,狱卒忽然间说了这么一句。 沈氏猛然抬起头,满是血丝哭红的眸子里,涌起了浓浓的希望:“是老爷么?还是娇娇和凤崎?” 很快。 她就知道了答案。 来者正是镇国公凤唯。 “老爷!” 沈氏赶忙擦了下脸上的污,捋了捋乱七八糟的头发,尽量使得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她对着夫君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我是冤枉的,您是来领我回家的么?” 沈月柔没什么本事,潜意识地就认为镇国公,能够摆平一切事情。 可事实上—— “月柔啊,你犯了法。国有国法,谁也不能逾越。” 凤唯取出那封休书。 丢到了她面前。 “这……这是什么?”沈氏的瞳孔蓦然一缩,满脸惊恐,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纸上的字迹,她识字的。 纸上的每一个字她都认得。 偏偏组合在一起,字字诛心,杀她于无形。 “不!老爷您怎么能在这种时候休了我?我这些年,为您生了一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不过是跟风,在农庄里种了莺粟,很多贵妇人都这么干啊!” 沈氏完全不能接受,浑身颤抖,一张脸扭曲,声音都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了。 她废了多大的功夫,才从外室上位成了正室公爵夫人。 又花了多少阴谋诡计,才气死原配青氏。 现在倒好。 仅仅只是一个丹霞农庄,努力得到的一切,权势、地位、财富,全部都要失去了么? 凤唯一声叹息:“我也是没有办法,苏丞相的妾室偷偷在庄子里种植莺粟,苏丞相都休了她。你所说的那些跟风种植莺粟揽财的贵妇人,大部分都被朝廷要员给休了。大家都是如此,我若不休妻,倒显得我是个异类了。” 沈氏落下两行清泪,干裂的嘴唇直抖:“所以……您就这样轻易地舍弃妾身了么?咱们十几年的夫妻情谊,在老爷您的心里,分量就那么不值一提么?!” 女人心碎了。 可男人就是如此,他是理智的,是趋炎附势的,是动物性的。 凤唯笑了笑:“我心中还是有你,你的两个孩子,我会善待的。等镇国公府度过了这一次危机,我再想办法通融关系,看能不能给你减刑。” 那笑容,太虚伪。 虚伪到沈月柔都看得出来,是假的。 什么心里有她? 如果真的有,拼死也会保下她,而不是大难临头踹她入永不能翻身的地狱! “老爷,你太绝情了!” 沈月柔哽咽着控诉,情绪崩溃,“这些年,妾身为你养儿育女,帮你掌家,掌管内宅,结果呢?您根本没想过救我出去!” “你这……” 凤唯皱眉,压低了声音,“你小声些啊,你不要脸面,我还要呢!” 沈氏惨笑:“都要死了,还要什么脸面!妾身以前辛辛苦苦地维持着你镇国公的脸面,现在,也是不必了。” 她抱着那封休书,开始狂笑,“凤唯,你是要逼死我!” 凤唯心惊胆战。 同床共枕了十几年的妻子,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那疯狂的眼神,蕴含着浓烈的恨意和杀意。 “你,你想干什么?” “呵呵,我一个阶下囚,我还能干什么?” 沈氏用一种没温度的疯狂眼神,死死地盯着凤唯,浑身紧绷战栗,像一头被逼急了的母狮子,随时准备扑上去,咬死抛弃自己的公狮。 她狠狠撕碎了休书,尖叫着,“这休书不作数!我沈月柔永远是公爵夫人!是岑王妃的母亲!” 凤唯吓坏了:“疯子!泼妇!”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跌跌撞撞地后退。 逃也似的离开了刑部大牢。 沈氏歇斯底里地抓着牢房的铁门,冲着他大喊:“我永远是公爵夫人!青仪娴斗不过我,谁也斗不过我!谁都不能抢走我的位置!” 三日后。 刑部那边传来消息。 镇国公府的公爵夫人,啊不对,前公爵夫人,精神受到巨大刺激,彻底疯掉了。 “哦,疯了啊。” 灵药阁内。 凤幼安听到这个消息,继续调配药材,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她这个承受力,也太差了。一点小事,就崩溃了。” “小事?” 君千胤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这在你看来,是小事么?她可是被休了,失去了公爵夫人之位。” 接管了这项差事之后,胤王有事没事儿,就跑来灵药阁打秋风。 说是来让她鉴定莺粟、寒石散,实际上为了多和她说两句话。 凤幼安基本上对君千胤爱答不理的。 君千胤也不恼,没话找话。 但凡是他能想到的话题,都会主动和她提一提,她若是哪句话接了话茬,他能高兴半天。 就连君千胤都觉得自己有点犯贱。 可没有办法。 “不是小事么?当不了公爵夫人又如何,没有男人活不了?” 凤幼安用一种冷漠的眼神,扫了胤王一眼,“一封休书,就把沈月柔逼上绝路了,那她也太脆弱了。她怎么不想想,她还有一儿一女,她还有翻盘的机会。私自种植莺粟,按照君临国律法,做五年的牢和苦役,也不会处以死刑,她但凡有点耐心,等一等,从牢里出来之后,就还能从头再来。就她这个心理素质,也配跟我斗?” 君千胤僵硬在当场。 没有男人活不了了? 凤幼安也是没了男人,但是她活得非常好,比以前有男人的时候还要精彩的多! 现在的她,浑身都在发光。 “沈氏被休,和你也有关系?” 胤王听到她那句也配跟我斗,隐约明白了什么。 凤幼安低头,继续调配抗痨丸:“她活活气死了我亲娘,这又算什么。” 君千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好手段。” 他需要的,是一个有勇有谋,才貌兼备的王妃,而刚刚好,凤幼安全部完美符合。 再想想府里的那个。 音侧妃整日缠着问他爱不爱她,烦都烦死了。 哪里有那么多情啊爱啊的。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总是这么作,就没意思了。 “胤王殿下如果很闲,就去查封寒石散,别有事没事儿,就往我这里跑。”凤幼安下了逐客令。 君千胤无奈:“你真不明白?” 凤幼安没有接话。 君千胤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盯了很久,见她不为所动,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他失望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幼安,本王不会放弃的。” 凤幼安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直接把胤王当空气。 灵药阁来了个被石头砸断肋骨的病人,她去给人接骨疗伤了。 *。*。* 寒石散、莺粟风波,还没过去。 宫里又出了一件事。 太后也不是哪根筋不对,知道了太上皇冬至日,给永安公主府,赏赐了很多东西,心里又不舒服了。 “赏赐了什么?” “回禀太后,三百年的老参,纯银暖炉,翡翠玉如意,墨翡手镯……” “哼!” 太后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梅太妃那个小贱人,从前就喜欢翡翠。太上皇这哪里是给九公主赏东西?分明是在给梅太妃赏东西!” 老嬷嬷低垂着头,在一旁道:“太后息怒,您刚刚注射了胰岛素,莫要气坏了身子。安药师说了,您不可以情绪太过激动,对病体有碍。” 太后实在是冷静不下来:“你说太上皇是什么意思?让梅太妃那贱人从疯人塔出来,住进了公主府,还赏赐翡翠?” 老嬷嬷给主子递了一杯茶:“奴婢倒是听说,是九公主殿下天资聪颖,在国子监的考核中,文章做的绝妙,得到了大祭酒的高度赞扬,还给批了第一名。太上皇一个高兴,就赏赐了许多。” 太后一声冷哼:“一个公主,文章做的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日后不还是要嫁人的?女子无才便是德。” “太后说的是。” “定是那个九公主,在太上皇面前说梅贱人的好话,太上皇才连带着一起赏了。这对母女,一日不死,本宫这心里头,都难安!” 太后气的不浅,佛茶清心去火,都压不下去。 老嬷嬷想了想,道:“她一个公主,翻不起什么风浪的。日后太后做主,让她远嫁和亲便是了。东蛮、匈奴都可,那些蛮人,最喜欢折腾中原女子,估计嫁过去没几年就没了。” 昭和太后听到这话,脸色终于缓和了些:“你这主意,倒是不错。” 太后身边两位老嬷嬷。 一位是木嬷嬷,比较和善,负责太后的病情和饮食,和凤幼安学会了注射胰岛素; 一位就是眼前这位齐嬷嬷,诡计多端,很是能出馊主意。 齐嬷嬷受到了鼓舞,继续道:“太后娘娘如果想整治梅太妃,也很容易啊。把她召入昭和宫里来,就说是叙旧,她只要进了这宫门,还不任由您拿捏。” 昭和太后心下一动:“她若在昭和宫中出了什么叉子……” “出了叉子也不打紧,太上皇不会庇护她。”齐嬷嬷见主子心中有迟疑,劝道,“太上皇是个无情的,您又不是不了解。当年之事,也是他老人家的意思。” 昭和太后被说服了。 的确。 当年她那么残害没太妃,太上皇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甚至推波助澜。 梅太妃被她下毒,被逼疯,关入疯人塔。 太上皇不曾处罚太后,甚至还给了不少赏赐,多日留宿昭和宫。 “梅太尉的兵权和权势,一直是太上皇的心头刺。”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天家帝王就是如此,太上皇忌惮梅太尉,皇帝忌惮武严侯,都怕他们拥兵自大,起异心。” 梅太妃,还是被叫到了昭和宫里。 对方很会挑时候。 君倾九这个时间,在国子监读书,根本不在公主府。 “参见太后娘娘。” 梅太妃不过三十出头,这段时间,被君倾九和凤幼安照顾的很好,脸上并没有一丝皱纹,相反,看上去像是二十六七的美妇。 没有华丽的妆容,淡淡雅雅,一支白梅钗。 手上,带着一只普通的玉镯。 不是翡翠。 昭和太后的瞳孔蓦然一缩,没有被翡翠刺激到,却被对方的容貌狠狠刺激到了:“听闻妹妹的疯病已经被凤家大小姐给治好了,如今瞧着气色果真不错。” 这女人,和十五年前一样,还是那样美。 自己在宫里锦衣玉食,各种保养品轮番上阵,都熬成了老太婆;梅太妃在疯人塔被折磨了十五年,却丝毫不显老态,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梅太妃跪着,不敢起来,低眉顺眼道:“不曾好,还一日三顿的吃药,只不过意识稍微清醒了点罢了。夜里依然是浑身疼痛如针扎,噩梦连连。” 太后是害她的死敌。 她心中有恨,但不能表现出来。 为了阿九。 她要把自己说得不幸一些,境况说得糟糕一些,太后心里就能舒服些。 “是么,那妹妹还是要好好休息。” 昭和太后的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假模假样地嘘寒问暖,“怎么会浑身疼痛?” 梅太妃温温柔柔道:“是在疯人塔留下的寒症,天一冷,就会如此。” 昭和太后更高兴了,眼底一闪而逝得意和残忍。 “妹妹也算苦尽甘来了,你女儿可出息了,做的文章,国子监第一,大祭酒都赞不绝口呢。东蛮国的可汗,一直想和君临联姻,九公主这样出色,才配得上。” “不要!” 梅太妃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哀求地看着太后,“不要送阿九去和亲!” 第100章 梅太妃没了呼吸 不仅仅是因为阿九是男的。 东蛮那都是茹毛饮血的蛮人,阿九若是去了,焉能有活命? 梅太妃这一刻才意识到,就算把孩子男扮女装了,太后也丝毫没有放过他们母子的打算! “妹妹何必推辞,这是好事儿。” 昭和太后唇角的笑容加深,神色得意,“能够为君临国做贡献,为太上皇和陛下分忧,也是九公主的福分。” 梅太妃脸色惨白,磕头哀求:“还请太后开恩,阿九年纪还小……” “十五岁,也不小了。” 昭和太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过了这个年,也就十六了。是该考虑一下九公主的亲事了,听闻,最近九公主和镇国公世子走的很近,本宫觉得他们俩不太般配,镇国公世子的姐姐当过胤王妃,若是九公主和世子凑成一对,那是乱了辈分,不妥。” 梅太妃浑身僵硬,她自然是知晓,儿子不可能喜欢凤眠,也没有短袖之癖。 她这个当娘的,这些日子,也看出了儿子的心思。 阿九分明是喜欢幼安! 会和凤眠走得近,估计也是因为幼安的关系。 但这些看在不知情者眼里,那就是阿九和凤眠有私情,会令太后误会,也属情理之中。 “臣妾没有把阿九许给镇国公世子的打算。” 梅太妃表明了态度。 昭和太后一声冷哼:“算你识相,他们俩若真的在一起,太上皇也不会同意的。武严侯在南疆拥兵自重,梅太尉也掌京都大营,两边没有结为姻亲的可能。” 梅太妃心口一疼:“……是。” 心疼的是阿九和幼安。 这两人。 中间有着太多的阻碍。 幼安和离了,但前夫是阿九的皇侄儿;幼安又有那样一个战功赫赫、令朝廷寝食难安的三叔,兄长梅太尉这十几年低调的很,但也依然是太上皇的眼中钉。 这两人的结合,皇家绝不会允许,无论是从伦理上,还是从政局上! 梅太妃觉得阿九日后可能会很苦。 昭和太后以为梅太妃是屈服了,跪着磕头称是,心中越发得意,笑容逐渐嚣张:“不该你想的,不要想。九公主和亲远嫁东蛮的事儿,就这么定了。” “恳请太后收回成命。” 梅太妃字字泣血。 昭和太后冷笑,目光一转,发现窗外已经飘起了初雪,寒风凛冽,便有了主意。 “此事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你去外头雪地里,跪满五个时辰。” “臣妾跪了五个时辰,太后娘娘就收回成命了么?”梅太妃抬起头,眼角噙着一抹湿润。 昭和太后:“自然。” 她知道梅太妃有寒症。 这冰天雪地的,跪五个时辰,十有八九得死在雪地里,就算不死也半残。 也可以消一消心头的恶气。 “好,我跪。” 梅太妃依然是那副温婉的样子,纤纤瘦瘦的,眉眼妖冶,妖而不媚,自成风华。 曾经宠冠后宫的宠妃,一身风骨。 她明知太后是想她死。 但,自己死,总好过阿九死。 梅太妃走入了中庭,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融万物为白银,她披着一袭狐裘,跪在了冰寒的雪地里。 不过须臾的功夫,头发上就落满了雪片。 青丝成雪。 温度寸寸自体内流逝,四肢被冻僵,膝盖已经疼得没了直觉,浑身哆嗦,鼻头通红,冷气灌入肺腑,让她抑制不住地咳嗽着。 这一季的冬天,梅太妃的双手,被凤幼安呵护的很好。 罕见的冻疮没有发作。 可是。 这一刻。 冻疮又滋生了出来,她的双手成了肿胀的胡萝卜,红彤彤地很丑,渐渐没了知觉。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梅太妃身上,已经笼罩了厚厚的白雪,快成了冰雕。 三个时辰…… 梅太妃的意识,彻底模糊,就这么保持着跪着的姿势,晕死了过去。 心跳的频率,越来越低。 齐嬷嬷路过的时候,特意去探了一下鼻息:“呀,这是快没气儿了。” 她赶忙进入温暖的殿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昭和太后,“太后娘娘,梅太妃快死了,气息异常微弱,怕是不成了。” 昭和太后抱着一个汤婆子暖手,唇角的弧度加深:“那也是她自己选的。她愿意代替九公主去死,本宫可拦不住。” 齐嬷嬷笑容满面:“那可不,来娘娘喝一杯暖参茶,刚熬好的。” 昭和太后接过,啜饮了两口:“味道不错。” 木嬷嬷也看到了梅太妃的惨状。 她心里打鼓。 虽然知道太后憎恨梅太妃,但是,她和凤幼安关系还不错,知道凤幼安对梅太妃还是挺在意的。 凤幼安治好了她的对食余公公残疾双腿,还安排了她和余公公见面。 木嬷嬷心中感激。 现如今这情况—— 木嬷嬷一咬牙,就悄悄从昭和宫里溜了出去。皇宫很大,像迷宫一样,但是对于木嬷嬷这种宫里老人来说,宫里的每一条路通往哪里,她都清楚无误。 “安药师今日不在宫里,只能给她飞鸽传书了,但是她从灵药阁赶过来,需要时间。等她来了,梅太妃估计已经死了。还能去找谁?” 木嬷嬷强迫自己冷静。 去找太上皇? 没用,太上皇不见得会管梅太妃的死活。 去找九公主,九公主在国子监! 国子监紧挨着皇宫。 皇宫贵族、权贵子弟,全部在此地读书,接受最高教育。 木嬷嬷飞鸽传书之后。 撑着伞,一路小跑到了国子监。 “劳烦通报一声,我要见九公主,太妃娘娘危!”木嬷嬷擦了把身上的雪,神态焦急,给国子监的守卫,塞了一锭银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 很快。 消息就传进去了。 这会儿,是正午,课间休息时间。 “九公主,你这字写的,笔锋剑气昭昭,气势恢宏,实在不像是女子的字体。”凤眠看着君倾九的字,禁不住发出感叹,“比我的字好看多了。” 君倾九淡漠道:“你多练练,也可以。” 他有些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冥冥之中的预兆。 凤眠耳根微热,主动靠近:“那要不,公主殿下你教我。” 君倾九幽邃的黑色瞳仁,盯着他:“阿眠。” 凤眠挺直了脊背:“在!” 少年紧张。 周遭无人。 只有他们两个。 君倾九对世子那时不时流泻出来的迷恋表情,深感无奈,他决定给对方一剂强心针,让对方彻底死心。 君倾九猛然扣住了凤眠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凤眠整个炸了,俊脸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通红通红:“你你你……九公主你做什么?女孩子不能这样的。” 君倾九深井一样的黑眸微微眯起:“你是不是傻,男女都分辨不出?” 凤眠:“哎?” 纯情世子,瞬间傻了。 似乎是……一马平川。 他摸到的,不是女孩子的温软,而是男孩子坚实的胸肌。 君倾九压低了声音道:“现在,明白了么?以后,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我!” 凤眠:“!!!” 这已经不仅仅是失恋的问题了! 九公主,竟然是九皇叔么?! 凤眠显然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脸色苍白无比:“你是……男……” “嘘——” 君倾九捂住了凤眠的嘴,警告道,“小声点儿。你只需要记住,我照顾你,帮你,只是因为你姐就行了。” 凤眠眼眶都红了。 急的。 怎么能这样? 绝色倾城的九公主,忽然间变成了男扮女装,觊觎自家姐姐的大野狼! 君倾九终于松开了手。 凤眠得以喘息,第一句话就是质问:“我长姐知道么?” 君倾九摇头:“她应该不知。” 凤眠控诉:“你个大骗子!她把你当好闺蜜!你欺骗我们姐弟的感情!” 心情极度复杂。 暗恋对象忽然间从女变男就罢了,关键还是个窥视他最宝贵姐姐的坏家伙! 那种懵懂的好感,顷刻间褪去了,变成了防备。 君倾九沉声道:“我有苦衷。” 凤眠握拳:“别以为你和阿姐关系好,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君倾九莞尔:“你不能。” 凤眠沮丧。 他还真不能。 他会帮君倾九揣着这个秘密,就算是为了阿姐。 君倾九伸出手,拍了拍凤眠的肩膀:“你只需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保护你姐姐,就够了。” 顿了下,又道,“顺道,也会保护下你。” 凤眠:“……” 怎么说得本世子好像拖油瓶似的。 此刻的凤眠还不知道,君倾九因为这一句承诺,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九公主殿下,外面有一位嬷嬷找你,说是梅太妃病危。” “什么?” 君倾九瞬间变了脸色。 没有再管凤眠,立刻冲了出去。 见到了木嬷嬷。 “母妃到底怎么了?” “梅太妃娘娘她——”木嬷嬷叹了口气,把详细的情况告知,“奴婢已经给安药师送了信,但是九公主殿下您离得比较近,所以还是需要您救急。” 君倾九脸色阴沉无比,心焦如焚。 可情绪越是黑暗,就越是冷静,并不完全信任对面这个老嬷嬷,“你是太后的人,为何帮母妃?” 木嬷嬷:“我受过安医师的恩惠。九公主殿下若是不信老奴,可以挟持老奴前去昭和宫。” 君倾九没耽搁。 万一不是什么圈套,是真消息呢! 明知昭和宫是龙潭虎穴,也必须要闯了! *。*。* 昭和宫。 三个多时辰了。 “太后娘娘,梅太妃似乎已经没气了。” 齐嬷嬷又去确认了一遍,“脉搏几近于无,要怎么处置?” 昭和太后想了想,道:“丢进冰河里吧,就说梅太妃思念太上皇,自己跌跌撞撞闯入皇宫,结果失足落水。” 昭和宫和龙腾宫,本来距离就不远。 中间恰恰好有一条河。 冬日河水结了一层薄冰,冰层不足以承载人的重量,若是失足踏上去,肯定会落入冰河之中。 “是。” 齐嬷嬷立刻就去办了。 毕竟,梅太妃大冬天,跪死在了太后的昭和宫,传出去不是很好听。 索性制造一点“意外”。 这是太后娘娘昔日对付后宫嫔妃常用的手段,没什么稀奇的。 那条冰河里,沉着的可不止一条冤魂。 齐嬷嬷也是个练家子,虽然四十来岁了,但是会武功的她,把一个瘦弱的梅太妃给抱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她抱着梅太妃,走到了昭和宫外不远处的那条冰河边上。 “太妃娘娘,这可怪不得老奴,要怪就怪你不肯安分待在疯人塔,时隔十五年,还要来碍太后娘娘的眼。” 齐嬷嬷冷笑着。 噗通—— 就这么把几乎冻成冰雕的梅太妃,丢入了冰河之中。 薄薄的冰层,立刻被砸出一个大窟窿。 梅太妃坠入了寒冷彻骨的河水之中,不断下沉。 “母妃!” 这一幕,刚好被三百米开外的君倾九看见了。 他施展轻功,迅速飞掠而至。 齐嬷嬷吓了一跳,掉头就跑。 但是后腰遭到一拳重击,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脊椎骨似乎是骨裂了,疼得她龇牙咧嘴,趴在雪地里不断哀嚎。 君倾九顾不上她。 这一拳,是为了防止凶手跑了,事后无对症。 他迅速跳入冰河。 噗通—— 河水冰冷刺骨,令君倾九浑身僵硬,差点腿抽筋。 他看到母妃了! 一直下坠……下坠…… “母妃,撑住,我来救你了!” 君倾九心中默念着,神色极度阴鸷,眼尾发红,宛如从地狱十九层里走出来的修罗。 他身体好,力气大。 很快。 就下潜游到了梅太妃的身边,一把抱住。 太冷了。 君倾九抱着母妃,拼命地往岸边游。 上岸之后。 赶忙把梅太妃放在了河边,发现她已经浑身覆盖着冰雪,四肢冰冷僵硬,如一具僵尸。 君倾九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颤抖着把一根手指头,凑到了梅太妃的鼻端:“母妃……不要睡,醒一醒!” 呼吸,已经停止了。 君倾九的眸子里,涌现出血芒,眼尾殷红:“不……” 怎么办? 对了,上一次,幼安在街上碰到一个忽然倒地没有呼吸的病人,按压了对方心脏许久,对方又有了呼吸。 君倾九是个极冷静的人,他赶忙学着凤幼安当时的手法,按压梅太妃的心肺,进行心肺复苏抢救。 第101章 太后知道了君倾九性别 “心肺复苏,按压抢救。阿九,我教你,以后你如果遇到心跳骤停的病患,不要放弃,你把双手放在她胸骨下三分之一处,垂直用力按压,频率稍微快一些,按压幅度要大一些。通过刺激病患心室壁和心血管,很有可能让其恢复心跳和呼吸。” 凤幼安的昔日的声音,此刻,清晰无误地回荡在君倾九的脑海中。 他向来记性好。 看书过目不忘。 幼安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清晰无误地记在心底。 君倾九给梅太妃实施了一轮急救心肺复苏按压。 整个过程中,他仿佛置身地狱。 “呵呵,没用了,她已经死了。”齐嬷嬷被打得在地上趴着,一脸狰狞地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君倾九,疯了一样对梅太妃做出奇奇怪怪的动作,嘲讽道,“不自量力的女人,以为能帮你挡下和亲的灾祸,真是蠢死了。” 梅太妃就算死了。 昭和太后也绝对不会放过九公主! 这就是血粼粼的事实。 君倾九双目通红:“醒一醒!” 他还在持续按压。 仿佛魔怔了一样。 求求你…… 醒过来! 少年在心中发出绝望的呐喊。 十五年,在疯人院,一个疯疯癫癫的母亲,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她的儿子,他是那样孤独;好不容易,老天开眼,派幼安来治好了母亲,他拥有了母爱,这才不到两个月,又要残忍地剥脱么? 终于—— 梅太妃的胸腔震动了一下,口中吐出了一股河水。 咳嗽了两下。 君倾九大喜,仿佛一瞬间从地狱来到了人间,激动得浑身颤抖,他贴了上去,听到了那十分微弱的心跳声,极缓。 但,是真实存在的。 “没有死……” 少年声音沙哑得可怕,带着一丝哽意。 情绪大起大落。 一时之间,就没有顾上自己此刻的模样——冰冷的河水,打湿了他略显宽松的衣服,紧紧地贴合在了男性躯体上,头发散落,脖子上遮掩住喉结的围巾,也在冰河中游泳救人的时候掉落。 “母妃?” 君倾九小心翼翼地呼唤着。 持续地给梅太妃心肺复苏按压,又从旁边齐嬷嬷的身上,扯下了干净的披风毛绒披风,把梅太妃给裹了起来。 齐嬷嬷本就被他打伤,这会儿更是冻得瑟瑟发抖,刚准备破口大骂。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君倾九的喉结上。 齐嬷嬷惊讶得无以复加,尖叫道:“九公主你——你是个男的?!” 君倾九正在给梅太妃急救。 听到这话。 骤然间转过头。 一双黑瞳,极为恐怖,死死地盯着齐嬷嬷。 下一瞬。 君倾九抬起袖子。 袖子里飞出一柄飞刀。 “唰!” 飞刀钉入了齐嬷嬷的咽喉,直接穿透,鲜血溢出。 齐嬷嬷痛苦不堪,捂住了自己的喉咙,张开嘴,想说两句遗言,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她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她……为这个秘密,丢了性命。 意识彻底失去,齐嬷嬷倒地,她身下的冰雪,被染成了红色,迅速冻结。 君倾九仿佛一尊杀神,妖冶和血,完美地融合了在一起。 “永远闭上你的嘴。” 他随手扯出一根缎带,缠在了脖子上,重新遮掩住了男性象征的咽喉。 此时此刻。 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木嬷嬷,完全被吓傻了。 她跌坐在地上,捂住了嘴巴,浑身颤抖,眼泪抑制不住地就往下掉。 齐嬷嬷和她共事几十年,一直姐妹相称。 她给君倾九通风报信,只是不忍见到梅太妃惨死,还凤幼安一个恩情,但是木嬷嬷从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本应是九公主的九皇叔,杀死了亲如姐妹的齐嬷嬷,一击毙命! 木嬷嬷吓坏了。 她虽然是余公公的对食,但是因为分开两地多年,她并不知道余月笙已经加入了九皇叔的阵营。 此刻。 眼前这个妖冶的绝美少年,半身染血,宛如一只恶鬼。 “唔……” 梅太妃恢复了心跳之后,吐了很多冰河水,此刻已悠然转醒,“阿……九……” 缓缓地睁开眼睛。 看到了儿子。 君倾九大震,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母妃!太好了,你醒了!” 他内功深厚,帮娘亲催干湿衣服。 又迅速地把自己的衣服给催干,抱紧了她,“没事了,会好起来的。母妃别怕。” 木嬷嬷觉得少年就是一个恐怖的恶魔。 她十分害怕对方也一刀钉入自己的脖子灭口! 所以。 趁着这个机会,她扭头就跑。 冰河距离昭和宫,并不远。 木嬷嬷死里逃生。 君倾九抱着梅太妃的时候,隐约察觉到什么,猛然回过头,锐利的目光扫向了木嬷嬷,袖子里又一柄飞刀。 “阿九,好冷……” 梅太妃传出痛苦的呼声。 寒症发作了。 浑身仿佛被一万根冰刺,刺入一样,疼得她直哆嗦,痛得直掉泪。 “母妃,你撑一下,我带你去找幼安!” 君倾九一只手按在她后背上,把内力输送给她,借以减轻她的痛苦。 但这除了让她的身子稍微暖一些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该怎么疼,还是疼。 凤幼安接到了木嬷嬷的飞鸽传书,知道梅太妃出事了,也赶忙从宫外的灵药阁,赶到了宫里。 因为她是太上皇和太后的专属医师。 所以,身上有随意出入宫门的令牌,十分方便。 很快。 凤幼安一入宫,就奔着昭和宫的方向而去,梅太妃出事,那铁定和太后脱不了干系,她直奔出事地点,也是巧了,远远地就看到了冰河边上的君倾九。 阿九的状态不太对劲。 像是坏掉了一样。 神色阴鸷的可怕。 他怀中紧紧抱着的,应该就是梅太妃了。 “阿九!” 凤幼安唤了一声。 提着药箱,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 君倾九像是整个人笼罩在阴暗里,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看向她,漆黑不见底的黑眸里,瞬间浮现出微光。 “幼安,我娘快死了,你救救她。” “我输入了好多内力,可她还是好冰,疼得一直抽搐。” 少年像末日狂徒,满脸绝望。 眼角的那一滴泪痣,殷红得似能滴出血来。 他半身是血。 血染白衣。 “交给我,不会死的!” 凤幼安面色极为严肃,赶忙上前,把梅太妃抱到了附近一个佛堂里。 昭和宫附近,有佛堂。 是太后设的。 宫里的人都可以进去祭拜上香,不会有宫人阻拦。 佛堂里的空气很暖。 燃着炭火。 凤幼安把梅太妃放了下来,迅速给她检查:“寒症发作,冻伤严重。寒入肺腑,膝盖骨冻伤性坏死……” 触目惊心。 凤幼安真没想到,昭和太后竟然可以狠到这个程度。 上一次,太后因为胰岛素,和自己讲和,还赏赐自己东西的时候,她一瞬间还错以为太后是改邪归正了,真心讲和。 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了! 太后是个十足的野心家,一切阻挡她的存在,都会不择手段地除去! “还有救么?” “四度冻伤,皮下组织局部红肿、坏死,瞳孔散大,瞳孔散大,伴随心脏室颤。”凤幼安神色极为严肃,“你别急,有救的。我有临床科室医用冻伤膏,你去准备一些温水,我帮太妃娘娘进行逐步复温处理。” “好。” 少年声音嘶哑。 按着她的话去做了。 凤幼安从祖母绿空间戒指里,取出了冻伤膏,和硼酸溶液。 四度冻伤,是最严重的冻伤。 如果处理不及时,会造成干性坏疽感染,皮肤和皮下组织,永久不可愈合。 “幸亏木嬷嬷通知得及时。” 她用硼酸溶液,帮梅太妃消毒,然后擦拭冻疮膏。 同时输液。 大面积的冻伤,太多了,她需要慢慢处理。 君倾九在一旁帮忙。 他杀了齐嬷嬷,没有杀木嬷嬷。一方面是给母妃急救,另一方面,是觉得如果没有木嬷嬷通风报信,母妃已经葬身冰河,死透了。 “阿九,你身上有很多血,是不是也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 “你杀了齐嬷嬷?”凤幼安想起了在冰河边上,看到阿九把齐嬷嬷尸体,抛入冰河的一幕。 “嗯。” 君倾九也不隐瞒,抬起头,眼神清洌,带着几分紧张瞅着她,“你会讨厌我么?觉得我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他不介意这个世界怎么看他。 唯独在意她。 凤幼安腾出一只手,揉了下少年的头:“你为母报仇,何错之有。” 就像她,把沈氏送入了监牢。 害得沈氏疯癫。 也不过是为母亲和弟弟报仇。 君倾九的眼睛,重新亮了,唇角漾开一抹笑:“你不嫌弃我就好。” 他在她面前,一直小心翼翼的。 不敢把过于暗黑、狠辣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就是怕她不要他。 凤幼安继续给梅太妃治疗。 进行急救。 病人的温度缓慢回升,冻疮膏的效果,还不错。 梅太妃的心跳,也不似刚开始那般微弱了。 *。*。* 昭和宫。 木嬷嬷一路狂奔了回去之后,脸上泪痕未干,眼底都是惊恐,踉踉跄跄。 刚一入正殿。 就听到殿内,传出一道熟悉又威严的声音。 “这么慌张做什么?齐嬷嬷呢?怎么就你一个回来?” 正是太后。 木嬷嬷看到伺候了几十年的主子,想起冰河边上那一滩血迹,悲从中来,噗通一声跪下了:“娘娘,齐嬷嬷没了。” 昭和太后瞬间变脸,拍案而起:“什么?死了?怎么可能!” 木嬷嬷惊魂甫定,眼泪直流:“是死了,奴婢亲眼看到的。一刀穿透了喉咙,血喷的到处都是。” 后宫里,死的人不少。 年年有。 但是像齐嬷嬷这种惨烈的死相,木嬷嬷还是第一次见,着实被吓得不浅。 “谁干的?” 昭和太后万分震惊,“她不是去抛尸么,怎么反被刺死?” 木嬷嬷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真相:“是……是九公主殿下。” 齐嬷嬷的死,是瞒不住的。 就算她不说,太后也会察觉,尸体很快也会被发现打捞上来。 到时候随便一查,也会查到君倾九头上。 “混账!” 太后狂怒,厉声道,“老贱人生了个小贱人,竟然敢对本宫的人下毒手,这是嫌命太长!” 太后就是这样霸道的一个人。 她杀人没事。 她的手下抛尸也没事。 但是谁若是杀了她的人,就是跟她为敌,就是下她的脸子,必须要狠狠报复回去! 木嬷嬷垂首道:“他是为他母妃报仇……” “什么报仇!那老贱人本就该死!”太后一声冷哼,打断了她,“绝对要把他送到东蛮和亲,东蛮人最喜欢折磨死中原女子。” 木嬷嬷想了想,道:“和亲,怕是不成的。” 太后不屑:“怎么不成?本宫说行,那就行!君倾九那小贱人杀了齐嬷嬷,本宫绝不会放过她!” 闹到明面儿上,绝对不行。 如果治了君倾九杀害老宫女的罪,那定然会连带着翻出,自己害死梅太妃的事儿。 昭和太后差人去冰河里,打捞齐嬷嬷的尸体。 很快。 太监们就打捞到了。 果然是一柄飞刀穿吼,不过并何地的温度极低,齐嬷嬷的尸体已经僵硬,宛如冰雕。 太后皱眉:“就一具?” 负责打捞的太监点头:“就一具。” 太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是不是搞错了?” 梅太妃那老贱人的尸体呢? “你们再仔细打捞一遍!” 太后不悦。 可惜,还是没打捞到梅太妃的尸体。 木嬷嬷眼见着瞒不住,便跪下道:“回禀太后娘娘,九公主他……他跳入河中,把梅太妃救上来了。” “什么?!” 太后要疯了,“那老贱人没死?” 木嬷嬷垂首不语。 她通风报的信儿。 这会儿,安医师应该已经在给梅太妃急救治疗了,以安药师的医术,那可是能和阎王抢人命的! “不对,君倾九一个小女孩,怎么敢在这天寒地冻的大雪天,跳进冰河里,把梅太妃一个成年人给救上来的?”太后意识到了不对劲。 冬日的冰河有多冷。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绝对不可能拖着一个成年人从河底游上岸! 木嬷嬷犹豫了半晌,内心激烈的斗争着。 她一直是太后的老仆人,跟了太后几十年,忠心耿耿。 这次会违背太后的意思,是还凤幼安一个人情。现如今,人情已经还了。 她本就和君倾九没有关系。 更何况君倾九还杀了她几十年互相扶持的姐妹。 “太后娘娘,奴婢有一件要事禀告。”木嬷嬷在殿中跪下,叩首,“九公主他……是个男子!” 第102章 性别认知障碍 “什么?男的?” 昭和太后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 潜心礼佛的她,素日里在人前,都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此时此刻,却五官扭曲,宛如老巫婆,“男扮女装?不像啊……九公主容貌颇为妖冶瑰丽,是个摄人心魄的大美人。” 君倾九的外表,极具迷惑性。 那张脸,已经美到雌雄莫辨的程度了。 太过于好看,甚至会让人的大脑一瞬间空白,再加上他常年穿着女装,根本不会让人往男性方面想。 木嬷嬷叹道:“奴婢一开始也是难以置信,可奴婢亲眼所见,九公主……不对,应该称之为九皇叔。他抱着梅太妃,从冰河里游上来的时候,宽松的长裙紧贴着身体,胸前毫无起伏,脖子上的围巾落入水中,露出了男人的喉结。头上的发钗也掉了,一头青丝铺在肩膀上,眉眼森然,剑眉斜飞,的确是男子没错!” 昭和太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梅太妃那老贱人生的是个男孩儿?她是欺君!她骗了本宫,骗了宫里所有人!她竟然敢偷偷生儿子?还瞒了十五年之久!” 太后脑子里嗡嗡的。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如果君倾九真的是一个皇叔,而非公主,问题可就麻烦了! 君倾九背后,可是有一个梅家,他舅舅梅太尉,掌控着京都大营,有四大柱国之称。权势地位,丝毫不亚于现在功高震主的武严侯凤潇! 木嬷嬷道:“奴婢觉得兹事体大,不敢隐瞒。”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颤:“你做得很好,否则,本宫还不知道要被那个老贱人蒙在鼓里多久。她竟然生了个儿子?儿子!” 后宫向来是母亲子贵。 梅太妃生了君倾九这么个儿子,虽然才十五,但是天资聪颖,在国子监内成绩第一,还这般能忍,隐瞒性别十几年不发,可见是个极有心机手段的。 太后的儿子,是泰和帝。 君倾九的存在,明显威胁到了泰和帝。 更威胁到了泰和帝的子嗣们! “如果君倾九真的是九皇叔,他隐瞒了那么久,梅太尉定然也知情。梅家人果然够狠,隐忍不发十五年,定然对朝廷存有异心!”太后咬牙切齿,目眦尽裂,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木嬷嬷跪在地上,面露忧色:“他费尽心机把梅太妃从疯人院里给弄出来,就亲眼目睹了齐嬷嬷差点弄死梅太妃,定然会记恨上太后娘娘您。” 九皇叔的那个眼神,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像毒蛇的芯子。 像地狱十九层的无间修罗。 只一眼,就令人胆战心惊,从头顶一路凉到脚底。 昭和太后扯断了手里缠着的小叶紫檀佛珠串,眼神阴狠:“此子,绝不能留!” 君倾九必须死! 梅太妃和太上皇的儿子,有血统,有京都大营的二十来万大军可调遣,而京都大营就在距离京都外不远处的扶风郡内。 扶风郡是京都的咽喉。 梅太尉只要一声令下,配合九皇叔,里应外合,发起反叛,京都大营这二十万精兵就可以一夜之间,踏平京都,攻入皇宫,对泰和帝进行逼宫! 到时候,皇帝的位子,恐怕也得让出来。 改朝换代。 太后迫不及待地问道:“君倾九现在哪里?” 木嬷嬷道:“奴婢也不知,他着急抢救梅太妃。梅太妃落入冰河,奄奄一息,肯定无法移动太远。奴婢估摸着,他们母子这会儿,应该还在宫中。” 昭和太后一声厉呵:“搜!把皇宫翻个底朝天,也无比把这对母子给本宫搜出来!” 十五年了。 她从没这么迫切地想杀一个人! 该死的九皇叔! 昭和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情绪太过于激动,一阵咳嗽,感觉嘴巴特别干渴,下意识地就拿起桌子上的茶水,灌了一大杯。 木嬷嬷照顾她几十年,见这状况,立刻就明白了:“太后娘娘不可动怒,安医师交代过的,会让您的消渴症加重。奴婢去给您找胰岛素,注射一支。” 她跟凤幼安学习过,如何注射。 这项工作,一直由她来完成的。 很快。 木嬷嬷翻到了药箱,看着空空的药箱底:“用完了。得赶紧找安药师,补上下一周的胰岛素用量。” 昭和太后又灌了一杯茶,感觉又渴又饿。 浑身都不怎么好了。 木嬷嬷一脸忧色:“怎么偏偏这种时候胰岛素没了呢?太后娘娘你别急,奴婢这就去找安医师拿药。梅太妃重伤垂死,她此刻应该也赶来宫中了。” 通风报信的是她没错。 那是还凤幼安的恩情。 但她的立场,毫无疑问,是太后这边。 太后急火攻心:“先把君倾九那个孽畜,给找出来!杀无赦!” 昭和宫内,所有的侍卫、太监,全部出动了。 *。*。* 君倾九就在昭和宫不远处的佛堂内。 “幼安,母妃怎么样了?” “四度冻伤,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伤势颇重,情况不容乐观。我还需要给她冻得坏死的膝盖骨,做一个手术。” 凤幼安面色极为严肃。 君倾九眼角微红,声音沙哑:“谢谢你。” 他心里很清楚。 如果没有幼安,母妃根本不可能度过这一劫。 今日就会命丧冰河底。 凤幼安从祖母绿空间戒指里,取出了一系列骨科手术的医疗器械,开始给梅太妃做手术准备。 她在佛堂内室。 室内只有他们三个人。 室外是佛堂大殿,供奉着悲悯的佛祖和菩萨,还有两个僧人,是白马寺的高僧,专门请到宫里来,给太后讲经的。 僧人慈悲。 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君倾九要热水之类的东西,僧人都给提供了。 凤幼安给梅太妃输着液。 准备好了一切。 就开始给她冻坏死的膝盖髌骨,做切除手术。 首先是分离皮肤层,用手术钳拉开,然后是剥离脂肪层、肌肉筋膜层,最终露出了坏死的骨头。 凤幼安外科圣手,手极稳。 手术的过程中,是极致的冷静。 君倾九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了,幼安给余公公做骨科手术,电钻钉钢板的时候,他就充当了助手。 若论起心理承受能力,他绝对在幼安之上。 只是在手术进行着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喧哗。 “君倾九,你给本宫滚出来!” 是太后的声音,极为尖锐。 “你这孽障,男扮女装,最同欺君。本宫决不能姑息,你这种混账假扮宫中,迷惑太上皇,在这宫中兴风作浪!” 君倾九面色一沉。 心道不妙。 性别的事情,曝光了。 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因为感激木嬷嬷通风报信,他心中存了一丝犹豫,放了木嬷嬷一条生路,结果给自己招来了祸事! 凤幼安也听到了,担忧地看向他:“阿九,别出去!她会杀了你的!” 君倾九有些诧异。 他一颗心原本沉到了黑暗深渊,此时此刻,在她充满关切的美眸注视下,仿佛被灌入了一丝温暖。 “幼安,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男扮女装。 太后在外头嚷嚷得那么大声,骂了好一会儿了,肯定也传到她耳朵里了。 她会怎么看自己? “我不是什么,喜欢穿女装的变态。” 君倾九忽然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 怕她看轻自己。 正常男人,有这个癖好的,都会被人当成怪物。 凤幼安无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纠结这个?我早就知道你是男的了。” 君倾九猛然抬起头,难以置信道:“早就知道?” 脑子里乱糟糟的。 那他……一直以来,努力伪装,她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他是男的,也没推开他、和他拉开距离,继续和他做好友,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是不排斥他的? “什么时候?” “见你的第一面。” 凤幼安也不隐瞒,给出了答案,“你坐在疯人院,那棵梧桐树的树枝上,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少年。” 君倾九的瞳孔蓦然一缩:“怎么,看出来的?” 天! 第一面就认出了? 那这几个月来,自己装少女,冲着她撒娇…… 凤幼安莞尔:“你忘了我是个医师?对人体解剖、男女构造区别,比普通人精通百倍。男女的骨骼构架、第二性征、脉象,都是完全不同的。你想想我给你诊了多少次脉。” 君倾九脸颊微热。 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看她的眼神,却越发灼热:“那,幼安,你会讨厌我么?” 凤幼安挑眉:“以前不都是叫幼安姐的么?” 君倾九的唇,泯成了一条直线。 早就不想叫了。 他是假扮女孩儿,撒娇与她亲近,才故意那么叫的。 他恢复了男人的身份,自然只想唤她的小名。 不带一个“姐”字,那定是图谋不轨。 “我去外头挡住太后,幼安你继续给母妃手术。” 君倾九站了起来。 出门。 他要守护好这两个最爱的女人。 凤幼安见美少年要跑,赶忙叫住他:“阿九你先别走,这个拿着。” 她取出了一支胰岛素。 塞到了君倾九手里,郑重交代,“这是太后救命的药。如果她要杀你,你就用这个威胁她。” 君倾九看着那胰岛素,又看了看她。 心中情潮涌动。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幼安帮了他太多! 一次又一次,生死边缘,她总能狠狠地拉他一把,拉母妃一把,把他们母子从绝望濒死的黑暗深渊里,硬生生拖上来! 君倾九把内室的门,从外面关上。 独自走了出去。 佛堂正殿内。 昭和太后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带刀侍卫,甚至还叫来了一队禁军 团团围住。 君倾九面色森冷,处于劣势,依然岿然不动,气势上不曾弱下半分。 太后见他出来,立刻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你分明是个男子,却假扮女子,该当何罪?!” 之前因为容貌问题,而忽略了对方的身高。 此刻太后仔细一瞧,好家伙,竟然比自己高了一个半的头! 太后也是高挑女子。 这个年纪的少年,身高蹿的快,一个月一个样,现如今,君倾九已经有一八三左右了。 君倾九知道关于性别,隐瞒不了太久,但属实没想到,是在这样一种危急情况下,被曝光的。 “太后娘娘此话何意?” 君倾九露出惊讶之色,满脸惶恐,演技一流,“我的确是女子啊。” 昭和太后上前。 按捺不住怒气。 就要去扯君倾九的围巾:“装!你还在本宫面前装?本宫妃撕了你的皮不可!” 君倾九不住后退,满脸委屈:“太后娘娘,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从小阿九就是女孩子,周围的人都是这么告诉我的。” 他心中有计策。 不是抵死不认。 在疯人塔中的时候,幼安曾经给一个院内一个疯了的女汉子看过诊,那个女汉子认为自己是个男人,且直言喜欢女子,被家里人当成神经病关起来了。幼安当时说了一个词,叫做性别认知障碍。 君倾九举一反三。 觉得,自己或许可以用“性别认知障碍”,躲过欺君之罪。 只要他咬死,认为自己是女的,周围的人也都告诉他是女子,就不存在欺骗! “还嘴硬?!” 昭和太后让旁边几个侍卫帮忙,一起把君倾九给钳制住,然后亲自扯掉了他的围巾,动作极为粗鲁,“这是什么?喉结?呵,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么?你分明是个男人!” 君倾九特委屈,眼泪说来就来。 他捂住了自己的喉结,“这个……是男子才有的么?” 太后皱眉:“你不知道?” 君倾九摇头:“没人跟我说过,太后娘娘,阿九从小生活在疯人塔里,十五年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可能是他容貌生的太好。 也可能是他影帝级别的演技,入木三分。 佛堂内,那两个僧人,禁不住心生怜悯。 “阿弥陀佛——太后娘娘,此子可能真的对自己的性别,一无所知。” “佛子,您怎么也?”太后不敢相信。 “贫僧见他孝心赤城,三九寒冬,冒死跳下冰河救母,内心纯善,不像是说谎的卑劣之徒。”白马寺的高僧,双手合十。 这高僧,不止是白马寺的主持,还被称为当世佛子。 第103章 瞒天过海 这佛子,只看到了君倾九背着梅太妃,从冰河里过来求救。 并没有看到君倾九一刀杀死齐嬷嬷的狠绝模样。 出家人慈悲为怀。 他也是对君倾九起了怜悯之心。 昭和太后不赞同:“佛子,你是被这孽障迷惑了,什么性别认知障碍,本宫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荒谬的病,他就是故意推脱!” 佛子又道了一声佛号。 姿态悲悯。 问君倾九:“小施主,你可敢对着佛祖发誓?” 君倾九毫不犹豫地举起手,对着佛祖的金身塑像跪下,指天为誓:“信徒对佛祖发誓,从无半句虚言,否则天打雷劈。” 说谎,对于他来说,太容易了。 对佛祖发假的毒誓又如何。 君临国是一个注重佛教信仰的国家。 可君倾九并不信佛神。 更不是什么信徒。 佛子见状,对太后道:“太后娘娘,此子都发了毒誓。看来所言不虚。” 昭和太后也愣住了。 她没想到,君倾九竟然真的敢发毒誓。 难不成他真以为他自己是女人? 天底下真有这么荒唐的事儿? “你休要耍花招!” 太后疑心重。 不信任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君倾九,“不管怎么样,你欺君是事实。来人啊,把这欺君的罪人,给本宫抓起来!” 一群禁军涌了上来。 君倾九武功很高。 他拼命抵抗。 名刀春秋阙出鞘。 冲上来好几个带刀侍卫,都被他打伤,或者打翻扔出去很远。 用自己的身躯,死守住幼安给梅太妃做手术的内室之门。 太后总共带了二十来个侍卫禁军。 她原本以为,抓一个十五岁的君倾九,肯定绰绰有余了。 谁曾想。 这二十多个禁军,竟然这样不禁打,才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就全部被君倾九干翻在地,受了伤,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放肆!” 昭和太后的眼底,浮现出恐惧和忌惮,“你竟敢反抗本宫?还殴打禁军?” 恐惧的是九皇叔武力值竟然这样高。 意料之外。 梅太妃的儿子,十五岁就这样出色! 这些大内禁军,一个个可都是用剑、使刀的高手,有资格保护太后安危的,定然是经过层层筛选武功不弱的。 自己的儿子泰和帝,十五岁的时候,别说是二十多个高手禁军了,就是三五个也打不过啊! “再去叫人!派遣更多的禁军过来!”太后状若癫狂,双目充满仇恨的血丝,“君倾九和梅太妃,联合起来欺君,这二人都不能放过!” 她注意到了君倾九身后那扇门。 可以猜到。 梅太妃那个老贱人,肯定藏在里头。 “是。” 一个被砍伤的禁军,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佛堂,搬救兵去了。 君倾九深井一般的瞳仁,微微眯起,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几十个禁军他还能对付。 但若是几百上千个,他就受不住这扇门了。 绝对的人海战术面前,武功再高,都没用。一人焉能抵挡千军万马? “凤幼安是不是也在里头?” 昭和太后目光森冷,“她是不是在给梅太妃治疗?” 君倾九:“与你无关。” 昭和太后声音陡然提高:“凤幼安,你给本宫滚出来!本宫命令你,不许给欺君罪人治疗!” 情绪太过于激动。 她一阵激烈的咳嗽。 嗓子一阵干渴,身体内仿佛有一个大窟窿,怎么都填不满一样。 木嬷嬷见状,知道太后的消渴症又犯了,赶忙从佛子那里讨了一杯佛茶,递了上去。 太后顾不上形象,咕咚咕咚牛饮了一杯之后,觉得意犹未尽,又连续喝了三大杯。 君倾九隐约明白了什么:“此事与幼安无关,太后不要祸及无辜。” 太后一听这话就来气:“凤幼安她才不无辜!她屡次帮助你们这两个欺君罪犯,也脱不了干系……咳咳咳” “太后娘娘,您可别动气了。” 木嬷嬷无奈,“安医师只是心善,医者仁心。”她又压低了声音,附耳道,“您还指着安医师的胰岛素,救命呢。老奴觉得她挺无辜的。” 不管君倾九怎么样,木嬷嬷总是向着凤幼安的。 太后的气,这才稍微消了一些。 可这些咬耳朵的话。 君倾九却听的一清二楚。 他武功高强,六感敏锐,听觉、视觉远强于普通人,方圆百米之内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君倾九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支胰岛素:“是这东西么?” 太后瞬间瞪圆了眼睛:“你怎么会有?” 下一瞬,立刻用命令的口吻道,“交出来!孽畜!” 君倾九把那支胰岛素,像玩具一样,在手心里把玩着,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凭什么。” 昭和太后:“你——” 急的眼睛都红了。 她冲上去,就想抢。 而她却忘了,她带来的侍卫,都已经被君倾九给打倒了,现在佛堂之内,只有木嬷嬷和两个不会武的僧人。 武力上,她没有任何胜算。 君倾九只是微微一个侧身,就避开了太后的攻击:“这是我的东西,太后娘娘身为国母,就这么明抢,未免有失礼数。” 太后扑了个空。 一个趔趄。 姿态不雅地,扑倒在了桌子上。 肚子都撞疼了。 龇牙咧嘴。 “太后娘娘!” 木嬷嬷心疼,赶忙上去扶着。 昭和太后在她的搀扶之下,才捂着小腹,疼得满头冷汗,站直了:“小孽畜,你想怎样?” 君倾九沉声道:“幼安给母妃治疗之后,放她安全离开。我就把这支药给你。” 幼安让他用胰岛素保命。 他却只想保她的命,把她安全地摘出去! 昭和太后眸子危险地眯起:“你在跟本宫谈条件?” 君倾九半点不惧:“怎么?太后娘娘的消渴症特效药,还抵不上一个承诺?” 昭和太后陷入了沉默。 小孽畜的要求,不是很过分。 只是不处置凤幼安。 又没说,不能处置小孽畜母子! “好,本宫答应你了。本宫可以放过凤幼安,但是你和你母妃二人的欺君之罪,本宫绝对要追究到底!” 至此。 交易达成。 那支胰岛素,给了昭和太后。 消渴症发作的痛苦,在注射了胰岛素之后,减轻了很多,太后苍白虚弱的脸色,也逐渐缓和。高的离谱的血糖,在胰岛素的作用下,逐渐降了下来。 禁军的援兵到了。 这一次,来了足足四五百人,把佛堂里三层外三层地,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太后信守承诺,没有让他们强闯。 内室。 凤幼安给梅太妃做手术,做了足足一个半时辰。 一直到手术结束,太后和禁军,都没有轻举妄动,强闯进去。 凤幼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梅太妃的坏死膝盖髌骨切除成功,植入了钢板,未来三个月内,只要好好修养,是不会变成残废的。好好复健,依然能够像健康人那样行走。 她推开了内室的门。 就看到了外头剑拔弩张的景象。 黑压压的禁军。 脸色铁青的太后。 刀光剑影,雪亮。 直指守在门口,一袭白衣胜雪的君倾九。 “幼安,母妃怎么样了?” 君倾九见她出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凤幼安如实道:“手术结束,脱离危险期。太妃娘娘的性命无大碍,接下来三个月恐怕得坐轮椅,好好康复,不会残废,别担心。” 君倾九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望着她:“谢谢你。” 谢谢两个字,太贫瘠。 根本不足以表达他对她浓烈的感情。 昭和太后朗声道:“好了,本宫答应你的,已经兑现。君倾九,你的欺君之罪,本宫也该好好跟你清算一下了。” 这一个半时辰,太后也冷静了许多。 她想通了。 太上皇应该和她一样,不能容忍,梅太妃生了个儿子! 太上皇最忌讳外戚专权,梅太尉势大,他决不能容忍君倾九的存在! 太上皇出手,可比她一个深宫妇人出手,有力多了。 她小半个时辰前,已经派人去请了。 “太上皇驾到——” 段公公尖细的唱喏声,回荡在佛堂之外。 太上皇君权。 一袭黑金色的长袍,面色阴沉严肃,踏入了佛堂大殿之中。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太上皇万岁无疆。” 太后也跪下了。 太上皇却顾不上那么许多,他审视的目光,落在了君倾九身上,锐利如鹰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君倾九的身形、容貌。 太后开始告状,尖声道:“太上皇,君倾九是个男的,他和梅太妃,一起欺君罔上,其罪当诛!” 太上皇目光越发冰寒,眉头紧锁,凝成了一个“川”字:“抬起头来。” 君倾九乖顺地抬起头。 妖冶绝艳的五官。 清冽委屈的眸子,笼罩着暮霭:“父皇,阿九不曾欺君,阿九就是个女孩子啊。” 太上皇眉头深锁,目光落在了君倾九的喉结上:“孤还真是看走了眼,这些日子,把你当成了姑娘。竟是个小子。” 梅太妃给他生了个儿子这事儿,他面儿上平静,实则内心比太后还要震撼! 他在位的时候,处心积虑地对付梅太尉,防着梅太尉。 梅太妃怀孕的时候,他甚至起过去母留子,或者母子都悄悄弄死的想法。 太后把梅太妃弄疯了,他还觉得很欣慰。 梅太妃在疯人塔生了个女儿,他才彻底放宽了心。 现如今。 那颗放下去十五年的心,再度提了上来! “呵呵,好一个九公主。”太上皇简直被气笑了,“分明是九皇叔!” “父皇。” 君倾九眼角泪光莹莹,衬着他那张绝美的面孔,端的是惹人心怜,“儿臣的确不知自己是男子,从小到大,周围的人都告诉儿臣,是个女孩儿……不信,您可以问余公公。” 余公公,是疯人塔的主人。 也是太上皇曾经最信任的东厂督主,心腹。 太上皇原本是盛怒,听到这话,觉得有些荒谬:“你不知道自己是男的?” 君倾九颔首,泪盈于睫,声音也是弱弱的:“儿臣十五年,从未离开过疯人塔,不知道高墙外的世界。母妃也是彻头彻尾的疯癫,没有人教我男女之别,他们施舍给我的衣服,也是破旧的女装裙子,说我是九公主。” 太后赶忙道:“太上皇,您不要听他瞎说,他在演戏!臣妾才不信他对自己的性别一无所知……” “太后娘娘,有一种疯病,叫做性别认知障碍。” 凤幼安忽然出声,打断了昭和太后,“我倒是觉得,阿九他没有撒谎。他的长相那么惊艳,让女人都自惭形秽,想来小时候定然也是绝世天颜,比女童还要漂亮百倍,疯人塔的塔主余公公瞧见了他,自然以为他是个公主,给了几件女装裙子。” 顿了下。 凤幼安转而看向太上皇,恭敬地行了一礼,继续解释道:“太上皇,根据医学方面的解释,这种由于周围和环境的影响,对自己的性别认知产生了偏差,是存在的。我刚在疯人塔碰见阿九的时候,也以为他是个女子,疯人塔里的其他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我想,这并不是欺骗,更非太后娘娘口中的欺君,而是一种精神疾病。” 昭和太后怒:“凤幼安,你休要胡言乱语!” 凤幼安跪下:“臣女所说,句句属实。性别认知障碍,的确是真实存在的精神疾病。希望太上皇明察。” 她明白君倾九的意思。 想用这种方法,躲过欺君之罪。 她作为京都第一药师,作为太上皇的专属医师,唯有她的话,才有权威,才有分量。 果不其然。 太上皇听了凤幼安的话,态度有所松动:“凤丫头,当真有这种精神疾病?” “臣女不敢欺瞒圣听。古医书上,的确有记载。” 说着。 凤幼安从祖母绿空间戒指里,取出一本临床医学大学课程《临床精神病学》。 蓝皮书。 简体字。 翻到乐关于性别认知障碍那一章,呈上去:“请太上皇过目。这是臣女的医圣师父,传给臣女的独门医术典籍。” 太上皇十分诧异,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书籍,装订奇怪,字体奇怪,笔画精简了许多,但是大致也能分辨。 第104章 情定 凤幼安这个医疗空间。 迄今为止,可以跟随主人的心意,出现和医疗相关的,体积在三立方米左右的一切物品。 不止药材、医疗器械。 大学临床医学的教学课本,也属于这个范畴内。 太上皇难以置信地看着这本奇怪的医疗“古籍”,目光落在性别认知障碍的那一章上,反复看了许多遍。 简体字并不难认。 太上皇自己也是个书法大家,对于字体颇有研究。 能够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还……真的有。” 太上皇极度震惊,声音嘶哑。 他又翻了一会儿。 这本《临床精神病学》上,所阐述的医疗知识,异常高深、全面,可是文字表达浅显易懂,不似现在君临国流传的医典,晦涩极了。 癔症、精神分裂、躁狂症、创伤应激、偏执人格障碍…… 许许多多的精神疾病,都是太上皇闻所未闻的新名词。 但是。 他都见过。 这深宫后院的,疯了的女人还是不少的。 他隐约能够和这些精神疾病名词,一一对上。 凤幼安勾唇:“请太上皇明鉴,臣女并非袒护好友,阿九在臣女面前,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少女,他毫无疑问就是患有性别认知障碍,这是从小到大的生存环境造就的。从来没有人,对阿九有过正确的关于性别方面的引导,这不怪他。” 太上皇的态度有所松动,眼底的不悦逐渐散去。 老人家看向君倾九的目光,极为复杂。 除了深深的忌惮,更添了两分不忍和愧疚。 昭和太后不乐意了:“荒谬!仅仅凭借一本破书,就要给这小孽畜脱罪么?凤幼安,你当本宫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可是给梅太妃母子治罪,一网打尽的最好机会! 她可不会放过。 凤幼安正色道:“这可不是什么破书,如果太后娘娘不信,可以让太医院的众太医来,对这本医学典籍,进行鉴定。看书中所述知识,是否属实。” 虽然临床精神病学是西医典籍。 但她有理由相信,那些饱读中医典籍的太医们,也是识货的。 “太上皇,实不相瞒,臣女就是靠着这本《临床精神病学》,治好了梅太妃的精神分裂、躁狂症,和我义父疯刀的癔症。” “去,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叫来,进行鉴定!”太后还是不肯认输。 很快。 太医院里,一共二十多位御医,全部被叫来了佛堂。 二十多个人,过半是上了年纪的,还有约莫三四成是年轻人。 他们争相翻阅那本蓝皮书。 一个个面露惊容。 “这……简直是惊世之作!” “竟然把精神疾病,罗列得如此详细,分门别类,老夫佩服!” “不过,这上面所说的镇定剂、地西泮、安定,都是些什么药?” …… 太医们双眼放光,争抢阅读。 二十多个人,恨不得把那本蓝皮书临床教材,给撕扯成二十多份,独占它。 凤幼安见他们这个求知若渴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句:大可不必。 这种医科大学最常见的医学典籍教材,要多少有多少。 不止临床精神病学,还有内科学、外科学,妇产科、临床流行病学、病理学、生理学、生化学……五年医科,加起来几十上百本,很多都比板砖还要厚! 所以说,临床毕业的学生,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凤幼安又回忆起来了21世纪,上大学、读研、读博的日子,每天十一节课,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实验室,跟随导师、参加工作之后,更要科室轮转,考不完的职称,做不完的手术。 “安医师,可否解惑?” “镇定剂,也就是安定,可以让发疯的精神病人冷静下来。”凤幼安取出一瓶安定片,“就是这个,梅太妃吃了几个月,很有效。不能多吃,会有副作用,手脚会发抖。” 一番激烈的讨论交流之后。 太医们一个个双眼放光,对凤幼安极为尊敬,并请求把这本《临床精神病学》让他们拿回去借阅几日。 说是借阅。 其实就是想偷学。 “安医师,老朽愿出三千两,可否把这本医疗典籍,借给老夫阅读三日?” “你走开,老夫出五千两!我先看!” 老太医们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恨不得当场打起来。 看到这个情形。 太上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医疗典籍,必然是真品! 昭和太后脸色惨白,她知道,这一局,自己是败了,凤幼安用一本书,真的帮君倾九脱罪了! 她还不甘心。 “太上皇,臣妾有话说。”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控诉道,“就算这本医疗典籍是真,君倾九所谓的性别认知障碍也是真。他不知道自己的性别,以为自己是个公主。梅太妃总不能也不知道吧!梅太妃总是有欺君之罪的!” 能扳倒一个是一个! 君倾九猛然抬起头来,沉声道:“母妃疯癫了足足十五年,毫无意识,谁都不认得。又怎么会存在欺君?太后娘娘不要血口喷人了,我知道你容不下母妃,三九寒冬,让她跪在雪地里几个时辰,冻僵了之后,又让人把她推入冰河之中……” “臣妾没有!” 太后没想到对方反应那么快,反过来咬她一口,抖出她的罪行,立刻高声反驳,“太上皇明察,臣妾不知道梅太妃为什么会落入冰河之中,臣妾是无辜的。” 君倾九冷笑:“是否无辜,太后娘娘心中有数。” 昭和太后面目扭曲:“你休要转移话题!梅太妃就是欺君之罪!之前十五年,她或许是不知情,但是两月前,凤幼安治好了她的疯病,她已经恢复了意识,本宫不信她那时候还不知道你是男的,她就是故意欺瞒!” 君倾九的眼神阴暗了下来。 这一点。 实在是没得辩驳。 母妃恢复意识健康两月,的确知道他是个儿子,不过,为了保护他,一直隐瞒着。 “呵,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能辩么?” 太后得意了起来。 脊背挺直。 她对着太上皇急切道,“还请陛下治梅太妃欺君之罪!” 凤幼安躬身道:“太上皇,梅太妃此刻已经生命垂危,身上四度冻伤,膝盖骨严重坏死,能不能熬过这一关还未可知。她不是圣人,只是个伟大的母亲罢了,她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保护阿九不受伤害。” 如今。 只能希望太上皇,从轻发落梅太妃。 欺君之罪,阿九摘出去了,太妃娘娘却是摘不出去。 太上皇皱眉:“这么严重?” “是。” 凤幼安颔首,“若是臣女再迟半分,此刻梅太妃已经魂归黄泉。太后娘娘说梅太妃有欺君之罪,不是已经处罚过她了么?这种近乎丧命的惩罚,难道还不够么?” 昭和太后反驳:“和本宫没关系。” 凤幼安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厉声道:“太后娘娘可敢对着这点中的佛祖菩萨发誓,让梅太妃在大雪中跪了四个时辰的不是你,把梅太妃扔入冰河之中的不是你,否则就天打雷劈,消渴症再无解药虚弱而死?” 太后退缩了。 脸色难看。 她是信佛的,还很惜命,自然不敢发这样的毒誓。 “凤幼安,你咒本宫死?” 太后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身为镇国公之女,这样维护一个欺君罪人,是何居心啊?” “够了!” 太上皇揉了揉太阳穴,“孤被你们吵得脑壳疼。” 殿内,立刻清净了。 太后和凤幼安,都闭了嘴。 说到底,关于如何处置君倾九和梅太妃,最终的决策人,还是太上皇。 太上皇眼神不善地盯着君倾九。 逐渐冷静下来。 一代枭雄,在位时有暴君之名。 他不可能容忍,梅太尉这个心腹大患,还有一个可以扶持的九皇叔存在! 不管是不是性别认知障碍,不管是否欺君! 帝王无情,只看结果。 良久之后—— 太上皇终于有了决定:“小九。” “在。” 君倾九跪得笔直。 太上皇眼神复杂,声音低沉得可怕:“欺君之罪孤就不追究了,你母妃经此大难,不一定能醒过来。你在这佛堂中,为她抄写《度厄经》三千遍,为她诵经祈福三年。” 君倾九心里咯噔了一下。 匍匐叩首:“儿臣领旨谢恩。” 太后笑了:“太上皇英明。” 是胜利的笑。 凤幼安却感到脊背发寒。 这就是帝王。 说是抄经三千遍,诵经念佛三年,其实就是把君倾九软禁在这佛堂内三年。 太上皇那句,你母妃不一定能醒过来,也别有深意。 是不许梅太妃醒来? 还是威胁,如果阿九有异心、不听话,就不让梅太妃醒来? 这个处罚。 看似仁慈,免了这对母子的欺君之罪,实则无比狠辣,几乎废掉了九皇叔的一切可能性! “凤丫头,你救了太妃的命有功,孤有重赏。” 太上皇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噙着笑。 凤幼安却不寒而栗:“臣女谢恩。” 这算什么赏? 若真有那个心,为什么要软禁阿九? 倒像是毒打一顿,再给你一个枣儿。 君倾九被软禁了。 佛堂被禁军,重重包围,铁桶一样,一只蚂蚁都进不来。 凤幼安被太上皇叫去了龙腾宫。 说是让凤幼安给他看诊,复查心疾。 凤幼安例行诊脉,开了方子,又取出了一瓶新的速效救心丸:“您的心疾,状况已经稳定,没有大碍。” 太上皇看着那速效救心丸,若有所思道:“阿九既是男子,你还是不要与他走得太近了。否则对名声有碍。” 他上次,和泰和帝父子下棋聊天。 已经知道了,凤幼安是钦天监批的九九极贵凤命。 凤幼安对君倾九超乎寻常的关心,让太上皇多少有些不安。 今日,在佛堂上,这丫头拼死护九皇叔和梅太妃,甚至不惜和太后顶嘴对抗,完全是豁出性命、不计后果。 太上皇是个心思极多的老人家。 他后知后觉。 如果君倾九是个男的,才十五岁,又和凤幼安这样亲密,凤幼安和胤王闹和离的时候,君倾九眼睛眨也不眨地替凤幼安挨了板子,血肉模糊。他们俩完全可以说,愿意彼此为对方豁出性命! 这代表什么? 细思极恐。 “臣女不在乎那些虚名,臣女只是一名医师。”凤幼安微微一笑,美眸之中闪烁着坚定,“臣女一个下堂妇,若是在意周围人说什么,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太上皇的眸子危险地眯起:“你终究是要再嫁人的。阿九如今性别大白天下,你若是还和以前一样,频繁与他来往,你要天下人怎么说你?他可是胤王的亲皇叔!” 一定要分开这两个人! 如果让君倾九,和凤命女子,有了什么感情上的瓜葛,日后走到一起,那这君氏皇权,岂不是要被君倾九给篡了? 决不允许! “阿九以为自己是个女子,也是以女子的立场,与我相处。”凤幼安并不屈服,“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儿。如今梅太妃重伤垂死,我作为他的挚友,若是坐视不理,岂不是不仁不义?” 这是冠冕堂皇的话。 实际上。 凤幼安实在是很在意君倾九,无法放着他不管。 太上皇隐隐露出不悦之色:“凤丫头,你是故意和孤唱反调么?” “臣女不敢。” 凤幼安垂首。 太上皇一声冷哼:“孤瞧你,胆子倒是大的很。你且顾好你自己吧。” 凤幼安一愣。 顾好自己? 什么意思。 她又没遇到什么麻烦。 “孤再给你指一门婚事吧。”太上皇沉默了良久之后,终究是心中不安,开口了,“听说胤王有意与你复合,孤瞧着他也算诚心,丫头你要不考虑一下。” 凤幼安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当即跪下:“臣女绝不复婚!恳请您别这么想,臣女就是死了,也绝不二嫁胤王!” 太上皇:“……” 他是个注重传统的人。 胤王是皇长孙,他向来是支持胤王的。 可如今,见凤幼安如此排斥厌恶君千胤,他心中百般思量之后,决定退而求其次,“那岑王呢?你觉得岑王如何?那孩子温文尔雅,也是良配。” 岑王就算是皇次孙,那也是泰和帝的儿子! 总比君倾九好! 第105章 战神皇叔非我不娶 “岑王?” 凤幼安的脑海中,浮现出慕尘公子撸猫的样子来。 太上皇见她有反应,便道:“对,那也是个不错的孩子。” 凤幼安笑笑:“臣女不打算再嫁。太上皇费心了。” 操心她的婚事干啥? 这老人家,忽然间抽什么风? 凤幼安不解。 她不想随随便便把自己给嫁了,好不容易从火坑里跳出来,一心搞事业不香么?想不开了才会二嫁。 太上皇一滞:“你全都看不上?” 不应该啊。 君氏皇族,最优秀的两个年轻男人,京都不知道多少名门贵族小姐挤破了头想嫁。 凤幼安浅笑摇头:“不是看不上,是幼安无意于男女之事。多谢太上皇美意。” 太上皇沉默了半晌。 定定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个怪物。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不想有个好归宿?什么叫不想嫁,无意于男女之事?嫁个好夫君,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事!” “臣女不这么觉得。” 凤幼安抬起头,眼神平静地与这位尊贵的老者四目相对,不卑不亢,“臣女虽是女子,但有一技之长。臣女的人生价值,不需要通过嫁人成亲来实现,臣女的未来,也无需寄希望于男子。嫁人之后,后宅的天地太小,像一个华贵的鸟笼,无趣的紧。” 太上皇目光沉沉,盯着她:“人生价值?难不成你还想像男子一样,上战场杀敌不成?” 凤幼安道:“如果有朝一日,到了那种境地,幼安自然义不容辞。” 太上皇沉默了。 他一直觉得她非池中物。 却不曾想,她的境界格局,竟然高出同龄女子,如此之多。 “你若是个男儿身,倒是可以接你三叔的班。” 太上皇如是道。 凤幼安正色道:“男儿身、女儿身,重要么?如果君临国有需要,幼安同样会义无反顾地为国出力。” 眼神坚毅,颇为锐利。 宛如出鞘的宝刃。 太上皇心中震动,深吸了一口气:“若你三叔真有哪天顶不住了,你们凤家,顶上去的也是你弟弟凤眠,而不会是你。孤跟你说婚事,你倒是跟孤扯远了。” 凤幼安垂首。 远么? 不远。 君倾九被软禁三年,已经成了定局。 梅太妃性命堪忧,成了捏在太上皇、太后手里的威胁筹码。 *。*。* 接下来的一周内。 凤幼安往返于宫中和灵药阁。 她日日去给梅太妃医治。 宫里也派遣了太医过去佛堂。 但是她不放心。 梅太妃的吃喝用度,她都要亲自过问。唯恐太后那边的人,心怀鬼胎,趁机给梅太妃下毒。 手术之后七日,是恢复的关键期。 凤幼安给梅太妃制定了合适的食谱,大多是营养高的流食。 因为软禁的关系,御膳房那边不把梅太妃放在眼里,根本不给做。 幸好佛堂有小厨房。 凤幼安有时候亲自下厨,有时候在灵药阁内,把药膳给熬好了,放在保温盒里亲自送过来。 君倾九则是每日抄经、焚香叩拜。 三千遍的《度厄经》。 他一袭白衣,恢复了男儿的打扮,如一个绝世翩然的公子,在落雪的窗边,一笔一划,静静摘抄。 “阿九,吃饭了。” 凤幼安唤了一声。 “好。” 君倾九搁笔。 纸上,是未干的墨迹。 被软禁之后,他一点也不见颓丧、消沉,大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模样。每日抄经、照顾母妃,而凤幼安来的时候,是他一日中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仿佛,他们是一家三口。 君倾九不觉得这是惩罚。 一颗心,反而觉得温暖。 “今日是虾仁粳米粥,还有两荤两素,药膳羹汤。” 凤幼安用的是医用保温食盒。 从医疗空间里取出来的。 从宫外带饭菜过来,就算是三九天寒地冻,也不用担心饭菜会凉。 君倾九盛了两碗粥:“母妃已经睡下了么?” 凤幼安点头,从他手中接过一碗粥:“刚用了药,喝了半碗粥,已经睡下了。她恢复得不错,手术也很成功。四度冻伤已经消退到了三度。” 君倾九捧着温热的粥。 用一种极为专注、极为温柔的眼神,凝视着她。 “多亏了幼安,母妃才能死里逃生。” “也有你的功劳啊,你跳下冰河救的人。”凤幼安也饿了,一边喝粥,一边吃菜,“我明日,可能要来晚一点儿,你帮太妃娘娘换药,我待会儿教你。” 君倾九饭吃的慢条斯理,颇为优雅。 可是听到这话,顿住了。 美味的饭菜,忽然味同嚼蜡。 “很晚?” “嗯,大概傍晚才能过来。” “是有事要忙么?”君倾九也知道,过问太深不好,可他就是忍不住,心里头像是住了一头野兽,对她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偏执,一日见不到就难受。 “灵药阁生意好,新开了两家分店。” 凤幼安回答道,“之前已经和阿眠商量好了,新店开张,阿眠会帮我张罗。我尽早过来佛堂,赶在天黑之前,给太妃娘娘复诊。” 君倾九唇角不由得上扬:“这是好事,幼安的药行,规模越做越大了。” 他也禁不住为她高兴。 凤幼安无奈道:“要不是因为太上皇,我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新开张分店。” 君倾九给她夹了一片牛肉:“父皇又为难你了么?” 凤幼安并不觉得对方给自己夹菜有什么不妥。 这几个月来。 她经常和阿九、梅太妃一起吃饭,就像一家人一样,互相夹菜那都是基本操作。 “太上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说要给我指婚。我说我不想嫁,专心搞事业、做生意、研究医理。这不得做个样子给他看看么,多开两家分店,忙碌起来,证明我的决心。” “啪——” 君倾九手里的筷子,掉了。 “指婚?” 少年万分震惊。 宛如深渊一般的幽邃黑瞳里,闪过极为可怕的漩涡。 那个死老头,竟然想让幼安二嫁? 在自己性别暴露,被软禁起来的节骨眼上! 是何居心?! 君倾九的心底,涌起无边的烦躁,和浓浓的杀意——那个死老头,分明是故意的!故意想把幼安从自己身边夺走! “对啊,也不知道太上皇哪根筋搭错了。”凤幼安一副不胜其烦的模样,“竟然让我跟君千胤那个渣男复婚?简直了。” “不行!” 君倾九的声音陡然提高,眼神阴郁,“不能复婚!” 他好不容易,才把两个人,给撺掇和离了。 哪有复婚的道理? 想都别想! 凤幼安一边吃菜,一边闲话家常似的道:“我又不傻,那种渣男,谁爱要谁要去。” 君倾九忽然没了胃口:“我支持你,专心搞事业挺好的。” 只要你不嫁给别人。 “幼安只要专心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 “还是阿九理解我。” 凤幼安开心了。 这是一个古代男权封建社会,能够找到支持理解她的朋友,真的很难。 大部分人,都会像太上皇和镇国公一样,认为和离之后,她成了皇家下堂妇,有机会再嫁,那是天大的福分,还敢拒绝就是不知好歹了。 君倾九微微一笑,如飘雪中的白梅,清雅,自成风骨。 让人移不开眼。 “我很高兴,幼安对我和以前,并没有任何不同。没有因为性别,就排斥我、疏远我。” 少年已经进入了变声期,声音充满磁性,又苏又欲。 和以前那种雌雄莫辨有些细的声线,完全不同。 凤幼安忽然觉得,这美少年,太养眼,和他对面坐着都是赏心悦目,听他说话仿佛耳朵都能怀孕,日后长大了定然是个妖孽。 “傻瓜,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性别,怎么会排斥你。” 君倾九的一颗心,砰砰砰狂跳。 他灼灼地盯着她。 问出了在心底压抑很久的问题:“那,对于幼安来说,我是什么?” 凤幼安想了想:“家人,伙伴。在我心里,阿九和阿眠都是很重要的存在。” 君倾九听到这话,眼底的热度,褪去了些。 心口弥漫上一股淡淡的失落。 果然……不是男女之情么? 如果说,他和凤眠一样,在幼安心底都是同等重要,那岂不是代表着,幼安是把他当弟弟看待? 失落归失落。 但至少,他是特别的。 现阶段,这就足够了。 她无心嫁人。 而他眼下还不够强大,不是坦白心意的时候。 他如今身份敏感,一个遭太上皇忌惮、厌弃的皇叔,如果和她感情纠葛太深,是会给她带来不幸的。 “时候不早了,幼安早些回去。天晚路滑不好走。” 饭后,君倾九催着她离开。 凤幼安瞪他一眼,打趣儿道:“你这小没良心的,我才刚来不到一个时辰,就撵我。下次我可不来了啊。” 君倾九定定地看着她。 那眼神,有着太过复杂的情感。 不舍。 压抑的很深的炙热,以及……委屈。 “我现在是戴罪之身,会连累你。” “说什么混账话!” 凤幼安如过去一般,伸出手,揉了下美少年的头,“下次可不许这么说了,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她从袖子里,取出两本书,塞给了他,“在佛堂如果无聊,就看看书。” 三年的软禁生活。 和坐牢没区别。 未免少年被关抑郁了,凤幼安决定好好疏导一下他,看书学习,吸收知识,毫无疑问是一个派遣寂寞的好方法。 凤幼安的医疗空间,之前进行过三次升级。 上个月,她花费了三万两银子,对医疗空间进行了第四次升级。 这一次的升级,新的暗格空间解锁。 这次的新空间,有所不同,外形是半面墙壁那么高的书柜。 给太上皇看的那本《临床精神病学》,就是从四次升级的那个书柜里头,取出来的。 一开始,凤幼安以为,上面只会出现医疗课本书籍。 后来,她试着在脑海中描摹出,一些比较高深的现代西医著作,《古德曼治疗学的药理学基础》、最权威的世界医疗杂志《柳叶刀》,大学图书馆里可以借阅到的那些,她惊喜的发现,竟然也可以! 昨日,凤幼安突发奇想,这个书柜暗格空间的潜力,是不是还未挖掘完全? 除了医疗之外的书籍类别,是否也可以? 她脑海中,勾勒出一本《孙子兵法》,一本《战争论》,这两本书,在大学图书馆内,也是极常见的。 “孙子兵法?战争论?” 君倾九诧异地看着手中的两本书,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凤幼安解释道:“《孙子兵法》是古代兵学圣典,而《战争论》则是西方军师理论的奠基之作。阿九日后跟着梅太尉,是要掌管京都大营的。” 她的空间书柜,连通医科大学的图书馆! 这才是她迄今为止,发现空间最无敌的地方! 一瓶西药算什么。 一柄手术刀算什么。 真正能够改变世界的,是知识! 她是不擅长打仗,但她可以用影响了古今中外的兵法鼻祖典籍,培养出一个真正用兵如神的战神! 而阿九,是最合适的人选。 君倾九翻开,只看了两页,就被深深吸引了,他眼神炙热,双手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太玄妙了!” 比舅舅之前给他看的兵法书籍,要深奥、厉害的多。 幼安真的是他命中的贵人! 她就像一个无穷无尽的宝藏,永远能够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阿九你在佛堂偷偷学习兵书,别让太上皇和太后发现了。” 凤幼安准备的很全面,她又取出了两本言情小说,递给了他,“有人在的时候,你假装看这个。言情……啊不是,风月话本。他们就不会起疑。” 君倾九下意识地念出了言情小说的名字:“残疾战神皇叔非我不娶,总裁小娇妻有孕出逃?” 凤幼安:“……”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羞耻。 额角划过一滴冷汗,“不要在意书名,就是话本,打掩护的。看兵书就行,这两本不必看。” 君倾九把兵书和言情小说,都宝贝的收好,像个乖巧的小狼狗:“幼安给的书,每一本阿九都会认真研读学习的。” 战神皇叔? 她一定是在暗示我什么。 第106章 有染 君倾九在佛堂韬光养晦。 研读兵书。 照顾梅太妃。 凤幼安则忙于里灵药阁开分店的事儿,选址挑选好了,都是京都最繁华、热闹的街道。她故意把声势搞大,就是想消息传到太上皇耳朵里。 太上皇知道她专心搞事业,就不会指婚了。 中午时分。 雪停了。 冬日的阳光,扑洒在街道上。 天气很冷,依然阻挡不住京都子民的热情,大家早早就排了队,等待着灵药阁分店新开张的优惠活动。 包括抗痨丸、速效救心丸在内的一些特效药,全部打八折。 肺痨、心脏病,都是常见病。 买药的人很多。 凤幼安在常见的病症上,主张平价,薄利多销。 而在美肌圣药这种去除疤痕的美容药品上,才会提升价格,做高端挣钱。 “长姐,客人比预想的还要多几倍啊!” 凤眠看着拥挤的客人们,不由得感慨,“你要发大财了。” 凤幼安一边忙碌着,一边道:“赚钱这种事,永远不嫌多。” 钱可是好东西。 安身立命。 生命中的许多东西,暗中都是标注好价格的。 只要买得起。 凤眠很兴奋:“我前几日,还见到凤娇娇在酸,说你整日抛头露面,在外头挣钱。一点都不淑女,没有高门嫡长女的样子。” 凤幼安并没放心上:“她是酸。” “可不么。” 凤眠深以为然,“她以前靠着沈月柔掌家,花钱大手大脚的,毫无积蓄。现如今沈月柔被休了,疯癫坐牢,凤娇娇就没了依靠,手头很紧,听说为了买一件圣绣坊新出的裙子,还四处借钱,丢死人了。” 凤幼安抬头,有些诧异:“都穷成这样了,还去圣绣坊买新裙子?” 圣绣坊的衣服,可是很贵的。 放在现代,那就是奢侈品级别,包中爱马仕,礼服限量高定。 凤眠哂笑:“听说,是要去参加一个宫里的宴会。岑王会出席,她想出风头。” 凤幼安把一柄抗痨丸,给了客人,立了医嘱。 忙碌起来。 她并不在乎凤娇娇怎样。 沈氏倒了之后,凤娇娇还有什么跟自己斗的资本? 当你强大到一定境界之后,再看曾经的敌人,会觉得对方如蝼蚁一般,你甚至连踩一脚都懒得踩。 除了病人、客人之外。 新店开张,不少京都名流,都前来道贺。 不止是给镇国公面子,更是给京都第一药师、给武严侯面子! 应酬的事儿,凤幼安都交给凤眠了。 凤眠袭爵成了世子,要开始学着和权贵们打交道了,十五岁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现在的镇国公凤唯是个草包,凤眠不能像那个没用的爹一样。 凤幼安是有意训练弟弟独当一面。 “阿眠,你去接待一下苏丞相。” “好。” 凤眠很听话。 凤幼安没想到,苏丞相竟然会来。 苏丞相,那是苏皇后的兄长,胤王的舅舅。 苏皇后那边,十分敌视她,上次在太后宫里,苏皇后被她狠狠落了面子,怀恨在心。 苏丞相到底是官场上的人,从不会撕破脸,和凤眠客套着,两边说着漂亮话,很是和气。 但是。 苏丞相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子,面色就没那么善良了。 这二女。 一个是泽王妃苏婉,苏丞相宠爱的女儿;一个是花音,胤王的音侧妃。 凤幼安上一次碰到苏婉的时候,还是在疯人塔。 苏婉那时候,还是君千泽的未婚妻。 上个月,苏婉也和君千泽大婚了,正式成了王妃。 也就是说。 现在苏婉和花音两个,是妯娌。 两人也不知是臭味相投还是怎么的,走得很近,竟然成了好友。 花音是很有手段的。 虽然现在有了泰和帝做靠山,暗中替泰和帝办事,但是在后宅,她也有自己的一套,直到拉帮结派,结交苏婉这个丞相府嫡小姐,让自己地位更加稳固。 “泽王妃,听说你用过灵药阁的美肌圣药,真的有那么神奇么?” 花音的脸上,隐隐有不信。 她看不得凤幼安那个下堂妇好。 她觉得,自己成功把凤幼安给挤出了胤王府,取代了凤幼安王府女主人的位置,凤幼安就应该在外头过得凄凄惨惨。 “的确神奇。” 苏婉点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家父在星珞拍卖行,花大价钱,帮我拍了一瓶。我用了之后,疤痕全消,肌肤光华水嫩,效果极好。音侧妃也想买一瓶试试么?” 花音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太贵了,感觉价格虚高。” “不贵,不是说有开业优惠么,原价七千两,八折只要五千六,便宜太多了!我准备多囤两瓶。”苏婉看上去很兴奋,“银子都准备好了。” 花音酸了。 五千六百两,对于她来说,依然是不敢想象的天价! 两瓶就是一万一千两啊! 她是天剑门掌门的女儿,家中都是江湖人士,没什么积蓄。哪里像苏丞相,产业遍布全国,还能借职位之便揩油,一万两给女儿买美肌圣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 “泽王殿下不介意你买那么贵的东西么?” “阿泽才不管我呢。”苏婉挽着发髻,虽然嫁了人,但是明眸皓齿,一副新婚滋润的模样,“我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了解我的花钱习惯,从不会指指点点。” 花音更酸了。 心中苦涩 面儿上却是温婉一笑:“那还真是令人羡慕呢,泽王妃嫁得好。” 胤王讨厌铺张浪费。 以前,凤幼安还是胤王妃的时候,花钱大手大脚,就被狠狠训斥嫌弃过。 她根本不敢犯禁。 更何况,她也没什么钱,胤王也没把掌家权给她,一个侧妃的月钱就那么点。 苏婉挑眉:“你嫁的也不差啊。胤王可是皇长孙,又对音侧妃你情深义重,为了你还和凤幼安和离了,京都里不知道多少人对你们的爱情津津乐道。” 花音苦笑:“情深义重?” 那个男人,自从和离之后,每个月回王府的日子,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都睡在神枢营里,完全把她这个侧妃当个摆设。 她以为自己苦尽甘来,终于斗赢了,结果到头来,却是守活寡! 苏婉买了两瓶美肌圣药,十分大方地付款一万一千两:“难道不是么?你和胤王殿下的感情,据说都被编成话本了。音侧妃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胤王独一份的宠爱,王府后院仅你一人,我可羡慕你呢,就连阿泽后院都有几个通房丫头,没听说过胤王殿下有通房、侍妾什么的。” 花音强撑着:“倒是没有通房。” 那个男人。 心思都放在了凤幼安身上。 其他女人,甚至包括自己这个白月光,都入不了眼了。 超过一万两的交易额。 这种单子,凤幼安会亲自过来看的。 这不巧了。 就看见了苏婉和花音。 “多谢泽王妃支持药行生意。”凤幼安笑眯眯,说着客套话,“老客户了。” 谁会跟钱过不去? 她和苏婉,一开始是有点儿矛盾。 还抢过同一件裙子,墨色梦华。 她把裙子买给了阿九,苏婉没抢到。 苏婉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凤幼安,问道:“既然老客户,这两瓶用完了,我下次再来买,还有折扣优惠么?” 凤幼安很大方:“老客户永久八折。” 苏婉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安药师大气!” 两女相视一笑。 昔日的恩怨,成过眼云烟。 一旁的花音,看着却有些不是滋味儿了,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功夫,才结交上了苏婉,银子、礼物、心思,都没少使。 结果可倒好。 凤幼安一个价格优惠,立刻就把泽王妃给拿下了。 花音心里不平衡到了极点,阴阳怪气道:“姐姐和离之后,倒是开起了药行,这美肌圣药价格高的离谱,专门赚京中贵妇人小姐的钱。” 凤幼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音侧妃的意思是,我的药不值这个价?” 两个月没见。 这花音,还是与她不对付。 花音掩唇而笑:“哪有,只是安药师素有心善之名,据说把天价的抗痨丸、救心丸都降到了极低的价格,为何不把美肌圣药也给降个价?你不能只对平民百姓慷慨啊。” 这话,就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 凤幼安才不上这个当。 “药物的价格,还轮不到音侧妃一个外行人来指手画脚吧。你若是嫌弃价格高,买不起,就回府里跟胤王撒个娇,说不定把胤王哄高兴了,他就愿意给你花钱了。” 花音脸色刷的沉了下来,长袖之下的拳头捏的死紧:“凤幼安,你什么意思?” 她感到了羞辱。 讥讽她穷? 只能靠向男人撒娇、献媚弄钱。 “字面的意思。”凤幼安的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花音脸色难看,有些绷不住了,近来她实在是过得很不如意,已经快从一个心机绿茶,变成一个绝望怨妇了。 凤幼安凭什么风光? 找出来,凤幼安还有什么弱点,是自己可以拿捏的…… 对了! “听闻姐姐整日去九皇叔的住处,与他来往甚密。” 花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越发的阴阳,“以前我只当姐姐与九公主是闺中密友,谁知道九公主竟是个男子,你们在疯人塔同一屋檐下数月,后来你也夜宿去公主府。好羡慕姐姐,性格大大咧咧的,名声都不在乎呢。” 凤幼安脸上的笑容消失。 拿君倾九说事? “别一口一个姐姐,谁敢当音侧妃的姐妹。毕竟,音侧妃可是亲手设计杀死了自己的孪生妹妹花喜儿。” 来啊,互相伤害啊,谁怕谁。 花音脸色一沉,变本加厉:“安药师,你与九皇叔关系如此亲密,那个时候在疯人塔,你和胤王还没和离呢。你该不会是因为早就跟九皇叔有染,红杏出墙吧!” 翻她旧账? 她会让这贱人知道,什么叫众口铄金、流言可畏! 凤幼安冷笑:“音侧妃今日出门,是吃了屎么,嘴巴这么臭。” 花音面色越发阴沉,故意把声音提高,好让这新开张的灵药阁,所有的客人、病人、权贵宾客都能听见:“安药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在疯人塔就和九皇叔亲密不分彼此,胤王殿下曾说过,九皇叔还为你生生受了一刀,也为你挨过板子。你们俩,要说没点什么,那可就太假了。”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转过头来。 这种皇族辛秘八卦,引起了关注。 诧异的眼神、鄙夷的眼神,纷纷投了过来。 毕竟是古代。 古人思想陈旧,就算凤幼安是京城第一药师,在医药方面的成就再高,但毕竟是个女子,也抵挡不住封建观念。 “红杏出墙?” “安医师,不是被胤王辜负了,才和离的么?” “天!竟然是安医师先和九皇叔龌龊,胤王愤而和离的么?” “哎呀这……胤王这绿帽子。” “好不要脸啊!呸!” …… 花音见有效,继续恶语相向,声音比刚才还要高:“安药师,你怎么不说话了?是戳到你的痛处了?还是默认了?呵呵,我家王爷真是惨,竟然娶过你这水性杨花女子。” 凤幼安眼神森冷:“你说够了没有?” 她以为自己是不怎么在意名声的。 可是。 当听到对方把她和阿九说得如此难听,凤幼安不能忍! “没有啊。” 花音得意洋洋,身后那些骂凤幼安不守妇道、红杏出墙的人,仿佛都成了她的同伙,成了她坚实的后盾,“安药师你敢做,还不许别人说么?九皇叔是男扮女装,你们日日同一屋檐下,你侬我侬,孤男寡女深夜寂寞……” 越说越离谱。 凤幼安抬起手。 “啪——” 对着花音的脸。 狠狠地一巴掌扇了下去。 下手极狠。 花音的半边脸当时就被扇歪了,白皙的面颊上,浮现出一个鲜红肿胀的五指印,唇角甚至溢出了鲜血:“你……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 凤幼安抬起的手,并未放下,旋转了个方向,又给了花音的另外半边脸第二巴掌。 左半边脸也肿了。 对称了。 “信口雌黄,污蔑他人,你很勇啊。” 凤幼安抬脚。 对着花音的腹部,狠狠踹去。 第107章 给幼安道歉 花音整个被踹飞了出去。 她是没想到。 大庭广众之下,凤幼安竟然敢对她这个胤王侧妃动手? 不止动手掌掴,还动脚踹! 哪家的大家闺秀,这么凶残? 花音被踹飞,后背撞到了桌子上,把桌子上的一些药材,都给撞翻了。散落一地。她自己的后背,也非常疼痛,腰仿佛断了一样。 “呜呜——” 花音当时就委屈地哭了出来,“好疼啊,姐姐为什么要打我?呜呜呜……” 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情绪说来就来。 “音侧妃!” 一旁的苏婉,吓了一跳,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赶忙上去,把自己这位妯娌,给扶了起来,“是不是受伤了?来人啊,去通知胤王殿下。” 苏婉比较给花音面子。 不仅仅是因为这些日子,两人相处甚密,更重要的是,她听皇后婆婆说,皇上有意把音侧妃给扶正,升为胤王正妃! 苏皇后不太乐意,但是皇上好像很坚持的样子,说花音的父亲是什么天下第一高手,国之栋梁…… 苏婉并不傻。 苏皇后不乐意,僵持着。 但是胤王正妃的人选,那还得泰和帝说了算啊!皇后婆婆顶多是提供一点建议罢了,并非决策人! 泰和帝抬举花音,是有目共睹的事儿。 上次的宫宴,也就是君氏皇族的家宴,一般情况下,侧妃是不允许出席的,但是泰和帝给胤王府的邀请名单里,竟然有花音! 这基本上,等于默认了花音就是未来的胤王妃! 苏婉身为泽王妃,深知泽王和胤王同气连枝,是利益共同体,她拎得清,断然不会跟泰和帝已经默认了的未来胤王妃花音交恶。 “泽王妃妹妹。” 花音哭得可怜兮兮,眼眶通红,凄凄惨惨,捂着自己的小腹和腰部,“我不过是说了两句实话,替我家王爷抱不平,安药师她就殴打我,呜呜——” 她的肩膀上,靠在了苏婉的肩膀上。 抽抽搭搭。 “胤王殿下被戴了绿帽子,颜面无光。皇后娘娘也就颜面无光,呜呜……” 花音着实是挑拨的一把好手。 三两句话,就把问题的焦点,上升到了皇家和夫君婆婆的颜面上了。 苏婉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原本,因为凤幼安给她打折扣,已经不打算和解了,现如今,她也已经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胤王被戴绿帽子。 不止苏皇后颜面无光,那泽王脸上也不好看啊! 苏皇后这一脉,都会沦为笑柄! “哎呀,这着实是太过分了。”苏婉叹了口气,一只手轻轻地拍着花音的脊背,安慰道,“谁能想到,安药师还没和离,就已经和九皇叔勾勾搭搭了呢。” 花音在苏婉肩头哭。 没有人看到。 她的唇角,已经勾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凤幼安。 你永远斗不过我! 周围的人,见到泽王妃也这么说了,纷纷相信了。 “安药师红杏出墙,看来没跑了。” “胤王太惨了!” “幸好和离了,凤幼安这么水性杨花,哪个男人娶了她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有个亲戚在宫里当差,说九皇叔因为欺君被软禁起来之后,安药师每天风雨无阻地去探望他,啧,要说他们俩没点什么,我才不信!” …… 好好的开业仪式。 硬生生被花音这么一搅和,成了对凤幼安“女德”问题的口诛笔伐。 凤幼安面无表情。 情况发展成这样,是她始料未及的。 “滚出去。” 凤幼安冷睨着始作俑者。 花音一个哆嗦。 凤幼安的眼神太冷,气场恐怖,那是杀人的眼神。 “我为什么要滚出去?只是说了你几句,你又打人、又赶人的,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啊。” 花音脸皮厚。 还真就赖上了。 她打定主意,要把这事儿,给搅得天翻地覆! 让京都所有人,都知道凤幼安是个贱人、破鞋! 凤幼安走上前:“我与阿九只是朋友,之前并不知他性别。你造谣也要有个限度。” 花音抹着眼泪,怯怯地往苏婉怀里缩了缩:“别打我,我没造谣,呜呜——” 凤幼安:“……” 这贱人,无敌了。 穿越之后,她第一次当中如此被动。 就是与胤王和离的时候,都没出过这么极品的事儿! “怎么回事?” 人群中,一个身穿神枢营甲胄的高大英俊男子,走了出来。 说曹操曹操到。 也是巧了。 君千胤正在这一条街,巡查私自售卖高浓度寒石散的药店和青楼,他也知道今日凤幼安开分店的事儿。 凤幼安没有邀请他。 但是他想来看看,就故意挑了这条街巡逻。 “王爷!” 花音一看到君千胤来了,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腹部也不疼了,一下子冲了过去,抱住了君千胤的腰,开始哭诉,“安药师打臣妾,打得好疼啊,呜呜……你要给臣妾做主啊。” 君千胤愣了下。 看到了花音脸上对称的巴掌印。 又看到了她腹部裙子上,那个脚印儿。 “幼安打的?” 第一反应,并不是生气。 反而,有些欣喜。 君千胤心想,幼安定是吃醋了,她看花音不顺眼,对花音动手,那就是对本王这个前夫还在乎。 “对啊,嘤嘤嘤。”花音的眼泪狂涌,委屈兮兮道,“臣妾是为王爷不平。” 君千胤根本没理会花音。 转而看向凤幼安,眼神发亮,灼灼似有火光:“幼安,是本王对不起你,没和离的时候,因为阿音让你受了许多委屈。” 花音:“???” 众人:“???” 大家等着看一场好戏,等着胤王大发雷霆,怒骂安药师是个不守妇道的贱人,结果这是什么发展? “王爷!” 花音忍不了,眼底浓烈的恨意,就快要压抑不住了,“她给您戴绿帽子啊!您怎么还向着她说话?” “混账!” 胤王额角青筋冒气,伸出手,“啪”得就给了花音一个香喷喷的大嘴巴子。 当众说他被戴绿帽? 这个女人,怎么这样混? “你休要胡言乱语!”君千胤生气了,额角青筋冒起,“无知妇人,信口雌黄。本王与幼安是正常和离的,她一直都恪守自身,不与外男接触。” 花音傻了。 她做了半天的妖,眼见着就要成了,竟然被胤王给否了。 心底的委屈,要爆炸了。 “怎么没接触了?王爷您何须自欺欺人,凤幼安因为杀人,被您关押入疯人塔,与那君倾九住在隔壁,两人日日亲密相处……” “够了!” 君千胤的脸色,黑沉得可怕,又是一巴掌甩过去,“到底谁是杀人真凶,你心里没点数么?” 他听不得这些话。 君倾九是个男的,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水比他更震怒! 当初,他会和离,就是君倾九搅合的! 君千胤一开始以为,君倾九只是个喜欢挑事儿的“闺蜜”,事实证明,他错了,君倾九分明就是自己喜欢幼安,女装男,想把幼安拐走! “殿下,您怎么能……”花音心里难受极了,夫君翻她的旧账,还当众揭发。 明明,以前夫君爱她的时候,不惜让凤幼安替她背黑锅的。 “音侧妃,你先别说了。” 苏婉拉了一下花音的袖子,附耳过去,小小声提醒了一句,“你给殿下留点面子。” 花音愣住。 她这才回过神来。 自己是糊涂了。 当众揭发凤幼安与别的男人有染,这不止让凤幼安没脸,更让胤王成了群嘲对象,让男人尊严扫地。 一般情况下,女人都是帮夫君遮掩着,私底下在对付红杏出墙那位。 “妾身失言,王爷息怒。” 花音惭愧不已,只可惜,这会儿改口,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之前,闹得太大。 不顾一切地跟凤幼安撕逼,都已经豁出去了。 君千胤一声冷哼,根本不想多看花音一眼。以前觉得她温婉识大体,现在看清了真面目,觉得此女既恶毒又自私。 “回府去,别在外头丢人现眼。” 胤王一抬手。 身后两个神枢卫上来,一左一右,就把花音给扣住了。 大有强行把她给押回去的意思。 花音难以置信地挣扎:“臣妾不是犯人,王爷您怎么能这样对我?” 昔日的宠爱,荡然无存。 她的双臂,被神枢卫钳制得,很痛。 君千胤冷冷道:“音侧妃有些神志不清了,胡言乱语,诸位不必放在心上。九皇叔也并非故意隐藏性别,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是男子,对性别认知有障碍,内心是女人,只是安药师的一位精神病人罢了。” 这一番话。 算是给了众人一个交代。 给自己和凤幼安证明清白,同时也不忘黑君倾九一把。 凤幼安看了君千胤一眼,心情有些复杂。你说他帮你吧,他更多的是在维护他自己;而且“内心是女人”,这种话不就是在误导他人,阴阳阿九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么? 可事实证明,胤王的话,是有分量的。 之前那些跟着起哄的,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不是红杏出墙?” “九皇叔内心是女人?莫不是个阴阳人吧?” “当事人都说不是了,散了散了。” 八卦是一回事。 但是当着胤王的面儿,说胤王绿帽,就有些不妥了。 毕竟,胤王继承大统的概率最大。 万一这位亲王日后登临九五至尊宝座,把这段事儿嫉恨上了,那么这些传谣言的,日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一场骚乱,就这么平息了。 聚众看热闹的,各自散去。 君千胤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凤幼安身前,认真地凝视着她:“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他们污蔑你名声的。” 他觉得,这一波,应该能让她多少对自己有所改观。 增加一点好感。 凤幼安依然是冷漠:“管好你自己的侧妃。” 君千胤赶忙道:“这事儿,的确是阿音的错。幼安你若是心里有气,本王立刻让她过来给你道歉。你只需要知道,本王对你的心意即可。” 凤幼安哂笑:“好啊,你让她来道歉。” 谁要知道你的心意? 有句话说得好。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君千胤果然说到做到。 他一声令下。 刚刚被押送出灵药阁的花音,又被神枢卫给押回来了。 “胤哥哥?” 花音一脸懵逼。 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这是要做什么? 君千胤沉声命令:“今日之事,你做得太过火了,给幼安道歉。” 花音满脸的难以置信,感觉备受屈辱,漂亮的脸蛋,都扭曲了,声音尖锐:“道歉?妾身又没做错、没说错什么,凭什么给她道歉。胤哥哥你太偏心了!” 理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为什么? 和离之后,胤哥哥反而迷恋上了曾经嗤之以鼻的凤幼安,自己这个白月光反而成了笑话?! 这种心理落差,她真的忍受不了。 “就凭本王是你夫君,本王让你做什么,你只需照做就是!”君千胤态度强硬,对花音颐指气使。 他要一个结果。 花音哭了,这次不是装的,是真哭了:“胤哥哥你心里一点儿都不在乎我了么?凤幼安和九皇叔不清不楚你都可以忍受,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你却要我给她低头道歉!” 此刻。 是在灵药阁的一个内室。 周围没有其他人。 花音才敢像这样大声哭喊控诉。 “你侮辱幼安名声,就是不对。” “我没侮辱,那是事实……啊!” 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花音已经不记得,这是今日自己挨的第几个耳光了,她心态彻底崩了,歇斯底里地冲着君千胤大喊大叫,“你又打我?以前,你从来不对我动手的,以前你只会抽凤幼安的耳光!为什么和离之后,你变得那么彻底?是不是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得到之后,都不会珍惜了?” 君千胤觉得尴尬:“闭嘴!” 凤幼安挑眉:“音侧妃现在才发现么?” 君千胤急了:“幼安,本王真不是这样。你别听这贱妇瞎说,她嘴巴恶毒,胡言乱语,失心疯了。” 花音彻底绝望了。 哭着哭着,就笑了。 绝望的惨笑。 “好,我道歉。” 第108章 三叔遇刺濒死 “对不起,安药师。” 花音被迫低头。 一字一句,都像是从齿缝儿里咬出来的,“我不该,胡乱揣测你与九皇叔的关系。” 凤幼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说实话。 这番道歉,毫无诚意。 “胡乱揣测?音侧妃之前,可是语气确定,仿佛亲眼看到了一样。” “凤幼安,你差不多就行了!” 花音怒气冲天。 君千胤冷斥道:“跪下,该怎么道歉,不用本王教你吧。” 花音满脸的不可置信:“胤哥哥,我凭什么跪她?“ 她是胤王侧妃。 更是泰和帝默许的准胤王妃! “就凭你杀了花喜儿,诬陷幼安;就凭你随口造谣。”君千胤态度极为冷漠。 他为曾经自己的愚蠢,而感到愧疚。 如果。 当初不是鬼迷了心窍,一心一意帮花音遮掩杀人罪行,让幼安背黑锅,她应该不会铁了心与自己和离。 君千胤一个眼神示意。 两个神枢卫,就把还想挣扎的花音,给按着,强行跪下了。 花音屈辱极了。 根本反抗不得。 她浑身发抖,眼泪横流,眼底翻涌着疯狂的恨意:“对……对不起……” 凤幼安道:“可以了,你出去吧。” 她不想在看到这个女人,搞坏心情。 君千胤完全成了应声虫:“幼安让你出去,你还在这赖着做什么?还不滚?” 花音哭出了颤音:“是……” 她浑身都没了力气。 被两个神枢卫,像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外面,又飘起了雪花。 寒风瑟瑟。 没有花音的心寒。 她恶狠狠地盯着灵药阁的方向,赌咒发誓:“凤幼安,你给我等着,快了,我要让你三叔、你弟弟、还有你,全部尸骨无存!” 胤哥哥被迷了心窍。 那,就把凤幼安弄死就好了。 原来那个深爱自己的胤哥哥,一定就会回来了。 *。*。* “你不必这样。” 凤幼安淡漠道。 君千胤直勾勾地盯着她:“本王只是想还你一个公道……” 凤幼安打断了他:“胤王殿下这样做,并不能改变什么。” 君千胤心口一疼,声音沙哑:“你还在怨我。” “不怨。” 凤幼安摇头。 君千胤大喜,眼底升起了希望:“那我们……” “因为完全不在乎了。” 凤幼安斩断了胤王眼底最后一丝希望。 君千胤僵硬在当场,浑身冰冷。 凤幼安转身离开:“我还有客人要招待,胤王殿下自便吧。” 君千胤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十分无力。 他喃喃着:“你还希望本王如何?本王知道你委屈,可本王都已经按着花音的头,给你道歉了啊。” 他不知道。 该怎么让她回心转意。 哪怕是回过头看自己一眼也好。 凤幼安回去给病人诊治。 半个时辰之后。 凤眠走了过来:“阿姐,那个胤王疯了,竟然一次性要买咱们药行一万两的药材。真是钱多了烧得慌。” 凤幼安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卖。” 凤眠:“哎?” 凤幼安重复了一遍:“不卖给他,你去跟他说,药是卖给有需要的病人的,让他不要妨碍其他人。” 凤眠对着长姐竖起了大拇指:“够狠,够绝情,不愧是我老姐。不被前夫金钱攻势所动。” 的确啊。 老姐又不缺钱。 男人用钱砸女人这一套,反而对她毫无作用。 凤幼安无奈地笑了:“你啊,多大人了,还嘴贫。” 凤眠嘿嘿一笑:“在阿姐面前,我永远是个孩子。” 姐弟俩打趣逗乐的场景。 是那样温馨。 此刻的凤幼安也没想到,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了。 第二日清晨。 大雾。 房檐上,垂着冰棱柱。 雪地路滑。 “不好了,长姐!三叔出事了!” 凤眠从镇国公府一路跑到了灵药阁,一路上滑倒摔跤两次,头发凌乱,颇为狼狈。 可他浑然不顾世子形象。 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给姐姐通报消息,“在洛城关外的黄沙隘,三叔带兵归来的人马,被东蛮人伏击,三叔身受十八道剑伤,剑上有剧毒,军医束手无策,怕是……不成了。” “什么?” 凤幼安彻底变了脸色。 手里的药瓶,“啪”得一声落地,摔成了碎片。 凤眠一副快急哭出来的表情,到底是个没经过什么风浪的少年,他此刻觉得家里最大的顶梁柱,倒了,整个国公府风雨飘摇:“东蛮人太狠了,听说伏击的队伍里,有一个用剑高手,三叔与他力战不分胜负,但是他下毒暗算……” “三叔现在人在哪儿?” 凤幼安倒抽了一口冷气,手心里沁出了冷汗,“什么毒?伤势如何了?” “人已经在城外了,说是马车今天傍晚能进城。军医给他吊着命,但是情况非常不好。”凤眠无比担忧。 凤幼安连店也不开了:“我们去接他!” 从药店里,挑了一些伤药,放在药箱里。 姐弟俩,上了马车。 直奔城外。 “三叔武功很高,江湖十大高手排行榜,名列第三。”车厢内,凤幼安努力保持冷静,让大脑迅速运转起来,“东蛮伏击队伍里的那个剑客,能在三叔身上留下十八道剑伤,那定然是义父那个等级的高手!” 疯刀的刀法,天下无双。 而且算是老前辈了。 凤幼安深吸了一口气,喃喃着:“江湖上,出名的剑客,都要好好查一查。这摆明了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 凤眠不解:“可那刺客,是在东蛮人队伍里的,应该是个东蛮剑客吧。” 在小世子看来,这就是一场普通的战争报复。 这么些年。 三叔武严侯凤潇,率领南疆大军,大败东蛮大军无数次,斩杀了东蛮的皇太子,夺回了边境被东蛮占领的十六城。 东蛮人可谓是恨毒了三叔。 所以,才会在三叔平定了洛王叛乱之后,回京途中,在天险黄沙隘设下埋伏。 凤幼安美眸危险的眯起:“不一定。” 东蛮是蛮夷之国,且是马上牧民的草原国家。 东蛮人用剑的,并不多。 他们大多骑马用刀、流星锤。 喜欢有重量的兵器,剑较为轻盈,东蛮大军几乎鲜少用剑战斗。他们甚至曾经当众嘲笑过喜欢用剑的君临国军队,不够爷们儿,娘唧唧的。 凤眠困惑道:“难不成,刺客还能是君临国人?” 凤幼安沉声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君临国人,为什么要刺杀自己的战神?”凤眠感到匪夷所思,“三叔守卫国家,四处征战,他的南疆大军就是君临坚不可摧的万里长城!对三叔下死手,这不是自毁长城么?” 凤幼安沉默了。 的确。 是自毁长城。 可是。 这京都之内,真的所有权贵皇族,都希望武严侯凤潇,永远做君临的战神么? 她想的比较深远。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抵达了城外。 凤幼安没有原地去等,而是让车夫驾驶着马车,沿着官道跑远点去迎接。此刻在她眼里,三叔就是一个病危的急诊病人。 争分夺秒,是重点。 “在洛城外的黄沙隘遇刺,乘坐马车回京。这期间,就算快马加鞭,也已经三天过去了。三天没有得到很好的救治,他此刻凶多吉少。” 不是她不信任南疆军队里的军医。 而是如果军医的医术真的过硬,就不会有噩耗传来。 马车西行三十里。 终于。 在中午时分。 凤幼安看到了南疆军护送的马车卫队。 南疆军统一是黑色的甲胄,甲胄的胸前,刻印着一枚飞鹰的图腾。将士们一个个面色灰暗,他们的统帅生死一线,对于士兵们来说,是极为沉重的打击。 “停车!” 凤幼安直接下马拦车。 “你是何人?” 士兵们横枪,挡住了凤幼安,目含杀气。 凤幼安道:“我是武严侯的侄女。” 士兵们惊讶。 很快。 他们去通报了这支部队的副将。 副将严斯寒。 他是跟在凤潇身边的心腹,凤幼安十三四岁的时候,曾经去南疆住过大半年,严斯寒见过她,有印象。 “大小姐!” 严斯寒认出了凤幼安,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您怎么出城那么远,来迎接侯爷?” 凤幼安沉声道:“我担心三叔安危。我略通医术,让我看看他伤成什么样了。” 凤眠也跟在后头。 严斯寒看了凤眠一眼,也认出来了:“世子殿下。” 凤眠在面对这些铁血军人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心中升起敬畏:“严将军,这一路舟车劳顿,照顾三叔,辛苦你了。” 严斯寒叹了口气:“都是属下应该做的。只是侯爷现在情况,不太好……” 凤眠立刻道:“我阿姐是京都第一药师,她一定能治好三叔的!” 他对姐姐的医术,充满了信心。 毕竟。 迄今为止。 在凤眠的印象中,就没有阿姐治不好的病!一次都没失手过! 严斯寒非常震惊:“大小姐会医术?” 他对凤幼安的记忆,还停留在四年前。 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 她在的时候,侯爷的笑容总是特别多,少了几分肃杀,多了两分暖意。 十三岁的凤幼安,可谓是对医术一窍不通。 这才短短几年,竟然成长得这样迅速,成为京都第一药师了么? 不愧是武严侯最看重的侄女! 凤幼安已经迫不及待地,上了三叔的马车。 一推开车厢的门,里头就传出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混杂着血腥气。 里头,传出怒喝。 “大胆,说了多少次,侯爷的伤势严重,不能见风。你是打哪儿来的野丫头,这样不知死活,连武严侯的车架都敢闯?” 军医非常生气。 恶狠狠地瞪着凤幼安。 他手里还拿着一卷纱布,纱布上满是黑色的血污,血中有毒,所以颜色黑紫,更可怕的是,上面还沾染着大片的脓液。 凤幼安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伤口感染化脓了,你怎么处理的?” 大面积的剑伤,这种开放性伤口,最怕的就是感染了。 一旦感染,人撑不了几天。 就会伤口彻底坏死,细菌感染到血肉肺腑深处,药石无灵。 毕竟不是现代急诊手术室,那种无菌环境,古代战场上的士兵,很多就是死于创口感染。 军医叫江寻。 常年负责南疆士兵的伤势。 而且他年纪很大了,五十来岁,在军中颇有威望,从来没有谁胆敢质疑他的医术。 而眼前这个女人,一冒出来,就指责他医术不精,让武严侯剑伤感染化脓,实在是让老军医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你瞎说什么呢,武严侯这是中毒了,伤口才会化脓。不要怨在我身上!”江寻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凤幼安进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去给三叔把脉,检查伤口。 一靠近病床。 扑面而来的腐烂血腥味儿。 伤口不知化脓,还腐烂了?! 凤幼安眉头深锁,从医疗空间里,取出了抗生素,当即,就给三叔注射了一针:“有氧菌和厌氧菌混合感染,江军医你但凡对伤口处理仔细一些,都不会恶化成这个样子。” 一针抗生素显然是不够的。 凤幼安立刻开始给凤潇输液,挂点滴。 “高烧四十度,深度感染昏迷。剑上的毒,是一种烈性蛇毒。” 她检验分析了凤潇的血液之后。 迅速判断了毒性。 祖母绿空间戒指的空间里,正好有抗蛇毒血清。 上次凤眠中了蛇毒,没用完的。 抗蛇毒血清,对多种蛇毒有效。 老军医江寻十分诧异地看着凤幼安把奇奇怪怪的液体,不断往武严侯体内注射,当时就炸了:“你在干什么啊?你在谋杀侯爷么?滚开!” 江寻手如铁爪,向着凤幼安的肩膀就袭击了过去。 他是南疆军出身,虽然五十左右了,但是身体很强壮,也会武。 这一铁爪,若是击中,能生生把凤幼安的肩胛骨给折断了! “我相信大小姐。”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正是副将严斯寒。 他扣住了江寻行凶的手,制止道,“世子说了,大小姐是京都第一药师,太上皇和太后的病,都是她负责的。江军医你给侯爷治了三日都不见好转,不如让大小姐试一试。” 第109章 正妻之位 江寻愣住:“第一药师?” 审视、不信任的目光,落在凤幼安身上,上下打量,“从没听说过,有女子,能成为独当一面的神医的。” 凤幼安抬头。 锐利的目光,扫了江寻一眼:“怎么,行医救人,还有性别歧视?” 她是最厌恶的古代医疗状况之一。 在现代,医院里多的是女外科医生、内科医生,甚至在医科大学内,男女比例都是一比一。 护理系不算,女生扎堆。 就算是临床医学系,男生也没比女生多。 江寻一声冷哼:“医者不仅仅行医救人,还会密切接触患者的躯体。女子名节要紧,怎能随意触碰男人的身体?” 凤幼安懂了。 又是一尊深埋在土里的兵马俑。 懒得解释。 她承受着江军医的念叨,抗下压力,垂首继续专心致志地帮三叔治疗。 伤痕切口很深,腐烂坏死的地方,需要尽快切除。 “你可以不要打扰我阿姐么?” 凤眠有些看不下去了,拉住了江寻的袖子,把他往车厢外头拖,“就算本世子不是医者,都知道医师给病人治疗的时候,要保持安静。你这样一直在旁边喋喋不休,是希望三叔早点死么?” 这句话,说得很重。 江寻立刻变了脸色:“世子爷怎么能这么说,军中谁不希望侯爷早点康复?他可是南疆大军的主心骨!” 这罪名,他可承担不起。 凤眠正色道:“你若真希望三叔早点康复,就该配合。除非你存有异心。” 江寻慌了:“老朽在南疆军中二十年,对侯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不敢有半点异心!” 凤眠呵呵一笑:“谁知道呢?毕竟,三叔大胜归来,忽然遭到伏击,本就有古怪。” 江寻直接跪下了:“世子爷,您可以怀疑老朽的医术,但是绝对不能怀疑老朽对侯爷、对君临的一腔赤诚!” 他怕被怀疑为奸细。 这罪名太重了! 战无不胜的武严侯凤潇,十多年征战,未尝败绩。这一次黄沙隘伏击,忽然遇刺,重伤濒死……难免让人不多想。 副将严斯寒听到这话,也看了过来,眼神锐利如刀锋:“奸细?” 侯爷重伤。 军心大乱。 严斯寒满心都想着尽快送侯爷回京治病,却是忽略了这一层。 “对啊。” 凤眠点头,“我阿姐说了,南疆军治军严格,且向来战无不胜。怎么会忽然间在一个小小的黄沙隘,被东蛮人的军队伏击成功?第一,行军的情报,必然有所泄露;第二,那个东蛮剑客高手,也有蹊跷,可能不是东蛮人。” 严斯寒非常惊讶。 目光落在一旁给武严侯治疗的凤幼安身上。 四年不见。 大小姐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么? 心思缜密。 不仅仅长得好,会医术,还很有头脑。 “大小姐的推测,有些道理。”严斯寒肃然起敬,“末将这就去军中彻查。” 江寻也被拉了出去。 拥挤的马车,瞬间空了许多。 凤幼安也得以专心给凤潇动手术,切除坏死的脓毒腐肉了。 不止切除。 还要对他身上的十八道剑伤,在显微镜下,进行一个细致的血管、经脉对接缝合。 医用显微镜,医疗空间的暗格大小,已经足够。 凤眠不是第一次见到凤幼安给人做手术了,他自己也经历过,早就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见多了面不改色了。 手术进行了整整三个时辰。 可以说是一个很大的手术了。 期间。 江寻和严斯寒,因为担心,都想进来探视。 但是都被凤眠给拦下了。 “阿姐说了,二位身上有细……什么菌,贸然进去,靠近三叔,会造成三叔伤口的二度感染。” “什么西郡?”江寻一脸懵逼。 “本世子也不清楚,不过听阿姐的意思,好像就是让伤口腐烂化脓的东西吧。”凤眠小可爱耐心的解释着,“就比如,我们身上有了创口,千万不能用手反复去摸一样,只会越摸越严重。” 江寻依然怔愣着。 凤大小姐的医术,路子很野,有些邪门儿,用的都是他这种老中医听都没听过的词儿。 “哎呀,反正你们相信阿姐就对了。阿姐是绝对不会害三叔的,都是血肉至亲,我相信这世上,没有人比阿姐更希望三叔度过这一劫,醒过来。” 凤眠的这番话,彻底打消了将士们的疑虑。 的确。 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是武严侯最宠爱的侄女,捧在心尖上的。 大小姐的婚事,都是侯爷一手操办的。 完全是嫁女儿的架势。 十里红妆,南疆军精锐送嫁,给了足够的排场! 如果侯爷不幸离世,大小姐估计也会伤心死。 侯爷和镇国公兄弟不睦,甚至和国公府那边都不怎么来往,单独搬出去建了侯府。唯独对大小姐,热情的很,也凤家仅仅大小姐一人,可以自由出入武严侯府! 就算是凤眠世子,都没和武严侯这么亲厚。 因为凤幼安一直跟她那个渣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对着干,天生反骨;凤眠不一样,他之前对父亲凤唯还抱有幻想…… 严斯寒是武严侯的心腹。 对凤家兄弟的矛盾、龃龉,了解一二。 主要还是镇国公凤唯气量小,仗着是嫡出长子,总想着压侯爷一头。可问题是,镇国公他没有那个实力啊! 侯爷成了战神,庆功宴镇国公从未出席过。 反倒是逢年过节,凤大小姐的礼物和孝敬,从未缺席过。 三个时辰之后。 从中午,到了傍晚时分。 这个大手术,也终于结束了。 凤幼安没有助手,独立完成,可算是累坏了。 她推开车厢的门。 外面,是一众将士焦急且期待的目光。 凤幼安脸色有些苍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宣布喜讯:“高热已经退了,蛇毒也解了。剑伤和破裂的内脏,都做了缝合。如果三叔能熬过接下来的三天危险期,就能吉人天相。” 众将士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毒解了! 高热退了! 仅仅是这两样,就足以让他们看到主帅康复的希望! “解……解了?” 老军医江寻异常震惊,“怎么解的?那可是东蛮国出了名的银环蛇,蛇毒猛烈,根本无药可解,老朽也只能延缓一下毒性罢了。” “可以解。” 凤幼安沉声道,“我有特效解药。” 抗蛇毒血清。 真的好用。 竹叶青、银环蛇毒,全部能解。 江寻满脸的不可置信,直到他亲眼看到武严侯高热褪去,蛇毒被清理干净了,才是彻底信服。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老来持重,在凤大小姐面前摆架子,是多么愚蠢的事! 人家是有真本事。 “老朽惭愧。” 江寻感觉脸特别疼,火辣辣地,双手抱拳,对着凤幼安,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大小姐果然有大才能,无愧京都第一药师之名。之前冒犯了您,属下愿自领五十军棍的惩罚。” 凤幼安有点诧异。 没想到这位老军医,认错态度如此良好。 毕竟。 她之前在太医院,也遇到了类似的事儿,她还以为江寻和太医院原判徐太医,都是一路人。歧视女医,不分青红皂白。 严斯寒也同意:“去领罚吧。” 江寻颔首。 才转身走出两步。 他就听到那位看似冷漠、桀骜的凤大小姐开口了:“年纪大了,五十军棍不死也是半残。减半吧。江军医若是死了,日后谁替南疆军中伤员医治。” 江寻身子一颤,他忽然意识到。 大小姐是外冷内热。 她很体恤南疆军,很体恤侯爷的下属。 她,从来就不是敌人。 “多谢大小姐开恩!” 三伏大雪天,江寻心口阵阵滚烫。 他虽然四十多了,但是身手不错,身体强壮,二十五军棍还是受得的。 严斯寒看着这一幕,道:“大小姐还是太仁慈了。侯爷向来治军严格,从不姑息。如果侯爷这会儿醒着,绝不会免了江军医一半的刑罚。” “我不是三叔。” 凤幼安莞尔,“三叔治军严格是应该的,他是南疆军的统帅,需要立威。而我不是,我也不适合。” 因为,慈不掌兵。 她关键时刻,会下不了狠心。 她曾经听过一个传闻。 东蛮军在和南疆军作战的时候,曾经把南疆军俘虏几百人,当作肉盾挡在前头。 东蛮以为这样,武严侯就不敢动手了。 可事实是。 三叔还是果断下了进攻的命令! 几百俘虏英勇就义赴死,三叔许了他们烈士之名,善待他们的家人,给他们的家人足够丰厚的抚恤金。 那一场战争,异常惨烈,也成功夺回了边疆十六城! 凤幼安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当时领兵的是自己,她恐怕无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那几百个南疆军俘虏将士去死,她无法攻击昔日一起作战的同伴。 严斯寒问道:“侯爷如果能够醒来,恢复如初的概率有多大?末将见他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刺客还切断了他大腿的经脉……” 严斯寒的脸色极为沉重,声音沙哑,颇为难过,“江军医说过,就算侯爷大难不死,恐怕日后也会变成一个不能再动武的废人。” 南疆军,不能没有武严侯! 武严侯若是倒下,南疆军就等于是半废了! 底下的副将,没有一个能够撑得起来,南疆军也只认武严侯凤潇一人! “筋脉的确是断的很严重,我进行了对接缝和。但是能恢复到几成,我也不能保证。”凤幼安叹了一口气,略显凝重。 对方,明显是想杀死三叔。 但不曾想,三叔命大,竟然一路撑到了回京。 本来,就算回京,这个严重的伤势,也是必死的,但偏偏,凤幼安主动迎接出城,及时做了手术! 硬是一点一点,把凤潇从阎王手里,给抢了回来。 傍晚时分。 车队缓慢地进入了京都城内。 朝廷也没有派人来迎接。 一个大臣都没有。 凤幼安心里“咯噔”了一下:“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三叔为他平定了洛王叛乱,回京路上受袭,陛下竟然连个大臣都没派来?” 这感觉,很不妙啊。 严斯寒眼神黯了黯:“我们这一支队伍,人数也就几百,都是侯爷的心腹精兵。算是秘密回京。不过,回来之前,的确是给陛下递了折子,他是知道的。” 泰和帝的冷漠,令人心底生寒。 凤幼安气不过:“三叔帮他平定叛乱,是立了大功的!就这么对待功臣?” 严斯寒苦笑:“这不是第一次了,近一年,侯爷不管立了多大的功劳,陛下都不再特意赏赐了。南疆军们早就对此颇有微词。” 凤幼安想了想,道:“直接去武严侯府吧。” 她寸步不离,照看了三叔三日。 三叔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这三天,各种西药,凤幼安没有停过。 至于宫里的梅太妃,状况已经好了许多,她差遣弟弟凤眠,去宫里佛堂给君倾九和梅太妃送了药和药膳。 君倾九知道了武严侯濒死,表示了浓浓的担忧。可惜被软禁不能亲自探望。 *。*。* 御书房内。 泰和帝召见了一个人,正是花音。 “臣妾拜见父皇。” 音侧妃躬身叩拜。 泰和帝放下手中批阅奏折的朱笔,面带笑意地看着下方跪着的女子:“平身吧,胤王妃。” 花音大喜。 猛然抬起头,眼中绽放出锃亮的光彩来,“父皇您……您是要正式册封儿媳为胤王正妃么?” 她站起身。 泰和帝已经拟好了圣旨:“你父亲这次帮朕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功劳不小。许诺给你的胤王正妃之位,自然会兑现。君无戏言。” 花音高兴地浑身颤抖:“谢父皇隆恩!” 她生父,是天下第一的剑客,天剑门的掌门。 更是江湖十大高手排行榜榜首。 父亲奉命,去行刺武严侯凤潇。 这本是九死一生的任务,先不说南疆军戒备森严,刺杀难度有多大,就是武严侯自己,也是江湖排行榜第三的高手! 想刺杀成功,难于登天! 可父亲就是做到了! 花音接了圣旨,激动得泪水都掉下来了,喃喃着:“我终于是胤哥哥的正妻了,我终于得到了这个位子!” 第110章 三叔,你醒了! 泰和帝对现在这个结果很满意。 花音的父亲,刺杀武严侯凤潇,虽没能当场击毙,但是在凤潇身上,留下了一十八道致命剑伤,且剑上有御赐的烈性银环蛇毒。 凤潇就是有三条命,也绝不可能撑过去! 而且。 根据之前锦衣卫传来的消息,凤潇的情况非常糟糕,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军队的军医束手无策,南疆军军心动摇。 泰和帝的唇角,缓缓勾勒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功盖震住之臣。 留不得。 他忍了那么久,终于成功干掉了对方。 接下来。 就是重新把南疆军的军权回收,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 南疆军是一把双刃剑。 对外,可御敌,是守护君临的万里长城。 可若是剑锋一转,对内呢?泰和帝担忧了好几年,他知道,只要弄死武严侯凤潇,才能安枕无忧。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求见。” “宣。” 泰和帝心情好。 陆停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锦衣卫也是他控制整个朝廷的一把锋利的刀刃。用于铲除异己。 花音捧着圣旨,站了起来:“臣妾告退。” 她知道。 陛下和陆大人议事,自己是不能偷听的。 她第一次见到泰和帝,就是因为在宫里闲逛,无意间闯入了风雨亭御花园,偷听到了陛下暗杀凤潇的计划,差点被处死。 要不是她灵机一动,把父亲给奉献出来,让父亲成为刺杀的主力,她早就被泰和帝弄死了,哪里有现在胤王正妃的无限荣耀? 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走进来之后,面色极为严肃,眸子黑沉沉的,冰冷的目光扫了花音一眼:“王妃不必离开,此事与天剑门门主有关。” 花音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祥的预感升起。 “父亲,怎么了?” “任务失败。” 陆大人面色一寒,“他的任务目标,没有死亡。刚传来的消息,武严侯已经回到了侯府,有神医照看,解了他身上的毒,性命保住了。” “什么?” 花音脸色瞬间惨白,“不可能!父亲武功那么高强,天下第一,不可能失手!” 这不啻于天降惊雷。 五雷轰顶。 她捏紧了手中册封的圣旨,手心里沁出了一层冷汗。 如果说任务失败,那么她刚刚获得的奖赏,是不是就不作数了? 泰和帝的脸色也极为难看,黑漆漆的:“怎么回事?武严侯又活下来了?银环蛇的毒,不是无药可解么?” 陆停躬身跪着,不敢直视帝王一怒。 “被京都第一药师,给解了。” “凤幼安?!” 泰和帝的眼底,浮现出了一抹杀意,“她竟然能解银环蛇毒?那不是必死的毒药么?” 这完全是预料之外的。 偏偏这个女子,还是凤凰命格。 是他准备许配给最宠爱的小儿子君慕尘做岑王妃的! 花音又急又气,声音尖锐得变了调调:“怎么又是凤幼安?这女人总是坏事!” 一次又一次的。 让她难堪。 前几日,灵药阁的分店开张,她和泽王妃一起去买美肌圣药,结果当场凤幼安就给了她个难堪,她为了报复,指控凤幼安水性杨花与九皇叔有染,最终在胤王的强势干预之下,她还屈辱地给凤幼安跪下道歉。 父亲行刺凤幼安三叔成功,花音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扳回一局。 武严侯凤潇死了,凤家差不多就倒了。 凤家大小姐也会成为过街老鼠,过得凄凄惨惨。 可现在,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竟然跟她说,凤幼安又把凤潇的命从阎王爷手里给抢回来了?! 不止花音脑子里嗡嗡的,就连泰和帝,也是脑瓜子嗡嗡的。 “陆停,你跟朕说清楚。” 泰和帝深吸了好几口气,龙袍下的大手,气得微微发颤,“武严侯不是昨日傍晚,才入京都的么?怎么今日,就脱离生命危险了?就算凤幼安能解毒,但是那样严重的剑伤,也不应该……” 陆停如实禀报,不敢有隐瞒:“属下已经查到,不是昨日傍晚。凤幼安昨日大清早,就和镇国公世子一起策马出了城门,主动去迎接武严侯几十里,应该是昨日上午、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给武严侯医治了。” 泰和帝一掌拍在了御书房的书桌上。 发出“嘭”得一声巨响。 桌上的笔墨纸砚,都被震翻。 高高的奏折,散落一地。 “哼!此女,真是胆大包天!” “是啊,千算万算,算漏了京中还有一个凤大小姐,能够捞武严侯一命。”陆大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失手,以后若还想刺杀,就难上加难了。” 花音眼角含着泪:“父皇,此事也不能全怪我爹……都是那凤幼安的错!” 泰和帝极威严的目光,扫了过来。 花音“噗通”一声跪下,哭着道:“寻常人,连我爹的一剑都受不住,必死无疑。这武严侯连续受了我爹十八剑,都不死,实在是命太硬了!并非是我爹不谨慎啊,还请父皇开恩,从轻发落!” 她就这么一个父亲。 若是因为执行任务不力,被泰和帝处死,她可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毕竟,胤哥哥已经不爱她了。 陆停道:“陛下,武严侯的十八道剑伤,据说原本已经化脓腐烂,药石无灵,军医已经确诊了无法愈合。偏偏那凤幼安,愣是把伤口给缝合了。此女的医术,太过高超诡异。” 泰和帝心情糟糕透了。 沉默了良久。 “确定武严侯能够恢复如初么?” “不确定。”陆停回答道,“天剑门主,把武严侯全身的许多重要筋脉都给挑断了,就算能捡回一条命,估计也会成为一个不能动武的废人。” 泰和帝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一些:“既然大难不死,那就只能想别的应对法子了。” 花音呜呜地哭:“陛下,这胤王妃之位……” 泰和帝微微蹙眉。 有些不悦地扫了花音一眼。 觉得这女子果真是小家子气。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乞讨一个王妃位子。没看到他正心烦着么? “你先退下吧,朕还有事要处理。” “……是。” 花音委委屈屈地磕了个头,不敢再问,从御书房里退出去了。 陆停见她走远了,才道:“正妻选择一定要慎重,若娶了个上不了台面的正妻,还真是毁了男人。” 胤王虽是嫡长子,但是不得圣宠。 陛下真让花音当胤王妃,无异于断了胤王一臂,日后这二人生出的嫡子,也会因为生母身份卑微而受尽耻笑。 “正妻?” 泰和帝的眸中,划过异色,“你倒是提醒了朕。武严侯不死又如何,让他彻底残废,让他没有后代,就再也无人能够继承南疆军权了!” 陆停十分惊讶。 绝后? “陛下,您是打算,让武严侯成为……太监?” 武严侯今年二十有七,因为常年在边疆打仗,嫌少在京中,所以一直没有娶妻。 也没听说过,武严侯对哪家的女子有意。 “那倒不至于。” 泰和帝的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给他赐婚,听闻慕太师家有个女儿,是个石女。” 陆停的额角,沁出了冷汗。 这一招。 够狠。 石女天生无法孕育孩子,身体有缺。 让慕家的那个石女,嫁给武严侯做正妻,那他们一辈子就不会有子嗣,更不会有嫡子! 那么,武严侯这一脉,就彻底后继无人了! “陛下此法妙绝。” *。*。* 凤幼安寸步不离地,照顾三叔。 终于。 在下午,给凤潇注射抗生素的时候,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幼……安?” 凤潇抓住了侄女的手。 刚刚苏醒过来,声音嘶哑得可怕。 他重伤深度昏迷,也不是完全无意识的,知道这两日,寸步不离照顾自己的,是最疼爱的侄女。 “三叔,你醒了!” 凤幼安欣喜万分。 给他注射完了抗生素,就开始测体温、测血,诊断脉搏。 凤潇刚醒来还很虚弱,无法说太长的句子,手术麻醉效果已经褪去,现在全身上下的缝合伤口都是剧痛。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他是战场厮杀的铁血汉子,浑身上下战伤无数。 本不是怕疼的人。 可这一次的重伤,这摧枯拉朽式的疼痛,还是让他难以忍耐,喉咙里抑制不住地溢出低吟。 “很痛?” 凤幼安正在测体温,发现了三叔的异样。 “还……好……” “三叔您这个样子,可不像还好的。”凤幼安见状,在给他输液的点滴瓶里,加入了止痛、镇静的药水。 一刻钟之后。 药力在凤潇的血管中流淌开,发挥了作用。 “这是……什么?” 凤潇看着那诡异的针管、药水瓶,有些好奇。 那些奇怪的液体,流淌入体内,冰凉。 冬日挂点滴,都是这样,半边身子都能给你凉麻了。 凤幼安解释道:“是点滴瓶,药水直接输入三叔的血管,见效快。也能帮你补充因为不能进食而缺少的营养。” 她每日,都要给三叔挂很多点滴瓶。 除了葡萄糖、生理盐水、抗生素、抗蛇毒血清,还有营养剂。 凤潇定定地看着这个大侄女——她什么时候会的医术?而且医术如此厉害,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还是被幼安给救了回来! 凤潇没有细问。 毕竟,这些年,他待在京都陪伴侄女的时间,非常少。 这三年,东蛮人进犯,匈奴虎视眈眈,洛王叛乱,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他率领着南疆军去平定的。 也只有去年,她成亲,自己特意回来了一趟,帮她主持大局。 “医术是我自学的。” 凤幼安似乎是看懂了三叔眼底的疑惑,解释道,“机缘巧合,有了奇遇。学了些医术,想不到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场,三叔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凤潇,才是凤家的顶梁柱。 凤唯跟他比,真的是提鞋都不配。 嫡长子是个草包,次子却是国之栋梁,战神将军。 “您若是倒下了,我和阿眠该怎么办?父亲是个靠不住的,竟然想把爵位传给凤崎,若不是我与他撕破脸,阿眠真的要被害惨了。” 凤幼安对凤潇颇有好感。 凤潇是那种硬汉长相,眉眼深邃,鼻梁英挺,是那种极罕见的龙鼻,颇为英俊。身高大概一米九,肩膀宽厚,身材极好。 二十七八的年纪,这条件,不知道让多少闺中小姐魂牵梦萦了。 奈何武严侯全部心思都在战场。 “不会的……” 凤潇握住了凤幼安的一只手,眸子里满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 他一直是把这个侄女,当做亲女儿来看待的。 凤幼安心中触动。 穿越之后,原主名义上的父亲,是个极品,根本对原主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爱;只有这个三叔,是真正对她好的亲人长辈。 “三叔,下杀手的那个刺客,是东蛮人还是君临人?” 凤幼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看了下体温计,已经稳定在正常体温了。 四十度,退到了三十六点九。 凤潇的眼神,掠过杀气:“像……君临人。” 凤幼安微微变色:“和我猜测的一样,东蛮人不擅长用剑,不该有剑术那么高超的剑客。而且我在给您缝合伤口的时候发现,对方用的剑,是有锯齿的,会一直血流不止,难以缝合。” 这种伤口,也亏得她技术好,可以在显微镜下对接褥式缝合。 古代的军医,还真处理不了。 正常是必死。 接下来几日,凤幼安都住在了武严侯府,照顾三叔。隔天会抽出一个时辰,去一趟宫里,给阿九送东西,给梅太妃复诊。 凤幼安和君倾九说明了三叔的情况之后。 君倾九的第一反应是—— “剑锋有锯齿,应该是飞流剑。这种剑技流派,在君临国南方一代,剑式飘逸,剑招狠辣。我怎么觉得,武严侯不像是被东蛮人伏击,倒像是被君临国自己人刺杀了。” “怎么说?”凤幼安抬起头。 阿九向来聪明。 她想听听他的看法。 “黄沙隘,那片地方,并不和东蛮草原接壤,中间隔了一条水流湍急的沧江,东蛮人想要埋伏在那里,还得横跨沧江。” 君倾九勾魂摄魄的妖冶眸子里,闪着冷芒,他取出一张地图,指给凤幼安看,“如果我是东蛮首领,策划一个暗杀武严侯的计划,我会把埋伏地点,定在东方的瘠幽谷,这里才是真正的天险,且无需渡河。黄沙隘靠近洛城,洛城内都是南疆军,反而危险!” 第111章 双鱼佩 君倾九分析得头头是道。 且有理有据。 凤幼安很惊讶,才不过一周的时间,他就成长如此迅速,把兵书领会得很好了,真的是个天才。 她送的《孙子兵法》和《战争论》,看来还是有用的。 “瘠幽谷?” “对。” 君倾九白皙修长的手,拉出三指,在瘠幽谷和黄沙隘两个地方,划拉着,推演类比。 凤幼安听得很认真:“阿九真是个军事天才。” 君倾九笑了:“都是从幼安的神书里学到的。” 他从她身上,获益良多。 对她的感情。 不仅仅是单纯的倾慕。 而是更深次的。 凤幼安道:“我问了南疆军的副将严斯寒,他说,伏击的那一队东蛮士兵,俘虏了大概百来人,全部都在审问时,吞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自杀了。不过,从他们的体魄和胸前的兽头刺青,可以判断是东蛮人。” 这是疑点所在。 伏击的人,是东蛮人。 剑师刺客,却像是君临人。 选择伏击的地点,也不对劲,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君倾九若有所思,略一沉吟,问道:“幼安,武严侯遇刺时,身上十八道剑伤,可曾留下行凶的兵器?” 凤幼安道:“不知道,我回侯府问问。” 君倾九慎重道:“凶器很重要,不出意外,可以查出隐藏线索。” 凤幼安点头:“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这个少年,变得如此可靠。 她信任他。 他能力也强。 她遇到重大事情,都会下意识地与他商量,认真考虑他所提出的建议。 阿九……早已不是初见时,那个需要帮助的小少年了。 他,长大了。 凤幼安看着少年换了男装之后,逐渐褪去的青色,英俊绝美的面容,妖冶的五官,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有心神上的恍惚。 哎,真是个妖孽。 长成这样。 君倾九一笑,如雨落繁华,千树花开。 “幼安,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啊?没。” 凤幼安顿时尴尬起来,耳根微热。 糟糕。 偷看美少年,被正主抓了个正着。 她这老脸没处搁了。 君倾九深井一般的黑瞳,逐渐幽暗,声音微哑,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一样:“是不是还不习惯我男装的样子?” 他很喜欢,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只要看我一个人就好了。 永远。 凤幼安耳根越发热了:“……嗯。” 不行,他才十五啊! 你的心理年龄,可是26啊! 凤幼安忽然有一种老阿姨,偷看帅弟弟被抓包的羞耻感。 君倾九露出乖巧可爱的模样来:“没关系,时间还长着呢,幼安可以慢慢适应,不要有压力。你可是我很重要的人。” 嘭嘭—— 嘭嘭嘭—— 凤幼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间心跳加速,心律失常。 君倾九注意着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她耳朵红了,她……对自己不是全无感觉。 “你的茶凉了。” 他伸出手。 放在了她的茶杯上,试了一下温度,正好碰到了她的手指。但是只接触了一秒,转瞬收回,“我给你添杯新的。” 凤幼安的手指一僵。 仿佛被电到了一样。 她看了一眼君倾九的手指。 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君倾九仿佛啥也没发生过,自顾自地替她添了一杯新茶,微笑着递了过去:“冬天,喝暖一点儿好。母妃已经能坐起来了,我给她做了一个轮椅。” 凤幼安接过茶水。 不自觉地,就被他把话题带过去了。 来不及深思,阿九是否故意触碰她的手。 “阿九还会木工?” “会一些。” “轮椅都会做,简直全能。” “在疯人塔的时候,没有什么家具,需要的东西,只能自己到后山砍树打磨。”君倾九提起年幼时候的过往,“桌椅啊、小玩具啊,书柜,木雕,都可以。” 凤幼安看着他的笑容,莫名心疼。 上辈子的自己,十五岁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是父母的掌心宠。 从来不会发生桌子椅子,都要自己用木头锯,亲手打磨雕刻的情况。 阿九的日子,着实是清苦。 “这个,送给你。” 君倾九从袖子里,取出一枚木雕小象。 是个可爱的女娃娃。 扎着双丸子头。 凤幼安乐了:“怎么有点像我?” 君倾九深深地凝视着她:“就是按着你的五官雕刻的,是我想象中,幼安小时候的样子。” “好可爱,我很喜欢。” 凤幼安对这个精致的女娃娃小木雕,爱不释手。 这雕工。 这线条流畅程度。 至少算半个大师级别了! 凤幼安又去看望了梅太妃:“手术恢复得不错,双腿坏死的髌骨,在愈合中。这些日子,娘娘记得按时服用养骨汤。” “好,多亏幼安救了我。” 梅太妃坐在舒适的轮椅上,抓着凤幼安的手,满眼的感激和欢喜,“你的养骨汤,我喝了之后,夜里睡觉腿就不痛了。效果特别好。” 凤幼安勾唇:“对娘娘有帮助就好,跳下冰河救你的是阿九,我可不敢占全功。” 这会儿。 佛堂内室,就她们两人。 梅太妃轻轻地拍了拍凤幼安的手背,压低了声音,颇为担忧地问道:“幼安啊,阿九性别暴露之后,是不是连累到你了?每每想到,我这心里,都愧疚不已。” 梅太妃太了解,流言可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儿子,男扮女装十五年。 为了救她暴露。 日日和阿九待在一起的幼安,肯定要被人嚼碎舌根子! 尤其是后宫那些女人,以及君氏皇族的命妇,高门贵女之流。 “没事的,太妃娘娘。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 凤幼安露出了善解人意的微笑,“我与阿九清清白白,是亲人好友,才不是她们所揣测的龌龊关系。” 灵药阁开张的时候,就被花音狠狠地闹了一番。 那她名誉说事儿。 梅太妃听到这话,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心疼幼安,还是该心疼自己儿子了。 “还是小心些好。这世上,往往女子对女子的敌意最大。” “多谢太妃娘娘提醒。” 凤幼安穿越之后,原主生母早亡。 要说谁对她的关爱,像母亲。大概就是梅太妃疯病治好之后的样子吧。 “如果遇到了麻烦,你就去找阿允……就是梅太尉。”梅太妃从腰侧,取下一枚双鱼佩,递了过去,“这是成对的,代表双生。我与他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妹,拿着这双鱼佩,不管什么要求,他都会帮你一次的。” 精致的暖玉,雕刻成双鱼的形状。 阴阳双鱼。 相生相伴。 这玉是价值连城的蓝鲛玉,玉质晶莹剔透,阳光下透着苍穹天空一样的蓝。且双鱼的形态栩栩如生,连鱼鳞上的花纹这些小细节,都做的极精致细腻。 凤幼安:“这玉佩太贵重了,娘娘。” 梅太妃在疯人塔和君倾九过得那么落魄,都从没有把这枚玉佩拿去变卖,可见是极重要的贴身之物。 就这么给了自己…… 梅太尉的一个承诺,任何要求都能答应,有多大的分量,可想而知! 那可是掌管着京都大营二十万军队,位列三公之一,让太上皇和泰和帝都深深为之忌惮的梅太尉啊! 凤幼安此刻并不知道。 这块双鱼佩,以及梅太尉的这个承诺,成了三叔日后翻盘的关键。 让凤家彻底从深渊里,爬了上来。 *。*。* 凤幼安从佛堂里出来。 准备离开皇宫,回武严侯府。 谁知道。 还没走到宫门口,就被人给拦下了。 “安药师,陛下有请。” 那是一个身材极为高大,五官深邃的男子,标准的阴沟鼻,细长眼,薄凉长相,气势非凡。 身上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 腰间配着绣春刀。 头上带着指挥督察使官员的,黑色高毡帽。 凤幼安心里一个唐突,立刻明白此人的身份了——泰和帝的心腹,锦衣卫指挥督察使陆大人。 陆停这个人,名声不好。 准确的说,是名声极差。 “朝廷鹰犬”“炮制冤狱”“戕害忠臣”“朝廷走狗”…… 锦衣卫查案,雷厉风行,据说每个月都有无辜的臣子冤死在陆停手里。 “陆大人,陛下找我,是有何事?” 凤幼安正色问道。 陆停面色不善地盯着她:“陛下做事,自有陛下的道理,安药师只需服从便是。” 凤幼安:“……” 难交流。 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陆停对凤幼安没好印象,在他的刻板认知里,这世上只分两种人——服从泰和帝的人,和违抗悖逆泰和帝旨意的人。 前者是应当,后者该杀。 凤幼安显然属于后者。 对付武严侯凤潇,泰和帝可是筹谋了足足两年之久,才拟定了完整的计划,方方面面都准备的天衣无缝,少一个剑术极高的杀手,也被花音的父亲盯上了,本该是万无一失,偏偏冒出来一个凤幼安!坏了陛下的好事! 陆停显然不会对她有好脸色,恨不得直接一刀抹了她脖子! “希望安药师,能够认清自己,不要悖逆陛下的旨意。” “陆大人这话说得,幼安怎么敢抗旨呢?” 五分钟之后。 御书房内。 泰和帝黑着脸,看着下方跪着的凤幼安,厉声道:“你敢抗旨不遵?” “陛下。” 凤幼安躬身叩拜着,“臣女并非故意抗旨不遵,您让我留在宫中,替太上皇治疗一月。这恐有不妥,太上皇的心疾是慢性病,并非急症,不需要医师从旁寸步不离照料,臣女给他开的速效救心丸,足以缓解任何突发状况……” “放肆!” 泰和帝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把手中的奏折,摔在了桌案上,“太上皇何等尊贵,身边配个随侍的神医,不是应该的么?朕让你给太上皇治病一月,彻底治好他,你都做不到么?” “臣女做不到。” 凤幼安停止了腰背,半点不怂,直接迎上震怒的龙颜,“臣女三叔重伤卧床,尚未度过危险期,臣女不放心。” “怎么?太上皇的健康,比武严侯还要重要?”泰和帝开始发难了。 但凡凤幼安敢点个头,那都是天大的错处。 太上皇是天子之父。 上一任九五至尊。 武严侯凤潇就算功勋盖世,是个战神武将,但是分量依然远远不及太上皇。 这就是泰和帝想出的策略之一。 “臣女不是这个意思,太上皇自然是最尊贵的,但他的病是慢性病,不可逆的。心脏病只能延缓,无法真正治愈。但三叔可是急等着臣女救命。”凤幼安急了。 这皇帝怎么回事? 硬是要把她扣到宫中,这种紧要关头,给太上皇做贴身医师,一个月不许离开,开什么玩笑! 一个月之后,三叔是死是活、是瘫痪、是残废都不知道了! 还没拆线呢。 还没做复健呢。 每日需要输液、用的西药,也只能自己能提供。 “武严侯的伤你不必担心。”泰和帝沉声道,“朕已经派了太医院的两位资格最老的太医,前去侯府,帮他治疗。不会有事的。” 凤幼安心中暗骂:就是你派去的太医院老顽固,才会出事! “臣女给三叔治疗的,是独创的特效药,宫里的太医恐怕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你把特效药给徐太医,徐太医会按时给武严侯用的。” 凤幼安彻底沉默了。 她知道。 现如今,泰和帝是铁了心,把她扣押在宫内。 真实目的是什么? 给太上皇尽孝? 不! 真实目的,应该是三叔! 凤幼安的心头,忽然冒出来一个十分惊恐的猜想——泰和帝,该不会是不希望三叔治愈,愈合如初吧? 她的脊背出了一层冷汗。 自古,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凤幼安决定试探一下:“陛下,您有所不知,三叔的情况其实非常的糟糕,臣女的特效药,也只能勉强吊住性命。他全身经脉寸断,无药可医,不出意外,会成为手脚都不能用的残废,臣女怕他接受不了,会情绪崩溃,作为至亲,才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在旁的。” 第112章 宸,为帝 “凤爱卿当真手脚筋脉都接不上了?” 泰和帝露出一副极为震惊,颇为心痛的表情,“他可是国之栋梁,朕还指望着他镇守南疆,杀退东蛮和匈奴大军呢。” 凤幼安颔首,动容道:“三叔下半辈子,应该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双腿无法行走,双手也无法再拿起重物,更不可能拿剑杀敌了。” 她观察细致入微。 没有错过,泰和帝眼底一闪而逝的欣喜。 虽然只有一瞬,甚至不到半秒,但还是被凤幼安给精准地捕捉到了。 她是个全科外科医生,也学过临床心理学,对人的微表情有研究,泰和帝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悲伤、惋惜,他的肢体语言,是放松,仿佛一个心腹大患消失了般。 泰和帝叹了口气,语气伤感:“上天如此不公,失去了凤爱卿的镇守,朕这江山又要风雨飘摇了。” 他下了赏赐。 赏给武严侯凤潇无数的补品、药品、绫罗绸缎、金玉珠宝,作为补偿。 让大太监传旨送去了侯府。 凤幼安表面道谢,实则内心冷笑不已:这戏,做的可是十足,在外人看来,泰和帝对三叔那是分外体恤了,君臣有爱,惺惺相惜。 “多谢陛下隆恩,臣女只求每日能回侯府,陪伴三叔一段时间,就足够了。我一直把三叔当做父亲对待,从小到大,他对我的关心爱护,远胜于生父……” 说着说着,凤幼安情绪也上来了。 眼角隐隐含泪。 当然,是做给泰和帝看的。 泰和帝不是会演么?那么,就让他们两个对着飙戏好了,看谁能唬住谁! “恳请陛下垂怜,看在三叔为了君临,付出一切,鬼门关走一遭只剩瘫痪残躯的份儿上,让幼安有机会在榻前尽孝!” 语罢。 她又重重地磕了个头。 泰和帝似有所感,眼神复杂地看着堂下跪着的女子,半晌才道:“朕让太医院院判徐太医,去给凤爱卿看看。如果真……真成了瘫子,就允你尽孝。” 凤幼安心中把泰和帝骂了一万遍! 帝王多疑。 她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泰和帝对三叔的疑虑和忌惮还没打消?必须亲自确定三叔是瘫痪再也站不起来,才肯罢休么! “陛下恩典,幼安谨记于心。” 不管心里多憎恶这位帝王君主,面儿上还得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凤幼安感觉,这宫中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泰和帝要确认武严侯凤潇的伤势。 两个老太医,已经派出去了。 在得到答案之前,凤幼安就被暂时扣在了宫里,不能离开。 这一确认,来来回回,没有两三个时辰,怕是不行。 凤幼安在御书房真的是极不自在。 但是泰和帝不发话,她也不敢擅自离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泰和帝在那里批折子处理政务。 大概一个时辰左右。 凤幼安都快尬得发毛了。 救星来了。 “父皇,您上次让儿臣处理江南制造局受贿之事……”君慕尘走入御书房,原本是来汇报正事儿的,却意外地看到了凤幼安。 白衣翩翩公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如星月一般的眸子里,绽放出亮光和笑意来,“凤姑娘,你也在啊,好巧。” 上一次见面,是十日前了。 他这段时间,又忙碌了起来,父皇把许多重要的工作都交给了他,他忙得抽不开身,甚至连她新店开业,都没能亲自去现场,那个时候他人还在江南,只能让手下把礼物送去,略表心意。 凤幼安本来心情不好,见到慕尘公子,也禁不住唇角微微上扬:“岑王殿下,别来无恙。” 糟心事儿太多。 而慕尘公子,就像一股清流,不带浑浊。 君慕尘的注意力,完全被凤幼安吸引过去了,也顾不上他父皇了,走了过去,解释道:“我刚从江南回来,前段几日没能去凤姑娘的新店看看,也没去探望雪团,真是不好意思。” “政务为重,岑王殿下无需道歉。雪团很好。” “是不是又被你养胖了?” “噗。”凤幼安想起大白猫胖乎乎的样子,忍俊不禁,“是又胖了。” “你就是太宠它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着。 正在批阅奏折的泰和帝抬起头来,审视的目光,落在了小儿子的身上,看着小儿子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的愉快模样,心情有点儿复杂。 泰和帝是支持岑王和凤命女子,在一起的。 但是。 岑王这上杆子往上凑的模样,还有眼底流泄而出的温柔,实在是…… 泰和帝很了解君慕尘。 别人评价岑王,都说是公子人如玉,美好得好似隔着一层雾,什么都好,对谁都温润尔雅的,但就是揭不开那层雾,岑王和谁都保持着距离。 但是。 在面对凤幼安的时候,那层雾,就消失不见了。 泰和帝忽然有点恨铁不成钢。 儿啊,你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啊,这女子刚刚还跟你父皇作对、坏你父皇的好事呢! “咳——” 泰和帝咳了一声。 企图把小儿子的注意力,给拉回来。 奈何君慕尘很上头,滔滔不绝地跟凤幼安询问雪团的近况,把他那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给忽视了个彻底。 “我这次从江南带回一种草,据说狸奴很喜欢,回头给凤姑娘你送去。” “是猫薄荷么?”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当地人说那种草附近,总有许多狸奴聚众出现。” “那应该就是猫薄荷了。” 泰和帝:“咳咳!” 过分了啊。 还是凤幼安先察觉到异样,抬起头来,看向龙椅的位子:“陛下,入冬了,如果喉咙不舒服,可以试试川贝枇杷,制成药膳味道也不错。” 泰和帝:“……” 君慕尘这才看向他的老父亲:“父皇,是受凉了么?您日理万机,要多注意休息。” 泰和帝心里堵得慌。 莫名郁闷。 有一种儿大不中留的无力感。 “没事,小毛病。尘儿,你刚从江南回来,制造局受贿的事儿,处理得如何了?” “处理完了。” 君慕尘很惭愧,耳根微红,在泰和帝意味深长的目光里,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大为不妥。 他把折子递了上去。 开始专心给泰和帝汇报工作进程。 泰和帝神色稍缓,一刻钟之后,道:“尘儿做事,周祥谨慎,受贿的要员都抓捕了,很不错。” 其实。 当初君慕尘刚出生的时候,他赐的名,是君慕宸。 宸,为帝。 苏皇后知道此事之后,跪在御书房门口,整整三天三夜,水米未进,哭诉着恳求他收回成命。 一个妃嫔生的庶皇子,被赐予代表着九五之尊的“宸”为名,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不止苏皇后来劝。 太上皇也来劝。 在多重压力之下,泰和帝不得已才最终,把小儿子取名为君慕尘。 聊完了正事。 君慕尘小声问道:“父皇,您怎么把凤姑娘叫来了?” 泰和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叫来宫里不好么?这样你就有机会,多接近她了。” 君慕尘脸一红。 竟不敢直视父皇的眼睛了。 泰和帝呵呵一笑,伸出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声轻叹。 君慕尘还真以为,父皇是因为他,才故意把凤幼安叫来的,给他多制造机会。可实际上,凤幼安是作为人质被扣押的。 又过了一会儿。 去武严侯府看诊的太医,回来了一位。 “陛下,微臣和徐太医,已经查验过了,武严侯的确伤得非常严重,全身筋脉寸断。虽然表面伤口被安药师缝合了,但实际上……” “会瘫痪么?”泰和帝压低了声音,眸光幽深。 “会!”太医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泰和帝满意了,唇角扬起。 他赏赐了太医。 心里一块大石头,也算是彻底落下了。 他接见太医。 凤幼安和君慕尘,则是在御书房外不远处的御花园内聊天散步。并不知道屋内的情况。 “安药师的医术着实了得,正常情况下,那么恐怖的锯齿状剑伤,是必死的。她却给缝合起来了,却缝合口极为平整,缝合线是向内的,手法惊人!简直是神之手!”太医赞叹不已。 泰和帝却直皱眉:“武严侯是不是因为她,才捡了条命?” 太医点头,给了个肯定的答案:“不错。君临国能有如此神医,乃是国之大幸。而且,她还解了银环蛇的毒,太神奇了,那种蛇毒本是无药可解的!” 泰和帝郁闷。 他当然知道无药可解! 因为蛇毒,是他让陆停准备的! “还有,微臣听说,武严侯本来已经伤口腐烂严重了,可刚才一瞧,竟然全无半点腐烂、感染痕迹!安药师是怎么做到的,真是奇迹!” “够了,朕知道她厉害,你不必细说了。” 泰和帝差点气吐血。 精心准备了两年的刺杀计划,就这么失败了。 凤潇没死! 南疆军队,三十万,还是受凤潇管辖! 他之所以如此想弄死凤潇,就是因为南疆天高皇帝远,三十万大军,只认武严侯凤潇,不知他泰和帝! 古往今来,皇帝对掌兵重臣,都是零容忍。 御花园内。 凤幼安和君慕尘,散步聊天。 “听闻武严侯重伤。”君慕尘面露忧色,“出宫的时候,不置可否与凤姑娘同行,我想去探望一二。” “多谢岑王殿下好意,不过,最好还是别了。” 凤幼安微笑着拒绝。 君慕尘不解:“为何?” 凤幼安答道:“陛下最不喜欢皇子与掌兵重臣来往过密,就算殿下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也不例外。殿下还是避嫌的好。” 君慕尘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凤幼安继续道:“如今三叔遭到重创,恐怕日后无法继续掌控南疆军,这个时候,如果谁主动结交他,陛下就会怀疑对方是对兵权有想法。” 君慕尘脸上的笑意微敛:“还是凤姑娘思虑周全。父皇虽与我亲厚,但自古先君臣后父子,我也不能犯了父皇的忌讳。” 她很聪明。 与凤娇娇不同,与那些只知道争宠、斗来斗去、眼皮子浅的女人,也不同。 凤幼安道:“岑王殿下的好意,我会转达给三叔。” 不需要拜访者。 泰和帝,想对付三叔。 此时此刻,哪位臣子、皇亲国戚与三叔走得近,谁就倒霉,岑王算是她的朋友,她不坑朋友。 “安药师,陛下有请。” 凤幼安又被叫回去了。 她进入御书房。 看到泰和帝坐在高位之上,严肃地盯着她,道:“君临重视孝道,朕深思熟虑之后,允你每日出宫两个时辰,其他时间,你就待在宫里为太上皇治病就行了。” 凤幼安自然是千恩万谢。 心里却是门儿清。 泰和帝应该已经和太医确定过武严侯的伤势了,才放弃了扣押她。 两个时辰。 足够。 “对了,你觉得尘儿如何?” 泰和帝忽然问了一句。 凤幼安下意识地回答:“岑王殿下很好,是栋梁之材,心地又善良。” 泰和帝的唇角,微微上扬:“这么说,你对尘儿印象还不错了?” 凤幼安道:“殿下是我的朋友。” 泰和帝仔细地盯着她的表情,盯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 确定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小女儿家的羞涩,眼神里不掺杂任何男女之情。 替小儿子惋惜。 这是一头热啊。 “尘儿没什么朋友,素来孤独,安药师你可以和他多接触接触。”泰和帝只能这么说,没有挑明。 毕竟,接触的多了,就能滋生出感情来了。 尘儿又不差。 不管是样貌、能力、性格,在泰和帝看来,君慕尘都是在君千胤之上的。 凤幼安曾经为了君千胤要死要活,爱的疯狂,没道理看不上更优秀的君慕尘。 “好。” 凤幼安点头。 帝王的要求,又不是无理要求,只是一个老父亲对儿子的关爱,怎能拒绝。 接下来的日子里。 凤幼安往返于皇宫和武严侯府。 她存了个心眼儿。 告诉了三叔泰和帝的异样,并且提出建议:“三叔,不管接下来你身体恢复得如何,对外你都要装作手脚残废,不能动用真气,更不能用剑,最好吃饭都拿不了筷子。情绪要低落,神态要灰暗,做给泰和帝安插在府里的眼线看。” 第113章 冲喜 凤潇愣了下。 随即点头。 “好。” 他知道幼安的用意,“如果泰和帝真的翻脸无情,示弱,无疑是让他放松警惕的唯一法子。” 经过这段日子的治疗。 凤潇已经能够被人扶着,斜倚在榻上,吃一些流食了。 他今儿试了一下。 被挑断的手筋,已经恢复了三成左右,不说别的,自己拿筷子、勺子吃饭,已经是可以的了。 但是。 为了迷惑多疑君王,他得开始演了。 叔侄俩说话,都是房间里的悄悄话,确定隔墙无耳。 武严侯府虽然有泰和帝的眼线,但是堂堂战神的府邸,有南疆军精锐把守,铜墙铁壁一般,想要窃听所有对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凤幼安想起君倾九的交代,问道:“对了,三叔,行刺你的凶器,留下了么?” 从凶器出发,寻找真凶。 是一个好法子。 “留下了。” 凤潇回答道,“半截断剑,你打开桌子的二层抽屉,有一个黑色的木盒,就装在里面。” 凤幼安按着三叔说的。 打开了二层抽屉。 果然看到一个雕花镶金的黑木盒,造型古朴,三环锁扣,密封着。 凤潇给了她盒子的钥匙。 凤幼安打开之后,看到里头,躺着一截断剑。 准确的说,是四分之一的剑尖。 看断口的模样,像是被极强悍的内力,生生震断的! “那刺客,剑法极为高深,我在江湖十大高手中,名列第三。那刺客的剑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如果入江湖排名,至少是一、二的水准。”凤潇目光逐渐锐利了起来,“是个男子,身材不算高大,较瘦。我听到了他的咳嗽声,年纪应该不轻了。” 凤幼安喃喃着:“中年剑客,身高不高,瘦弱。” 这四分之一的剑尖,材质独特。 明明是雪亮的银色。 对着光看的时候,会发现,银色中浮现出一道一道交错的暗色红痕,就好像是——血纹。 “血纹钢?” 凤幼安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 凤潇诧异地看过来:“什么血纹钢?那是一把,飞流剑,剑刃有细密的小锯齿。” 凤幼安答道:“是一种独特的钢材,阳光下观察,会闪现出一道道浅色的血纹,锋利无比,是钢材中最特别的一种,原产地在南方一带……” 凤幼安意识到了什么,微微蹙眉,“又是君临国南方?” 凤潇深吸了一口气:“这刺客,不出意外,就是君临国南方人。” 凤幼安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三叔,行刺你的那一队东蛮军队,真的都是东蛮人么?该不会是君临人伪装的吧?” 反正,东蛮国和君临国交战已久,是死敌。 而且,武严侯又攻打东蛮多年,被东蛮深恶痛绝,这次的刺杀事件,如果栽赃到东蛮人头上,可谓是顺理成章,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动机! 毕竟,三叔可是曾经在战场上斩杀了东蛮国的大皇子啊!东蛮国皇室恨不得三叔死一万遍! 凤潇的拳头不由得握紧,深深地看了侄女一眼:“我也曾这么怀疑过,但是没有证据。” 他心里也清楚的很。 掌控了如此巨大的军权,君临国不少权贵,都把他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比如,泰和帝。 “三叔你好好休息,我会帮你查清楚这把断剑的来历。” 凤幼安给凤潇又挂上了一瓶点滴,就拿着那个黑木盒,离开了侯府。 她每日,出宫的时间有限制,只有两个时辰。 她离开武严侯府之后,没有立刻回宫,而是去找了一个人——余公公,余月笙,前任东厂督主,疯人塔的主人。 信息情报这方面。 整个京都,除了锦衣卫,就要属东厂了。 太上皇时期,余公公是东厂督主,东厂的势力,在那个时候,是要高于锦衣卫组织的。 后来太上皇退位,泰和帝登基,这位爷不太喜欢太监,就重用了锦衣卫,一手提把上来了锦衣卫督查指挥使陆停,锦衣卫发展到了顶峰,东厂开始没落。 可事实是。 东厂再没落,但根基在那里。 依然拥有和锦衣卫分庭抗礼的实力。 余月笙曾经签过一纸契约,被君倾九坑了,心甘情愿地为凤幼安服务,凤幼安去找余月笙,查一把断剑的来历,对方应该不会拒绝。 疯人塔。 “凤姑娘,无事不登三宝殿。” 余月笙微微眯起精明的眼睛,“所为何事啊?” 自从凤幼安和君倾九二人,离开了疯人塔之后,这二位就不会经常回来了,一个月最多来一次。 “查一把断剑的来历。” 凤幼安把黑木盒,递了上去,“需要借助余公公东厂的力量。” 现任东厂督工,是余月笙的义子。 对余月笙忠心耿耿。 说到底,东厂还是在余公公的掌控之中。 余月笙打开之后,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断剑侧边,一个不起眼的三角图案上,道:“凤姑娘放心,洒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五日后,情报会送到你手里。” “多谢。” 凤幼安看到了希望。 既然这位大监承诺了,那毫无疑问,会得到结果。 三叔遇刺的案子,被破解有望了。 余月笙微笑着道:“凤姑娘无需对洒家说谢谢,洒家这两条腿,还是你治好的呢。” 轮椅边上,有一对拐杖。 做那个骨科手术,已经两个月了。 余月笙向凤幼安展示成果。 不需要任何人搀扶。 他就自己拄着拐杖,能够在屋子里行走了二十步,步履有些蹒跚,但确确实实,是可以行走了。 “恢复得不错。”凤幼安不由得莞尔,“按着之前留给公公的复健方法,你再坚持一个月,就算不用拐杖,也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了。” 余月笙的眼底都是光亮,笑得合不拢嘴:“洒家终于不用做残废了,一个月后,双腿彻底恢复。洒家就能重新回宫里,伺候太上皇,重掌东厂。” 凤幼安在他脸上,看到了对权利的渴望。 对于男人来说,对权利的渴望,要远远胜过美色和钱财,这是本能。 余月笙的眸子变得幽邃起来:“锦衣卫近来太嚣张了,小段昨日还来了信,说东厂又有人,又被锦衣卫给打了,伤了二十多个,死了五个。洒家不回来,陆狗还真当东厂都是病猫!” 凤幼安愣了下:“陆狗?” 余月笙一声冷哼:“就是陆停。” 凤幼安想起,那个阴沟鼻、面相阴险的男人,对泰和帝绝对效忠,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那个陆停,不过是后宫宫女生的一个野种罢了。最卑贱的玩意儿,还敢看不起宦官?!”余月笙的脸上,划过浓浓的恨意。 凤幼安道:“他现在极得盛宠,余公公小心行事。” 有人制衡锦衣卫,是好事。 否则这些朝廷鹰犬,还真要无法无天了。 余月笙问起了君倾九的近况,若有所思道:“性别曝光是早晚的事,九皇叔现在被软禁,深陷谷底。凤姑娘既然能够见到他,就告诉他,要沉住气。现在前朝因为武严侯遇刺的事儿大乱,九皇叔好好蛰伏,可以等一个机会。” 凤幼安有些惊讶:“余公公愿意帮阿九?” 余月笙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凤姑娘以为,这十五年来,九皇叔的真实性别,是如何瞒住的。” 凤幼安心惊。 后知后觉。 是了。 君倾九在疯人塔出生,在疯人塔长大,而疯人塔一手遮天的主人,正是余月笙,这位曾经的东厂督主。 是余月笙给了君倾九女装裙子。 也是余月笙封锁了所有消息!只对外放出音讯,梅太妃生了个九公主! 这一刻。 凤幼安彻底明白了:“所以,余公公会帮助阿九的吧。” 梅太妃太可怜。 被太后几度整死。 阿九奋不顾身救母,暴露了性别,被太上皇罚软禁在佛堂两年。 两年啊! 他明明是国子监最出色、最有前途的学生,软禁之后,学都不能上了。这和现代社会开除一个全校成绩第一名的高中生,有什么区别? 余月笙也不隐瞒了:“凤姑娘,洒家本来就是自己人。” 凤幼安彻底放心了。 *。*。*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凤幼安在宫中,忽然听到周围的宫女们议论。 “你们听说了么?陛下打算给武严侯赐婚了。” “赐婚?谁这么倒霉,武严侯不是已经重伤要死了么?” “对啊,嫁过去就是冲喜,青春大好年华,就要嫁给一个将死之人。” “赐婚了哪家的姑娘?” “慕家四小姐,慕双儿。” “那个石女?” “对,就是那个不会下蛋的母鸡。都二十岁了,都没嫁出去呢,老姑娘一个了,根本没有哪个男人敢娶她。” “慕双儿是慕太师家的嫡女,这个出身,是不可能给人做妾的,只能当正妻。京都的权贵公子又不是傻子,谁会娶一个石女做正妻?又生不出孩子,娶了她就意味着没有嫡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 凤幼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给三叔赐婚? 泰和帝怎么能这么做?太狠了! 这完全是要给三叔绝后啊! 泰和帝不是已经知道了三叔,日后会成为一个瘫痪残废了么?怎么还不放心?怎么还能整出这样的幺蛾子?! 凤幼安心中有气。 倒不是嫌弃慕双儿是个石女,不孕不育也不是什么大病,也有可能治愈。她也不歧视这样的女性,21世纪不少女性都选择不生孩子。 她只是觉得泰和帝不把人当人,这么安排其心可诛! 她直接去了御书房。 “我要见陛下!” 门口的公公见是她,陪着笑脸:“呦,这可不赶巧,陛下这会儿正和大臣议事呢。安药师明儿再来吧。” 凤幼安皱眉。 她不会放弃的。 “臣女在这儿候着,等陛下忙完了,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凤幼安等了足足两个时辰。 寒冬的天,就在御书房外候着。 冻得浑身僵硬。 鼻头发红。 灌入的冷风,刺激着她的鼻子和肺部,特别的不舒服。 终于—— “安药师,陛下召见。” 公公的目光略显促狭,前来通报,“快进去吧,呦,瞧这小脸冻得。” 凤幼安心中冷笑。 还不是你们故意晾着? 她一个时辰前,就看到议事的臣子已经从御书房离开了,泰和帝还是故意让她在外头等了那么久。 帝王总是无情的。 凤幼安走进御书房,行了一礼:“臣女拜见陛下。” 泰和帝捧着温热的茶,悠闲地喝着:“来人,给安药师奉茶,拿个汤婆子暖上。” 凤幼安道了谢。 捧着汤婆子,暖意渗入冻僵的手,她的精神依然没有放松下来,戒备着心机深沉的泰和帝。 “听闻陛下,准备给三叔赐婚。” “呵呵,你消息倒是灵通。”泰和帝唇角噙着一抹薄笑,看上去心情不错,“今日朕与太上皇商议,武严侯为君临国付出了那么多,依然未曾娶妻,不如给他娶一门媳妇冲冲喜,万一就恢复健康了呢。” 凤幼安脑子里嗡嗡的。 什么意思? 太上皇也参与了? 这一刻,凤幼安才意识到,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有多么的强大! 泰和帝,太上皇,两座不可逾越的大山,都想对付三叔!不愧是亲父子! “陛下,臣女觉得冲喜此法太过草率,对那个被赐婚的女子太残忍了。三叔下半辈子基本上是个残废瘫痪了,那女子若嫁给了三叔,后半辈子得多辛苦,基本上没有任何指望了,望陛下三思!” 凤幼安语气真挚。 她也为那位素未谋面的慕家女,而感到悲伤。 赐婚给一个皇权弃子,一个残废瘫子,一个泰和帝恨不得弄死的臣子…… “你不是替你三叔说话的?是替慕四小姐求情?” 泰和帝有点诧异。 他还以为,凤幼安来闹,是因为不满慕四小姐是个石女,无法生育,不能和凤潇有子嗣。 “三叔现在的情况太糟糕了,不适合娶妻,会祸害了人家姑娘。” “真不是对慕四小姐,有什么不满?”泰和帝依然不信。 “陛下,就算慕四小姐是石女,已经二十岁了,但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她不该被牺牲,去给三叔一个废人冲喜,毁了下半辈子。每个人,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利。” 第114章 查到真相 现在情况已经够乱了。 让一个无辜女子,掺和进来,实在是不合适。 凤幼安有她自己的考量。 她希望泰和帝打消赐婚的念头。 泰和帝可不这么觉得,一边饮茶,一边勾唇道:“朕倒是觉得他们俩很般配,慕太师之女是出名的才女,凤爱卿是国之栋梁,他们两个结合,日后定能琴瑟和鸣。” 凤幼安问道:“那位慕四小姐,是自愿的么?” 泰和帝道:“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言下之意。 慕四小姐的意愿,根本不重要。 凤幼安一声暗叹。 这就是封建社会女子的悲哀之处。 泰和帝又道:“朕已经找钦天监算过了,那位慕小姐八字不错,有旺夫命。冲喜的话,说不定真的能让武严侯好转。” 完全一副体贴臣子好皇帝的模样。 凤幼安正色道:“命格什么的,太玄乎了。能不能治好病人,还是要看医师的水平和病人的自愈能力。” “安药师不信命?” 泰和帝有点诧异,“你才是最应该信命之人。” 九九极贵,直上青云。 凤凰于飞。 凤幼安摇头:“或许,风水命理,有它的玄妙道理。但是,与其寄希望于命格,臣女更愿意相信自己。” 泰和帝忽然觉得荒谬。 凤命女子,竟然不信命! “命,还是要信的。朕且念你不知者无畏,指婚这事儿,你就先别管了。你与武严侯虽是至亲,但你也别管太多了。” 凤幼安心下一凉。 泰和帝已经没有了耐性,而且意愿已决。 就这样。 这一场,成了无效谈判。 凤幼安有些沮丧地离开了宫中。 也是巧了。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 一位长相不起眼、平平无奇的小太监,低着头走了过来。 一个趔趄,撞了凤幼安一下。 “对不起,奴才不是故意的。” 那小太监,声音细细的,赶忙躬身道歉。 凤幼安道:“没事,下次小心些。” 小太监自然是唯唯诺诺、千恩万谢的。 然后掉头走了。 这并不是一个小插曲。 等凤幼安上了回府的马车。 她张开了右手。 手心里有一个纸团。 是刚刚那个小太监迎面撞上来的时候,偷偷塞到凤幼安手里的。 “应该是东厂的人。” 凤幼安不傻,心里差不多有数了。 打开纸团一看,果然是关于那把断剑凶器的情报! 她之前拜托了余公公,帮忙调查,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材质:血纹钢 制造地:军器监 三角形标致:兵器署花押 一共就三行字。 却看得凤幼安浑身颤抖,瞳孔剧烈地收缩,一股寒气,从脚底一路蹿到了头顶! “军器监,由兵部和工部协同管理,是专门为军中制作、供给兵器的部门,里面所制造的兵器,大多输送至君临各大军队。” 凤幼安一声苦笑,“兵器署的花押,更确定了,这把凶器,就是君临国高层搞出来的!” 这哪里是什么东蛮人的伏击? 分明是君临国至高层,为了铲除异己、夺回南疆军权,而精心策划的一场专门针对三叔的谋杀! 这是她穿越之后,遭遇的最大阴谋! “什么君临国第一世家,什么一门两公侯,盛极而衰的道理,自古有之。泰和帝已经容不下三叔了,凤家也岌岌可危了。” 回到武严侯府。 凤幼安屏退了下人,关上了房门。 把刚得到的情报,告诉了三叔。 凤潇听到之后,却意外的平静,只是那眼底浓浓的失望和悲凉,怎么也掩不住:“陛下终究是嫌弃我功高盖主。” “三叔……” 凤幼安不忍心。 身受重伤、差点身死的战神将军,却被自己效忠的君主,设计害成这幅模样! 凤潇抬起头,像是努力抑制什么一样,声音沙哑得可怕:“幼安,三叔这半生戎马,都是为了守护君临。可我誓死效忠的君主,却容不下我。” 凤幼安心中恻然。 她抓住了凤潇微微颤抖的冰凉的手,把温暖传递给他。 三叔才二十八岁。 却饱经风霜。 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东蛮和匈奴,都没能击垮他。最终,却被自己的君主,给险些摧毁! 凤幼安安慰道:“越是如此,我们越要沉住气。三叔你好好修养,韬光养晦,南疆边境的三十万将士,还在等着你。” 凤潇惨笑:“应该是等不到了。” “三叔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幼安,不是不吉利,而是事实。泰和帝要废了我,不断目的,誓不罢休。他会不择手段,夺回南疆军的控制权,抓在自己手里。”凤潇知道了真相之后,以前一些看不穿的,现如今也看透了。 凤幼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 干脆什么也不说。 她烧掉了那个纸团。 开始给凤潇挂点滴,打针。 就在这个时候。 来侯府宣读圣旨的公公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慕太师之女慕双儿,贤淑大方、温良醇厚、品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特此赐婚于武严侯凤潇,为侯夫人,择日成婚。 钦此。” 念完之后。 那太监笑眯眯地,把圣旨递给了凤潇,阴阳怪气道:“武严侯好福气啊,洒家在此恭喜了。” 凤潇恭恭敬敬地接过圣旨,面色紧绷,看不出情绪,沉声道:“臣领旨谢恩。” 泰和帝赐婚的事儿,立刻传开了。 传旨的太监前脚刚走。 后脚那些随行来京都的南疆军精锐,瞬间就炸了。 副将严斯寒,愤怒地冲了进来。 “侯爷,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给你赐婚了个石女?” 严家在京中,也是贵勋。 不过没有凤家显赫,也是武将世家,世世代代都在南疆军中任职。 慕家四小姐是石女的事儿,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二十岁没嫁出去。 不能生养。 这些标签,让京都所有公子望而却步,纵然慕四小姐的父亲是国子监大祭酒,曾经是太子师,做学问方面是顶尖,门生遍布天下,都没人愿意娶她! 和一年前的凤幼安一样。 慕双儿,是京都的另一个笑柄。 “老大,这可不行,你这夫人,兄弟们不认!” “对,陛下这贼不厚道,故意坑你呢!” “侯爷您必须要有嫡子的,生个大胖小子,向您一样英武,兄弟们会认他为小主子,继续效忠!” …… 这些南疆精锐,百来个人,涌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表达着对这桩赐婚的不满。 他们,对泰和帝,也一样不满。 “这皇帝老儿,哥们儿为他卖命,他不封赏倒罢了,反而整我们老大!” “太过分了,不要脸!” “咱们南疆三十万大军,都只听侯爷一人调遣。皇帝老儿狂什么狂啊!” 军中大多是糙汉子。 血气方刚的。 遇到问题,都习惯用武力解决。 泰和帝这么一番骚操作,令他们作呕,甚至还有几个起了反心,只是没有当场表露出来,压在了心底。 武严侯凤潇叹了口气:“兄弟们稍安勿躁,既是赐婚,那本将娶了便是。” 严斯寒怒:“那个慕石女,配不上你!” “斯寒,不可以这么说。” 凤潇自嘲地笑笑,“什么配上、配不上的,我现在也只是个手脚残废的瘫子罢了,饭都没办法自己吃。她嫁给我,倒是委屈了她。” 凤幼安看着三叔。 三叔,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子。 正直,强大,明事理。 如果不是经过这么一场劫难,他得是京都多少未出阁小姐这辈子最想嫁的大英雄啊! 他甚至没有因为一个女人不能生育,而歧视对方。 凤潇安慰了兄弟们一番,把他们的怒气,给勉强压了下去。 凤幼安见三叔神情略显疲惫,便道:“诸位,三叔身体不好,到了午睡时间,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众将士立刻听话地点头离开:“好的,大小姐!” 现如今。 这些大兵,对凤幼安这位大小姐,是真的心服口服。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大小姐把他们的老大,从死神手里拉回来,照顾得面面俱到,甚至不惜与泰和帝对着干,也要护着老大! 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凤幼安有些心疼三叔,已经够惨的了,还要安抚兄弟们的情绪,谁又来安抚他的情绪? 药物里有催眠成分。 凤潇睡了过去。 只是眉头,依然蹙着,凝着化不开的沉重。 *。*。* 灵药阁。 凤幼安最近很忙,多日未来。 三家分店的生意,都特别火爆,好得不行。 她忙着给三叔、太上皇治病,往返如陀螺似的,不太顾得上店里的生意。也得多亏了弟弟凤眠帮忙照看着。 事实证明。 就算她亲自不来,店里的生意上了正轨,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凤幼安是来补药的。 一些灵药阁的招牌药,抗痨丸、速效救心丸、美肌圣药,只有她的医疗空间里,才能有。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凤幼安去药库里,把药物给补齐了。 走回药店大厅的时候。 看到一个女子,在训斥另一个女子。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跟我走在一起,丢人!”嚣张跋扈的,是一个个子娇小,穿粉色纱裙,头戴淡橘色簪花的小萝莉。 “五妹,我不是跟着你,我是自己来买药。”另一个挨骂的,是个温婉女子,五官秀丽精致,算不上多么的倾国倾城,甚至没有她妹妹惊艳,但就是瞧着特别舒服。 “哈?买药?买什么药,治疗不育症的?”慕情儿一声冷笑,眉梢眼角竟是嘲讽,“你那是天生的,治不好的。别做白日梦了。” “五小姐,你这话说得就有些过分了。我们四小姐,也不是你能随意侮辱的。“一旁随行的丫头看不下去了。 “啪——” 谁知道。 这慕五小姐也是个跋扈的,竟然直接当着药店里众人的面儿,直接狠狠甩了丫鬟一巴掌,“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这个贱蹄子说话!本小姐说错什么了么,她就是石女,不能生,是慕家的耻辱!都二十了还嫁不出去,最后只能给一个活死人冲喜……” “啪——” 更狠的一巴掌。 隔空扇了过来。 慕情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挨打了。 因为猝不及防,毫无防备,所以头都被打偏了,白皙的面颊上,浮现出深红的五指印,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要不是有人扶着,肯定要摔个屁股蹲。 事发突然。 慕情儿愣住了,慕双儿也愣住了。 因为。 根本没有人看到是谁出的手! 对方手法太过诡异,应该是会武功的,就藏在人群中。可灵药阁生意好,这宽阔的大厅内的人,少说有百来人,根本分辨不出是谁干的。 “谁?谁偷袭本小姐?” 慕情儿气急败坏,“滚出来!本小姐教训人,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唔。” 啪啪 隔空又是两巴掌。 狠狠扇了过来。 一左一右。 还是对称的。 慕情儿被打得,半边脑子都是嗡嗡的,耳朵里甚至出现了耳鸣。 凤幼安自人群中走了出来:“打你怎么了,你骂谁是活死人呢,嘴巴不干净,自然欠教训。” 从刚才这对姐妹说的话中,她已经听出对方身份了。 石女,不能生,四小姐。 再加上那副温婉的长相。 应该就是传闻中,那位刚刚被泰和帝赐婚给三叔的,未来三婶。 凤幼安对慕双儿倒是没有恶感,人家不孕不育,是天生的,是无奈,又不是后天私生活紊乱,人流导致的。 “我说错了么,不就是个活死人?”慕情儿不服,她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知道眼前这个忽然冒出来打自己的女人,就是她口中“活死人”的亲侄女,“京都里早就传开了,武严侯伤势极为严重,躺在榻上一动不能动,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着。太医也确认了,瘫痪,没有恢复的可能。” “不要这么说,武严侯他是为了君临国,才受的伤,是值得尊敬的英雄。”慕四小姐有些听不下去了,反驳她这个嚣张的妹妹。 “呵,你是在自我安慰吧。也是,如果武严侯不是成了活死人,又怎么可能轮得到你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第115章 一拜天地 “呵,你是在自我安慰吧。也是,如果武严侯不是成了活死人,又怎么可能轮得到你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不会下蛋的母鸡。 听到这几个字,慕双儿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侮辱性太强了。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 灵药阁长约八百步,宽一千步,是规模面积很大的一个药店,生意好,客人又多。人多眼杂,很快,大家都知道她就是那位京都的笑话,泰和帝刚刚赐婚给武严侯的女子了。 指指点点。 各种讥讽。 “她就是那个石女啊。” “也是,她这样儿的大龄老姑娘,能成为武严侯的夫人,真是走了狗屎运。” “武严侯他瘫痪……” “嘘——别在灵药阁说武严侯的坏话,灵药阁的老板是武严侯的侄女,要不慕家五小姐怎么被掌掴了呢。” 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了凤幼安。 慕情儿听到这些议论,也惊呆了。 她捂着自己被打肿的脸:“你……你是京都第一药师?” 这下明白了。 武严侯极宠爱凤家大小姐,这是整个京都都知道的事儿。 凤幼安目光如刀,几乎要割裂慕五小姐的皮肉:“我三叔还轮不到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指手画脚!” 慕情儿脸色瞬间惨白如死人。 她是蛮横没错。 但是她的蛮横、嚣张,只敢对着比自己弱的人。 凤幼安不一样。 人家现在是第一药师,是太上皇和陛下眼跟前的红人,虽然和胤王和离了,但是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资产颇丰,灵药阁生意那么好,不知道令多少人眼红。 慕情儿还没有资格,跟凤幼安叫板。 “我……我只是一时失言,凤大小姐不要见怪。”慕情儿就算心里有不甘,眼下在人家的地盘上,也只能自个儿忍下去,“我不是故意冒犯武严侯的,我主要是想说慕双儿几句,是她不要脸……啊!” 话音还没落下。 凌厉地一巴掌,又狠狠地扇了过来。 这是慕情儿今日被打的第四巴掌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凤幼安,声音都变了调调,尖声控诉道:“为什么又打我?安药师,就算你再厉害,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打人吧!我怎么说也是慕家的女儿!” 她都低头认错了。 这个安药师,怎么还不放过她? 凤幼安冷冷道:“慕四小姐,是我未来的三婶,再过几日,就是凤家人了。你这么明目张胆地辱骂她,就是在骂凤家,懂?” 慕情儿骇然:“你帮那个石女说话?” 这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 凤幼安为什么要帮慕双儿? 她不应该十分讨厌慕双儿的么? 毕竟,这么一个石女嫁到武严侯府,那是多么丢人的事,那是要给武严侯绝后的! 凤幼安应该愤怒的啊!应该跟自己一样仇视慕双儿的啊! 不止慕情儿震惊,慕双儿也十分的震惊:“凤大小姐……” 记忆中。 这是她记事之后,第一次有人明目张胆地维护自己,替自己说话。 她因为不能生育,身体有缺,从小到大,都受尽耻笑,不止外面的人耻笑她,就连九成的慕家人,都嘲讽她。 一时之间,心口涌起了浓浓的感动。 凤幼安给了慕双儿一个安抚的眼神:“你别怕,灵药阁是我的地盘,还轮不到她一个慕情儿撒野。” 慕双儿眼角微红。 脸颊也微红。 她一直是很能隐忍的个性,被人欺负了二十年,都很少掉眼泪。 可是当黑暗之中,有人给你递来一只援助之手,埋藏了许多年的委屈,就好像出现了一个缺口,猛然倾泻了出来。 “安药师,你脑子没毛病吧?你维护她?”慕情儿觉得匪夷所思,“她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她会让武严侯断子绝孙!你应该把她赶出去!” “你在教我做事?” 凤幼安眼神极为凛冽,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深渊。 慕情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在这压迫性极强的眼神下,浑身打了个哆嗦。 凤幼安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提高:“陛下赐婚,不管慕四小姐如何,她都是我三婶!你一个慕家庶出小姐,已经可以这么耀武扬威地骑到嫡女头上来了?慕情儿,你可知何为尊,何为卑?” 慕情儿脸色惨白如死人。 她最大的伤疤被揭出来了。 她虽然在慕府最得宠,但的确是个庶女。 只是这些年,嫡出的慕双儿,不孕症根本治不好,成了家族弃子,慕家才开始以嫡女的规格,培养自己的。 “她嫡出又如何,她不能生……” “生生生!你是老母猪么?就知道生孩子?”凤幼安厉声打断了她,呵斥道,“身为女子,难道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生孩子?那你未免也太肤浅了!” 慕情儿傻了:“老……老母猪?” 她何曾收到过这等侮辱。 当即就气得浑身发抖,“怎么能说我是老母猪?太过分了。” 周围的人,也被凤幼安这番大胆的言论,给震住了。 “就算不能生育,你可以有才学,有本事,会掌家,会做生意,你可以经营好自己,在很多领域做到出色。” 凤幼安面色冷峻,字字句句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寄希望于生儿子,母凭子贵,才是最没出息的女人!” 慕双儿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她大受震撼。 心脏“砰砰砰”狂跳着。 她盯着凤幼安,原本没有光亮的眸子,一点一点,拨云见日。 对啊。 何须自怨自艾? 她也不是一无是处,她可以从别的方面,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慕清儿羞愧极了,灰溜溜地跑了。 她这个闹事的溜了,周围那些看热闹地,也自动散了,该买药的买药,该看病的看病。 凤幼安把慕双儿邀请到了内室。 “多谢安药师帮我解围,双儿感激不尽。”慕四小姐福了福身子。 “别,你很快就是我的长辈了,怎么能对我行礼呢?”凤幼安觉得不妥,“帮你是应该的,因为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她也想清楚了。 慕双儿嫁给三叔也好,至少能让泰和帝打消疑虑。 泰和帝满意了,三叔才能过几天舒坦日子。 而且。 慕双儿就算不嫁给三叔,从今日的情况看,她在慕家应该也过得非常不好。 “凤大小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慕双儿还是行了一礼,“我还未与武严侯成亲,所以这一礼,你也是受得。今日之恩,铭记于心,来日必重报。” 凤幼安莞尔:“不必如此客气。” 她对这位未来三婶,印象还不错。 忽然之间。 她想起一件事:“慕姑娘,你是自愿的么?” 慕双儿漂亮清秀的脸颊,却瞬间红了,纤长的睫毛微垂,点了下头:“嗯。” 嫁给战神做侯夫人。 曾经,是京都多少女子毕生的梦想。 她也做过梦。 三年前,她曾经在宣武门的大街上,远远地看到过凤潇大败东蛮,凯旋归来的情景,将军纵马,英俊非常,深深地震撼了少女的心。 当然,慕双儿也知道,如此优秀的武严侯,她一个石女是不配的。 所以,只敢偷偷藏心里,没有像任何人提起过。 “陛下赐婚的圣旨,送到慕家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好像是做梦一样。”慕双儿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眼睛里隐约有光华闪过,“我这样的人,也能嫁给君临国的大英雄,真是三生有幸。” 凤幼安微愕:“你难道不知道我三叔的情况么?他手脚……” “知道!” 慕双儿打断了她,抬起眸子,里面充满了坚定,“不管侯爷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君临国独一无二的战神。” 在她的心底,一念万年。 惊鸿一瞥,初心不变。 凤幼安唇角的笑意彻底绽开:“既如此,那么欢迎你加入凤家,三婶。” 这位慕四小姐,气质温婉,眼神坚定。 与三叔的性格,倒是互补。 挺好的。 “凤大小姐,不会嫌弃我么?”慕双儿有点不自信,两只手的手指纠结着,轻咬着下唇,“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为侯爷留下子嗣。” 凤幼安道:“身体不好,可以慢慢调养,别灰心。” 不孕不育,在现代21世纪,许多夫妻都有这个毛病。 治疗不孕症,高科技试管婴儿数不清。 慕双儿眼眶微红:“……谢谢。” 这是从没有过的待遇。 有生以来第一次,得到了尊重。 “我来给你把把脉。” 凤幼安心想,既然都是一家人了,那么这位未来三婶的健康状况,自然也要由她来承包了。 “好。” 慕双儿是不抱希望的。 从小到大,慕家人不知道给她找过多少大夫,宫里的御医都请了好几位,统统摇着头叹气离开了。 诊断的结果都是,石的不能再石,受孕几率几乎为零。 而且她的小日子,从十三岁开始,就一直不稳定的,有些乱七八糟。吃了许多药,都不见好。 反倒是药吃多了,反而把身体给吃得更不好了。 毕竟是药三分毒。 凤幼安诊断了一翻之后,道:“像是多囊卵巢综合征,还不能确定,如果能做个彩超就好了。” 她的医疗空间,还没升级到,能够出现彩超仪那种大型医疗器械的地步。 慕双儿则是完全听不懂了:“什么彩……糙?” 还有那个什么多,卵巢的。 这些词汇,她根本是闻所未闻。 凤幼安道:“哦,那不是重点。我先给你开点儿药,可以帮你调理经期,先喝着。” 慕双儿点头:“嗯嗯。” 凤幼安瞧着她乖巧贤惠的模样,不由得叹息,三叔真是命好,经此大难,还能娶到一位温婉漂亮的妻子。 多囊卵巢综合征,会引起不孕不育。 但在现代医学中,是可以医治的。 症状轻的,吃药就可以,症状严重的,动个手术。 也就是说。 凤幼安是有希望,把慕四小姐给治好的。日后,三叔的身体也恢复之后,两个人是有可能有孩子的。 当然。 这事儿不能外传! 需要秘密进行。 为了保证安全,凤幼安决定,连慕双儿本人都不告诉。就让她先吃着药。 “你的不孕症,我暂时治不好,但是呢,可以帮你调理一下经期,减轻你小日子的痛苦。” “能够减轻痛楚也很好了。”慕双儿微笑着,“能够得到安药师的治疗,也是我的服气。” 她原本就不抱希望。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 七日后。 就是泰和帝挑选的,让武严侯凤潇,与慕家四小姐成亲的日子。 泰和帝好像特别迫不及待。 正常情况下,赐婚之后,至少准备一个月以上,有的甚至半年,两人才会成亲。 但是这一回,催促礼部和钦天监操办婚事,七日就举行婚礼! 因为比较急促。 所以,婚礼一切从简。 女方是石女,不受娘家待见。 出嫁的那一日,除了慕双儿的父亲,也就是国子监大祭酒,慕太师出现了,其他慕家人,根本没来参加婚礼。 可以说是敷衍至极。 拜天地的时候,因为武严侯“瘫痪”,所以,众人都以为,新郎官根本不会出现。 礼堂内。 慕双儿穿着喜服,带着红盖头,有些局促地一个人站着。 宾客们,时不时地嘲讽。 “新郎官不来了吧。” “来不了,是个残废活死人。” “拜天地直接省了?哈哈。” “啧啧,她这个侯夫人,当的可真丢人。也难怪武严侯不待见她,哪个男人愿意娶一个石女做正妻啊,呕死了都!” …… 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很多都是京都的权贵,高门贵族。 甚至还有皇亲国戚。 这些人,语气说是来祝福的,还不如说是来看笑话的。 毕竟,凤潇功高盖主,作风强硬,昔日在朝廷里,也得罪了不少人。 慕双儿听到这些刺耳的话,难过得都快哭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 凤幼安推着轮椅,进入了礼堂。 “不好意思,因为帮三叔换药,稍微耽误了点时间。没有耽误拜天地的吉时吧。” 众人看过去。 只见武严侯凤潇,坐在轮椅之上,一袭红色的喜服,他满脸病容,神色严肃,手脚都垂着,不太健康的样子。 “一拜天地!” 第116章 新婚贺礼 凤潇来了。 一袭嫁衣的慕双儿,红盖头之下,眼角弥漫出一层暮霭。 他,给足了自己体面! 如果新郎官始终不出现,那今日之后,她会成为京都城最大的笑话! “抱歉,夫人。” 一道低沉悦耳,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有几分虚弱。 一听,就知道是武严侯凤潇。 慕双儿听到他唤自己“夫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间就闹了个大红脸:“没……没事,侯爷无需道歉。” 因为凤潇的身体原因,就算是拜天地,也不可能真的跪下行礼。 他就瘫坐在轮椅之上,手微微下垂,甚至连红绸,都有些拿不住。 既然打定主意装作瘫痪,那就要演的彻底,在任何场合都不能出现纰漏,来参加婚礼的权贵那么多,你知道他们是人是鬼。 “二拜高堂。” 高堂之上,端坐着的,只有国子监大祭酒,慕老太师一人。 他是学术界的泰斗,门生遍布全国,威望极高,也受得起武严侯一拜。 至于凤家这边。 武严侯和镇国公凤唯,二人的父母,几年前就已经病逝了。 “好了,侯爷重伤在身,不必对老夫行此大礼。” 慕老太师见凤潇挣扎着,想要离开轮椅,连忙阻止,“日后,老夫就把双儿交给你了,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望侯爷能够善待她。” 慕老太师也很无奈。 嫡出的女儿,是个石女。 蹉跎到二十岁了,说亲都说不到人家,硬生生熬成了老姑娘,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 所以,当陛下宣布这一桩婚事的时候,他并没有反对。 战神将军,虽然瘫痪了,但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品行绝对有保证,婚后应该不会苛待他女儿。 “岳父大人放心。” 凤潇微微一笑,答应了。 慕老太师松了口气,能得到武严侯的承诺,他就放心了。 此人,重诺是出了名的。 虽是军中人,却有君子操守。 “夫妻对拜——” 慕双儿站在凤潇的轮椅前。 二人,对着拜了一拜。 慕双儿的手心,起了一层激动的薄汗,心砰砰砰狂跳着。 终于。 成为了战神的正妻。 那么多人嘲笑她,她却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嫁给了君临国的大英雄。 “礼成,送入洞房。” 慕双儿喜婆牵着进入了新婚的房间。 这一场婚宴,才刚刚开始。 觥筹交错。 大家互相敬酒。 一些居心叵测的玩意儿,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手里端着酒杯,就要来给凤潇敬酒:“侯爷,恭喜啊,娶得佳人。小弟敬你一杯。” 此人,是御史台的一名御史。 平日里,最喜欢上折子,痛陈武严侯如何的功高盖主,让陛下小心防范。 暗地里可没少使绊子。 凤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同喜。” 那位御史刘大人,把满满的一樽酒,递了过来:“听闻侯爷海量,大喜之日,赏脸喝一杯。” 凤幼安脸色一沉。 给一个重伤瘫痪患者劝酒? 其心可诛! 凤幼安给了凤眠一个眼色。 凤眠收到了长姐的命令,立刻上前,接过御史台刘大人那一樽酒,满脸灿烂的笑意:“我三叔身体不好,刘大人,这杯酒本世子代了。” 说完。 一饮而尽。 喝酒的姿势,相当豪爽。 凤眠有个外号,叫千杯不醉。 以前凤崎想过把他灌醉,害他一场,结果找了十来个狐朋狗友过来,全部被凤眠给喝倒了。 御史台刘大人面露尴尬之色:“世子爷,这……” 凤眠挑眉:“怎么,刘大人不喝么?是不给本世子面子?” “喝喝喝!” 御史台刘大人哪里敢不给镇国公世子面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凤眠笑眯眯:“我与刘大人一见如故,再来三杯。” 就这样。 拼酒拼上了。 刘大人站着进来的,横着出去的,醉的一塌糊涂。 众人:“……” 还有几个不死心的。 也上来想灌武严侯凤潇的酒,通通都被凤眠给拦下了,狠狠地教训了一翻。 镇国公凤唯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拉住了儿子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训斥道:“阿眠你这是做什么?” 凤眠挑眉:“替三叔挡酒啊。” 凤唯不悦:“你替他挡什么?新郎官被灌酒,是应该的,你一个晚辈瞎掺和什么。” 好不容易,他这个三弟,终于落魄了。 他这个当大哥的,终于能扬眉吐气,不再被人看不起了。 他的嫡长子,却上杆子帮老三。 “可三叔受伤了啊,长姐让我挡的。”凤眠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凤唯,“爹,算起来,你是三叔的亲兄长,应该你挡酒的。你自己不上,还阻拦我,你是不是想三叔重伤未愈,就直接被喝死啊。” 凤唯被戳破,尴尬不已:“别瞎说!为父只是不希望你出风头,你知道你三叔有多少仇家么?你知道他昔日在朝中得罪多少人么?” 凤眠呵呵一笑:“爹,恕我直言,咱们和三叔不都是一家人么,计较那么多干嘛。三叔如今遇到了祸事,血脉至亲自然是要帮衬着点的。” 凤唯不爽,瞪了嫡长子一眼:“他娶了个石女,日后是要绝后的。你以后还是别跟着老三混了!” 凤眠觉得很不舒服:“父亲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三叔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诅咒人绝后呢。亏你们还是亲兄弟呢。” 凤唯嘲讽:“为父说错了么?” 凤眠心中有气:“你不能这么说三婶,什么石女不石女的,你怎知她不能生?你又怎知不是别人诬陷她的?还有,就算三婶真是石女,那不还有长姐么,长姐医术那么高明,总有办法的,哼!” 懒得再跟渣爹说话。 凤眠拂袖而去。 继续去和宾客们喝酒去了。 只留下镇国公凤唯一个人,傻在原地,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的嫡子、嫡女,胳膊肘都往外拐的。 以前老三权势滔天,嫡子嫡女向着倒也罢了;这会儿老三都是个废人了,嫡子嫡女竟然还向着他,对自己这个亲爹不屑一顾。 这可把凤唯给气坏了:“你们来到底是不是我的种?哼!” 怎么就不见你们帮衬亲爹? 不知道的,还以为凤幼安、凤眠两个,是老三的私生子呢! *。*。* 婚礼很是热闹。 许多人都来参加了。 其中,不乏凤幼安的熟人,皇亲国戚。 君慕尘就来了。 岑王殿下,现如今极得盛宠,在朝堂上的势力和风头,隐隐压了胤王一头。 “凤姑娘。” 君慕尘脸上,挂着明月清风般的微笑,送上了贺礼,“侯爷,恭喜。” 贺礼都是顶好的物件儿。 礼单长达二十多种。 可谓是给足了武严侯脸面。 岑王的这一行为,让众宾客极为诧异,暗自低语,私下里轮着。 “岑王是什么意思?” “巴结武严侯?” “不可能,以岑王今时今日的地位,还需要巴结一个废掉的武严侯?” …… 凤幼安微笑着道:“岑王殿下,礼物太贵重了。” 大概是其他官员的,数十倍。 君慕尘摇头:“毕竟是凤姑娘的至亲。我得过凤姑娘恩惠,应该的。” 凤幼安道:“您太客气了。” 顿了下,又道,“您要看看雪团么?就在院子里。” 原本。 雪团是寄养在君倾九的公主府的。 但是,君倾九为了救梅太妃,性别曝光被软禁,公主府也被没收了。 凤幼安就只能把雪团带到三叔府上了。 因为,她最近每日都会待在侯府,方便照顾。 君慕尘唇角的笑意,一路蔓延到了眼底:“好啊!” 凤幼安领着岑王,去侯府院子里撸猫去了。 凤潇坐在轮椅上,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眼神越发深邃,一只手在轮椅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喃喃道:“岑王,似乎是为了幼安来的。” 说是来恭贺他的新婚之喜。 也就与他客套了一句话。 立刻就颠颠儿地,跟着幼安走了。 凤眠喝了好几圈的酒,决定歇一歇,就坐到了三叔旁边,帮三叔推着轮椅:“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凤潇看向大侄子:“怎么说。” 凤眠喝了不少,神色有些微醺,情不自禁地话就多了起来:“这个岑王,我知道,长姐跟我提过。岑王喜欢养小猫小狗小兔子,但是岑贵妃不许他养,还把他养的那些小动物弄死的弄死、弄病的弄病。长姐第一次遇到岑王殿下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就是岑王,长姐帮岑王治好了那只大胖猫,对,就是那只雪团,嗝。” 凤潇越发起了兴趣:“岑王素日里在朝廷上,很是稳重。很难想象,他竟然会喜欢猫猫狗狗。” 凤眠继续道:“那可不。” 他左右看了看。 见没有人。 附耳到了三叔耳边,压低了嗓音,用一种仅仅两人能听到的语调,道:“我怀疑岑王殿下喜欢长姐,自从长姐开了灵药阁之后,岑王殿下不知道来了多少回,三天两头的。” 凤潇挑眉:“他,一个未婚的亲王,喜欢和离过一次的幼安?” 武严侯觉得不可思议。 但很快。 他也理解了,“也是,幼安这么优秀,长得又好看。岑王这是眼光好。” 比胤王眼光好多了! 凤眠有些愁苦:“那,三叔你说,以后长姐会不会成为岑王妃啊?” 凤潇若有所思,沉吟道:“有可能。” 他并不死板。 军中厮杀出来的人,向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讲究一个真性情。 “如果岑王是真心对幼安好的,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感觉九皇叔不会同意的。”凤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缅怀起了他死去的初恋,“九皇叔说过,他帮我,对我好,都是因为我是长姐的弟弟。” 凤潇:“???” 一时之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凤眠喝多了,伤感道:“我真以为他是个公主的,那么漂亮,我还偷偷暗恋过他……” 凤潇深吸了一口气,用了很大的功夫,才消化掉这段话中的庞大信息量。 九皇叔。 他知道。 太上皇和梅太妃的幼子,和阿眠同岁。 “九皇叔也喜欢幼安?” 凤潇的脑子,嗡嗡嗡的了。 天! 这彻底乱辈分了! “我感觉是的呢。”凤眠又干了一大碗,“他没被软禁的时候,天天都粘着长姐呢。” 凤潇眉头深锁:“九皇叔的身份太敏感了,危险的很,幼安如果和他走的太近,恐怕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梅太尉。 武严侯心里很清楚。 他就是第二个梅太尉! 泰和帝不过是把当初,太上皇对梅太尉的招数,都用在了对付自己身上! 两代君主,都忌惮拥兵自重的功臣。 不同的是,他的功劳更大些罢了。 “侯爷,有人送来了新婚贺礼。” 副将严斯寒,捧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红色礼盒,走了进来。 凤潇一开始没放心上:“放一边吧。” 他没兴趣,每一样礼物都认真看。 谁知道—— “侯爷,是宫里的九皇叔送来的。说是务必要您和大小姐,亲自拆开。”严斯寒强调道。 凤潇心里“咯噔”了一下。 刚刚还说道九皇叔。 这会儿,人家纵然被软禁在宫中,不能离开半步,但还是把新婚贺礼给送来了。 “有心了。” 凤潇接过礼物。 他忽然好奇。 这位身份敏感的九皇叔,究竟搞什么神秘。 一个新婚礼物,还要他和幼安,亲自拆开。 凤潇拆开了红色的礼盒,在里面,看到了一封信。 没有贵重物品。 凤潇更狐疑了。 周围人多眼杂。 他让凤眠和严斯寒,推着自己,回到了书房,才打开了信笺。 里面,就一句话。 ——恭贺侯爷新婚之喜,真凶已查到,天下第一剑,天剑门掌门花意。 凤潇的瞳孔漠然一缩,拿着信笺的手,隐隐颤抖:“竟然是他?花门主,剑术天下第一!” 是了。 也只有天下第一剑,才能够在剑术上,碾压自己。 在他身上留下,一十八道恐怖的伤痕! 问题来了。 普天之下,究竟还有谁,能够使唤得动天下第一剑,作为刺客,来刺杀他?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第117章 天剑门主的报应 除了泰和帝,还有谁。 凤潇忽然觉得可笑。 自己半生,戎马征战,都是为了龙椅之上的泰和帝,安邦定国,开拓疆土。 结果到头来。 那位生性薄凉的君主,却只想他死! 黄沙隘伏击,天下第一剑客为刺客,吊着一口气回到京都,被幼安治疗捡了一条命,泰和帝又马不停蹄地给他赐婚了个石女,唯恐他这一脉留下子嗣继承衣钵。 人,怎么可以狠到这种程度! 凤潇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岁,瞳孔之中尽是失望和沧桑,半生的信念,一瞬间崩塌。 他低垂着头。 唇角噙着苦笑:“好一个泰和帝,我凤潇,为你出生入死,击退东蛮入侵七次,收复失地十六城,把匈奴赶出河套地区。二十八载,戎马半生,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他一心扑在忠君报国上。 甚至连个人问题,都没有空去考虑。 谁家的男儿郎,二十八岁还是孑然一身,后院连个妻妾都没有。 “三叔——” 凤眠不忍心见他这样,上前抓住了三叔微垂的手,情绪激动,“以后我们不替姓君的打天下了!您别伤心!” “老大!” 副将严斯寒眼眶红了,满眼血丝,恭敬地跪下,“只要您一声令下,南疆三十万兄弟,随时听候您的调遣,这样的昏君,兄弟们不服!定要为老大讨回个公道,为老大报仇雪恨!” 不就是反了么? 有什么大不了的! 泰和帝无情无义,兄弟们凭什么还给他卖命? 谁知道—— 凤潇却只是缓缓地抬起一只手,声音嘶哑:“斯寒,不要说傻话。南疆三十万兄弟,所筑起的防御长城,是对外的,不是对内的。” 严斯寒非常震惊:“可是老大,皇帝老儿都这样对您了,您还要替他守江山呢?” 凤潇苦笑:“不是替他守江山,是替天下子民守江山。凤家世世代代为武将,世代忠烈,总不能到了我这一代,出了个反贼。” 严斯寒皱眉:“可……” 他是心疼将军。 却也清楚的很,将军为人刚正不阿,品行最是高洁,为天下黎民苍生守江山。 一直以来,初心不变。 “你什么也不必说了,这个情报,咽到肚子里烂掉。”凤潇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满是血丝和疲惫,“我爷爷,太祖爷爷、四叔公、父亲,全部战死疆场,死后成为万人敬仰的英雄,骨灰被送入黄金台英灵殿,流芳百世。我若反了,来日黄泉路上,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严斯寒双拳紧握,浑身紧绷,微微颤抖:“……是。” 他又何尝不知? 他最初,是跟在凤潇的父亲,也就是老镇国公麾下的。 “不管老大您做出怎样的选择,兄弟们都誓死追随!”说完,严斯寒半跪着,恭敬磕了个头,就退出去了。 凤眠毕竟年纪还小。 半大的少年,忽然间知道了这么个惊天的秘密,仿佛霜打的茄子一样,僵硬在那里,大脑中一片空白,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皇帝要杀三叔? 凭什么? 这妥妥的白眼狼啊! “阿眠。” 凤潇看向大侄子,道,“去把你姐姐叫来。” 凤眠懵懵地点了下头。 他走出门的时候,一双腿都是飘的,好像踩在棉花套子里。 他知道自己还小,不可靠。 这种大事,还是要长姐说了才算。 和自己比起来,三叔的确也更看重、信任长姐一些。 凤眠去了中庭花园。 看到长姐和岑王殿下,在笑着聊天撸猫。 岑王殿下看长姐的眼神,温柔的可怕。 而长姐却浑然未觉,只是在诉说着雪团近来的状况,注意力都在猫上,根本不在君慕尘身上。 “阿姐。” 凤眠唤了一声,他知道,自己有些突兀,煞风景,但是没办法,毕竟家里出了那样的大事儿,“三叔忽然腿脚疼痛难忍,你快过去看看吧。” “啊?” 凤幼安瞬间变了脸色,赶忙把怀里的狸奴,塞到了君慕尘怀里,“我这就去。” 同时,对着君慕尘歉然一笑,“不好意思,岑王殿下,您先自己陪着雪团玩儿。我担心三叔的身体,他……状况一直很不好。失陪了。” 说完。 没有任何迟疑。 扭头就走了。 君慕尘微笑着点头,他虽然理解,但……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咪呜~~” 雪团挨着主人的手心,蹭了蹭。 君慕尘揉了揉雪团毛绒绒圆滚滚的脑袋,揉了下三角形的耳朵,低声道:“你被她养得越来越胖了。” 雪团似乎是听懂了。 不大乐意。 赏了旧主子一个大大的白眼。 凤眠一开始,对岑王印象是不错的,但是知道了要杀三叔的就是泰和帝之后,忽然之间,看这位温润如玉的岑王殿下,就分外不顺眼起来。 老子都这样。 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就算现在对长姐有意思,但是日后,若是真娶了长姐做岑王妃,不还是要忌惮长姐背后三叔的兵权? 到时候,一个不慎,长姐就会成为第二个梅太妃! 别再搞个什么去母留子……恶心人! 用得着你的时候,就是千好万好;等皇位坐稳了,江山在握了,对你就是一千一万个忌惮,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凤世子。” 君慕尘还不知道,此刻凤眠心里想的什么,他有意与之交好,“幼安她……” “别一口一个幼安的,岑王殿下,那是长姐的闺名,您直呼恐怕有些不合适吧。”凤眠一声冷哼。 像极了一只护姐的小狼狗。 君慕尘一愣,随即尴尬:“本王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 凤眠目光灼灼地鄙视着他:“真的只是当做好朋友么?岑王殿下你扪心自问,对长姐真的没有别的心思企图么?” 对方这样直白。 反而给君慕尘一个措手不及,当场闹了个大红脸。 他表现得这样明显么? 连镇国公世子,都看出来了。 “本王……本王的确是心悦凤姑娘。” 君慕尘干脆直接承认了,“本王想娶她做正妃。” 凤眠似乎并不意外听到这个答案,只是质问了一句:“您有自信,在皇权倾轧之中,护她周全么?” 说完。 没有等君慕尘的答案。 凤眠转身就走了。 因为在凤眠看来,这个问题,答案不言而喻——没有。 岑王可是连一只猫都护不住啊! 岑贵妃想弄死他喜欢的阿猫阿狗,都能得逞,更何况是一个大活人呢。 *。*。* “果然主谋是泰和帝。” 凤幼安看着那张信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把我扣留在宫中,我就猜到了他绝对有问题。” 凤潇面容苦涩:“如果不是九皇叔送来了情报,我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阿九的情报,来自于东厂,真实性三叔可以放一百个心。” 凤幼安没有任何怀疑,“余月笙,是阿九手底下的人。” 凤潇面露惊色:“难怪了,这位九皇叔也藏得很深啊,看似被软禁,实则密切掌控着朝局,再加上他背后的梅太尉,实在不可小觑。” 他一直以来,只注意到了胤王和岑王的争斗。 完全忽略了这位蛰伏在暗处的九皇叔。 如今看来。 九皇叔手中的筹码,甚至可能比胤王、岑王还要强! 一个东厂情报机构,收服了余月笙,就意味着宫中几乎所有的宦官,都会听从君倾九调遣;一个京都大营,二十万大军,就驻扎在京都外的扶风郡,君倾九的亲舅舅梅太尉掌控。 凤幼安给了三叔一个安慰的眼神:“您大可放心,阿九不会对我们不利。他会帮助三叔的。” 对那个美少年。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凤幼安继续道:“三叔的选择是对的,眼下情势混乱,您不可以表露出任何的愤怒和反心,也得把知道刺杀真相的南疆军高层给安抚好了。就算我们要报仇,现在也不是时候。” 凤潇诧异地看着她,没想到大侄女能够如此冷静,分析利弊。 “至少,要等到您身体恢复健康之后!”凤幼安一双美眸危险的眯起,眸光锐利非常,气势惊人,“半年,最多一年,我保证可以让三叔的愈合如初!到时候,对泰和帝,我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绝不姑息!” 她把君倾九送来的秘密情报信笺,放在了油灯之上。 烧成了灰烬。 “幼安——” 凤潇内心极为震动,他抓住了侄女的手,“三叔没想过反。” 可看幼安这个状态。 明显是要策划着,跟泰和帝拼命的架势。 凤幼安知道他是忠义之士,想跨过心里这个坎儿很难,她也不逼迫,只是道:“没有让三叔反了,我们只是自保,为了让家人至亲,让战场上一起浴血奋战的同伴们活下去。您别担心,我有分寸。” 凤潇还想说什么。 凤幼安却推着他的轮椅,往新房的方向走去:“三叔您就别想那么多了,今日,您可是新郎官,去陪陪新娘子吧,至少和她说说话,喝一杯交杯酒。三婶我接触过,是个很温婉的好女人。” 武严侯来不及多想。 就被他这个大侄女,给推入了洞房。 婚房内。 烛影摇红。 慕双儿有些忐忑地坐在婚床上,听到了动静,整个人都绷紧了。 凤潇自己推着轮椅,到了床边上。 挑开了红盖头,对着这个美丽的新娘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委屈你了,夫人。” 慕双儿的脸瞬间通红,眼角隐隐沁出了暮霭:“不委屈的。” 凤潇取了交杯酒。 红烛之下。 新人交杯。 慕双儿饮下之后,知道凤潇身体不好,便也顾不上羞了,赶忙上前伺候:“妾身扶您休息,您坐在轮椅上在外应酬了一天,应该很累了。” 她注意到,凤潇的双腿已经僵直了,喝交杯酒的时候,手腕一直在隐隐发颤。 便知他伤口又疼了。 凤潇心想,幼安果然说的不错,是个温婉善解人意的。 娶了她。 似乎,也很好。 *。*。* 胤王府。 “胤哥哥,您去哪儿?” 花音叫住了君千胤。 “去参加武严侯的婚礼。”君千胤头也没回,换好了衣裳,拆人把新婚贺礼,送到车子上。 “不许去!” 花音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面露冷色,“陛下赐婚了一个石女给武严侯,意思还不明显么?分明是想让武严侯断子绝孙,胤哥哥您也太不会揣测圣意了吧,现在谁和武严侯走得近,谁就会倒霉!” 刺杀武严侯的,正是花音的父亲。 她当然清楚得很! 泰和帝是想让凤潇死! 君千胤十分不悦,回过头来,嫌恶地瞪着她:“本王做事,何时轮得到你一个无知妇人指手画脚?” 花音上前,死死地扯住了胤王的袖子:“妾身不是什么无知妇人,妾身是您的正妻,是胤王妃!” “放手!” 君千胤狠狠地甩开了花音,“也不知道父皇是不是鬼迷了心窍,怎么会下圣旨,让你做胤王妃!谁知道你使了什么腌臜手段!” 花音眼眶里,瞬间涌出难过的泪水:“王爷,您就是这么看我的?” “对。” 君千胤目光森冷,“你就是那样的人。” 花音见他执意要走,尖叫了一声:“是不是因为武严侯是凤幼安的三叔,你才一定要去参加婚礼?你根本就是为了见凤幼安一面吧!” 君千胤被说中了心事,倒也不否认:“与你何干。” “怎么没关系?” 花音气得浑身发抖,“我才是胤王妃!她凤幼安不是!” 可任凭她怎么叫嚣,君千胤都不曾回头。 花音崩溃得大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一直到天都黑了。 才有一个侍女跑了过来,低声道:“不好了,胤王妃,门主出事了!” 这侍女,也是花音从天剑门带过来的,从小就伺候她。 “你说什么?父亲怎么了?”花音猛然抬起头来,满脸慌张。 父亲立了功。 泰和帝赐了京都的豪宅给他,上次无数。 花意这几日,琢磨着,准备把天剑门从南方搬到京都里来。 “有人潜入花府,行刺了门主!”那侍女一副快急哭了的样子,“门主身中十几刀,刀口极为恐怖,血流成河!” 第118章 九皇叔动的手 “什么?” 花音脸色瞬间漆黑,“爹怎么会被砍?他可是江湖第一剑!” 这个结果,是她不能接受的。 因为在花音的印象中,父亲根本是无敌的! “准备马车,去花府!” 花音焦急万分。 花府距离胤王府,距离并不算远。 一炷香的时间后,顺利抵达。 花音冲入府中,看到来来往往的仆人,一盆接着一盆血水,从家主的卧房里端出来,她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爹——” 推开了卧房的门。 果然看到了天道门主。 他此刻,正躺在病榻上,床单和衣服,都染满了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花门主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疼得浑身发抖。 “音……音儿……” 花门主尚且还有意识留存,看到了宝贝女儿,努力抬起满是血的右手,想抓住她。 只可惜。 他的手脚筋,都被挑断了。 才抬起了很短的距离,就无力地垂下了。 “父亲!呜呜呜——” 花音被凄惨的血腥模样给吓到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好多刀口啊,究竟是谁,下了那么狠的手?” 她颤抖着手,想去抚摸父亲的脸。 却发现,父亲的脸上也有恐怖的刀痕。 根本不敢碰。 “是……唔……” 伤口太过于痛苦,内伤颇重,以至于花门主根本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剧烈地咳嗽,结果又扯痛了伤口,“刀……” “刀?” 花音挑眉。 旁边的医师,见到伤患情况加重,赶忙上前来,帮花门主做止血处理。 “能把父亲伤成这样,还是用刀的,可是疯刀?”花音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 当初。 疯刀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因为至亲惨死,陷入了疯狂,才会被父亲趁机打败。 父亲曾经说过,全盛时期的疯刀,他也难以与之匹敌。 花门主一边吐血,一边道:“疯刀……的刀法……” 他曾经与疯刀交过手。 所以认得。 “果然是他!” 花音的脸上,浮现出浓烈的恨意,“他定是恨父亲把天下第一的头衔给抢走了,才怀恨在心!” 医师还在抢救。 但是见效不大。 “胤王妃,花门主情况不太好啊,伤了他的刀口上,有银环蛇的蛇毒,太危险了,他浑身烫得可怕。这种蛇毒根本无药可解!”医师是天剑门里的,医术也算得上不错。 可也完全对这伤口束手无策。 “银环蛇毒?” 花音心里咯噔了一下,隐约想起了什么,“武严侯重伤,是不是也中了这个毒?” 重伤的花门主,对着女儿眨了瞎眼:“……对。” “报复!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报复!” 花音的面目扭曲了起来,“疯刀是凤幼安在疯人塔认的义父,整个京都都知道这件事。肯定是凤幼安指使疯刀,去做这些的!” 刺杀武严侯的剑上摸了银环蛇的毒,刺杀父亲的刀上,也摸了银环蛇毒。 这叫以牙还牙! 还不够明显么? “王妃,令尊情况太严重了,不止身上有十几刀刀口,全身筋脉也被挑断了大半,而且对方用的刀,刀锋应该是锯齿状的,划出来的伤口,很难愈合……哎!属下也是无能为力啊!”天剑门的医师颓丧地跪下了。 “不!” 花音完全不能接受,慌张急了,“什么叫无能为力?不行!你干净给他治啊!必须要治好!” 父亲才刚刚给陛下立了大功。 自己也晋升为胤王正妃了。 他们花家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这个节骨眼儿上,父亲怎么能死呢? 花音急的眼泪直掉:“父亲,你撑住,我去进宫面圣!去给你请御医!让陛下给你做主,绝不饶了疯刀和凤幼安。” 谁知道—— 失血过多、痛苦万分的花门主,竟然说了一句:“不是……疯” 是个……少年人…… 疯刀的年纪,和他差不多大了。 四十左右。 中年人的步伐、呼吸、骨骼、身形,跟十几岁的少年人,是完全不同的。 只可惜,花门主疼晕过去了,后面半截儿没说出来。 “不是疯?” 花音愣住。 没听懂父亲的话,“什么意思?除了疯刀,君临国应该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打得过父亲了。” 来不及深想真凶是谁,花音入宫面圣去了。 她火急火燎地赶往皇宫。 身为新晋的胤王妃,品级很高,她有御赐的腰牌,可以自由出入宫中的。 在宫门口的时候。 看到前方,两个太监。 其中一个太监,是太上皇身边的段公公,另一个个子很高,大概有一八五左右,长相极为普通,但是一双眸子天生妖冶,摄人心魄。 “祖宗呦,您可真能折腾,若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啊?”段公公要哭了,“洒家奉义父之名,在宫门口候着您,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这日子。 没法过了。 可义父余月笙让他伺候的人,让他办的事儿,他又不能不办。 君倾九漠然道:“不必迎我,我自己会回去。” 没错。 另一个面相“普通”的太监,正是九皇叔假扮的。 他此行假扮太监,偷偷溜出宫,正是给幼安的三叔,准备一份新婚大礼。 那可是幼安最重视的亲人。 三叔娶亲,贺礼可不能马虎了。 仅仅是一份情报怎么能行? 自然要把对三叔下手的仇人,给手刃了才行! “哎,咱们赶紧回吧。”段公公拉着君倾九,就往佛堂的方向而去,“后面有人,小心着些。” 君倾九眼角的余光,往花音脸上扫了一下。 漆黑宛如深井一样的瞳孔里,似有嗜血的光芒,一闪而逝。 花音的呼吸,当时就屏住了。 冬日的寒意,窜了上来。 让她从脚底一路冷到头顶,头皮发麻。 “胤王妃万安。”段公公机灵,笑着打了个招呼,“洒家和小元子去外面给太上皇办差,巧了,王妃娘娘这是入宫拜见皇后么?” 花音答道:“有点急事,想要面见父皇。段公公辛苦了。” 太上皇跟前儿伺候的红人,就算是个宦官,她也不敢得罪。 段公公笑呵呵:“那洒家不打扰了。” 说完。 拉着君倾九就走。 花音没多想,急匆匆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君倾九见她走远,一声冷笑:“什么玩意儿,也能当王妃。” 段公公满头汗水,压低了声音道:“若不是您……您动手,她怎么会连夜入宫面圣?” 君倾九连夜行刺了花门主。 段公公简直惊呆了! 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剑客啊,竟然败在了九皇叔的手里! 不愧是义父选中的人! 胤王和岑王,在前朝斗的如火如荼,这二位根本没有注意到,真正的大佬,还潜伏在暗处,窥视掌控着一切。 “她这个王妃之位,是怎么来的,她心里清楚的很。” 君倾九眼神轻蔑。 还能怎么来的? 靠着父亲刺杀君临战神,取悦泰和帝,挣来的呗。 可怜幼安姐,没和离的时候,被这个女人害惨了;和离之后,三叔还要被这女人的父亲暗杀,借机上位。 段公公叹了口气:“后宫就是如此,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他目前暂代东厂督主之位。 见过的后宫腌臜事儿,也不少。 前方不远处,就是佛堂。 君倾九换掉了太监装扮,又恢复了倾国倾城的黑衣公子形态,身上穿的,是凤幼安曾经送给他的那件墨色梦华。 “段公公,如果幼安问起花门主的事,记得守口如瓶。” “属下明白。” 段公公垂首,心中一声暗叹。 你为安药师做了那么多事,又要瞒着,这……罢了,他一个做奴婢的,也不好过问太多。 义父自小就教导他,主子的命令,只需听从,无需探究。 君倾九回到佛堂。 那把染血的锯齿状刀,被他沉入了冰河之中。 “阿九回来了。” 梅太妃已经恢复得很好了,素雅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这是去哪儿了?” “幼安的三叔成亲,儿子送了份礼物。”君倾九的眸子,温柔了几分。 “应该的。”梅太妃点头,“一定要送好些的礼物,幼安帮了我们那么多。” “母妃放心,自然是最好的礼物。” 君倾九把熬了两个时辰的药,给端了下来,开始给梅太妃喂药,一勺接着一勺。 俨然一个乖顺的美少年。 谁能想到,他刚刚砍了天下第一剑,整整十八刀,挑断了对方全身的筋脉,手段极其残忍。 *。*。* “恳请陛下救救家父!” 御书房内。 花音“噗通”一声跪下了,磕头哀求,“家父遇刺,疯刀半夜潜入花府,在家父身上砍了十八刀,还下了蛇毒,呜呜呜——” “有这种事?” 泰和帝抬起头来,停下了批阅奏章的主笔,眉头深锁,“疯刀下的手?” 天下第一的刀客。 可是位传奇人物。 “是!” 花音重重地点头,“确认过了,是疯刀的刀法没错。除了他,这世上没有谁打得过家父!肯定是凤幼安指使的,凤幼安想给她三叔报仇!” “不要瞎说。” 泰和帝面露不悦之色,“行刺武严侯之事,严格保密,凤幼安不可能知道。再说了,她一个小女子,使唤得动疯刀么。” 泰和帝觉得荒谬,“你父亲受伤,朕派两个御医过去给他诊治便是。” 花音咬唇,涕泪连连:“多谢陛下隆恩。不过,凤幼安是使唤得动疯刀的,她是疯刀的义女!” 泰和帝眉头皱得更深了:“朕知道你父亲重伤,心智大乱,口不择言。凤幼安不可能知道刺杀行动,疯刀与你父亲,应该是江湖仇杀吧。” 他密谋了两年之久,要武严侯死。 情报保密,一流。 两年未曾泄露半分。 没道理武严侯前脚娶了那个石女,武严侯的侄女后脚就知道了行刺的主谋和真相,实施报复。 花音愣住:“仇……仇杀?” 泰和帝道:“朕听说,那些江湖高手,十分重视排名。花门主抢了疯刀的第一,疯刀怀恨在心是正常的。” “可——” 花音并不相信,“万一凤幼安知道了呢,万一是凤幼安指使的呢!” “如果凤幼安真的知道了,武严侯今日会乖乖娶慕家那个石女么?”泰和帝反问,“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你是武严侯,知道了一切,会不会把那个石女碎尸万段?抗旨不婚?” 花音沉默了。 半晌之后。 花音抹了把泪,继续控诉:“那恳请陛下把疯刀抓起来,关入刑部大牢,判处死刑!” 无论如何,都要给父亲报仇! 泰和帝一脸冷漠:“既是江湖仇杀,朝廷就不方便出手了。” “陛下!” 花音声泪俱下,嘶喊道,“父亲可是为了您办差,恳请陛下垂怜!” 泰和帝态度坚决:“朕会把太医院的首席御医,徐院判,送到花府上。至于疯刀这个人,他曾经救过太上皇的命,身上有太上皇御赐的免死金牌,朝廷动不得他。” 花音崩溃了。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皇家的无情。 泰和帝根本不肯给父亲做主! “朕还有要事,你先退下吧。” 泰和帝就这么,把花音给赶出了御书房。 胤王妃前脚离开。 泰和帝后脚就把锦衣卫指挥督察使陆停给叫来了。 “陛下。” “严密监视武严侯和凤幼安,朕怀疑他们知道了刺杀的事。”泰和帝脸色阴沉,“花门主遇刺,此事太过蹊跷。” “是!” 陆停恭敬地行礼,“属下刚才在御书房门外,看到了胤王妃。” 泰和帝一脸厌恶:“不必管她。” 他生性多疑。 那些所谓相信凤幼安的话,不过是打发花音,随口说的。 泰和帝不信任任何人! “对了。” 泰和帝的眸子瞬间幽暗了下来,“跟徐太医说,花门主的伤势,不必太过用心。伤得那么重,治不好朕也不会怪罪他。” 陆停心惊:“属下遵命!” 泰和帝这是,让花门主去死! 一场刺杀之后,花门主,俨然已经成了君王的弃子。 也对。 全身筋脉寸断,就算留了一条命,日后也没有任何用处了,还知道泰和帝的一个大秘密,这样的人留着只会威胁到君王,不如索性除掉。 花音并不知道,她来宫中的这一趟,反而加速了她父亲的死亡! 第119章 必死之局 花府。 太医院的院判徐太医,给花门主看诊之后,不住地摇头:“银环蛇毒无药可解,他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哎——” 花音脸色惨白如死人:“什么意思?徐太医你也解不了么?” “没错。” 徐太医颔首。 “不!本王妃不相信!” 花音不肯接受这个事实,眼泪狂飙,“武严侯也是中了银环蛇毒,陛下派了您去医治,毒不是都解了么?” 一提起这个,徐太医就觉得分外耻辱:“武严侯的蛇毒,是安药师解的,并非老夫。” 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能。 花音傻了:“凤幼安能解?” 又是她! 父亲遇刺,很可能就是凤幼安指使的,她要这么拉下脸子,去求凤幼安给父亲解毒? 但是—— 这世上,她只有父亲一个至亲了! 花音咬咬牙,决定豁出脸皮,去找凤幼安要银环蛇毒的解药。 “恳请徐太医吊着父亲的性命,解药本王妃去想办法!” 说完。 花音扭头就离开了。 直奔武严侯府而去。 外面,已是夜幕时分,冷风飘雪。 徐太医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吊着性命?” 泰和帝传达的旨意,可不是这么说的。 胤王妃,只能抱歉了。 徐太医亲自在给花门主的汤药里,加了一味热性药材,对于高热感染的花门主来说,毫无疑问是致命的。 之前还能勉强撑几日。 现在。 能不能活过下半夜,都不好说。 *。*。* 凤幼安和凤眠,姐弟俩人忙活了一整天。 接待宾客,操持婚礼。 天黑之后。 才歇下手脚。 “累死了。” 凤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成个亲,真是累人。” 凤幼安莞尔:“以后你自己成亲,就不会这么说了。” 凤眠一声轻哼:“我才不会那么早成亲呢,阿姐少打趣儿我。” 凤幼安问道:“可有喜欢的姑娘?” “没有没有。” 凤眠不住地摆手,拒绝深入讨论这个问题,“我去睡了阿姐,你也早点休息。” 弟弟逃也似得跑了。 凤幼安唇角弧度加深:“这是害羞了?” 这小子。 有情况。 一切都安顿好了,府内忙了一天的人,都分发了额外的红包。大家都是喜笑颜开的,直言大小姐大气,掌家有方。 “大小姐,侯府外有一人求见。” “哦?是谁?” “她说她是胤王妃。” “不见。”凤幼安连头都没抬一下,“就说夜深了,我睡了。” 她对花音没好感。 花音的父亲,就是刺杀三叔的人,而花音这段日子,又一路节节高升,从侍妾到侧妃,再到胤王正妃!而且还是泰和帝亲自下的旨! 这其中的猫腻。 显而易见。 ——花音是踩着三叔的性命和血肉,上位的! 三叔大婚,她还有脸来? 来了,估计也是捣乱添堵。 一刻钟之后。 “大小姐,那位胤王妃硬是赖着不肯走,还在侯府门口吵吵嚷嚷的。”一位南疆军精锐,走过来汇报,面露难色。 凤幼安皱眉:“她说了为什么来么?” “属下听她嚷嚷着,要什么蛇毒解药。” “你跟她说,我的药,不卖。”凤幼安唇角噙着一抹薄笑。 她也不是,什么人都救的。 又不是菩萨。 没来一会儿。 门口一阵阵尖叫声。 “凤幼安,你给本王妃出来!” “不见?你说不见就不见了?我爹就是你派人刺杀的吧!你好狠!” “刀上抹的银环蛇毒,也是你提供的吧,快把解药交出来!” 这声音近乎歇斯底里。 蕴满了恨意。 穿透性极强。 凤幼安想听不见都难。 她起身。 离开正厅,走到侯府门口,看到了想要拼命往里冲,却被高大的南疆军精锐拦下的花音。 “凤幼安,你终于出来了!” “天下第一剑,他怎么了?”凤幼安很感兴趣,唇角挂着笑,“说清楚一点,让我乐呵乐呵。” 花音简直要气疯了:“你还有脸说?你派了疯刀,去行刺我爹!凤幼安,你太阴险了!” 凤幼安挑眉。 派义父去行刺天下第一剑? 没有啊。 义父今日还来参加了三叔的婚礼,和宾客们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已经在侯府的客房歇下了。 义父的疯病,也早已好了七七八八了。 正常的交流是没问题的。 “花音,你可别血口喷人啊。我义父今日一整天,都没离开过侯府。府里很多人都能作证。” “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互相包庇!” 花音冻得鼻子通红,眼泪流出来,都被冷风吹成了冰凉,“凤幼安,交出银环蛇毒解药!” 凤幼安诧异:“他也中了银环蛇毒?这还真是报应。” 当初,那个毒,可把三叔给整惨了。 自己若是没出城迎接,争取到了治疗时间,恐怕三叔已经命丧黄泉。 “凤幼安!你还说你不是凶手?”花音冷笑不止,“你就是恨我夺走了你的胤王妃之位,才狠狠报复我!” 凤幼安嗤笑:“区区一个胤王妃之位,也只有你才稀罕了。送给我都不要。” 花音咬牙切齿:“赢到最后的可是我!我才是胤哥哥的正妻!” 凤幼安没空和她扯皮;“银环蛇毒的解药,抱歉,用完了。胤王妃娘娘另请高明吧。” 说完。 她捧着一个温暖的汤婆子,披着毛绒绒的狐裘,转身就走。 忽然间。 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胤王妃,不好了!花门主没能挺住,刚刚去世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花音浑身僵硬,脑子里嗡嗡的,“去……去世了?” 眼前一阵濛黑。 差点晕了过去。 “王妃!”幸亏侍女扶着。 “不——不可能!”花音哭出了颤音,难过极了,“徐太医不是帮父亲治疗着么?怎么会这么快,人就没了?我不信!” 她哭着上了马车。 马车疾驰向花府的方向。 在雪地里,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人死了。 银环蛇毒的解药,也没必要了。 凤幼安看着这一幕,深切的感受到了人的悲喜并不想通,她甚至觉得很爽:“死得好。” 她回到房间。 心情甚好。 “刺杀三叔的凶手,忽然就这么死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反正,不是义父疯刀干的。 花音会怀疑到疯刀身上也是正常的,毕竟,江湖武林上,有能力杀了天下第一剑的,只有天下第一刀了。 可事实上。 凶手另有其人。 “会是谁呢?莫非,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位新的,武功超越天下第一剑的高手?” 凤幼安怀着疑惑,逐渐入睡。 梦中。 隐约在飘雪白梅中,看到了树下一个绝美倾城的美少年,对着她温柔一笑。 *。*。* 武严侯府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持续了好几日。 新来的三婶,温婉贤淑,对凤潇是寸步不离地照料,甚至主动跟凤幼安学习了换药、扎针、挂点滴的方法。 有时候,凤幼安忙起来,或者被皇宫扣下了,没法及时赶回来,慕双儿也能把凤潇照顾地很好,用药从不会错过时辰。 一开始,随行回京都的南疆军,对这位侯夫人,还有意见。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大家发现她,真的是个不错的主母。 可以不间断地,帮侯爷按摩受伤的腿脚两三个时辰都不带停的。 而且烧的一手好菜。 口味绝了。 “大嫂,今儿做什么好吃的啊?” 有几个士兵,按捺不住,凑到了厨房里。 慕双儿微笑着,脸颊边上是两个浅浅的梨涡:“今日做虾仁山药粥,还有猪肝汤,炒了十几个小菜。” 士兵们听着直流口水。 慕双儿道:“菜和饭,你们去吃吧。幼安说了,侯爷现在还是只能吃流食,喝粥喝汤可以,其他不行。” 说着,她盛了粥和猪肝汤,端去了主卧。 厨房里十几个小菜,还有两锅刚蒸出来的香喷喷的包子,颗颗诱人的白米饭,把这些精锐士兵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侯爷真是好福气。” “我以后也要找个做饭好吃的媳妇儿。” “虽然侯夫人不能生,但其他真的很好……” “闭嘴!吃你的饭!” 之前说侯夫人不能生的那人,被盖了一脑瓜子。 “石女”、“不能生”这些字眼,在侯府成了禁忌,大家自发地不再提起,也是对侯夫人的一种尊重。 武严侯凤潇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 首先,是断裂的经脉,逐渐接上愈合了。 没人的时候,他试过。 已经可以拿起稍微有点重量的东西了,吃饭、换衣更是不在话下。 可是—— 为了迷惑住泰和帝安插在府里的眼线。 他还是装作手不能提的样子。 “啪” 一碗粥,从手里,跌落到了地上。 “侯爷小心!” 粥碗摔碎,一些热烫的粥米,溅到了衣服上。 慕双儿很紧张,赶忙悉心地垂首,帮凤潇擦去胳膊上的粥水,又伺候着他换了身新衣,女人力气不大,搬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子,十分吃力,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汗,可她什么也没抱怨。 甚至还把“瘫痪”的侯爷,半个身子,靠在自己柔软瘦削的肩膀上。 凤潇:“……” 忽然就,有点内疚。 鼻端是妻子淡淡的发香,如此近距离,他也能够看清,她脸上的汗珠。 她很辛苦。 而自己,只是在做戏,打翻了她精心准备的午餐。 “侯爷烫着没有?以后不要自己端粥碗了,妾身可以伺候你用膳。”慕双儿的眼中只有担忧,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杏眼清澈极了。 她又去小厨房,盛了一碗粥。 端过来,一勺一勺,极有耐心地喂凤潇喝。 凤潇声音微哑:“别弄了,反正我也是个废人了!” 他看到,房门口,有黑影似乎在偷听。 慕双儿一愣,有些委屈,垂首道:“侯爷不是什么废人,您不要自怨自艾。是妾身不好,没有照顾好您。” 凤潇看着妻子。 也不知道怎么的,心口一阵怪异的涌动。 这在之前的二十八年,是从未有过的。 他一开始,内心是很抵触这桩婚事的,可渐渐的……感觉这个媳妇儿,好像也不错。 “不喝,拿走!” 砰 房间里再度传出粥碗摔碎的声音。 男人的怒吼。 女人的啜泣。 不一会儿,刚嫁过来没多久的侯夫人,就揉着微红的眼睛,跑了出来。 门边的细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细作转身走了。 把情报,第一时间,传递到了宫中。 *。*。* 御书房。 “陛下,与您所料不错,武严侯对新婚妻子,极为不满。” 锦衣卫指挥督察使陆停,在下方恭恭敬敬地汇报着,“他已经残废到连粥碗,都端不起了,应该构不成威胁。” 泰和帝听到这话,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容:“甚好。” 陆停继续道:“花门主已经下葬,头七都过了,胤王妃伤心欲绝,对外放了狠话,要把这笔账,算在安药师头上。” 泰和帝:“由她去。” 最后都个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之前让你留意,凤潇和凤幼安,是否已经知道了刺杀的主谋是朕,查的如何了?” “微臣觉得,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还不知道。”陆停答道。 “不能掉以轻心。” 泰和帝终究是疑心病重,取出一份折子,“南边传来战报,凤潇重伤瘫痪,主帅不在,东蛮和匈奴忽然联手发难,几十万大军向着南疆围攻。南疆军群龙无首,节节败退,已失守二城。” 陆停猛然抬起头。 他们只想着密谋对付武严侯,忙着窝里斗,却被外敌趁机来犯。 “情况很严重,东蛮国的国师,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师,他在南疆军中投入了瘟疫,现在军队已经感染、折损了一半,瘟疫还在继续蔓延。” 泰和帝深吸了一口气,“南疆军群龙无首,是时候派一位新的主帅过去了。” 陆停心惊:“瘟疫?那不是必死的么?这时候,派谁过去统领南疆军,那不是腹背受敌,必死之局么?” 泰和帝唇角勾勒出一个阴狠的弧度:“南疆兵权,世代传凤家人。镇国公世子凤眠年少有为,可派去为将。” 陆停明白。 陛下这是要赶尽杀绝,让凤世子去送死! 不止不让武严侯凤潇留后,甚至连他看重的侄子,都要给灭了! 第120章 父皇,儿臣愿前往南疆 “这……镇国公估计不会同意。” 陆停说出自己的疑虑,“毕竟,凤世子才十五岁,年纪小,资历浅。” “轮得到他同意么?” 泰和帝一声轻笑,唇角的弧度充满嘲讽和不屑,“南疆军主帅的人选,朕才是有决定权的那个。” 凤唯算什么东西? 顶着个镇国公的头衔,实际上是个草包窝囊废,胸无点墨,文不成武不就,朝廷里挂了个四五品的肥差闲职,整日花天酒地。 这种,基本属于朝廷的蛀虫。 贡献半点没有。 陆停又道:“朝廷还是有很多武将的,他们恐怕也对这个位置……” “他们又不傻。” 泰和帝挥了下手,并不担心,“陆停,你信不信,现在朕问他们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不敢去南疆!” 陆停一愣。 随即了然。 被匈奴和东蛮夹击,呈回形之势,困在正中央,对方的兵力加起来,还超过了南疆军,更可怕的是,南疆军里正爆发瘟疫,四个副将,一个随着凤潇回京,还有三个,一个战死,两个感染瘟疫。 现在,谁去南疆接管那个位置,谁就等于进入了满是瘟疫病人的死地。 就算不被东蛮和匈奴大军给打死,也会活活病死! “陛下言之有理。” “你倒是提醒了朕,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泰和帝已经有了对策,“让他们自己选。” 身为帝王。 不能让人看出把柄来。 *。*。* 第二日。 早朝。 金銮殿上。 “南疆军情危机,武严侯重创,已经无法亲夫战场掌兵。”泰和帝一袭龙袍,气定神闲地坐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用一种威严的目光,俯瞰着群臣,“可有哪位爱卿能担此大任?” 文武百官,立刻禁声。 文官们垂首不语。 武官们闻之变色,努力降低存在感,不想让皇帝注意到自己。 静默了整整一分钟之久。 泰和帝一声轻笑,打破了殿内的死寂:“怎么,无人胆敢前往,镇守我君临南方边疆么?” 不止众武将不敢吱声。 甚至连素来注意多的胤王和岑王,都沉默了。 南疆军权。 是那么好拿的么? 拿到手里,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他们两个是皇子,如果万里迢迢地离开了权利争斗中心的京都,葬身在南疆,就等于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涛将军?” “陛下,卑职无能。”一名二品武将,轰然跪下,“南疆军主帅之职,兹事体大。卑职能力有限,实在无法胜任此等要职。” “汪将军?” “陛下!末将只是个小参将,没有卧龙雏凤之能!这等重要的职位,要么由精通兵法的皇子担任,要么由凤家人来继承!”一位年纪不小的圆滑武将,像肉山一样,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磕头。 泰和帝挑眉。 这是说到点子上了。 “既如此,朕也不勉强你们。南疆军的新任主帅,既然没有合适人选,那就继续由凤家人担任吧,凤家年轻一辈中,听闻有一名世子。” “陛下!凤眠年纪还小,对兵法一窍不通!” 镇国公一听,当时脸就白了。 噗通一声跪下了。 凤眠是他的爵位继承人,是嫡长子,泰和帝竟然要把他的嫡长子去送死? 这怎么能行? 这段时间,凤眠袭爵之后,沈氏被休疯掉了,掌家权就落到了凤眠手里,这小子把家里的生意和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帮凤幼安打理了灵药阁,凤唯都看在眼里,是真心认可了凤眠,准备把镇国公府的一切都交他手里。 “凤氏世代将门,出了十几位名留青史的将军,凤世子身为凤家这一带的继承人,怎么可能对兵法一窍不通?”锦衣卫指挥督查使陆停插了一嘴,他本就是泰和帝的心腹,见话题引到了正轨上,就顺水推舟,“本指挥使相信,凤世子也是有这个才能的。” “他不行的啊!” 镇国公凤唯急坏了,心中把陆停骂了一万遍,“老三已经是个瘫痪废人了,万一阿眠若是再出什么意外,没法活着回来,凤家真的要后继无人了!” 他是不喜欢老三。 但是。 并不代表,他会拿自己看中的继承人去开玩笑! “恳请陛下垂帘。”镇国公重重地对着泰和帝,连续磕了三个响头,“可怜可怜老臣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嫡子吧。” 可谓是声泪俱下。 陆停呵呵一笑,当场戳穿:“一个嫡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几个月前,镇国公还想让府中的嫡次子凤崎袭爵。” 镇国公被当场打脸,尴尬得不行。 长袖之下,拳头捏得死紧,恨不得冲上去跟这个该死的朝廷鹰犬拼命!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停见凤唯被噎回去了,嘲讽道:“镇国公大人,南疆腹背受敌,君临边疆危急存亡之刻,凤家人世代忠勇,挺身而出不是应该的么?” 旁边的文武百官,都是懂眼色的。 陆停敢这么说,就代表着,是泰和帝默许的。 毕竟,陆停是泰和帝的一条狗,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 “微臣也觉得,凤世子可担此大任!” “陛下,凤世子可为南疆主帅!” “卑职也举荐凤世子。” …… 文武百官,你一言我一语的。 不自觉地,就达成了意见统一。 把凤世子推出去,大家都乐见其成,牺牲一个凤家小辈而已,总比让他们自己去送死要好的多! 君慕尘见状,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他想起,幼安对凤眠这个弟弟,有多么的看重、爱护。 现在,满朝文武,都要幼安的亲弟弟去死…… 凤眠若真死在了南疆战场。 幼安一定会非常伤心的。 “父皇。” 君慕尘深吸了一口气,躬身上前,“儿臣觉得,凤世子太过年幼,没有任何带兵经验,恐怕无法……” “尘儿。”泰和帝的眼神瞬间幽暗了下来,隐隐有不悦,“朕觉得他倒是挺合适。” 言外之音。 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君慕尘咬牙:“父皇!凤眠上了战场,支撑不了多久的,还不如找一个有带兵经验,对东蛮和匈奴的打法了解的,经验丰富的老将!” 君千胤冷笑:“岑王既然不满意,那不如自己代替凤世子上咯。” 最好你去死!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隔三差五,就去勾搭幼安! 泰和帝黑了脸:“尘儿不合适,他还有要事要留在京中办理。” 君千胤的心跌入冰窟。 多少次了。 他与岑王起冲突,金銮殿上争吵,父皇都是毫不犹豫地袒护岑王,而不是自己。 明明自己才是嫡长子! 君千胤不服:“岑王殿下才能不浅,掌管天璇营的时候,就体现了领兵才能,儿臣觉得——” “够了。” 泰和帝声音提高,打断了胤王,“胤儿不必说了,关于南疆主帅一职,让朕再思虑一日。如果实在找不出比风世子更合适的人选,那便由他担任吧。退朝。” 说完。 直接起身离开了金銮殿。 皇帝都走了。 众文武百官,也各自散去。 最后离开的,是胤王和岑王。 君慕尘很生气:“皇兄,你何至于如此?” 君千胤眼神阴毒,眉梢眼角尽是嘲讽:“你对幼安图谋不轨,当真以为本王看不出来?” 君慕尘道:“幼安已经与你和离,是自由身,她日后和谁在一起,也与皇兄无关。” 君千胤暴怒:“怎么无关?她嫁过本王,一辈子就是本王的人,其他人休想染指!岑王殿下也被在这里假惺惺的,你若真心替幼安的弟弟求情,怎么不亲自替凤世子去死?!” 君慕尘一愣。 清风明月一般的眸子,睁得很大。 瞪着胤王。 “本王可以说服父皇,让父皇换人。” “少假惺惺的了,别整日跟个大情圣似的。嘴上求求情有什么用,有本事,你自请去南疆啊?”君千胤故意激他。 如果岑王被激将了,一个冲动答应了,那么日后,岑王就会死在南疆,自己就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君慕尘陷入了沉思:“我会考虑。” 这回。 是君千胤愣住了。 他注意到了君慕尘认真的眼神。 君千胤的心头,涌起了强烈的危机感,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清晰地知道,君慕尘对凤幼安有多上心了。 可胤王嘴上还是要嘲讽一句:“别考虑太久,只有一天时间,否则父皇的圣旨就下了。” *。*。* 凤眠即将担任南疆军主帅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权贵圈子。 进而,传遍了整个京都。 武严侯府内。 斜依在病榻边上的凤潇,勃然大怒:“泰和帝欺人太甚!他想我死就罢了,竟然还算计到了阿眠头上!” 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凤潇一阵剧烈的咳嗽。 “三叔!” 凤幼安上前,抚着凤潇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又递上去一杯温水,一颗药,“你咳血了,冷静一下。” 她心中,也是万分难受。 仿佛有一万根针,在扎着心脏一样,难受极了。 “冷静?”凤潇反手擦了下唇侧的血迹,一声惨笑,“这让我怎么冷静?这昏君,对我赶尽杀绝,还对凤氏子孙赶尽杀绝!真是太狠毒了!” 凤幼安叹了口气:“他的确不是个好皇帝。” 从三叔的反应就能看出来。 三叔一直是个很正直的人,之前泰和帝策划了那场刺杀,三叔都没想过要谋反,可现如今,因为阿眠的事,她分明看到了三叔眼底的愤恨,那一声“昏君”,分明倒出了反心。 “事情还没下定论,我入宫去求陛下和太上皇。” 凤幼安面色极为严肃,“阿眠武功不高,而且心思单纯,没有学过行军打仗,更没深入研究过兵法。就算是南疆军中,任何一个副将领兵,都比他要好。东蛮人和匈奴人,诡计多端,最喜用诡兵,阿眠没有心计,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是她看不起阿眠。 而是,她太了解凤眠了。 正所谓慈不掌兵。 阿眠心地善良,对人仁慈,且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到了战场上做主帅,不出几日,就会被东蛮和匈奴的将领设计给玩儿死! 凤潇吞了一片药,就不咳血了:“幼安你去跟皇上说,我还能上战场,我去南疆,不要为难阿眠……” “三叔!你好好休息!” 凤幼安见他这幅模样,一阵心疼。 三叔这幅身子,不行的。 “我这就入宫面圣。” *。*。* 泰和帝想对凤家赶尽杀绝。 凤幼安思路清晰。 知道此时此刻,去御书房求泰和帝,意义不大。 就像当初,泰和帝是铁了心要三叔死,现在泰和帝也是铁了心想让阿眠死! 那么。 这世上。 还有谁,能让泰和帝改变主意呢? 答案只有一个——太上皇。 太上皇,是这世上,唯一能压住泰和帝的人! 凤幼安去了太上皇的龙腾宫。 在宫门口。 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段公公,劳烦通传,臣女有要事想要面见太上皇。” “安药师,很抱歉。”段公公面露难色,“太上皇这会儿,有点忙,恐怕一时半会儿,没有时间见你。” “我可以等!”凤幼安很固执。 “您还是回吧。”段公公一声轻叹,“太上皇今日,恐怕不会接待第二个人了。” “第二个人?” 凤幼安一愣,这才回过神来,“太上皇,这会儿有客人?” 难怪没空见她。 是谁? 难不成是泰和帝? “嗯。” 段公公点了点头,“是九皇叔。” 凤幼安心里“咯噔”了一下:“阿九不是软禁在佛堂,不允许离开半步么?” 段公公微笑:“九殿下听闻了凤世子的事,特意求见太上皇。他还让洒家转告您,如果您也来了,就回去吧,放心便是,他会处理好一切。” 凤幼安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龙腾宫内。 君倾九一袭墨色梦华,跪在躺下,脸上挂着微笑,妖冶的眸子,盯着太上皇:“父皇,儿臣愿前往南疆。” 太上皇挑眉:“你考虑清楚了?” 去南疆,就是死路一条。 不可能活着回来。 梅太妃生的这个儿子,是一个很大的威胁,若是趁此机会,彻底除去,不失为一个绝妙的法子。 凤世子的命,和君倾九的命,明显是后者的价值更大。 “是,儿臣心意已决。” “那孤允了。” 第121章 出征 君倾九一直是太上皇心头的一根刺。 如果是公主,他倒也放心。 关键是个皇叔! 对泰和帝,以及泰和帝的子嗣,是一个潜在的恐怖威胁,毕竟,君倾九的舅舅梅太尉,手握京都大营兵权,随时可以逼宫! 太上皇对君倾九的惩罚,原本是软禁两年。 这两年内,可以深不知鬼不觉的把这孩子给做掉。 现如今。 这孩子上赶着去南疆送死,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为何一定要去南疆?” 太上皇深深地看着自己最小的幼子。 君倾九的唇角微扬:“凤眠若是死了,有人会很伤心的。” 太上皇眸子微微眯起。 阿九还是九公主的时候,和凤眠的亲姐凤幼安,就关系极好,宛如闺蜜。 莫非—— “你若去了,可能再也见不到凤丫头了。”太上皇心中唏嘘,这个幼子,年纪不大,却是个十足的痴情种。 君倾九唇角的弧度加深:“至少,她会永远记得我。” 太上皇声音提高:“就算她嫁给岑王做岑王妃,也没关系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明明,阿九只要死了,就天下太平、威胁解除了! 亦或者是。 想看看这少年,失态的样子。 君倾九抬起头,妖冶的桃花眼之中,划过一闪而逝的幽暗,可脸上却绽开灿烂的笑容:“幼安能嫁得好,儿臣祝福她。” 太上皇一声冷哼:“你退下吧,明日启程出发。” 挥了下手。 凤命女子,注定不会属于你。 你只是,注定被牺牲的那个棋子。 “是,儿臣告退。” 君倾九跪了两个时辰,这会儿起身,膝盖都是麻的。 转身的时候。 眼底的笑意,彻底敛去。 汹涌着无边的暗流波涛。 嫁给君慕尘? 不! 不可以发生那种事情! 不管南疆一行多凶险,他一定要活着回来!赶在她嫁给别人之前! *。*。* 天地飘雪。 熔万物为白银。 君倾九从龙腾宫走出来的时候,十分诧异地,看到凤幼安就站在宫门口,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 那眼神,有感激、有悲伤、有焦急、有不舍。 “阿九!” 凤幼安上前。 猛然抓住了他的胳膊,“不要去!” 她都猜到了。 君倾九却是一声温柔的轻笑,极漂亮的桃花眼里,有宠溺的涟漪漾开,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帮她拂去肩膀上的雪花:“幼安,这是我的一个机会,我不想一辈子被软禁起来。” 凤幼安看着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 曾经那个小少年,已经长那么高了,自己与他说话,都要仰起头。 “想出来有别的办法,去南疆这一步太险了!你不能因为救阿眠,就把自己给搭进去……” “是为了我自己。” 君倾九不想她内疚,也不想她有心理负担,又帮她擦去了头上的雪片,“幼安,我不能一辈子任人鱼肉,母妃也不能。” 他吩咐段公公,去拿一把伞来。 很快。 段公公送来了一把白梅的油纸伞。 君倾九撑在了凤幼安的头顶上,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帮她挡住寒风:“南疆看似是个死局,可并非没机会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段时间,我熟读你送我的兵书,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凤幼安这才想起来,上个月,自己送了他两本《孙子兵法》《战争论》。 供他消遣软禁的慢慢时光。 “南疆三十万大军,折损过半,还爆发了瘟疫。其中一城,更是直接焚城毁尸,烧焦的尸体味道,绕城多日不绝。” 这是凤幼安今早从三叔那里,听到的战报。 何其惨烈。 “这还是东蛮和匈奴的首次联手,他们倾尽举国之兵,凑齐了五十万,而南疆军经此一难元气大伤,有战力的只剩下十五万左右。” “幼安,你在担心我么?”君倾九好似听不到她的话,只是专注地凝望着她。 “当然!”凤幼安想也不想地回答。 君倾九唇边笑容扩大,他往前一步,却忽然脚下一滑。 “啊,小心!” 凤幼安心下一紧,赶忙伸出手,去扶他。 君倾九一个趔趄,半个身子依偎着她,下巴正好搁在了她的肩头,为了维持重心稳定,抓住了她的手腕。 柔软。 纤细。 皮肤细腻的触感。 令他心猿意马。 “不好意思,膝盖麻了。”君倾九有些不好意思,依偎在她身侧,像个小可怜。 “是跪太久了么?” “嗯。” “怎么这么傻。” 君倾九成功激起了凤幼安的同情心,没有推开他,就这么抓着她的手,靠在她肩膀上,享受着难得的温馨。 被软禁之后。 很长一段时间。 他没有机会和她亲近了。 今日之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这一仗,可能会打几个月,也可能打几年,也可能……永远回不来。 君倾九到底是有心计的,假装滑倒,卖乖扮可怜:“幼安,父皇说,你要做岑王妃了。” “没有的事。”凤幼安否认,“我与岑王,没什么。” “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当了岑王妃……” “别乱说!” 凤幼安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你一定能活着回来!” 君倾九忽然直勾勾地盯着他,问了一句:“我活着回来,你就不做岑王妃了么?” 凤幼安一滞。 她也是被这美少年给带偏了,脑子一时半会儿没转过来,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就说了下去:“你要活着,我也不会做什么岑王妃,我和梅太妃娘娘,在京都等你回家。” 君倾九心口火热。 喉结滚动。 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胸膛内沸腾着。 他忽然很想拥抱她。 终究是怕吓着她,两个人连“好闺蜜”都没的做。 “随我去看看三叔?” “好。” “走,我跟三叔提过你,他对你印象不错。”凤幼安撑着伞。 君倾九牵着她的手腕。 装腿疼。 靠着她肩膀。 大雪之中,两人扶持着,走过重重宫墙,携手走向远方。 只留下两道剪影。 如果可以的话,君倾九希望,可以这样牵着她一辈子,永远不放手。 *。*。* 第二日。 泰和帝下旨。 九皇叔君倾九,担任南疆主帅,前往边疆主持大局。 朝野震动。 大部分人很诧异。 但很快释然。 的确。 和九皇叔的威胁性比起来,区区一个凤世子,又算得什么。 京都城门外。 君倾九一袭戎装,身穿深色盔甲,身材高大,五官深邃,周身散发着非同一般的气质,他仿佛是天生的王者。 他带着一队南疆精锐,出城前往战场。 这一队精锐,就是当初武严侯凤潇回京城,带回来的那一队。 昨日,君倾九去见过凤潇了,凤潇颇为触动,两人在房间里一番密谈之后,凤潇毫不犹豫地把这一队精锐给了他,并且亲自把南疆大军的虎符,叫到了他手里。 还写了一封亲笔信。 专门交给驻守在南疆的那些个旧部,让他们对待君倾九,如自己一般。 城门外。 没有人相送。 朝廷文武百官,没有一个来的。 毕竟,没有人愿意和一个死人结交。 没错,在他们的眼里,九皇叔君倾九和一个死人已经没区别了。此去南疆,就是赴死! 只有凤幼安和凤眠姐弟。 他们两个,一直送君倾九,送到了城外十里处。 “好了,幼安,你快回去吧,别送了。’ 君倾九担忧地看着她,“天寒地冻,也快黄昏了,等你们回城,天估计就黑了。” 他不忍心见她和自己一起吹冷风。 虽然他也很舍不得。 这一路上,他看到幼安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没事。” 凤幼安一声浅笑,“天色还早,这回城的路,我又不是不认得。天黑也不怕,不是还有阿眠陪我。” 她知道。 经此一别,下一次见到少年,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阿眠,带你姐回去。” 君倾九的眉宇之间,多了一丝凌厉之色,尽显威严,“如果她路上出了什么叉子,你知道后果的吧。” 凤眠下意识地发憷,瑟缩了下肩膀:“好!” 眼前的这个俊美男人,是代替自己,去南疆战场的。 凤眠都不知道要怎么感激才好。 以前,不知道君倾九的性别,把他当做“初恋白月光”;现在,却是实打实地,把君倾九当做自己的救命恩人。 “阿眠,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嗯嗯。” 凤眠非常乖巧地,凑了过去。 君倾九附耳过去,压低了声音,低语了几句。 凤眠的眼睛,瞬间瞪圆。 从震惊,到顺服。 这孩子咬咬牙:“好吧,答应你!” 君倾九拍了拍凤眠的肩膀:“去吧。” 凤眠十分不舍,眼神里有内疚:“那什么……你一定要回来啊。你不回来,可就做不了我姐夫了。” 君倾九被“姐夫”这个称呼给取悦到了:“以后就这么叫。” 凤眠:“……” 君倾九带着那一队南疆精锐部队走远了。 凤幼安则和凤眠,上了回武严侯府的马车。 “阿眠,你们刚才说什么悄悄话呢?”凤幼安好奇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九皇叔让我好好保护你。”凤眠已经彻底被君倾九给笼络,“别让居心叵测之人,有机会靠近你。” 准确的说,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的男人! 凤眠已经认定了君倾九这个未来姐夫的身份。 什么胤王。 什么岑王。 都入不了凤世子的眼了! “这样啊。”凤幼安没有多想,就以为只是普通的叮嘱,“阿九是个很好的人,他为了你,为了三叔,为了咱们凤家,真的做了太多。” 凤眠喝了一口热茶:“他自愿的,阿姐你不要有心理压力。更何况,阿姐你也救过他和他母妃好几次。” 什么叫真情? 患难才能见真情。 真正遇到生死劫难,愿意为了你和你的亲人挺身而出的,才是真正配得上长姐的男人! 冬日天黑的很快。 凤幼安和凤眠,回到武严侯府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平日里。 这个时间,三叔肯定已经睡了。 可今日。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飘飞的鹅毛大雪,披着狐裘,眼神渺远,一直遥望向南边的方向。眼神深沉,似有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翻涌着。 “侯爷,该歇息了。” 慕双儿在一旁,柔声劝着,“夜里天寒,对您的腿不好,大小姐会担心的。” “无妨。” 凤潇声音微哑,“我等幼安和阿眠回来。” 有一个少年。 为了保护凤家,保护他的侄子、侄女,在这个极寒冷的夜,踏上了前往南疆修罗地狱的旅程。 凤潇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泰和帝和太上皇,会把南疆兵权给谁。 但唯独没想到,给了九皇叔! 昨日。 君倾九和自己在屋内密谈的时候,不过小半个时辰,他就惊叹于少年的军师才能,以及对现有战局的独特见解。 九皇叔是个天才! 真正的天才! 如果现在的南疆不是死局,如果九皇叔能够在一个好的时机,得到上战场建功立业的机会,肯定会成为丝毫不逊于自己的一代名将! 凤潇问他:“为什么?” 君倾九微笑:“我不想看到与幼安的眼泪。” 凤潇十分震惊:“你——” 君倾九笑容加深:“如果阿眠死在了南疆,幼安一定会难过地哭的。” 凤潇明白了一切。 他也在那一刻,认可了这个太上皇的幼子。 曾经的凤潇不参与任何党争! 不管是岑王还是胤王,两边势力拉拢,他都不为所动。 但是。 凤潇下定决心,如果君倾九这一次能够活着回来的话,他会全心全意地辅佐此人! 君倾九此人,虽然年纪不大,和阿眠一样,过了年十六,但却有勇有谋,胸中有丘壑,最最关键的是,他对幼安是真心的。 和幼安的前夫比起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三叔,你怎么还在中庭?多冷啊!” 凤幼安一进门。 就看到了凤潇。 当即上前去,亲自推着凤潇的轮椅,把他推着回到了温暖的房间内,“您可知道,要治好您的伤,有多不容易。” 凤潇却只是问道:“九皇叔如何了?” 凤幼安道:“阿九已经出城三十里了,他很好。” 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特别好。” 第122章 保住阿九的母亲 “我们凤家,承了他一个巨大的恩情。” 凤潇一声长叹。 很好? 怎么可能很好。 这是踏上了一条死路。 这一夜,武严侯注定要彻夜难眠了。 “他答应我了,会活着回来。”凤幼安声音微哑。 凤潇抓住了侄女冰凉的手。 他也不知道该安慰什么。 只是把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她:“会的。” 凤幼安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君倾九在京都的时候,两人经常见面,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现如今。 阿九离开了。 凤幼安心口,像是破了一个洞,会漏风:“三叔,我给你换药。” 她推着凤潇的轮椅。 进入了温暖的内室。 凤潇若有所思地注意着侄女的侧脸:“太上皇和陛下,不会让九皇叔顺遂的。” 他太了解君王的薄情。 且感同身受。 “首先是粮草问题,也是最关键的问题。”武严侯最是了解南疆战局,分析道,“大雪寒冬,今年粮食歉收,南疆军一直粮草供应不足,我还没遇刺的时候,就多次向陛下上书,要求增加粮草,每一次,送来的粮草数量都克扣严重。” 凤幼安一边换药,一边沉声道:“故意的?” 没遇刺,三叔就已经在粮草上被制裁了。 遇刺之后。 南疆军情况肯定更糟糕。 凤潇点了下头,道:“我回京都养伤这段时间,朝廷一直没有再派发粮草过去,兄弟们大量感染瘟疫,饭也吃不饱,身体只会每况愈下。” 凤幼安的眼底,划过愠色:“泰和帝欺人太甚!” 她一直知道,阿九去接受了一个烂摊子。 却没有想到,竟然烂到了这种程度! “这也没有办法。谁对他的位子有威胁,他就会对付谁。”凤潇又是一声重叹,“我们虽然在京都中,但也得想办法为九皇叔争取粮草!” 凤幼安颔首:“好。” *。*。* 接下来十日。 京都风平浪静。 凤幼安的日子,和以前,有所不同了。 泰和帝不会再把她扣留宫中。 也不会要求她每日都来给太上皇侍疾。 不过。 她还是每隔三四日,来一次。 龙腾宫。 凤幼安给太上皇诊脉,测量了心率和血压之后,又拿了一瓶新的速效救心丸给他:“您恢复的不错,逐渐稳定,只要不要情绪波动过大,应该没什么问题。” 态度,算不上热络。 就是恭恭敬敬。 该做的给你做了。 更多的,就没了。 “凤丫头。” 太上皇捏着那一瓶药,若有所思地盯着凤幼安略显疏离的面孔,“你是不是心中怨孤?” 这丫头以前来,都会嘘寒问暖。 还帮他按摩。 现在完全不会了,甚至连一个笑容都没有。 “太上皇严重了,您是君临国最尊贵之人,臣女怎么敢对您心生怨怼?”凤幼安低眉顺眼,收拾药箱。 “你这话说得,还不是对孤不满?” 太上皇直翻白眼。 他其实,听喜欢凤幼安的,对这个精通医术的凤命女子,颇为看重。 而且,自己以后能不能多活几年,还要看凤丫头的医术。 凤幼安摇头:“药换好了,我去佛堂。” 梅太妃,还住在佛堂。 这就是帝王无情。 纵然君倾九已经去了南疆打仗,几乎是必死的结局了,宫里对梅太妃还是不放心,依然没有放她自由,继续让她待在曾经软禁阿九的那个佛堂内。 “凤丫头!” 太上皇对于她这种漠视,十分不满,“孤知道,你在怨孤让九皇叔去了南疆。但是,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主动求的,孤也不过是成全幼子的心愿罢了。” 凤幼安心中冷笑。 都这样了。 还说得冠冕堂皇的呢。 面儿上,她不显露半分:“臣女明白,臣女只是恨自己无能,身为女儿身,无法亲自上战场。” 太上皇的心底,浮起一层内疚:“你去佛堂,好好陪陪梅太妃,她一个人也挺孤独的。” 凤幼安躬身叩拜:“佛堂太过清冷,且无人伺候陪伴,里头的和尚法师到底是男子,留她一个人在那里,终究是不妥。恳求太上皇,看在阿九为君临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份儿上,允许臣女把梅太妃接出宫,在身边奉养照顾!” 君倾九为了阿眠和自己,连命都不要了,去了南疆。 她若是还无法保住阿九的母亲,那也就太无能了! 太上皇浮现犹豫之色:“这——” 他是怕去南疆的途中,君倾九会半路逃跑,所以才依然把梅太妃软禁在佛堂,有那么几分挟持人质威胁的意思。 可现如今。 他已经收到消息,君倾九已经顺利抵达南疆大营,接管了一切。 凤幼安神情恳切,声音提高:“太上皇!梅太妃只是个弱女子,她唯一的骨肉,远在南疆生死未卜,请您垂怜,允许臣女把她接走吧!” 太上皇沉默了足足三分钟。 瞬也不瞬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凤幼安。 君倾九,是为了凤幼安,去南疆赴死的。 他喜欢这个女人。 什么都愿意为这个女人去做。 太上皇原本以为,凤幼安对君倾九是无意的,最多只是把君倾九当朋友,可如今看来,凤幼安对君倾九也不是全无情谊,这般拼死要保住君倾九的母亲,她定然心中有九皇叔的一席之地。 “好吧。” 良久之后。 太上皇一声长叹。 还是松口了。 凡是不能做的太绝。 他算计了自己的幼子,送幼子去死,至少,要善待一下幼子的娘亲,“凤丫头你去佛堂,把梅太妃接出去吧,安排在宫外,让她颐养天年。” “多谢太上皇隆恩!” 凤幼安心中狂喜。 能为阿九做一点事,她的良心,总算安慰了些。 离开了龙腾宫。 她去了佛堂。 佛堂原本就在太上皇的龙腾宫和太后的昭和宫中间。 并不远。 很快。 凤幼安就抵达目的地。 还没进门。 就听到里头传出瓷器摔碎的声音。 还有婢女尖锐刻薄的骂声。 “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太后娘娘专门让小厨房给你做的青蟹汤,你竟然一口都不肯喝,一个早已失宠的太妃,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不是……”梅太妃的声音,细细弱弱,带着无措和慌乱。 “什么不是!我看你就是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婢女大怒,“今儿你喝也得喝,不和也得喝!” 凤幼安心中暗叫一声糟糕。 赶忙冲了进去。 在佛堂内室。 坐在轮椅上的梅太妃,被一个面生的婢女,捏住了下巴,强行掰开她的嘴巴,硬是要给她灌汤水。 梅太妃拼命地挣扎摇头。 奈何。 她本就是病弱之体,双腿因为落入冰河,髌骨坏死做了手术,这会儿还没完全恢复,站起来都不能,全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气,哪里是这个膘肥体壮的婢女对手? “喝啊!都喝下去!这可都是太后娘娘的赏赐!别以为你生了个不男不女的儿子,就可以趾高气昂了,现在整个京都都知道了,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他马上就要死在南疆了。” 婢女狞笑着。 面相狰狞极了。 “住手!” 凤幼安脸黑了。 她瞬间上前。 一拳袭在了那个膘肥体壮婢女的侧脸上,当场把她的头给打歪了,鼻梁骨都打断了,整个身子也飞出去十几米。 哐! 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牙齿也掉了一颗。 “唔……谁打我……” 婢女痛苦万分,发出哀嚎。 同时也很生气。 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但是下一刻。 凤幼安一脚。 又狠狠地踏在了她的脊背上,直接给她踩趴下了。 “啊!” 一声惨叫。 婢女又重新落地,腰椎骨都要被踩断了。 “梅太妃娘娘对螃蟹海鲜过敏,你逼迫她喝青蟹汤,和谋杀她有什么区别?”凤幼安脸色极为难看。 踩了一脚不过瘾。 又接连踩了三脚。 把那个作恶的婢女,踩得直吐血。 婢女彻底疼怕了,面露恐惧之色,嘴边吐血,哀求着:“奴婢不知道,饶命啊安医师……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这个宫里,会经常来佛堂,看望梅太妃的,只有安药师了。 她凤太后之命,来对付梅太妃。 还专门挑了个安药师不会出现的时间,不曾想这么不赶巧,还是被撞见了。 “谋害太妃,其罪当诛!” 凤幼安面色冷峻,眸中杀意弥漫,“你还侮辱九皇叔是不男不女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太后么!” 心中汹涌的怒火,宛如滚沸的岩浆。 “幼安……” 梅太妃咳嗽着,之前强行灌入嘴里的青蟹汤,被她吐了出来,幸好没咽下去。 这会儿,脸色苍白的可怕。 “太妃娘娘!” 凤幼安赶忙上前。 顾不上这个已经被自己打得半死的婢女。 扶住了梅太妃,三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给她诊脉,“还好,暂时没有引起过敏反应,若是吞下去了,就完蛋了。” 她倒了一杯温水。 递到梅太妃嘴边。 让梅太妃喝了漱口。 紧接着。 她又从祖母绿空间戒指里,取出了两片抗过敏的药物,为了以防万一,让梅太妃吞下去了。 “谢谢你,幼安。”梅太妃一脸感激。 “娘娘这是说什么傻话,我替阿九照顾您,是应该的。”凤幼安满心的内疚。 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来迟了一步,会产生怎样可怕的后果。 她若连阿九的亲娘都照顾不好……真的没脸见人了。 凤幼安叫来了段公公。 段公公是东厂督主。 处决一个犯了死罪的婢女,不要太容易。 那婢女,最后在冰天雪地中,挨了五十板子,竟是活活被杖毙了。 在佛堂外,哀叫了很久。 一直在喊太后。 似乎是在乞求昭和太后听到声音,能够来救她。 可终究。 昭和太后没有来。 凤幼安把梅太妃接出了佛堂:“太妃娘娘,暂且随我回灵药阁暂住吧。” 她最常去的地方,一是武严侯府,二是灵药阁。 三叔的府邸,让一个太妃住在里头,会有人说闲话。 名声有碍。 还不如就住在灵药阁。 灵药阁一共有七层,总店扎你面积很宽敞,里头的房间,也颇为华美,条件并不比京都最奢华的客栈要差劲。 “我可以离开么?” 梅太妃的眼中,浮现出了对自由的渴望,“太后……不会允许的吧。” “不用管太后,太上皇已经允了。” 凤幼安推着轮椅。 把梅太妃退到了宫门口。 送上了马车。 梅太妃十分感激,但是眼中依然有担忧:“这么做,你会得罪太后的。太后为人心狠手辣,我怕她对付你。” “得罪就得罪了,她若想对付我,尽管放马过来。” 凤幼安也是豁出去了。 事实证明。 她还真得罪了太后。 把梅太妃接出宫,住在灵药阁的第三天,凤幼安就接到了太后传召的旨意,让她去昭和宫问话。 凤幼安去了。 昭和宫,不是第一次来了。 之前。 给太后治疗消渴症,来了好多次。 看到梅太妃的凄惨模样,凤幼安的心里甚至升起了后悔的情绪——当初,还不如不给太后用胰岛素,让她直接糖尿病晚期病死算了!这老巫婆! 别跟她说什么医者仁心。 也别跟她说什么没有医德。 她没有那么泛滥的“仁心”。 “是你杖毙了小五?” 昭和太后坐在高位之上,满脸不悦之色,锐利的眸子鹰隼一般,盯着凤幼安,“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宫的人都敢动!” 小五是昭和宫里的一个婢女。 伺候了有五六年。 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这些年,替太后做了不少腌臜事儿。如今失去这么一个听话的棋子,太后不气才怪了。 “那个叫小五的婢女,毒害梅太妃娘娘,以下犯上,恶奴欺主。按照宫规,是应该杖毙的。”凤幼安不卑不亢。 “那也轮不到你来动手!”昭和太后一拍桌子。 “不是臣女动的手,是段公公动的手。” 凤幼安直接甩锅,说辞早就想好了,“段公公是代表太上皇的意思,杖毙那婢女,说明太上皇是首肯了的。太后您与其在这里找我麻烦,还不如去找太上皇要个说法。” 第123章 梅太尉出手 “放肆!” 昭和太后大怒,“你这恶妇,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还敢拿太上皇来压本宫!” 这让她太后的面子往哪里搁? 凤幼安垂首道:“臣女只是在阐述事实。” 如果她屈服了。 那么。 太后就会当她好欺负,日后还会对梅太妃动杀手。 有什么办法,能够一劳永逸就好了,否则阿九的母妃,连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 “哼,你是不是仗着给本宫治好了消渴症,就能恃宠而骄了?”昭和太后越想越气,“你休要以为,如此就能拿住本宫了!本宫这段日子,对你一再忍让,你却屡教不改,与姓梅的沆瀣一气!” 话说得很难听。 凤幼安却听到了重点——治好了消渴症? 糖尿病是慢性消耗性疾病,是不可能治好的,只能通过不间断地使用胰岛素缓解,延长寿命。 太后这段日子恢复的不错。 竟错误地以为,是彻底治好了。 凤幼安的眼底,闪过一抹幽暗:“臣女不敢恃宠而骄,恭喜太后身体痊愈。” 就让你继续误会好了。 她也能顺势,不再提供胰岛素。 这样的话。 昭和太后就会旧疾复发,慢性死亡。 抱歉,和阿九的母妃比起来,果然你还是去死吧! “哼!用不着你假惺惺!” 昭和太后正在气头上,走上前去,抬起手。 “啪”的一声。 甩了凤幼安一个耳光。 凤幼安也没躲。 以她目前的武功和身手,完全是没问题的。 “滚出去!本宫不想再看到你!”昭和太后看着她红肿的侧脸,心底掠过一抹快意。 “是。” 凤幼安捂着侧脸。 低眉顺眼的,离开了昭和宫。 木嬷嬷走了过来,道:“太后娘娘,就这么把安药师赶走了么?那您以后的身子,还要安药师来负责么?” “本宫的消渴症已经痊愈,用不着她!” 昭和太后刚愎自用,神色高傲,“就让徐太医,继续负责照顾本宫。” 木嬷嬷担忧道:“那胰岛素……” 昭和太后打断了她:“本宫已经大好,用不着注射那古怪的药物。胳膊上那么多针眼,本宫受够了!” 木嬷嬷心中暗叹一声。 她了解太后的性格,知道再劝是没用了。 便不再多言语。 “也的确是安药师不对,事已至此,还看不清形势。九皇叔远赴南疆,等于折了。梅太妃根本就不值得她付出这样的精力,太不识时务。” “这也多亏了你举报了君倾九的性别。”太后给了木嬷嬷一个赞许的眼神,“否则太上皇还下不了这样的狠心。” 木嬷嬷心底,却是有一丝愧疚的。 午夜梦回。 常常会梦到,那一日在冰河边上,君倾九一刀洞穿多年姐妹的咽喉,用一种极为森冷的目光注视着她。 那眼神仿佛在说:下一个就是你。 木嬷嬷伺候太后歇下了。 她走出了昭和宫。 去领昭和宫这个月的分例,冬日的炭火、暖茶、布匹、檀香等等。 司庭局。 正是领这些日用品的地方。 木嬷嬷走的是宫中小道,旁边是一片竹林,中央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竹林上覆盖着皑皑白雪,脚下是半融化的地面,路不好走,脚下还滑。 这条路,是近路。 人迹罕至。 木嬷嬷并不害怕,因为待在宫中几十年,她也走了无数次了。 可谁知道—— 一道黑影闪过。 是个身手矫健的高大男人。 木嬷嬷甚至还没缓过来,就被一刀抹了脖子,身首异处。 “你……” 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这位老嬷嬷,脑袋咕噜噜滚入了半融化的雪地里,一地红血泥。 那位杀手,长刀归鞘。 他穿着一袭军队士兵的甲胄,正是京都大营士兵的装束,与禁军锦衣卫不同,京都大营的士兵统一着黑衣。 京都大营,由梅太尉管理。 今日。 泰和帝召梅太尉入宫觐见,梅太尉带了几个随行的士兵贴身保护。 “长舌妇。” 那京都大营的士兵,脸上有一道煞气沉沉的十字伤。 砍掉了木嬷嬷的头还不算。 他甚至还故意削掉了这老嬷嬷的舌头,丢在一边。 *。*。* 御书房。 梅太尉面见泰和帝。 “参见陛下。” “太尉大人无须多礼,来人啊,赐座。”泰和帝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礼数很是周到,也给足了对方面子。 梅太尉是个比较深沉的人,面儿上什么都没表露出来:“多谢陛下。” 他落落大方的坐下了。 下人奉的茶,他也喝了。 泰和帝照例夸了两句:“南疆遭难,被匈奴和东蛮联合夹击,朝野上下无一武将能担此大任,还是九皇叔高义,义不容辞远赴边疆。他是太尉大人的侄子,都说舅甥最为相似,九皇叔果然和太尉大人一样有血性。” 梅太尉微微一笑,态度恭谦:“陛下过誉了,九皇叔只是有一颗忠君报国之心。” 泰和帝呵呵了。 心道:忠君报国?整个君临,野心最大的,恐怕就是你们姓梅的!从父皇那一代,就开始防你,现在朕都四十了,依然还在防你,这都没防住,你们梅家,竟然把一个拥有皇家直系血脉的皇叔藏得那么严实,藏了足足十五年! “南疆那边传来战报,说是九皇叔杀伐果断,竟然把濒临失守的漓城给守住了。让朕大感意外,没看出来,九皇叔还是个将才。” “可能是巧合。”梅太尉相当谦虚,“他从小生活在疯人塔里,没读过什么书,也就勉强认得几个字,对兵法也是一窍不通。定是原本驻守将士的功劳。” 在疑心病重的皇帝面前。 示弱,是唯一的出路。 泰和帝似乎被这话取悦了两分,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些:“虽说守住了漓城,是好事,但九皇叔和几名副将,联名上书,问朕要三十万石粮草。” 泰和帝重重地长叹了一声,用一种极为苦恼的声音道,“今年粮食本就歉收,这寒冬连日的大雪,又闹了雪灾,庄稼都毁了。国库已经放了一次粮给百姓赈灾,现在没有什么存粮了。” 梅太尉了然。 来了。 狗皇帝开始哭穷,不肯给君倾九送粮草。 就算君倾九再有领兵之能,解了漓城的死局,并且打了一场漂亮的反击,把匈奴和东蛮联军狠狠坑了一把,但若后续粮草无力,依然没有任何用处。 南疆士兵们,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 最终只能战败! “恳请陛下恩典,莫要让南疆为君临国死战的将士们,寒了心呐。”梅太尉拱手求着,“就算没有三十万石,一半,十五万石粮,也能缓了南疆大军的燃眉之急。” 他面上冷静,实则心急如焚。 九皇叔不能死! 那孩子,是梅家唯一的希望! 九皇叔主动请缨前往南疆的时候,梅太尉愁得连续三天晚上没睡,生了几十根白头发。 他还去找过君倾九私谈,希望对方不要去送死,都忍了十五年了,为何要自绝? 君倾九当时的回答是:“舅舅,就让我任性这么一回吧。与其一辈子软禁在佛堂,不如趁此机会,搏一搏。” “可此行九死一生!” “舅舅,不是还有一生么?如果我能活着回来,那就是功成名就,许多曾经遥不可及的东西,就有了资格。” 少年的眼神,异常坚定。 梅太尉以为,侄子所谓“遥不可及的东西”,是指皇权,“资格”,是坐龙椅的资格。 可实际上。 少年的心里眼底,至始至终看到的,都只有一个女人,他想要的,是遥不可及的她,还有站在她身边的资格和身份。 所以。 为了他们的大业,梅太尉誓死,也要为君倾九争取到粮草! “十五万石,太尉大人,你这不是为难朕么?”泰和帝唉声叹气,颇为苦恼,“上半年,江南水患,国库开仓放粮;近日雪灾封路,无数百姓被冻死饿死,国库再次开仓放粮;现如今,国库内剩余的总粮,不过四万石。别说是十五万石了,这是连五万石都拿不出来啊!” 梅太尉长袖之下的手,不由得捏紧:“难不成,陛下要眼睁睁地看着南疆为国征战的将士们,就这么活生生饿死么?他们没被东蛮和匈奴人杀死,反而死于饥荒,传出去多丢人!” 反而死于自己效忠的君王之手! 这才是心里话。 但是梅太尉不敢说。 他还不能和泰和帝撕破脸,他还要继续与之周旋,好为君倾九争取更多的权益。 “那朕也就只能暂且送两万石粮草过去了。”泰和帝无奈,“留两万,给雪灾的灾民们。又是天灾又是战乱的,老天对君临不公呐!” 梅太尉:“……” 两万? 和君倾九需要的三十,差了整整十五倍! 皇帝怎么好意思的,磕碜成这个样子! 梅太尉心里憋着一股气,连续深呼吸了三次,才缓过来一些:“两万肯定是不够的,还不够南疆军支撑几日。” 泰和帝眸子一眯,眼角闪过狡黠之色:“太尉大人的京都大营,应该还有一些存粮吧。不如,让京都大营的士兵们,节衣缩食,省出些粮草,送往南疆。” 梅太尉心中把这狗皇帝骂了一万遍! 京都大营二十万士兵。 驻守在京都外的扶风郡。 也是需要吃饭的。 粮草也是刚刚好够。 现如今狗皇帝出了这么个骚主意,这是要让京都大营也跟着一起饿肚子,解南疆的燃眉之急,真是一毛不拔,又打的一手如意算盘! “怎么,太尉大人不肯么?”泰和帝眼神越发深邃。 “怎么会。”梅太尉很快就缓过来了,正色道,“微臣自然愿意出一份力,京都大营也只有二十万石粮草,微臣愿意贡献一半。但是也支撑不了多久,根源问题,还是需要陛下……” “十万?已经很好了!” 泰和帝笑了,“加起来十二万,足够南疆军缓一段日子了,太尉大人,您真是立了大功啊!” 梅太尉简直想骂人。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他是来要粮草的,结果自己赔进去那么多,也只能暂缓君倾九的燃眉之急,问题得不到根本解决。 泰和帝说了一番好话,更多的是哭穷。 梅太尉听的耳朵生茧。 最后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感觉一身晦气。 门外。 有三个士兵守卫。 都是京都大营的士兵装束。 其实原本有四个。 “罗修呢,还没回来?” “回来了,大人。” 一个脸颊上有十字伤疤的高大男人,走了过来,他躬身行了一礼,“任务已完成。” 梅太尉薄唇微勾:“处理得干净么?” 十字伤疤的罗修颔首:“干净,没留下任何破绽,属下检查过,三日之内,那一带都无路人经过。” 梅太尉很满意:“很好。” 那些害过君倾九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原本,如果不是太后宫里那个多嘴多舌的嬷嬷,君倾九的性别不会那么早曝光,也不会被软禁,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梅太尉有周祥的计划。 都被这个该死的嬷嬷给打乱了! 梅太尉自问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昭和太后,呵。” 那个嬷嬷,只是第一个。 并不是最后一个。 梅太尉带着人,准备离宫的时候,刚刚好碰见了凤幼安。 凤幼安从昭和宫出来。 准备回灵药阁看看。 “凤姑娘,幸会。” 梅太尉微笑着主动打招呼,“听闻你出手相助,说服了太上皇,把舍妹从宫中佛堂接了出来,梅某感激不尽。” 这个恩典,他肯定是求不来的。 太上皇跟防贼一样防着他,看见他就厌恶,根本不可能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但是凤幼安出马就不一样。 凤幼安救过太上皇的命。 “应该的。” 凤幼安对着梅太尉点了下头,态度和善,“太妃娘娘是阿九的母妃,我有责任照顾好她。她的病,我会看着跟进,确保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梅太尉很感激:“如此也好,如果我把舍妹接回梅府,肯定又要惹得一些人不快,平添是非。凤姑娘的灵药阁,也很好。” 顿了下,梅太尉发现了凤幼安脸颊上的掌印,瞬间黑了脸:“何人所为?梅某人定不会放过她!” 第124章 幼安买粮草 凤幼安笑了下。 没有直说。 虽然说梅太尉是君倾九的舅舅,但是自己统共和梅太尉见过的次数,不超过三次,并不熟悉。 “凤姑娘刚才是从龙腾宫出来的,还是昭和宫出来的?” 梅太尉并没放弃,换了个问法。 他知道。 太上皇和太后的病情,都是凤幼安负责的。 这二位,都是梅太尉的死敌。 打凤幼安巴掌的,必然也是这二位其中之一,都有可能。 “凤姑娘既救了舍妹那么许多次,又是九皇叔的至交好友,九皇叔临走之前特别交代,让梅某在京都好生照看你,莫要被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欺负了去。” 梅太尉是知道君倾九心意的。 而且受了君倾九嘱托。 自然要负责到底。 至于君倾九代替凤幼安的弟弟凤世子去南疆,他一开始心底也是有埋怨的,但后来也想通了,兵行险着,南疆未必不是九皇叔的一条出路! 梅太尉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他不会因此敌视凤家姐弟。 凤幼安听到是阿九的意思,心底的最后一丝防备也卸下了,道:“我从昭和宫出来,太后不满我与梅太妃交往甚密。” 梅太尉心中怒意汹涌,就快压不住了:“这么些年了,她还是不肯放过舍妹,九皇叔都去了南疆,她还要对舍妹赶尽杀绝,甚至因此动手打你!” 女人的报复心真是可怕。 这都快二十年了。 杀心不止! “一巴掌而已,不打紧。” 凤幼安看着太尉大人的怒容,意识到两边的矛盾已经深的可怕,注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她打了也好,我也好趁机与太后恩断义绝。日后太后的病情,就无需我负责了,她生死有命。” 梅太尉何其聪明,听懂了弦外之音。 ——安药师将不会再给昭和太后治病,提供灵药! “凤姑娘受委屈了,梅某惭愧。您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京都那么多名门贵族,没有一个人愿意对舍妹和阿九伸出援手,只有你。” 他一开始,还有点介意凤幼安的身份,毕竟她和胤王和离过。 是君氏皇族的弃妇。 曾经的梅太尉,多多少少觉得,九皇叔对这么个女人执念太深,不是好事,后患无穷。 可如今看来。 凤幼安的确是有她的独到之处。 也值得。 “太后也得意不了太久,善恶终有报。”梅太尉的目光,凝向了西方昭和宫的方向,“太后的母族,近来也有些许猖狂了。” 太后母族姓昭。 昭氏一族,素来嚣张,族中多人在京都担任要职。属于一流世家。 之前寒食散莺粟世间,死的那个三品金吾卫将军,昭阳,就是太后的侄子。 户部尚书,也姓昭。 这个家族,很有钱,管理天下粮仓。 凤幼安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昭大人,怎么了?” 梅太尉答道:“南疆粮草告急,泰和帝和昭大人,不肯开仓放粮,户部一毛不拔。真是令人心寒。” 凤幼安心里“咯噔”了一下。 阿九遇到了麻烦。 她得帮忙想想办法。 “粮草差多少?” “九皇叔上折子,要求三十万石,陛下不肯拨,和昭大人一起在金銮殿上哭穷。”梅太尉一声长叹,“梅某刚去了御书房,嘴皮子都说破了,陛下也只肯出两万石,还让我从京都大营里扣十万,送去南疆。” 凤幼安满头问号:“这也太过分了!” 三叔也跟她说过粮草问题。 三叔从南疆回来之前,就存在这个问题了,但还不至于做的如此之明显。 南疆的主帅换成阿九之后,泰和帝真的是连表面样子都不愿意做了,明目张胆地要坑死阿九! “没有办法,陛下那一脉的人,素来多疑,可能九皇叔真的碍到他们眼了。”梅太尉无奈地摇头,笑容苦涩。 周围没有旁人。 梅太尉说话也没啥顾忌。 他能对凤幼安说这番话,可见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不止是因为君倾九的关系。 梅太尉相信,泰和帝对武严侯凤潇的态度,一样令凤家人心寒! “太尉大人,十二万石粮,可以让阿九支撑多久?”凤幼安问出心中疑惑。 她要算一算时间。 “半个月。”梅太尉给了一个准确答案,“如果只给将士们喝粥,一日两顿延缓着,最多一月。” 凤幼安道:“可如果只喝粥,将士们哪有力气打仗?” 梅太尉点头:“是这样,会把南疆大军的身体给拖垮,整体战力狂跌,在东蛮和匈奴的夹击之下,容易吃败仗。” 凤幼安面色凝重。 和梅太尉告别之后,乘坐马车回到灵药阁。 一路上。 心情无比沉重。 她看着飘雪的街道,嗖嗖的冷风,街道边上,蹲着蜷缩成一团的饥民,一个个面黄肌瘦,有的被直接冻死在墙角。 “今年的雪灾,的确凶猛,房子都压塌了许多,害得不少百姓不仅饿肚子还无家可归。” 凤幼安叹了口气。 君临国正值多事之秋。 天灾、战乱,皇帝还残害忠良,简直是人间地狱! 马车到了。 灵药阁的生意特别的好。 门庭若市。 一家药行,客人爆满,百分之六七十,都是因为严寒,感染风寒感冒。 中医治疗感冒,虽然也不错,但是见效慢。 凤幼安的西药,治疗风寒感冒,那效果不要太迅速。不需要几个疗程,也无需长期喝很苦的汤药,就一瓶十来片药,吃完了也不鼻塞了、也不发热了,很快就好了。 “一瓶感冒药,三百文铜钱。” “好嘞,给我一瓶。” “我也要,咳咳咳。” …… 凤幼安推出了感冒药,而且定价很低,立刻得到了全城百姓的疯狂疯抢。 在君临国,一两银子,约折合一千文铜钱。 一瓶感冒药,只要三百文。 也就是所,一两银子可以买三瓶! 这就意味着,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家,想要治好风寒感冒,都买得起药! 生意火爆得不得了。 凤幼安甚至都有点挤不进去。 她好不容易才上了二楼。 在二楼的栏杆边上,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梅太妃。 身后有一名药童伺候着。 梅太妃看起来起色不错,手里捧着一杯热茶,面带微笑,看着一楼热闹的顾客们,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大家都很喜欢幼安的药呢。” “那是,安药师的药,卖的可便宜呢,效果还好。”那药童扎着两个啾啾,一脸自豪,“娘娘你常年在宫里,恐怕不知道外面平民百姓的情况。如果是冬日被冻成了风寒,很多普通百姓是吃不起药的,因为几个个疗程吃下来,没有二三两银子是打不过去的,百姓们宁可病着硬抗,拖成了严重的肺疾、高热昏迷,也不肯就医,就是怕拖垮家里。但现在不一样了,安药师让平民都治得起风寒症。” 梅太妃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很感动:“身负善缘,老天自会庇佑。” 凤幼安走了过来:“娘娘,这里住的还习惯么?” 梅太妃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扩大:“习惯,幼安这里的条件,可比佛堂好多了。还有医师、药童伺候,帮我恢复双腿。” 她髌骨坏死手术结束之后。 现在复健阶段。 灵药阁里,凤幼安虽然不能常在,但会安排店里的医师、药童,帮她复健、按摩,做药浴,还会扶着她走路。 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一点儿都不比宫里的妃嫔,规格差。 毕竟凤幼安开了灵药阁之后,是一点不差钱,她个人财富值,甚至已经超过了镇国公府。 “娘娘过得舒适就好,等阿九回来了,我也好给他一个交代。” 凤幼安的眼神,都柔软了几分。 提起君倾九,梅太妃的脸上浮现忧色:“我看阿允的信上说,陛下为难阿九,也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度过这一劫。” 阿允,是梅太尉。 他们是关系很好的亲兄妹。 梅太尉虽然没法亲自把梅太妃接回府上住,但是一直和梅太妃有书信联系,且昨日还来灵药阁看望她了。 凤幼安长睫微动:“能的。” 就算不能。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计划。 不指望泰和帝良心发现,给南疆军拨粮草了。 毕竟泰和帝没有良心! 事关阿九的性命,还有南疆军的性命。 南疆的将士,是三叔的命! 凤幼安穿越之后,第一次对金钱有了如此强烈的渴望! 很多事情,很多烦恼,是用钱能够解决的。 比如说,粮草。 半个月之内。 凤幼安把灵药阁的分店,从三家,扩张到了十家。 不止开在了京都。 还有五家,开到了隔壁的扶风郡、燕台郡、清砂郡。 把能治疗肺痨的抗痨丸,治疗心脏病的速效救心丸、治疗风寒的感冒药,投放到各个分店内。 此外,还把美肌圣药的价格给打了个对折,吸引更多的贵妇小姐来购买。 不过短短半个月。 凤幼安就赚了整整五百万两! 这些钱。 就算是京都的顶级名门,几辈子都累积不出来的财富! 半个月过去了。 南疆军情再度告急,每日一封奏折,向泰和帝催粮草。 金銮殿上,梅太尉跪下叩首恳求。 “陛下,南疆告急,十二万石粮草已经用了七七八八,将士们每日一顿野菜粥都要供给不上了!恳请陛下拨发粮草!” “太尉大人啊,朕也是心有余力不足,这大雪灾年,国库空虚,已经没有多余的粮草了。” “陛下!” “朕乏了,退朝——” 泰和帝打了个哈欠。 悠闲懒散地,离开了金銮殿。 梅太尉一颗心彻底坠入谷底,长袖之下,一双拳头捏得死紧。 一旁。 户部尚书昭大人,笑得颇为得意,捋了捋胡须:“梅大人,别跪了,陛下都走了。真的是国库空虚……” “空虚?” 梅太尉猛然抬起头,双目宛如刀子,“昭大人管理粮仓,仓库内囤积的粮食,足够南疆军吃三年!” “哎呀,太尉大人瞧您说的,那是我昭家的私人粮仓,是私产。”昭大人笑得像阴毒的蛇,“想要的话,拿钱买吧。我昭家没有义务为南疆军捐献家财吧。” 梅太尉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仰天长笑离去的户部尚书,眼底杀意弥漫。 第二日。 梅太尉一纸诉状,把户部尚书贩卖私盐的事儿,包括账本、路线、涉案人员,详详细细地陈列了出来,递了上去。 泰和帝大怒:“昭玄海,你敢贩卖私盐?你昭家这些年,赚的还不够多,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官盐生意上?!” 盐,历朝历代,都由朝廷把控。 因为是暴利。 且涉及民生,是百姓日常必不可少的。 官盐收入,都是直接入国库的,太后的母族,把罪恶的手伸到了这上面,就算是孝顺如泰和帝,也不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继续容忍这帮法外之徒! “陛下,臣冤枉啊!” 户部尚书昭玄海吓坏了,“噗通”一声跪下,不住地磕头求饶,“是姓梅的冤枉我!臣哪里敢贩卖私盐……” “是不是冤枉,锦衣卫彻查之后,自然有结果!” 泰和帝气疯了。 他看着奏章上,关于昭玄海详细地犯罪记录,就知道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否则梅太尉搜集的证据,不会这样齐全! 户部尚书昭大人,腿都吓软了,浑身颤抖:“这……” 锦衣卫一旦开始查案。 他差不多就要真完蛋了! 该死的梅太尉! 当日。 户部尚书昭玄海,就下狱了。 在刑部天牢受审。 昭和太后慌了。 昭家人也慌了。 为了想办法把昭玄海给赎出来,他们准备花钱疏通关系。 昭家人市侩。 认为没有什么问题,是钱解决不了的。 可家里的现金又不够多。 需要上下打点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刑部的、户部的、锦衣卫的、御史台的,还得找个替死鬼出来。 “为今之计,只能把昭家粮仓里的粮食,抛售出去了。” 昭和太后看着下方跪着的族兄,叹了口气,“昭家粮仓存有一百万石粮,现如今全国闹雪灾饥荒,一定有很多米商愿意买的。价格打低一些也没关系。” “是,太后娘娘。家里也是这么打算的,之前也去打听了,有一个神秘买主,愿意收购我们所有的粮食,但是给价只有市价的五折左右,有些亏。” “一个人能吃下一百万石粮?”昭和太后非常惊讶,“是谁?” “对方不肯透露姓名,只知道是个女子。” 第125章 太后的报应来了 “女子?” 昭和太后非常惊讶,“不是买主吧,君临国有这个财力的,基本都是男子。” 昭家的二当家点了点头:“我们也这么认为,对方能一次性吃下一百万石粮,就算低于市价五成的价格,也需要五百万两银。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昭和太后沉吟道:“君临城除了她以外,可有粮商,愿意买?” “有。” 昭家的二当家道,“但是,其他粮商最多一次性要八万石,零零散散的,不知道要找多少买主,才能全部卖出去。”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这笔钱,要的急! 一点一点分批次的卖粮,时间线太长,根本不划算。 “那还是一次性五折全部卖掉吧。” 昭和太后叹了口气,“需要打点贿赂的官员太多了,这次事件,事关重大,触了陛下的逆鳞。赶紧找个替死鬼,再把昭玄海保出来!” 昭家家主,不能倒。 这罪名若是落实了,不止息昭玄海要完蛋,户部尚书之位要丢掉,整个昭家都会落难,甚至于连她这个太后,都不可避免的要受牵连。 “是!” 昭家二当家恭敬地行了一礼,退出了昭和宫。 昭和太后面色忧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木嬷嬷,给本宫沏一杯碧螺春,本宫口渴。” 口干舌燥的。 心火也重。 “太后娘娘,木嬷嬷已经失踪好几日了。”一个圆润胖胖的老嬷嬷,捧着一杯热腾腾的碧螺春送了上来。 “失踪?” 昭和太后咕咚咕咚,把一杯茶牛饮而尽,“再来一杯,口渴的紧。” 胖嬷嬷又给斟了一杯。 昭和太后灌下去之后,才觉得舒坦了些:“该不会是去东厂会她的老相好去了吧,本宫听说,曾经伺候太上皇的余公公,瘫痪的双腿复原了,已经回宫。” 木嬷嬷和余公公,暗中结成对食的事儿,太后是知道的。 她并没有阻止。 甚至暗中促成。 因为那个时候,余公公是太上皇跟前的红人,是最高的秉笔太监,可以披红,甚至还是东厂督主,在余公公身边塞个自己人,何乐而不为。 “那奴婢去一趟东厂,问问。”胖嬷嬷转身。 偌大的正殿内。 只剩下了昭和太后一个人。 她连续饮了两杯,又觉腹中饥饿难忍,明明一个时辰之前,才刚进了午膳。 桌子上,有些糕点。 昭和太后越看,越觉得嘴馋。 她完全忘了凤幼安昔日的叮嘱,控制不住自己,心里想着,就尝一口,结果入口香甜,再也控制不住,第二口、第三口,不一会儿,竟狼吞虎咽,把一整盘子糯米桂花糕,都给吃掉了。 吃了那么多糕,又觉得噎得慌。 她又灌了半壶的茶。 最后,舒服地长叹了一声,一张老脸上,充满了暴饮暴食之后的满足。 “无妨的,反正本宫的消渴症,已经好了。” 昭和太后给自己的放纵找借口。 放纵之后的结果,是极为恐怖的。 一刻钟之后。 昭和太后觉得头晕目眩,浑身不舒服,身子一歪,就晕倒了过去。 昭和宫的人都吓坏了。 “太医,快传太医!” “去请徐太医,太后娘娘晕倒了!” 宫人们惊慌失措。 徐太医被请来了。 这位太医院院判,面色极为凝重地给太后诊脉:“不好,太后娘娘的消渴症,复发了!而且病情较为凶猛!” 他给太后施针。 又开了方子。 宫里的人忙进忙出,给太后煎药。 太后病重晕倒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传到了泰和帝那里去。 泰和帝是个孝顺的,当时就放下了手里的事儿,过来昭和宫探望。 “怎么回事?” 泰和帝黑着张俊脸,质问徐太医,“不是已经痊愈了么?母后怎么会忽然晕倒?” 徐太医慌了,噗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前几日诊断,的确是好了。可不知道为何,今日又忽然复发……” “放肆!” 泰和帝勃然大怒,“你负责照看母后的身体,出了这样的事,一句不知为何,就妄想推卸所有责任么?” 顿了下。 泰和帝也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凤幼安,厉声斥责,“安药师负责母后病情的时候,就从来没出过这样的状况!” 徐太医心里苦涩,同时对凤幼安的怨恨,又深了一层。 同行最忌作比较。 关键,陛下还说他比不上那个该死的下堂妇! 他这老御医的脸面,要往哪儿搁啊! 徐太医反驳道:“陛下,分明是安药师没给太后娘娘治好消渴症,留下了严重的后患!” 先把黑锅甩回去再说。 泰和帝皱眉:“你先把母后给治醒!” “是,微臣遵命。” 徐太医战战兢兢地给太后灌了许多药。 一直折腾到黄昏,天都要黑了。 昭和太后才悠然转醒:“水……本宫……要喝……”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水喝。 “母后!” 泰和帝心中焦急,亲自端着茶水,送到了母亲的嘴边,“您慢些喝,别着急。” 可太后就像沙漠中缺水的旅人。 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一阵狂饮。 呛住了自己,空空空地剧烈咳嗽。 可能是咳得太狠了,竟然就这么背过气去,又晕了过去。 宫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泰和帝彻夜未眠地守在了昭和宫。 “去武严侯府,传召凤幼安,给太后侍疾!” 眼见着徐太医不中用里。 泰和帝不得不差人去寻凤幼安。 一个时辰之后。 负责传圣旨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来了。 “人呢?” 泰和帝皱眉,“就你一个回来?安药师呢?” “陛下!凤幼安不在武严侯府,奴才去了灵药阁、镇国公府,她都不在!”小太监急的哭了出来,不住地磕头,“奴才无用。” “她人去哪儿了?!” 泰和帝勃然大怒,直接掀翻了一张桌子,“太后病危,她还敢乱跑?” “武严侯说,凤幼安中午就出城了,去了隔壁的黄沙郡,进货购置药材去了。”小太监如实禀报,“说是最快三日会回来。” “进货?” 泰和帝的脑子嗡嗡嗡作响。 完了。 “三日?母后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其实。 凤幼安不是去购置药材。 她进的“货”,是粮草、米粮。 和昭家的交易,就定在了黄沙郡。 昭氏的粮仓总仓库,就设立在和京都相连的三郡之一,黄沙郡,此地被称为粮乡,全国接近一半的米粮,都产于此地。 凤幼安揣着她刚赚来的五百万,去给君倾九买粮草去了。 在她看来。 眼下没有比这更要紧的事儿了。 *。*。* 三日后。 交易成功。 一百万石粮草,完成了最后的交接程序。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五百万两银,进入了昭家的口袋。 凤幼安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她是爱钱没错,但是钱可以再挣,没有人命珍贵。 交易的整个过程。 她身着青衣,带着竹斗笠。 昭家人只能通过她的声音,也手上娇嫩的肌肤,判断是个年轻女子,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姑娘豪爽,合作愉快。” 昭家的二当家,笑得合不拢嘴。 “老价格,以后有多少,我收多少。”凤幼安微微一笑,斗笠的轻纱之下,唇色殷红如血。 南疆战场,是一场旷日持久战。 被两国齐齐围攻,短时间内,战争是不可能结束的。 后续的粮草供应,是个大问题。 她已经不指望泰和帝了! 她一个人,照样可以用银钱,撑起这场战争的粮草补给! “好好好!安姑娘大气!”昭氏二当家竖起了大拇指。 因为交易合约书上,凤幼安只签了一个“安”字。 他就误以为,这是对方的姓氏。 凤幼安让随行的南疆军精锐,护送着粮草车队回去。 自然。 这些南疆精锐,都是扮做了普通家丁的模样。 “有劳严副将,把粮草运往南疆。” 凤幼安深知,以私人名义,资助南疆军粮草,若是被朝廷提前知晓,给截下了,层层盘剥下来,一百万石可能连二十万都不剩。 不如私自行动。 “多谢大小姐!” 随行的护卫,还有三叔最信任的副将严斯寒,这一队精锐,共计百来人。 押送粮草,是足够了。 严斯寒情绪极为激动,对着凤幼安单膝下跪,躬身叩拜:“末将代替南疆将士,对大小姐救命之恩,铭感五内,恩有重报!” 严副将和凤潇一样,对南疆有很深的感情。 南疆三十万将士,出生入死。 经此大难,只剩下十五万左右。 战场上遍地马革裹尸。 兄弟们亡魂在哀泣。 最可悲的是,只有一小部分是死在敌军手里的,绝大部分,是死在自己人手里的!死在他们所效忠的君主手里! 这一百万石粮草,对于南疆战局,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啊,对了,这个药箱,严副将帮我带给九皇叔。”凤幼安递过去一个精致的黑色小木箱。 大多是一些伤药。 对于治疗战伤有奇效。 还有一些解毒丸,预防流感、瘟疫的药丸。 因为不知道具体是哪种瘟疫,凤幼安就同时放了好几种药进去,同时附有一支密封的针管、一双无菌手套,让君倾九抽一针管瘟疫病人的血液,密封寄回来给她。 她需要拿到血液样本,才能好好研究。 在疯人院的时候,自己做手术,都是阿九从旁协助,一些基本操作,比如抽血之类的,阿九都是会的。 为了万无一失,她还把详细步骤写了出来。 “好的,属下一定会带到。”严斯寒结果黑木药箱,十分慎重地珍藏好,“定不会辜负大小姐的心意!一百万石粮草,一石也不会少!” 凤幼安莞尔:“辛苦了,出发吧。” 她目送粮车队伍离开。 独自策马,回到京都。 武严侯府。 “三叔,我回来啦!” 凤幼安解决了粮草问题,心情大好,笑容灿烂地进门。 谁知道。 刚一走进门,立刻就被锦衣卫给拦住了。 锦衣卫指挥督察使陆停,带着一队锦衣卫,守候蹲点在侯府内,就等她出现。 “什么意思?” 凤幼安看着忽然横在自己肩膀上的长剑,皱起了眉头,“陆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我家吧。你命令锦衣卫用剑挟持我?” 陆停沉声道:“凤大小姐,陛下已经等了你三日了!太后病危!” 凤幼安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十分震惊的表情来:“太后娘娘病危?怎么会?是徐太医没有照顾好她么?是不是又给她吃甜食了,导致病情复发?” 病的好啊! 危的妙啊! 她心中忍不住狂笑,好你个老巫婆,这么快就遭到报应了! “安药师,都三天了,太后现在情况非常不乐观,还请安药师去帮她老人家治疗!”陆停神色恳切,却带着一抹强硬。 凤幼安看了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这就是陆大人请人的态度么?” 陆停抬起手。 挥了下。 锦衣卫挟持的刀,放下了。 凤幼安乘坐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昭和宫内。 满是浓郁的药味。 宫人们人心惶惶。 殿外,跪了一地的御医、太监、婢女,还有各宫宫妃、皇子、皇亲国戚们。 他们双手合十,面如土色,给太后祈福。 “安药师,三天了,你好大的架子啊!” 泰和帝整个人看上去,状态非常不好,胡子拉碴的,眼眶青黑,一看就是没睡觉,“朕特意派了陆停去请你,你竟然连太后的病都敢耽搁!” 皇帝心中有火。 这三日,已经向着许多人发过了。 如今,凤幼安也算撞到枪口上。 “抱歉,臣女并不知道太后娘娘会忽然病发,而且几日前,太后娘娘已经取消了臣女的侍疾资格,说她的病已经痊愈了,徐太医自会照顾。” 凤幼安不卑不亢。 直接把责任推给了太后自己,还有徐太医。 泰和帝脸更黑了:“先别说那么多了,你去给太后瞧瞧!” 凤幼安去看了一眼。 昭和太后情况非常糟糕。 因为停用胰岛素,不节制吃甜食,现在已经得了糖尿病最严重几项的并发症——脑血管损伤昏迷、尿毒症。 凤幼安撩开了太后的裤脚,发现还并发了下肢干性坏疽。 呵呵,活该。 第126章 太后驾崩 “如何?” 泰和帝的神情,颇为紧张。 凤幼安道:“太后娘娘的消渴症复发,并且产生了几种极严重的并发症。” “并……并什么症?” 泰和帝一脸懵逼。 听不懂这些现代医学的专业名词。 凤幼安解释道:“就是由原本的消渴症,发展出来的更严重的几种疾病。太后娘娘的肾脏已经产生了急性衰竭,出现尿毒症,脑血管也损伤了。下肢的干性坏疽,更是无法愈合,日后不良于行。” 她每多说一句,泰和帝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位中年英俊的君主,在龙椅之上,号令群臣的时候,意气风发,算计功臣、残害忠良的时候,也春风得意,可这一刻,得知母后的严重情况之后,天仿佛塌了一样,脊梁也弯了下来,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还……还有得救么?” 泰和帝声音嘶哑得可怕,眼底浮现出极致的沉痛。 徐太医束手无策。 安药师,应该可以的吧。 谁知道。 凤幼安摇了摇头:“病入膏肓,药石无灵。我顶多只能让太后娘娘苏醒过来。” 这个时代,又没有透析仪。 尿毒症病人必备。 因为赚的钱都拿去给君倾九买粮草去了,所以她并没有多余的银子升级祖母绿医疗空间,取不出更大的医疗仪器。 就算可以。 她也不会为昭和太后行这个方便之门。 太后害得梅太妃和阿九还不够惨么? 还打过自己。 “那就先让母后醒过来!”泰和帝并不知凤幼安心中所想,眼底浮现出了一抹希望,情绪有些激动。 凤幼安给太后测了下血糖。 果然高的离谱。 当即,给她注射了一支胰岛素。 又打了一阵舒缓脑血管的药剂。 至于尿毒症和急性肾衰,她懒得管,由着病情发展,熬不聊多久,这老巫婆该见阎王了。 在凤幼安一番操作之后。 原本已经昏迷了整整三日的太后,在半个时辰之后,悠然转醒。 昭和太后的眼珠子,十分混沌,意识也不太清醒:“皇……皇帝……” 一开口。 就是呼唤她的好大儿。 “母后!” 泰和帝赶忙上前,眼眶微红,抓住了太后枯瘦的手,“儿臣在!” 太后极虚弱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本宫……怕是……不成了……” 人快死的时候。 自己是有感觉的。 知天命。 太后明确地感觉到,生命力,一点一点地从体内流失,再也无法挽回。 “母后不要胡说!” 泰和帝听不得这话,难过极了,“您一定能够长命百岁的!” 他一转头,对着一众御医和凤幼安咆哮:“朕命令你们,一定要把太后给治好!” 御医们跪了一地。 不住地磕头求饶。 只有凤幼安一人,还算镇定:“太后娘娘的肾彻底坏了,陛下就算再怎么为难医师们,也没有用。” 肾脏移植? 算了吧。 她不想为昭和太后动那么大的手术。 到时候若是死在了手术台上,还会引起医患纠纷,罪恶安到了自己头上,可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泰和帝痛苦万分地捂住了脸。 隐隐有泪水,沿着指缝流出来。 君主并非彻底无情。 那要看对谁。 情绪近乎崩溃的泰和帝,转身离开了太后的寝殿,去了隔壁,冷静一下,不想在那么多臣子、妃嫔面前,丢了面子。 凤幼安目送着泰和帝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升起一股近乎报复的快感。 你那么对三叔和阿九。 我也要让你尝一尝,至亲濒死的痛苦! 失去亲人的滋味儿如何? 是不是很爽。 你是高高在上,是万人敬仰的皇,但,也不是毫无破绽、无坚不摧的! 由于昭和太后病危,凤幼安临危受命,不得不留在宫中,寸步不离地位太后侍疾。 这一侍奉,就侍奉了七日。 太后每日都被病痛疯狂地折磨,虽然经过凤幼安的治疗,已经完全清醒了,但有时候,清醒的疼痛,才最可怕。 “安药师……本宫好疼啊……腿疼……腰疼!” 昭和太后疼得浑身直哆嗦。 她死死地抓住了凤幼安的袖子,仿佛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救救本宫!” 凤幼安很冷漠。 用一种俯瞰垃圾的眼神。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像蛆虫一样,在病榻上扭曲着的太后。 “太后娘娘,姑且忍耐着些。谁让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吃了那么多甜食,把肾都给吃坏了。一点都不知道忌口的。” “求你……给本宫止疼。” 昭和太后哭了,是那种崩溃的大哭,“昨日那种止疼药,再给本宫一粒,好不好?” 重症病人,到了晚期。 都需要阿片类止痛药,缓解疼痛。 这种东西,吃多了不好,有成瘾性,并且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任何问题。 凤幼安取出一粒:“想吃?” 昭和太后直勾勾地盯着那药,满脸渴望,颤巍巍地伸出手,就要抢:“给本宫!” 眼见着。 就要抢到了。 凤幼安缩回了手。 又把止疼药给收起来了,“太后娘娘,这个吃多了,死得快。臣女也是为了您好,希望您长命百岁,您病成这样,陛下都伤心地哭了呢。” 昭和太后真要疯了,老泪纵横,不断哀求:“给我一颗,就一颗,求你了!” 她这辈子,都是高高在上。 从没这么狼狈地,乞求一个晚辈。 还是曾经讨厌的人。 可事实就是。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昭和太后的自尊,被凤幼安这个主治医师,无情地踩在脚底下,反复蹂躏,而她本人,却无可奈何。 太后的哭声,很快引来了宫人和御医。 “怎么回事?” “安药师,你怎么把太后弄哭了?大胆!”徐太医很生气,赶忙上前,安慰太后。 可太后根本不鸟徐太医。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狠狠地推开了徐太医,咒骂道:“你这个庸医,一点用也没有,滚开!” 徐太医:“……” 昭和太后擦了下眼泪,对着凤幼安露出一个近乎讨好的笑容,异常卑微:“安药师,给本宫一颗药,真的好疼。” 凤幼安的心,是石头做的。 至少,对太后如此。 “太后娘娘,你不妨问一问徐太医,还有太医院的其他太医,病入膏肓,大量射入止痛药,会不会急速死亡?” “是这样没错。”徐太医愣了一下,他一开始还以为凤幼安是在虐待太后,不想真相竟是如此,“太后娘娘,莺粟类的确可以止疼,但是会让您彻底油尽灯枯。” 昭和太后,沉默了。 她疼得要疯了。 想吃药,也想的要疯了。 已经上瘾。 生命的最后时刻,也得不到一个体面。 这位骄傲了一辈子的女人,眼底的光,彻底消失,她想到了死。 凤幼安心情不错。 她人虽然住在昭和宫,但是东厂那边,一直有人给她传递消息。 正是余公公的义子,段公公。 也是太上皇身边伺候的。 段公公代表太上皇,每天都来昭和宫,名正言顺,符合常理,不会引起人的怀疑。 而段公公来探病是假,主要还是为了找机会跟凤幼安聊几句。 “凤姑娘,大喜的事儿。” 段公公满面笑意,凑到了昭和宫中庭的花园内,压低了声音,“前线传来的消息,粮草已经抵达了南疆一代边缘,最迟明日,就能送到九皇叔和南疆将士手里了!” 凤幼安唇角露出愉快的笑容:“真的?” 她担心了半个月! 京都距离南疆路途遥远! 而且一百万石的粮草,车队太长,很容易被沿途的官兵、劫匪给盯上! 虽说有严副将护送,但她每天都担心受怕。 “自然,不敢欺瞒凤姑娘。”段公公笑眯眯道,“东厂的情报,您尽管放心。这押送粮草一路上,的确是遇到了些困难,但是都克服了。” “有没有遇到劫匪?” “自然是有的。”段公公回答道,“现如今是大雪灾年,劫匪流寇成群。不过严副将人脉广,准确的说,是武严侯人脉广,这劫匪敬佩武严侯高义,竟然直接给车队放行了!” 凤幼安十分吃惊。 没想到三叔的粉丝群,竟然这样广泛,还有劫匪头子。 战神形象果然深入人心。 难怪泰和帝如此忌惮。 说南疆一代,只认武严侯不认皇帝,竟是真的。 段公公道:“那支劫匪,在距离南疆地区约莫八十里的地方。劫匪头子,就是南疆人出生,放行了粮草车队后,还说了一句,如果是皇帝的车队,就劫了,但侯爷的车队,不能劫。” 凤幼安:“……” 这完全是不把泰和帝放在眼里啊! 不过。 终究是好事。 “既如此,我也能安心了。”凤幼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起来,如冬雪里的寒梅,“希望能解燃眉之急,祈祷他们渡过难关。” 段公公很是感动:“凤姑娘真是心善,你是真的心怀天下。” 试问天底下。 有哪个女子。 能够做到像她这般,国难当前,君主无作为,她亲自出钱购买粮草,送往前线! 凤幼安长睫微垂,目光飘向了太后的寝宫:“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否则。 就不会设计,让太后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了。 断了太后的胰岛素,让太后误以为痊愈,不再忌口,狂吃甜食,直接吃坏了肾脏,性命危在旦夕。 到最后的最后,太后还得像个卑微的小丑一样,乞求她。 段公公笑了笑,并不赞同:“凤姑娘过谦了,您若不是善人,谁还能是。” 凤幼安主动转移话题:“余公公呢?听说他也回宫了,怎么没见到他人。” 算起来。 她和余公公的感情,还要更亲厚些。 毕竟有那一纸契约。 还有治疗瘫痪双腿的恩情。 段公公的一张脸立刻就苦了下来:“我义母去世了,义父特别伤心,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日了。” “义母?” 凤幼安愣了一下。 段公公解释道:“就是昭和宫里,之前那个木嬷嬷啊,她和义父早些年结成了对食。这些年,两人虽然分隔两地,但是义父一直对她颇为惦念,还吩咐洒家在宫里多多照看义母呢。” 凤幼安微愕:“木嬷嬷死了?” 她对这个老宫婢有印象。 曾经帮自己在太后面前说过好话。 梅太妃被太后投入冰河里,也是这位木嬷嬷去通风报信的。 但是——君倾九的性别曝光,遭到软禁,也是这位木嬷嬷多嘴多舌的结果。她终究是太后的心腹。 “是啊。” 段公公一脸惋惜,“义父很难过,尸体已经发现了,是被人砍了头,埋在了偏僻的竹林里。凶手非常干净利落,东厂查了三日,根本查不到任何线索。” 凤幼安并不知道,是梅太尉动的手。 梅太尉给君倾九和梅太妃报仇。 这波。 属于自己人互相伤害。 同样。 余公公那边,同样也不知道,至少眼下还没查出真相。 “节哀顺变。”凤幼安叹了口气,“我改日去东厂,看望余公公。” 她并不怎么同情木嬷嬷。 对方最终的战队,毫无疑问是太后。 或许本性不算坏。 但是在这宫里,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凤幼安也不知道。 这一件看似很小的事情,也为后日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当天夜里。 昭和太后疼得彻夜难眠。 她痛苦万分地哀嚎着。 宫人们,似乎已经听习惯了,上去照看了一翻。 “滚!全部滚出去!” “药!本宫的药呢?” “凤幼安!” 昭和太后疯狂地嘶喊着这个名字。 只可惜。 没有任何回应。 宫人们,都被她给轰出了房间。 昭和太后一个翻滚,不小心从病榻上跌了下去,疼得她好半天,爬不起来。 好不容易伸出手,抓住了桌角。 她挣扎着。 起身。 也是巧了。 她抓住的,是梳妆台。 梳妆台的铜镜,印出了她那张像是鬼一样的面孔,满是皱纹,头发凌乱,满眼血丝,眼眶深陷,涕泪横流。 “这还是本宫么?” 还是那个一国之母的昭和太后么? 浓烈的绝望,浮上心头。 她忽然想结束一切。 昭和太后打开了抽屉,取出一柄锋利的簪子,刺入了自己的喉咙。 第127章 你喜欢三婶么 昭和太后的尸体。 第二日清晨。 被宫人们发现。 宫内震动! 恸哭声回荡在整个昭和宫。 华丽暗黑的深宫,一代国母的传奇,就此落下了帷幕。 丧钟声起。 泰和帝跪哭在病榻前,面对自杀的母后,他难过不能自已,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抽空,腰背都佝偻了,嘴唇不住地哆嗦,喉咙里发出一阵阵近乎兽类嘶哑的哭声。 后面的臣子、嫔妃、皇亲国戚见状。 纷纷跪下。 不管是不是真的伤心,也都跟着哭成了一片。 皇帝都哭了,他们哪里敢不哭? 还真有一个人胆子大的很,没有哭。 那自然就是凤幼安了。 她用一种很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昭和太后的尸体——自杀之前,还换上了凤袍华服,洗脸梳妆,带着凤冠步摇,可见此人是多么爱惜样貌。 “可惜,你却选了最不体面的一种死法。” 凤幼安心中一声嗤笑。 刺穿喉咙? 那可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喉咙破了不会立刻死去,心跳还在,死因是大出血和窒息,而等死的过程,无比痛苦,时间还长。 太后信佛。 最后却选了一种极端的自杀方式。 而在佛家的教义内,自杀者,是很难往生极乐的。 自杀也好。 不管怎么样,最后都不会怪到凤幼安这个主治医师身上。 太后去世。 属于国丧。 皇宫内,乃至整个京都,所有的红色,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黑白灰,没有人胆敢再穿鲜艳的衣服走在大街上。 “泰和帝因为昭和太后的去世,太过于悲伤,已经罢朝两日了。” 武严侯府内。 凤幼安跟三叔,汇报着情况:“真没想到,那么心狠恶毒的君主,竟然也是个孝顺儿子。” 凤潇的目光,飘向了皇宫的方向:“泰和帝一直很孝顺,如果没有太后,没有昭家,当初还是太子的他,可没法顺利登基,也坐不稳这九五之尊的皇位。每一年太后寿辰,他都会大肆操办,六年前,甚至还专门兴师动众,为太后修建了海晏避暑山庄,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凤幼安给三叔煎好了药。 端着温热的药碗,递了过去。 屋内只有他们二人。 凤潇不需要再伪装成废人,早已恢复的双手,自己就结过了药碗,不需要人伺候,也能喝药:“太后去世,对泰和帝的打击,一定很大。” 他不嫌药苦。 一饮而尽。 军中人,没有那么多矫情毛病。 凤幼安微微勾唇,长睫微垂:“我本可以治好她,但是,没必要。” 她和三叔,一直是互相敞开心扉的状态。 他们是真正的至亲。 互相没有任何秘密。 凤潇英俊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但也仅仅持续了一秒,也就释然了:“幼安长大了,你做事,总有你自己的主意和道理。” 是个,非常宽容理解自家孩子的家长。 凤潇拍了拍凤幼安有些冰凉的手背,安慰道:“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有三叔在。天塌了,大人顶着。” 凤幼安心下一暖,看向男人的眸子:“三叔不觉得我可怕么?” 她相当于,是谋杀了一国之母的太后! 故意诱导太后,认为病好了,无节制吃甜食,让她把自己赶走,病情不可控,一步步走向深渊,死也死的毫无尊严。 “不,幼安在三叔眼里,永远是最可爱的姑娘。” 凤潇伸出大手,轻轻地抚了下侄女的头发,“你没做错,你只是在保护我们。” 泰和帝这一家子,要他死,要凤眠死,要君倾九死,要梅太妃死。 以前的武严侯,或许一腔赤诚,秉承着忠君爱国之心。 但是。 遇刺濒死。 南疆大军被困,死伤过半,饿殍遍野,朝廷不肯拨发粮草。 这一系列的举动,真正是把这位战神将军的心,给伤透了。他对曾经自己的愚忠,嗤之以鼻。 “对于我来说,那些国啊、天下啊,并不那么重要。”凤幼安取出了一套银针,开始给三叔的腿,施针,“我啊,光是保护好身边重要的人,都已经拼尽全力了。” 哪有那么多的精力。 哪有那么崇高的情怀。 凤潇剑眉星目,是个出了名的美男子,他专注地盯着这个一直以来最宠爱的侄女,这次重伤回来之后,觉得她与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性子虽都是一样的张扬,但是明显更成熟稳重有担当。 可以好不夸张的说。 凤家遭此大难。 完全是凤幼安这么一个即将满十八岁的女子,在一肩扛下来。 “我今日在小厨房熬药的时候,看到三婶在给你熬你最喜欢的排骨汤。”凤幼安抬眼,眼底有笑意,“她耳朵一直是红的,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感觉最近。 三叔和那位刚嫁进来没多久的三婶之间,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不像刚开始那么僵硬。 凤潇愣了下,随即一笑:“没什么,她性子内向,比较害羞。我就是送给她一柄匕首,让她防身用。” 凤幼安眼角抽了抽,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直男礼物。 正常丈夫,哪有婚后送给妻子的第一件礼物,是杀人用的匕首? “三婶是慕大祭酒的女儿,是书香门第的才女,你送她匕首,实在是……”凤幼安哑然失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吐槽三叔什么好。 “她昨日回娘家了。” 凤潇英挺的眉目,凌厉了起来,“今日回来,手腕上就多了些青紫。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肯说。” 凤幼安心里“咯噔”了一下。 收起了调侃的心思。 “说起来,三婶没嫁给你之前,我曾经在灵药阁偶遇过一次,她家中有个庶妹,好像叫慕情儿的,很是嚣张,对待三婶像对待下人丫鬟一样,颐指气使,辱骂责难。我当时见到了还气不过,揍了那慕情儿一顿。” “揍的好。” 凤潇道,“我早该猜到,她在慕家的日子过得很不如意,不该让她独自一人回娘家的。” 凤幼安继续施针:“这不是三叔的错,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出远门。京都那么大,武严侯府在城东,而慕府在城北,坐马车都需要两个时辰,你的病体未愈,不适合颠簸。” 作为医生,她是不建议的。 “可如果我能跟着她一起回去,至少慕家的那些个欺凌她的臭鱼烂虾,不至于那么放肆。”凤潇的脸上,浮现一抹愧疚,“大婚之后,三日回门,她是自己回的。昨日是第二次回娘家,她祖母身体抱恙,她收到消息回去探望。” 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夫君,未曾尽到一点保护妻子的责任。 凤幼安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就给了三婶一把能象征您身份的匕首。” 三日回门,那个真不能怪三叔。 三叔那时候,几乎要死了。 强撑着来拜堂,已是不易。 四肢瘫痪,经脉寸断,吃饭喝水都是问题。陪妻子回门,怎么可能呢? 凤潇被戳破,有些不自在:“那把匕首,随我征战多年,上面有南疆军的白色苍鹰标致。日后再有人欺凌她,她用匕首还击,就算情急之下伤了人,那也算我的。” 凤幼安露出一抹浅笑:“三叔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别取笑三叔,三叔只是个粗人。” 凤潇觉得那个形容词,不应该用在自己身上,“你三婶才是个温柔的人,从来不抱怨,伺候照顾我这个残废瘫痪,有时候,为了演戏给泰和帝的眼线看,我还会做一些比较过分的事,她总是眼眶红红,委屈地看着我,然后什么也不说,低下头收拾被我摔碎的药碗,重新去熬一碗新的。” 他一直。 对这个妻子,感到很抱歉。 凤幼安听着听着,忽然问了一句:“三叔喜欢她么?” 凤潇一愣。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神色有些迷茫:“喜欢……是什么。” 凤幼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三叔的肩膀:“当我什么也没说。” 这是没开窍呢。 可能只是。 无意间的怜惜和注视。 长辈之间的感情,让他们顺其自然变好,她也不方便操心。 凤幼安给三叔,针灸完毕之后。 她去了小厨房。 果然看到三婶慕双儿,还在那里熬排骨汤。 因为是三叔喜欢吃的东西,她都是亲自看着,寸步不离,不想借下人、厨娘之手。 “三婶还在忙啊。” 凤幼安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慕双儿抬起头,小鹿一样干净的杏眼内,划过一抹欣喜:“幼安你来的正好,这里有一道药膳,我研究了很久,拿不准究竟是放白贝还是陈皮。” 她本来是不懂医理的。 但是为了照顾战神夫君,一直在努力地学习,丰富自己在这方面的学识。 对于凤潇那样的身体状况,的确是吃药膳,比吃普通食物要好。 食补,可以辅助药物治疗。 “我瞧瞧。” 凤幼安凑了过去,“这道药膳的确是不错,用白贝好一些,对三叔身体的确是有好处。三婶费心了。” 慕双儿脸颊微红:“应……应该的。” 照顾夫君,本来就是妻子的责任。 而且。 战神曾经是多少君临国女子的梦中情人啊,她何其有幸。 凤幼安伸出手,扣住了对方的手腕,给她诊脉:“上次交代三婶喝的药,有按时服用么?” 三婶有先天性多囊卵巢综合征。 所以被判为石女,无法受孕。 但其实,后天是能通过药物改善的,受孕几率并非是零。 看目前,三叔对三婶也不是全然不在乎,万一日后这对强行被凑到一起的夫妻,真的有了感情,水到渠成了呢? 她说不定还能添个弟弟妹妹什么的。 真有那么一天,估计能把泰和帝活活气死! “有的。”慕双儿点了点头,清澈干净的眸子里,满是感激,“那个方子,我每天都按时喝,效果很好。小日子再也不会痛了。” 她以为,只是治疗痛经的药。 可实际上。 是治疗不孕不育的。 “那便好,继续按时喝,坚持半年左右,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凤幼安点到为止。 她是连着三婶本人一起骗。 三婶可以治好,不再是石女这事儿,千万不能传出去! 毕竟,泰和帝可是殷殷期盼着三叔绝后。 “好,多谢你幼安。”慕双儿很开心,从旁边的蒸笼里,取出一盘胖兔子奶黄包点心,“这是我刚刚蒸好的点心,你拿去尝尝。” 凤幼安没客气。 接过盘子。 捏了一直胖嘟嘟的奶黄包,咬掉了小兔子的耳朵。 “唔,好吃!三婶手艺真棒!比宫里御膳房的点心师做的,还要好吃十倍!” 真不是凤幼安夸张。 她频繁出入皇宫,皇宫的膳食点心,可没少吃。 真不如她这位三婶做的。 “三叔真是好福气。”凤幼安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幼安若是喜欢,可以经常来家里吃,我给你换着花样做。”慕双儿得到了表扬和肯定,心情很是激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手艺好呢。 以前在慕家。 都嫌弃她是个石女,没人拿她当回事。 她琴棋书画做的再好,他们嘲讽她不能生; 她做的点心饭菜再好吃,他们笑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总之。 不管她做什么,不管她再怎么努力,那些人,总能用“石女”这一点,疯狂攻击她。 她是天生的。 又不是自己想这样儿的。 从小就在贬低、质疑、嘲讽中长大,养成了内向、自卑的性格。 “三婶若每天都换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有些人,怕是要吃醋的。”凤幼安想象了一下三叔吃醋的模样,忍俊不禁。 慕双儿不好意思地笑笑:“不会的。” “怎么不会?” 凤幼安挑眉,目光落在了三婶腰间挂着的那把古朴的青铜匕首上,“三叔不是把他的成人礼,都送给你了?” 慕双儿愣住:“哎?” 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凤幼安指着她腰间那把匕首道:“呶,就是这把。祖父在三叔的成人礼上,送给他的礼物。三叔很是珍视,上战场的时候,一直都随身不离的,南疆军中将士,见到这把匕首,如见三叔本人。他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送给你防身,很显然,是承认了你。” 第128章 送冬衣 慕双儿的脑子里,像是有烟花炸开。 窗外,片片飘雪。 银色的微光,投射入窗棂。 落在了女子温柔的侧脸上,她虽不是什么倾城绝色,但是五官也极耐看,清澈如小鹿一样的眼睛里,暖意荡漾开来,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她说:“是么,侯爷是在意我的。”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那一只匕首。 像宝贝一样的。 捧在了怀里。 嫁到武严侯府,做侯夫人,已经有一个月了。她从没有得到过夫君的回应,一直以为,是一厢情愿。 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讨厌她。 他,可能只是心情不好,才会屡屡摔碎药碗,才会喜怒无常。 对于慕双儿这种人来说,只要黑暗的日子里,有一颗糖,能品到一口甜,就足够了。 “谢谢你,幼安。” 慕双儿唇边的笑意,是那样好看。 能够嫁到这样的家里来。 拥有了真正的家人。 真是太好了。 女人的眼角,隐隐泛着湿意。 凤幼安心中不忍,伸出手,帮三婶擦了下眼角落下的泪水:“怎么还哭了呢,应该高兴才是。这个家里,你永远是长辈,是女主人。” 慕双儿内心震动。 今日。 她收获了双份的认可。 一份来自于暗恋许久的夫君,一份来自善良的侄女。 心口那种暖融融的感觉,像是有毛绒球球在滚一样,是在慕家的时候,从未体验过的。 “唔,这味道真的不错,再来一盘!” 凤幼安吃掉了点心,意犹未尽。 *。*。* 南疆。 边疆苦寒。 大雪封城。 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山,铺天盖地的银装素裹,连道路都被厚厚的冰层,给阻断了。 庄稼田都被白雪覆盖,毁坏。 屋子被压塌。 破落的丈高城墙上,是染血的旌旗,上面飘摇着白色苍鹰的图腾,那是南疆军的标致。 残垣断壁。 尸骨成堆,冻结成枯骨。 城内。 子民们饿得面黄肌瘦,老眼昏花,一拥而上,冲到了一颗老树下头,厮打着抢树皮。这种树皮熬着雪水,可以做汤喝。 有满面风霜、伤痕累累的将士,穿着破旧的战袍盔甲,手执长矛,上前阻止暴民们。 “不要抢!” “不要厮打!” “九皇叔有令,禁止易子而食,禁止因抢夺食物而互相杀戮!” 可这些士兵们,也饥饿了太久,说话有气无力的。 根本阻止不了这些被饿狠了的灾民们。 他们中。 有的人还得了病。 在路上走着走着,身子一歪,就倒下了,再也爬不起来,气息断绝。 “这是我的孩子,我把孩子给你,你把孩子给我。” “好。” 两个妇人,一边流泪,一边把孩子交给对方。 哭着,颤抖着,回到各自的家里。 这是私下交易。 互相吃对方的孩子。 南疆军新来的统帅,严令禁止,但还是有灾民们为了活下来,偷偷如此。 为此。 君倾九特意派遣了一队士兵,严加彻查,一旦抓到,严惩不贷! “朝廷那边,来消息了么?” 又关押了两个易子而食的人。 君倾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嘶哑,眼神又黑又沉,英俊的面容显得疲惫不堪,他太过于疲倦,已经三个日夜没有合过眼了,此刻完全靠着意志力在强撑。 “回禀主帅,没有,十二万石粮,已经见底了,整个城,撑不过两日了!”南疆军的一个军曹,满脸干涸的血迹,那是敌人的血,他哀声道,“主帅!我们被朝廷彻底遗弃了!” 君倾九一声轻笑。 眼神苍凉。 那笑,却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早就被遗弃了。 不是么? 士兵们哀鸿遍野,这座城,快要彻底崩溃了。 君倾九的一只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那把春秋阙,那是幼安送给他的佩剑,在南疆的无数个夜晚,他都是怀中抱着这把剑,才能勉强睡上一两个时辰。 就好像——她还在身边一样。 “主帅,将士们快要,撑不住了!”军曹反手擦了下脸上的血痕,“这样的国,这样的君,还不如……” 反了两个字。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城门外,忽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运粮草的车队。 好似白色绝望的世界中,骤然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神龙,神龙送来了温暖和希望。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粮草到了!” “京都的粮草送到了!” “我们有救了!” 一张张饥寒碌碌的脸,一双双绝望呆滞的眸子,同时望向了城门口的方向。 君倾九暗黑的瞳孔漠然一缩。 他武功最高,目力最强。 很快,就认出了运送粮草的车队,为首马上坐着的,正是常年侍奉在武严侯凤潇身边的副将,严斯寒! 君倾九化作一阵风。 瞬间消失在了城墙上。 他心潮澎湃。 粮草真的送来了?! 泰和帝给的么?不,不对,那个自己名义上的皇兄,巴不得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不会那么好心。 那还能是谁? “九皇叔殿下,属下来迟,路上遇到了劫匪,耽搁了几日,然幸不辱使命。” 严副将翻身下马。 对着君倾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跪拜礼,“一百万石粮草,一粒不少,全部送到。” “严副将请起!” 君倾九扶住了对方的胳膊,在对方的双膝接触到地面之前,硬生生拉着严副将的胳膊,把他给提了起来。 这一拜,他受之有愧,“一百万石,怎么会有这么多?” 严斯寒微笑着答道:“这些粮草,是一位大善人,以私人的名义,资助南疆军的。与朝廷没有丝毫关系。” 君倾九十分震惊:“是何人?” 泰和帝要他死。 太上皇更要他灭亡!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整个朝野内外,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绝对不能帮他!否则就会被拖累! 是谁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敢冒着得罪皇帝和太上皇被满门抄斩的奉献,给他送来如此之多的粮草? 而且,要买下这么多粮草,没有几百万上千万的银两,根本拿不下来吧! 京都里,有这个财力的人,并不多。 “九皇叔,这是捐赠者,托我交给您的药箱,她特意嘱托,请您保重好身体。” 严斯寒,把那个黑木锦盒药箱,递了上去。 君倾九的手,微微颤抖。 他打开了黑木药箱。 看到了许多奇怪的药瓶,药瓶的材质是塑料的,他只在一个人那里见过。 周围的寒风。 也变成了暖风。 君倾九眼眶微红,他在努力抑制着什么,眼底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在看到那些药片、针管的时候,消失不见,唇角上扬起一抹弧度。 周围的南疆军都震惊了,主帅竟然笑了。 他们这位像修罗恶鬼一样的新主帅,虽然才接管他们没多久,但是战场上的作风,比武严侯还要狠厉十倍、百倍,令东蛮和匈奴,闻风丧胆。 城中的食物不够。 九皇叔就下令,给士兵和百姓们,分发肉汤。 对外说,是山上猎来的肉。 可实际上。 那是东蛮军和匈奴军的战俘!是人肉汤! 九皇叔说,没有食物,也不能吃自己人,敌军的血肉,一样可以填饱肚子。 一些将士,一开始还会呕吐。 可当君倾九,像个地狱的恶鬼一样,面无表情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带头喝肉汤,大家也都被震慑住了,为了活下去,不得不…… “给将士和城中百姓派发粮食,就说是神女赐福。” 君倾九的声音依然是嘶哑的,眼神里汹涌着浓烈且压抑的情感,“从现在开始,大家都不必饿肚子了。” 他看了幼安的信。 粮草是她买的。 是她以私人名义,偷偷运送过来的! 一百万石粮,那么多钱,君倾九不敢想象,她是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筹到那么多钱的。 信上说,是灵药阁的生意好,开了很多分店,钱粮的事,让他不要担心。 “生意好?” 君倾九不是傻子,他把那封信折叠好了,放在了贴近心口的位置,喃喃着,“生意再怎么好,想在一个多月内,筹到一百万石粮草,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不是一个人在努力。 他的身后。 有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 君倾九身处地狱,心中一直有一抹不灭的光,那是他的信仰。 “大小姐,希望可以保密。”营帐内,严斯寒恭敬地汇报着,“她这么做,是瞒着泰和帝的。泰和帝若是知道,有人擅自这么做,恐怕会大发雷霆。” “幼安一直这样,做什么,都从不顾惜自己。”君倾九长睫微垂,深邃的眸子,落在那个黑木药箱上。 私自运送粮草,这事儿可大可小。 如果触怒了泰和帝,那狗皇帝有意拿来做文章,完全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大小姐说了,您和南疆众将士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严斯寒眼眶也是发热,心中感慨万千,“末将与侯爷,在京都,都帮不上什么实际的忙。最终,帮忙解决大问题的,竟然还是大小姐,末将七尺男儿,实感惭愧!” 君倾九不由得握紧了春秋阙。 眼神逐渐阴戾了起来。 只要一想到,她身在京都那个虎狼之地,成为狗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了帮助自己冒死抗旨,很可能招致不幸,他就恨不得把狗皇帝碎尸万段。 “对了,大小姐还特意交代了,关于瘟疫的事儿,请您抽血,尽快把病人的血液样本密封送回去。” “好。” 君倾九颔首。 他戴上了无菌手套,从黑木箱子里,取出了针管。 去了得了瘟疫的病营区域,取血。 取血之前。 他还特意吃了凤幼安交代他的几种药,说是可以预防。 做完了一切。 他小心翼翼地,用火器密封了血液,加急送回京都。 南疆有了粮草。 情况逐渐变得好了起来。 因为这次运送来的粮,特别的多,每一个士兵、每一个城内子民,每天都能领到三只大馒头、一碗米饭、一碗菜粥,这对于饥饿了许久的南疆人来说,无异于救赎! “究竟是什么大善人?” “嘘——是天上的神女!” “对对对,别瞎说,别害人家,这是天神赐福!” 在君倾九故意引导舆论之下。 南疆区域,都绝口不提恩人之名。 反而给神话了。 称之为神迹。 *。*。* 京都。 “这一场大雪,终于停了,开始融化了。” 凤幼安看着中庭内的阳光,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凤潇坐在轮椅上,陪她一起喝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下雪不冷,化雪冷。灾情更严重了,全国被冻伤的灾民,与日俱增。” 顿了下。 凤潇似乎想起了什么,长叹了一口气:“南疆的将士们,不知道能不能扛过这个寒冬。” 凤幼安看着三叔忧愁的面容,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这才想起来。 泰和帝那么吝啬,想要彻底毁灭阿九和南疆军,不止不给将士们派发粮草,肯定也不会给他们运送冬衣。 普通子民,尚且被冻死那么多。 南疆那等边疆严寒之地,更不用说了! 凤幼安忽然意识到:“看来,只送粮草是不够的,得给大家准备一些过冬的衣裳。” 凤潇骤然看向侄女,颇为震动:“幼安……” 他知道。 她花了很多钱。 更知道,她通过灵药阁,赚了那么多的钱,至今依然一贫如洗。 所有的盈利,都会立刻换成粮草。 她一直在屯粮。 除了上一次从昭家购买的一百万石,这段时间,还在陆陆续续地从各大粮商手里,收购粮食。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不够。”凤幼安摇头,“都是自家人,我希望大家都能熬过去,活下来。” 她去了灵药阁账房。 支取了两百万两。 又把这断时间的盈利给掏空了。 “现在南疆军,还尚存十五万,每人两件过冬的棉衣,就需要定制三十万件。”这可是一笔大单子。 凤幼安在京都做生意有段日子了。 有自己的路子。 用了十日的功夫,也就把这批棉衣全部都订做下来了。 送往南疆。 上一次是拜托严副将运送,这一次,是伪装成运送药草的商队。 第129章 岑贵妃看不上凤幼安 皇宫。 御书房。 “陆停,南疆的情况如何了?” 泰和帝低头批阅奏章。 似想起了某个心腹大患,微微蹙眉,搁下了朱笔,红色饱蘸的墨,滴落下来,似血。 锦衣卫指挥督察使陆大人躬身答道:“根据探子来报,南疆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九皇叔带领众士兵,蛰伏数日,开始对城外的东蛮军发起反击……” “等一等!” 泰和帝面露不悦之色,“反击?度过危险期?” 他忽然不能理解这两个词。 “大雪封山,天寒地冻,百姓易子而食,士兵感染瘟疫,饿殍遍野。这是你上一次汇报给朕的,前后不过相隔半月而已,君倾九怎么忽然有实力反击了?” 君倾九应该已经扛不住了! 甚至。 应该已经被饥饿的暴民给打死了。 或者,更凄惨一点,被饥饿的暴民,切成了一片片儿,做人肉汤喝掉了。 陆停抿了抿唇:“回禀陛下,属下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君倾九好像获得了一批粮草,解除了南疆的饥荒。才有余力对付东蛮和匈奴联军。” “荒唐!” 泰和帝勃然大怒,一扫桌案,堆积如山的奏折,被他拂到了地上,“哪里来的粮草?何人如此大胆,胆敢资助他粮草?!” 计划,又被打破了。 原本安排九皇叔过去,就是置他于死地。冻死、饿死、病死、被杀死,怎么死都好! 但绝不是现在这种反转。 “属下查不到。” 陆停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南疆子民守口如瓶,派去的锦衣卫,什么也打探不到。南疆军也成了锯嘴葫芦,只要问,就说是神女赐福,绝口不提粮草来源!” “查不到?” 泰和帝难以置信地瞪圆了双目,瞳孔急剧地收缩,像是濒临狂怒的大型猛兽一般,“锦衣卫情报君临国第一,偌大的南疆地域,随便抓几个子民、士兵过来,严刑拷打,还问不出粮草来源么?” 陆停跪在地上。 像一座石碑。 他声音沉郁:“抓了,也用刑了,但是……他们咬死不认,还有两个自杀了。” 锦衣卫拷问的时候,不是没遇到过硬骨头。 但凡十大酷刑轮番上一次,就没有不松口的。 可这一套,用在了南疆人身上,好似不管用了。 这个极为拥戴武严侯的地方,上至将士,下至子民,都极有骨气。 至少。 远比那些受刑的贪官污吏,要有骨气千百倍! “自杀了,就多抓几个。几个不够,就几百个!”泰和帝的眼球之上,爬上了恐怖的血丝,杀意浓烈,“务必要把粮草的来源,给查清楚!” 陆停躬身称是。 等到泰和帝的怒气,稍微消下去一些。 陆停才说出自己的推测:“南疆那便是铁桶一块,估计是君倾九下了死令,守口如瓶。这个九皇叔真的是个大祸患,他去南疆才多久,竟然把陛下安插在南疆军中的三位军曹、一位军师、两位千夫长,都给拔掉,找由头处死了。” 泰和帝的脸色,极度阴郁:“倒是小瞧了这个狼子野心的东西。” 他千防万防。 防武严侯凤潇谋反。 防嫡长子胤王逼宫。 防梅太尉居心叵测。 甚至连西北郡王,都防着。 唯独疏忽了这个男扮女装,在疯人塔装疯卖傻,蛰伏了十五年之久的皇叔! “陛下,粮草的话,如果南疆那边,实在是找不到突破口,倒是可以从京都这边查起。”陆停能如此得皇帝信任,绝不是愚笨之辈,“最近,有哪位粮商出了大量的粮,卖给了谁。” 泰和帝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言之有理:“你去办。” “属下遵命。” 陆停的脸上,一道长长的血痕。 是刚刚泰和帝发怒的时候,摔碎了一柄玉如意,锋利的断口,划破了他的脸。 不过。 陆停,倒是一丁点也不在意。 小伤罢了。 他这条命,本来都是泰和帝救的;他的一切,也都是泰和帝给的。 陆停离开了御书房。 刚一出门。 就诧异地发现,岑王竟然站在御书房门口。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岑王殿下。”陆停恭敬地行了个礼。 君慕尘儒雅俊美的容颜上,浮现忧愁之色,道:“父皇心情不好么,刚才好像听到他摔东西了。” 再联合陆停脸上的伤痕…… 陆停知道泰和帝,属意岑王,看重岑王,这宫中,除了泰和帝之外,他也就稍微给岑王点面子了:“嗯,是属下办事不力,触怒了龙颜。岑王殿下多安慰一下陛下。” 说完。 转身就离开了。 君慕尘清朗的眸子,目送着陆停远去的背影,微微眯起。 高深莫测。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君慕尘跨入了御书房:“参见父皇。” “尘儿来了。” 泰和帝本来心情极度糟糕,看到了最宠爱的儿子,面色才缓和了些。 君慕尘点头:“儿臣刚从母妃那里过来,她唤了咳疾,身子不大爽利,儿臣过去陪了她一会儿。” 提起岑贵妃。 泰和帝的眸中,漫过关切:“最近朕政务繁忙,被南疆的战事搞得焦头烂额,倒是疏忽了你母妃。咳疾严重么?太医怎么说?” 君慕尘微微一笑:“父皇国事为重。母妃不严重,都是小毛病,每年冬日最寒冷的那个月,都会旧疾复发,等到一开春,自然就好了,无需费心。” “每年都复发,终究是太医没用。” 泰和帝皱眉,旋即想起一个人,“让凤幼安,去给你母妃看看吧,她医术好。” 君慕尘耳根微热:“凤姑娘……她应该忙着照顾武严侯吧。儿臣听闻,武严侯病情好像又恶化了。” “无妨,朕让她来,她就得来!” 泰和帝颇为霸道,大手一挥,“更何况,她日后是要嫁给你做岑王妃的,给你母妃治个病,也是应该。属于孝顺公婆。还能提前培养一下婆媳感情。” 在这位帝王看来。 这个决定。 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 君慕尘心下欣喜:“如此,便听父皇安排。” 泰和帝叹了口气:“近来天灾人祸,接连不断。朕原本打算给你和凤幼安赐婚,偏偏母后不幸驾崩,这喜事,得再拖一拖了。” 太后逝世,对泰和帝打击颇大。 他原本打算,在过年的时候,给岑王赐婚的,求个吉利的好兆头。 结果…… 也不得不暂时搁置。 “无妨,给皇祖母守孝,是儿臣应该做的。”君慕尘想起喜欢的那个女子,心口热腾腾的,“儿臣并不着急。” 已经得到了父皇的认可。 至少在君慕尘看来,他的这个王妃,是板上钉钉的了。不过早一些晚一些的差别。 泰和帝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朕可以先放一些风声出去,让那些惦记岑王妃之位的人,望而却步。” 君慕尘心中困惑。 为何不是让惦记凤姑娘的人,望而却步? 这京都内,惦记凤姑娘的人,可不少。 当日下午。 泰和帝就传召了镇国公凤唯。 表面是商议政事。 实际上,在最后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起岑王的婚事。 “听闻镇国公家的女儿,待字闺中,也到了快嫁人的年纪。且与尘儿关系不错。” 泰和帝呷了一口茶。 镇国公大喜,躬身叩拜:“是的,小女与岑王殿下是不错的朋友。” 他以为,陛下是说小女儿凤娇娇。 进来老三成了瘫痪,又失了兵权,还娶了个石女,地位一落千丈。 镇国公迫切地想把女儿嫁出去,做岑王妃,巩固凤家在京都的地位,免得被人瞧不起。 “嗯,既然是郎有情妾有意,那一年后,就让她嫁入岑王府吧。”泰和帝给了个明确的时间。 孙子辈,守孝一年。 再成亲,也差不多了。 镇国公狂喜不以,磕头谢恩:“谢陛下隆恩,娇娇一定会成为岑王殿下的贤内助,做一个好王妃,不让陛下失望。” 泰和帝蹙眉:“什么娇娇?你女儿不是凤幼安么?” “啊?” 镇国公呆滞了,脑子里嗡嗡嗡的,整个人傻了。 什……什么意思? 不是让凤娇娇做岑王妃么? 难不成,是让那个名声扫尽的下堂妇,做岑王妃? 不不不!绝不可能! 泰和帝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扫了镇国公一眼,果真是个草包,袭爵这么些年,依然在朝廷无作为,不会看脸色,不会揣测圣意:“能配上岑王的,自然只有嫡长女,医术超群,心思玲珑,出身高贵。” 镇国公惊掉了下巴:“可……可幼安她已经嫁过一次人了,还是嫁给了岑王的皇兄。陛下您不介意么?” 说的不好听点儿,被哥哥休了之后,又嫁给弟弟做正妻……简直是有违人伦! 会被那些清流、读书人笑掉大牙的! “有什么介意的。” 泰和帝火气隐约有些上来了,“凤幼安和胤王是正常和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的能力、出身、才情,都担得起岑王妃之名。” 凤命女子。 自然是担得起。 自从知道了君倾九拿到了粮草,有可能度过难关,泰和帝这个心,就不安了。 万一君倾九真打了胜仗,活着回来了……那就是旷世之功! 从此,多了个权倾朝野的九皇叔,岑王的敌人,就不止胤王一个了! 而且,傻子都看得出来,九皇叔对凤幼安的心思。 不如,趁早订下了! “啊——” 镇国公用了很久的功夫,才消化掉这个事实,陛下看重的岑王妃人选,根本不是小女儿凤娇娇,而是嫡长女凤幼安! “谢陛下隆恩!” 凤唯是个唯利是图的。 凤府需要的,是一个岑王妃,做靠山。 至于是哪个女儿来当岑王妃,也不重要了,反正结果都一样。 镇国公双脚像踩了棉花一样,飘着从御书房离开的,离开的时候,他还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龇牙咧嘴:“不是做梦!” *。*。* 岑夕宫。 这里是岑贵妃的宫室。 岑贵妃已经有三十岁了,但是保养得十分之好,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的样子,她容貌极盛,颇为美貌,更重要的是,天赋异禀,身上自带一股白刺枚的幽香。 正是因着这股体香。 这么多年,贵妃娘娘一直宠冠六宫。 苏皇后,和六宫嫔妃美人,都无法跟岑贵妃争。 岑夕宫内,常年缭绕着一股白刺枚的幽香。 “咳咳——” 岑贵妃身体不好,以帕掩唇,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咳嗽着。 端的是弱柳扶风。 惹人不胜怜爱。 其实,君慕尘的长相,和他这个母妃,像足了七分,都是绝世天颜。唯独眼睛,岑贵妃是上挑的猫眼,带着一股魅意,君慕尘却是那种不染尘埃的星眸,气质迥异。 “近来,陛下那边儿,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岑贵妃悠然地吐了一口烟。 她会抽烟叶。 是那种混杂着白刺枚的烟袋。 悠然吐烟圈的样子,红唇妖娆,端的是艳丽。 泰和帝也爱她这幅作态。 “贵妃娘娘,御书房的奉茶宫女,传来的情报,说是陛下约见了镇国公,有意把镇国公的嫡长女,嫁给岑王殿下做王妃。”白茶一边伺候着主子抽烟,一边回禀。 “谁?” 岑贵妃当即皱起了好看的眉头,笑容敛去,“镇国公府嫡长女?” “是凤幼安没错。” 大宫女白茶恭敬地点了点头,“奴婢一开始也是不敢相信,可御书房奉茶的宫女,是奴婢的亲姐姐,姐姐断然不会骗我。” “哼!” 岑贵妃生气了,烟杆子,重重地搁在了玉桌上,厉声道,“区区一个下堂妇,嫁过人的破鞋,名声那么臭,也敢嫁给我儿当正妃?她配么?!” 她对凤幼安可没什么好印象。 “可不么,奴婢也禁不住为岑王殿下叫屈呢。凤幼安年纪那么大了,嫁过人,还是嫁给胤王,这样的女子给岑王当正妃,太丢人了。”白茶叹了口气,一脸愁容,“若真让凤幼安当了岑王妃,贵妃娘娘您以后,在后宫怕是要被其他娘娘耻笑的。” “有本宫一日在,那个贱人休想嫁入岑王府!” 岑贵妃气坏了。 就在这个时候,宫外传来太监的唱喏。 “贵妃娘娘,安医师来为你诊脉。” “让她滚!本宫不想见她!” 第130章 看看内脏 岑贵妃满脸不耐烦。 白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站着没动。 “怎么?” 岑贵妃挑眉,露出不悦之色,“让你去把人轰走,听不懂么?” 这个丫头,跟了自己十几年。 向来听话。 这次反而没有立刻按着自己的意思去做,着实让岑贵妃有点不爽。 心里的火气,蹭蹭的就往外冒。 白茶“噗通”一声跪下,解释道:“通报的公公说了,安医师是陛下派来,给您瞧病的。您就算再不喜欢她,也不能把陛下派来的人,给轰出去啊。” 岑贵妃一听,是陛下的意思。 脸上的怒容,才稍微收敛了几分。 “当真是陛下?” “是。”白茶轻咬着下唇,“娘娘您切莫气坏了身子,不管如何,陛下的初衷,是心疼您。” 伺候了那么久。 她清晰地知道,贵妃的软肋是什么。 贵妃最在乎陛下的感情。 果不其然。 这一招特别有用。 岑贵妃果然不怎么起了,收拢了一下脾气:“成吧,你让那小贱人进来。就当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 语气,也柔缓了两分。 白茶擦了擦额头上被吓出来的冷汗:“是,奴婢这就去。” 这位泰和帝相中的未来岑王妃,还没嫁进门,就已经搅得岑夕宫鸡犬不宁了。 若真嫁进来,估计也没什么安生日子。 白茶是万分不看好凤幼安。 岑夕宫门口。 凤幼安披着狐裘,安静地立着,面容秀丽,长睫微垂,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她已经等了有二十分钟。 天寒地冻的。 身子都冻僵了。 凤幼安心里清楚,这是岑贵妃不待见她,给她下马威呢。 她也不恼。 反正。 从一开始,凤幼安对岑贵妃也没啥好印象,一个从小到大,虐杀亲生儿子养的小猫小狗小动物的女人,定然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估摸着,没比昭和太后,好到哪里去。 “安药师,贵妃娘娘午睡醒了,让您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赶紧里面请。”白茶面带微笑,十分热情地把一个暖手的汤婆子,递了上去,“天气冷,这是专门给您准备的汤婆子,暖暖手。” 凤幼安点了下头:“多谢。” 这算什么? 打一鞭子给个甜枣儿? 区区一个汤婆子,就想糊弄她,她又不是蠢蛋。 可出于礼貌,表面上还是得过得去,凤幼安不冷不热地跟白茶寒暄了两句,接了汤婆子,随口问了下岑贵妃的病情。 “贵妃娘娘这个咳嗽,是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会犯,吃什么都好不了。”白茶叹了口气,“川贝枇杷一直吃着,早上还熬了冰糖雪梨,作用都不大。” 凤幼安听着。 的确不是什么大问题。 无非是免疫力差,一到冬天,就会咳嗽肺炎,而且肺炎杆菌消除不干净,在肺里留了顽固病灶,一受寒就发作。 “贵妃娘娘娇贵,吃不得苦药。”白茶继续道,“太医给开的治疗咳嗽的方子,熬出来的药,都特别的苦。就是添加了蜜饯,都苦的要命,娘娘一口不肯喝,这一拖,才拖延了个把月好不了。” 凤幼安笑笑:“也是有不苦的治疗咳疾的药。” 比如说。 止咳糖浆。 是现代21世纪,十分常见的西药,见效极快。 因为可以舒张肺部毛细血管,舒缓肿胀的肺泡和肺小叶,止咳化痰作用明显。 “哪里有什么不苦的治疗咳嗽的药,呵,年纪轻轻,倒是大言不惭。” 也是巧了。 凤幼安和白茶说的话,被岑贵妃听见了。 两人是一边聊着,一边进入岑夕宫正殿的。 正殿之上。 岑贵妃斜依在贵妃榻上,手里一根长长的烟袋,悠然地吐着烟圈,红唇妖娆,眉毛又细又弯,眼角似钩子,魅意浑然天成。 透过烟雾。 岑贵妃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凤幼安,带着七分不屑,三分薄凉。 长得倒是凑合。 但到底是嫁过人的破鞋。 什么玩意儿。 “没什么真本事的话,就不要充太医,你唬得住陛下,可唬不住本宫。”岑贵妃的声音,十分独特,尾音自然拉长上提。 这声线,如果是和男人撒娇的话,自然别有一般风味。 可一旦尖酸刻薄起来,又特别的尖锐。 “贵妃娘娘没试过,怎么知道臣女治疗咳嗽的药,是苦是甜,有没有效。”凤幼安穿越也有大半年了,对于这边的生活,也习惯了。 早就已经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就算再讨厌这个岑贵妃,面儿上,也不会体现出半分来。 “哼。” 岑贵妃鄙夷地撇了她一眼,“你若真有那个本事,怎么还把太后给治死了?” 凤幼安微微一笑:“贵妃娘娘此言差矣,太后娘娘是自尽的,与臣女无关。陛下都不曾把太后之死,归咎于臣女,陛下明事理,臣女感激在心。” “你——” 岑贵妃微微变了脸色。 陛下不曾怪罪,她掐着不放。 这女人不简单。 掐着这一点做文章,含沙射影地讽刺她,逾越了陛下。 “陛下关心娘娘凤体,才让臣女来给娘娘看诊。”凤幼安上前,神态落落大方,伸出手,一把夺过了岑贵妃的烟杆子。 “大胆!你做什么?”岑贵妃从不离手的烟杆子,被人抢走了,脸上浮现出怒容。 从来没有人,胆敢抢她的金色玳瑁烟杆子。 这可是陛下御赐的! 更是她的心头好。 白茶也吓得瞪圆了眼睛:“安药师,您怎么能抢娘娘的烟?” 他们这些下人,别说是抢了,就是碰也不敢碰一下的! 凤幼安神态悠然自得,一点也没有被吓到,烟杆子在手里转了两圈:“抽烟伤肺,为了贵妃娘娘您的身体健康,这烟还是戒了吧。否则您的咳疾,一辈子都好不了,还可能抽成烟肺,英年早逝。” 真是厉害。 都咳成肺炎了,还能烟不离手。 真没看出来啊,岑王那样一个偏偏如玉的温润公子,亲娘却是个老烟枪! “胡说八道!” 岑贵妃想把烟杆子抢回来,“本宫的咳疾是老毛病了,和烟没有关系!你治不好就治不好,少在这里胡言乱语、兴风作浪的。” 泰和帝就是喜欢她抽烟的那个劲儿。 觉得妩媚妖娆。 再加上她又在烟叶里添加了白刺枚,加深了身上的香味,才让陛下对她欲罢不能。 在岑贵妃的印象中。 戒烟,基本上是和“失宠”划等号的。 她觉得凤幼安,是想害她。 “有关系的,贵妃娘娘您见过烟肺么?” 凤幼安的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她的医疗空间,是和医科大学的图书馆相连的。 众所周知,医科大学的图书馆下面,就是标本室,标本也是“书”的一种,展览开放给学生们看。 凤幼安想起第一次见雪团,那只小猫咪,被疯狗差点咬死,身患恐水症,可怜兮兮的模样。禁不住就像给眼前这个虐猫的贵妃,一点教训。 “什么烟肺,本宫听不懂。把烟还给本宫!”岑贵妃已经不耐烦了,坐着抢不到,就站起身子,要去抢。 可凤幼安是会武的,且身手不俗。 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后宫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从自己手里抢到东西? 实力差距太大。 “贵妃娘娘不懂没关系,今儿臣女就给你做一个医学科普。” 凤幼安心情好。 唇角噙着戏谑的弧度。 从祖母绿空间戒指里,取出一个透明的玻璃标本瓶子:“这个呢,是普通人,正常的肺。” 肺部标本,密封在玻璃瓶内,泡在福尔马林里头。 颜色、形状,颇为鲜活。 “啊啊啊啊!!!” 岑贵妃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活人的内脏,被撞在瓶子里,就这么大刺刺地怼着她的脸,送了过来,当即就把她吓得尖叫出声,“滚!拿走!” 白茶也吓蒙了,白了脸:“安医师,您怎么能拿人的内脏吓唬贵妃娘娘?若是把贵妃娘娘吓出个好歹来……” “这有什么可怕的?” 凤幼安表示不能理解,指了指胸腔的位置,“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这个器官啊,用来呼吸的,谁都离不了它。我们要接受它的存在,好好保护它。” 对于医学生来说,这些标本,都是小菜一碟。 各种病变内脏、骨骼、器官,甚至是畸形胎儿,都密封在瓶子里展览。 实验室的停尸房里,更是解剖课的教学地。 “贵妃娘娘你看啊,这一瓶呢,是常年抽烟的人,黑乎乎的烟肺。”凤幼安又从祖母绿空间戒指里,掏出一个标本瓶子。 里面装着的黑色烟肺,比正常的肺脏,肿胀了许多。 而且充满了病变的病灶。 肺泡肿,肺小叶撕裂,并且往外渗液。 十分吓人。 至少比凤幼安拿出来的第一个标本,吓人得多。 岑贵妃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花容失色,颤巍巍地往后躲:“拿走!快拿走!” 抽烟人的肺,如此丑陋的么? 好恶心。 好恐怖。 “别啊,贵妃娘娘您近距离看清楚一点。”凤幼安可没那么容易放过她,非但不拿走,反而一手一个标本瓶,硬是怼到了岑贵妃的脸上,强迫她看,“您的肺,我估摸着已经黑了一小半了,您若是再继续这么抽个五年、十年的,估计就跟着瓶子里黑色的烟肺一模一样了。刺不刺激?” 岑贵妃抱头尖叫,闭上了眼睛。 显然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不肯再多看一眼。 甚至禁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安药师,求求求您了,放过贵妃娘娘吧。娘娘她胆子小,您这样逼迫着娘娘看内脏,也太……太变态了。”白茶想哭。 她想上前阻止。 又不敢。 因为她也被吓到了。 “我,变态?” 凤幼安一脸无辜,“我哪能跟贵妃娘娘比呢,只是看个内脏而已,这算什么。贵妃娘娘不是把岑王殿下养的小兔子,内脏都掏出来,做了一锅红烧兔肉,一锅清炒兔肝,逼迫殿下吃了么?” “嗨呀,若论变态程度,臣女哪里能及得上娘娘万分之一,惭愧惭愧。” 白茶万分震惊,声音沙哑得可怕:“你……你怎么知道?” 贵妃娘娘,常年虐杀殿下偷偷养的小动物。 岑王殿下十岁那年,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吃掉了兔肉和兔肝。 吐的厉害。 大病昏迷了好几日。 白茶还以为,这桩陈年旧事,宫里没几个人知道,知道的基本都是岑夕宫的老人,是岑贵妃的心腹,守口如瓶。 除非——是岑王亲自告诉凤幼安的! 白茶的心里唐突了一下。 她忽然意识到,岑王殿下和凤幼安,似乎关系很亲密,亲密到连童年的心里阴影,都能毫不避讳地告诉凤幼安! 陛下赐婚,究竟是陛下一时兴起,还是岑王殿下亲自求来的? 白茶还算清醒理智。 再看岑贵妃,被那个烟肺内脏给吓得,已经哆哆嗦嗦,甚至一转头,呕吐了起来,脸色惨白如死人。 “关你……什么事。” 岑贵妃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些。 白茶递上去一杯温水。 岑贵妃漱了口,喘息着,双目赤红,爬满了血丝,十分不悦地瞪着凤幼安,“我岑夕宫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别以为尘儿和你多说了几句,你就以为是特别的了。” “娘娘误会了,臣女和岑王殿下,只是朋友。” 凤幼安依然淡定。 把那两个肺脏标本瓶子,放在了桌子上。 “咔嚓”一声 折断了岑贵妃的烟杆子,“这东西还是别抽了,既然生病了,就要遵守医嘱,好好接受治疗。” “你敢折了本宫的烟杆?!” 岑贵妃狂怒。 凤幼安挑眉:“这是为了你好,贵妃娘娘难道不想多活几年,看着岑王殿下儿女绕膝么?” 岑贵妃沉默了。 她……的确是想抱孙子的。 胤王膝下无子。 如果岑王能够早日成亲,生下皇长孙,那么这皇位,基本上也是稳了的。 “抽烟,肺……真的会变成那么恐怖么?” “贵妃娘娘不信?你觉得那瓶子里是假的?要不臣女把瓶子打开,你亲自上手摸一摸,感觉一下内脏真伪。” “别别别!”岑贵妃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退避三舍。 光是看着已经很恐怖了好么? 还上手摸?! 第131章 你会同意这桩婚事么? “本宫不抽便是了。” 岑贵妃彻底被震住。 她只要想象一下,自己的体内,肺脏黑黢黢的一大团,布满了裂痕、病灶,她就感觉十分恐怖! 甚至于。 呼吸,都觉得疼了。 凤幼安眸子黑沉沉的,盯着她,唇角一抹为不可见的轻笑:“贵妃娘娘可是自愿?” 事后,可别到处跟人说,是她这个医师逼迫的。 必须要来个定心丸。 她不喜欢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不听话病人。 岑贵妃无意间与凤幼安黑沉沉的眸子对视,瞬间寒毛直竖:“自……自愿。” 宠冠后宫,骄横跋扈的贵妃,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凤幼安满意了:“那便好。有了娘娘这句保证,臣女就放心了。” 这是诱导话术的一种。 岑贵妃在极端惊恐的情绪下,无意识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这岑夕宫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双耳朵,还有陛下派来的太监,岑贵妃既然话说出口了,就不能反悔了,日后也不能掐着这一点做文章,来害她。 还是白茶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陡然提高,呼唤了一声:“娘娘!” 她想把自家主子的神志,给拉回来。 奈何。 已经迟了。 凤幼安淡淡地扫过来一眼:“诊脉的时候,闲杂人等,禁止大声喧哗。” 说着。 她把两根手指去,切在了岑贵妃的脉搏上。 还取出了听诊器。 听贵妃的呼吸音。 并且在她的肺部,做指押、叩诊,听胸腔回音。 “你在对贵妃娘娘做什么?”白茶看不懂了,“就算你是个女药师,也不应该在娘娘的凤体上,摸来摸去的,有失体统!” 岑贵妃何等金贵的人啊! 凤幼安她怎么敢的? 凤幼安从袖子里,隔空弹出一粒药丸。 “咻” 速度极快。 白茶还想说什么,嗓子眼却忽然被堵住了,她蓦然间瞪圆了眼睛,用双手卡住了自己的脖颈,一副要被噎死过去的痛苦模样。 她很害怕,赶忙给自己灌了一杯差水。 卡在喉咙里的异物感,被茶水给冲刷下去了。 但是相应的,那名不明药丸,也被她给咽下去了。 白茶吓得浑身颤抖,手心和额头上都是冷汗,她张开嘴,想质问凤幼安,你给我吃了什么? 却惊讶地发现。 自己根本发不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声音! “啊——” 她哑了? 嗓子好痛,像是要冒烟一样。 白茶用尽全身力气,却也只能勉强发出一个“啊”的单音节,而且嘶哑得可怕。 岑夕宫的人,都被彻底震住了。 奴仆们,从一开始的不屑,到现在的忌惮,惊恐。 “你给白茶下毒?”岑贵妃也意识到了什么,看凤幼安的眼神,越来越忌惮。 “她太吵了,只是一点小小的惩罚,贵妃娘娘放心,不会要了她的命。白茶姑姑可是您心尖尖儿上的人,臣女怎么敢伤她呢。”凤幼安迷之微笑。 岑贵妃又急又气又怕。 你不敢? 你不还是伤了? 人都哑了,轻描淡写的一句小小惩罚,糊弄谁呢? “贵妃娘娘抽烟都快抽成肺气肿了,慢性肺炎症状拖了好几年。”凤幼安取出一瓶药,递了过去,“这个药,不苦,适合你。” 岑贵妃看着手里奇怪的玻璃药瓶。 她闻到了一丝丝香甜的味道。 “这是什么?” “止咳糖浆。” 凤幼安帮她把瓶盖打开。 甜香的味道,愈发浓郁。 岑贵妃眼睛一亮,她喜欢甜味儿,憎恶苦味,情不自禁地,就凑到了红唇边上,尝了一小口。入口粘腻,有蜂蜜的粘稠感,带着淡淡的药香,非但一点儿不苦,反而比蜂蜜还要好喝。 “果然很甜。” 岑贵妃喝了一口之后,止不住地,就饮了第二口、第三口。 不多会儿。 一小瓶,就全部喝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小瓶止咳糖浆下肚之后,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有一朵小小的烟花炸开一样,压抑的情绪一扫而空。 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欣快。 “还有么?很好喝,这个止咳糖浆。” 岑贵妃异常惊喜,她发现这东西不止好喝,而且肺部清清凉凉的,像是被药物滋润了一样,断断续续地咳嗽,也自动停止了。 “贵妃娘娘,这个不能多喝的,每日有固定剂量。”凤幼安声音淡淡的,却像是致命罂粟一样,带着蛊惑性。 “什么不能多喝,本宫让你拿,你拿出来便是!” 岑贵妃有些不高兴了。 凤幼安的眼神,沉了沉:“一日三次,早中晚各一小支,贵妃娘娘记得按时服用。” 她拿出了一板止咳糖浆。 都是小瓶装的。 总共12支。 是四天的药剂量。 “如果觉得症状有所缓解了,可以改为一日两次。”凤幼安靠近,声音飘忽不定,“是药三分毒,不要因为味道好,就不加节制。病人,一定要遵从医嘱。” 该交代的,她都交代了。 “行了,药放下,你可以走了。” 岑贵妃板着一张脸,开始赶人了。 有用的药,已经拿到了。 瞬间翻脸。 “是,娘娘一定要谨记臣女的医嘱。”凤幼安福了福身子。 “把这些恶心的内脏一起拿走!” 岑贵妃一拂袖。 把桌子上,那两个标本瓶子,给拂到了地上,“还敢恐吓本宫,你以为你又算什么东西,别以为陛下看中你,给你三分颜色,你就能在本宫面前开染坊了。” 凤幼安微笑。 面对岑贵妃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她半分不恼。 肺脏标本瓶子,是防弹钢化玻璃的材质。 十分坚硬。 这种摔摔打打,是不可能破掉的。 子弹都破不开,又怎么可能摔碎呢,估计就连这个时代最锋利的刀剑,附加十年内力,都破不开! “还有啊,外面都传,你要做岑王妃。那也不过是谣言罢了,你这种下堂妇,这辈子都别想做岑王妃!滚!” 岑贵妃十分恶劣地赶人。 凤幼安拿着她的标本瓶子,一点也没有觉得被羞辱到,唇角依然挂着淡定的微笑,只说了一句:“娘娘按时服药,臣女告退。” 不是她没脾气。 是还没到时候。 也是巧了。 凤幼安前脚出了岑夕宫正殿的门。 后脚迎面就碰上了君慕尘。 岑王殿下还穿着朝服,是从前宫赶过来的,行色匆匆的,听闻了凤幼安来给母妃诊治,想起母妃十分讨厌凤姑娘,一路跑着过来的。 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他刚刚好,听到了母妃对凤姑娘最后一句的辱骂——你这种下堂妇,这辈子也别想做岑王妃,滚! “母妃,您怎么能这样跟凤姑娘说话,快跟她道歉!” 君慕尘生气了。 十分不悦地瞪视着自己的生母。 眼底有怒火。 岑贵妃一声冷笑,半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本宫凭什么跟一个卑贱的女医道歉,应该道歉的是她,尘儿,这女子不仅是个破鞋下堂妇,还是个杀人狂魔,是个变态,你可看清楚了,她手里抱着的是什么?是人的内脏!谁家的好姑娘,整日玩内脏?” “她还毒哑了白茶的嗓子!白茶可是皇宫里的老人了,是一等宫女,算是你半个奶娘,她若真有心做岑王妃,就该对本宫和白茶恭敬孝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法无天!” 岑贵妃很享受这种,在儿子面前,“揭穿凤幼安真面目”的感觉。 她希望。 能够从君慕尘的眼睛里,看到对凤幼安的厌恶、鄙夷。 只可惜。 事实还让她失望了。 岑贵妃发现,君慕尘看向凤幼安的眸子里,只有愧疚、担忧:“对不起,凤姑娘,我代母妃跟你道歉。” 岑王懊恼不已。 他是知道要出事,却不曾想,母妃竟然如此过分,对他喜欢的姑娘,侮辱至此。 幼安她…… 会因为母妃,而讨厌自己吧。 “没那个必要。” 凤幼安面上的微笑,半分未减,“我先回去了,岑王殿下你先忙。” 她转身离开。 君慕尘却彻底慌了:“幼安!” 为什么不生气? 是因为不在乎么? 为何……要对我,如此漠视。 凤幼安离开了岑夕宫,准备回家了,给三叔留下的药,应该用完了。今日要给三叔腿部的手术疤痕,拆线。 她很忙的。 “幼安,你等等我!” 君慕尘却不死心,他不甘心。 明明,都是他默认的未婚妻了。 为何,不肯多分给他一个眼神?多分给他一点情绪? 他追了上来。 完全不顾身后母妃愤怒的声音。 一直追到了宫门口。 君慕尘终于追上了。 他一把拉住了凤幼安纤细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声音沙哑,甚至带着一丝恳求:“抱歉,母妃那边我会处理好。我应该早点从御书房过来的,不该让她有机会欺负你……” “岑王殿下。” 凤幼安把自己的胳膊,从男人的大掌里,抽了回来,“男女授受不亲。” 这么亲密的姿势。 她不喜欢。 “唐突了你,不好意思。” 君慕尘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情绪激动,过激了,他红了耳根,感受着手心已经离去的滑腻触感,有些心猿意马,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轻浮的男人,便解释道,“父皇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婚事,我只是一时焦急,我道歉。” 凤幼安定定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儒雅俊逸少年,好看的脸颊,红的像绯色的烟雾。 她叹了口气。 觉得有必要正式解释一下。 “殿下,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想,我们一直以来,只是朋友。” 赐婚? 开什么玩笑。 三叔残废瘫痪,阿九在南疆危在旦夕,泰和帝整天想着怎么要她最重要亲人的命,她在宫中如履薄冰,每行一步,都布满了杀机。 这种时候,她光是活下来,努力保护好亲人,都已经快要窒息了,哪里有功夫考虑什么结婚? 听到心上人委婉拒绝的话,君慕尘脸色微白,像是被人兜头泼了盆冰水,不过,他并不是容易放弃的人,他坚持表达自己的心意:“幼安,我喜欢你。” 他的眼底,存着一丝希冀。 死死地盯着她。 像是信徒,盯着自己的神明。 “殿下,我们不合适。岑贵妃娘娘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却很有道理。” 凤幼安依然是淡漠的样子,情绪没有任何起伏,“承蒙殿下错爱,幼安没有心思想这些,我还要照顾好三叔、阿眠,帮助阿九照顾梅太妃,我若是嫁了人,谁还能继续支撑凤家?” 前世的时候,她也有不少追求者。 却从未动心过。 对于不喜欢的追求者,她一向的态度,都是直接拒绝到底。 不给对方留任何希望。 她并不觉得残忍。 去过你自己的日子,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大家不要互相耽误了。 君慕尘并不意外,凤幼安会明确拒绝,因为打从一开始,陷进去的,就只有他一个。 星子一样好看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忧伤和失落。 以及,隐痛。 他不在她未来的人生规划中。 他却在她的规划中,听到了另一个名字——君倾九。 一颗心。 仿佛被毒虫蚕食了般,坑坑洼洼,布满了血粼粼的啃噬伤痕。 嫉妒。 还有……悔恨。 “如果,当初代替凤眠去南疆的,不是君倾九,而是我。”君慕尘的声音,沙哑得可怕,眼神里却蕴满了化不开的悲伤,“你……你会同意这桩婚事么?” 两人之间,隔着两米。 有冬日的冷风,从中间吹过。 吹乱了凤幼安的头发。 她的肩膀上,有落雪的痕迹。 寂静无声。 面对凤幼安的沉默,君慕尘一颗心,越发揪紧了,他不甘心,又抓住了她的胳膊:“回答我,你会答应么?” 凤幼安依然是沉默。 她没法回答。 因为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阿九为了她,远赴南疆送死,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甚至还嘴硬,说是为了去搏一把功名,不让她有任何心理负担。 “殿下,又下雪了,回去吧。” 凤幼安拂开了君慕尘的手,转身上了马车。 君慕尘更不甘心了,眼底浮现出血丝,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我也可以做到的!” 我只是……慢了一步。 第132章 凤幼安是个疯子 风雪淹没了君慕尘的声音。 高大英俊的男人,宛如一尊雕塑,矗立于华贵奢靡的皇宫门口,久久没有动一下。 他双眸之中的星光,逐渐泯灭。 泯于黑暗。 只剩下一抹极微薄的光。 “岑王殿下,您怎么成了个雪人?快回去吧,贵妃娘娘担心您呢。” 一个红衣宫女,容色娇俏,充满担忧。 她的胳膊上,有一张深色的温暖披风,火鼠裘的,像是燃烧的火。 宫女名叫蓝灵。 也是岑夕宫里的。 与白茶一样,都是伺候岑贵妃的老人了,从小看着君慕尘长大的。 蓝灵把火鼠裘的披风,披在了冻僵的君慕尘身上,体贴地帮他把肩膀上的雪给弹掉:“殿下,您这不是让娘娘心疼么?这么冷的天,有什么,咱回岑夕宫说。” 君慕尘本就不是强势的性子, 蓝灵性子温软。 好言相劝。 他就被蓝灵给推着,劝了回去。 蓝灵给他准备了温水。 用毛巾柠了,给君慕尘擦拭冻僵的十指。 “殿下,您不要跟贵妃娘娘置气,娘娘只是生病了,近来陛下也没来看她,她心情不好。” “父皇不是让幼安来给她瞧病了么。”提起心上人的名字,君慕尘的喉头,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感,“母妃还把人给骂走了。” 蓝灵把温热的湿毛巾,在铜盆里搓了搓。 重新折叠成了方块。 小心翼翼地,帮君慕尘擦脸:“说句殿下不爱听的话,贵妃娘娘凤仪万千,何等心高气傲的人,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安药师这个未来儿媳,也属正常。您是头婚,娘娘是疼你,希望也给你找个头婚女子。” 君慕尘长睫微垂,神色恹恹:“蓝姑姑不必说了,本王这辈子,非她不娶。” 他知道有阻碍。 但他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 “殿下不可操之过急,您可以慢慢软化娘娘。”蓝灵微笑着,“您要相信,奴婢永远支持您的任何决定。” 君慕尘原本极为沮丧的脸上,浮现出喜色:“蓝姑姑——” “进去和贵妃娘娘说会子话吧,她都气哭了。”蓝灵哄着。 “……好。” 沉默了一分钟,君慕尘终究是妥协了。 他洗干净了手。 披着火鼠裘的披风,手里抱着个小暖炉,进入了内殿。 岑贵妃果然在抹泪。 烟圈都揉红了。 一边哭,一边在咳嗽。 咳着咳着,目光落在了之前凤幼安留下的止咳糖浆上。 心里太苦。 身子也病得难受。 下意识地—— 岑贵妃就伸出手,抓住了一小瓶止咳糖浆,学着凤幼安的样子,拔掉了盖子,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香甜、粘稠的液体,进入了喉管。 一股欣快感,涌上了大脑。 咳嗽停止。 瞳孔也微微舒张开。 好舒服…… 那些糟心事儿,好像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母妃。” 君慕尘唤了一声,见到岑贵妃的动作,不由得微微蹙眉,“您不是刚刚喝了一瓶么?怎么又喝药了?不是还没到下一次用药的时辰?” 他走上前。 想把岑贵妃手里,剩下半瓶没喝完的止咳糖浆,给夺回来。 “本宫不舒服,喝一小瓶怎么了。” 岑贵妃十分不悦。 仿佛快乐被打断一样。 她的手退开,不让儿子抢走止咳糖浆,并且忙不迭地把剩下半瓶,倒进了嘴里,咕咚咕咚给咽下肚子。 末了。 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瓶口残余的药液。 君慕尘皱眉:“幼安说了,要您遵从医嘱,按时服药。不能不喝,也不能多喝。” “幼安幼安幼安!” 岑贵妃的火气,腾得一下子,又上来了,“你父皇还没给你们赐婚呢,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你这都护上了啊,不孝子!” 她现在听到凤幼安的名字就烦。 如果能想个法子,把凤幼安给除掉就好了! “母妃,你不要这样说她!”君慕尘本来是听了蓝灵的劝告,打算跟母妃讲和的,结果才两句话,母子俩之间的矛盾,又迸发了。 他果然。 永远无法跟母妃和解! “本宫说错了么?尘儿,那个凤幼安有什么好?她嫁过人,嫁的还是你皇兄,传出去要被笑掉大牙的!而且她整日跟已经废掉的武严侯混在一起,她还救梅太妃,她这等于是在和陛下、太上皇作对,她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息的!”岑贵妃双眼通红,冲着儿子嘶吼出声,“别跟娘说什么她医术高明,是,她医术是不错,但那有什么用?她已经得罪了君临国的两任皇帝,她早晚要完蛋!” 她能够在后宫,做到仅次于皇后,盛宠不衰,靠的是计谋和脑子。 她最识时务。 君慕尘的瞳孔漠然一缩,僵硬在原地。 母亲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着。 长袖之下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不,不会的,她没有得罪父皇。她很得父皇喜爱,父皇说她是最满意的儿媳,是君临国最好的女子,才赐给儿臣的。” “呵呵。” 岑贵妃一声轻笑,眉梢眼角尽是嘲讽,“尘儿,你太傻了,你根本不了解你父皇。” “什么意思?” 君慕尘不解。 他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所有的皇子里,他和父皇单独相处的时间最长。 他自以为,还是挺了解的。 “你父皇那个人啊,疑心特别重,在他要舍弃什么人之前,一定会把那个人的剩余价值全部榨干。”岑贵妃依然是轻笑,眸子里透着一股子看透一切的薄凉。 “不会的……” “尘儿,母妃昨日参加了一场御花园茶会,茶水上有许多京都贵妇人都来了。” 岑贵妃噙着一抹薄笑。 她习惯性地,想要再点燃烟杆。 但是脑海中,又浮现出烟肺的恐怖样子,手在半空中僵硬了下,又缩了回来,“你知道的,母妃向来好结交,与京中许多贵妇人,关系都特别好,她们什么都和我说。” 君慕尘看向面前这个狠心的母亲。 不得不承认。 在京都,交际方面,母妃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昭家的二夫人,也就是昭家二当家的正室,她与我是手帕交。十几岁就认识了,二十年来经常走动,关系维持得不错,你猜猜她跟本宫说了什么?” 岑贵妃似笑非笑,上挑的眼尾,眯了起来。 君慕尘的心头,忽然生出了不祥的预感:“说什么?昭家不是已经败落了?” 昭和太后逝世。 户部尚书昭大人,也就是昭家的大当家,因为贩卖私盐一事,在刑部天牢受审,原本是逃不掉了,昭家却忽然拉出来一个小辈做替死鬼,主动替大当家承担了所有罪责,昭家前前后后花了几百万银子打点,把昭大人给赎了出来。 但是,经此之后,昭家元气大伤,也从顶级世家,跌落到了二流世家。 再难起来。 “昭家的二夫人告诉本宫,昭家粮仓里储存的一百万石粮,被一个神秘商人给一次性买走了。”岑贵妃压低了声音,凑到了儿子耳边,冷笑着道,“一百万石,尘儿,你那么聪明,应该想到什么了吧。” 君慕尘瞬间出了一声冷汗。 仿佛五雷轰顶。 “南疆那批神秘天降的粮草?!” 天! 父皇因为君倾九没有死,忽然有了粮草的事,私底下不知道大发雷霆多少次。 这个私自资助君倾九的商人,彻底触了父皇的逆鳞。 父皇已经命令锦衣卫彻查,务必揪出幕后资助者,碎尸万段。 “不愧是本宫的尘儿。” 岑贵妃红唇的弧度加深,伸出双手,捧住了儿子俊美的脸颊,“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昭家的二夫人说,那个购买粮草的商人,是个女子,说话的声音,很年轻。” 君慕尘心中那种极为不祥的预感,越发加深了。 女子? 年轻? 可以一次性拿出,购买一百万石粮草的钱? “还有,那个女商人,在与昭家二当家交易的时候,签订协议的时候,署名一个安。”岑贵妃的眼神,陡然间锐利阴狠了起来,“那么,这个胆大包天,敢冒着被你父皇碎尸万段、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女子,到底是谁呢?” 君慕尘脑子里一片空白。 刻骨的恐惧,席卷而来。 他感到了浓烈的窒息,仿佛被淹没在了一片绝望的血池里。 “是谁?呵呵,还能是谁?尘儿,凤幼安可有钱了,本宫知道,她的灵药阁,开了那么多家分店,每一家店都是生意爆满,几百万两银子,这京都的年轻女子里,也只有她能拿得出来!” 岑贵妃一副恨恨地表情,她颤抖着,捏住了君慕尘的脸颊,双目爬满了血丝,声音嘶哑地可怕,“你当真以为,本宫是看不上她嫁过胤王?本宫是那么狭隘的人?本宫是怕她,怕她有一天会害死你啊尘儿!” 说着说着。 岑贵妃的脸颊上,就出现两行清泪。 她嘴唇颤抖,声音也在颤抖:“她怎么敢的啊?她一个十几岁的女人,敢私自买粮草,送给九皇叔?君倾九可是你父皇和你皇祖父,一定要弄死的人!她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她自己死了没关系,但是不能连累你,尘儿,你必须要远离凤幼安!” 岑贵妃一边哭,一边紧紧地搂住了君慕尘,恳求道:“你就是娘的命,是娘的一切。凤幼安是个疯子,她不要命了,就让她去死好了。你不要跟着她一起发疯,好不好?” 君慕尘脑子里一团乱。 他浑身冰冷。 幼安她……竟然愿意为那个人,做到这种程度? 难怪。 今日在宫门口,会那样决绝的拒绝自己。 君慕尘闭上了眼睛,周身萦绕着浓烈的绝望:“母妃……” “什么凤命女子,我们不要!本宫不稀罕!尘儿你就算当不了太子也没关系,娘求你好好活着,求你不要再靠近那个疯子!呜呜呜——” 岑贵妃崩溃地大哭着,伏在君慕尘的肩头,“娘求你了。” 瞒不住的。 这天底下,有能瞒得住陛下的事情么? 凤幼安做的事,早晚要东窗事发。 “今日,凤幼安来岑夕宫,娘还特意试探了她,故意激怒她。娘说的那些话,普通人早就发怒了,可她就是用那样一种深不见底、古井无波的眼神,微笑地看着我,那是疯子才有的眼神。她还玩人的内脏。尘儿,你一定要离她远远的!” “母妃,你干什么?你快起来!” 君慕尘吓坏了。 母妃竟然给他下跪。 从小熟读礼仪诗书,十分孝顺的岑王殿下,赶忙把岑贵妃扶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仿佛被抽空了,声音充满绝望:“好,儿臣答应你!” 岑贵妃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只是眼角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 南疆。 七日七夜。 大雪纷飞。 街道上的积雪,厚重足有三尺高。 无数的房子,被压塌。 大树被压折。 街道上,根本没法走路,但凡是打开门,一脚跨出去,那积雪能直接没入腰部那么高。 如果是小孩子,能直接被淹进去,头都冒不出来。 “这贼老天,是要把我们给冻死啊!” “爹爹,你醒一醒啊,呜呜,不要睡!求你看看女儿!” “好冷啊,冻得双腿都不能动了。” “看来,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城内的子民,冻得瑟瑟发抖,屋子被压塌,他们挤在了南疆军提供的临时军营帐篷里。 九皇叔是个好人。 会一日三餐地,给他们提供热粥。 如果不是那些热饭,他们可能早就冻死街头。 “谢谢军爷。”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奶奶,十指冻疮,像是胡萝卜一样,捧着一个热腾腾的粥碗,感激地热泪盈眶。 她领到了热粥,没有自己喝,而是端去给了年幼的孙子喝。 君倾九见状,又盛了一碗,给老奶奶送了过去。 “谢谢军爷,谢谢!” 老奶奶抹着眼泪,膝盖一弯,要下跪。 君倾九一袭戎装,揽住了老奶奶,黑眸沉沉:“不必如此。” 老奶奶道:“您是救了南疆的佛祖!” 君倾九眸若深井,俊美宛若魔神,周身萦绕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神色冷漠:“我不是,她才是。粮草都是她送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 营帐外,传来一阵欢喜的高呼声。 “九皇叔,棉衣来了!一共三十万件棉衣!咱们这个冬天,能熬过去了!” 第133章 好一个弱女子 君倾九闻言,眸内光芒汹涌。 炽热。 激烈的情绪,在黑沉沉的眸中,一闪而逝。就像是镇压在冰山下的一枚火种,快要压抑不住,轰然炸开。 “本王去看看。” 君倾九声音嘶哑,起身离开了营地,前往城门口,去迎接冬衣车队。 是她! 一定是她! 这世上,除了幼安,绝对不会有人,这样不计回报地,为他和南疆军付出、奔走。 明明……已经成了君临的弃子。 她却从没有放弃他们! “这都是上好的棉衣啊,真厚实,软绵绵的,和以前朝廷拨发下来的硬硬的棉衣,完全不同。”城门口的士兵,伸出手,摸了摸军棉衣的料子,满脸欣喜。 “是啊,比前几年,送来的都要好。” “不对,这好像不是朝廷送来的。往年朝廷派发给将士的冬衣,都是黑色的,而这些是深绿色的。” 说深绿有些不标准。 应该是军绿色。 “莫非,又是女神赐福?” “害,那肯定啊!朝廷哪有那么好心肠,粮草都不给,冬衣更不可能给了。” 城门口的士兵们,满脸抑制不住的喜悦。 不管是谁送的。 只要能让他们平安度过这个冬天,不被冻死,那就足够了。 “主帅来了!” “参见九皇叔!” 守城的南疆士兵们,见到了君倾九,纷纷恭敬地行礼。 这些老兵,原本都是只服从武严侯管束的,武严侯重伤瘫痪,新主帅换成了君倾九,他们原本是不看好,十分消极,但是才一个多月的功夫,九皇叔就带领他们守住了岌岌可危的两座边城,还有了粮草。南疆军上下,不说对君倾九心悦诚服吧,但也对他彻底改观,打从心底的尊敬。 “嗯。” 君倾九在军中,一向是冷漠、威严的形象,示意这些守城将士起来之后,问道,“押送冬衣的商队,是谁领队的?” 幼安是帮他解决了第二个燃眉之急。 但他却并不放心她的安危。 一次次地违背圣意,偷偷给他送东西,万一做的不隐蔽,被查到了,她可是要倒大霉的。 “是一队布商。” 守城的士兵,恭恭敬敬地答道,“领队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商人。” “让他来见本王。” 君倾九沉声吩咐。 他检查了这批冬衣,质量不俗,这还下着大雪,有雪片落在了冬衣之上,自动融化,冬衣竟然不湿,布料十分之神奇。 君倾九用手捏了捏,发现是从没见过的料子,很滑,有摩擦声。 像是帆布。又比帆布细腻轻薄的多。 一刻钟之后。 军营内。 “草民安经文,拜见九殿下。” 这个商人,入了营帐之后,在毛毡地毯上,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个叩拜大礼。 君倾九眸光锐利地扫了他一眼:“安经武,是你什么人?” “是家兄。” 这个商人,微笑着抬起头,他是个圆脸,长相讨喜。 一笑起来,眼角都是褶子,眼角微微下垂,没有什么侵袭性,容易令人产生好感。在生意场上,尔虞我诈,钩心斗角,这种面相,反而容易令交易者麻痹大意。 君倾九若有所思。 安经武,是君临国极有名的富商,称之为首富也不为过。 安经武此人,一生简直是个传奇,贫民窟出生,靠着售卖布匹发家,一步步走上来,赚了数不清的钱。后来触手伸到了其他领域,航运、建房、织造、酒楼、赌场……几十年来,财富累积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甚至有传言,天下第一拍卖行,星珞阁,也是安经武的产业。 按理说。 君临国最有钱的富商,理应是皇商,和朝廷权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自古权钱不分家。 安经武厉害就厉害在,他是个平民,没有任何权贵血统。 君氏皇族,也曾经想过招揽他,给予了品级颇高的官职,但安经武拒绝了,他直接和泰和帝说,自己一身铜臭味儿,是个守财奴,有极强的敛财欲/望,根本不是做官的料。 为了防止泰和帝生气,安经武还捐了一座避暑山庄,给太后颐养天年。 泰和帝也就放过他了。 毕竟,建造一座华丽的避暑山庄,花费相当于君临国两年的国库总收入。 “原来是安先生的资助,本王代南疆军将士们,多谢安先生高义。”君倾九微微一笑,抱了下拳。 “别,九殿下!” 安经文颇为惶恐,根本不敢受君倾九这一拜,“草民和家兄,只是做了一场交易罢了。我们是商人,从不会做赔本生意,您无需向我们感谢,这一路上运送冬衣的报酬,捐赠者已经支付过了。” 他哪里敢受一位皇叔的拜? 商人的地位,最低。 被读书人瞧不起。 更何况是位于权贵金字塔顶尖的君氏皇叔? “交易?” 君倾九挑眉。 他不知道,幼安是怎么说服,这位君临国第一富商安经武,运送这批冬衣的。对方极为重视,甚至首富的弟弟亲自上阵,来护送。 如果真的是交易,那幼安定然付出了不俗的筹码! “是。” 安经文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讨好、无害式的商人笑容,“九皇叔您看这冬衣的布料,太神奇了,它是防水的!” 说着,他扯过一件军绿色的冬衣棉服,递了过去。 并且泼了一杯茶上去。 “是不是很神奇?衣料半点没有湿,水全部沿着袖子滑下去了!这种料子,在君临国,从没出现过,仅此一例!安家是做布料生意起家的,几乎垄断了整个君临国的布匹制造业,也做不出这么厉害的防水料子!” 安经文双眼发亮,激动得直搓手,“您能想象么?如果把这种防水的布料,投入日常衣服剪裁中,尤其是可以防水防雪的冬衣,能够在国内引起多大的轰动?能创造多大的财富利益?” 君倾九明白了。 “她用,这种防水布料的配方,和你们兄弟,做了交易?” “对。” 安经文难掩激动之色,嘿嘿笑着,“这次交易,虽然风险很高,给南疆军运送冬衣,但是很明显,是值得的,赚大发了!” 君倾九眸色深深,声音冷冽:“你们兄弟不怕,得罪了圣上,获罪掉脑袋?” 他没有挑明。 但他相信,安经武、安经文,绝对不是蠢货,否则不可能在短短三十年,累积出这等巨额财富。 给南疆军送温暖,给弃子九皇叔雪中送炭,意味着什么,安氏兄弟不可能不知道。 “哈哈哈!” 安经文发出了爽朗畅快的笑声,“九皇叔,您还是太不了解商人了。只要有巨额利润,尤其是那种几十倍、几百倍可图的暴利,足以让商人铤而走险,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在所不惜。四国之内,但凡是功成名就的富商,哪个不是走捷径闯出来的?” 什么脚踏实地。 什么遵纪守法。 那都是约束最底层的穷苦平民的。 没有风险,还做什么大生意? 君倾九在安经文的眼中,看到了商人对于钱财的疯狂渴求,虽然只有一瞬,但也被他成功窥探到了。 “这笔交易,表面上看,是我们安家兄弟想钱想疯了。可实际上呢,九皇叔,草民给你算一笔账,这种防水布料的成本价,和普通棉布是一样的,配方原材料,并不贵重,可是防水棉衣的价格,却可以卖到普通棉衣的三到五倍!百分之五十的利润都足以让人不要命,更何况是百分之三百,百分之五百?!” 安经文知道,那位和他们兄弟做交易的姑娘,与面前这位九皇叔是至交好友。 他也没什么隐瞒的。 “而提供配料的那位姑娘,她只要日后安氏制造厂生产的每一匹防水布料,抽取一成的利。要求就是,这一趟三十万棉衣,安全送到九皇叔您手里。那么,我们安氏兄弟无论如何,无论花钱请多少保镖、江湖高手、佣兵,这一趟,也务必要做成!” “她只要了一成?” 君倾九面色不善,营帐内的温度,陡然降下,气压逼仄,“你们也太欺负她了吧。” 幼安明明可以自己,用这个防水布料的配方,开设制造厂,踏足布匹行业,赚到的钱,肯定远不止这些! 她把配方卖了,只要一成。 舍弃了九成的利润。 就为了让他们能够安然度过这个寒冬。 安经文一看这位殿下黑了脸,浮现杀意,立刻吓得屏住了呼吸,连连求饶:“九皇叔,我们哪里敢啊。一切都是按着交易来的,不敢欺负安药师的!虽然只让了一成利,但是这次三十万棉衣,都是我们安氏制造厂生产的,原料、人工、费用,由安氏一力承担,还有运输费,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我们是诚心做生意的,您可千万别误会!” 他可不想,跑这么一趟,没被泰和帝捉住砍了脑袋,反而被九皇叔给杀了。 君倾九一听,这才敛了些杀意。 安经文继续解释:“整整两百万呢!安药师是拿了两百万来,但是兄长没要,给退回去了。” 他当时觉得亏。 现在看来。 还是兄长谋划的长远。 “安经武倒是有些头脑。”君倾九的手,自名刀春秋阙上移开。 安经文见脑袋保住了,暗自松了一口气:“既然货物已经送到,草民就不打扰逗留了。这就带着商队返程。” 行了一礼,脚底抹油就想开溜。 九皇叔太可怕了。 在这位少年主帅面前,他已经满身冷汗,快窒息了。 “慢着。” “殿下……您,您还有什么吩咐。”安经文的冷汗,已经连成了一条线,啪踏啪踏往下滴。 “把这个,带给她。” 君倾九,递过去一个黑色的锦盒。 正是,当初她送信、送药的那个黑色小药箱。 “哦哦,草民一定送到,九皇叔放心!” 安经文接过黑色锦盒,感觉沉甸甸的。 也不敢探究,里头究竟装了什么。 *。*。* 御书房。 凤幼安跪在堂下,脊背挺得笔直,面色如常。 龙椅上坐着的,是盛怒的泰和帝。 旁边站着的,是锦衣卫指挥督察使,陆停。 很明显。 她是被审问的犯人。 “凤幼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自给南疆军送粮草?谁给你的胆子,可以越过朕,越过整个朝廷?!” 泰和帝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桌上的徽墨古砚,都被打翻了。 深黑的墨汁,流得桌子上,到处都是,把摊开的奏折,淋得污黑,像是这污黑的世道。 “粮草?” 凤幼安露出惊讶之色,眸光清澈,如清越的溪泉,映照着月光,不染尘埃,“臣女听不懂陛下在说什么?南疆军的粮草,传闻不是女神赐福,天佑我君临,从天而降的么?” 轮装傻,她是一流的。 她以前,是个搞外科医生,是个拿手术刀的直女,也喜欢直来直去。 但是,穿到了这个时代之后,她发现想要活下来,喜怒情绪是不能表现在脸上的,秘密是要深藏在心底的,不知要有技能,还要有计谋。 “安药师,我劝你不要挑战陛下的底线。”陆停十分不悦地盯着凤幼安,眸子像锐利的鹰隼,而凤幼安就是那只已经落网的兔,不管怎么垂死挣扎,都势将被鹰隼的利爪撕碎,“欺君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本指挥使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明送往南疆的那一百万石粮草,是你秘密购买,以私人名义,送去的。” 凤幼安一脸无辜,声音都提高了几分:“陆大人,您怎么能冤枉我呢?臣女只是一个药师,每日不是给太上皇和岑贵妃娘娘看诊,就是回家给三叔看诊治病,从来没有买过什么粮草啊!一百万石粮草,那得多少钱啊,得一千万两吧,我一个弱女子,哪里买得起?” “好一个弱女子!” 陆停冷笑,开始指控,“我切看你能装到几时!” 他“唰”得,从袖子里,取出一份交易书。 丢到了凤幼安的脸上。 “这是你与昭家二当家,购买一百万石粮草的交易协议书,是铁证!交易者署名,一个安字,且交易者为女子,不是你还能是谁?” “陆大人,这世上,姓安的有钱人那么多,不能因为我闺名里带了一个安字,就这么栽赃我吧!” 第134章 天下第一商 凤幼安早有准备。 距离第一次,给君倾九送粮草,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不可能给对方留下把柄。 用“安”这个姓氏,来签署交易协议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所有的退路。给泰和帝一个错误的引导,再自证清白。 “姓安的有钱人?”陆停皱眉,“凤幼安,你休要顾左右而言其他,除了你还能是谁。你和九皇叔本就是挚友,南疆军的前任主帅,又是你三叔,你有充足的动机!” “陆大人此言差矣。” 凤幼安半点不慌,波澜不惊,“须知,安乃是大姓,这君临国之内,姓安的人少说几十万。安氏一族,更是君临首富,分支颇多,遍布全国。” 她把那张交易名单摊平了。 又从袖子里,取出了几份药方。 “这是臣女的字迹,臣女擅长瘦金体,而粮草交易协议书上,这个签名,用的分明是簪花小楷。” 陆停接过。 两相对比。 当即变了脸色。 “陛下,这字迹……的确是大相庭径。” 泰和帝面色不善,死死盯着那两份字迹:“不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泰和帝对书法也颇有研究。 君氏皇族,对于皇子的要求历来严苛,书法字画,都很是不俗。 皇帝心情非常复杂。 粮草一事,他是十分愤怒的,让锦衣卫追查了很久,还以为终于查出了幕后黑手,谁曾想,竟是个误会? “陛下明鉴,臣女是清白的。” 凤幼安躬身道,“臣女虽然开药行赚了些小钱,但还买不起一百万石粮草,陆大人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而且,军队粮草乃是朝廷机密,臣女又怎么敢越过陛下,擅作主张呢。” 泰和帝目光锐利,像是要把堂下跪着的女子,给洞穿。 他并没有消除疑心。 凤幼安的确嫌疑最大,而且,此女是出了名的胆子肥,不尊皇命,阳奉阴违也不是头一次了。 “南疆军的粮草问题,朕自有安排,还轮不到外人插手!” “陛下英明。” 凤幼安相当不走心地,附和了一句。 反正打死不认就对了。 她跟安经武签订协议的时候,让出了九分的利润,不是她傻,而是她已经做好了,让安首富背锅的准备。 否则多亏啊。 “臣女听说,除了那一百万石粮草,南疆军近日,来得了天降的一批冬衣。”凤幼安主动把话题引了过去,“冬衣质量特别好,还防水,每个士兵都分到了一件,还有十万件剩余,分给了南疆灾民。” 泰和帝的脸色,原本就是黑沉沉的了,这会儿更是黢黑:“你消息倒是灵通。” 凤幼安笑笑:“是严副将寄给三叔的信中所说的。那些冬衣,听说价值好几百万两呢,陛下您想啊,这前后一两千万两银子,得是君临国库一年的营收了,臣女如果真有这么多钱,做梦都能笑醒。” 泰和帝听到此处。 心中的疑虑,基本上打消了。 如果说,只是小几百万,这个凤命女子,咬咬牙,是能拿出来的,但是一两千万,那是绝不可能!他一个皇帝,都拿不出那么多! “不是你,那还能是谁?” 皇帝喃喃着,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冬衣?这么大量,该不会和安氏织造有关吧。” 陆停抓错人了,原本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 怕泰和帝怪罪他。 如今,又发现了新线索,他立刻精神为之一振:“极有可能!安经武、安经文这对兄弟,几乎垄断了全国的制造、布料产业,几十万件冬衣,安氏制造赶工十日左右就能弄出来。而且他俩富可敌国,别说是一两千万了,五千万都能掏出来。” 泰和帝很是不悦:“安氏兄弟,是纯商人,前几年还拒绝了入朝为官。他们怎么敢明目张胆地跟朕作对?” 陆停也觉得奇怪:“这二人,向来对陛下您颇为敬畏,不像是他们会做的事啊。” 说不通。 商人素来胆小。 不敢得罪达官显贵,跟哈巴狗一样,没几个有骨气的。 锦衣卫督查指挥使大人,完全无法理解。 泰和帝沉声道:“你带锦衣卫去彻查查安氏织造。” 陆停单膝下跪:“是,属下遵命。” 锦衣卫的效率非常高。 一旦锁定了目标,很快就出了结果。 安经武、安经文兄弟俩,被“请”去喝茶了。 锦衣卫的地牢,犯人们的惨叫传出来,两兄弟瑟瑟发抖,端着茶杯的手直哆嗦,很快就全招了。 安经文招认了,冬衣是他负责押送去南疆的,也是安氏制造生产的。 “粮草呢?” 陆停面色阴沉,“也是你们干的?” 安经文愣住,没反应过来:“什么粮草?陆大人冤枉啊。” 老大安经武把有些憨的弟弟,往身后一拉,微笑着道:“陆大人,舍弟只负责了冬衣一事,支援南疆的那一百万石粮草,是我安排的,舍弟并不知情。” 陆停有些惊讶:“还真是你们?” 他取出了交易协议书,“和昭家买粮的那个女子,是你们安家人?” 安经武心中一声叹息,直接替凤幼安背下这口巨大的黑锅:“是我的大女儿,叫安盈。专门负责安氏米行和酒楼生意,她很有天赋,我是把她当接班人培养的。” 安经文傻了:“不是,哥……” 咱没干过的事儿,你怎么给认下来了呢? “安先生还真是胆大妄为!”陆停面色阴鸷,“给军队的粮草和冬衣,竟然胆敢不经过陛下,你可曾把陛下放在眼里?!” 安经武跪下,大义凛然道:“没有事先禀报陛下,的确是草民思虑不周,身为君临国首富,赚了那么许多钱,总想报答陛下和国家,一直没有机会。君临被东蛮和匈奴同时围攻,陷入危机,安某虽为一介铜臭商人,但这等危急存亡时刻,也想出一份力。” 安经文:“……” 哥你好牛。 说的跟真的一样,我都要被你这番说辞给感动到了。 陆停陷入了沉默。 这,对方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一时之间,还真不好治罪。 “陆大人有所不知,草民不止给南疆准备了粮草和冬衣,还准备了五十万石粮和十万件冬衣,三日后就在京都,免费捐赠派发给受雪灾迫害的饥民。”安经武圆滑世故的很,相当精明。 “安先生还真是义商。”陆停没办法,人家办事这么面面俱到,不是专门针对南疆,还给灾民准备了,端的是爱国爱民。 “陆大人过奖,草民想见陛下一面,向陛下当面请罪。” 陆停就把安氏兄弟,从大牢,请到了宫里。 同样的话。 安经武跟泰和帝,又情真意切地说了一遍。 “陛下,草民的父亲,死于匈奴人之手,母亲又被东蛮鞑子欺辱致死,草民愿倾尽家财,只求有朝一日灭掉匈奴和东蛮,誓死捍卫君临领土!” 泰和帝还怪感动的。 这怎么能怪罪呢? 赏! 必须大大嘉奖! 还赐了牌匾,提了诗——赤心豪骨凌云义,曾许天下第一商 以资鼓励。 安经武没有受惩罚,喜滋滋地抱着牌匾,回家挂到了祖宅大门上。 弟弟安经文,站在安家大门口,看着圣上亲笔题的诗句和牌匾,久久回不过神来 “陛下钦点的天下第一商!哥,咱们,这算不算光宗耀祖了?” “自然算。”安经武心情好,笑得合不拢嘴,“这得多谢安药师,送了咱们安家一场天大的造化。” “不是,那女人不是害我们么?私自运送粮草、冬衣的分明是……” “瞎说什么呢?” 安经武训斥道,“怎么能是害?同样的事情,要看谁去做,她做,那自然是抗旨、是杀头的大罪,因为她出自最顶层的官宦名门世家,一门两公侯,她离皇权中心太近了;但是咱们不一样,咱们是最下层的商人,不带一官半职的,远离政治斗争,咱们做,那就是天大的善事,是利国利民,是为陛下分忧!” 安经文嘴巴半张,震惊下巴都掉地上了。 听他哥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个理儿。 “我还以为,陛下要杀咱们的头了。” “不会,我准备得充足,还给灾民捐赠了。待会儿,再准备几箱子金条,去给陛下送去,充盈国库。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那都不是事儿。” 安经武面面俱到,“朝廷没有给九皇叔派发粮草,一方面是陛下想对付他,另一方面,是国库真的空虚,根本拿不出钱。” 安经文咽了口唾沫,依然担忧:“我之前听你把小盈给供出来,都要吓死了。凤幼安干的事儿,咱们兄弟背黑锅就罢了,怎么还把小盈给害了……” “你懂什么,我那是在帮小盈!” 安经武用一种看蠢货的眼神,瞪着他的胞弟,“这是光宗耀祖的事儿,会让安氏名声大噪,在整个君临都赢得一个好名声。捐献一百万石粮草的事儿,如果是小盈亲自去签订的交易协议,如果日后九皇叔打赢了胜仗,那小盈就有一份功劳,她会出名;就算九皇叔没打赢这场仗,对小盈也是有益无害。” 他怎么可能害自己的女儿! 他特别宠安盈这个大女儿,小盈又是个经商方面的天才,肯定要当做继承人好好培养。 “啊,这……”安经文有些懵逼,“可粮草是凤家大小姐买的啊,小盈这不是顶功劳了?” “非也。” 安经武摇了摇头,笑得像个老谋深算的狐狸,“凤家大小姐她顶不起这份功劳,她避之不及呢。还是那句话,同样的事情,放在不同身份的人身上,是截然相反的效果。凤家大小姐身份太敏感了。” 顿了下。 安经武颇为感慨:“咱们还真得好好谢谢她,此女当真是安家贵人。安家要崛起了!” 陛下几年前赐官,他拒绝了。 主要原因,是那官职太小,根本入不了眼。 但日后就不同了。 再也不会有人,因为安家是做生意的,就瞧不上他们。那些名门权贵,见到安家人,也得客客气气的了。 *。*。* 三日后。 凤幼安在灵药阁,给梅太妃的伤腿,换药。 梅太妃恢复的不错,不过她却面带忧色,愁容满面的,时不时地轻叹一口气。 “太妃娘娘,是在担心阿九么?” 凤幼安挑了一块药膏,轻轻地涂抹在梅太妃的髌骨上,这里打了钢钉,做了接骨手术,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如今也恢复得不错了,可以被人扶着,走上两步了,“您别总是唉声叹气的,保持愉快的心情,才能更好的恢复健康。” 梅太妃摇头:“不是因为阿九。” “那是因为什么?” 凤幼安涂好了膏药,一圈一圈小心翼翼地缠好了白色绷带,“您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把我当半个女儿就好。” 病人的心理健康,也很重要。 作为主治医师,帮忙疏导是应该的。 更何况,这还是阿九的亲娘。 “你给阿九送了粮草和棉衣,殚精竭虑地赚钱,宫里还要应付泰和帝、太上皇,忙前忙后,我是看在眼里的。”梅太妃伸出一只手,轻抚凤幼安的侧脸,眼神充满心疼,“是个很好的孩子。这一个多月,人都瘦了一圈。” 凤幼安的心口,忽然一阵滚烫:“哪有您说的那么累。” 她的确忙得像陀螺一样。 有长辈心疼她的辛苦,让她这一身疲惫,有了温暖的港湾。 有时候,她会觉得梅太妃就像母亲一样,会从她的角度,温柔细心地关心她。 梅太妃的脸上,划过一抹不忿之色:“灵药阁的客人很多,我昨儿听两位客人谈论,说是君临国出了一位赤心高义的爱国商人,安氏首富,有凌云之志,散尽家财,给南疆送去了粮草和冬衣,还在都城许多地方施粥、送衣,是天大的善人。京都的百姓,都快把这姓安的一家子给吹上天了。可这分明是幼安你的功劳!” 凤幼安淡然一笑:“太妃娘娘,不妨事的。只要阿九和南疆军能度过这一劫就好,功劳是谁的无所谓。我身份不合适,不能摆在明面儿上,安家担了这份功劳,算是双赢吧。” 她看得开。 虚头巴脑的名声不重要。 梅太妃又急又气:“怎么不妨事呢?那个安家大小姐,都被京都的人给吹成天仙了!绘声绘色地说她怎么去买了一百万石粮草,给我儿子偷偷送去,南疆将士口中的女神就是她。” 第135章 鸿雁传情 凤幼安给梅太妃换好了药,金针刺穴,舒缓筋骨,喃喃着:“女神……” 安家大小姐,也是个远近闻名的美人。 若是搁在现代,这就等于是火了,可以直接出道。 还有个首富之女的人设。 “她若想做,做便是。”凤幼安递了一杯热茶过去,“阿九回信了,在信中还询问了您的身体,要我代为问好。” 话题成功转移。 安经文捎带了个黑色药香回来。 里头装着三样东西。 第一,是书信;第二,是瘟疫病人密封的血液;第三,是两只大雁。 “他好就成了。”想到儿子,梅太妃的眉宇之间,划过思念,“只要他好好活着。” “啊,对了,阿九还寄了野味过来。” 凤幼安微笑着道,“是南疆的大雁,可肥呢,我送到小厨房了,让厨娘给您熬汤喝。” 梅太妃愣住:“鸿雁,熬汤?” 凤幼安点头:“对啊,送了两只过来呢。” 梅太妃的面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幼安啊,这一对鸿雁,真的要吃么?” 这女娃儿,未免也太迟钝了些吧。 大雁成双,又有书信,寓意鸿雁传情。 而且。 自古以来,以君临国的礼俗,三书六礼之中,其中有一礼,就是鸿雁。 阿九分明是在向幼安表白,倾诉心意,表达思念之情! 可幼安却以为阿九是送野味过来,给她尝尝鲜…… “吃啊。” 凤幼安依然没觉得有任何不妥,“趁着新鲜吃,搁久了会生细菌的,对身体不好。熬汤喝正滋补。” 冬日天冷,送过来的时候,大雁是冻着的。 和冰箱低温冷藏是一个效果。 但冷藏肉制品,也不适合放置太久,放坏了,可太浪费了。 梅太妃:“……” 看来,是真没领会到。 她忽然有些同情起儿子来了。 梅太妃并不知道的是,凤幼安是现代穿越过来的,思维模式跟古时候的闺中女子,根本不一样,大天朝的吃货,万物皆可煲汤。 “我去小厨房催一催,看熬好了没有。”凤幼安针灸结束,感觉腹中有些饿了。 梅太妃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不行! 得想办法,侧面提点一下幼安,不能让阿九这一番传情表白,心意付诸东流。 太妃娘娘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出了名的才女。 喜欢读书。 她抬眼,看向房间里右侧,深红梨木的书橱上。第二排,有一整排的诗词歌赋,还有地理志怪,以及各种话本。 是凤幼安怕她一个人住在灵药阁无聊,专门给她寻来的,看着解闷儿。 第三层,放着白玉棋盘和七弦古琴。 梅太妃推着自己的轮椅,到了书橱边上,挑选了一会儿,抽出一本《月见诗集》,这本收录的,大多是些婉约、闺怨、风花雪月的诗词。 她翻了翻一会儿。 找了好几首鸿雁寄相思的诗词,最后挑选了一首最喜欢的。 “太妃娘娘,汤熬好了。” 凤幼安从小厨房回来,端着香喷喷的大雁汤,“来,尝一尝。” “您在看诗词么?” 凤幼安见梅太妃没有应声,低头看书,便端了一碗过来,凑过去瞧。 “对啊。” 梅太妃假装随意地把那本月见诗集,放在桌子上,摊开,“真香啊,闻着就很鲜美,一定很好喝。” 她接过汤碗,一勺一勺的品尝,“嗯,不错!” 凤幼安笑道:“那可不。” 喝汤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无意间就扫到了那本诗集。 翻开的那一页,有一首四言绝句—— 雁尽书难寄,愁多梦不成。 愿随孤月影,流照伏波营。 凤幼安正喝着汤,忽然之间,就愣住了。 这首诗,写的是一位妻子,怀念边关从军的夫君,渴望得到夫君寄回来的家书,等啊等,在月光下孤独的等待,就是没等到。 是一首标准的闺怨词。 “咳咳——” 凤幼安一个不小心,就呛住了,咳了半天。 鸿雁……传情? 不是。 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吧…… “幼安,怎么了?”梅太妃唇角上扬,颇为担忧地看过来,“汤太烫了么?” 凤幼安脑子里有点懵,耳根有些发热,点了下头:“嗯嗯。” 梅太妃笑容加深:“烫就喝慢点儿,多喝点儿,都是阿九的心意。” 凤幼安:“……” 阿九的心意。 心意。 额……不自觉地,就往那首诗的方向,想歪了。 她再次低头,看向煮得熟烂的大雁肉汤,忽然有点不忍直视了。 控制不住自己,就胡思乱想起来。 偏偏梅太妃又在一旁和她闲话家常,故意把话题往君倾九身上引:“阿九信中除了问好,还说了些什么啊?” “他说南疆饥荒已经解除,军心稳固了下来,他也制定好了方案,准备反攻驻扎在城外的匈奴、东蛮联军。”凤幼安这汤,喝得有些食不知味。 “这孩子,也不知道多说些体己话,跟汇报工作似的。”梅太妃摇头。 儿子追妻不给力啊。 不知道女孩子要哄,多说一些甜言蜜语。 “不会。”凤幼安道,“他这样很好,知道南疆无恙,还有反攻的机会,就意味着能够反败为胜。说不定哪天就凯旋归来了。” 以前君倾九总是在她身边,围着她打转。 如今人走了快两个月。 她这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那边还在闹瘟疫,饥荒虽然解除,但还有疫病。终是让人不放心。”凤幼安眸中划过忧色,“如果我能作为军医随行,或许能帮他解决瘟疫的问题。” 军中瘟疫,死了太多人。 还没有特效药,更没有专业的隔离防疫措施。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方便去都是老爷们儿的军队里当女军医?”梅太妃不赞同,摇了摇头,“幼安啊,你已经付出很多了,没必要做到那个份儿上,多疼惜自己一些吧。” 若是镇国公听到幼安这话,估计能气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名门望族,最是在乎女儿名声。 幼安却太能豁得出去,仿佛彻底抛弃了那些世俗礼节一般。她所经历的,若是搁在其他女儿身上,估计都能一根绳子悬梁自尽了。 “娘娘放心,我就是一说。”凤幼安知道太妃是心疼她,便顺着道,“我不可能离开京都,还要照顾您和三叔。” 她倒是想去。 但是需要镇守大后方,责任同样很重。 “说也别说,彻底打消那个念头。”梅太妃还是不放心,碎碎念了好了一会儿。 凤幼安被她念得耳朵都麻了。 跟她上辈子的老妈一样,叨念起来,阔怕。 除了机械地点头说好,根本毫无办法。 *。*。* 凤幼安在灵药阁陪了梅太妃两个时辰,就进入了实验室。 灵药阁七层。 非常大。 在五层,她设置了一间药理实验室,一间病理实验室,还有两间手术室,里面摆放着各种医疗仪器和实验设备。 门都是上锁的,只有她自己可以进去。 祖母绿空间戒指,开启的暗格有限,设备得取出来,才好取出更多新的。 凤幼安穿上了无菌衣,双手消毒之后,又戴上了无菌手套,全副武装,进入了病理实验室,取出了那一支密封的瘟疫病人血液。 开始制作血液病理切片。 放在医疗显微镜下,进行检测。 又做了个血液分离成相。 “古代所谓的瘟疫,其实就是传染病的统称,有很多种。” 凤幼安并不确定,南疆军中爆发的瘟疫,究竟是天花、疟疾、病毒、微生物、流感、血吸虫病……还是什么。 必须要做详尽的化验,才能判定病原体是什么,从而对症下药。 21世纪,有临床传染病学,这么一个分科。 对标疫病。 医生真的是一个高危职业,这种血液,但凡是刺破了表皮粘膜,沾染上一丁点,就会立刻感染。 凤幼安很小心。 半个小时之后,终于出了检验成果,“显微镜下,看到了疟原虫。是疟疾。”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口罩之下,浮现笑容,“疟疾的话,在古代是不治之症,但其实,挺好办的。” 疟疾这个东西,潜伏周期长,最短也14天。 南疆军中爆发了这个病症,再加上天寒地冻,传染倒也没那么迅速,如果特效药送的及时,倒也在看可控范围内。 “氯喹。” 凤幼安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勾勒出杀灭疟原虫,治疗疟疾的西药。 医疗空间里,自动具象化了出来一盒氯喹,“不止可以杀灭疟原虫,治疗疟疾,而且对于高危感染人群,吃下去还能预防。” 这东西,价格比治疗肺痨的利福平,要贵一些,一盒大概八十块钱。 不过贵不贵,对凤幼安来说无差别。 她只要耗费精神力,在脑海中具象化,就能同步从空间里取出足够多的氯喹药片。基本上是零成本。 “南疆军还剩十五万人,也就是说,至少需要十五万盒。” “不对,瘟疫不是只在军中爆发,肯定有南疆百姓也感染了,十五万盒远远不够,至少需要准备30到50万盒!” 继粮草、冬衣之后,至关重要的药品,补给也得跟上。 数不清的氯喹,被她从空间里取了出来。 天都黑了,五十万盒都没取完。 疟疾可拖延不得,临床症状严重的,会一直寒战高热,特别痛苦,隔两天就会发作一次。她害怕,军医们会按照老办法处置感染者,直接给聚在一起,一把火给烧了。 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不能放弃! “治疗疟疾的药有了,剩下的就是运输问题了。”凤幼安冷静地思考,权衡利弊,“以我的名义派人去运送,肯定不行,泰和帝和太上皇会弄死我,还是得找安先生。” 一百万石粮草,三十万件冬衣。 解了南疆燃眉之急。 泰和帝心里正憋着火呢,要不是安经武识时务,送了八箱子金条过来,把火苗子给压下去了,还得搞事情。 “狗皇帝对我的戒心,肯定还没完全放下。安先生和他女儿,虽然替我顶了,但我若露出任何马脚,狗皇帝定不会轻饶我。” 凤幼安不想耽搁,她写了一封密函。 夹在了蜡壳药丸里。 让灵药阁的药童,隔日去了安府。正巧,安家前些日子,订了一批阿胶补血药丸,送货上门。 这些阿胶补血药丸,是安家夫人订的。 也是巧了。 安夫人回娘家去了。 这批药丸,就被大小姐安盈代为签收了。 “灵药阁的?” 安盈若有所思,纤纤素手,拈起一枚蜡丸,精明的眸子微微眯起,“凤家大小姐开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打从心底,对于凤幼安有些莫名的排斥。 凤幼安和父亲做交易的事儿,她是知道的。 安盈当时是持反对态度,觉得太过于冒险,为了垄断防水布料,就得罪皇家,不划算。 “最后,还不是靠我和我爹,帮你收拾烂摊子。” 安盈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哂笑,“没有我安家,你此刻恐怕已经被陛下打入天牢,等着被斩首了。” 这半年来,凤幼安毫无疑问是京都的第一风云人物。 赚足了眼球。 纵然与胤王和离,却成了陛下眼前的红人,还开药行赚了那么多钱。 安盈本就要强,被当做安家继承人培养,她是首富之女,是下一任首富,而凤幼安这个赚钱敛财速度,让她这个首富之女,都快比不上了。 在父亲没和凤幼安合作之前,安盈就已经注意到这位安药师了,一直想一较高下。 她从小到大,都讨厌输。 “咔嚓——” 捏着药丸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笼罩在外头的蜡壳,不小心就被捏裂了,露出了密信纸团。 “这是什么?” 安盈微微蹙眉,打开密信一看,瞳孔骤然一缩,“让我们运送瘟疫的特效药?” 兹事体大。 安盈不敢独断,找来父亲安经武,一起商议。 “送啊!免费送!”安经武非常高兴,双眼放光,“百利无一害,咱们安家又要更出名了!这接二连三送上门的功劳!” “没想到凤幼安真有点本事,连瘟疫的特效药都能研究出来。” 安盈精于算计,“不能白给她送啊,跟上次一样,把特效药配方交出来,交易分成。” 第136章 给九皇叔的除夕礼物 “特效药的药方?” 安经武十分诧异,面色略显迟疑,“这恐怕不妥吧,药品的配方与防水布料的配方,那不是一回事儿啊。安氏是做布料织造起家的,这方面,有优势。药品行业,去年试水,赔得血本无归。” 也是倒霉。 安氏药行,去年开了两家试点。 因为看到不少药行,做寒石散生意,都赚发了,但是很倒霉,几个月前,泰和帝忽然颁布禁令,限制了寒石散和莺粟的出售。 亏了不少钱,安氏药行也关门大吉了。 安经武并不认为,安家应该再涉足医药行业,术业有专攻,投资失败就该及时止损。 “那是咱们运气不好,碰上了全国禁止寒石散。”安盈并不服输,“但若能拿到这个瘟疫的药方,就不一样了,君临国每年都有瘟疫发生。” 安经武摇头:“还是不妥,凤大小姐自己有灵药阁,她现在几乎已经把京都和周围三郡的药行生意垄断了,想要插足分一杯羹,可没那么容易。” 安盈眉目冷硬如铁:“爹!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药品是大行业。 是百姓民生不可或缺。 经营好了,可比织造利润要大,她舍不得这块肥肉,被凤幼安一人独吞。 “哎呀,小盈啊。这不是灭不灭威风的事儿。”安经武一个头两个大,“咱们目前和凤家大小姐是双赢的合作关系,她好我们也好,但若我们贪了,把手伸的太长,妨碍了她的利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能称为君临首富,这位安氏家主,是有远见的。 他目光长远。 “爹——” “好啦,小盈这药品配方的事儿,咱们揭过去。准备一下,这一趟瘟疫特效药的运输,咱们接下了。还是让你二叔去。” 安经武打断了女儿,笑呵呵道,“咱们的商队最是稳妥。找个机会,约凤大小姐出来吃个饭,详细商谈此事。” 双方越好了地点。 在琼林馆的包厢里,喝了两盅酒,席间言笑晏晏。 琼林馆是一个非常私密的酒楼,保密性极强,不会泄露客人的任何隐私,有点类似于现代的私人会所,高级会员模式。 凤幼安与安经武父女,相对而坐。 她的位置,距离窗子很近。 窗外是折梅银雪,亭台盛景。 “凤大小姐放心,这五十万盒特效药,安某的商队,一定会平安送达南疆。”安经武满脸堆笑,酒杯不离手,“实在是惭愧的很,之前您的功劳,不小心被安家给顶了,我先自罚三杯。” 生意人酒量深。 安经武接连三杯酒下肚,眼皮都不带眨的。 凤幼安知道,安经武就是酒桌上做做样子,他是否真的感到惭愧,就不得而知了,她也懒得深究:“是我要谢谢安先生才是,药品还是要麻烦您。至于对外,您就直接声称,是安家资助南疆军的药品就好。” 安经武:“这怎么好意思,哎呀。” 凤幼安抿了一口酒:“安先生可是获得了陛下肯定的爱国商人,令人钦佩。” 推杯换盏间。 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下来了。 席间,安盈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喝着闷酒,夹了两筷子菜,无甚胃口。 父亲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了,不许她提瘟疫药方的事儿,她心里正窝火呢。 一顿饭吃下来,临近尾声。 安盈终究是年轻,没能按捺住:“安药师,你可有把我,这次送去南疆的药品,能够治好瘟疫?那些药,检测过了么,万一产生什么不良反应,可该怎么办?” 不能怪她怀疑。 因为瘟疫这种东西,基本上等同于不治之症,死亡率极高。 放眼四国,恐怕也没几个神医老前辈,胆敢夸下海口,说一定能治好疫病。 “小盈!”安经武见女儿想搞事情,出声喝止,露出警告之色。 “爹,我也是为了这次合作考虑。”安盈并没有停止,继续质疑道,“安药师,不是我不信任你的医术。药品和冬衣不同,是性命攸关的要紧东西。你一没有亲临南疆,二没有南疆染了瘟疫的病人作为参照,是如何研制出特效药的?万一南疆的将士们,吃你的药吃死了,到时候这黑锅,还得安家来背。风险太大了,我不得不谨慎。” 凤幼安顿了下,美眸危险的眯起:“此药经过完美的临床测试,绝对有效,吃不死人,副作用极小。安大小姐不必担心。” 经过现代临床检测,国际医学委员会亲自盖章认证过的。 “凤大小姐,要不还是找几个名医,来检测一下你这个特效药。”安盈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我也是为了南疆得了瘟疫的将士们好。” 凤幼安这才明白,对方兜了这么大个圈子,是在这里挖了坑等着呢。 让名医来检测特效药,就等于,检测分离药品成分。 约等于,要你的独家配方! 这位安大小姐,当真是胃口不小。 打起了疟疾特效药氯喹的主意,想横叉一脚,捞里头的利润。 “不必检测,太浪费时间。” 凤幼安直接否决,“如果这批药出了任何问题,吃死了人,我可以负责。” 安盈见她不肯,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怎么负责?凤大小姐这话说的,这批药是以安家的名义送去的,出了问题首当其冲是安家倒霉。” 凤幼安沉声道:“出了事,只需对外说,药是我送的就好。我负全责。” 安盈不甘心,又急又气。 这女人,还真是油盐不进。 不过—— 反过来一想,药没出问题,功劳是她和父亲的;药出问题,责任是凤幼安的,凤幼安甚至会彻底暴露,被泰和帝处死,似乎也挺不错的。 “好了,小盈。” 安经武见凤幼安已经这么说了,气氛如此僵硬,女儿若是再逼迫下去,双方合作可能会直接崩掉,他赶忙出来打圆场,“不好意思啊凤大小姐,小盈她喝多了,说的话您别放心上。您是京都第一药师,药怎么可能出问题呢,哈哈哈。” “不,令千金担心的有道理。” 凤幼安保持着冷漠疏离的微笑。 这位安先生,倒是挺识时务,懂进退,可以结交。就是生了个贪心的女儿。 最终。 安盈还是没能拿到特效药的药方。 五十万盒氯喹的商队,踏上了前往南疆的旅途。 安盈暗中找了极为名医,拿了一盒氯喹给他们:“怎么样?能复制出配方来么?” 那几位名医,都是焦头烂额,眼神闪躲:“大小姐,这……这药的成分太古怪,根本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对啊,也不知道是从什么草药上提取出来的,太奇怪了!” “安小姐,请恕老夫无能,此药无法复制,您另请高明吧。” 几个上了年纪的名医,纷纷摆手退却。 安盈震惊无比:“你们——” 不就是一盒药么? 哪有那么神奇,复制都复制不出,还找借口,一群庸医! 她又找了很多医师,耗费了些时日,她二叔送药品的商队,都抵达南疆了,依然没能复制、研究出来配方。 找医师,也是要花钱的啊。 安盈折腾了将近半个多月,终于意识到,太亏了! “这凤幼安还真有几分本事,小瞧她了。” 安盈放弃了复制瘟疫特效药,心中的不服气,依然未曾消退半分,“罢了,复制不出来就复制不出来吧,反正只要这批药起到了作用,功劳依然是我的。” *。*。* 南疆。 有了粮草和冬衣,君倾九率领南疆军,重振旗鼓,不过半月功夫,就把东蛮鞑人侵占的甘城,夺取了回来,以声东击西、李代桃僵之计,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以冰箭强攻,占领高地城墙。 这一仗,持续了十日。 而如今。 甘城已经收复。 君倾九部署军力,在甘城进行驻扎防守。 一扫之前的颓势,南疆军心大震,新一代的战神,就此诞生。 九皇叔太过骁勇,用兵如神,此战重创东蛮鞑人,令东蛮闻风丧胆,有所忌惮,连夜退了三百里。 “九皇叔,城防已经部署完毕。” 副将严斯寒步入主帅营帐之中,恭敬地汇报部署进程,“一切如您所料,东蛮不敢与我们再次正面对拼了。” 严斯寒心中是无比震惊的。 他跟随武严侯凤潇多年,这辈子除了凤潇,还真没佩服过什么人。 九皇叔是第二个! 谁能想到,带领他们绝地翻盘的主帅,只是个十五岁……啊不对,十六岁的少年呢?! “嗯。” 君倾九并没有放松,“甘城虽然夺回来了,但这是南疆感染疫病最严重的一座城池,百姓有一半都得了瘟疫,尸体横在街上无人处理。军中将士也有不少被传染了。” 问题很严峻。 病魔比东蛮要可怕。 “军医在寻找良方,试了不少法子,但是效果不佳。”严副将叹了口气,目光飘向帐外,“今日是除夕,殿下,您歇息一日吧。就当给自己放个假,瘟疫和军中之事,明日再操劳。” 君倾九没抬头:“不必。” 除夕? 这是一个,很陌生的词。 十五年在疯人塔里,从没有过过这个节日。 “殿下,要不您去城外看看吧,末将听说,大小姐又差人送了东西来。”严斯寒立刻换了个思路,继续怂恿,“大小姐真是体恤我们。” 果然。 一提起凤幼安,君倾九立刻抬起了头,手里的军事地形图,瞬间失去了吸引力:“好。” 又送东西来? 会不会太频繁了太破费了? 君倾九禁不住有些担心,一想起心上人,胸口都是滚烫的。 若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能够让他动容的,那就只有凤幼安了。 “草民安经文,拜见九皇叔殿下千岁。” “起来吧。” 君倾九见是熟人,还是上次那个。 安经文有些怕他,这少年主帅,气势骇人,他唯唯诺诺道:“九殿下,这次送来的,是治疗瘟疫的特效药,共计五十万盒。” 君倾九心跳漏了一拍。 他没有说什么。 眸色深深,手里拿着一盒氯喹,不自觉地,药盒都被他给捏扁了:“她的药。” 这种塑料盒,只有幼安有。 她就像个无穷无尽的宝藏。 君倾九从不怀疑,凤幼安有能力,治好在南疆肆虐的瘟疫。上一次,她还专门叮嘱了,让自己抽一管瘟疫病人的血送过去,才半个月,解药就送来了。 第三次了! 第三次解了南疆的困局! “这些药,都是安氏资助的。”安经文赔着笑,一脸讨好,“安氏身为君临国首富,国之有难,自然义不容辞,为南疆将士和皇叔您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安氏资助?” 君倾九挑眉。 眸光锐利得,宛如凶猛野兽,山雨欲来。 跟在君倾九身后的将士们,这段时间跟着他们的主帅打仗,对主帅的脾气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看到主帅这个眼神,纷纷吓出一身冷汗,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可偏偏安经文,有些迟钝,没意识到已经大祸临头,他笑着点头,有些兴奋道:“这些药啊,都是从安氏药行发过来的,我们大小姐,一直鼎力相助。” 他很疼爱侄女安盈。 安盈让他在九皇叔面前,美言几句。 还说既然安氏顶了功劳,那便让所有人都以为,瘟疫特效药,是安氏的手笔吧! “哦?” 君倾九声音低沉,眸光幽邃。 他下令,让随行的南疆军,把特效药氯喹,送去了军医隔离病人的营帐内。 “安大小姐说了,这药呢,不止可以治疗,还能预防,让每一位将士都服用。”安经文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愚蠢。 君倾九俊美如魔神的脸,阴鸷无比:“安大小姐?真是什么功劳,都敢领啊。” 他不在京都。 却知道京中的局势,舅舅梅太尉,还有东厂那边,一直给他送情报消息,不曾间断。 “领……领功劳?”安经文一阵慌张。 被识破了? 不应该。 “发明了这特效药的人,可有捎带信笺过来?”君倾九问的,是凤幼安。 “有。”安经文递上去一个盒子,“这是安大小姐,给您的新年礼物,还有给九皇叔您问候的书信。” 第137章 带个媳妇儿回家 安经文手中的,是一个细长的深红缎面儿锦盒。锦盒的锁扣,就是黄金的,盘蛟对扣。 光是一个盒子,就造价不菲了。 可想而知,里头的礼物,定然价格惊人。 安盈拜托二叔,给君倾九送新年贺礼,明显是在向这位九皇叔示好。 这位安家大小姐,是个生意人,生意人讲究投资。她看中了这位九皇叔身上潜在的价值,觉得是一个潜力股,值得她花心思与之结交。 安盈甚至都没见过君倾九。 但是她聪慧过人,又精于算计,一番推演之后,觉得这位九皇叔,纵然被泰和帝所不喜,但是南疆此战,有了粮草、冬衣、药品,打胜仗凯旋归来的几率,还是有的。 万一呢。 万一她慧眼识珠,君倾九打了胜仗功成名就,她对于君倾九来说,就成了与众不同的存在。 这新年礼物,还是安经文这位二叔,帮着安盈一起挑选的。 安盈本来想送一个自己绣的香囊。 但是被安经文制止了:“太私密了,暗示性太强,反而显得你很不矜持。传闻九皇叔是一个很沉默高冷的男子,在战场上用兵如神,武功高强。不如换成武器类。” 安盈犹豫了下,还是采纳了二叔的建议。 她今年十六。 一直把精力都放在了做生意上,对男女相处之道,没什么经验,也没谈过恋爱。 “这是一条鲨鱼脊锻造的黑色骨鞭,柔韧非常,且鞭身上有倒勾。名曰鲨骨,名列江湖十大兵器之一。” 安经文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打开了那个礼物盒子,主动呈现给九皇叔看,“是小盈花费了颇大的功夫,从拍卖行高价竞拍得来的。她说,第一眼见到鲨骨,就感受到了一股独断万古的杀伐之气,特别适合您。” 周围的南疆将士们,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往那一根华丽的黑色骨鞭上瞟。 江湖十大名兵啊! 这是男人的梦想! 严副将看着,感慨不已:“在拍卖行竞拍的话,这鲨骨没有十万两,拿不下来。安大小姐真是出手阔绰啊。” 安经文接过话茬,嘿嘿笑:“十七万两拍下的。” 严副将挑眉,似笑非笑道:“安大小姐,为何要送如此贵重的兵器啊?她是不是,对我们主帅,有什么想法啊?” 安经文顿时尴尬起来,被弄得有些下不来台。 他还以为,严副将是在夸安盈,结果是含沙射影地讽刺? “呵呵,严将军您这话说的。小盈就是敬佩九皇叔,敬重所有镇守南疆的将士们。没有别的意思。” “错了。” 一直沉默的君倾九,忽然开口,声如寒风侵骨。 安经文一脸懵逼:“什么错了?” 君倾九骤然伸出一只大手,死死地扣住了安经文肥胖的脖子,面色阴鸷:“谁管你什么安小姐,幼安的信呢?” 安经文被掐得喘不上气来。 颈骨几乎断裂。 脸涨成了猪肝色,难受地张开嘴唇,想要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奈何做不到。 君倾九是真的打算扭断他的脖子! “啪——” 那一只装着鲨骨鞭的深红缎面儿锦盒,也掉到了地上,骨鞭滚到染着雪的烂泥里,半截鞭身弄得脏污不堪。 就像安盈的心意,被人不屑一顾地踩烂碾碎了一样。 “本王耐心有限。”君倾九额角的青筋爆起,一双黑瞳宛如深井,阴鸷恐怖,大手如鬼爪般,再度收紧,“交出来!” 谁在乎那个冒名顶功劳姓安的女人,送什么过来。 五十万盒塑料盒装的瘟疫特效药,全部都是幼安的心意,是她为了救南疆被病魔折磨将士、子民,呕心沥血研发出来的。 这世上,不是什么都能冒充的。 安盈的这种行为,不止令君倾九感到厌恶、想吐,甚至内心还涌起了极度暴躁想杀人的冲动! 君倾九了解凤幼安。 不会只送药物,而不留只言片语。 上次送冬衣,上上次送粮草,都附带有信笺的。他太想念她了,想看到她字迹,想的一颗心都滚沸了起来。 “唔……咳……饶……” 安经文恐惧极了,被掐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双目都暴突而出。 浑身抖瑟,“饶命。” 他的确是,擅作主张,换掉了凤幼安给君倾九的信。 那也是安盈的意思。 把安盈的礼物、信笺,代替上去。 没曾想,竟然惹得君倾九如此愤怒,疯了一般地要杀他! 安经文很后悔,颤抖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信封,颤巍巍地,递了上去。 君倾九的瞳孔骤然一缩,凤幼安的信笺之于他,就像高浓度的寒石散之于上瘾者。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封信,掌心滚烫,生怕把信封的边角给揉皱了。 信封上,是熟悉的瘦金体,恣意洒脱。 ——阿九亲启 四个字,正是凤幼安的笔迹。 君倾九好看的眼角,上扬出一抹昳丽的红,暗黑阴鸷的杀气,潮水一般地褪去,躁动不安的情绪,也在一瞬间就被她给抚平了。 也只有她有这个本事。 君倾九打开了信封,他以为会收到一封家书,谁知道,竟然是一幅画。 不对。 准确的说,是四格漫画。 凤幼安用炭笔,勾勒出了一幅幅生动的简笔漫画。 画中两个萌化的小人儿,一个女孩子,一个男孩子,是她和他的迷你缩小Q版。一眼就能认得出。 第一幅,迷你可爱扎着丸子头的幼安,托腮腮,看向南边的方向,脑袋上一个气泡,写着四个字:阿九安否? 君倾九的唇角不由得绽开一个温柔的弧度:“安。” 她在想念他。 关心他的安危。 第二幅,是身披甲胄的迷你阿九,横刀策马,在战场厮杀,小表情奶凶奶凶。 君倾九反思了一下。 原来他在她心中,是这么可爱的样子么? 第三幅,两小只同框了,小幼安和小阿九,蹲在院子里,喜笑颜开,一起放新年烟花。 第四幅,又多了两个人,母妃、三叔凤潇,四人围着桌子,一起吃饺子。一家子和乐融融,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君倾九修长的手指,寸寸摸索过四格漫画。 仿佛仅仅只是这样,就能从里头汲取到一些温暖和力量。 十六岁的除夕夜,这个新年,虽然还是一个人度过,但却已经不再感到孤单。 君倾九将这漫画,仔细叠起来收好,放在了胸口的位置,挨着里衣:“严副将,走,请兄弟们吃饺子去。”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啊,对了,再放些烟花庆祝。” 严斯寒惊呆了。 这……这还是主帅么? 还是那个整日阴沉个俊脸,杀气腾腾的恐怖殿下么? 感觉仿佛换了个人,被夺舍了一样。 “嗷嗷,好的!” 严斯寒回过神来,兴奋地跟了上去,“九殿下,要羊肉饺子,肉多馅儿薄的那种!” “成。”君倾九由着他提条件。 “九殿下,那鲨骨鞭,你是不是不要了?”严斯寒眼角的余光,扫向烂泥雪堆里的名兵,禁不住有些心疼,十七万两银子呢。 “嗯。” 君倾九的一只手,按在了从不离身的名刀春秋阙上,在南疆的无数个夜晚,他都是在营帐里抱着她送的刀入睡,“本王已经有了这世上最好的兵器。” 严斯寒秒懂:“那您看,鲨骨鞭扔了也是浪费,属下擅使鞭。” 君倾九:“随你。” 严斯寒开心坏了:“多谢九殿下赏赐!” 他从地上,捡起了那条通体漆黑的鲨骨鞭,擦掉了鞭身上的污泥,空中比划了两下,鞭子甩出了劲风,烈烈作响。 颇为趁手。 安经文看着这一幕,直想哭。 小盈的心意,被九皇叔弃若敝履,肆意践踏。那么好的一根骨鞭,十七万两银子,就这么随手送给了手下。 可他啥也不敢说。 怕被君倾九拧断脖子。 君倾九和不能回家团聚过年的将士们,聚在一起,吃了顿羊肉饺子。 士兵们在那儿划拳喝酒,讲荤段子。 君倾九就在一边独饮,望着京都的方向,安安静静。 “明年,一定和你一起过。” 不对。 是明年之后的,每一年。 烟花在夜空中盛放,刹那芳华,美少年许下了新年愿望。 他给凤幼安鸿雁传书,寄相思。 她回以可爱的漫画,画中他们一起放烟花、吃饺子过年。 君倾九觉得,这也算是心上人给自己的一种回应。 *。*。* 京都。 武严侯府。 凤幼安拉着弟弟凤眠,笑笑闹闹地,在中庭院子里,点放烟花。 一朵又一朵。 在空中绽开。 照亮了夜幕。 “阿姐,这烟花比往年都要大,你在哪儿买的?”凤眠的眼睛又大又圆,像黑葡萄一样,他笑吟吟地看着最喜欢的长姐。 除夕夜。 姐弟俩没有选择回镇国公府,而是在三叔的武严侯府过年。 因为,这里有更重要的家人,这里更有年味儿。 镇国公府比武严侯府大了三倍,人也多,但就好像一个空有外表的黑暗野兽,张开大口,里面黑黢黢地压抑,没有半丝温情。 “城西的铺子里买的,是个老爷爷做的,他喜欢研究硝石。”凤幼安笑容明艳,“我问他对炸药有没有兴趣,如果有的话,就来做三叔的军火顾问。” 凤眠== 凤幼安:“把匈奴和东蛮鞑子,都给炸死!嘭!三百六十度螺旋上天!” 凤眠:“……” 完了。 长姐玩的太高兴,似乎坏掉了。 坐在屋檐下轮椅上的凤潇,宠溺地看着大侄女:“这法子不错,炸飞敌军。” 难得看到幼安,像个小女孩儿一样,放肆地笑着。 和弟弟放烟花。 庭中搓雪球,打雪仗。 凤潇一瞬间甚至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想起十年前,幼安八岁、阿眠六岁的时候,这对姐弟,穿得像两个糯米团子,圆滚滚地在雪地里打闹翻滚,给大嫂急坏了,上去阻止,一人打了一顿屁股。 十年一晃而过,大嫂已经去世了,两个孩子也长大了。 “饺子煮好了,吃饭啦。” 三婶慕双儿的声音,从小厨房那边传过来。 “来了!” “正好饿了!” 姐弟俩玩了半天,肚子咕噜噜的叫,笑着走入正厅。 凤眠推着三叔的轮椅进屋。 凤幼安则推着梅太妃的轮椅进屋:“太妃娘娘,今天是除夕,灵药阁太冷清,伙计们都回家过年了,您就在侯府和我们一道过年好了,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梅太妃眉眼带笑,尽是岁月静好的温柔:“好。” 其实,梅太尉也来找她回梅家过年。 但是,为了避嫌,为了防止太上皇不高兴,她还是拒绝了。 太上皇不喜欢她和梅家本家人走太近,二十年了,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 “不知道阿九今天夜里,在南疆军营里,能不能吃上饺子。”阖家团圆的日子,梅太妃的脑子里,浮现出儿子的身影,控制不住地思念。 “太妃娘娘放心,我提醒过他了,他会记得吃饺子的。”凤幼安信誓旦旦保证。 “哦?幼安怎么提醒阿九的?”梅太妃来了兴趣。 “我给他画了画,告诉他过年呢,就要开开心心。”凤幼安美眸弯弯,如柳叶,“就算亲人不在身边,也要照顾好自己,放烟花,吃饺子,喝酒庆祝,一样不能少!” 梅太妃捧着一碗刚出锅的饺子,对武严侯夫人道了谢,尝了一个:“看到你的画,那孩子一定会很开心。” 顿了下,“嗯,好吃。” “那可不,我三婶厨艺天下第一!”凤幼安给予肯定,“三叔前阵子都瘦脱相了,这不才一个多月,就给养回来了。” 慕双儿羞涩一笑。 她性格内向,可微红的耳根却出卖了她。 凤潇倒是不反驳:“你三婶的确手艺好。来,都坐下吃饭吧。” 街上爆竹声声。 屋内暖笑融融。 “新年许个愿望吧。” 饭后。 凤幼安双手合十,喃喃着,“希望南疆军能够大获全胜,阿九早日回家。” 梅太妃就坐在她身边,自然全都听到了。 她用一种看儿媳妇的眼神,看着幼安,怎么看,怎么满意。 太妃娘娘双手合十,也许了个愿:“希望阿九新的一年,能带个媳妇儿回家。” 第138章 可挽狂澜于既倒! 这个新年。 对于凤幼安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三叔已经能够在她的搀扶之下,下地走几步路了,断裂的筋脉接上之后,功能在逐渐恢复,只是碍于泰和帝的忌惮,还在继续装瘫痪罢了。 凤眠在国子监成绩极为优异,做的文章得到了国子监大祭酒的赞赏,并且被大祭酒收为关门弟子。 “估计是看在三婶的面子上,才收你的。” 大年初五。 凤幼安听到这个好消息,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戳了戳弟弟的脑袋,“记得去给三婶道谢,带些礼物。” 凤眠有些不服气:“就是我文章做得好,才不是凭关系呢。” 刚满十六岁的少年,总是心比天高,争强好胜。 这一点,凤幼安能够理解。 “阿眠,慕大祭酒是君临国学问最高的人,门生无数,朝堂上的文官,有七成都是出自于他门下。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么?” “明白,我师父厉害!” “傻小子。”凤幼安撸了一把弟弟的毛绒脑袋,“这意味着,日后你要入仕途,参加科考,并且会有你师父为你保驾护航。” 不擅长行军打仗,武功一般,那就做文官。 也挺好的。 三叔才不到三十,身体养个一两年的,恢复之后,依然是君临国的战神将军。 凤家不缺武将。 凤家世世代代都是武将,也是时候出一个入仕途的文官了。 “挺好的,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凤眠笑眯眯,“正好,我不喜欢打打杀杀,有辱斯文。” 凤幼安道:“慕大祭酒那么多门生,不乏一些资质颇高的天才,怎么就偏偏挑中你了呢?三神初四回了娘家一趟,你初五去拜会慕大祭酒,就被收为弟子,若说没关系,打死我都不信。” 凤眠:“额……” 少年愣住。 认真思索了一番之后,后知后觉,“那真得感谢三婶。” 凤幼安美眸微闪,语重心长道:“阿眠,你是凤家的继承人,需得努力上进,承担起责任来。十六,也不小了,该长大了。别忘了,你之所以能安然地待在京都,与家人一起过年,是阿九拿命换来的。” 凤眠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的确有些得意忘形了。 原本。 前往南疆的,应该是自己。 君倾九替他受了。 对兵法一窍不通、武功又不怎么样的自己,是绝不可能在南疆活下来的。也无法抗住东蛮、匈奴联军的夹击,甚至反攻收复失地。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凤幼安拍了拍凤眠的肩膀。 可能是真的受到触动。 凤眠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他主动断了与京都那些不务正业二代的联系,年后少爷们还在京都吃喝玩乐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埋头苦读了,为开春的科考做准备。 凤幼安也忙碌了起来。 忙着赚钱。 灵药阁的分店,年前开到了七家;年后,她直接给扩充了一倍,开到了十五家。 这还只是初步扩张计划。 后续计划,是在全国开药行连锁,甚至把版图扩张到四国范围! “我需要钱,很多钱。” 凤幼安在下定决心,以一己之力,负担起南疆军的粮草、药品、钱银补给的时候,就进入了疯狂敛财模式。 朝廷是指望补上的。 这一场残酷的战争,与其说是君临国与匈奴东蛮的战争,还不如说是凤家、九皇叔与匈奴东蛮的战争。 “幼安,你送去南疆的特效药,起效果了。”武严侯凤潇,看着手中的军情密函,唇角勾勒出一抹释然、安心的笑容,“严副将的来信,他说,甘州境内原本有一半的百姓,都染上了瘟疫,用了你的药之后,不过一周,就已经治好。南疆军中感染了瘟疫的士兵,吃了药之后,也逐渐恢复了战斗力,能够上前线了,南疆士兵可用人数,从十五万恢复到了二十万。” 凤幼安眼前一亮:“那敢情好,我以一己之力,帮阿九增加了五万兵力。” 害。 我怎么这么牛掰。 忍不住有点膨胀。 凤潇点头:“是啊,还是幼安厉害。你本人虽不在战场,但发挥的作用非同小可。算是南疆军的幕后第一人了。” 凤幼安唇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住:“这次的瘟疫,是疟疾。被疟原虫感染,如果治疗及时,并不致命。而且南疆军的将士,原本身体素质就好,颇为健壮,免疫抵抗力较正常人要高,所以才能撑到我的特效药送到。” 她一直是相信三叔训练出来的士兵的。 “增加了五万兵力,对于战局会有颠覆性的影响。”凤潇的情绪,禁不住激动了下来,拿着信笺的手,都抑制不住地轻颤着,“九皇叔能以十五万兵力,在绝对的死局困境之下,支撑了两个月之久,并从东蛮手里夺回了两座城;可想而知,给他二十万兵,一定能够在战场上,取得更大的优势!” 凤幼安一边帮三叔针灸、做复健,一边道:“最好早点打赢回来。” 凤潇却摇头:“没那么快,严副将的信中说,九皇叔目前带领着他们,驻扎在甘城,南疆铁骑宛如猛虎出笼,年后又连续打了三场胜仗。但是,军事要塞宁州,还被匈奴的三皇子牢牢把持着,宁州当地的官员,似乎已经叛变了。” “叛变?” 凤幼安微微蹙眉,“宁州刺史,做了走狗?” 凤潇沉声道:“信上是这样说,不知道九皇叔和严副将,掌握了多少证据。” “宁州刺史,可是苏皇后的表弟。” 凤幼安因为关心南疆战局,所以这段时间也做了不少功课,南疆地区的官员,她都了解一二,“如果宁州刺史,真的叛变归顺了匈奴,苏家那边,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苏皇后一脉,势力极大,盘根错节。”凤潇面色凝重,隐有怒容,“这宁州刺史苏衾,真是个软骨头,被匈奴三皇子抓住折磨没几天,就归顺了,简直是君临之耻!” 凤幼安若有所思:“苏家三个最有权势的人物,苏皇后,苏丞相,苏衾。” 一旦苏衾被确定叛国。 对苏家的打击,将是极为巨大的。 相当于断了一臂。 “就看泰和帝,怎么处置了。”凤潇俊美的眸子,危险的眯起,“一旦苏衾罪行确凿,苏家权势必将被削,胤王恐怕也就不好过了。京都,又要变天了。” 凤幼安表示赞同:“以前,京都朝局,是胤王和岑王平分秋色,互为竞争。可一旦胤王落了下风,这个平衡就被打破了。” 君千胤倒霉,她倒是乐见其成,“胤王先是失去了南疆军的支持,母族又有亲人叛国,这太子之位,注定离他越来越远。” 凤潇喝了一口热茶:“岑王只要不傻,势必会趁势随风而起。他若是此刻再娶一位背景极强的王妃,政治联姻,基本太子之位就稳了。” 凤幼安一听到“岑王妃”三个字,神情变得有些不自在。 她想起,在宫中被君慕尘表白的事儿。 她拒绝的很明确。 以前,君慕尘不管多忙,都会定期抽时间来探望猫咪雪团;现如今,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来看他的猫了。 不来也好。 趁早断了念想。 “幼安——” 凤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三叔怎么听到京中有流言,说那狗皇帝,准备把你许配给岑王?” 凤幼安赶忙道:“流言都是假的。” 凤潇并不这么认为:“有流言,那必然是有心人故意放出来的。听三叔一句劝,不要搅进去,如果一个女子,成为皇子夺储竞争的筹码、踏脚石,那她日后注定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我知道。” 凤幼安给了三叔一个放心的眼神,“梅太妃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还不至于上杆子去找虐。” 凤潇见她对王妃之位,没有任何贪念,暗自松了一口气:“那便好。管他什么岑王妃,什么胤王妃,咱们都不稀罕。三叔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岑王这个人,三叔并不看好。” 凤幼安投以疑惑的目光:“不看好?” 君慕尘眼下,可是离太子之位最近的人。 极得泰和帝偏爱,手中权势也大,门下幕僚也多,且与东南水师提督关系也好,有军队支持,可谓是各方面条件都得天独厚。 “子不肖父。” 凤潇颔首,分析道,“泰和帝的心机深沉、手段毒辣,朝堂上极为强势,而岑王虽看着沉稳精明,但实际上外强中干,懦弱,耳根子软,没什么主见。” 凤幼安没接话。 君慕尘心软,这一点她承认。喜欢小猫小兔子这种柔柔软软的宠物,且素有仁爱贤明之名。 “岑王被岑贵妃控制着,岑党的不少幕僚,都是靠着岑贵妃拉拢过来的,岑贵妃经常会替他安排好一切。” 凤潇的指腹在青瓷茶杯的外沿,轻轻摩挲着,“之前听你说起,岑贵妃还弄死了岑王养的宠物,可见这位贵妃娘娘疯狂地干涉着岑王生活的方方面面,控制欲极强。而岑王心有余力不足,反抗不得,身边有强势的父母帮他撑着,他可以是一个贤明王爷;可一旦父母不在了,让他独自撑起一片天,他的肩膀立刻就塌陷,脊梁骨也会弯下来,他做不了一个有担当的好皇帝。” 凤幼安惊讶于三叔的看人眼光。 竟然分析得这么透彻。 不过细细琢磨,三叔对岑王心理的把握、未来的预测,又不无道理。 “幼安,我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你不能嫁给这样一个人,你的未来绑在岑王身上会非常危险。” 凤潇平日里是内敛的,可是这一刻,却爆发出极强的气势,高大的身躯宛如一座坚实的大山,可以为他所在乎的晚辈遮风挡雨,“岑王主宰不了自己的人生,他就算斗赢了胤王,登上太子之位,娶了你做太子妃,岑贵妃绝对会逼迫着他娶好几位出身高贵不亚于你的太子良娣,为他的事业铺路。以他软弱的性子,也拒绝不了这种安排,最后只能牺牲你的利益,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你受委屈。” 凤幼安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太子后院恐怖的修罗场。 顿时出了一声冷汗。 “还是算了吧。”她敬谢不敏。 “三叔希望,你就算日后想嫁人了,也要嫁一位能主宰自己人生的夫君,他得有能力,性格坚毅,足够强大,方能护你一生。” “三叔,哪有这么完美的人。”凤幼安笑笑,并没放心里去,“太理想化了。” 这君临国最繁华的京都内,又有几人,能够主宰自己的人生呢? 她一个女子,都做不到。 凤潇拍了拍侄女的手,动作很轻,鼓励道:“会有的。” 那个人,还在努力。 武严侯看人的眼光,很是毒辣,从没出过错。 那位九皇叔,在极致苦难中,蛰伏了那么久,心理素质足够强大,性格足够隐忍,且无论在怎样的死局中,都能永远逆流而上,可挽狂澜于既倒! 泰和帝控制不了九皇叔,太上皇也控制不了九皇叔。 这可是君临国最强大的两个皇帝啊!接连不断的打压,都折不弯九皇叔的脊梁。 再看看岑王,区区一个岑贵妃,就已经把他给彻底拿捏了。 高下立判。 *。*。* 御书房。 泰和帝脸色铁青,双手颤抖地看着手里的军报折子,在极度地震惊中消化着一个事实:“君倾九,没死,还带着南疆那群残兵,打赢了三场胜仗?”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他要这个血亲皇弟死无葬身之地! 不管是被匈奴、东蛮大军杀死,还是被饥荒饿死,亦或者是染了瘟疫而死,怎么死都好,总之给他下地狱去! 陆停躬身道:“陛下,九皇叔得到了安氏粮草、冬衣、药品的资助,战场的局势已经逆转了,咱们之前的计划,恐怕行不通了。” “哼!” 泰和帝气得一张脸都变形了,五官移位,“绝对不能让君倾九一直打胜仗!他若真带着那群南疆军重振旗鼓,把匈奴、东蛮联军打退,岂不是要成为第二个武严侯,功高盖主?!” 第139章 以身相许 一个武严侯,已经够泰和帝烦的了。 若是再整出来一个君倾九,功高盖主、加官进爵、分封亲王,恐怕一样都不能落下。 “陛下息怒。” 陆停冷静地分析局势,“九皇叔能否大获全胜,言之尚早。锦衣卫那边传来的消息,南疆四大州郡之一的宁州,投敌了,归顺了匈奴三皇子。这等于是直接把南疆割了一部分出去,九皇叔这仗至少还得打半年。” 泰和帝脸上的表情,十分之精彩。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愤怒。 “宁州刺史苏衾投敌?” “是。” 陆停看着皇帝满脸的不可置信,还是给了一个无比肯定的答案,“目前掌握的情报,宁州刺史的妹妹一月之内,频繁密会匈奴三皇子,疑似有染。他们还故意把宁州放出一个缺口,允许一部分匈奴军断断续续进入。” “朕杀他的头!” 泰和帝狂怒,眉目之间尽是寒霜,“苏衾的宁州刺史之位,还是苏丞相作保的。他竟然胆敢通敌卖国,不想活了!” 陆停沉声道:“属下认为,宁州刺史叛国,性质过于恶劣。一旦宁州缺口彻底打开,匈奴与东蛮联军南上入侵,在城中掳掠抢劫,宁州就会废掉,百姓苦不堪言。相比起九皇叔,还是优先处置宁州刺史更为要紧。” 正所谓事有轻重缓急。 泰和帝眼神冷肃。 沉默了足足一刻钟之久。 “传朕旨意,通缉宁州刺史,杀无赦!” 背叛者,绝不姑息。 朝廷又动荡了起来。 京都顶流世家,苏家,遭到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大清洗。苏丞相和苏皇后,在御书房门外,跪了足足三日,都没能见到泰和帝的面儿。 “报——宁州刺史暴毙于家中。” “报——宁州彻底陷落,被匈奴侵占了。” “急报——九皇叔率领南疆军众二十万,与匈奴三皇子战于宁州州郡城下,战况已经持续了十日,宁州易守难攻,是天险要塞,尚未能攻克。” …… 一条又一条的战报军情,继而连三,从南疆边境地区传过来。 新年之后,转瞬已经过去了一月。 寒冬结束,跨入早春。 然而,君临国的冷峻寒冬,还没有结束,苏衾叛国宁州陷落一事,让朝堂文武百官蒙上了浓重的阴影,泰和帝也愁眉不展,整日夜不能寐。 这位君王,终于开始着急了。 他为了对付武严侯凤潇,设计了一场刺杀行动,毁了君临国最会打仗的战神;又为了对付九皇叔,把他送去南疆送死。 终于,这位心狠手辣、自作聪明的皇帝,自食恶果了。 宁州沦陷。 意味着君临边防破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国土不再完整,如果君倾九不能把宁州内的匈奴人给驱逐出去,那么不出三月,匈奴就会一路南上,占领焚州、青州,直捣富庶地江南腹地。 一旦江南也沦陷,那么君临国一半的国土,都将被匈奴和东蛮联军控制。 “九皇叔恐怕已经无法应付眼下的情况了,父皇,儿臣请战。” 君千胤躬身跪在金銮殿之中,神色恳切。 他最近因为母族有人叛国,受到了不小的牵连。 被狠狠打压。 “你退下,不要给朕添乱。” 泰和帝面色阴沉,对君千胤没有好脸色。 君千胤尴尬无比:“儿臣只是想给父皇分忧。” 苏丞相被迫在府中“养病”。 苏皇后被禁足深宫。 胤王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他已经六神无主,不知道该如何破局了,所以此主动请缨,希望能够在战场上挣得军功。 只可惜。 泰和帝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你若真心给朕分忧,就办好运河修建一事。” 君千胤:“……儿臣遵旨。” 修连通西北的运河,让他一个皇子监工。 简直是大材小用! 整日跟工部那群人打交道,能有什么用?现在朝局那么乱,他一个嫡长子亲王,都插不上手,真令人烦躁! 开春三月。 无一喜事。 一直到三月底的时候,南疆才传来捷报。 “九皇叔已经率兵,攻下了宁州城门,度过了宁州河,宁州区驻守的匈奴将领呼延熊,战死。” “当真?” 泰和帝阴郁了一整月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罕见的喜色,“呼延熊可是匈奴排名前三的猛将,传闻他十岁就能举起千斤鼎,确实死了么?” “末将不敢隐瞒,消息确凿。”参将恭敬禀报,“呼延熊死于九皇叔名刀春秋阙之下,共计数十道刀伤,肺腑尽数震裂。匈奴三皇子见麾下猛将死相如此惨烈,率领残部向着宁州西部逃窜,正在被九皇叔追杀途中。”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听闻这个消息,都是一脸喜气。 “九皇叔当真骁勇!” “如此看来,宁州已经收复了一半。” “生擒匈奴三皇子,收复整个宁州,指日可待啊!” “武严侯虽然倒下了,但我君临并非朝中无猛将,九皇叔此番若能收复宁州,就等于赢了一大半!东蛮、匈奴联军,只能一路节节败退!” …… 各种赞美之词,不绝于口。 尤其是那些不参与岑党、胤党的中立臣子,对君倾九更是满满的佩服,心悦诚服。 朝廷中,总有那么一股“清流”臣子,不参与任何党争。 他们正直清廉,只忠于天下!忠于君临子民! 什么皇帝、什么皇子、什么王爷、什么皇权,统统都要靠边站!他们只看谁能让这天下定,谁能让这社稷安! 好消息接二连三。 事实证明。 九皇叔没有让他们失望。 四月初,南疆军前阵厮杀,尘烟四起,二十万铁骑,直逼宁州腹地,主帅君倾九横刀立马,挥刀在前军中杀出一条血路,重创匈奴三皇子。匈奴大军被冲散,军心已乱,携着他们重伤的三皇子,一路逃窜出了宁州地界。 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君倾九把这一点,很好地贯彻到底。 匈奴三皇子重伤,依然被他带领着一支奇袭部队,驱逐了整整三十里,最后还是用调虎离山之计,把三皇子身边的两个高手给引开,一击毙命! “陛下,九皇叔杀了匈奴三皇子,斩其头颅,悬于宁州城墙,已经挂了三日,匈奴莫不闻风丧胆!” “昔日武严侯斩东蛮大皇子于马下,今有九皇叔枭首匈奴三皇子挂城墙!” “匈奴人称九皇叔为休屠胥比尸,匈奴语翻译过来,是蓝色死神。” 因为君倾九在战场上,总是穿着深蓝色的衣服,他对这个颜色的战袍、盔甲、长袍好像情有独钟。 南疆军的战袍,大多是银灰色的。 而银灰色群中的那一抹深蓝,总是特别显眼。 别人家的主帅,总是隐于幕后,防止被集火,但君倾九从不,他异常骁勇,总是在最前方的那个,刀法诡谲,武功极高,每一场战斗,他都是浑身鲜血狰狞,撕开敌军的重围,一骑当先。 胜利的战报越来越多。 泰和帝从一开始的欣喜,到后来的麻木,到了最后,喜悦完全演变为了担忧。 “事情还是演变成了,朕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皇帝一声长叹。 站在御花园长亭边上,盯着莲池里嬉戏的锦鲤,表情过于冷肃,“宁州收复、匈奴三皇子被枭首,虽然大块大心,举国振奋,但是……” “但是九皇叔功成名就,几乎已成定局。”陆停一边任劳任怨地撒着鱼食,一边接了自家主子的话茬。 “君倾九是梅太尉的亲侄儿,如今又率领南疆军打了胜仗,功勋卓著,他日若凯旋归朝,朕若不封他个亲王、大将军,都说不过去。”泰和帝苦笑,十二万分的不情愿,“天下会认为朕是个小心眼的君主。” 不封赏,他这个皇帝,会被诟病,名声不好; 封赏了,这是多了一个心腹大患,皇帝夜夜寝食难安。 “陛下,现在已经是四月,宁州已收复,匈奴那边已经派遣使臣,想要求和。只有东蛮还在和南疆军打了,最多到六七月,战争就能彻底结束。” 陆停深深地看了泰和帝一眼,“您需要早做准备了。” 泰和帝气得吐了口老血。 陆停赶忙给他宣了太医。 *。*。* 四月暖阳。 春色大好。 凤幼安也迎来了她医药事业的第一个巅峰。 灵药阁的分店,已经从除夕时候的十五家,扩张到了五十家,君临国各大州郡、城市内,基本上都有了分店。 她也算是实现了穿越之后的,第一个小目标。 钱哗啦啦的赚。 同时也如流水一样的花出去。 “真没想到,养活一支军队,是如此费钱的事儿。” 凤幼安一边算账,一边揉了揉太阳穴,“三月份,又送去了一百万石粮草,给将士更换了春秋季新衣,药品、武器,各四十万件。” 她也不想这样没日没夜,疯狂扩张商业版图啊。 奈何钱不够用。 灵药阁全国连锁的盈利,百分之八十,都花在了军队补给上! 剩下的百分二十,要生活,要维持药店成本,要上下打点,所剩无几。 “姐夫可真能花钱。”凤眠啪啪地打着算盘,皱着好看的眉头,禁不住抱怨了一句,“一般人可真养不起。” 凤幼安抬起头:“你说什么?” 她刚才在脑子里,计划着四月的盈利,没听清弟弟的话。 凤眠眼珠子一转,赶忙改口:“我是说南疆军真是太花钱了,养不起呢。姐,这钱到你口袋里还没焐热,就立刻全部花出去了。” 他看着都心疼。 几百万、一千多万的往外头撒啊,一个月还要撒至少三次。 什么样儿的家庭能撑得住啊! “那也没办法啊,陛下迄今为止,一粒粮食不肯出,一两银子的军费不肯拿,抠得无法形容!”一想起那狗皇帝,凤幼安就来气。 年后,梅太尉又去找了狗皇帝好几次,要粮草、要武器、要军费。 每次都被狗皇帝以各种理由给推脱过去。 梅太尉为此,气得高血压都发作了,晕倒在了宫门口。 要不是她刚好在宫中,给梅太尉送去了降血压的药,太尉大人非得病出个好歹来。 太尉大人醒来之后,难过地又大罪了一场。 后果可想而知。 高血压又又发作了。 梅太妃哭成了泪人,凤幼安又抱着她的药箱,赶到了太尉府,寸步不离地照顾了三日,才把阿九的亲舅舅给抢救回来。 也是因为那一次。 梅太尉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与她也逐渐亲厚了起来,常常有走动,经常提着许多礼物,上灵药阁这边来。 一方面是表达感谢,一方面是看望他妹妹。 “姐,你看,梅太尉又来了。”凤眠眼尖,指了指楼下。 凤幼安一探头,看到了一袭朝服,刚从皇宫里下朝回来的梅太尉,手里还提着几只乳鸽,走进了一楼大厅。 “我瞧着,他是惦记上咱们灵药阁药膳房的熬汤手艺了。”凤眠翻了个白眼。 “别瞎说。”凤幼安忍俊不禁。 灵药阁,配备有药膳房,还招聘了大厨。 这总部的药膳师父,手艺是一等一的好,比宫里的御厨还要强。 “凤姑娘,别来无恙。”梅太尉长相很是英俊,已经四十多的人了,看着跟三十出头的样子,他把乳鸽送了上去,“这个味道鲜美,熬汤正好。” 凤幼安笑纳了:“您太客气了,真是破费。这乳鸽是西域品种,可不便宜。” 梅太尉道:“几只乳鸽,再贵又能贵到哪里去。凤姑娘资助小九的粮草、军费,那才是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凤幼安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太尉大人误会了,资助者,是君临首富的安氏父女,与我可没什么关系。” 梅太尉愣了下。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瘟疫的特效药,可不像安氏那快要倒闭的药行,能够弄出来的。” 凤幼安勾唇,没承认:“安氏父女高义,是陛下都赞许过的呢。” 梅太尉看了看四周。 知道灵药阁客流量极大,人多眼杂,他能理解。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不累。 “安氏这一次,又要给小九送多少粮草,凤姑娘可有消息?” “四月中旬,再送五十万石过去,附甲胄二十万。” “安姑娘这恩情——”梅太尉煞有介事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家小九,恐怕也只能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了。” 凤幼安:“……”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但没有证据。 第140章 幼安不吃醋? 凤幼安觉得很奇怪。 自从君倾九去了南疆打仗,她忙着赚钱,身边的人,就逐渐变得怪怪的。 梅太妃很怪,总是拉着她的手,用极为温柔的眼神看着她,旁敲侧击地,问她最近有没有跟阿九联系; 梅太尉很怪,总是一副,如果阿九不以身相许,就很难收场的样子; 三叔也很怪,劝她与岑王划清界限,分析地头头是道,告诉她岑王不是可托付的良人; 就连凤眠那小子也很奇怪,私自和阿九有信笺联络,还偷偷背着她,仿佛信里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周围的人,似乎……误会了什么。 凤幼安感到莫名惆怅。 大家似乎笃定了,他们俩会是一对。 不结婚天理难容! 凤幼安想起前日收到君倾九的信,上面一行——寒衾孤枕,魂梦万里与卿同。 翻译过来,大概意思就是,南疆苦难,他独自一人被子是寒冷的,枕头是孤寂的,梦到万里之遥的京都,与思念之人坐同一个梦。 这句诗,就写得比较暧昧了。 做梦梦到了万里之外的京都,是思念家乡,还是思念家乡里重要的人? 一个十六岁,帅到炸裂的美少年,整日给你寄些暧昧的诗句,凤幼安是全身心地搞事业,被几次三番地撩拨,也很难保持心如止水。 凤幼安一声轻叹。 她的心里年纪,可是二十六七,不是穿越之后的十八岁!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君倾九再优秀,再有担当,再怎么通过各种方式表白,她都会觉得——对方是一个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帅弟弟。 就……有点下不去手。 心理上的障碍,一时半会儿估计克服不了。 “凤姑娘,太尉大人,真巧啊。” 就在凤幼安思绪乱飞的时候,一道暖橙色的倩影,出现在身后,正是安盈,“听闻灵药阁推出了治疗阳抗症的特效药,家父也有此症。特来买药。” 阳亢症,就是现代的高血压。 患者常常会感到头晕目眩,尤其是情绪激动的时候。 “好的,安姑娘这边坐。” 凤幼安收回思绪,脸上浮现出礼貌的、公式化的笑容,招待客人,“我去里头你拿药。” 治疗高血压的药,叫利血平。 她放在了内室橱柜里。 这个药,还没有大规模推广,目前只是放出了一点风声,先卖给一部分熟客,等到效果出来了,就是免费的宣传。 高血压和冠心病,都是中老年常见病,受众群体极大。 她有意向做大。 赚更多的钱,好给南疆军源源不断地送军备物资。 安盈见凤幼安走了,转而看向梅太尉,漂亮的小脸上,浮现出羞涩的笑容:“有幸得见太尉大人,安盈真是太幸运了。” 她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梅太尉那句——安氏真是个好姑娘,我们家小九,恐怕也只能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了。 这,是不是代表了,梅太尉已经默许了自己和九皇叔? 太尉大人十分感谢安氏对九皇叔和南疆军的资助,希望九皇叔能够娶她,作为报答? 安盈越想越激动。 脸颊都禁不住,浮起了一层红晕。 除夕的时候,她让二叔安经文帮忙给君倾九带了新年礼物鲨骨鞭,结果被告知,君倾九不屑一顾,当场把鲨骨鞭送给了下属。 安盈的心都碎了,难过至今。 可今日,听到君倾九的舅舅如此说,安盈又看到了希望! 毕竟婚姻大事,都是长辈说了算。只要她能成功嫁给功成名就的君倾九,实现阶级跨越,就能从一个商人之女,飞上枝头做凤凰,成为尊贵的王妃! 梅太尉愣了下:“安盈?” 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这是谁。 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这样的女子,梅太尉为官以来,见过太多了。明明是第一次见,却恨不得立刻和你攀亲带故。 “是,民女正是安氏之女。”安盈以为太尉大人,是不知道自己的名讳,所以耐心地解释了一遍,“安氏正准备了五十万石粮草,准备运送到南疆去。九皇叔骁勇善战,收服了宁州,斩杀了匈奴三皇子,实在是令人敬佩的大英雄。” 梅太尉:“……” 好了。 明白这是谁了。 那个冒名顶替了凤幼安功劳的君临首富安氏女。 梅太尉从妹妹梅太妃处,早就知晓,一直以来给侄子送粮草、送药品、送武器、送军备的都是凤幼安,钱都是凤幼安出的,安氏父女只是出了个运送的商队。 这份功劳,就都被皇帝和君临国子民,算到了安氏父女头上。 梅太尉心情有些复杂,但是身居高位,擅长与各色人打交道的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微微一笑:“安大小姐高义。” 安盈欣喜,与梅太尉各种套近乎。 她本就是个生意人,颇为健谈。 东拉西扯的,竟然真的跟梅太尉聊了好一会儿。 “这次的五十万石粮草,是我亲自向京都的几位大米商收来的。准备亲自带着商队,送去南疆。” “哦?” 梅太尉有些诧异,“南疆路途遥远,且在战区,虽说匈奴已经开始避战,但是东蛮尚未退军,颇为危险。安大小姐竟要亲自去么?” 安盈点了点头,眸子发亮,兴奋道:“对,我亲自去。我想去亲自奔赴前线,看一看这些护卫君临疆土的将士们,让他们知道,后方有人在无条件地支持着他们。” 梅太尉尴尬地笑了笑:“可战场上都是男子,安大小姐还未出阁,恐有不妥。” 这女子,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满嘴的漂亮话,真实目的,说不定是小九。 毕竟小九已经打退了匈奴,凯旋归来之后,至少要分封亲王、上将军,到时候地位估计能和胤王、岑王平齐。 而且小九未婚。 “让太尉大人见笑了,其实安盈从小就有一个从军的梦,也特别崇拜替父从军的花木兰。只可最后从了商,去南疆走一趟,也算是圆了一个儿时的梦。” “呵呵,安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梅太尉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 眼睛,是最容易泄露情绪的地方。 眯起来,就不会让人窥探到你的虚实了。 “这是可以治疗安先生里阳亢症的药。”凤幼安从内室药物仓库里,走了出来,把药瓶递了过去,“一日三顿服用。” “有劳凤大小姐。”安盈接过了青瓷药瓶,“这药如果有效,来日必定携家父,登门拜谢。” 一转头,她又对着梅太尉客气道别。 礼数周正,长袖善舞。 梅太尉笑眯眯的眸子,终于在安盈离开灵药阁大门的时候,缓缓睁开了,眸光锐利如刀刃:“此女心机深沉,又颇会交际,善于钻营,凤姑娘多防着些。” 凤幼安无所谓的笑笑;“互惠互利罢了。我需要他们安家来做掩护,否则很难保证物资送到阿九手里。” “凤姑娘受委屈了。” 梅太尉一声叹息。 他深刻地意识到,为了九皇叔能在南疆安心打仗,眼前这个女子,究竟付出多大的代价。 “安盈要亲自前往南疆,她蠢蠢欲动,正是看准了小九此战必胜,迫切地想向外界宣誓主权。” “宣誓主权?” 凤幼安微愕,“至于么。” 梅太尉很着急:“当然至于了,对于一些女子来说,抓紧一个前途无量、有权有势的男人,比什么都重要。要不,我派一队士兵,暗中把安盈给拦下,不让她去南疆!” 太尉大人掌管京都大营,驻扎在扶风郡。 几十年的累积。 手底下能人异士、高手将领不在少数。 “不必。” 凤幼安很淡然,“由她去。” 梅太尉:“……” 不是,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啊? 不怕小九被那女人抢走了么? 等一等! 太尉大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该不会,迄今为止,这段感情,小九还没得到过回应吧?所以,凤幼安不会吃醋。 “泰和帝生性极为多疑,太尉大人,您应该比我更了解陛下。他从来没有一刻,对我消除戒心,前几天,他还让锦衣卫偷偷潜入灵药阁翻查账册,若不是我义父疯刀刚好在,把那两个蒙面锦衣卫给砍了,恐怕就要被他们得逞了。一旦灵药阁的总账册落入锦衣卫之手,陛下很快就会发觉账上大笔大笔的资金流向不明,直指南疆。” 凤幼安保持着高度理性,“安盈如果能带着这一批粮草物资,亲自前往南疆,反而能彻底打消泰和帝的疑心。无论是对凤家,还是对阿九,都是有益无害。” 梅太尉挑眉:“你在利用安盈。” 安盈以为自己获得了先机。 可实际上,只是不小心成了凤幼安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她还有价值,可以先留着。”凤幼安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眼神如狼,“等她哪天贪心过头,想要得到的,完全抵不上她所能支付给我们的价值,再舍弃不迟。” “是梅某多虑了。”梅太尉笑了,“凤姑娘完全应付得了这个安氏女。” 他怎么忘了呢。 凤幼安才不是什么小白兔。 她能在泰和帝和太上皇的手里,把梅太妃、武严侯都给保下来,还能连续多次违抗圣旨偷偷给了君倾九送物资不被察觉,本就远非常人能及,多智近妖! 梅太尉看着凤幼安的侧脸,忽然想起了那个关于凤命的预言。 也只有这样极为理智、极为聪慧,手腕极强的女子,才担得起这九九极贵之凤凰命格,辅助她选中的男人,坐上那龙椅吧! *。*。* 南疆宁州。 高耸入云的城墙之上,君倾九一袭蓝色盔甲战袍,负手而立,眸子冷肃、阴鸷,那股寒意仿佛沁入了骨头缝儿里。哪怕是已经四月春暖,都化不开那份森寒。 他像一个神明,俯瞰着城下来来往往的将士。 匈奴三皇子的头颅,依然挂在城墙上,已经被风干成了骷髅头,两只黑黢黢的眼眶深陷,维持着惊恐。 “九皇叔,匈奴参军颓败至密云。”副将严斯寒,恭敬地汇报着,“匈奴七公主,希望与您议和。已经连续三次送来了降书,要求与您在密云关一聚。” 君倾九冷笑一声。 宛如喉头灌了烈酒,杀气肆意。 “宁死战,不议和!” 严斯寒大为震动,这六个字宛如暮鼓晨钟,震荡着他的耳膜,这位少年主帅的强大气场,那封决绝的豪气,连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将,也为之心折。 这一刻。 严副将终于明白,有的人,他就是天生的王者。 刻印在灵魂深处的狂傲,那些软骨头,永远模仿不来。 “匈奴王庭,男女皆可为继承者。”君倾九深井一般的黑瞳,泛着幽冷的锐忙,“匈奴七公主,提出以密云河为界,分治南北,君临掌南,匈奴御北,建立一条商道,互为友邦,她还真敢想。君临永远不会与匈奴人成为友邦!武严侯带着南疆军和匈奴打了十年,大家不该白白牺牲!” 十年血战。 十年战场厮杀。 多少将士、多少黎民百姓被匈奴军屠戮,南疆死在匈奴手里的人,少说有七八万。 牺牲,不该以议和的方式结束。 “主帅——”严副将和身后的士兵们听到这话,一个个眼眶微红,心口滚烫。 南疆军都是武严侯一手带出来的。 这一刻,大家都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武严侯把你们托付到本王手中,不是让本王带着你们与匈奴议和的。” 君倾九的目光,向着遥远京都的方向,看了过去,“她冒死把粮草和武器送过来,不是让我们与死敌推杯换盏的。” 幼安,会生气。 她性子那么烈,一定和自己一样,无法容忍。 这一次,很久没有收到她的回信……他想见她。 哪怕只是见到她的只言片语也好。 “九皇叔,京都又送粮草来了,已经抵达宁州西城入口。”一个斥候前来禀报,情绪颇为激动,“据说,带队者,是一位既漂亮的姑娘,正是资助南疆军的那位女神!” 君倾九的瞳孔蓦然一缩。 下一瞬。 整个人化为一道深蓝色的残影,消失在了城墙之上。 第141章 我心悦殿下 “额,九皇叔呢?” “刚刚还在,跑得真快。” 烽火城墙上的士兵们,面面相觑。 严斯寒伸出一只手,凝握成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嗓子:“主帅的事儿,你们少管。” 另一位副将八卦了起来:“老严你肯定知道什么,跟兄弟们分享分享呗,别那么吝啬。” 严斯寒正色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该不会,咱们主帅,和那位运送粮草的漂亮姑娘,是认识的吧?” “你看主帅多么迫不及待,肯定见心上人去了。” “哦~~~~” 别看他们在沙场上严肃,真八卦起来,也是丝毫不逊色的。 严斯寒被这群人一通软磨硬泡,还是被憋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别乱传哦,来的就是九皇叔的心上人。看到九皇叔那把从不离身的名刀春秋阙了么?就是心上人送的。” 众将士一副惊讶的表情,纷纷表示磕到了磕到了。 “就是砍了匈奴三皇子头的那把,我知道。” “我曾经路过九皇叔营帐,看到他抱着春秋阙发呆,像是在抱着小情人。” “我有个表弟,在主帅营帐伺候,有一次不小心碰到了九皇叔的刀柄,结果差点被砍掉手指头。” “啧,占有欲真强。” “哥几个走,去看看九皇叔的心上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仙女。” 这些大老爷们儿,成群结队地,往宁州西城入口的方向,一涌而去。 严斯寒也加入其中。 *。*。* 宁州城西。 入口的城门,足有丈许高。 一条长长的粮食车队,乌压压地,绵延出上前米,经过了入口南疆军的检查,正有条不紊地向城区内驶去。 “大小姐,入城之后,您先找客栈歇息一下吧。” 商队里的管事,担忧地建议着,“您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一路颠簸,足足大半个月,吃不好、睡不好的,还水土不服。” 安盈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袭橙黄色的长裙,银色的腰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纤楚腰,眉间点着精致的梅花妆,衬得肤色雪白,金步摇随着马车的晃动,轻轻摇摆着。 她没有涂口脂,没什么血色,故意显得苍白虚弱,倒是有几分病西施的韵致。 “不必住客栈了,直接去南疆军大营,我一定要尽快把这五十万石粮草,亲自交到九皇叔手中。”一边说着,还一边咳了两声。 一旁的婢女,赶忙递上了药。 安盈的确是水土不服,路上吐的厉害,她虽然跟着父亲做生意,但是父亲心疼她,只让她打理京都的生意,不让她走南闯北的遭罪。 这还是第一次,出这样的远门。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要跟那个男人见面了,安盈的心里就充满了期待和甜蜜。 “痕儿,你说我今天这发型,还行么?” “行!小姐今日的头发,梳得可好看了。”婢女在一旁比了大拇指,安慰鼓励,“也戴上了最好看的两支步摇,小姐您本就天生丽质,乃是京都四大美人之一,与国公府家的二小姐凤娇娇都是齐名的美貌,您就放一百个心吧,九殿下见到您,肯定移不开眼。” 痕儿吹了一波彩虹屁,把安盈的美貌给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把安盈给逗得掩唇直笑,端的是面若桃花,艳丽无边。 “我这心里啊,还是不踏实。” “小姐有什么不踏实的啊?”痕儿不解,“您没看到刚才南疆士兵看您那个崇拜和感激的眼神么?奴婢还听到他们偷偷叫您神女呢。南疆将士已经把您奉为拯救他们的神明了,九皇叔殿下只要眼睛不瞎,一定会喜欢您的。” 安盈手上绕着帕子,还是不安:“南疆将士不知道内情,但九皇叔可能是知晓的,他与凤幼安在京都的时候,就颇为亲厚,是至交好友。” 她能骗过南疆军,能骗过泰和帝,能骗过天下人,但——真的能骗过君倾九么? 正忧愁着。 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阵喊声。 “主帅!” “九皇叔!” “殿下来了!” 西城门口守城的将士们,瞬间就认出了策马狂奔,疾驰而来的君倾九。 一袭深蓝色的长袍,在阳光下,宛若死神降临。 汗血宝马,停在了安盈的马车前。 君倾九情绪略显激动,宛如深井一般的黑瞳里,汹涌着压抑很深的情感:“幼安。” 他干裂的薄唇微动。 唤出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 声音低沉沙哑。 她来看他了…… “九殿下——您特意来接我的么?” 马车的门开了,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孔,笑意盈盈,出现在了君倾九的视野中。 君倾九眼里的光芒,一寸一寸泯灭。 浓烈的失望,如一盆冰水,把他心口滚沸的火焰,给浇灭了。 不是幼安…… “你是何人?” 君倾九的俊颜,森冷的可怕,声音宛如冰渣。 安盈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心脏就一阵狂跳,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一样,血直接冲向了脑子——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俊美的男子? 京都有传言,九皇叔容貌妖冶,绝世倾城,不辨雌雄。 安盈是知道他好看,却不曾想,是这种足以令人屏息的绝世天颜! 只是气势太强,眼神太过阴鸷,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感。 不过没关系。 安盈觉得,自己可以慢慢用温暖,软化他。 “民女安盈,拜见九殿下。” 女子脸颊通红,羞意无边,走下马车,福了福身子,“殿下为君临国死战沙场,忠骨气结令小女心折,特赠予粮草,以尽绵薄之力。” 君倾九好看的剑眉蹙得死紧,深邃的眸隐隐浮现出杀意,缰绳在他的掌内,化为齑粉。 安盈是什么玩意儿。 为什么不是幼安! 君倾九的眼球上,爬上了通红的血丝,宛如恶鬼一样地盯着这个安氏女子——这是打哪儿来的冒牌货? “她呢?” “谁?”安盈假装听不懂,抬起头,对着这个一见钟情的高大男人,露出浅笑。 “真正的资助者。”君倾九没有直接说出心上人的名字。 他怕这商队之中,混有奸细,若是因此泄露了和幼安有关的信息,对她不利,就不妙了。 “九殿下,一直以来,资助南疆军的,都是我和父亲啊。” 安盈唇边笑容更浓,不见半点心虚,更不曾露怯。 她并不觉得是冒名顶替。 安家也出了力不是么? 君倾九眼神冷冽,刀子一样削着眼前这个厚脸皮的女人,就算心中的厌恶再强,面儿上也没有表露出半分:“是么。” 安盈微微歪着头:“难道不是么?陛下可是因此表彰了安家。” 她很聪明。 知道如何反制。 君倾九心里明白真正的资助者是谁,又能如何呢? 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呈现给天下人所看到的“真相”。 只要君倾九胆敢否认,就等于是把凤幼安从幕后推到了断头台,君倾九越是在意凤幼安,就越是不会否认。 君倾九凝视了安盈很久。 半晌。 他直接调转马头,沉声吩咐:“来人,把安姑娘送去客栈。” 安盈看着一队南疆军围了过来,她向着君倾九的背影,喊了一声:“殿下,我不要住客栈。我想去军中看看,可以么?” 君倾九根本没搭理她。 策马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地烟尘弥漫。 安盈被烟尘呛得,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小姐。” 痕儿十分担忧地,递上去一杯茶。 安盈满眼的不甘,死死地盯着君倾九远去的方向,接过茶喝了两口润喉:“见我不是凤幼安,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哼,我究竟哪里差了。” 痕儿在一旁安慰道:“我家小姐自然是不差的,您可比那个姓凤的有钱多了。这世上,有钱行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痕儿是安家管家的女儿,自小浸淫在商场,也是个市侩的。 “我不会认输的。” 安盈扭着手里的帕子,愤愤地回到车厢里,“住客栈就住客栈,反正我人都来了,粮草你也收了,我就不信你还能立刻把我从宁州赶回京都去。” 只要她脸皮够厚,在南疆宁州住一段时日,总有机会接近君倾九。 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 痕儿点头,表示赞同:“没错。而且现在全京都,都知道您给九皇叔送粮草来了,都传着你们俩的有什么呢。” 流言,舆论。 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真真假假,传的多了,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严斯寒带着一群看八卦的将士们,往宁州西城方向赶。 也是巧了。 迎面碰到了阴沉着脸的君倾九。 “呦,九殿下,您怎么一个人?”严斯寒一脸不解,“大小姐呢?没一块儿接回来?” 他以前是武严侯凤潇的心腹,也是看着凤幼安长大的。 总是习惯性地,称呼她为大小姐。 君倾九于马上,投来了杀人般的目光。 严副将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你们吵架啦?” 悄悄主帅这个可怕的脸色。 “大小姐骂你了?还是不搭理你……” “严斯寒!” 君倾九实在是受不了这位副将,在他的心口上反复戳刀子,“你若是闲得慌,就去密云河抬尸!” 严副将:“……” 别啊。 密云河是南疆和匈奴的交界处,战事频繁,尸体堆积成山。 南疆军里,最苦最累的活儿,不是打仗,也不是看守城门,也不是被九皇叔疯狂操练,而是去密云河边儿上,抬尸体。 已经是四月底了,天气暖了起来,那些尸体都腐烂发臭,五官变形。 负责抬尸的,一般都是犯了错的士兵,一天要抬至少三百具尸体,挖坑下葬。 “主帅饶命。”严副将差点给君倾九跪下,“属下再也不敢了,属下一点儿都不清闲,绝对不是带着人来偷看您和大小姐……” “你们,全部去抬尸!” 君倾九的脸更黑了。 严副将和他身后八卦兮兮的士兵,泪流满面。 没日没夜抬了整整三日的尸体后,严斯寒小腿肚子都打哆嗦,累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身后那些兄弟也一样。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严将军,小的听说,那位送粮草来的姑娘,似乎是惹了九皇叔不高兴。” “胡说八道!”严斯寒声音笃定,“九皇叔从来舍不得对大小姐生气。” 在京都的那段时间,凤潇重伤瘫痪垂死,严斯寒在侯府伺候了几个月,看得分明,君倾九在面对凤幼安的时候,眼底充满了小心翼翼,和努力压抑地浓烈情感。 “那位安盈姑娘,听说生得特别美。”一位士兵心生向往,“人美心善。” “什么安盈?”严斯寒眉头皱得死紧,“来的那位,叫安盈?” “对啊,现在南疆军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破案了!” 严斯寒抹了一把脸上满是尸臭味的泥巴,叹了口气,“九皇叔没见着喜欢的人,来了个假货。心里有气,咱们哥几个,撞刀口上去了!害,真晦气!” *。*。* 安盈在宁州客栈,住了三天。 客栈外,有十来个士兵守着,表面上,是保护她的安危,实际上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安盈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两只手搅在一起,“九皇叔不来见我,把我丢在一边,不闻不问。得想想办法。” 一直这样的话。 那么她这一趟来,除了招致九皇叔的方案,根本没起到任何价值。 安盈端了一盒点心。 走下客栈的楼梯。 对着一位负责守卫的南疆士兵,道:“军爷,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要见九皇叔一面,不知可否代为通报一声。” 点心递了上去。 又悄悄塞了一包银子过去。 谁曾想。 这士兵冷着脸,根本不受贿,直接把点心和银子都给推拒了回去:“安姑娘,我们主帅要忙着和匈奴、东蛮打仗,在前线战场很忙的,暂时没有功夫见你。” 安盈又换了几个军爷。 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统一回答:君倾九忙,特别忙!勿扰! 不管塞多少银子都不管用,可把安盈的脸都给气青了:“我是不是该夸九皇叔御下有方?这军队纪律,根本没有破绽!” 君倾九就这么一直晾着安盈。 晾了足足十日。 这十日内,他都已经率领着南疆军,和东蛮打了一场胜仗,逼得东蛮弃守荆渡谷,后退二十里! 用那把春秋阙,斩了一位东蛮将领,枭首悬于城墙之上。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君倾九养成了个习惯。 每打一场,都会至少斩下敌军一名首领的头颅,战利品一样地,悬挂起来,供南疆将士、子民瞻仰。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 城墙上就已经挂满了一整排脑袋,有的被风干成了骷髅头,有的比较新鲜还能依稀辨认出五官。 “九皇叔,严副将找您。” 主帅的营帐内,君倾九正在低头研究前线的战报,听到军曹的汇报,头都没抬一下:“让他滚。” 他这人,向来记仇。 尤其是那种,在他伤口上撒盐的人。 没能见到幼安,他极端失望之下,把内心的愤怒,都发泄到了东蛮军身上,不眠不休,连续攻下两座城池,拔了东蛮多处驻地。 “可是主帅,严副将说,他带来了您想要的东西。”军曹硬着头皮,被九皇叔的恐怖气场碾压得一头冷汗,“说是京都侯府送来的信,您……确定不看一看么?” 君倾九猛然抬起头。 幽暗深邃的黑瞳,迸发出极亮的神彩来。 “让他进来。” 京都侯府,会送信来南疆的,只可能是武严侯府。 其他京都侯爷,一个个都对君倾九避之不及,唯恐和他私下联系,染上麻烦,被泰和帝和锦衣卫抓住问罪。 严斯寒得到准许,深吸了一口气,捋了捋战袍上的褶皱。 双手捧着一封密函。 面带讨好的笑容:“主帅,属下——” 话才说了一半。 严斯寒只感觉,眼前“咻”得一下。 呼吸间的功夫,蓝色的黑影一闪,他手里的信就不见了。 严斯寒:“……” 您,大可不必如此心急,本来就是呈上来给您的。 君倾九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瘦金体——阿九亲启。 顿时觉得,在深渊地狱里沉浸了数十日已经死寂的心,又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噗通噗通狂跳起来。 “幼安来信了。” “是大小姐的信。”严斯寒眯着眼睛,看到某人周身的寒气迅速褪去,“专门给您写的。” 君倾九的唇角,微扬了下。 严斯寒一瞧,这次马屁拍对了,赶忙加把劲儿,能不能结束苦逼的抬尸生涯,就看今日了! “属下觉得,大小姐应该是不信任安盈,所以才没有把要给您的信笺,让安盈随着粮草一起捎带给您。所以,她以侯府的名义,转到了属下手中,再转交给您。” “嗯。” 君倾九很满意,声音里再无戾气,“严副将辛苦了,赏。” 严斯寒笑得合不拢嘴:“属下和兄弟们,想上前线。” 君倾九:“准了。” 严斯寒心中百感交集,果然,这世上,只有大小姐能搞定九皇叔。 大小姐,是九皇叔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君倾九看着信中的问候,眼神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幼安问他是不是睡不好,并告诉了他一些治疗失眠的法子。 “真笨。” 他上次,暧昧地与她表白——寒衾孤枕,魂梦万里与卿同。 是失眠。 但那是想她想得失眠。 她些法子,根本不管用的,除非她亲自出现在自己面前。 信的最后,还有一页漫画小象。 画的是迷你Q版幼安,扶着母妃,从轮椅上走下来,在地面上走路的场景。 君倾九瞬间明白:“她把母妃的腿给治好了。” 母妃被昭和太后所害,坠入冰河,双腿髌骨坏死,幼安给做的手术。 伤筋动骨一百天。 如今过去已经不止百日,母妃也能够在人的搀扶下,恢复了行走能力。 “真好。” 君倾九轻轻摩挲着,这幅简笔漫画,“辛苦你照顾我娘。” 凤幼安的信中,一句也不曾提起,照顾母妃有多辛苦。 但君倾九却很清楚,她肯定是废了很大的功夫,才说服了太上皇,把母妃接到身边,不再被日夜软禁在佛堂。 “主帅,那位安姑娘,说准备启程回京都了,希望离开之前,能够见您一面。” “不见。” 君倾九想也不想地回绝。 多看那个女人一眼,他都觉得是对眼睛的一种伤害,更是对幼安的一种不公! “可是主帅,那位安姑娘说,如果您拒绝的话,她可就不保证,回到京都之后,会不会四处和人说一些关于凤家嫡长女的秘密了。” “威胁本王?” 君倾九把幼安的信,贴身收好。 再次抬起头来时,一双眸子,又恢复了那种恐怖的森冷=, 传话的军曹,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安……安姑娘说,今日傍晚,她会出城回京都,希望……希望您准时赴约。” 君倾九一声轻笑,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很好。” *。*。* 黄昏。 暮色璧和,夕阳熔金。 安盈坐在回程的马车里,撩开帘子,眼神殷切,频频张望:“我不信,他不来。” 痕儿叹了口气,心疼道:“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像九皇叔这样尊贵又孤傲的强者,怎么能容许女人威胁他?” 安盈面色苍白,握紧拳头,指甲掐入了手心,出了血都不自知:“我有什么办法,他全服心思都在凤幼安身上!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给我,是他逼我的!” 抱歉了,君倾九。 我只能,拿凤幼安逼你就范! “小姐!九皇叔来了!”痕儿指着前方,欣喜惊呼。 君倾九策马而至。 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祇,用俯瞰蝼蚁的眼神,睥睨着安盈:“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安盈露出灿烂的笑容,眸中盛满了爱意,缠了上去:“我心悦殿下。” 她热烈而直接地表达心意,“您如果不想凤幼安出事的话,凯旋回京都之后,记得来安府提亲。” 第142章 私定终生 “心悦本王?” 君倾九的声音很轻柔克制,内心却是烈焰四起,恨意滔天。 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 这个该死的女人,最最不该的,就是用幼安作为威胁的筹码! 脑海中,瞬间就闪过九十九种,让安盈悄无声息从这个世上消失的方法。宛如深邃黑井的眸子里,甚至有红色的血光浮动着。 “是。” 可能是君倾九情绪控制的能力太好,也可能是安盈初次表白,太过于害羞,所以并没能立刻察觉到对方的杀意,“九皇叔如此骁勇,少年英才,驰骋沙场,功勋盖世。是小盈心目中真正的大英雄。只要您点个头,凯旋回京之后,安家愿散尽家财,为您铺路,保您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并非安盈口气大。 安家是真的有钱! 君临国首富,随便拿出一个季度的营收,就能抵得上一年国库的总收入。 在皇权争夺道路上,钱这个东西,是必不可少的。不管是打仗,还是结交重要官员,拉帮结派,没钱寸步难行。 安盈又是威胁又是谈条件的,毫无疑问是在撩虎须。 可她不怕。 她有的是钱! 她赌君倾九这位正统血脉的九皇叔,不会安于现状,十六年隐忍,必定厚积薄发,一旦回京都,势必对泰和帝和太上皇反抗到底!与胤王和岑王的斗争,也会彻底拉开帷幕! “九皇叔,你咋京都的敌人,太多了。”安盈见君倾九站着不动,便不动声色地,又靠近了一步。 两个俊男美女,几乎要贴面了。 安盈个子不高,她故意踮起脚尖,甚至放肆地伸出一只手,扒拉上了君倾九的肩膀,用一种近乎魅惑的眼神,直勾勾地瞅着他,“你需要我,需要安家。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娶了我,你将会坐拥几倍于君临国国库的财富,与他们斡旋的时候,胜算也会增加。” 这些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 所以安盈压低了声音,几乎是附在君倾九耳边,用一种暧昧的姿势说的。 “嗯?真不考虑一下么?” 安盈像浑身都散发着诱惑的海妖,媚眼如丝。 就连不远处的副将、军曹、南疆士兵们看到这一幕,都禁不住脸红。 这些战场上的士兵们,经年累月的打仗,许久没有见到这么好看、又这么撩的姑娘了,一个个眼睛都直了,喉结微微滚动。 “可恶!” 只有严副将,握紧了拳头,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她勾引主帅!老子要杀了她!主帅是大小姐的!” 严斯寒是坚决的大小姐拥护者。 也是南疆军中,少数几个知道实情的将军之一。 “推开她啊!要不我可要偷偷写信给大小姐告状了,说你在外头瞎搞!”严副将开始磨牙。 凤幼安这样不停的送物资过来。 还一直和主帅秘密联络。 这在知情者看来,就是情深似海,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可以无条件做到这个程度,毫无疑问是爱情! 可能是听到了严副将的怨念。 可能是君倾九对安盈的耐心,也已经到了极限。 下一瞬间。 令所有南疆士兵大跌眼镜的一幕,发生了—— 君倾九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那只手宛如白玉一般好看,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充满了力量。 他的手,温柔地“抚”在了安盈的脖子上。 肌肤的接触,让安盈立刻红了脸。 男人的掌心滚烫,仿佛能把她脖子上柔软的肌肤,给烫化了一样。 “九殿下——” 安盈艳若桃李的面颊,浮现幸福的绯红,“您,您这是答应我了么?您放心,我肯定比凤幼安强,我没有嫁过人,还是完璧之身……呜!” 君倾九的大手,骤然收紧。 他就这么,卡着安盈的脖子,直接把她从地面上,给提了起来。 少年俊美宛如地狱里的神魔,唇角依然噙着温柔的微笑,只不过,那笑容里多了一丝令人心惊胆战的残忍:“你喜欢本王?本王的真实面目,你不妨感受一下。” 君倾九自问不是什么好人。 他阴郁、暴戾、偏执、疯狂,甚至有很强的的凌虐欲,用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极端反社会人格。 他的心里,也没有什么道德的标尺。我行我素。 在战场上厮杀的这几个月,可以让他尽情地释放心中压抑已久的嗜血,凌虐、枭首、肢解敌人的快乐,让他浑身战栗。 也唯有在凤幼安面前,他才会掩饰住真实的自我,对她扮乖巧,表演着一个阳光美少年的形象。 “不……” 安盈完全不能呼吸了,她听到了自己颈骨骨裂的声音,疼得眼前一片灰暗碎裂的欠片,耳朵里充斥着耳鸣。 双脚用力地踢腾。 可惜,没有任何用处。 九皇叔的手臂,宛如铁铸的一般,五指堪比鹰隼的利爪。 安盈感到了刻骨地恐惧,她从没有经历过这种濒死感。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舌头都因为不能呼吸伸了出来,“饶……饶了我……” 她开始求饶。 破碎不成句子。 九皇叔的眼神太过于恐怖,浸满了鲜血,根本……不似正常人类。 “别动她。” 君倾九低声警告,“否则,你会后悔。” “嘭——” 安盈被他惯摔入了马车内。 力道极大。 女人的后背撞在了马车车厢内壁上,脊椎几乎撞断,腰疼得要散架了,造成内伤。 安盈一边吐血,一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白皙颈子上,留下了一个恐怖的掐痕,森然青紫的五指印,下陷很深。 “小姐!”痕儿哭着上去扶她。 刚才,安盈被君倾九差点掐死的时候,她根本不敢上去,吓得双腿发抖,差点就尿了。 “小姐,九皇叔太可怕了,他要杀你!”痕儿摸着眼泪,“太冒险了,要不咱们算了吧,可别你还没嫁给他,就被他给弄死了。” 安盈背靠着车厢,微微仰起头,像一只搁浅的鱼,艰难地呼吸着,眼神涣散。 她浑身都是冷汗。 抖瑟不已。 “君倾九……是个疯子……” 商队的马车,行驶出了南疆的宁州西城门。 一路南上。 向着京都的方向而去。 安盈躺了足足十个时辰,用了许多药,中间昏迷过去两次,又被脖子上的剧痛给疼醒了,发出了阵阵歇斯底里的哀嚎。 “小姐,您别乱动,随行的医师说,您伤到了颈骨和筋脉。” 痕儿用工具,帮安盈固定住脖子。 心疼地直抹眼泪,“九皇叔也太狠了,这样对您。您对他一片痴心,从京都跑到南疆给他送粮草,呜呜——” “痕儿,我好疼啊啊!!” 安盈又发出了惨叫声。 马车内,又是一阵兵荒马乱,随行的医师,火急火燎地被叫了进来。 *。*。* 主帅营帐。 君倾九手书一份密函,别在了葬鸦的足边,放了出去。 这是与梅太尉特别的联络方式。 葬鸦是经过特别训练的,它会把密函带入京都大营里,交到梅太尉手中。 “殿下,您差点把那位安大小姐给掐死,宁州城好多百姓都看见了。”严副将摸了一把冷汗,叹了口气,“您可知,现在城里都是怎么说你的?” 君倾九:“爱怎么说怎么说。” 他从不在意。 “祖宗哎,您能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名声?”严副将急坏了,“好不容易打了那么多场胜仗,收服了失地,把匈奴和东蛮给驱逐了出去,南疆百姓们拥戴你,你搞这么一出,他们现在怕你怕的不得了,说你是喜怒无常的魔鬼!” 君倾九没搭话。 严副将像个操碎了心的老母鸡,继续叨叨:“不管安盈人品如何,但她在外的形象,就是给南疆军民运送粮草物资的大善人。您就算再讨厌她,也不能当着南疆百姓的面儿,毫无顾忌地动手啊!” 他一个粗人都知道的道理。 没道理九皇叔不知道。 “动手怎么了。” 君倾九抬眸,他的睫毛极长,又是那种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眼尾微红妖冶,“她太贪心,该吃点苦头。” 葬鸦从营帐里,飞了出去,“舅舅会好好关照她。” 严斯寒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您——您还让梅太尉,在她回京都的路上,伏击她?” 从南疆回京都。 一定会路过扶风郡。 而扶风郡,是梅太尉的大本营,那里是京都的门户,驻扎了二十万京都大营的精兵。 君倾九淡漠道:“有问题么?” 严斯寒:“……没。” 没问题,就是觉得您过于可怕了些。 太记仇。 报复手段,不是一般的阴狠。 君倾九继续翻看兵书,是凤幼安送给他的三十六计,已经翻了无数遍了,早就能倒背如流。 书页保存的很好,没有任何翻卷,可见读书者的爱惜程度。 严斯寒顿了下,小小声地八卦了一句:“您……会娶安盈么?” 君倾九:“滚。” 严斯寒缩了下脖子,麻溜地滚粗了营帐。 非常不幸地,他又被罚去密云河,抬了三天的尸。 他发誓,再也不在九皇叔的面前提“安盈”两个字了! *。*。* 十日后。 安盈脖子上的伤势,总算好了些。 可是喝水、吃饭的时候,喉咙依然剧痛,说话的声音也嘶哑极了。 “痕儿,到京都了么?” “没有呢,小姐。不过前面就是扶风郡了,只要过了扶风郡,就能进入京都。”痕儿端着一碗棕色的汤药,递了过去,“您先喝药。” 安盈接过之后,喝了半碗,直皱眉:“太苦了。” 痕儿劝道:“良药苦口嘛。等入城就好了。” 安盈看着窗外盛开的梨花木,喃喃道:“扶风郡,好像是梅太尉的地界。我与太尉大人有过一面之缘,相谈甚欢,他对我印象还不错。” 那次,是在灵药阁内相遇。 安盈喃喃着:“他是疯子又如何?他长得那么好看,高大英俊,打仗又厉害。” 痕儿难以置信道:“小姐!您还没死心呢?九皇叔可是要杀你!” 丫鬟不能理解。 安盈微微咬唇:“痕儿你不懂,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男人。”脸颊微微泛红,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脖子上的掐痕,“他现在对凤幼安只是一时痴迷,他才十六岁,年纪不大,等再过两年,他就会明白,像凤幼安那种嫁过人的破鞋,根本没什么好的。” 痕儿点头:“那倒是,女子名节最重要。凤幼安这一点上没法和小姐你比。” 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梨花木林。 扶风郡,属于山地。 周围山多。 这片梨花木林周围,两侧也有青山环绕,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凹陷,宛若一线天。 安盈的商队,从林子里路过。 “咻咻咻——” 两边青山上,忽然传来破空之声。 数不清的箭矢,飞射而下。 穿金裂石。 “啊!” “敌袭!有敌袭!” 商队里,有佣兵、武林高手、镖队,伸手都很不错。百来个高手,都安家花钱雇来的。 他们纷纷抽出腰间佩剑,抵挡着箭雨。 安盈在车厢中,面露惊恐之色,两只利箭,仿佛长了眼睛一样,从窗外飞射进去,一只射穿了她的发髻,脑袋上顶着一支箭,滑稽又可笑。 另一只箭矢,则是擦着她的右胳膊,钉入了车厢壁上。 “救我!” 安盈发出尖叫。 护送粮草的路途中,一直平安,没有遇上土匪。 不曾想,在回京的途中,竟然会“运气不好”遭到意外。 “保护安大小姐!” 保镖、护卫、佣兵们,自发地围成了一个圈儿,把安盈的马车,给围在了中央。 安盈不会武功。 她从小养尊处优,是真正的富养,没吃过苦。这也是她第一次出远门。 数不清的黑衣人,从密林两侧的青山之上,跳了下来。赫然有数千人之众! 安盈的商队护卫,也就三百不到。 不仅仅是人数压制,而且这些黑衣人,一个个无比健壮,胳膊能有安盈的大腿粗,身披黑色盔甲,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一看就不像没纪律的流寇,至少是有一定规模的山匪! 才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刀剑兵戈。 安盈的商队护卫们,就撑不住了,死伤一地。对方下手,快很准,不留余地。 一小队佣兵,负伤护着安盈撤退。 “大小姐,您先跑。” “哥几个给你掩护,撤退!” 而这个时候的安盈,已经完全吓傻了,除了浑身颤抖,头发凌乱地逃窜,什么也做不了。 她哭着,哆嗦着,跌跌撞撞地往密林深处跑。 十几个黑衣人,一路尾随了过去。 为首的黑衣人,从脊背上,取出了一张弓弩,瞄准了安盈逃走的方向,瞬间出了一箭。 “啊——” 安盈的右边小腿被射中,鲜血喷涌,她半跪在地上,发出惨叫。 十几个黑衣人上前,擒住了她。 像拖死狗一样,把她给拖到了密林深处,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木屋内。 “呜呜呜,放了我吧,求求各位爷。我家里有很多钱。”安盈哭得不成人形,背靠着木屋的墙壁,腿上的伤口,疼得她直抽抽,“每人一万两,不,给你们每人五万两!” 这群黑衣人的首领,冷笑不止:“兄弟们,这小娘皮长得不错,只是劫财,是不是太亏了?” 安盈万分惊恐:“不要!” 她容貌身材自是不差。 京都四大美人,有她的一席之地,她也是唯一一个,非官宦名门出生的四美。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安盈瞳孔剧烈地震荡着,不断后退,歇斯底里地呐喊着,“你们要什么女人,我这就花钱去给你们买!京都最大的销金库芙蓉楼,我给你们包下来一个月,里面的姑娘你们随便挑!” “芙蓉楼?” “哈哈哈!芙蓉楼的姑娘,哪有你好看啊!” “兄弟们,旷了那么久,不如好好尝一尝这小娘皮的滋味儿。” 黑衣人们狞笑着,扑了过来…… 安盈几近崩溃,挣扎着,尖叫着。 她不会武,被这些壮硕的男子,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了。一阵阵银笑,自木屋里传出来,还有衣服撕裂的声音,女人的哭喊。 安盈从没想过。 自己的清白,会在这样一种状况下,失去了。 她最看不起凤幼安的地方,正是凤幼安是个弃妇,曾经嫁过人,早就“不干净”了;可如今,她已经变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样子,她也不干净了。 不是被一个男人。 而是被十几个,根本不认识的“山匪”给强迫了。 这一场强迫,一直持续到天黑。 安盈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就没有停止过,直到嗓子都喊破了,彻底叫不动了…… 天黑的时候。 十来个黑衣人,提着裤子,心情不错地从黑木屋里,走了出来。 “头儿,咱们是不是做得有些过火了?”一个黑衣人,有些忐忑。 “无妨,大人说了,只要不弄死,留一口气,其他随意。” “嘿嘿,那哥几个就放心啦。” “不过头儿,这小娘皮,是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我很好奇啊。” “她得罪了大人的恩人。”领头的那个黑衣人,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锐利如刀,“听说是这样。” “哦,那就是她活该!” 没有人同情安盈。 这一支黑衣人队伍,足足有上千人,根本不是什么“山匪”,而是训练有素的京都大营士兵。 为首的那个,是梅太尉手底下的一员猛将心腹。 梅太尉接到了君倾九的葬鸦密函之后,就已经暗中策划好了一切,在扶风郡门外的密林中,给安盈准备了一份“礼物”。 安盈在那个密林小黑屋里,被反复强迫了不知道多少次。 直到三日后。 那些黑衣人们,才离开。 而安盈,已经彻底废了,里里外外肮脏不堪,整个人也就只剩了一口气。 可对方仿佛故意似的,还故意给她吃了一颗补充气血的丹药。 “该死……” 安盈浑身都是青青紫紫的暧昧伤痕,扒拉着门框,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黑木屋,满脸泪痕,“我要回家……” 她的商队护卫,没有死绝。 有几个逃了出来。 竟然寻到了她,把她给救了下来。痕儿也活着。 “呜呜!小姐,您太惨了,他们怎么看这样对你?”痕儿哭成了个泪人,“这些山匪,抢走了咱们所有的钱,又侮辱了您。” 安盈不想说话,仰躺在病榻上,双目已经失去了焦距。 脸色苍白。 心如死灰。 充满了对自己这具肮脏身体的厌恶。 她甚至想到了死……可懦弱如她,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痕儿,你说,九皇叔会不会嫌弃我?”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这些啊!” “痕儿,把外面那些人都杀了吧。” “什么?”痕儿傻了。 “他们知道了我的秘密。”安盈的眼底,浮现出疯狂的狠毒之色,“把他们全杀了,就没有人知道我曾经被玷污过!” “可小姐……是他们救了您,带回了马车,我们马上就要入京了。”痕儿十分震惊,这样的大小姐,令她感到陌生、恐惧。 “杀!” 安盈把一包毒药,塞到了痕儿的手里,双目充满血丝,“就是入了京都,才要杀干净,以免留下后患。” 痕儿被主子的狠,给惊到了,可又不敢反抗:“……好。” 护送商队的人马,全部阵亡。 回到京都的。 只有安盈,和从小伺候她到大的贴身丫鬟痕儿。 安家。 安经武,放下了生意,亲自来迎接宝贝女儿。 “小盈,这一趟怎么样啊?” 安经武四下里看了看,疑惑地问道,“护卫呢?都去哪儿了?” 安盈微笑着道:“父亲,我把护卫们都打发走了。这一趟,女儿来回用了一个月,终于见到了九皇叔,他是一个非常英勇善战的俊美男子,女儿很喜欢。” 安经武愣住。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宝贝女儿这一趟回来之后,眼神、气质,变得有些不大对劲了,颇为病态。 “小盈,你是不是被欺负了?爹给你做主。” “没有。” 安盈唇边笑意更浓,“我与九皇叔,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他已经答应我,凯旋回京之后,就娶我做王妃。” 安经武又惊讶又欣喜:“当真?” “当然。” 安盈面露羞涩之色,一只手捂上了小腹,“我与九皇叔,已经私定终生了,在南疆的日日夜夜,都是他陪我的。” 第143章 怀孕了? 日日夜夜? 陪伴? 私定终生? 安家家主听着这些话,脑子里思绪禁不住纷飞了起来。他看着女儿那个娇媚羞涩的模样,隐约有了猜测。 “小盈,你们才第一次见面,就……” 安首富欲言又止。 为了检验自己的猜测,他抓住了女儿的胳膊,拉开了袖子,露出了一小节白藕似的手臂。 安家未出阁的女子,都会点守宫砂。 而此刻。 在安盈的小臂上,那一点殷红的守宫砂,已经荡然无存。 “这不妥啊!你们无媒无聘,就这么在一起了,对你的名声有损呐!” 安首富急红了眼睛,抓着女儿胳膊的手,微微颤抖着,“而且,九皇叔虽然出身显赫,又骁勇善战,但他一旦回到京都,四周皆是敌人,群狼环伺,一个不慎就死无全尸。你把自己的未来绑在他身上,半点后路不留,实在是太过于莽撞。” “父亲,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我已经无退路可言。” 安盈的脸颊绯红,笑容不减,“只要我们安家,倾其所有帮助他,他在京都也一定能够站稳脚跟。与其一辈子做个商人,还不如赌一把,一旦成功了,女儿就是皇后,您就是国丈!” 被山匪侮辱了又如何。 只要没人知道。 她安盈,依然是冰清玉洁的安家大小姐;她的贞洁是在去见君倾九的这段时间失去的,那么,完全可以直接栽赃到君倾九身上。 “小盈,你怎么这么傻?你出身商贾世家,家世完全比不上那些公侯簪缨世家,就算你与九皇叔两情相悦,最多也只能做他的侧妃。”安经武到底是有些见识的,不像女儿这样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泰和帝昔日做太子时,后院也有一位商贾出身的女子,是你刘世伯的女儿,也只当了个侍妾,后泰和帝登基,她也只封了个美人,后生了个小皇子,才提了贵人,但也只止步于此了。你刘世伯家中,二十年前,也是君临首富,后来风水轮流转,安家发达了,刘家生意大不如前。” 安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父亲,您什么意思。” 安经武叹息:“刘贵人给泰和帝生了儿子,却连四妃的位份都够不着,更遑论皇后之位了。小盈,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安盈握拳,眸中有不甘:“那是刘嫔没本事,我不一样!” 安经武知道女儿要强,心比天高。 硬劝没用。 “罢了,既然你已经认定了九皇叔,我们安家也没有别的选择,是福是祸爹就陪你拼一把。”安经武摇了摇头,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只是你这么做,怕是要开罪凤大小姐了。为父瞧着,她与九皇叔关系匪浅。” “怕她做什么!”安盈听见凤幼安这个名字就来气,“凤家大厦将倾,早已是个空壳子了,凤潇瘫痪娶了个石女绝后,凤唯又是个出了名的草包,世子凤眠得罪过东南水师提督的大公子,东南水师提督还放过话,绝不放过凤世子!” “那都是表象,凤幼安还是很有实力的。” 安经武皱眉,面色凝重,“你去南疆的这一个月里,凤幼安已经彻底垄断了整个君临的药材市场,灵药阁的分店全国开到了一百多家。太上皇和皇上,每隔几日,就会召她入宫,可见器重程度。凤幼安的弟弟也没你说得那么不堪,世子现在已经是慕大祭酒的得意门生了,参加了科考入了殿试,中了探花郎。” 安盈非常震惊:“中了榜三?” 安经武道:“据说,如果不是因为风世子相貌生得着实好,本该是中新科状元的。自古以来,这探花,都是专属于美男子的。” 安盈:“……” 她一直以为凤幼安的弟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出征南疆,原本拟定的人选是凤眠。京都的人,都以为是凤眠怕死不敢去,君倾九才站出来顶替上的。 为此,嘲讽凤世子的声音,甚嚣尘上。 可如今,凤世子中了探花,这毫无疑问,狠狠打了当初嘲笑他的那些人的脸。这些被打脸的人,也包括安盈。 “中了探花又怎样,以后能爬到什么位置,还说不准。”安盈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慕大祭酒,梅太尉,刑部尚书上官大人,据说都在力保凤世子。”安经武幽幽地吐出了一句。 安盈的头皮又是一炸:“慕大祭酒是凤眠的师父,梅太尉是看在梅太妃的面子上提携凤眠,刑部的上官大人,又是怎么回事?” 安经武沉声道:“刑部尚书,上官虹,半年前还只是个刑部侍郎,刚刚升上来的。他之前患有很严重的痨症,据说是吃了凤幼安的药,才好的。凤幼安还是胤王妃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认识了。” 朝廷的格局,每天都在变。 自从安家和九皇叔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之后,安经武就开始密切关注起文武百官了。 顿了下。 安经武又道:“传闻,现在的胤王妃花音,非常畏惧上官大人。有一次在宫中碰到,胤王妃吓得直接摔倒在地。” 安盈冷笑一声:“这位新任胤王妃,怕不是做过什么亏心事,有把柄在刑部尚书上官大人手里吧。” 她忽然起了兴趣。 “爹,你去找人查清楚一点儿。” 安盈想的是,日后自己嫁给了君倾九,也是王妃了。 跟什么胤王妃、岑王妃的、南阳王妃的、肃王妃的,都互为妯娌了,难免在宫中有往来交集。能拿住对方的把柄,那最好不过。 男人们有男人们的皇权战场,女人们也有女人们的后宅争斗。 *。*。* 四月眨眼即过。 眼下已入了五月,天气越发的好了,繁花盛开,温暖和煦。 凤幼安忙得脚不沾地,终于把灵药阁彻底做大成了君临国第一,垄断了药材市场,成了这一行的头一把交椅! “长姐,我当官啦!” 凤眠兴冲冲地跑进了灵药阁总店。 三楼。 凤幼安正在看账本,计算这个月的营收支出,听到声音,微笑着抬起头:“哦?封了什么官儿,给我们的新科探花郎啊。” 凤眠兴冲冲的,一袭红色的长衫,肤色如雪,眉目如画,五官和凤幼安又极为相似,这一路跑过来,不知道引得多少姑娘侧目。 “刑部员外郎,六品。” “不错,上来就给你了个六品官儿做,起点很高了。”凤幼安很满意,“泰和帝还挺大方的。” 她原本以为,按着狗皇帝那个针对凤家,小肚鸡肠的劲儿,能给弟弟一个九品芝麻官就不错了。很可能还要下放到遥远的州县。 凤眠解释道:“梅太尉举荐我入扶风郡,当场就被陛下给否决了。” 凤幼安一声轻笑:“难怪,陛下怎么可能放心,凤家人与梅太尉的京都大营扯上直接关系。” 她和梅太尉、梅太妃有交情是一回事,无伤大雅,因为她是个女子,不参政,没有实权。 而凤眠不一样,如果凤家的唯一正统继承人成了梅太尉的下属官员,那泰和帝恐怕就真要彻夜睡不着觉了! 凤眠继续道:“陛下刚拒绝了梅太尉,刑部尚书上官大人,就立刻说刑部人手不够。” 凤幼安莞尔:“上官大人倒是会挑时候。” 刑部一个六品的小小员外郎,根本不可能对君王的统治造成任何威胁,也不存在结党的嫌疑。 “嘿嘿,我师父也说,这职位不错,起点也不低。”凤眠挺直了腰板,“日后,我就要跟着上官大人去刑部办案子了。” 凤幼安点头:“你跟着前辈好好学,谦虚一点儿。” 她跟上官虹,有几分交情。 倒是不怕。 “嗯嗯,长姐放心,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凤眠拍胸脯保证,“等我日后当了大官,好好孝敬您。” 凤幼安:“……” 听着,就有点怪怪的。 不过,古代长姐如母,似乎也没毛病。 这哪里是养个弟弟,跟养个儿子似的。 “哦,对了长姐,如果你这段时间,听到了关于九皇叔的一些不好的流言,千万别信啊。”凤眠早就已经被君倾九给收买了。 两个人,一直有信笺联络的。 凤眠私底下都开始一口一个姐夫的叫了。 也会把长姐近来的一些烂桃花,汇报给姐夫听。比如胤王、岑王什么的……每每都能把君倾九气到。 “是说,他是喜怒无常是个恶魔的流言么?” 凤幼安饮了一口茶,“我听说了,他手段残忍,喜欢把匈奴、东蛮将领擒住之后枭首、肢解,挂在城墙上。” 凤眠问道:“长姐不觉得可怕么?” 凤幼安摇头:“那不过是震慑敌军的一种手段罢了,慈不掌兵。一直以来,东蛮和匈奴都以虐杀君临俘虏为乐,这么做,也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凤眠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小声告状:“可他差点把安家大小姐给当街掐死。宁州街上不少孩子都被吓得啼哭不止。” 凤幼安愣了下:“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阿九差点掐死安盈? 安盈去南疆,是她默许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趟,成功让泰和帝打消了对她的怀疑。泰和帝已经相信,资助南疆军和九皇叔的,就是安家父女,也不再派遣锦衣卫偷偷潜入灵药阁,盗取账册了。 “是真的!” 凤眠跟他姐咬耳朵,“长姐你说,他会不会是因为,发现来的人不是你,而是安盈,所以恼羞成怒了啊?” 凤幼安拿起一只梨子,塞到了弟弟嘴里。 凤眠爱吃梨,当即吧唧吧唧啃了起来。 “阿九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肯定是安盈说了什么,激怒了他。”凤幼安的美眸之中,盈满了对那人的信任,“阿九向来隐忍克制。太上皇那么对他,都没能让他破防,他至今维持着和太上皇的表面父子和气。” 凤眠一边啃梨,一边抱怨:“你就宠他吧,总是向着他说话。” 搞得他这个亲弟弟,都禁不住嫉妒起来。 “我不宠你么?” 凤幼安觉得弟弟像个仓鼠一样,腮帮子鼓鼓的,颇为可爱,禁不住伸出手,捏了捏。 别说,还挺软。 手感不错。 “宠啊!”凤眠愉快地挨着姐姐的手,蹭了蹭,“我也希望,长姐能够像信任九皇叔一样,无条件地信任我。不用什么事情,都替我打点好,我前天还看到你和上官大人约饭。” 凤幼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虽然弟弟是用玩闹、撒娇的口吻说出来的,但她却听进去了。 的确。 一直以来,她对阿眠的保护,太过了。 从袭爵,到出征南疆,到入朝为官,这些事情,她插手颇多,不希望他遇到危险,就提前帮他扫平一切障碍,四处打点关系。 可这样,真的好么? 养在温室里的雏鸟,总不能一辈子依赖长辈的庇护,终究要到外面残酷的世界独自飞翔。 她插手的越多,就越是对弟弟能力不信任的一种表现。 “是姐姐不好,阿眠已经长大了。”凤幼安声音温柔,眸光释然,言语之间,有一丝丝的不舍。 有一种,把雏鸟放飞的失落感。 “姐姐保证,下次不会再偷偷找上官大人约饭,姐姐不会再过多干涉你的人生。” “我……”凤眠忘了吃梨,心头甚至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惊慌,“我不是嫌弃长姐自作主张,我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凤幼安那个眼神,他控制不住,喉头像是灌入了烈酒般难受。 “乖。” 凤幼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揉了一把弟弟的狗头。 “安药师,外面来了个病人,付了一千两的加急诊金,一定要让您亲自看诊。”门外,药童的声音响起。 “好。” 凤幼安起身。 她不会和钱过不去。 这类似于专家急诊。 二楼的包厢病房内,凤幼安见到了那位付了天价诊金的病人;“安小姐,身体哪里不舒服?” 真没想到。 竟然是安盈。 “这几日,总是腹部阵痛,夜里惊醒,白日里胃口也不甚好。多走几步路,都会觉得头晕眼花。” 安盈喜欢穿橙色,今日依然是一袭暖橙色的长裙,上面绣着夏蝉和初雪,颇为雅致。 她脸色有些苍白,唇也没什么血色,眉宇间尽是疲惫,病容很明显,倒不像是装的。 “凤大小姐,你的医术在君临敢称第二,恐怕也无人敢称第一。自南疆回来之后,身子就不大爽利了,我思来想去,终究是不信任那些个庸医,所以还是来找你看诊。” 安盈带着笑,和颜悦色的,话里的恭维意思很明显。 凤幼安有些意外。 说真的。 这种不带刺的安小姐,她还真是不习惯。 记忆中,每次二人碰面,都是硝烟弥漫、针锋相对。 “可能是路途遥远,水土不服,安小姐身体有亏。” 伸手不打笑脸人。 凤幼安伸出二指,放在了安盈纤细的手腕上,不带有丝毫个人情绪,用最专业的态度,帮她诊脉。 安盈忽然间,用帕子,捂住了嘴巴,转头一阵干呕。 凤幼安看了过去。 目光审视。 安盈没真吐出什么,就是干呕,她脸色微微发红,擦了擦嘴角,歉然道:“不好意思,让凤大小姐看笑话了。进来,肠胃也有些不适,可能是吃坏了肚子。” 凤幼安的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她刚才,诊到了滑脉。 还以为自己诊错了。 可再结合着对方干呕的症状…… “自踏上南疆回京都的旅程,就开始了。”安盈因为干呕,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看上去竟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来,“到家之后,歇息了几日,本以为能恢复过来,谁曾想反而更严重了。” 凤幼安又重新诊了一次:“是滑脉。” “什么?” 安盈一脸迷惘,一副完全不懂的样子,“凤大小姐可否说得详细些,小盈对医术可谓是一窍不通。” 凤幼安眸子微沉,压低了声音道:“安小姐,你怀孕了。” 这是包厢VIP高级病房。 隔音很好。 对病人的隐私保密到位,不会有外人听见。 “怀孕?” 安盈一副受到巨大惊吓的模样,一只手下意识地覆盖在了腹部,神色慌张,眼睛里不自觉地就涌起了一层水雾,不住地摇头,“不……不会那么巧吧。我还没成亲……” 又是羞愧,又是害怕。 安盈猛然抓住了凤幼安的手,恳求道,“凤大小姐,可否请你帮我保守秘密?不要把我怀孕的事情说出去,否则我爹和我二叔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凤幼安虽然也很诧异,但还算镇定:“好,你放心,灵药阁会确保每一位病人的隐私不泄露。” 未婚先孕。 放在古代来说,那是十恶不赦,是丢脸,是要浸猪笼的。 但是对于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凤幼安来说,并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很多现代姑娘奉子成婚,还有意外怀孕到医院做流产的,数不胜数。 安盈很慌张,揪着手帕,似乎不敢看凤幼安的眼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谢谢你,凤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是故意的,那天晚上,我们都不小心喝多了……” 说着说着,她逐渐控制不住委屈的情绪,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凤幼安并没有兴趣,探寻病人如何怀孕,和谁怀孕的隐私,但是对方一直说,她作为主治医师,又不得不听。 “我送了粮草过去,南疆将士特别高兴,宁州的百姓夹道相迎,他也亲自策马迎接。”安盈抽泣着,泪盈于睫,“他看到我的时候,好像很失望。” 凤幼安:“?” 这个“他”,怎么让她有了一种不太好的猜测。 安盈继续哭诉:“他知道的,一直来给南疆送粮草、药品、武器、物资的,都是凤大小姐你。他想见到的,肯定也是你,而不是我这个意外顶替了功劳的安姑娘。” 凤幼安额角的情景,突突地跳:“阿九?” 听到这里,她的脑海中,只能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君倾九。 什么意思? 和安盈意外发生了特殊关系的,是阿九? 凤幼安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一瞬间死机了,她……实在是难以想象,那个场景。 而安盈嘤嘤地啜泣声,还在持续—— “那晚,南疆军的军营,为我们举行了欢迎仪式。将士们高兴,喝了不少酒,不少人来敬酒,向我表达感谢。我推脱不掉,也都喝了。他一整晚脸色都阴沉,看上去情绪不好,抱着一把刀,不和任何人说话,闷头喝了十几坛子的烈酒……” “一直喝到了深夜时分,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醉过去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迷蒙中,似乎被人抱起。” 安盈顿了下,小心翼翼地偷看着凤幼安的脸色,声音越来越细弱,却能够保证对方绝对听得见,“那人的手臂很强壮,身上有敌人的血腥味和烈酒味道。我梦到自己像一叶孤舟,在大海上剧烈地飘荡,等第二天……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泣不成声,“我竟然看到,他就在旁边,用一种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神注视着我,说他认错人了,呜呜呜——” 凤幼安薄唇微动,想说点什么,但又感觉嗓子干涩的可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也想忘记,也想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毕竟,他想见到的人不是我,喜欢的人也不是我,渴望拥有的也不是我,我一个商贾之女,也的确是配不上骁勇善战、血统高贵的他,但——” “但我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彻底沦陷了。凤姐姐,你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么?我爱上他了。” “……” 凤幼安沉默。 她还是缓不过劲儿来。 安盈去了一趟南疆,竟然和阿九酒后乱X,怀孕了? 那个在她面前,总是特别乖巧听话的美少年……那个为了她,毅然决然去南疆赴死的少将军……那个给她鸿雁传情,写诗表白的男人…… “凤姐姐,你可以帮帮我么?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不需要他对我负责,他心里有人了,我不能逼他。我只要有个他的孩子在身边,就满足了。” 第144章 孩子的父亲真的是阿九么? 安盈三天前,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一开始,也很害怕,很崩溃,甚至想过偷偷吃红花麝香那等虎狼之药,把肚子里肮脏的孽种给流掉。 她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清楚。 那三天,在扶风郡外梨花木密林的黑屋里,没日没夜强迫她的男人有十多个,她至始至终都没见过对方的样貌。孩子可能是他们中任何一人的。 安盈自己都觉得恶心,吐了整整一夜,崩溃大哭。 但仅仅一夜,心理素质强悍的她,就挺过来了,并且想到了好办法——她要利用起来这个孩子,对外宣称孩子的父亲是君倾九,争取最大的利益! 反正君倾九在南疆边关打仗,没有两三个月,根本回不来! 匈奴虽然败了求着议和,东蛮还在负隅顽抗。 这两三个月的时间,君倾九根本鞭长莫及,管不了远在京都的自己,安盈觉得自己可以趁机做很多事情,运气好了,闹到皇宫那边,还能混到个王妃、侧妃之类的位份。 安盈制定了周祥的计划。 第一个对付的目标,是凤幼安。 她一直被凤幼安在各方面碾压,而这个“九皇叔的孩子”,毫无疑问就是离间凤幼安和君倾九感情的最好利器。 安盈坚信,就算是热恋中的男女,就算是多年的恩爱夫妻,都不可能彻底相信另一方。 一旦有了裂隙。 好好操控。 就能让这个裂隙无限扩大,恶化到无法修复的程度! 而根据安盈的观察,凤幼安和君倾九,还不是双向奔赴认定了对方,凤幼安是对君倾九好,但从没有情绪汹涌失控、意乱情迷的表现,更像是有了些好感,但心中有顾虑,跨不出那一步、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 而这种状态下,顶多只能算是暧昧、没有确定关系的男女。 是最容易离间的! 安盈一边卖力地演戏,一边把凤幼安脸上的震惊、迷茫、怀疑、不知所措等等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凤幼安怀疑了。 安盈已经成功了一小步。 “你是孩子的母亲。”凤幼安过了良久,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莫名沙哑,“自然有权决定,生不生下他(她)。” “我怕他不高兴。”安盈抹着泪,“九皇叔他,不喜欢我,我怕他会连带着,不喜欢这个孩子。” 示弱。 把自己摆在最卑微的位置上。 凤幼安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努力提起那所剩无几的理智,劝道:“如果阿九真的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我相信以他的人品,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自然是!” 安盈仿佛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我去南疆一趟,就只与九皇叔一个男子,单独相处过。凤姐姐,你怀疑我?” 凤幼安递过去一张帕子,示意安盈自己擦眼泪。 “和怀不怀疑无关,我只是在讲事实。你既然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就不要情绪过于激动,总是啼哭,对孩子和孕妇都不好。我给你开两副安胎药。” 凤幼安提笔蘸墨,开始写药方。 作为一个医生的职业操守,她还是顶级的。 不会胡乱开药。 “凤姐姐,你相信我,真的是九皇叔的孩子。”安盈用帕子擦眼泪,用一种无比信赖的眼神盯着她,道,“我知道你与九皇叔关系亲厚,在疯人塔中就相识,亲如姐弟,九皇叔经常喊你幼安姐。所以才第一时间,向你求助。” 凤幼安脑瓜子疼。 亲如姐弟?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 这是什么骚操作?道德绑架么? “我……我以后也可以叫你幼安姐么?” 安盈拿到了安胎药,眸子里的蕴着水光,可怜兮兮地瞅着她。 凤幼安干笑两声:“不必,我没有随便认妹妹的习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安大小姐你也不是独生女,你家中还有幼妹、幼弟,应该也不缺姐妹情。” 她若是允许了,岂不是等于承认了安盈这个“弟妹”? 哎。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小盈唐突了。” 安盈有些不好意思,万分感激地对着凤幼安福了福身子,“凤姐姐肯帮我看诊安胎,保守秘密,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小盈谨记于心,万不敢忘。日后这孩子若是出生了,我定会让他认凤姐姐做干娘。” 凤幼安:“……” 大可不必。 有一种被天雷劈中的感觉。 安盈又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才拿着药离开。 凤幼安则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坐在软椅上,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有一种快要虚脱的感觉:“终于走了。” 简直比连轴做好几台大型手术,还要累。 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窗棂外,吹入阵阵暖风。 空气中,夹杂着京都特有的紫姝花的花香。 这种花香甜而不腻,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一炷香的时间后。 凤幼安差不多彻底清醒了,她给自己泡了一杯特别苦的茶,一口接着一口的啜饮着,乱七八糟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恢复理智:“安盈说那孩子是阿九的,那就是阿九的了么?” 怎么就这么巧。 去南疆送了一趟粮草,两个人就喝多了,就……那啥了。 更巧的是,一晚上,就刚好怀了? 概率得有多低! 她自己就是个全科医生,妇产科也有所了解,实习轮转的时候,在妇产科待过三个月,知道怀孕生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她说了那么多话,可以确定有一点是真的——她喜欢阿九,想嫁给她。” 凤幼安分析出了这一么一点。 真是造化弄人。 自己为了躲避泰和帝的追查,让安家父女给自己顶功劳,本来是双赢的局面,结果安盈竟然沉迷于这个功劳不能自拔,并且代入感极强,想要和君倾九发展出旷世奇恋。 “那个孩子,得好好查一查。” 凤幼安思量了一番之后。 决定还是询问一下当事人。 她给君倾九写了一封信,询问孩子的父亲问题,“他从未与我撒过谎。” 希望这一回。 君倾九也能对她保持诚实。 信笺送出去了。 用的是东厂情报传送的路子。从京都到南疆,最快也需要半个月的功夫。 等信寄出去,外面天色已经近黄昏了。 凤幼安恍悟:“我竟然……对着窗外,发了那么久的呆。” 她变得。 有些不像当初那个极为理性的自己了。 “幼安,用晚膳啦。我让小厨房做了莲花鸭签和金丝肚羹,都是你喜欢的。”门外,传来了梅太妃的声音。 梅太妃就住在灵药阁总部。 凤幼安经常会忙生意忙得忘了吃饭,梅太妃心疼,到了时间,就会来敲门提醒她吃饭,不是一次两次了。 “好,来了。” 凤幼安回过神,立刻从紫阳木软椅上,站了起来。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推门出去。 梅太妃的双腿,已经大好了,不用坐轮椅,也能正常走路:“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到底是女人家,观察细致入微。 又是个体贴的长辈,很快就发现了凤幼安神色的不对劲。 “是工作太累了么?” 梅太妃伸出一只温柔的手,抬起来,放在了凤幼安的额头上,“还好,没发热。不过出了不少冷汗。幼安啊,赚钱固然重要,但你也要顾惜些自己的身子,你若是累垮了,阿九回来会和我这个娘亲生气的。” 她拉着凤幼安,去用膳。 亲自摆好了银盘、粥碗、玉筷。 给凤幼安夹好了菜,还盛了汤,简直比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还用心,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位曾经宠冠后宫的后妃。 凤幼安道了谢,拿起勺子,喝了点儿金丝肚羹。 这本是她最喜欢的羹汤之一。 可是。 今日入口,却觉得索然无味,比白开水还要难以下咽。 又勉强进了两口鸭肉。 “我吃饱了。” 然后,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回房间休息了。 梅太妃愣在当场,更担心了:“这孩子怎么了?” 她低下头,尝了两口,“和平时她最喜欢的味道,没有差别啊。” 凤幼安接下来三天。 都有点浑浑噩噩的。 算账会算错。 经常盯着某处,就开始发呆。 吃饭的时候,也基本两口就放下筷子。 甚至有人喊她,她都心不在焉,半天没不会回应对方。 “长姐,我要吃梨。” “嗯。”凤幼安塞了个砚台给他,“吃吧。” 凤眠:“……” 他抱着那个黑乎乎的砚台,皱起了眉头,半晌无语。 “长姐,今儿上官大人带我去查案,你猜我们去了哪儿?” “哪儿?” “芙蓉楼!”凤眠滔滔不绝,“芙蓉楼哎!那可是京都第一销金窟,我那么纯洁,洁身自好,以前可从没去过,上官大人真是带我开眼了。” “哦。” 凤幼安有些怔怔的,似乎是在听,又似乎没在听。 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拨弄药材。 “就一个哦?”凤眠瞪圆了眼睛,不满道,“长姐,你敷衍我!” 凤幼安转过头,困惑地瞅着他,“阿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凤眠:“……” 完了。 我老姐好像坏掉了。 我都进来这么半天了,她竟然一个人在那儿发呆。 “长姐,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做生意亏钱了?”凤眠双手扣住了凤幼安的肩膀,颇为担心,“没关系的,钱不钱的不重要,你不要有那么大压力!” 凤幼安摇头:“没有。” 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塞到了弟弟的手里,“这个月零花钱。” 她向来是个大方的家长。 凤眠眼睛瞬间亮了:“姐你真好!我以后一定要娶一个像你这么好的媳妇儿!” “凤姐姐在么?”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是安盈。 凤眠不悦地皱起眉:“你谁啊,被逮着谁都叫姐姐。” 安盈有些尴尬,笑容勉强:“是凤世子吧,你们姐弟长得真像。我是安盈,来找凤姐姐拿药。” 凤眠面无表情:“哦,就是那个差点被我姐夫掐死的女人啊。” 安盈:“!!!” 姐夫? 什么姐夫? 君倾九在凤眠这里,已经默认成姐夫了么? 强烈的危机感袭来。 “阿眠,你先去梅太妃那里,陪她下一盘棋。我忙一下,待会儿去找你。”凤幼安想把弟弟支开。 毕竟,安盈怀孕的事儿,对方要求了保密。 “太妃娘娘也住在这里么?”安盈本来是不太高兴的,一听到未来婆婆也在,顿时心花怒放,“凤姐姐,待会儿,可以带我引荐一下么?我也很想见一见九皇叔的母妃呢。” 她怀孕的事儿,对凤幼安是一个精准打击。 但是,如果是面对梅太妃,那就是一剂强心针。 没有任何一个婆婆,能够拒绝长孙的降临。 传闻,梅太妃本来就是个心善软弱之人,要不然,这么些年,不至于被霸道的昭和太后欺负到这般境地。 “我姐夫的母妃,管你什么事儿!”凤眠不乐意了,怎么看这个安盈,怎么觉得刺眼,“你这么上杆子去凑近乎,是想做什么?” 他被君倾九交代过,要小心靠近姐姐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凤世子今儿怎么看安盈,怎么觉得这女人是不怀好意。 “世子殿下,您怎么能这么说。”安盈委屈的很,眼眶都红了,眼泪说来就来,“我去了南疆一趟,与九皇叔也算是相识一场。拜见一下他的母妃,也是错的么?” “收起你的眼泪!” 凤眠眉头皱得死紧,“装什么可怜呢,我和我姐夫一样,最讨厌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人了。” 安盈的眼泪,戛然而止:“……” 凤幼安无奈:“阿眠,你去陪梅太妃。”顿了下,又道,“还有,不要乱叫姐夫。” 凤眠抱怨:“是他让我叫的。” 安盈恨得牙痒痒。 果然是君倾九! 人在南疆,还不忘在凤世子这边下功夫,讨好“小舅子”。 “以后不许叫了。” 凤幼安的目光,落在了安盈的肚子上,“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凤眠意识到了什么:“姐,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 这两天,才心不在焉。 “没有,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凤幼安把凤眠推出门去。 “我才不是小孩子。” 风世子看着在自己脸面前关上的门,不爽地嘀咕了一句,“你们肯定吵架了。瞧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跟失恋了似的。” 凤幼安没听到弟弟的话。 否则一定会赏他一个暴栗,扣他零花钱。 她给安盈诊脉,施针。 “孕妇有些气血亏损,需要好好调养。”凤幼安又给她开了点补血的药。 “凤姐姐,凤世子叫九皇叔姐夫。”安盈直勾勾地盯着她,泫然欲泣道,“所以,九皇叔心里藏着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凤幼安这几天本来就窝火。 安盈还来触霉头。 这幅白莲花的作态,不断道德绑架她,真当她是泥捏的人软弱好欺么? “是啊。” 凤幼安抬起头,毫不避讳,“你介意么?” 安盈:“……” 不按套路出牌。 凤幼安竟然认了?! 她还以为,凤幼安会谦虚一下,与她虚与委蛇一阵,不好意思不承认。 凤幼安干脆和她絮叨起来了:“我第一次遇到阿九的时候,是在疯人塔。他坐在梧桐树的树枝上,撩开了乌黑的长发,问我能不能帮他断掉的耳朵,缝上去。” 安盈的瞳孔蓦然一缩:“耳朵?掉了?” 那个血腥又诡异的场面,她不敢想。 她忽然想起,在南疆的时候,君倾九差点把她掐死的时候所说的,她根本不了解真正的他…… “嗯,被割掉了,血淋淋的,都化脓了。我以为他是个女孩儿,瞧他可怜,就帮他处理伤口,缝上了耳朵。几天之后,他又拿着被斩断的手来找我,让我给他缝上。” 安盈受到了惊吓:“!!!” 凤幼安欣赏着孕妇苍白的脸色,唇角的弧度加深:“阿九身上总是带伤,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少年,可以眼皮眨也不眨地把刀子刺入自己的身体里,仿佛没有痛觉一样。他对自己,比所有人都狠。我治好了他和梅太妃,他很依赖我,一开始,我的确是把他当弟弟,就像对阿眠那样,可是后来,随着相处的时间变长,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他不再叫我幼安姐,固执地叫我的名字,不肯带一个姐字。” 安盈听着这些,一颗心嫉妒得发疯。 眼白上,爬满了血丝。 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红眼病患者一样。 君倾九和凤幼安之间的羁绊,比她想象的,还要深的多。 “阿九是我很重要的人,是亲人,又超越了亲人。”凤幼安这几天,经常发呆,也是在认真思索自己对君倾九的感情,究竟是什么,“阿九似乎不满足于此,想更进一步,我还在考虑是否接受他。然后安小姐你就怀孕找上门来了。” “我不确定,这个孩子,是否是阿九的。” “当然是……” “安小姐,你先别急着肯定。等再过几个月,你的胎儿大一点了,我可以为你做一套详细的产检。提取蕴含孩子DNA的胎毛、皮屑,与阿九做DNA亲子鉴定。” 凤幼安已经思虑周全了。 君倾九的DNA很好取,她身边,有许多他赠送的礼物。 还有他出征之前,削下来送给她的一缕长发。 青丝寓意情丝。 “什么帝嗯挨?”安盈一开始还能听懂,到后面,对凤幼安口中那些陌生的名词,一脸懵逼“鉴定什么?” “简单点说,就是鉴定你腹中骨肉,是否是阿九的孩子。” 凤幼安倒了杯热茶,自斟自饮。 安盈觉得可笑:“这怎么可能。这世上,没有这种医术。” 凤幼安噙着志在必得的微笑:“谁说没有?我有特殊的检测方法,安小姐,不要存侥幸心理。” 安盈被她笃定的眼神,搞得心惊肉跳。 不! 凤幼安这个小贱人,肯定是虚张声势! 这世上若真有能够鉴定亲父子的特殊方法,就不会有那么多狸猫换太子、戴绿帽、给别人养孩子的事儿了。 “如果孩子真是阿九的,我会让他负起做父亲的责任,但如果不是——”凤幼安一双眸子危险的眯起,薄怒含冰,充满警告,“不止我不会放过你,太妃娘娘和太尉大人也一样不会放过你!” 安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本能地心虚。 凤幼安微微歪着头,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在安盈颈侧的大动脉上,轻轻地滑动着:“我瞧你今日,迫切地想认识太妃娘娘,是想告诉太妃娘娘你坏了阿九孩子的事儿吧。” 安盈额角划过一滴冷汗。 不知道为什么。 眼前这个凤幼安,让她感觉有点可怕。 她甚至感觉,对方可以轻易拗断自己的脖子,对方冰冷的指尖,尖锐的指甲,轻轻地刮着她颈侧的皮肤,被刮过的地方,禁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劝你最好不要,知道为什么么?” “不知道……” 安盈下意识地摇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凤幼安附耳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我费劲千辛万苦,求了太上皇的恩典,把梅太妃从宫里接了出来,你以为,太上皇会放心么?贴身照顾梅太妃的那个婢女,是太上皇安排的人。你一旦告诉太妃娘娘,你有了阿九的孩子,太上皇就会立刻知道!” “太上皇为什么送阿九去南疆,聪明如你,安小姐,你应该明白的吧。太上皇想让阿九死无葬身之地,阿九的存在,威胁到当今龙椅上那位了。” “那么你猜,太上皇会怎么处置你腹中的孩子,嗯?” “最有资格继承太子之位的胤王和岑王,都没有子嗣,心腹大患九皇叔却有了子嗣,这不有意思了。” 安盈浑身僵硬,冷汗涔涔,整个人如坠冰窟,抖瑟不已:“我……” 她只顾着争风吃醋,只想着用肚子和孩子绑住君倾九上位当王妃,却忘了皇权斡旋的京都,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 凤幼安猛然掐住了安盈的下巴,目光凌厉:“所以,不要自作聪明!你听话一点,嘴巴闭紧。在阿九回来之前,我还能大发慈悲地保住你们母子的性命!” 第145章 诞下皇长孙 安盈浑身颤抖,彻底被震住了。 她到底是个商贾女,这些年赚了些钱,自以为开了眼界,与京都旁的女子不同,可实际上,她的那些所谓“眼界”,与凤幼安所接触到的那个皇权世界,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太上皇要……杀我?” 安盈发出的声音,根本不像是自己的,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大鹅,变了调调。 凤幼安见她那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一声轻笑:“何止太上皇要杀你,泰和帝也容不下你,对太子之位志在必得的胤王和岑王,也不会让你的孩子平安落地。胤王背后有苏皇后,岑王背后有岑贵妃,他们的母族,同样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京都。” 安盈吓得,眼角都湿了。 这次不是装哭,而是实实在在地吓哭,眼角红彤彤,挂着水珠。 消失? 应该就是死亡的意思吧! 凤幼安所列举的那些个不能惹的人物,哪个不是君临国的擎天巨擘? “救救我——” 安盈猛然伸出双手,死死地拉住了凤幼安的袖子,满是泪水的眼睛里,盛满了哀求,“救救我的孩子!” 她发现自己何其愚蠢! 以为用孩子上位,就能当上君倾九的王妃,从此扶摇直上,山鸡变凤凰;可实际上,她反而会因为这个孩子被迫成为京都皇权斗争的牺牲品! “救你可以。” 凤幼安已经逐渐扭转局势,在与安盈的博弈中,扳回一局,重新掌控了主动权,“我可以保你到阿九回京,但前提是你不可跟任何人说你怀孕了。两个月的孕肚,只要你仔细隐瞒着,旁人是瞧不出的。” 安盈:“……好。” 她并没有因此就安心了。 相反。 她更慌了! 眼下,自己已经陷入了死胡同——隐瞒怀孕一事,让凤幼安保着她活下来,可君倾九一旦回来揭穿孩子的事儿,她还是一个死;不隐瞒怀孕一事,大肆宣扬,或许能搞到一个侧妃的位份,但会被太上皇、泰和帝、岑王、胤王那批人提前搞死! 左右都是一个死。 不过是提前两个月死,还是延后两个月死的差别罢了。 安盈情绪几乎崩溃,脸色苍白,仿佛失了魂一样,从灵药阁回到了安家,下马车的时候,因为想事情想的出神,还一脚踏空。 “小姐,小心!” 还是痕儿眼疾手快,赶忙搀扶了一把,把人给半抱住,“您可是有身子的人……呜!” 安盈仿佛活见鬼一样,赶忙伸出手,死死地捂住了痕儿的嘴:“闭嘴!” 痕儿差点被她主子给捂死。 安盈恶狠狠地警告:“谁都不许说!否则把你卖到芙蓉楼里去!” 痕儿吓坏了,跪下不住磕头求饶:“奴婢不敢,小姐不要把奴婢卖到芙蓉楼接客。” 安盈深吸了一口气。 她现在心烦意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索性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除了喝药安胎,就是整日以泪洗面,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安经武见了,心疼不已:“小盈,你若是遇到了烦心事,跟爹说,爹帮你解决。都瘦成什么样了,快脱相了!” 安盈并不应声。 安经武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愁得在宝贝女儿的房间外头,走来走去。 他似乎是揣摩出了点什么,便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因为九皇叔之事?你既已委身于他,爹自然会想办法,让九皇叔把你收房,咱们安家女儿的清白,不能平白被人拿走。” “没用的爹,九皇叔喜欢的是凤幼安,不是我。” “那爹就去求凤大小姐,她做大,你做小,也不是不行。” “爹!不要去!”安盈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了凄厉的尖叫,“不准!” “好好好,爹不去,爹想别的办法,哎。” 安经武无奈地摇头,女儿要强,他是知道的。 他多的是钱,几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他就不信了,用这些钱去跟那些权贵打点,大笔大笔的捐献给泰和帝充盈国库,连一个王妃、或者侧妃的位置,都捐不来。 *。*。* 南疆的捷报持续不断地传来。 宣政殿内,泰和帝看着堂下文武百官的道贺和吹捧,一张俊脸崩得死紧,唇角挂着假的要死的笑意。 “陛下,九皇叔实乃武神转世,将星临凡,在打退了匈奴之后,又斩东蛮三员猛将!” “恭贺陛下,君临国的失地全部收复,还越过了密云河,反占了匈奴五座城池!” “此一战,振我君临国祚,九皇叔的确乃天赐将星!武严侯第二!” …… 泰和帝听着这些吹捧,一只大手死死地抓住了龙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扭曲。 将星临凡? 武神在世? 他这个皇弟,在必死之局中,绝地翻盘,从一个被软禁的不男不女的怪物,变成了举国追捧的大英雄!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人记得,十五岁之前的九皇叔,都是个“女人”。 甚至,文武百官会自动忽略九皇叔女装的过往,形象自动伟岸高大了起来,气盖重霄! 要说这朝堂上,还有谁不高兴。 那也就只有胤王和岑王了。 二位年轻英俊的王爷,都是黑着脸,沉默不语,眼中杀气弥漫。 君千胤不能忍,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君倾九和他前妻关系暧昧,不清不楚,以前君倾九是个落魄皇叔,他并没怎么放在眼里,现如今君倾九崛起了,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熊熊燃烧的怒火和妒火! 君慕尘也不能忍,他眼睁睁地看着情敌即将成为朝堂的第三股势力,怎么甘心? 泰和帝不胜其烦。 他不想再听关于任何关于君倾九的恭维。 就在这个时候。 君千胤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礼:“父皇,儿臣也有一喜事禀报。” 泰和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胤王所谓何喜?” 他对这个长子,本就不太满意。 这半年来,也不大重用胤王,朝廷一些重要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交给岑王办的。 “胤王妃有喜了,昨日府中医师已经确诊,怀孕三月。”胤王不动声色地放了大招。 “当真?” 泰和帝猛然抬起头,眸中爆发出锃亮的光彩来,“朕要抱孙子了?哈哈哈!” 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 泰和帝激动地站起身,连龙椅都坐不住了:“朕膝下本就子嗣单薄,到了你们这一辈,总算要给朕生个皇孙了!” 对于皇家来说,子嗣的延续太重要了。 否则,你费尽心机争来的权势,若没有人继承,那不等于是白忙活一场? “赏!重重有赏!” 泰和帝非常高兴,“让胤王妃好生调养身体,朕会派君临国最好的太医,给她陪护,让她顺利诞下皇长孙!” 君千胤俯首谢恩,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他这半年来,风头被岑王盖过去,眼见着夺储无望,幸好母后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努努力,早日生个皇长孙出来,就能破局。 君千胤听进去了苏皇后的建议,就算对花音再不喜,也开始日日回府造人。 花音肚子也算争气。 成功怀上。 这个孩子的出现很是时候,君千胤看得出,父皇对崛起的君倾九,非常忌惮,为了限制君倾九做大,父皇一定会考虑早立太子。 *。*。* 凤幼安怎么也没想到,宫里竟然让她去给胤王妃诊脉。 “胤王妃怀孕?让我去?” 凤幼安觉得有点可笑。 她有点不敢相信,书桌后,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传召自己入宫,怎么开得了口的。 “嗯,你的医术君临国第一,朕信任你。”泰和帝批完了一份关于黄河春汛治水的折子,放下朱笔,抬起头来,表情认真地盯着她,“胤王妃腹中怀着的,是朕的皇长孙,非同小可。” 凤幼安皮笑肉不笑:“既是非同小可,陛下就更不能把这差事交给我了,您知道的,胤王妃与我有旧怨,太医院那么多医术高明的老太医,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让她帮花音那贱人养胎? 开什么玩笑! 就算她与君千胤和离了,早已毫无干系,但是女人之间的私怨,不管过多久,都是存在的。 泰和帝微微蹙眉:“可是胤王妃点名了,要你去诊脉。” 凤幼安:“……” 呵呵。 这女人,怀了孕还作天作地,上杆子来找自己麻烦。 “陛下,臣女医术平庸,皇长孙太过于金贵,臣女深感惶恐——” “好了,你不必谦虚了。”泰和帝一抬手,直接打断她,“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凤幼安在心里,骂了一万遍狗皇帝必死。 “咳咳——” 泰和帝忽然间一阵咳嗽,他伸出手,以拳抵唇,眉目之间,隐隐有一丝病气。 这咳嗽,好像停不下来似的。 咳得这位中年君主,嘴唇都成了绛色,眼角隐隐都犯了水光,腰背都佝偻了下去,很痛苦的样子。 一旁的小太监,赶忙递上去一杯茶。 泰和帝下意识地接过,拿茶杯的手,都有些隐隐发颤。 半杯茶水下肚,润了喉咙,压下了喉口的那股子痒意,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过来了些。 凤幼安的目光,不自觉地多瞧了那茶一眼:“虽说快入夏了,天气暖和,但陛下只穿了一件龙纹薄衫,也太单薄了些,贪凉终究是不好。这茶——” “这茶是陛下最爱喝的无相茶,皇后娘娘专门从西南无相山,弄来的。”小太监接了话茬,“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无相山上百岁老道,都日日饮用。” 凤幼安美眸微眯,笑了笑:“皇后娘娘体恤陛下辛劳,一片赤城之心令人敬佩。”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香。 貔貅金盘丝香炉内,婀娜升起一缕青烟。 是紫姝花所调制的,紫姝香。 具有提神醒脑的作用。 “朕记得,你年前给岑贵妃看过诊,治好了岑贵妃的咳疾。”泰和帝有气无力道,“岑贵妃说,你给她用了一种什么止咳糖浆,效果极好。” 凤幼安唇角勾着一抹极清浅的笑:“陛下您和贵妃娘娘的症状不同,贵妃娘娘是冬日的百日咳,可以用止咳糖浆;而您不一样,您这更像是心疾引发的疲劳咳嗽。” 泰和帝变了脸色:“心疾?” 他知道太上皇素有心疾,得了好些年,被折磨得够呛,急性发作的时候半只脚都踏入了棺材,硬抢救过来的。 “您咳嗽时,嘴唇绛紫,这是心脏缺血、功能不足的表现。”凤幼安沉声道,“而且心脏病,本来就是家族遗传疾病,家族中如有长辈患有此病,后代年纪大了之后,患同样病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泰和帝一只手,捂住了心口,脸色一变再变。 眼神,甚至有了一闪而逝的恐慌。 “你给朕一瓶,太上皇吃的那个速效救心丸!” 泰和帝怕死的很。 准确的说,自古以来,没有一个皇帝不怕死的,他们甚至还会为了寻求长生走偏门。 凤幼安从医疗空间里取出一瓶,放在了桌案上:“心疾不发作的时候,不必吃。是药三分毒。” 眼角的余光又扫了那无相茶一眼。 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保持缄默。 既然有人已经按捺不住,提前出手,她何必多此一举,把那人给揭发出来,惹一身骚。 凤幼安离开了御书房之后。 看到了之前那位奉茶的小太监,长得瘦瘦条条,皮肤白净,一副很柔顺的模样,一张讨喜的圆脸,让人很难生出恶感。 “公公怎么称呼?” “回禀安医师,奴婢小圆子。”小太监的声音细细的。 “公公是新来的么?”凤幼安微笑着,与他闲聊,‘‘你瞧着很是面善,眉眼与我一位表弟有几分相似。’’ 小圆子有些害羞,面皮红了:“是新来的,奴以前是在皇后娘娘宫中伺候的。奴这等低劣身子,怎么敢和安药师的亲戚相似。” 凤幼安挑眉。 苏皇后宫里的? 有点意思。 泰和帝要求凤幼安去给胤王妃花音看诊,皇命不可违。从御书房出来之后,就有三个宫人跟在了她身后,表面是跟着伺候,实际上就是监视她去胤王府给孕妇请脉。 路过御花园。看到满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宫人们悉心地伺候着。五月阳光正好,宫人们给花儿浇水,水珠落在娇艳的花瓣上,分外惹眼。 而其中,当以牡丹含露,最为国色天香。 也是巧了。 凤幼安恰好就看见了,苏皇后兴致不错,带着几个嫔妃美人,在御花园内赏花。 苏皇后儿媳妇怀孕了,正是春风得意。 后宫的娘娘们,巴结、讨好、道贺,围着她说吉祥话。 “恭喜皇后娘娘,您好福气,马上就要喜添金孙了!” “胤王妃的肚子太争气了,这铁定要为君临国诞下一位皇长孙。” “不一定呢,本宫瞧着,倒像是个孙女。”苏皇后乐得合不拢嘴,但还是下意识地谦虚了两句,“生男生女都一样,本宫一样疼爱。” “肯定是皇长孙,嫔妾都听说了,胤王妃孕吐得厉害,爱吃酸,酸儿辣女嘛。”刘贵人一直是仰仗皇后鼻息而活的,嘴甜的很,“几个皇子里头,就胤王最有出息。哎呀,幸好当初和离了,之前那个凤什么的,估计也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还是这位新的胤王妃多子多福。” 凤幼安本来就是路过。 忽然被点名骂了。 下意识地就停下了脚步,锐利的目光,扫向了刘贵人。 背后说人坏话,结果被正主当场捉住的刘贵人:“……” 四目相对。 刘贵人面皮子烧了起来,凤幼安那个压迫性十足的视线,让她难受得紧。 凤幼安迷之微笑:“刘贵人不愧是商贾之家出身,怕是书读得少,说话都没个把门儿的,张口就来,也是令人大开眼界。” 刘贵人气得发抖:“你……你……” 她最恨别人讽刺自己的出身。 士农工商,商人最下品。她从泰和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在后邸伺候,早早生了皇子,至今还是个贵人,就是因为出身太次,别的皇子都封了亲王,只有她儿子没有。 凤幼安这是逮着她的痛处,可劲儿下刀子。 “凤幼安,你何必对刘贵人这样刻薄,她再怎么说也后宫嫔妃,轮得到你一个女医来说三道四的么?”苏皇后站了出来,红唇边上噙着嘲讽的笑意,“更何况,刘贵人虽然粗鄙了些,但也没说错啊。你和胤儿成亲一年多,也没见肚子有半点动静的,反而是花音,与胤儿成亲不到半年,就怀上了皇长孙。你自己不争气,当不了皇长孙的母亲,可怨不得旁人。” 皇长孙的母亲,这六个字,代表着什么? 不言而喻。 “哎呀,有的人啊,就是没有母仪天下的命。”刘贵人见皇后给自己撑腰,立刻又硬气起来了,怼了回去,“听闻,太上皇非常高兴胤王殿下的这个孩子,希望陛下早日立胤王为储君呢。” 这不是空穴来风。 是真事儿。 太上皇,那位最是注重传统,喜欢立嫡长子。 之前因为胤王不争气,太上皇还伤心了一阵,有些偏向岑王了,现如今花音肚子里那个未出世的皇长孙,再次让太上皇坚定了立场。 凤幼安半点没有被打击到,黑瞳古井无波:“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后宫一个小小的贵人,也能够当众妄议储君废立了。” 刘贵人再次变脸,脸色煞白煞白。 凤幼安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圣旨没下来之前,太上皇的意思,也是娘娘你能随意揣测的么?” 刘贵人跌倒在地。 这么大一顶帽子,她接不住。 苏皇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脸沉了下来:“刘贵人,你滚下去!掌嘴二十!” 到底是没见识的,尽给她招祸事。 凤幼安虽然讨厌,但她说的话却有理,立储的圣旨还没下来,她们这些女人,不管谁妄议太子废立,都是不合规矩的! 刘贵人挨了打,“啪啪”巴掌不停,两边脸都肿了,呜呜地哭。 苏皇后冷着脸。 她的人给她丢了脸。 她断然不会轻易放过凤幼安。 “当初本宫劝你不要和胤儿和离,你但凡肯听本宫一句劝,也不至于到今日这般落魄的境地,成为皇家弃妇,日日在外抛头露面当女医。” “皇后娘娘这是哪里的话,臣女如今过得很好。”凤幼安老神在在。 “好?”苏皇后一声嗤笑,“你名声那么差,岑贵妃跟陛下哭闹了好几回了,你也别指望能当上岑王妃了。” 陛下要给岑王和凤幼安赐婚的事儿,她也听到过风声。 但终究,被搁置下来了。 这反倒成了一个笑话,在后宫口口相传。 凤幼安一点也不恼,神色自若:“我的婚事,不牢皇后娘娘操心。” 苏皇后继续开嘲讽:“听闻,你和南疆那个九皇叔,也是勾勾搭搭,不清不楚。怎么,当不了胤王妃,当不了岑王妃,寄希望于九皇叔?别傻了,本宫给你透个底儿,昨日君临国的首富安经武,来见过陛下了,给陛下捐了一半的家财,相当于二十年国库的收入,就为了给他女儿求一场姻缘。” 凤幼安的眸色微变,如深不可测的冰潭。 她拿捏住了安盈,那女人刚老实了点,安盈的父亲,却又按捺不住了! 真是防不胜防。 “呦,变脸了。本宫还当安医师什么都不在乎呢,这不也有在意的人么。”苏皇后得意极了,觉得终于抓住了凤幼安的软肋。 “皇后娘娘,你听说过无相茶么?” 凤幼安可不是吃素的。 想拿捏她?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此茶,由无相树的叶子煎炒烘焙而成,具有强心的功效。普通人饮之,对身体有益;可若是有心脏遗传病的人长期喝它,再配上一点紫姝香作为诱导,就会形成一种慢性毒,引起咳嗽,甚至诱发心疾、急性心肌梗死。而这种毒,医术再高明的御医都是无法诊断出来的。” 苏皇后的瞳孔剧烈一缩。 第146章 幼安,我委屈! 苏皇后虽然极为震惊,心中又慌乱,但到底是中宫皇后,城府颇深,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慌乱的神色,也就泄露了不到一秒。 又迅速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贵气清姿。 “无相茶是西南的贡品,延年益寿的好物。在这宫里,也是顶稀罕的。至于它的药用,本宫不通医术,自然不得而知。” 苏皇后三言两语,装作不知。 凤幼安目光灼然:“陛下今日召臣女入宣政殿,饮的就是无相茶。帝后情深,时下好茶饮风尚,皇后娘娘给陛下赠无相茶,陛下日日饮用,不知道要羡煞后宫多少嫔妃美人。” 天家无父子,天家无兄弟,同时,天家也夫妻…… 凤幼安是真没想到,这位苏皇后,胆子竟如此之大,胆敢给泰和帝下慢性毒! 无相茶无毒,乃是延年益寿之物;紫姝香也无毒,有提神醒脑之效。可二者混在一起用,形成的组合毒,却会让泰和帝逐渐病入膏肓! 苏皇后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对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夫君,都能眼皮子也不眨的算计、投毒,就为了胤王的储君之位。 这一年来,泰和帝对岑王的偏爱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朝野上下几乎已经默认了岑王是隐形的太子;宁州苏刺史叛国斩首,苏丞相被迫称病在家三月,胤王的权利被岑党逐渐蚕食,苏皇后母子这是已经逼到了绝境。 凤幼安脑中已经捋清楚了因果。 苏皇后通过无相茶,给泰和帝投毒,让这个偏心的君主心脏病发,不得不早日立下储君,而胤王妃这个时候怀孕,无疑是一大助力! “安药师若是喜欢,本宫差人也给你送一罐无相茶过去。”苏皇后一副非常热络的样子,甚至主动抓住了凤幼安的手,唇边笑容极盛。 只是劲儿有些过大了。 掐得凤幼安手心疼。 “多谢皇后娘娘抬爱,幼安却之不恭。”凤幼安礼貌地道谢,“陛下命我去胤王府请脉,不打扰娘娘赏花雅兴,臣女先行告退。” 苏皇后并没有松开手,像是与她较劲儿一般:“这满园的花儿虽开得娇艳,但看多了也乏得慌。本宫陪你一同去,正好看看本宫那未出世的皇长孙。” 开玩笑! 这个女人已经知道了自己暗害皇帝,怎么能轻易放走? 凤幼安莞尔:“好啊。” 她搭上了苏皇后的顺风马车。 不得不说,皇后的凤撵车架,就是不一样,奢华舒适,比凤幼安入宫时乘坐的那一辆,可强太多了。 凤幼安坐在车窗边儿上,就连屁股下头的坐垫子,都绣着极精美的金色云纹牡丹,点缀着凤尾图样。她伸手摸了摸,极为顺滑,宛如云锦烟罗。 窗外,京都繁华,街道杂而不乱。 皇后那一身红色镶着紫边儿的凤袍,端的是华美无双,鬓边的金凤步摇,随着马车的行驶轻轻摇晃着,亮晶晶地闪眼睛。 “凤幼安,你是得了圣宠的女医,当知晓,在圣上面前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 马车是很私密的空间,与人多眼杂的御花园不同。 苏皇后眸光微沉,开始同她讲条件,“只要你保证日后不再提无相茶之事,本宫自不会为难你和你的家人。” 凤幼安自斟自饮,手指如玉,竟比瓷杯还要白皙一些:“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苏皇后的红唇不悦地抿了抿:“要怎样,你才肯封口?” 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毕竟,谋害泰和帝,是杀头的死罪。 苏皇后知道,如果凤幼安打从一开始就要置她于死地,早在宣政殿面圣的时候就告发自己了,可她并没有。这就说明,还有转圜余地。 凤幼安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娘娘以为呢?” 她慌什么。 该慌的是苏皇后,又不是她下毒! 苏皇后神色不自在,咽了口唾沫,之前在御花园里那种贵气逼人的傲人劲儿,彻底烟消云散,就好似被人拿捏住了七寸,声音都软了几分:“本宫向你赔罪,之前……之前在御花园内,不该那样说你。你与胤儿好聚好散,本宫不应当再拿这事儿羞辱于你。” 凤幼安泛着一层薄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白瓷杯的外壁:“臣女哪里受的起皇后娘娘的赔罪。” 这意思。 就是不接受。 苏皇后急了:“如何受不起?自是受得起的!安药师,以前是本宫犯浑,但从今日今时开始,本宫保证,绝对不会再做任何对你不利之事。如果有用得着本宫的地方,本宫也自当竭力相助。” 凤幼安看了她一眼,唇角掀起一抹薄笑。 说实在的。 怪心动的。 君倾九很快就回京都了,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她挺需要盟友的。苏皇后再怎么,也是一国之母,在后宫有着绝对的威信和权利。 不管以前她和苏皇后做婆媳的时候,有什么龃龉,但眼下都可以暂时放一放。 如果花音真的生了个男孩儿,君千胤被立为太子,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君千胤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对付岑王和阿九,扫除障碍。 “我需要皇后娘娘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苏皇后眼睛亮了。 “我可以不向陛下告发无相茶之事,您继续您的计划,我可以装聋作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凤幼安放下了白瓷茶杯,美眸中瞬间闪过锐利的锋芒,“只需皇后娘娘保证,在九皇叔凯旋归朝后一年之内,胤王不得对他下杀手!” 君倾九回到京都之后,就算荣耀加身,也只是初露锋芒,无法与根深蒂固的太子嫡系抗衡。 周围敌人太多,暂时能少一个是一个。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不希望,他才刚刚势起,就被几方势力围剿给摧残掉! 苏皇后颇为震惊:“这就是你的条件?不是为你自己求的,竟是为了一个被太上皇、陛下厌弃之人所求?” 她可保凤幼安在后宫中,不被任何一方势力所迫害。 也能保凤幼安,不被岑贵妃针对。 甚至还能给泰和帝吹吹枕边风,让泰和帝对瘫痪的武严侯,稍微仁慈一点儿,或者给世子凤眠加官进爵,让胤党官员多提携这位新晋探花郎。 可凤幼安却把这个极为珍贵的机会,给了君倾九保命。 “皇后娘娘只需点头或者摇头。” 凤幼安不大爱听“厌弃”这两个字。 一个人的出身,是没得选的。 君倾九被生父和血亲皇兄,这样疯狂的算计迫害,感受不到半点天家的温情,身处地狱,光是活下去,就已经要拼尽全力了。 苏皇后沉吟了半晌,经过一翻深思熟虑之后,点头:“好,本宫答应你。” 凤幼安满意了。 苏皇后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说出来的话都是酸的:“以前你嫁给胤儿时,也没见你为他如此筹谋。” 明明有大才,却藏拙,让人误以为是个草包。 不肯为她儿子施展才华,运筹帷幄,却为了一个疯人塔里走出来的皇叔,费尽心思。 凤幼安:“他不配。” 苏皇后:“你不要太过分啊!本宫的胤儿,马上就是太子了!这天底下可没有比他更优秀的男子了!” 凤幼安干脆闭目养神。 任凭皇后的叨念,从左耳进,右耳朵出。 “真的,就是你眼光太高了。”苏皇后不爽地嘀咕着,“胤儿多好啊,至今对你念念不忘的,反倒是你和离之后,越来越无情。” 凤幼安脑袋一歪,睡着了。 苏皇后:“……” *。*。* 小半个时辰之后。 皇后的车架,抵达胤王府。 凤幼安小憩了一觉之后,精神饱满地下车。 她养足了精气神,才好应付胤王妃花音,毕竟人家可是专门启奏了泰和帝,点了名要自己来诊脉,这王府,此刻跟龙潭虎穴也差不多。 凤幼安和花音两人之间,可是隔着血海深仇。 花音的父亲,为泰和帝所用,刺杀了凤幼安的三叔;君倾九为了帮她报仇,又深夜潜入花府,杀了花音她爹。 花音没怀孕之前,根本不敢考虑报仇;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位胤王妃肚子里可是怀着君临国的皇长孙,真正的母凭子贵。 殿内。 花音换上了代表正室的正红色长裙,裙上的金线绣了一圈又一圈,贵气且华美,奈何她本人因为怀孕、身子骨弱,脸色苍白的很,撑不起这等华丽繁琐的诰命服。 “王妃,这玳瑁鎏金冠太沉了,要不换个轻些的。” “不换!”花音脖子都快压弯了,可是撑着一口气,不肯低头,“那贱人今日来,本王妃必须让她知晓,我才是正牌的胤王妃,是皇长孙的母亲,尊贵无比,不是她那种下堂弃妇能够仰望的!” “这发冠,镶嵌着十颗极品玳瑁,五十颗东海南珠,七颗雪迷蓝宝石,在星珞拍卖行,拍出了三十八万两的高价。”丫鬟夏莲看着艳羡不已,“当真是华美至极,自从王妃您怀孕之后,数不清的人巴结送礼物过来,就属安家大小姐送来的这一顶发冠,最为值钱,也最是耀眼。” 重是真的重。 美也是真的美。 花音脸色虽苍白,但唇色殷红:“安家大小姐近半年,俨然成了京都的头一号风云人物,她又是四美之一,容貌、财富、手段都有,还懂眼色,知道第一时间来讨好本王妃。” 夏莲一边帮主子挽发,一边道:“听闻安盈也快成为皇家妇了,京中有传言,她会嫁给九皇叔。日后与您,也算是妯娌。她送了这么贵重的发冠来,可不就是想与您搞好关系。” 花音勾唇。 她现在是咸鱼翻身,春风得意。 皇长孙一出世,君千胤一成为太子,日后她是太子妃,是皇后! 头发梳好了。 花音原本打算在房间里,等着凤幼安来给自己跪下请脉,结果忽然被告知,皇后也来了! 花音有点怕她那位婆婆大人。 嫁给君千胤之后,她可没少在苏皇后那儿吃苦头,受教训。 “扶本王妃去迎接!” 花音变了脸色,撑着瘦弱的身子,顶着沉重的正红色诰命服和发冠,一直迎到了胤王府的大门口。 她见到苏皇后,庄重地行礼:“母后万安,儿媳拜见母后。” 苏皇后差点没被胤王妃头上的那顶发冠给闪瞎了眼:“戴着这么沉重的饰物,镶嵌了多少金银宝石,庸俗不堪,也不怕压着自己脖子,伤了本宫未出世的孙儿。” 花音本来想“艳压”一下凤幼安。 结果被婆婆当众训斥庸俗。 臊得脸皮子都红了。 凤幼安就站在苏皇后身边,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花音这华美的头冠一眼,掩唇而笑:“皇后娘娘放心,胎儿没有那么脆弱,顶多就是胤王妃的脖子受罪些。” 花音感觉更难堪了。 她眼眶微红,用一阵愤恨的目光,瞪着凤幼安。 一个弃妇,一个被自己从胤王府赶出去的失败者,有什么资格嘲笑自己这个正室! “凤幼安,若本王妃的孩儿出了什么差错,饶不了你!” “王妃说笑了,臣女才刚来,碰都没碰你一下,您的孩子若真出了什么事,那也是胤王府的人没把你照顾好。” 凤幼安表示这锅我不背。 苏皇后入了主殿。 花音被丫鬟夏莲扶着,在后头跟着,因为刚才惹得皇后不快,她也不敢靠得太近。 凤幼安与花音并排而行,缀在后头。 花音恶狠狠地瞪着她,压低了声音道:“陛下派你来,是让你给本王妃看诊、养胎的,你最好守点规矩,休要放肆!” 凤幼安笑了,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王妃出身江湖草莽,行事果然庸俗不堪。皇后娘娘背后的苏家可是书香门第,出过两个宰相,三个状元,从小受到诗书礼易熏陶,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像你头上这种金闪闪的阿堵物。” 花音气得双手直抖,偏偏又无从反驳。 说她庸俗?只认钱? 凤幼安怕真给这位金贵的孕妇气出什么好歹来,见好就收,不再刺激她了。 入了正殿。 花音被扶着,坐在了软椅上。 丫鬟伺候着,把她沉重的发冠给摘了,摘下之后发髻秃秃的,更添几分憔悴。与那正红的诰命服,愈发的不匹配。 “安药师,你去给胤王妃诊脉。” 苏皇后坐在了主位上,仪态端庄,颇有风范。 凤幼安提着药箱过去,双指切在了花音的手腕上;“王妃气血有亏,阴虚体寒,需要好生进补。胎位有些不稳,药物可调理,其余无大碍。” 她提笔,开始写方子。 花音冷笑道:“气血有亏,阴虚体寒,还不是多亏了你两年前,因为嫉妒,把本王妃推入了冷水中,落下的病根?” 凤幼安的笔一顿,抬起头来:“王妃好生奇怪,两年前落水的,不是你妹妹花喜儿么?” 那是原主与花音争风吃醋。 干她什么事儿! 更何况,那时候,花音已经杀了花喜儿,冒充花喜儿。 花音脸一僵,表情隐隐崩裂:“你敢跟本王妃顶嘴?” 凤幼安眼观鼻鼻观心:“孕妇心火太旺,不是好事。” 花音又是愤怒,又是委屈,一转头对着苏皇后哭诉:“母后,您倒是管管她,她欺负儿媳,欺负您未出世的皇孙,您要给儿媳做主啊!” 若是搁在以前,这种情况,那苏皇后铁定要给花音做主啊。 但现在不一样了,苏皇后还被凤幼安拿着把柄,两人刚刚达成了合作协议,苏皇后铁定不敢对凤幼安怎么样。 “胤王妃,你情绪太敏感了,既然怀着身子,就好生歇息。”苏皇后用责备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少生事端。” 花音整个懵逼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生事端?” 无边的委屈涌了上来。 她都怀了皇长孙了,这个婆婆,怎么还不向着自己?反而向着那个弃妇? 别人都是母凭子贵,她怎么怀了皇长孙,婆婆还不把她当回事儿啊,难道不应该像祖宗一样捧在手心里供着么? 简直没天理! 越想越委屈,然后“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臣妾做错了什么?臣妾怀着孩子,嘤嘤…母后不帮着臣妾,还偏向外人,母后这是没把臣妾当成自家人,呜呜呜——” 心里的怨恨,越来越多。 竟然连着苏皇后,一道给怨上了,“人家的儿媳,怀孕了婆婆、夫君都细心呵护着,呵,只有我,你们谁都不疼我!” 花音哭得歇斯底里。 苏皇后面子上挂不住,黑着脸道:“瞎说什么呢,本宫若不关心你,怎么会大老远地特意从宫里带了医师来探望你?” 凤幼安端着一碗温热的汤药,递给花音。 花音哭得脑子有些懵,就着喝了下去。 药里有安眠镇定的成分,不多会儿,她就感到一阵困倦。丫鬟扶着回了卧房,睡下了。 苏皇后心中不悦,嘀咕着抱怨:“谁还没生过孩子呢,就她委屈成这样,好像全部欠她一样。” 凤幼安压根不想在胤王府多待。 诊也看了。 药也开了。 “你去哪儿?”苏皇后见她提着药箱起身,立刻出言叫住。 “回家。” “哎?本宫都没走,你还先走了呢。你这个女医太不负责任了,陛下给你吩咐的差事,你就这么敷衍的啊。”苏皇后抓住了凤幼安袖子,“不成,你至少得在胤王府住上几日,等花音胎位稳定了,身体好转再走。” 凤幼安眼角抽了抽:“……” 咋这么能使唤人呢。 苏皇后见她一百个不愿意,立刻道:“本宫也不走,你随本宫一起在胤王府住三日。” 凤幼安简直想骂人:“皇后娘娘,别这样,我可不想碰见君千胤。” 想想就晦气。 苏皇后瞪她:“你嫌弃我儿?!” 凤幼安无语:“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苏皇后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也上来了:“我儿日后是太子,肯定比你庇护的那小子强。你眼光不太行。” 凤幼安不爽,怼了回去:“我眼光一等一的好!” 苏皇后一声冷哼道:“真不晓得你看上君倾九什么,值得你这样为他费心的。我儿长得高大英俊,比他年长几岁,更成熟,而且我儿在朝中根基比他深厚了不知道多少倍。” 凤幼安挑眉:“我就喜欢年纪小的,小的听话乖巧会叫姐姐。” 苏皇后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年纪大的好,保护你、照顾你、疼你。你看京都贵女成亲,基本上都是找大几岁甚至十几二十岁的夫君。” “皇后娘娘,这就涉及到我的专业领域了。就人体生理学来说,男性到了三十岁以后,能力就会下降,越发力不从心。那种大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对象,还是趁早扔了吧。”凤幼安一本正经地分析着。 苏皇后却红了脸:“你……你身为女子,可知何为羞耻?” 凤幼安很是坦荡:“我说的是医学上的人体客观事实,为何要羞耻。年轻小的就是比年纪大的身体好些。” 奶狗弟弟不香么? 狼狗弟弟也很棒啊! 苏皇后作为一个古代女子,光是听这些话,就已经让她脸红的像是煮熟了一样:“歪理!” 凤幼安是个很轴的人,她决定以理服人:“陛下比您大十岁对吧,皇后娘娘您好好回忆一下,陛下近些年,去后宫的次数是不是大大减少了?平均下来,去你那里,就更少了。所以啊,女人最好还是不要嫁皇帝,会后半生不性福的。” 苏皇后:“……” 扎心了。 被狠狠戳到了痛处,想起自己近十年来丧偶式的生活…… 一阵鸦鸣声,从殿外传了过来。 凤幼安一听,这是东厂专门为她训练的那只葬鸦的叫声,不管她身在何地,葬鸦都能带着信笺寻到她。 “阿九回信了?” 凤幼安喃喃着,面露喜色,立刻冲了出去。 葬鸦飞落到了她的胳膊上,亲昵地用鸟喙,琢了下她的头发。 凤幼安取下葬鸦脚上绑着的密封竹筒,抽出里头的信笺。 第一行就是君倾九的字——幼安,我委屈! 第147章 喜你成疾,药石无医 凤幼安只看了一句,脑海中,就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小狼狗妖冶的桃花眼似蒙着一层水雾,薄唇微泯,瞅着他,用微哑的声音道:我委屈。 仿佛毛绒耳朵和狼尾巴,都耷拉下去了一般。 再接着往下看信。 我与安盈不曾有私,何来子嗣。 掌军以来,严以律己,恪守清规,唯念你甚。南疆军中有戒令,不许饮酒,一切皆是安氏女信口雌黄,辱我清白。 喜你成疾,药石无医。 …… 凤幼安的脸,“轰”得一下子,就烫了起来。 她盯着最后一句话,心上好似泼了一层滚沸的岩浆,狂跳不止,烫得胸膛都微微疼了起来。 阿九说一切都是安盈的谎言,孩子与他无关,南疆军中不许饮酒,更不可能酒后乱兴。最后还狠狠地表白了一通,只喜欢她一个人,相似无医,药石无灵,别的女人都是渣渣。 “安盈的孩子,不是他的。那是谁的?” 凤幼安承认,这些日子来,她因为那个孩子的问题,心情很不好。 她也怀疑过君倾九。 毕竟十六岁的少年,从没和女人在一起过,容易冲动犯错。 她也心不在焉、浑浑噩噩了好几天。 也迷惘过,嫉妒过,失望过,不安过…… 在这个过程中,她也逐渐明白了自己对那个少年的在意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想象,不至于朋友、亲情,而是多了几分男女之间才有的情愫。 她很在乎。 她甚至会对付安盈,在安盈面前,宣誓主权! 她的性格向来是强势的,对于喜欢的东西和人,占有欲很强,不容别人染指。 “等阿九回来,我就——” 凤幼安并不是逃避型人格,动心了,发生了,那就去接受,去好好经营。 她和苏皇后在马车里谈判的时候,被对方指出,为九皇叔筹谋、喜欢九皇叔,她也没反驳,相当于默认。 “就接受他吧。” 凤幼安知道,如果选择了君倾九,就等于选择了一条异常艰难的路。 她与他未来的命运线交织在了一起,就注定要面对数不清的敌人,甚至与君临国的两任帝王、两位皇子、诸多大家族对抗! “咕咕咕?” 葬鸦似乎感应到了小主子的情绪变化,歪着黑色的脑袋,扑棱着缎子一般的鸦羽。 凤幼安把那封信珍而重之的收好,轻抚了下它的脑袋。 葬鸦有灵性,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咕!” 凤幼安笑道:“辛苦你了。” 她抓了把谷子,又从空间里,取出一包牛肉干,喂给了葬鸦。 葬鸦是杂食的猛禽。 低着头,吃得很开心。 君倾九去南疆之后的这半年,凤幼安赚了很多银子,每个月都是几千万的流水,多出来的钱,她又给医疗空间升级了一次。 升级之后。医疗空间开启了新的暗格空间。 这一次升级的空间,产生了质的飞越—— 以前只能从里头取出,和治疗有关的东西,但这一回,她可以从里头取出食品了。比如刚才的牛肉干,也可以取出菜品,这个时代没有的西红柿、西蓝花,红酒、酸奶、啤酒各种饮品,甚至是火锅。 凤幼安有考虑,向食品行业发展。 因为药行这一领域,在君临国,她已经是一家独大,彻底垄断了。利润做到头了,想要再大幅度的提升,已是不可能。 “咕咕~~” 葬鸦很喜欢吃牛肉干,馋得口水直流,明明是可以日行千里的猛禽,却偏偏一边琢着牛肉干,一边用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神,讨好地瞅着它的女主人。 凤幼安被它这幅模样给逗乐了:“不急,慢点吃,多得是。” 葬鸦似乎是听懂了,既兴奋又害羞,拍了拍黑色的大翅膀。 它运气好。 跟它一批,被东厂训练出来的葬鸦兄弟们,就吃不上牛肉干。因为它们的主人,不如自己的主人厉害! “等你吃饱了,我就去写封回信。” “给谁写信?” 一道低沉黯哑的男子声音,从身后响起。 凤幼安心里“咯噔”了一下,警钟大作。 她会武功,并且武功不弱,一般人很少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背后而不被察觉。 要么对方武功比她高。 要么,她情绪太激动,一时疏忽…… 凤幼安回过头,看到了一个高大的紫衣男子,容貌俊美,五官深邃,一袭紫纹黑锦长袍,腰间坠着盘龙玉佩,气质高贵,肆意张扬。 正是君千胤。 凤幼安心中直道一声晦气。 还有比奉旨给前夫的现任养胎,又被前夫撞见,更尴尬的? “我写信给谁,自与王爷无关。” 凤幼安的态度很差,语气冰冷,眼神冷漠。 君千胤心口堵得慌,他刚才还看见她一个人,在这边看信笺,一边看一边露出甜甜的笑容,明媚刺眼,卿眉如远山,绯樱点娇唇。 偏偏见了自己,她就立刻吝啬得把笑容全收了。 许久未见,胤王眼神炙热,他好不甘心——为何自己就对她这样念念不忘? “是君倾九么?” 胤王沉闷地问了一句,“这葬鸦,是军中传送讯息的工具,他给你写的信?你看了笑得那么开心?” 凤幼安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王爷少管闲事。” 都再婚了,还有孩子了,怎么还做出这幅模样来? 君千胤上前一步,直勾勾盯着她:“你的事,不是闲事!” 他伸出手。 想靠近。 想碰触。 想牵住她白皙的玉指,就像还没和离的时候那样。 凤幼安敏锐地后退一步,冷冰冰道:“胤王殿下自重,你的妻儿,还在殿内。” 怎么能这样渣? 正妃怀着孕,他却在中庭花园里,勾搭别的女子,做出一副迟来的深情模样。 “幼安,你听我解释。” 君千胤的声音,沙哑了几分,眸色有些慌乱,“本王和那个女人有了孩子,也是为无奈之举。本王心里没有她,本王每次与她在一起,都是一种折磨……” “折磨着造了个娃儿?” 凤幼安眼角和唇角同时抽了抽,“胤王殿下你这话说得也太搞笑了。” 难道不是你们俩睡在一起,造人造出来的么? 难道不是酣畅淋漓地爽了数次之后,才有了胎儿么? 她生理学成绩很好,谢谢。 君千胤被当面戳穿,有些尴尬,但他很快就缓了过来,道:“幼安,你需知,本王心中只有你一人。” 凤幼安皱了眉头:“行了,闭嘴吧。” 她听着犯恶心。 以前不喜欢任何人,她都觉得恶心;现在她心里藏了个小狼狗,听到前夫说这话,更加恶心得想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不!本王要说!”君千胤双目发红,像是憋了许久的困兽,他死死地扣住了凤幼安的肩膀,用身高优势把她给逼到墙角,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那份和离书,本王从来没有同意过!你根本不知道和离之后这一年,我是怎么过得!” 君千胤的身上,带着皇宫宣政殿熏染的紫姝香味,悠远绵长。 与他炙热的气息,混做一处,冲得凤幼安有些头晕目眩。 “放开!” 她很不喜欢这样。 “不放!” 君千胤异常固执,充满血丝的眸子里,隐隐浮现一层疯狂之色,恨声道,“你可真是心狠啊,说和离就和离,说撇清就撇清,在宫里碰见了对本王视而不见,我去灵药阁找你你也把我当空气!如果不是父皇下了圣旨,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胤王府了吧?!” 他恨极了她。 同时,也爱而不得。 两种极端矛盾的情绪,冲撞在一起,令他难以自持,渴望了许久的人儿就在怀中,胤王殿下抓着她胳膊的手,都是微微颤抖的。 “别碰我!脏!” 凤幼安的手里,瞬间出现一根银针。 鬼门十三针的阵法。 直刺入君千胤的鬼宫穴。 君千胤吃痛,发出一声闷哼,下腹部绞痛不已,一张俊脸扭曲了起来,身子微微蜷缩:“啊!你——” 凤幼安趁机摆脱他的钳制。 动作迅捷如脱兔。 退到三步之外,还不忘抬起手,“啪”扇对方一个耳光:“不要脸!” 君千胤本就腹部疼痛,这一巴掌根本躲闪不及,挨了个结实,左边脸颊浮起暗红色的五指印:“幼安……别走……” 冷汗沿着额头,流入鬓角。 他一步迈出,疼得弯了腰,鬼门十三针的威力超出他的想象,肠子都像是被搅碎了一般,害得他不得不坐在地上,强行运功,试着用内力,把那根银针给逼出去。 运功一个小周天,至少需要半个时辰。 凤幼安早就已经走远,离开了中庭花园,不知去向。 君千胤看着地上那根带血的银针,苍白的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本王是未来储君,你以为这样,就能逼退本王么?凤幼安,不要太天真了。” 这里可是胤王府。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君千胤因为受伤,前后耽搁了近两个时辰,才恢复了些。 毕竟是天下第一剑的亲传大弟子,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又有灵丹妙药,银针逼出体外之后,虽然还有些疼,但已经能够在忍受范围内了。 君千胤入了内室。 决定去看看他的“未来”。 是的,就是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胤哥哥——” 花音之前哭闹了一场,喝了药,睡了两个多时辰,这会子已经醒了。 斜依在月白色的云纹纱帐后头,背靠着软珍,手里捏着一柄上好的和田黄玉,因为有人告诉她玉乃君子,孕期多把玩玉石,能生男孩儿。 胤王妃已经换掉了繁琐的正红色诰命服,身上穿着鹅黄色的绸缎里衣,贴着纤瘦的身子,如一朵娇花似的,惹人怜惜,“你下朝回来了?” 自从怀孕之后,胤哥哥来看她的次数,明显增加了。 花音享受着这份难得。 她想借着皇长孙,修复已经破裂的夫妻关系。 “嗯,孩子怎么样了?”君千胤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花音腹部,对她的热情娇媚视而不见。 “今日倒是没有孕吐,不过父皇派来的那个女医,她欺负臣妾,羞辱臣妾……”花音开始告状,眼泪说来就来。 “女医?” 君千胤愣了下,很快就回过神来,“是说幼安?” 花音听到夫君如此亲昵地唤那贱人的小名,内心的妒火汹涌燃烧着,眼底闪过怨毒,眼泪依然大颗大颗往下掉:“她说臣妾庸俗不堪,臣妾也没做错什么,只是戴了一顶缠丝珍珠发冠,她就对臣妾说三道四……” 君千胤拍了拍她的手背,打断:“你多顾惜身体,按时用饭,这些小事就别费神计较了,早些睡。” 花音呆愣住了。 敷衍她? 她都被欺负成这样儿了,只是让她顾惜身体,早点睡觉,这……这让她心情更抑郁了! “胤哥哥,这不是小事。” “母后也在府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喜欢什么发冠,下次本王买给你便是了。”君千胤的声音是温柔的,但那份温柔并没有蔓延到眼底,“幼安的医术是君临国最好的,她帮你看诊养胎,皇长孙才能更健康地生下来,你作为孩子的母亲,要大度些。” 他把花音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轻抚着女人的头发。 花音的情绪,被男人三言两语,安抚了下来。 她很好哄。 成亲以来,胤王对她没有过好脸色,夫妻温存,也是草草了事,毫无温情。且那事儿上,胤王从不顾及她的感受,不问她疼不疼,舒不舒服。纯粹是为了生孩子而生孩子,像是在应付一件差事。 像现在这种拥抱,都是极少极少的。 花音卑微地闭上了眼睛,睫毛颤抖。 一缕贵重的熏香味儿,沿着夫君的紫色锦纹长袍,钻入了胤王妃的鼻端。 是紫姝香,裹挟着另一种清雅的药香,显得绵长浓郁。 紫姝香她知道,这是泰和帝的宣政殿、御书房,常常会点的一种宫廷熏香,让人闻着就知道尊贵二字。 但另外一种清雅药香,明显就不属于皇宫!更不属于胤王府! 花音的眼睛蓦然睁开,瞳子里漫过狰狞:“胤哥哥,你身上怎么有凤幼安的味道?” 这清雅药香,她不会认错。 是那贱人身上独有的。 不是任何一种药材,是常年浸淫于多种药材中,身体沾染,淬出的一种自然而然的体香。 君千胤的笑容,缓了下来,眸色一压:“你该睡了。” 大手强行,把花音的身子,给按压在了榻上。 锦被拉上,盖住。 不允许她再闹。 “你真的去见她了?”花音挣扎着想起来,声音都尖锐地变了调调,“你下朝之后回家,第一件事不是看望我们母子,而是与那个女人私会?” 挣扎的时候,尖锐的指甲,甚至把锦缎被褥罩子,都给划拉出一道口子。 “够了!” 君千胤的耐心告罄,扣住了妻子作乱的手,压在了枕头上,“本王只是碰巧遇见了她,她是父皇派来给你治病的女医,本王跟她问一下孩子的情况,你都要像个疯婆子一样闹腾个没完!” 花音喝了凤幼安开的安胎药之后,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血色,迅速褪去,哽道:“疯……疯婆子?你是这么看我的?” 君千胤见她不闹了,便松开了手:“难道不是么?” 花音崩溃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无声痛哭。 疯婆子……她是疯婆子。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她的心,比夜幕还要昏暗,看不到希望。 “音儿,本王很累了。你不要再闹,好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本王许你太子妃之位。至于其他,你就不要再奢望了。” 君千胤绝情的声音,回荡在卧房里。 他忘不了前妻。 前妻已经成了深深扎在心口的刺,长进了肉里,只要这颗心还在跳,一想起她就会痛,就会滴血。 *。*。* 尽管不愿意。 凤幼安也不得不在这个糟心的胤王府里暂且住下。 苏皇后一日不走,她就连带着走不了。 “咕咕咕?” 葬鸦立在窗棂上,歪着脑袋看女主人,眸子在夜色中,圆溜溜的像漂亮的玻璃球。 虽说是五月了,但是夜里还是有些微凉。 凤幼安披上了一件靛蓝色的外袍,走到窗边,撸了撸葬鸦的羽毛,仰起头,看向苍穹夜暮。 月牙掩在云堆里,星子闪耀高悬。 “这个时代的夜色,真美。21世纪就的大都市,就没有这样绝美的夜空。” 凤幼安喃喃着,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远在南疆的阿九。 “咕!” 葬鸦把自己的鸟爪儿,伸到了过去,那小眼神仿佛在说:女主人您看,窝脚上,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凤幼安一愣,哑然失笑:“少了一封信。” 葬鸦点了点头:没错! 窝可真是个机智的鸟儿。 凤幼安拨了拨油灯,铺开了一张宣纸,开始磨墨:“之前被君千夜那个渣男纠缠,倒是忘了给阿九写回信。” 古代车马慢,一封信都要送一个月。 她运气好,有日行千里送信的葬鸦,可要看到小狼狗的信,依然要十天。 自己等他的回信,等的心焦。 那他呢? 肯定更心焦。 毕竟,在这一段感情里,她是后知后觉的一方,少年看她的眼神,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很不对劲了。 “写点什么好呢?” 凤幼安手中一根细细的狼毫笔,笔端沾满了墨汁。 在安盈怀孕之前,她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心意,一直都是以姐姐的身份,关心阿九的。 之前半年,阿九的各种明示、暗示,她都装聋作哑。 这么久了。 她是不是也该给她的男孩儿,一点回应了。 凤幼安看着美丽的夜空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提笔,用她最擅长的瘦金体,一字一顿,在纸上写下了一行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夜风,吹干了墨迹。 也吹动了她的心事。 “咕咕~” 葬鸦看着爪爪上,绑好的竹筒密函,眼睛晶亮。 来活儿啦! 凤幼安觉得它实在是辛苦,又给它喂了一顿牛肉干。 葬鸦张开羽翼,肚皮吃得溜圆鼓鼓,一路向南飞去 她面颊微红,吹灭了烛火。 躺在软塌上,念起了熟悉的诗词。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阿九,期待十五月圆盈满之时,我们能够重逢。” 第148章 伺候夫君 第二日。 凤幼安起了个大早。 她睡在胤王府西厅最好的客房,象牙床,玄玉枕,蚕丝被,水晶珠帘,檀香实木的桌子上,摆着珐琅彩瓷瓶,处处都透露着精致和用心。 可偏偏,凤幼安就是住不惯,也睡不安稳。 对胤王府,她从心理到生理上,双重排斥。 “安药师,胤王妃早膳后吃了点茶,这会儿孕吐不止,您去看看吧。” 丫鬟夏莲,一脸焦急,在门口催促着。 凤幼安点头:“知道了。” 她披上了件湖绿色的襦裙,素锦披帛,梳着百合髻,青丝垂到腰间,淡点胭脂。打扮得体,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只用了一对云纹里流苏钗。 夏莲看着安药师这幅素雅脱俗的模样,不由得愣了愣神,真好看啊。 与她家王妃比起来,还更胜一筹。 昨日胤王妃知安药师要来,还特意盛装打扮,又是诰命服,又是华翠冠,想要“艳压”,最后弄巧成拙,还得了皇后娘娘好一顿奚落。 “胤王妃吃了什么茶?” 凤幼安知这丫鬟,在偷偷打量自己,也不恼,任由她看,十分泰然。 夏莲答道:“是一壶双井绿。茶属上乘,泡开之后,叶如凤爪,香味能盈满一室,微苦回甘。胤王殿下很爱喝这茶,府中备了不少,王妃娘娘向来喜欢迎合殿下喜好,也跟着吃了些。” 凤幼安微微蹙眉:“既是孕妇,当注意饮食,这种茶性寒,不可以再给她喝了。” 夏莲在前引路。 很快,就抵达了茶室。 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就听到里头传出一阵阵干呕声,还混杂着嘤嘤的啜泣。可见吐得颇为痛苦。 “本王饮茶,你非要跟来一起喝,现在好了吧,吐成什么样子。” 君千胤一袭暗红纹对襟长衫,显得雍容华贵,他一脸厌恶地看着裙摆上沾染得一些秽物,“这件衣服是皇祖父去岁诞辰的时候,他老人家高兴,给几个孙子辈的皇子一人赏了一件,却被你给糟蹋了,哎!” 胤王抱怨着,把这件具有特殊意义的长衫外袍给脱了下来,“下午要去龙腾宫给皇祖父请安,这件也穿不得了。” 他是想讨皇祖父欢心。 毕竟,这皇宫里,最支持立自己这个嫡长子为太子的,就是太上皇了。 “胤哥哥,臣妾不是故意的。”花音眼角泛红,噙着水花,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忽然间又是一阵肠胃翻涌,喉头泛痒。 婢子赶忙送来一个铜盆,花音扒拉着铜盆的边缘,呕个不停。 又有人递上来漱口水。 君千胤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看着妻子这副作态,觉得烦:“快点想办法,让王妃别吐了。” 凤幼安不悦道:“殿下身为夫君,这种时候应该好好安慰怀孕的妻子,而不是嫌弃她。” 娶了你的白月光,也怀上了。 却嫌弃对方孕吐。 呵,男人。 君千胤一见是她,脸上的厌恶神色下意识地收了,目光灼热地盯着她绝美的侧脸,声音都温柔了两分:“幼安,你来本王就放心了,你给她瞧瞧。” 顿了下,又欲盖弥彰地解释,“本王不是嫌她,你知道的,本王从小就有洁癖。而且那件衣服可是进宫面见皇祖父要用的……” 凤幼安不再理他。 也懒得听这个渣男在她身边絮絮叨叨。 她上前,给花音扎了一针。 呕吐立刻就停止了。 但是肠胃反酸回流的痛楚,并没有因此消失。花音有些头晕,眼前都出现了光斑,睫毛上都是水雾,脸色苍白的可怕,身子一软,差点摔倒。 地面上的软毯,已经被落地的茶杯,给弄湿了一大片。 还有一些碎瓷片。 这人若摔在地上,可少不了受罪。 所幸凤幼安及时地拉住了花音的胳膊,她会武,胳膊力量不浅,稳稳地把这位孕妇给托住了。 花音神色凄楚,想起昨晚胤王在榻前跟她说得那些绝情话,心中不忿:“不用你假好心!” 都怪凤幼安! 如果不是她,胤哥哥不会说什么只给自己太子妃名分不给感情的话。 “王妃误会了,这和好不好心没关系,臣女是奉陛下之命来看诊,护住你腹中孩儿。”凤幼安面无表情。 她从空间里,取出柠檬片,用茶具泡了一杯柠檬水。 又取出一盒苏打饼干。 “王妃既然有孕,应多为孩子考虑,顾惜身体。孕吐严重,就不要再喝性寒的茶了。来,喝点酸柠檬水,可以止吐。” 君千胤一直盯着这边。 花音看着那泛着一层淡黄的浅色透明的水,并不接:“你给本王妃喝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想趁机毒死本王妃和皇长孙么?” 凤幼安“啪”得一声,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王妃怕是有被害妄想症,当着你和胤王的面儿毒害皇长孙,对我有什么好处么?” “当然!我和孩子死了,你就能和胤哥哥双宿双飞了。”花音冒火,死死地盯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昨晚还单独私……” “音儿,安药师让你喝什么药,你就乖乖喝下。” 君千胤打断了花音,不想再听她诋毁自己的心上人。 花音委屈坏了,咬唇颤声道:“你就帮她,不帮我!我才是你的正妃!” 委屈归委屈,但她不敢违抗胤王的命令。 还是把那一杯柠檬水,给喝下去了。 她本来是准备下肚之后,立刻给吐出来,最好吐凤幼安一身,狠狠报复。 可谁知道—— 这奇怪的水,泛着一股酸酸的清香,滋润着她脆弱痉挛的肠胃。不反酸了,也不干呕了。 腹部还挺舒服。 “苏打饼干,也吃一块,能中和孕妇的胃酸。”凤幼安把银盘,推到了胤王妃眼皮子底下,“我保证你会爱上它。” 花音下意识地拒绝。 可一想起刚才那个柠檬水,效果不错,禁不住还是伸出手,拿了一块苏打饼干。 “咔嚓” 酥酥脆脆,还是咸的,齿颊留香。 花音从没有吃过这种奇怪的“糕点脆饼”,味道出乎意料的好,还让她呕吐后的肠胃,特别舒服。 又哭又闹的胤王妃,彻底安静了下来。 咔嚓咔嚓—— 一块接着一块苏打饼干,混着柠檬水喝,根本停不下来。 丫鬟夏莲大喜,道:“胤王妃娘娘已经有四五日,没有吃东西吃这么香了,每日的饭菜,只进了几口就放筷子。孕吐得厉害。” 其他负责伺候的婢子们,也一个个面带喜色,纷纷称是。 君千胤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深深地看了凤幼安一眼:“还是你有办法。” 真是越看越喜欢。 他府中一团糟,孕妇情绪差胃口差,幼安来了之后,情况明显好转。 花音见胤王那样儿,又嫉妒起来,可这柠檬水和苏打饼干,又是真的好吃,一时之间,也不好再迁怒凤幼安,吃人嘴软。 “你这脆饼,叫什么名字?” “苏打饼干,适合孕妇吃。”凤幼安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普通人也可以当零嘴儿吃。” “京都哪家的糕点铺子?” 花音着实喜欢这个滋味儿,决定长期买。 怀孕之后,能入她口的东西,真的不多了。 凤幼安道:“铺子还没开。” 花音瞪她:“你什么意思啊?一个糕点铺的名字,都舍不得告诉本王妃。” 抠门死了。 君千胤不悦:“对安药师态度好些,她又不欠你的。真论起来,还是你欠她。” 花音脸色惨白,手里的苏打饼干,顿时味同嚼蜡。 她放下饼干:“我饱了。” 还有什么。 比最爱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当着自己这个正室的面,维护前妻,更让人难受的。 凤幼安;“饼干吃多了也不好,会腹胀。铺子还没开,估摸着就这几日吧,我会在凤氏糕点铺子里,推出这款适合孕妇的苏打饼干,王妃若喜欢,差人来买便是。” 是时候,往食品方向,拓展她的商业版图了。 既然有市场,有需求,又有了胤王妃、皇长孙这个免费的宣传招牌,她不如趁机把苏打饼干给做起来。 反正,京都里有孕的女子那么多,肯定会成为畅销的稀罕物。 “什……什么意思?” 花音傻了,都说一孕傻三年,她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凤氏糕点铺子?你开的?那这脆饼——” 她低下头。 看着银盘里,咬了一半的苏打饼干。 “蠢。” 君千胤有些看不下去她这幅痴态,解释道,“很明显,这适合孕妇吃的糕饼,是幼安独创的。她很快就要在京都开一家铺子试探下。” 自从和离之后,凤幼安屡屡令他吃惊。 先是灵药阁开遍全国,垄断了医药行业,现如今又要对吃食行业下手了。 他这个前妻,那纤细窈窕的小身板里,蕴藏着丝毫不弱于男子的可怕能量! 他越发的后悔。 如果当初咬死了不与她和离,拼了命的抗争,那么,他将拥有一个垄断整个医药行业的富婆妻子,有谋略有财富,对他的事业帮助远比花音要大。 花音现在唯一的用处,就是怀上了皇长孙。 可是个女人都能怀孕生子,幼安也能生孩子的。 “幼安,你的凤氏糕点铺子开张,本王会第一个去捧场。”君千胤对着她示好,旁若无人地散发魅力,丝毫不避嫌。 “殿下日理万机,不必来。”凤幼安想也不想地拒绝。 “没那么忙。”君千胤丰神俊朗,笑若玉树繁花。 花音看着这一幕,心都被揉碎成了一团血泥。 对凤幼安就是没那么忙,对自己就是政务繁忙、没空。 她好多次拆人去宫里、去神枢营找他,他都推脱着忙,不来看自己。 夫君不爱她。 *。*。* 凤幼安被苏皇后强行逼着,在胤王府待了整整三天。 这期间,她三次想跑回家去。 都被神枢营的士兵给拦下来了。 “皇后娘娘,您这有点不厚道,硬把我扣下来,有什么意思?” 凤幼安看到了一队神枢卫后面的凤袍皇后,很是无奈,“你儿媳妇儿的孕吐症状,我也给解决了,安胎药也开了,我留在这里反而会影响她的情绪,让她整日郁郁寡欢,对您未出世的孙儿不好。” 苏皇后沉着脸:“你多陪我儿几日。” 凤幼安:“……” 什么毛病。 凭什么啊! 她又不欠君千胤的。 “你这样做婆婆,会伤了儿媳妇的心。不妥不妥。” “呵。”苏皇后一声轻笑,语气嘲讽,“身为未来的太子妃,若连这点肚量都没有,那也是她配不上这个位子。陛下后宫佳丽三千,本宫可曾说过什么?” 凤幼安挑眉。 这也是她,佩服苏皇后的地方。 这位皇后娘娘,可从来不是什么恋爱脑,从始至终,都专心搞事业。完全把皇后当做一个职业来经营,对泰和帝也没什么真感情,否则不会连下毒都毫不手软了。 “皇后娘娘,口渴么?” 凤幼安瞧着她嘴巴有点拔干,口红涂得都不甚均匀。 苏皇后投以疑惑的目光。 凤幼安从空间里,取出一瓶酸奶,递了过去:“尝一尝。” 苏皇后一脸狐疑地接过:“这瓶子,好生奇怪。” 凤幼安道:“吸管插进去,可以直接饮用。” 苏皇后照做。 酸酸甜甜的口感,绵绵的柔软,唇齿间尽是奶香味儿,瞬间刺激到了她的味蕾。 皇后的瞳孔漠然一缩,赞叹道:“好喝!” 又连续喝了几口,越品越有滋味儿,“这个叫什么?也是你做的么?本宫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牛乳。” 凤幼安莞尔:“如果皇后娘娘肯放我离开胤王府,我向你保证,最多五日,这种酸奶就会在京都畅销,您每日都能喝到它。” 苏皇后捧着酸奶瓶子,唇角还沾染着一层乳白,眼神挣扎。 很显然。 她心动了。 “当真每日都能喝到?” “嗯,十两银子一瓶,我卖的不贵。”凤幼安笑意盈盈,美眸似纳入了秋水繁星,“以皇后娘娘您的财力,不是想喝多少喝多少。” 苏皇后纠结了不到一刻钟。 被酸奶的魅力所打动。 她着实是喜欢这种牛乳饮品,宫中的牛乳,大多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儿,就算经过御厨特别的处理,也是滋味儿不好,不似这酸奶可口。 “好吧,你走吧。” 苏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挥动广袖。 神枢卫立刻退散开,给凤幼安让了一条道。 离开之前。 凤幼安不忘叮嘱:“皇后娘娘,南疆军的军饷,已经拖欠了好几个月。年后,朝廷就再也没有给将士们拨发过饷银。据说这一块,胤王殿下有些话语权。” 苏皇后瞪她:“你就心心念念着九皇叔,军饷都要替他操心!” 凤幼安没否认,浅笑道:“养兵需要花钱,南疆将士们出生入死,如果不能保证饷银分到他们每一个人手里,对他们而言不公平。胤王殿下管理监察处,而监察处分发饷银,我是担心这几个月,监察处有官员中饱私囊。” 苏皇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一声重叹:“怕了你了,既然本宫答应你,一年内,不让胤儿为难君倾九,那便会兑现诺言。放心,半月之内,监察处定会把所有欠缺的饷银全部补发上。” 饷银的确是被君千胤给扣下了。 为了让君倾九早点完蛋! 因为士兵们都拿不到饷银,那必然会人心涣散,仗也打不赢。 君千胤命令监察处不发饷银,泰和帝是知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只要是能够弄死君倾九的小动作,陛下都默许。 凤幼安双手抱拳,对着苏皇后行了个半礼:“幼安代阿九和南疆将士们,拜谢皇后娘娘深明大义。” 她这几天待在胤王府,也是想把饷银的事儿给解决掉。 现在目的打成。 心里一块悬着的大石也算落下。 苏皇后看着凤幼安远去的背影,任凭五月的风,吹得身上的凤袍烈烈而起:“你若为男儿,成为武严侯凤潇的继承人,亲掌南疆大军,这君临国的天下,胤儿不见得能抢过你。” “幸好是女儿身。” 皇后摇了摇头,笑得无奈且庆幸。 *。*。* 南疆将士的饷银,以凤幼安现在的财力,完全是可以填补上的。 南疆现役二十万。 几个月的饷银,加起来也就几百上千万。 也就是相当于她运送一次粮草、物资所需要花的钱罢了。 “我如以个人的名义,把军饷给南疆将士们都给补贴上,他们是拿到钱了,但也会对君临国的朝廷,彻底失去信心和忠诚。” 凤幼安考虑得很周。 那个时候。 这支二十万人的军队,就会对君氏皇权统治者极为不满,怨气冲天,打赢了东蛮和匈奴之后,说不定会直接揭竿而起,剑刃对内,直接杀向京都! “时机不对。” 凤潇拄着拐杖,一边在庭院内,做复健,一边和侄女分析局势,“南疆军,现在不能反。否则九皇叔就彻底完了。” 凤幼安看着三叔额头上的点点热汗,看到他拄着拐杖练习行走,疼得俊脸紧绷,腿部颤抖,也没有上去扶他。 想要恢复健康,得靠三叔自己! 复健的时候,旁人多帮扶一下,失败的概率就越高。 “我也这么觉得,阿九要报仇,要回京都夺权,也应该是名正言顺。不应该顶上一个反贼的帽子。” 逼宫? 那是下下策! 不管后世史书怎么美化,逼宫者,都势必受到天下文人口诛笔伐,被狠狠唾弃。就算坐上了九五至尊的龙椅,那也是名不顺言不正! 凤潇侧头,眼神极为明亮,盯着自己的侄女:“幼安如果是我儿子,就好了。” 凤幼安“噗嗤”一声,笑喷了:“去去去,要儿子你找三婶生去。别烦我。” “你这丫头,越发无法无天,都敢打趣长辈啦。” “嘿嘿。” 也是巧了。 三婶捧着一双黑色的靴子,走到了院子这边:“侯爷,妾身帮你换鞋。” 三叔开始频繁地做复健之后,流汗特别厉害,尤其是双腿和双脚,每隔两个时辰,就得换一双干净的鞋子,防止内里被汗湿。 而三婶就承担起了,给三叔换鞋、晒鞋子的任务。 每一次,她都是把鞋子亲自拿去刷洗,然后放在阳光下,晒得暖和、干爽,然后捧过来。 “辛苦你了。” 凤潇停下来,把拐杖放在一旁,坐在了轮椅之上。 男人的俊脸有些红。 不知道是因为运动流汗的缘故,还是因着幼安那一句“生儿子”。 慕双儿蹲下身子,低垂着头,发髻上有一支蜻蜓立荷钗,一对耳环颜色也颇为温柔。 她伸出一双粉白的手,抬起凤潇的脚,帮他把鞋子脱掉。伺候得极为周到,再帮夫君除去已经流了汗的绸袜,换上新的。 因为凤潇脊柱受伤,所以弯腰会特别疼痛。 “下次让仆人帮我换就可以了。”凤潇看着慕双儿低头时,露出一段白皙的颈子,眼睛不知道怎么就移不开了,声音也有些紧绷,“你不必做这些的。” “伺候夫君,本就是臣妾分内之事。” 慕双儿声音柔婉,乃是天生。 她很喜欢这位战神。 她能为他做的事……太少了…… 石女,是无法孕育孩子的,她无法给他生儿子…… 刚才幼安和他最后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内心才格外的内疚酸涩。 凤潇感受到,妻子柔软的手,帮他换新鞋子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碰到他的脚踝,真的很柔软。 他娶了她半年多。 她不离不弃地在病榻前伺候了半年多,未曾有过抱怨。他吃的每一顿饭,都是她亲手所做,每个夜晚,帮他翻身、擦汗、按摩疼痛的经脉。 凤潇下意识地伸出了大手,轻轻地抚了下妻子的发髻,发丝很软,带着发香。 慕双儿似有所感,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她满是内疚。 凤潇看着她发红的眼眶,感觉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样:“怎么哭了?” 他被泰和帝派人行刺,刺了十八剑,全身筋脉寸断的时候,都没这么心慌过。 谁让她受委屈了? 妻子的每一滴眼泪,都像是狠狠砸在了他的心尖上。 第149章 回去见她! “妾身……妾身被沙子迷倒眼睛了。” 慕双儿顿觉失态。 夫君是个很温柔的人,会关心她,从不允许侯府里的任何人轻贱她,提及“石女”二字。她娘家人辱骂她,若被夫君撞见,定会让对方狠狠喝一壶。 可武严侯越好,她越发觉得自己配不上。 “我看看。” 慕双儿本想糊弄过去,偏偏凤潇还认真了起来。 捧起了妻子如玉的小脸,她身如柳絮,眸藏秋水。 凤潇长指一揩,帮她拂去眼角的泪滴,低下头,柔声安抚了几句。 凤幼安看着这一幕,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自动避开,给这对小夫妻留下了足够的私人空间,并交代守在中亭外的侍卫,不要随意进来打扰。 “三叔明明就是喜欢三婶的嘛。” 凤幼安刚才甚至觉得,这二人,似树和藤。 三叔是一颗苍天之木。 而三婶似绕树而生的青藤。 树盛而藤青,树死而藤枯,他们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彼此离不开了。 至于三婶,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很自卑。凤幼安并没有告诉三婶,喝了自己大半年的药,不孕不育之症,其实已经好了。 一方面是瞒着泰和帝安插在府里的眼线,另一方面嘛,她希望三婶能自己体会药效! “我可真是个用心良苦的侄女。” 凤幼安心情不错,笑如朝阳,“等三叔伤好了,你们感情到位了,该做的都做了,孩子早晚会有。也就自然知道我的药好不好了。” 她从灵药阁,拨了一笔款子出来。 五日之后。 第一家凤氏糕点铺子,正式开张。 就开在灵药阁总部旁边的一个店面。 方便把客流量引过来。 “安药师开的糕点铺子?” “对啊,听说铺子里有一种脆饼,连怀了皇长孙的胤王妃吃了都说好!” “真的么?那可真是神奇,我媳妇儿也怀了,我给我媳妇儿也买点。” “孕妇吃了能够止吐的糕点?” “还有胤王妃喝过的一种柠檬水,效果也妙哉!” “来来来,大家伙儿都沾沾胤王妃和皇长孙的喜气。” …… 凤氏糕点铺子开张的第一天。 因为有胤王妃、皇长孙做免费的噱头,广告效果极佳,客人爆满,刚刚摆上货架的一百盒苏打饼干,顷刻间就被抢购一空。 “五两银子一盒,有点贵了吧。” “贵什么?这可是怀着皇长孙的胤王妃,都爱吃的东西!” “我花五两银子,就能享受和胤王妃一样的待遇,根本是赚大发了好么!” “给我两盒,店家。” “我要五盒!” 不止苏打饼干被疯抢干净,柠檬片也一样。 柠檬片泡茶,就有了柠檬水。算是茶品的一种。 而柠檬这种东西,在古代也是没有的,本就是从美洲、南美那边近代才传过来的。对这个时代的古人来说,就是稀罕物。 除了主打的苏打饼干、柠檬片,还有牛肉干、酸奶,以及各种袋装饼干之类,约莫五十种。 因为是第一次投入营业,所以凤幼安没有从空间里掏太多出来。 主要是想看看市场反应。 铺子开张半个时辰之后。 店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三楼,这间是凤幼安在总部处理账务的办公室:“安药师,不好了!” 凤幼安坐在檀木桌后,吃着茶点,正在研究京都几条主要商业街里,琢磨着该如何扩大她的食品商业版图。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来,眸色一压:“怎么了?有人来新店闹事?” “不是。” 店长抹了把汗,焦急不已,“上架的糕点、吃食,都卖空了。安药师,您赶紧补货吧,客人们聚集在主堂内等着呐,情绪非常不满,店里的伙计快要控制不住场面了。” 凤幼安挑眉,有些诧异:“卖空了?这么快?” 还挺受欢迎的哈。 “可不嘛,您推出的糕点都是爆款,这京都皇城脚下,万民富庶,谁兜里没点小钱儿,谁又不愿意品尝一下能让胤王妃的同款宫廷糕饼呢。”店长眼睛不大,却冒着兴奋的光芒。 他是个二十七八的老实人,原来在灵药阁分店里,做管事,因为做事严谨,所以被凤幼安给提拔了上来。 凤幼安抿唇笑了笑:“好。” 她起身。 去了糕点铺子的仓库,从空间里搬了许多零食、饼干、柠檬片、酸奶之类的物资,大概是之前的十倍。 仓库是密封的。 她治下有方,不允许在补货的时候,任何人闯进来。 空间能力,是不能随意外泄的,否则会招致杀身之祸。凤幼安向来谨慎,不会把空间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新货补上了。 凤氏糕点铺子的伙计,遵照命令,给搬到了店里,补充货架。 “来了!” “有货了!我定要买一盒尝一尝!” 凤氏糕点铺子里的客人们,一个个双眼放光,饿狼一样地哄抢。 第一天开张,就赚大发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凤幼安算了下营收:“竟然抵得上两家灵药阁分店的日收,零食糕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赚钱啊。” 傍晚昏日。 糕点铺子,来了两位高阶宫女姑姑,说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采购酸奶。 这自然又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一开始,那种盒装的牛乳,是所有商品中,卖得最不好的,因为中原人没有饮牛乳的习惯,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只有匈奴那些生活在草原上的蛮子,才会喝牛乳、饮马奶。 “我们皇后娘娘说了,安药师秘制的酸奶,堪比琼浆玉酿,口感极佳。” 好家伙。 宫里的姑姑一买,就买了十瓶。 其余的客人们见状,顿时觉得十两银子一瓶,也不贵了。 “这可是皇后娘娘都喜爱的牛乳呢!” “爹爹,我也要喝!” “好嘞,给小子买一瓶尝尝。” …… 继苏打饼干和柠檬片之后,苏皇后亲自“代言”的酸奶,再度成了凤氏糕点铺子里的新爆款,销量陡升,供不应求。 凤幼安又忙碌了起来。 凤氏糕点铺子生意那么好,这毫无疑问是打响了进军食品行业的第一炮。 必须把分店,开起来。 开遍京都的大街小巷! 钱,她需要赚多多的钱,先定个小目标——赚她一个亿! 十天的功夫。 凤氏糕点铺子的名声,彻底打响,风靡了整个京都,迅速开了三家分店,设立在城中最繁华的街区。从开店到打烊,客人都是络绎不绝,生意红火到令同行们羡慕嫉妒恨。 眼红大军中,就包括安盈。 “怎么回事?盈甜糕点铺子,这个月开始亏损了?京都十家分店,竟然没有一家这个月的营收是正的?” 安盈皱着眉头,翻看着账册。 下方,站着一排商贾、店长,都是她的手下。 安家身为君临国首富,涉及的产业非常广泛,其中最为赚钱的五个行业,就包括食品,全国连锁的盈甜糕点,可以说是她一手发展起来的,还有花楹酒楼。 安盈被凤幼安一番敲打威胁之后,就不敢再去找梅太妃,在家中待着。 表面是安生了。 可实际上,她四处打听权贵们的消息,知道胤王妃有孕,怀的可能是皇长孙,比自己还早了两月,便立刻送上了价值三十八万的华美发冠,巴结讨好。 安盈觉得,胤王妃怀上了,胤王先有了子嗣,那么自己肚子里这个,是不是就安全了? 只要讨好了胤王妃,让胤王妃知道自己愿意臣服。 胤王妃肚子里的是皇长孙。 她可以对外宣称,自己怀的是个女娃,不就没威胁了? 那么,她就可以继续凭借着肚子里的孩子,继续绑定君倾九上位,谋一个王妃的位子了。 而就在安盈打如意算盘的时候,噩耗又来了——她一手经营起来的盈甜糕点铺子连锁,濒临倒闭了! “仅仅这一个月,京都十家连锁店,竟然就亏损了一百万两,你们做什么吃的?!” 安盈勃然大怒。 把账本摔在了手下的脸上。 “大小姐,这真不怪我们啊。”盈甜糕点铺子的一位店长,哭丧着脸跪了下来,诉苦道,“我们的生意,都被开在正对面的凤氏糕点铺子给抢走了!” “对啊,安大小姐,都是凤幼安新开的店,把熟客全给卷走了。”另一位店长不住摇头,“凤氏糕点铺子富得流油,咱们亏得裤衩都没了,每天做的糕点卖不出去,发霉发烂,只能倒掉,哎!” 听到这些,安盈气得脸都扭曲了起来,肺炸了,嘴也歪了:“该死的凤幼安,抢了本小姐的男人不算,还要抢本小姐的生意!” 不可原谅! 她一定要让凤幼安付出惨痛的代价! “大小姐,咱们恐怕很难抢得过凤幼安的糕点铺子。”总店店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声音艰涩。 “你在讲什么屁话!废物!”安盈气急败坏,指着总店长的鼻子骂,“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糕点这一行,之前在京都都是被咱们盈甜给垄断的,凤幼安这店不过才开了十来天罢了,还不成气候,没站稳脚跟……” “可是大小姐,连皇后娘娘、胤王妃、皇长孙都成了他们凤氏糕点宣传的招牌了!根本干不过啊!”总店长嘴唇哆嗦,已经认怂。 安盈整个人如遭雷击,临近初夏,她却感觉浑身都罩着寒霜般冷:“皇后娘娘、胤王妃都帮她?” 做生意。 名气很重要。 名气打响了,只要质量还凑合,那定然能爆火。 安盈无法接受,也不能理解:“我给胤王妃送了那样贵重的礼物,她竟然还帮凤幼安的糕点铺子宣传,为什么啊?她们不是嫁过同一个男人么,应该是死敌才对。” “似乎是胤王妃孕吐得厉害,吃了凤氏糕点的东西,就不吐了。” “呵,可笑。哪有那么神的。” 安盈十分不屑,“孕妇孕吐,就该吃药。拿糕饼做噱头,手段低劣,哼!” *。*。* 南疆。 君倾九率领着一队士兵,劫持了宁州附近,东蛮人秘密开通的商道互市,拦下了足足八百多匹宝马、一千余头牛羊。 “主帅,偷偷与东蛮人做生意的宁州汉商,全都抓住了!” 严副将恭敬地行了一礼,“两边在打仗,这些汉商竟然还想趁机揽财,与敌人做生意,真是利益熏心!” 君倾九眉目冷锐,眼神阴鸷:“全部枭首示众。” 宁州在他的统辖之下,竟然还有人敢妄为,必须要见血,以儆效尤。 “是!” 严副将感觉得出,这些日子,九皇叔有些心神不宁的,每当天空上有飞鸟路过的时候,他总会抬头看看,该不会,是在等凤大小姐的信吧。 说起来,自从上次凤大小姐来信之后,九皇叔就变得更阴郁了。 也不知道大小姐在信中写了什么。 九皇叔暴躁地连夜带着一队奇袭部队,火烧连营,把东蛮人的粮草都给烧了个干干净净,那一夜血流成河,死在九皇叔手底下的东蛮军少说有千人。 从东蛮粮草大营回来的时候,九皇叔浑身都是血,恐怖极了,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一样。 君倾九冷冷道:“牛羊宰了,给兄弟们加餐。马匹充军。” 严副将一听,口水都要滴下来来了:“好嘞!多谢主帅犒赏!” 南疆军虽然有了粮草,但三五天能吃上一顿肉,已是不易。 着实馋得慌。 “哦,对了,那八百多匹马中,有几匹是极为罕见的汗血宝马,您要不去挑一匹留下当坐骑吧。” “嗯。” 君倾九没有拒绝。 很快。 他就挑中了一匹英俊神武、四肢矫健修长的汗血宝马。棕红色的皮毛,阳光下熠熠生辉。 君倾九翻身上马,策马在昏日熔金的密云河畔奔驰。 汗血宝马的皮肤很薄,奔跑时,沁出了汗水,浸透了棕红光滑的皮毛,宛如涓涓鲜血一般耀眼。马上的蓝衣将军,更是冷峻如神魔,眼神锐利如刀锋万里,妖冶狷狂,睥睨天下。 为什么? 还没回信? 是不相信他的解释么? 幼安,我真的和安盈没有什么! 那个姓安的女人,来了一趟,自己不检点不知道跟谁搞大了肚子,竟然跑到他心爱的女人面前胡说八道,真是该死! 君倾九越想,眼神越是疯狂,心脏仿佛被一只黑暗大手扼住了一样。 他宛如末日的狂徒,偏执地想要等她的一个回音。 初夏的风,在他耳边倒退,烈烈作响,似要割裂他的皮肉。 陡然间—— “咕咕咕!” 天边响起一阵熟悉的鸦鸣。 君倾九猛然抬起头,看到葬鸦的刹那,瞳孔剧烈一缩。 他直接自汗血宝马的马背上,施展轻功,一跃而起,根本等不及葬鸦落下,就抢先一步,逮住了它。 葬鸦被掐得直翻白眼:“……” 劲儿太大了。 毛都被扯掉了。 君倾九扯下绑在葬鸦脚上的竹筒,抽出密信,只见上面是她的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只一句。 君倾九心里压抑了多日的暴躁、疯狂、暗黑情绪,就一扫而空,绽放出一个极灿烂极温柔的笑容:“她答应我了!” 我要早点回去! 七日,不,最多三日,就要把东蛮皇子的狗头给拧下来,回去见她! 第150章 君倾九凯旋回京,见幼安 “主帅,饷银到了!” 严副将寻到了九皇叔,满面红光,兴奋地汇报着,“您敢信,拖欠了几个月的饷银,朝廷忽然给发下来了!” 君倾九也有点意外:“不像朝廷作风,有蹊跷。” “可不,属下也是这么觉得。” 严副将在前头,牵着老大的汗血宝马,一路往军机营的方向而去,“朝廷那边,明明已经放弃了咱们,粮草不给、饷银扣押。这忽然又给将士们发工钱了,莫非是想安抚咱们,怕咱们起兵造反?” 严斯寒是武严侯凤潇的心腹,现在帮君倾九打仗。 是知道许多核心秘密的。 说白了,自己人讲话不需要避讳什么。 君倾九沉吟道:“负责军饷分发的部门,是监察处。监察处由胤王掌管。” 严斯寒皱眉:“别提胤王,晦气!” 胤王是凤家以前的姑爷,是凤幼安的前夫。 “以前侯爷还大权在握的时候,胤王为了得到咱们侯爷的支持,娶了凤大小姐,娶回家之后又不好好对待,才一年就和离了,闹得京都满城风雨。他扣押南疆军军饷,应该是泰和帝默许;只是为何又忽然把军饷发给咱们了?他马上就要被册封为太子,这个节骨眼儿上做这种事甚至会开罪泰和帝,究竟图什么。” 君倾九黑瞳幽深似井:“可能是对幼安贼心不死。” 他比任何人,都想杀了君千胤。 从在疯人塔,第一次见到君千胤对幼安动手开始,那股杀心就没停止过! 并且与日俱增! 严副将愣了下,随即觉得有理:“属下听说过,胤王和离之后,一直骚扰大小姐,似是后悔了。可把那位怀有身孕的胤王妃,给气了个半死,闹了好几回。” 京都里的大八卦,传遍全国。 自然也传到了南疆来。 君倾九神色更冷,鄙夷道:“和那贱人孩子都有了,还不放过幼安!” 他是知道花音那些腌臜事儿的。 花音杀了花喜儿嫁祸给幼安,在刑部查清真相,他也在现场。 “主帅慎言,小心隔墙有耳。”严斯寒吓得够呛,压低了声音道,“那位新上位的胤王妃不管以前做了多少恶事儿,但现在可了不得,怀着皇长孙呢,母凭子贵。” 君倾九一声嗤笑:“土鸡揣着个土鸡蛋爬上枝头,咯咯叫唤,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严副将比了个大拇指:“主帅您这嘴,不一般。” 毒舌起来,太致命了。 君倾九眉飞入鬓,声色杀伐:“军饷到了,分发下去。将士们一鼓作气,今夜二十万大军倾巢出动,直取东蛮大营!” 他等不及了,要去迎接他的凤凰。 *。*。* 皇宫。 宣政殿。 泰和帝一袭明黄色的龙纹长袍,严肃地端坐在龙椅之上,眸光充满不耐烦,扫过下方的群臣,看到他们一个个吵得热火朝天,争得面红耳赤,心情越发的烦躁。 礼部侍郎:“今年科举考核,考场桌椅破旧,墙壁剥落,还砸破了一位进士的头,请问户部何时拨款?” 户部尚书:“户部没钱。” 礼部侍郎怒:“户部刚拨了百万军饷给监察处,怎么可能没钱?” 工部尚书:“君氏祖宗太庙,经年失修,请问户部何时拨款?” 御史台中丞:“御史台官阁,也亟需修缮,敢问户部何时拨款?” 一品大将军:“武举考核在即,末将斗胆,恳请户部拨款。” 户部尚书:“……” 几乎朝廷的每一个部门,在知道户部尚书拨了百万银两给监察处,作为南疆军饷之后,立刻躁动了起来,纷纷申请拨款,争取资金。 一群上了年纪的朝廷肱股之臣,争执不休,情绪激动之时,甚至还会用手中的笏板殴打对方。 户部尚书一个头两个大。 不管他如何强调“户部没钱”,这些官场浸淫多年的老狐狸、老人精,都不会信了。 户部尚书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准太子,胤王殿下。 君千胤移开目光,假装欣赏宣政殿龙纹柱上栩栩如生的升龙雕刻。 户部尚书:“……” 可恶! 明明是您挑的头儿,硬逼着老夫把南疆军饷给拨出来。现在老夫被群臣围攻要钱,您也不帮帮老夫。 户部尚书老泪纵横,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 情急之下。 户部尚书满脸悲恸,对着名堂之上的泰和帝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都磕出血来了:“陛下,微臣年事已高,请陛下恩准微臣告老还乡。” 泰和帝黑着个脸:“薛爱卿正值壮年,身体康健,乃是朕的左膀右臂,莫要轻言退却。” 户部尚书:“……” 这官没法做了。 薛明担任户部尚书已经有二十年了,管理君临国财政大权,属于文官中的清流一派。从不参与党争。 他这次之所以屈服于胤王的淫威,给南疆军拨发了军饷,也是因为对南疆军的主帅颇为敬佩。 国难当头,遭东蛮、匈奴联和夹击,国土沦丧。 武严侯凤潇重伤,朝廷上下竟无一人敢顶上去,反而是那个被太上皇、泰和帝所厌弃的少年九皇叔,主动请缨,远赴南疆死战。 九皇叔力挽狂澜于既倒,捷报接连不断传来。 沦丧的国土被收服。 东蛮、匈奴大军如潮水般被打退。 九皇叔宛如一剂强心针,注入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朝廷,让众多清流臣子,又看到了希望。 “陛下,户部拨发了军饷之后,真的没那么多钱了。” “朕知晓。” 泰和帝心中抑郁,“南疆传来最新捷报,九皇叔率大军夜袭东蛮总营,一刀斩东蛮皇子右臂,生擒之。战争已经结束,天佑我君临武运昌隆。薛爱卿为他们拨发军饷,也是应当。” 大清早看到南疆军获取了最终胜利,君倾九再立奇功的时候,泰和帝差点没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户部尚书在这个时候,把军饷分发给了南疆将士,也不能罚。只能夸。 泰和帝端着架子,褒奖了一番。 下方的文武百官,纷纷跪下,三呼万岁,高喊着“天佑君临武运昌隆!” 退朝之后。 文武百官散去。 胤王被单独宣召入御书房,问话。 “父皇……” “放肆!” 泰和帝大怒,暗色的龙纹长袖一拂,书桌边上一盏宫廷琼枝玉器打翻,碎裂一地。 宛如君王此刻糟糕的心情。 “父皇息怒。”君千胤跪下。 “拨发南疆军饷的事儿,是你一手操控的吧!”泰和帝的双眸之中,爬满血丝,“谁允许你擅作主张的!” 君千胤磕头:“儿臣知错。” 他从没奢望过,这事儿能够瞒住父皇。 毕竟父皇麾下有锦衣卫,眼线遍布朝野,他逼迫户部尚书薛明,拨百万饷银的事儿,是遮掩不住的,还不如直接认错。 不过,他半点不慌。 因为就在前日,钦天监张天师给未出世的孩子批命,夜观星象,发现有紫微星耀空出世,正好是胤王府所在的南方。 现在整个皇宫上下都知道了,胤王妃肚子里的那位,是极为尊贵的紫薇帝星。帝星只能会是男孩儿,定是皇长孙,而非皇太女。 太上皇和泰和帝更是为未出世的皇长孙,大摆宫宴庆贺。 他这个太子之位,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据说诏书已经拟好。 “父皇,儿臣也是为了您和君临江山,才擅作主张,把南疆军的军饷给放了出去。” “哦?”泰和帝冷笑,“为了朕?” “君倾九已经大获全胜,没几日就会凯旋回京。南疆军二十多万精锐,就是他手里的一把利刃,如果不发军饷安抚他们,他们群情激奋,直接反了,杀入京都,何人可以抵挡?” 君千胤抬起头,目光灼灼,声音陡然提高,“儿臣和岑王手里的禁军,加起来也不过十万,且许久没有见血,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久经沙场的南疆铁蹄雄狮。梅太尉倒是掌管着二十万京都大营,不过太尉大人乃是君倾九的亲舅舅,这厮老奸巨猾,别说是发兵救驾了,不趁机踩咱们一脚就不错了!” 泰和帝面色沉重极了,胸腔内汹涌的怒意,逐渐压下。 君千胤继续道:“不过是一百万的军饷,就能免除一场宫变,儿臣认为值得!” 泰和帝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君倾九又不是蠢货,他此时若率兵逼宫,定然会遗臭万年。到时候各方藩王、节度使,都能打着清君侧、诛反贼的旗号,来围剿他,他可能位子还没坐热,就被干掉了。” 君千胤语气真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君倾九真冲动逼宫了呢?” 他其实比君倾九还想让泰和帝死! 母后用无相茶、紫姝香做毒的方子,还是他提供的呢。 父皇从小就偏心岑王,他心里累积了二十多年的怨恨,甚为汹涌。 泰和帝最终,还是被君千胤给说服了,一声重叹:“罢了,百万饷银而已,就当买个心安。只可惜国库又空虚了。” 君千胤适时地提出建议:“君临国首富安经武,不是要捐国库么?父皇不妨答应他的要求,让安盈做君倾九的侧妃。” 君千胤这么建议,是有私心的。 他知道,凤幼安发现了自己和母后给泰和帝投毒的事儿,作为封口费,她让自己保君倾九一年。 他当时气炸了,也嫉妒疯了。 凤幼安竟然为了君倾九,可以筹谋到这种程度! 她为了君倾九做了那么多,肯定喜欢他! 君千胤不想看到君倾九凯旋回京之后,求娶凤幼安,两人郎情妾意地成为夫妻;不如提早给君倾九那边塞一个侧妃,以凤幼安那个从不委曲求全的个性,肯定就不会答应君倾九的求婚了。 没有矛盾,就制造矛盾! 他才有机会见缝插针! “安家是商贾,门第有些低。”泰和帝似是不大乐意。 “只是侧妃而已,又不是正妃。”君千胤继续劝,“而且安首富承诺了,作为回报,每个月都会向朝廷捐赠一百万两银子。一年就是一千二百万两,父皇,这交易是您赚了。” 泰和帝心动了:“朕考虑一下。” 君千胤道:“正因为安氏门第很低,父皇您把她赐婚给君倾九,才是一种敲打。不能让他太得意了。” 泰和帝这下,彻底心动了。 这就好比训狼狗。 鞭子和糖,要一起给,才能驯服对方、控制对方。 *。*。* 十日后,清晨。 凤幼安正在总店仓库忙碌着。 凤氏糕点铺子的生意,特别火爆,不过月余的功夫,就已经成了京都糕点这一块的招牌店了。 连安家的盈甜糕点连锁店,都被她挤兑得,倒闭了大半。 这就意味着,供货量很大。 凤幼安得花不少功夫,把那些零食、饼干、酸奶,从祖母绿空间戒指里取出来。 “长姐!长姐!” 凤眠哐哐哐地敲仓库的门,“你在里面么?” “来了。” 凤幼安打开仓库的门。 凤眠火急火燎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拉着就跑:“嗨呀,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整理货物。姐夫的军队,就快进城了。” “什么……姐夫?” 凤幼安怔愣了下。 刚才弯腰搬货,刚一站起来,大脑有点充血,没回过神。 “还有谁啊,当然是九皇叔了!” 凤眠急吼吼的,风风火火地拉着他姐姐,跑出了总店,把她塞进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里头,“快来不及了,最多一个时辰,就进城了。长姐你不是一直很挂念他么?他现在打胜仗回来了,你难道不想立刻见到他?” 凤幼安的心,一阵狂跳。 耳根微微发热。 喃喃了一句:“阿九回来了……这么快?我记得三叔说,要三天后。” 凤眠立刻道:“姐夫赶路干得很急,昼夜兼程,据说跑死了好几匹马,把大部队都甩到后头了。应该是迫不及待要和你重逢。” 凤幼安的脑子里“轰隆”一下。 这人…… 马车疾驰,车轱辘快速向前。 总店到京都城门口不近,正常需要一个个时辰,凤幼安一直在催,车夫赶得快,半个时辰就抵达了。 凤幼安从马车下来,望向官道的方向—— 也不是等了多久。 伴随着金色的朝阳,男人的身影骑着汗血宝马,逐渐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靛蓝色盔甲,深黑武袍,腰侧一柄春秋阙,俊美妖冶,恍如神魔降世,将星临凡。 第151章 拥抱,我很想你 旭日初升,宛若明焰,照亮城楼,绵延四野。 君倾九赶了一夜的路。 也亏得坐骑是一匹矫健的汗血宝马,才经得起他这么从黑夜一直骑到了天亮。 他提前回京都,没有告知朝廷。 只提前偷偷给凤眠传了信,让未来的小舅子把心上人给带过来。 她果然来了! 凤幼安一袭红衣烈烈,在熔金的薄雾中,肤白似玉漱,清姿卓然,一双美眸似纳入了漫天金焰晨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绯色的薄唇微动:“阿九——”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如坠梦中。 “是你么?” 凤幼安有点不敢认了。 分开不过一年光景。 去南疆之前,君倾九还是一个倾城绝世的美少年,漂亮到雌雄莫辨,看一眼就能令人忘记呼吸那种,是个粉雕玉琢似的人儿;从南疆战场回来之后,君倾九长高了许多,身形挺拔,肩宽腰窄,姿态角件,横刀立马,漫天烟尘和马蹄声中,似踏血而来。 少年,完全蜕变成了男人。 征伐浴血,峥嵘兵戈,一身傲然铁骨! 深衣血马,杀气腾腾自官道上奔腾而来,不像是回家团聚的,倒像是来抢亲的。 ——这才是阿九! ——这才是九皇叔应有的样子! 凤幼安内心震撼,胸臆间萦绕着一股莫名的哽意,眼眶微热,她一手养成的少年,终于也成长为了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个中滋味,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难以名状的成就感,激荡着。 还有一部分,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感动。 昔日,疯人塔中那个在墙头上,用宛如死水一般的黑瞳,盯着她的苍白少年;那个总是乖巧地跟在她身边,为她倾尽所有、不惜把命相陪的少年,回来了! 就在凤幼安心中百转千回、感慨不已、怔怔出神的这一会儿。 君倾九已经策马向她奔赴而去,拉紧了缰绳,踢了下马腹,勒令汗血宝马缓下速度,刚刚好,在凤幼安的面前,停了下来。 这一刻。 九皇叔的眼睛里,看不到除了幼安以外的任何人,宛如深邃古井一般的冰瞳,灼着压抑且热烈的火焰。 他倾身。 对着她,伸出了一只手。 邀她上马。 “幼安,我回来了。” 因为连夜赶路,君倾九的声音,带着两分哑,似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一翻,又苏又欲。 那总是冷冰冰含着杀气的眼角,此时此刻,也软了下来,蕴着一段温柔。 跟在君倾九身后,累的气喘吁吁的七八个南疆将士,看到主帅露出这幅表情,一个个俨然似白日里见了鬼。 修罗也有柔情的一面? 太恐怖了! 一定是他们回京的姿势不对。 “怎么不上来?”君倾九见凤幼安只是怔愣地站着不动,没有把手给他,温柔又固执地,把大手向她伸得更近了一点儿,“是不是等急了?对不起,这场仗打太久了,把你一个人丢在京都。” 凤幼安的眼眶,更红了。 这将近一年的时光,她面临重重磨难,从未觉得辛苦,用冷漠隔绝一切,独自抗下许多事也不觉得怎样,更没掉过一滴眼泪。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样要强的她,偏偏只是听了小狼狗一句软话,就破防了。 之前没有掉眼泪,是因为没有可以依靠的肩膀。 没有可以让你卸去一切尖锐的刺,释放出内里柔软一面的人。 “别哭。” 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决胜千里的武神九皇叔,向来是一切尽在掌握的镇定,但这一刻,他竟然也慌乱了手脚,身上急出了一身汗。 他扣住了心上人的纤细的手腕,强势霸道地把她往上一提,环住那柳枝儿一般柔软的纤腰。 把她拉到了马上,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拢在了自己身前。 君倾九感觉到了凤幼安薄薄衣衫下,温软的腰肢,手心越发灼热,仿佛被烫着了一般,这是第一次,他这样堂而皇之的从身后拥抱她,共乘一骑:“我很想你。” 一只大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从她胳膊下穿过去,轻轻地帮她擦去眼角的湿。 他从没见过幼安哭。 她总是强大的,她总是护着他,护着重要的亲人、朋友,在她的脸上,他从来看不见任何软弱姿态,这是第一次…… “不哭了,乖。” 男人附在她耳边,滚烫的气息,扑了过去,笨拙地哄着,“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发现,越是小声地陪着不是,她眼角那些湿润、滚烫的泪珠子,越擦越多。 这位少年主帅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那些泪,狠狠砸在他心口上,疼得不得了。 君倾九收紧了胳膊,耐心地哄了许久,像一只彻底被驯服的狼狗,耷拉着耳朵,起了一层青色胡渣的下巴,轻轻地蹭着她的头顶。 他感觉,自己一定是做错事了。 很严重的错事。 “幼安。”君倾九发出了一声无奈且宠溺的叹息,“这世上,只有你知道让我怎么疼。” 东蛮的长枪,刺破他胸膛的时候,他不觉得疼。 匈奴的连弩,射穿了他的骨头,他也眉头不皱一下。 但唯独。 凤幼安一滴眼泪,就能让他觉得整个心脏疼得像是要爆碎成一团血雾一样。 凤幼安被抱着她的男人,用那样专注、偏执、深情又不知所措的复杂目光盯着,盯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当下破涕为笑:“你哪儿疼?受伤了?我帮你看看。” 感觉有点丢人。 竟然在阿九面前哭鼻子了,知性成熟大姐姐的形象,毁了。 “这儿。” 君倾九捉着她柔软无骨的小手,往自己的心口处放,“还有,这,这,这——” 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跟喜欢的人,撒个娇。 怎么可能放过? 凤幼安看到了君倾九胸前一道恐怖接着厚厚血痂的伤疤,一路从领口蔓延到了脖颈:“到马车上去,我给你上药。” 彻底摒弃了之前的心思,眼泪也不掉了。 女医的职业病犯了。 她心疼少年心疼得不行,那么长的一道伤疤,看着像新伤,“这伤怎么弄的?” 就像凤幼安知道怎么让他疼一样,君倾九也很清楚怎么让她心疼自己,已经长高到快一米九的高大俊美男人,面色苍白地依偎着她,漂亮的桃花眼瞅着他,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垂,透着几分委屈:“东蛮皇子呼延磊砍的。” 凤幼安心口一揪,愤愤道:“这些蛮夷太凶了,怎么能这样伤你?” 君倾九蹭得更近了一些,贴着她颈侧白玉一般透着淡粉的肌肤,脸色又是一白,胸膛一弯,咳出了一口血:“唔……” 凤幼安瞳孔蓦然一缩:“不止外伤,还有内伤?!” 君倾九俊美宛如神祇般的脸上,浮现一个虚弱的笑,桃花眼中映出了心上人焦急的样子:“没事。” 凤幼安又急又气,从空间里取出一枚药片,塞到了他的嘴里:“你都这样儿了,怎么还这样拼命的赶路?之前三叔跟我说,你三日后才凯旋回京都。结果一大早阿眠就告诉我你提前回来了,真是一点不知道顾惜自己身体,惹人生气!” 看着她凶巴巴的模样,君倾九乖巧地张嘴,含住了药片。 同时不忘趁机占便宜,干燥的唇扫过她削葱根一样的手指侧边,舍不得移开。 他很喜欢,她凶自己。 虽然有点犯贱…… 但这会让他产生一种,被她管束着的愉悦,就好像是妻子在唠叨远征归来的夫君一样。 不管凤幼安如何凶他,他都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第一时间回应她。 凤幼安忽然凶不下去了,这少年……乖得令人……心悸。 君倾九妖冶的眸子,瞅着她,唇角的弧度一直是上扬着的,直到凤幼安把他弄进了马车厢里,帮他看伤,他唇角的弧度,都没压下去过半分。 车厢外头。 那十来个南疆将士,瑟瑟发抖。 “刚才那个,是主帅?” “应该……是吧。” “兄弟,我好像瞎了。主帅竟然笑?快一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笑。” “九皇叔竟然还能露出那么乖顺、阳光的笑容来?他装的吧。” “肯定装的!反正打死哥几个也不信,主帅是那么乖巧的美少年?他就是个嗜血的修罗!是魔鬼!他是不是心里蔫着坏,故意卖扮乖演给凤大小姐看的?” “有道理,主帅就是图谋不轨!”严副将重重地点头,握紧了拳头,盯着凤幼安的那辆马车,“他的真面目,咱们可都见过的,为了骗大小姐的同情心,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愤愤不平的,还有凤世子:“可恶!君倾九你个魂淡,别以为你受伤了,就能对我姐动手动脚,爷跟你没完!” 说着,就要往车厢里头冲。 却被几个随行的南疆士兵,给揽住了。 “凤世子莫冲动。” “世子爷,忍一时风平浪静。” “以我们对主帅的了解,凤世子您这个时候冲进去,他事后一定会千百倍的报复你。” “可不,我就因为不小心提了下安盈的名字,他就又罚我去密云河抬了半个月的尸,一身的尸臭味至今洗不干净。”严斯寒表示很受伤,“就没见过比他还记仇的。” 他想念旧主子武严侯了。 侯爷就不会罚他抬尸。 凤眠被拉住了,终究是忍住了冲动,没有去搅他未来姐夫的好事儿:“严副将你刚才说安盈?” “害呀,那女人晦气。” 严斯寒直摇头,“她的名字,在南疆军就是个禁忌,谁胆敢在主帅面前提,谁就惨了。要么被罚去密云河抬尸,要么挨军棍。” 凤眠并不知道安盈怀孕的事儿,但他知道,安盈是顶了长姐的功劳,所以也很烦她:“姐夫不喜欢她么?” “何止是不喜欢。”严斯寒耸了耸肩,“末将曾亲眼目睹,主帅在南疆宁州城门口,差点掐死那女人。那女人来南疆的时候,就费尽心思地想接近主帅,接过一次都没见到,连主帅营帐的门都没摸着,这种不要脸舔着脸倒贴的女子,我们主帅肯定是看不上的。” 凤眠一听,顿时觉得心里服服帖帖的了:“可安盈在京都,与那些贵女们聚会的时候,四处跟人说,她在南疆与姐夫关系很好,经常一起出行,一起饮酒,甚至一起上过战场。” “放他娘了个狗屁!” 严斯寒是个兵痞子,说话粗的很,“这小娘皮忒不要脸,在外头胡乱编排主帅,什么一起喝酒一起出游的,这不纯粹恶心人么。” 凤眠眨了眨眼睛:“这样呐,不过,那些谣言现在已经传得满京城都是了。我长姐也听到了呢。” 严斯寒挑眉,语气有点幸灾乐祸:“看来,主帅要倒大霉了。” 开心。 *。*。* 马车很是宽敞。 车内熏着白茶暖香,添了点薄荷,可以提神。 君倾九坐在车厢里的云锦蜀绣软垫上,一只手搭在了枕头上,凤幼安正在专注地给他诊脉。 他已经比她高很多了。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温柔的发顶,还有一对素雅的月白纹流苏钗,百合髻,金色锦鲤形状的耳环,乌黑的青丝,披在肩头,一直垂到了茜素红的腰带间。 她穿红衣真好看。 思念、渴望的人就在眼面前,君倾九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想要更靠近一些。 “左肋第三肋骨错位,肝区压痛,有内脏损伤,筋脉有细密裂口,疲劳过度。”凤幼安细数着男人身上的伤处,“伤口处理不当,有轻度感染迹象。” “躺下。” “嗯。” 君倾九任由她摆弄。 凤幼安的双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只是轻轻推了一下。 她那点力气,在强大的他面前根本微不足道,跟小猫儿似的,可他还是顺着她,一推就倒。一双极美的含情目,充满期待地看着她:“要脱衣服么?” 凤幼安不知道怎么的,被他这一句话,搞得有点臊得慌。 不不不。 不要想歪。 她是他的主治医师,她只是在给病人伤患做例行的身体检查。 “外袍脱了。” “好~” 君倾九眼神火热,迫不及待地扯掉了自己的外袍,露出黑色的中衣贴着精瘦高大的身躯,显露出匀称好看的肌肉形状。 第152章 幼安,轻一点 一年。 变化太大了。 凤幼安看着美少年,变成了一个满身杀伐之气的兵人,心中五味陈杂。 长高了,肌肉也变得结实了,眼神越发坚毅深邃,多了几分男人味。 甚至于,连他的手—— 君倾九注意到,她诊脉之后,目光就一直落在了自己的大手上,手上遍布着粗茧,还有诸多新新旧旧的细小伤痕,这是战场上杀敌将军粗糙的手。 “手变得糙了,有没有刮着你?” 君倾九有些忐忑,五指下意识地拢了拢,不想让她再盯着看了。 凤幼安道:“一年之前,你的手可比女人的纤纤玉指还好看,精致如画。” 不是夸张。 是真的。 一年前九皇叔那双手,搁到现代,那绝对能做手模,性感又漂亮。 他是个从头到脚,每一处都完美精细的少年。 “我觉得糙一点更好。”君倾九笑了下,声音低沉悦耳,“这更像男人的手。” 他满是细小伤痕的手,虚虚地握住了她白皙如嫩豆腐一样的小手,没敢握到实处,怕上面粗石头一样的茧子和痂,刮得她不舒服。 凤幼安取出一瓶膏药,用细小的指头,挑了一丁点碧绿,小心翼翼地揉在了他手心被缰绳勒出来的血痕:“赶了几天的夜路?” 都被缰绳勒成这样儿了,破了皮,暗红的血痕。 “一夜……” “撒谎。”凤幼安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 君倾九手上火辣辣的细小伤口,被她温柔地擦了冰凉凉的药膏,一时之间,陷入了冰火两重天:“三……” “嗯?” “五个夜晚。”君倾九怂了,对方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就端不住了。 说也怪。 明明最喜欢她,却怕她的紧。 “呵,那匹马没被跑死,真是奇迹。”凤幼安一声冷笑,瞪他,美眸中晕开了怒气,“反正都要回京了,硬赶这几天有必要么?如果泰和帝知道了,还会怀疑你要搞什么阴谋,提前回京部署。” 不管怎么看,都没有必要。 而且,会招致多疑君主的猜忌。 “我想你。” 君倾九只是对着她笑,他眼睛本来就大而深邃,笑意满眼到了眼底,亮的惊人。 像是雪山顶上,化开的阳光。 “我看到你的信了,我怕你生气,我真和安盈没什么,手指头都没碰过一下,鬼知道她怎么搞大了肚子,这可不能赖我身上。” 说着说着。 他又往她身边蹭了蹭,挨着,“有些事,信上是说不清的,我想当面跟你解释。” 那眼神,像狼狗,蕴着水光。 仿佛她是他的整个世界。 凤幼安没抬头:“右手。” 左手擦好了药。 君倾九十分自觉地,把自己的右手乖乖递了过去:“哦。” 凤幼安用最轻的力道,帮他揉开了右手掌心的药膏,药膏有些凉,他的皮肤却是炙热的。 君倾九故意用小手指,去勾她。 “啪” 凤幼安拍了他一下,下手不轻:“老实点!” 君倾九的小手指,被拍红了,倒抽了一口冷气:“疼呢。” 凤幼安无语:“怎么忽然成娇气包了?” 君倾九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没有,我不娇气,真疼。” 在南疆一年,受了无数的战伤,吭都不吭一下的人,回到了京都,赖赖唧唧地凑到了喜欢的人跟前,哪哪儿都疼了。 凤幼安差点被那清澈、无辜又弱小的眼神,给蛊惑了:“真疼?” “嗯。” 君倾九煞有介事地点头,他身上只着一件黑色的绸缎中衣,勾勒出了有力的窄腰,还有隆起的胸肌形状,浑身散发着热气。 他故意,把自己的咽喉要害,呈现给她,“幼安你看这,这伤口半个月了,东蛮皇子砍的,伤口可长了,经常疼得人夜里睡不着觉。” 厚厚暗红色的血痂,从脖颈咽喉处开始,斜斜地延伸下去,没入领口。 凤幼安的眼神一黯。 男人的咽喉,很性感。 颈侧白皙柔韧,横亘了一条暗红血痂,有一种残破的杀伐美。 他像一个虔诚的献祭者,把要害递到了她手里,一副任由她磋磨的模样,深井一般的黑瞳里满是对她的信赖和依恋。 凤幼安的一只手,不自觉地就握住了他的脖子,指腹抚上那道残忍的血痂,按了按:“下次再这么乱来,就——” 君倾九吃痛,但也不躲,眼神逐渐炙热起来,眼尾似有钩子:“就怎样?” 眼神似乎会拉丝。 纠缠着她。 “就掐死你算了!”凤幼安心口堵得慌,“省得你气我。” 太乱来了。 五天五夜不睡觉,往京都赶,还带着一身重伤。如果不是他身体健壮、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根本不可能熬得住,早就跑死在半路上了! 君倾九瞅着她笑,黑眸漫过一股子疯劲儿:“掐死我吧。” 顿了下,又补充了句,“我愿意的。” 死你手里,总比死在狗皇帝、太上皇手里强。 “发什么疯。” 凤幼安绷着个脸,嫌弃无比地把他脖子给推了过去,“躺好。” 跟个一头发疯的狼狗似的。 一会儿装乖,一会儿疯癫,一会儿咬人,一会儿娇气地哼唧。 “能躺这儿么?” 君倾九知道她舍不得自己,胆子就肥了些,不枕那枕头了,把脑袋往她腿上凑了过去,想享受一下美人的枕膝。 撒娇装乖,那都是为了得寸进尺。 “不能!” 凤幼安严词拒绝。 “嗷。” 君倾九有点委屈,不想惹她不高兴,毕竟刚团聚,不能太过火,才吃到了一丁点的甜,后面没糖吃了就亏大发了。他万分不舍地,又把自个儿的脑袋给移开了。 只是那一双眸子,恋恋不舍地瞅着她的腿,脑子里的沟沟回回,少说饶了几万道。 凤幼安见他躺好,又老实了点,就俯下身,检查他脖子上延伸出去的那一道最严重的伤。 她的手,放在了他中衣的领子上。 拉开了一部分。 男人极好看的锁骨,精壮的胸肌,还有上面遍布着的伤痕,深深浅浅的。皮肤白皙如玉,伤痕暗红,空气的温度也不自觉地升高了,多了几分旖旎。 凤幼安在此之前,从不觉得男人的身体有什么。 她见过太多了。 各个年龄段。 也亲手解剖过很多,胸外科手术也做了很多台。 按理说,以她这个阅历,不该对任何一具年轻男子的上身,产生异样的绮思,但就偏偏对面前这具肌理柔韧,轮廓堪称完美,澎湃着荷尔蒙的腹肌,红了脸。 “幼安,轻一点……” 君倾九眼尾天生就有些泛红,他是极为妖冶的桃花眼,眼角还有一滴红痣,冷冰冰的时候觉得吓人,可一旦温柔起来,就很撩人。 他看到了她发红的耳廓。 故意压低了声线。 故意说着有歧义的话。 诱她上钩。 “我没用力。” 凤幼安的手指,按压在那一条几乎横贯了整个胸膛的恐怖刀口伤疤附近,在叩诊,她感觉耳朵像是要怀孕了一样,这男人出去一年,怎么声音也变得更成熟好听了,“你会觉得疼,是因为皮下有囊肿、炎症反应,还有一段毒性残留,军医没处理好。” 君倾九:“那你帮我弄弄。” 凤幼安:“……” 这怎么听着怪怪的。 治疗就治疗。 啥叫帮他弄弄? 一年前明明还很乖很单纯的,该不会是整日和那些粗口、荤话的兵痞子们混一起,也被污染了吧? 凤幼安素来是知道的,军队里的糙汉子们,说起颜色笑话来,那可真是没个正型,并且老涩批们,十分热衷于把新来的少年新兵给污染成小涩批。 “你疤痕皮下有炎症、脓液,我得给你做个小手术,重新清创。” 凤幼安取出了手术刀。 戴上了无菌手套,用无菌钳夹着碘伏棉球给他的伤口逆时针消毒,一圈接着一圈,并注射了局部麻醉药。 君倾九见她如此专注,根本没被自己撩到,禁不住有些小失望。 九皇叔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不够。 清创之后,排掉残余在皮下的脓毒,然后是上药,缝合。 凤幼安本就是外科大手子,特别熟练,缝合了伤口之后,还不忘给君倾九的一截错位的肋骨给复了个位。 “咔嚓”一声 颇为清脆。 君倾九疼得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嗯。” 第153章 她终于要嫁给君倾九了! 马车外头。 凤眠、严斯寒,还有七个心腹亲兵,竖直了耳朵,偷听着从车厢里传出的一阵阵暧昧声音。 “我好像听到,主帅说,让大小姐轻一点。” “哇,这么激烈的么?” “主帅是下面那个?” “不能吧,九皇叔战场上那么猛。” “他又叫了一声。” “风世子,我们主帅那么好看,你姐姐把……” “闭嘴!”凤眠气得小脸通红,使劲儿把这几个兵痞子给推搡着,往远处赶,“滚滚滚,一群大男人,还偷听墙角。不要脸!” 严斯寒嘿嘿打趣:“世子爷,咱们没偷听墙角,这儿没墙角,只有马车。” 凤眠气得踹了他一脚:“那不一样?你们这些老男人,心都脏!” 严斯寒二十九了,比武严侯还大了一岁。 和女孩子小手都没摸过的凤眠比起来,那的确是个“肮脏”的老男人。 “世子爷,您说亲了么?搞过对象么?” “……没。”凤眠帅脸一红。 “那下次末将,带你去京都最大的销魂窟芙蓉楼,去见见世面。那里的姑娘细皮嫩肉的,可会伺候人了。”严斯寒不怀好意地怂恿着。 “本世子去过。”凤眠有些恼。 “是么,点的哪位姑娘?可是花魁香枝,还是舞姬苏漪?” “都不是!本世子是去芙蓉楼查案的。”凤眠瞪严副将,挺直了小腰板,“爷可是正经人。” “啊,差点忘了世子爷在刑部做官呢。” 严斯寒撇了下嘴,自讨了个没趣,开玩笑归开玩笑,他身为君倾九的左右手,还是很可靠的,指挥着车夫道,“往林中道的方向去,拐向碧霄别业,那是九皇叔在城外的一栋庄子,暂且休息三日,不进城。” 凤幼安和凤眠两个,迎他们,是迎到了城门外三里的官道上。 并非在城门口。 提前回来,终究不妥,会让狗皇帝生疑。 毕竟,礼部那边儿,已经安排了一位戚侍郎,三日后正式迎接君倾九和南疆军。狗皇帝亲自指派的。 “九皇叔太能折腾了。” 严斯寒叹气,“非要提前,提前到了还得费劲藏起来。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要见大小姐么,晚三天是能死还是怎么滴。” 凤眠挑眉:“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家里也没媳妇儿吧。” 严斯寒:“……” 咋还人身攻击呢? “咳——末将从十四岁,就随侯爷征战沙场,侯爷没成亲,末将自然也不成亲!” “我三叔有三婶了,去年成的亲。”凤眠埋汰他,“别瞎找借口,我瞧着就是好人家的姑娘瞧不上你,粗鲁又嘴贱,不愿意嫁给你。” 严斯寒不服:“侯爷是忽然被赐婚,而且他成亲之后没多久,九皇叔就被派往南疆了,末将也跟着去了,来不及娶媳妇。等着嫁给我的姑娘,能从城东排到城西。” 凤眠笑吟吟:“现在仗打完了,回京了,我等着喝严副将的喜酒啊。” 严斯寒:“……” 小狐狸崽子坏得很。 一点儿都不像他三叔。 总拆他台! 他好歹也是辅佐过两代南疆军主帅的老人了,能不能给留点面子啊。 *。*。* 碧霄别业。 在京都城外五里处,周围有一片桃花林,依山傍水的,环境优雅。 君倾九虽然是个不受宠的九皇叔,但是从疯人塔出来之后,梅太尉就已经把梅氏一族一半的产业,都交到了他手里。 梅太尉只有梅太妃一个妹妹。 他直言这部分家产,本该属于梅太妃,由君倾九继承也是应当。 这碧霄别业,就是其中之一。 庄子修得颇为华美,占地面积不小,类似于一栋王府了。别业中,有一碧霄湖,湖面似翡翠,风荡涟漪,夏日来避暑最是凉爽。 马车驶入碧霄别业中。 凤幼安也给君倾九做好了清创、缝合手术。 君倾九下车的时候,上身缠绕着白色的绷带,几乎把整个宽厚结实的胸膛都包裹在了里头,肌肉有力的上臂,也缠了两圈。外面披着一件深色大麾。 湖风一吹,白色绷带的末端,微微摆动着。 腰腹部位,有两块腹肌若隐若现。 竟生生地显出了几分禁欲的气息。 这碧霄别业里,负责守卫的,都是梅太尉从京都大营里调来的士兵,全男的,身手好,干活利索,一个婢子也无。 也就是说,只有凤幼安一个女的。 君倾九穿成这样,绷带束缚,半遮不遮的,这些常年混迹在军中的糙汉子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军中赤膊都是常态。 所以,不自在的只有凤幼安一个。 这么年轻美好的腹肌,在眼跟前晃……还晃个没完。 “穿好。” 凤幼安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忍不下去了,上前帮君倾九,拉了拉外袍,遮住那惹眼的身材。 君倾九微微低头,唇角噙着一抹薄笑:“手上刚擦了药,不方便。幼安帮我” 他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半头。 低头与她说话的时候,像是能把她整个身子都给揽在怀里似的,压迫感十足。 凤幼安:“别撒娇。” 腰带塞到了某人手里,“药膏应该已经干了,不妨碍。” “手疼。” 君倾九微眯着眼睛,声音放软。 “真的么?我不信。”凤眠缀在后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用一种充满质疑的眼神,撇着他未来的姐夫,“你是不是使唤我姐使唤上瘾了?” 君倾九眼角的柔软褪去,刀子一般,扫向小舅子。 唇角的弧度,都变得诡异嗜血起来。 凤眠:“……” 干……干啥? 吓唬人呢。 君倾九用威胁性十足的眼神,森冷无比地瞪着凤眠,下一秒,他弯下了腰:“唔。” 凤幼安:“怎么了怎么了?” 君倾九身子一歪。 凤幼安赶忙顶上去。 君倾九顺势揽住了她的肩膀,半个身子虚虚地挂着她,贴的很紧,却又控制着不让她承担自己身体的重量,下巴搁在了她肩膀上:“腿上的旧伤……。” “赶紧进屋!我给你看看!” 凤幼安十二万分的警戒,“我记得你说过,你腿上有诸葛连弩的贯穿伤。你忍一忍,我马上给你做腿部骨科手术。” 刚才在马车上,时间有限,只处理了上身。 君倾九的右边小腿,才是伤得最重的。 “阿九你抓紧我。” 凤幼安就这么把君倾九,半拥着,弄进了碧霄别业的房间里。 凤眠瞪圆了眼珠子,好似一只仓鼠,气得小爪儿直抖:“他……他演的!进门的时候,他还趴在我姐肩膀上,对我挑衅地笑了下。” 严斯寒无奈地摇头叹气,拍了拍凤世子的肩膀:“习惯就好。” 小场面。 论演技,又有几个能演得过主帅? 风世子不服,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他欺负人!就是看准了我姐心软,忒不要脸了也,我要揭发他!” “别啊。” 严斯寒像提着小崽子一样,硬是把凤眠给拖走了,“主帅也不能算装吧,他身上的战伤都是真的。分人的。” 平日里不叫疼,是因为身边没有那个能让他喊疼的人。 凤眠和君倾九同年的。 一个尚且浑身满满的少年意气,眼神天真单纯,被很好的保护着; 另一个,却已经经历过真正的地狱,在铁血杀戮中,拼死保护着他在意的人,守护着这个国家。 一个是孩子,一个不得不做大人。 “所以,小孩子才总让人格外不爽。” 不是所有人,都有世子这样的好运气;对世子来说,或许是很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对有些人来说,那是需要用性命去换取的幸福。 *。*。* 君倾九原本打算在碧霄别业,享三日的清福。 粘着幼安。 他最喜欢挨着她,看她给自己治伤、换药的样子。 可这世界,仿佛故意跟他作对的似的,总不让他舒坦,也不让他与心上人多待一会儿。 上午才到这座避暑庄子。 昏日傍晚,庄子里就有一个士兵,被买通了,偷偷给安府的大小姐,传了信儿。 安盈父女,彼时正在宫里。 被泰和帝传召。 安经武和安盈两个,匍匐跪在殿下,行叩拜大礼。 一旁。 大太监正在朗声宣读着圣旨。 “义商安经武,忠君爱国,心系百姓,仗义疏财,朕感其忠,以伯爵侍安卿之诚,封号安康伯。” 安经武猛然抬起头,激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陛下,给他一个商人封了伯爵? 伯、爵、侯、公。 一共四等爵位。 伯虽然是最末等的,但也是爵位啊!是跻身权贵、钟鸣鼎食之家的象征! 他安经武封了安康伯,日后,安氏就是真正的贵族名门了,死后可享太庙! 从最低等的商贾,变成了最上流的伯爵。 安经武感觉,自己给国库捐钱,这一波捐的可太值了——不过是一个月向国库上缴一百万银两而已,这还不到安氏每个月营业额的三分之一。 “……安氏女安盈贤淑大方,温良醇厚,仗义疏财,品貌俱佳,赐县主之尊。钦此。” 安盈兴奋地落泪,眼眶红彤彤的,捂着嘴。 她颤抖着,举起双手,接住了圣旨:“草民……臣女领旨谢恩!吾皇万岁!” 终于,有了身份地位。 她也是伯爵之女了。 果然,劝说父亲,归顺泰和帝,是最正确的决定! 他们安家要想往上爬,她安盈,想要成功上位,做九皇叔的女人,成为王妃,还得要泰和帝点头了! 泰和帝放下了手里的奏折,从桌后走了出来,主动上前把安氏父女给扶了起来,言辞温和笑容满面:“安康伯、安县主平身,无须这般多礼。日后安县主嫁给九皇叔做侧妃,也算是君氏皇族的媳妇儿。” 安盈狂喜不已,浑身都禁不住地打抖,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才缓过劲儿来。 侧妃! 侧妃也是好的。 她终于要嫁给君倾九了! 第154章 情敌的嫉妒 “微臣与小女,定当为陛下鞠躬尽瘁,愿为牛马。” 安经武心中很清楚,泰和帝这个伯爵之位,还有女儿的县主之封,都不是白给的。 担了这个身份,承了这个赏,那就得给皇帝办事儿。 说白了。 他们父女,等于是投靠了皇帝;就算日后安盈嫁给了君倾九做侧妃,他们父女也是泰和帝的牛马,泰和帝的狗。 这样做风险很大。 甚至会引起未来女婿的抵触,可安经武看着女儿日渐显怀的肚子,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泰和帝笑容温和,对于安首富的这种觉悟,很是满意。 他向来喜欢安插眼线。 从纵横朝野内外的朝廷鹰犬锦衣卫,到安插在各个皇室宗亲、文臣武臣后宅中的女眷细作。 泰和帝就像一只疑心病极重的红背蜘蛛,在京都朝野织了一张巨大的网,网上延伸出无数黏腻的蛛丝,蛛丝就是他布下的锦衣卫和细作,这张网上的宗亲、臣子,一旦有任何动静,红背蜘蛛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对于不听话的猎物。 红背蜘蛛就会收网,用蛛丝缠紧对方,勒死,注入毒液,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的嫡长子君千胤,至今都不知道,枕边人胤王妃花音,每隔五日,就会事无巨细地把胤王在府中的一举一动,都详细地做一个工作总结报告,以加密奏章的方式送到宣政殿的御桌上。 “安盈眼光不错,九皇叔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泰和帝笑意不达眼底,“三日后,九皇叔会带着一支千人队伍的南疆军,进入京都。朕打算封他为天策上将军,正一品。” 不想封的。 但是一年内打退东蛮、匈奴联军这么大的战功,不封不行。 安盈喜不自胜,她研究过君临朝廷的官制,武官这边儿,天策上将军,就是最顶尖、最厉害的!就连武严侯凤潇,都没得过这个称号。 君临国八百年历史,只有两个名留青史的皇室宗亲武将,被封为天策上将军。君倾九是第三个。 这个称号,只有君氏皇族的人,才能得到。外姓臣子,就算打仗再厉害,功勋盖世,也不配。 “多谢陛下封赏!”安盈高兴得有点昏头,竟然代替九皇叔谢恩了。 安经武有点尴尬,拉了下女儿的袖子。 你谢什么啊。 你没那个资格,代替君倾九谢恩的;别说你未来只是个侧妃了,就是正妃也没资格。 不行。 趁着赐婚的诏书还没下来,得赶紧给女儿找一个宫里的教习老嬷嬷,教她规矩。否则日后与那些皇室宗亲的诰命夫人们在一起相处,不知道要丢人丢成什么样子。 泰和帝微眯着眼睛,扫了安盈一眼,心道是个蠢的:“安县主天性纯真,朕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 不过蠢点儿也没什么,容易操控。 那种玲珑心肝,有主意聪慧懂权谋的,反而不容易控制,做不了君王的提线傀儡。 安盈千恩万谢地拜了拜,就和父亲一起离开了,不敢多叨扰圣上处理国家大事,毕竟政务要紧,他们父女在泰和帝面前,只是小角色。 走在深红宫墙的宽道上。 安盈还没从那种兴奋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她抓着父亲的袖子,说个不停:“九皇叔好威风,天策上将军呢,君临国历史上第三位。那我就是天策上将军夫人,嘻嘻。” 安经武到底是个沉稳的性子,经过的事儿多些,叹了口气:“小盈,你只是个上将军侧夫人,成婚后,先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别想那么多。” 安盈却已经飘了:“父亲,那正夫人、正妃位子,也早晚是我的。” 安经武摇头:“九皇叔对凤大小姐情根深种,正妃的位子,应该是留给她的。咱们能筹谋到这种程度,已是不易,知足常乐,侧妃也足够你荣华富贵一生了。安氏也成了皇商。” 他到底是记得,安家的好名声,都是凤幼安给的。 顿了下,安经武目露忧愁之色,“而且陛下是让你嫁过去做眼线的,你若暴露,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怕什么,我有陛下撑腰。” 安盈不乐意听这些丧气的。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 一名戴着黑毡帽,粗布短打,店小二打扮的清瘦男子,双手插于袖中,颇为焦急地频频往里头张望,但又被守宫门的禁军侍卫们牢牢地挡在了外头,不敢靠太近。 那店小二一看到安盈的身影,立刻露出欣喜、憨憨的笑容来:“安大小姐,小的等您很久了!” 安盈一愣:“陶二?” 是她管辖下,花楹酒楼的管事儿,年纪不大,但是对她忠心耿耿。 陶二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安大小姐,您猜我在城门外的酒楼附近,瞧见谁了?” 花楹酒楼,京都多家分店。 陶二负责管理的,就在京都南城门外五里左右的碧霄湖附近。 “谁?” “九皇叔。”陶二神情激动,声音压得更低,用仅仅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他提前回来了,就带了不到十个亲兵,没进城,直接拐道去了城外那栋碧霄别业。” 安盈颇为震惊,圆圆的杏眼之中在震惊之后,又划过了高兴、愤怒等情绪。 “他怎么能……提前偷偷回来?” “不对,九皇叔背着陛下提前回京,若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他知道我每一天都在想他么?” 安盈可以说是又急又气,跺了下脚,“我找他去!” 她现在已经把自己,带入成了君倾九的侧妃。 一点儿都不见外的。 安经武自然也听到了,他把两人都叫上了安氏的宽敞马车内,面容沉重:“小盈,不可冲动,要不就假装不知道吧。” 刚刚被泰和帝封了爵位,按理说,此刻有了君倾九提前回京的消息,应该上告天听的。 但是。 后果恐怕会很严重。 泰和帝会认为君倾九提前回来密谋不报,是有异心,甚至是想造反! “不行!女儿都知道他人回来了,哪里还能无动于衷?”安盈深吸了一口气,袖子里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女儿知道爹爹在顾虑什么,我以视察花楹酒楼的名义,偷偷去碧霄别业附近,看他一眼便满足了。” 给泰和帝做眼线是一回事,但也不能坑死君倾九啊! 那可是她要嫁的男人,是心头爱。 她有分寸。 “行吧。”安经武沉思了良久,同意了,“看一眼就回,别逗留。陛下不是说过,后天就有礼部官员,出城迎接九皇叔和南疆军么?这两天不出岔子就谢天谢地了,咱们可别添乱。” 安盈嘴上说着是,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 京都城外五里。 花楹酒楼,矗立在官道附近。 这栋酒楼规格不大,也就三层楼,为往来出入京都的旅客,提供个歇脚、吃酒的地方。 安盈进去例行巡视了一圈,发现只有一层稀稀疏疏的几个客人。 她随意吩咐了两句,随便做了个样子。 就从酒楼里提了一壶招牌的花楹酒,前往碧霄别业而去。 这座别业,围绕着碧霄湖而建,因为以前是梅太尉的私产,还有京都大营的士兵把守,所以城外的子民,都不太敢靠近。 安盈的马车,停在了碧霄别业门口的下马石前时。 几乎是立刻的。 就被梅太尉安排的士兵,给拦下了。 “前方乃九皇叔的避暑山庄别业,贵人止步。”京都大营的士兵,都是训练有素的,眼光也毒,看到安盈这辆马车造价不菲,规格不浅,便知道里面坐着的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若要进去,请出示腰牌或者花笺邀帖,卑下会代为呈给别业的主人。” 安盈自然是没有腰牌、花笺贴的,她这属于不请自来。 既然知道君倾九在里头,断然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 她撩开马车的帘子,露出一张笑容明艳的脸:“本姑娘是九皇叔的未婚妻,也算是这碧霄别业半个女主人吧,你速去通禀。” 那士兵眉头一皱:“卑下未曾听闻九皇叔有未婚妻,太尉大人也未曾交代过,姑娘休要开玩笑,速速离去!” 这些卫兵,都是梅太尉亲自挑选出来的精锐。 可不好糊弄。 安盈抱着装花楹九的木盒,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就在别业门口的下马石边上站定:“吾乃陛下亲封的安县主,一个小小的府门卫兵,也敢拦下我?” 这卫兵一听是个县主,那定然是有爵位的权贵家里的女儿,得到过圣恩封赏的。 安盈不肯走,仗着身份跟门口的卫兵扯皮。 卫兵也不敢真的对她动刀枪,怕见了血会给梅太尉、九皇叔惹麻烦。 两边僵持不下。 有人进去禀报。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 碧霄别业红漆的实木大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推开了。 “何人喧哗?” 凤幼安面露不悦之色,一袭红衣似火,肤白胜雪,手中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棕色的浓汁,蒸腾着白色的热气。 她刚从小厨房熬了一碗药,准备拿去给君倾九喝的,路过庭院,见靠近门口那边吵闹不休,就过来看了一眼,瞧瞧这是看见了什么污眼睛的——安盈找上门了? 刚从还对安盈吹胡子瞪眼,拔剑威胁的卫兵,一看到凤幼安来了,立刻恭恭敬敬地俯身叩拜:“凤大小姐,抱歉,惊扰到您了。这女子口出狂言,一直嚷嚷着自己是县主,是九皇叔的未婚妻,赶都赶不走。” 其他几个卫兵,也纷纷躬身半跪。 对凤幼安是十二万分的恭敬。 梅太尉交代过的,对待凤家的大小姐,应以对待九皇叔同等的尊敬和礼仪。 这可把安盈给气坏了! “你怎么在这儿?” 她双目赤红,像是翻了红眼病一样,死死地盯着凤幼安,恨不得把凤幼安给生吞活剥,“这些卫兵为什么会跪你?” 君倾九私自提前回来,莫非就是为了见凤幼安? 汹涌的嫉妒,像蜘蛛的毒液,密密实实地注入了心脏,疼得她快要不能喘气了。 第155章 幼安打了安盈一耳光 “天气热了,我带着弟弟来避暑,不行么?” 凤幼安见到安盈的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她极为镇定,并没有透露出关于君倾九的任何讯息。 安盈红着眼睛,冲着她低吼:“你撒谎!这里不是凤家的别业私产,你如何与凤世子来避暑?” 凤幼安一声轻笑:“这里是梅太尉的产业啊,我治好了太尉大人的高血……阳抗症,他心中感念,邀请我来他的别业避暑,有什么不妥么?” 她沉着应对,十八窍玲珑的心肝,根本让情敌找不出任何破绽来。 安盈原本嫉妒地,热血都冲到了脑子里,准备冲上去跟凤幼安拼命,如今听她这一席话,却又觉得又合情合理,自己这样子歇斯底里,倒像是无理取闹了。 梅太尉去宫中要粮草没要到,气得阳抗症复发,晕倒在宫道上。被去给太上皇复诊的凤幼安碰到,把人给抢救过来的事儿,整个京都都知道,并不是什么秘密。 甚至,凤幼安还因此开发出了治疗阳抗症的特效药,在全国又是大卖,赚疯了。 “没什么不妥,但我孩子的父亲,就藏在这别业中。”安盈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放在了小腹之上,“我来见他一面,不没什么不妥吧。” 凤幼安眸光一黯。 阿九提前回来的消息,竟然被安盈知道了? 坏了! “安姑娘说笑了,你还未出嫁,何时有的身孕?姑娘家的清白很重要,因为置气就胡言乱语,传出去怕是不好。” “你——”安盈脸色一白。 周围那么多卫兵,人多眼杂,传出去的确不好。 安盈很讨厌,这种被凤幼安压制的感觉。 “不管,今日我一定要见到他!” 安盈开始硬闯,“凭什么他回来了,你能见,我不能!” 凤幼安一只手,捧着棕色粘稠的汤药,冷冷道:“安姑娘是不是忘了我曾经警告过你的话,又开始任性妄为了。” 安盈很是得意,声音充满挑衅:“今时不同往日,凤大小姐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刚从宫里出来,陛下已经封了我父为安康伯,同意为我和九皇叔赐婚了。” 凤幼安瞳孔蓦然一缩:“赐婚?” 手上不稳。 手里的汤药,都洒了一些。 安盈见她这幅模样,越发得意了,自觉扳回一局:“对啊,看来凤大小姐消息不太灵通呢。这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诏书陛下都拟好了,你现在还要拦我么?” 凤幼安美眸若寒霜,镇定出现了裂痕。 她是知道这次阿九凯旋回京,泰和帝定然要出幺蛾子,不会那么轻易让阿九舒坦。 没想到,绊子是在婚事这里呢。 就在凤幼安心情混乱的时候,安盈趁机推开了她,直接闯了进去。 那一下子推得颇为用力。 凤幼安一个趔趄。 手里的汤药,撒了大半碗,泼在了地上。有一些,泼在了她的手指上,烫得微红。 “九殿下!” 安盈一边往庄子里跑,一边扯开嗓子喊。 “九皇叔,我来看你了——” “我给你带了好酒来。” 安盈自个儿喜滋滋的,揣着怀里的酒盒子,眉间还点着桃花妆,打扮得娇俏艳丽,粉颊娇羞,像是会情郎去。 凤幼安沉着脸,跟了上来。 扣住了安盈的胳膊,阻止她往主殿里冲。 “干什么?你别扒拉我!”安盈很不耐烦,想甩开凤幼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九皇叔之间的那点暧昧,你就是嫉妒陛下给我赐婚不是给你。” 凤幼安是会武的。 安盈甩不开,她感觉自己的一只手腕,快要裂开了:“放手!” 凤幼安不放,也分毫不让,执拗得可怕。 就在这个时候。 身后不远处的大门口,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伴随着金属兵刃的声音。 “锦衣卫办案,有人举报碧霄别业内,藏匿有反贼。” 一声充满杀气的阴沉呵斥,震人耳膜。 凤幼安猛然回过头,看到了锦衣卫指挥督察使陆停,竟然带领着一队足足有百多人的飞鱼服绣春刀锦衣卫,把别业的大门团团围住了。 陆停面色一如既往的阴鸷,他就是泰和帝御前的一条疯狗。 泰和帝让疯狗咬谁,疯狗就咬谁。 陆停会带着锦衣卫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点——消息泄露了,狗皇帝已经知道君倾九提前回京! “你干的好事!” 凤幼安咬牙切齿地瞪着安盈,恨不得把这个女人,给撕烂。 安盈也完全懵逼了。 她是自己跑来的。 怎么她前脚才进入碧霄别业,后脚陆大人就带着披甲执兵的锦衣卫到了呢? 凤幼安没有再管安盈,一把甩开她,大步走到了门口,应付陆停。 慌乱、无措、愤怒、紧张,这些负面情绪,她全部在一秒之内压下。 不能任凭自己,被这些负面情绪主宰,没时间了,陆停都上门了,阿九还在里面躺着养伤等着她的汤药。 一旦阿九被陆停搜到。 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候,阿九可能就真的要担上一个“反贼”的污名了! “陆大人,这是何意啊?” 凤幼安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端庄笑容,初夏的风,吹得她红衣烈烈,如明焰一般迫人,“别业中何来的反贼?莫非陆大人是来抓我和舍弟的?” 陆停翻身下马,高大健硕的身躯,在地上投下一个浓烈的影子,他眸子狭长:“安药师,本官是在搜查反贼,不知你和凤世子也在碧霄别业中,只能得罪了。” 抬起手,凌空一划。 “搜!” 哗啦啦—— 锦衣卫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门口的几个卫兵,根本拦不住,对方人数实在是太多了,直接冲破了防御。 穿过了亭台长廊。 越过了花园。 踏上横桥,奔着湖中央的避暑小筑而去。 凤幼安伸出手,揽住前头,厉声道:“陆大人,我弟弟还在里面休息,你们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硬闯,是否不妥?搜查别人的私宅,需要出示京兆府尹开的搜查令!” 陆停冷着脸:“锦衣卫办案,从不需要什么搜查令。安药师你若再阻拦,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话音没落下。 陆停就已经开始“不客气”了。 一掌直奔凤幼安面门而去。 因为凤幼安拦着湖心小筑的入口,锦衣卫根本无法进去,不把这个碍事的女人给掀翻,根本无法逮捕君倾九。陛下可是说了,这是揪住君倾九错处的好时机。他若逮住了人,以反贼的名义押回去,就是立了大功! 凤幼安武功不弱,得了义父疯刀真传。 身体后仰,躲过了这一掌。 陆停掌如刀,掌心还有一团黑气,他名声差不止是因为滥杀无辜、残害朝廷忠良,还因为陆停修炼了一门毒炎掌法,中掌者会中毒,痛不欲生,五内俱焚。 凤幼安与陆停过了几招。 掌风绵密狠辣。 掌心的黑气好几次,贴着她的面颊擦过,险之又险。 “安药师,你若再阻拦,可就别怪本官下杀手了!就算你救过太上皇的命,也不能阻拦锦衣卫办案!”陆停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安盈在一旁吓得抱头尖叫。 她不会武。 她把锦衣卫给引来了?这扇门后面的九皇叔,是不是要惨了? 锦衣卫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她的? 九皇叔若是出事,她还当得了王妃么? “咳咳咳——打什么呢?吵死了,都进来吧。”湖心小筑的主殿内,传出一阵低沉的咳嗽声,是个极好听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陆大人,不要伤她。” 陆停立刻停手了。 凤幼安脸色一变。 “嘭!” 湖心小筑的门,被陆停直接踹开,锦衣卫蜂拥而入。 直冲向内室的病榻。 凤幼安紧咬着唇,跟在后头,小脸泛着苍白,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陆停“唰”的一声,拉开了病榻上笼罩着的月白色纱帐。 一股浓郁的药味儿,冲了出来。 一位蓝衣美少年,神色恹恹地斜倚在病榻上,背靠着一截软枕,一只手凝握成拳,不住地咳嗽着,肩膀发抖,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一条腿上,还沾染着血迹。 美少年抬起头来,眼神无辜:“陆大人,我好像没犯什么事儿吧。” 陆停僵住了:“怎么是你?” 凤眠讨好地一笑,眼角上翘,像一只小狐狸:“本世子与长姐来此地避暑,下午在翡翠湖钓鱼,不小心落水,染了风寒,还刮伤了腿,让陆大人见笑了。” 陆停的脸都扭曲了:“君倾九呢?” 凤眠极惊讶:“九皇叔?他不是后天才进京么?” 陆停无比烦躁,没逮到人,冲进屋之后,只有一个凤世子。 他要怎么回去交代? “搜!” 锦衣卫得令之后,开始在湖心小筑疯狂翻找,每一个房间,甚至是柜子,恨不得把地皮都给撬开,搜了足足半个时辰,翻遍了都没能找到君倾九的半点踪迹。 凤幼安整个过程中,都面无表情,长袖之下,掌心里满是湿冷的汗。 阿九藏起来了? 藏哪儿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暂停了。 “陆大人,湖心小筑没有!” “陆大人,外院也没有。” “陆大人,仆人和马房也搜过了,没有人。” 搜查又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凤幼安从没这么煎熬过,神经紧绷,脊背僵直,被冷汗浸湿。 搜到最后,陆停实在是找不到人,只能黑着脸鸣金收兵。 “抱歉,是情报错误。” 陆停带着锦衣卫,退回了碧霄别业的大门口,对着凤幼安抱了下拳,算是行了半礼致歉,“叨扰了安药师和风世子。” 凤幼安努力保持微笑:“陆大人公务在身,可以理解,就是下次再搜查私宅的时候,不要那么暴力了。” 陆停翻身上马。 凤幼安目送着锦衣卫大军,奔赴官道,上百匹马踏出了漫天烟尘,背影远去。 她转过身。 森冷的目光,扫向了躲在后面的安盈。 安盈与她的目光对上,瑟缩了一下,慌乱道:“我……不是我让他们来的,不关我的事。” 凤幼安骤然出手。 “啪——” 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第156章 封亲王 凤幼安打得太狠。 安盈被打得,整个脑袋都偏了过去,半边脸肿起了鲜红的五指印,唇角溢出鲜血,巨大的冲劲儿,让她跌坐在了地上。 疼得半个脑袋都嗡嗡作响。 她心虚。 被打了,也不敢反抗。 心底有怨恨,也不敢表现出来,甚至不敢直视凤幼安充满谴责的眼神。 “安小姐满意了?” 凤幼安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趴在地上,捂着半张脸的安盈,“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耍花招。” 安盈想躲。 只可惜。 对方根本不给她机会。 安盈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一只宛如鹰爪般有力的手,给死死扣住了,下颌骨像是要被卸掉一样疼:“不是我……” 疼得眼角挂着泪水。 “不是你,还有谁?难不成锦衣卫指挥使陆停,是自己寻来的?”凤幼安直接扣着安盈的下巴,把她生生给提了起来。 安盈疼得抖瑟:“我没有要害九皇叔,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样的凤大小姐,令她感到恐惧。 凤幼安骤然靠近,贴在她耳边,用一种极嘲讽的语调:“对,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蠢而已。如果阿九因为你出了什么事,我保证,君临国不会再有安家!” 安盈感觉一股彻骨的寒意,冻得她骨髓都凉了。 凤幼安在威胁她。 在放狠话。 可不知道为什么,安盈就是知道,凤幼安绝对是认真的! 她和凤幼安都知道,君倾九的确是提前回来了,至于锦衣卫为什么没抓到人,那可能是提前藏起来了,躲过了一劫;如果今日真让锦衣卫抓到人了,凤幼安会弄死她,让首富安家从君临国彻底消失! “滚。” 凤幼安着实觉得安盈碍眼。 用力一推。 把安盈整个身子,都给推到了碧霄别业的门外头。 “嘭!” 漆红沉重的实木门,在安盈眼面前闭合。 她神色狼狈,下巴上还有青紫骇人的指痕,脸色苍白,眼角挂着惊恐的泪珠,喘着粗气,惊魂甫定。 堂堂首富之女,伯爵之女,被人像垃圾一样丢出来。 也没见到心心念念的九皇叔。 “凤幼安,你也就得意这两天。等陛下赐婚,我正式做了九皇叔的侧妃,这一巴掌,我要十倍还回来!” *。*。* 凤幼安回到了湖心小筑。 她面色凝重地盯着凤眠:“阿九呢?” 陆停来搜查的时候,病榻上躺着的,是她亲弟弟,原本躺着的君倾九不知所踪。 凤幼安猜测。 凤眠应该和阿九通过气了。 “我不知道啊。”凤眠挠了挠头,“他扒了我的外袍,把我按下去躺着,又把血涂到了我的裤腿上,然后他自己咻的一下,就不见了。” 凤幼安:“……” 弟你像个憨包。 凤眠的风寒咳嗽是装的,腿上的血也是假的,这会儿锦衣卫都走了,他又从一个病秧子变成活蹦乱跳的了,扯过一件月白色的外袍,重新穿好,束起玉冠和发带,又变成了俊俏的少年郎。 “说真的,他扯我衣服的时候,我还挺害羞。毕竟他以前男扮女装的时候,我还……”暗恋过,被美色迷昏头过。 这都是世子爷的黑历史啊! 凤幼安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以示安慰。 那么多锦衣卫,都没找到人。 能藏哪儿了? 目光一转,不自觉地就飘向窗外。 碧波万顷的碧霄湖,宛若一面剔透的翡翠,湖面上缥缈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荡出层层涟漪。 “该不会是藏水里了吧?” 凤幼安略一思量,又自我否定了,“也不太可能,没有人能不换气,藏在水底一个多时辰而不被发觉。” 锦衣卫可不是善茬。 陆停还让五十个人下水了,碧霄湖的浅水区域,都被搜了个干净,除非藏在深水区。 而且,不止君倾九不见了,副将严斯寒,还有另外八个南疆军,也都跟着一起消失。 凤眠知道长姐忧思过度,看到殿内摆着茶水,就想去给她倒一杯。 谁知道一摸茶壶,已经凉了。 “自取泡一壶新茶来,快去。”凤眠催促着下人。 主殿内伺候着的人,立刻急匆匆地去泡了一壶新茶,端了过来。凤眠凭空伸出一只大手,抢了过来,斟了一杯,给凤幼安递了过去。 “长姐,喝杯碧霄茶顺顺气,姐夫那么聪明,不会有事。他一旦真正安全,肯定会给你传信儿的。” 凤幼安接过茶。 淡色的唇,抿了一口白瓷杯,有些干裂的唇,润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锦衣卫既然已经盯梢上了碧霄别业,阿九肯定不会继续待在这里了,势必会换个地方。 昏日的湖风,自窗外吹了进来,吹得她鬓边的一缕碎发,撩着她纷乱的心弦。 “咕咕咕——” 熟悉的叫声,自天边传来。 一只葬鸦,越过铅云,展翼横渡翡翠一般的湖面儿,落在了窗棂之上,歪着脑袋,对着凤幼安扑腾了下翅膀。 凤幼安露出喜悦之色:“阿九有消息了。” 这只葬鸦,是他们俩之间唯一的传讯工具。 葬鸦的脚上,绑着一个小竹筒。 凤幼安打开之后,抽出信函,仔细看了一遍,终于安下心来:“这栋庄子的湖底,有一条秘密通道,可以通往庄外的官道。梅太尉昔日修的,阿九已经带着人离开了,与南疆军汇合。” 回京随行的,还有两千南疆军。 君倾九为了见她,冒着被扣上反贼帽子的风险,可真够折腾的。 凤幼安禁不住又担心,他的缝合伤口,有没有裂开。 *。*。* 龙腾宫。 泰和帝和太上皇,正在对弈。 泰和帝执黑子,正在犹豫,下一步落在什么地方,从他的棋盘上,能看得出黑子似一把利剑,锋芒毕露,疯狂地剪除异己。 太上皇执手白子,一步一步,十分稳健,没有丝毫剑走偏锋的地方,在泰和帝如此凌厉的攻势之下,竟然也没有丝毫落得下风。 下棋,最是能够看出性格。 “你太过于激进,这一步若是落下去,有几分赌的成分。”太上皇看到皇帝犹豫了许久,黑子落下的地方,摇了摇头。 是在说棋。 也是在说朝政。 泰和帝不悦道:“父皇,君倾九可能提前回京了,虽然陆停没能抓到人,但足以证明此子怀有异心!锦衣卫还查到,近日京都中许多茶楼的说书先生,都在说九皇叔英勇杀敌、斩东蛮皇子、枭首匈奴主将的本子,朕还没封赏他,他的功绩就已经在京都被传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了。” 太上皇盯着焦灼的棋局,一声叹息:“本来是一枚弃子,他置之死地而后生,反逐渐成了气候。” 太上皇已经有点后悔了,“早知今日,孤就不该同意他主动请缨去南疆。” “父皇当初也是为了社稷安稳,才会同意。” 泰和帝当然不敢怪太上皇,造成今天的局面,他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朕准备封他一个天策上将军,再赐婚一个眼线细作过去。” 太上皇手里的白子,“咔”得落定,没有任何犹豫:“不够。” 泰和帝不解:“父皇何意?” 太上皇:“一个将军之位,不够。按着正常规格,还应封亲王。” 泰和帝变了脸色:“父皇,不妥!给的太多了,君倾九是梅太妃之子,梅太尉的亲侄儿,若还封了亲王,他岂不是要在京都只手遮天了?” 太上皇唇角微扬:“那就捧得更高一点,摔下去才更狠。” 泰和帝震惊。 随即恍然大悟。 捧杀。 向来是父皇常用的手段,前朝首辅,和亲王,罪臣刘太师,都是被这么扳倒的。 “太子该立下了。”太上皇又提醒了一句,“朝廷里得有能制衡住九皇叔的人。” 泰和帝点头称是:“儿子也是这么打算的。” 太上皇眯了眯眼睛:“京都内,有人引导堪舆,吹嘘九皇叔的功绩,引起百姓共鸣。皇帝你觉得,这像是谁的手笔。” “君倾九自己吧。” 泰和帝答道,“他要起势,就要给自己造势。文臣最喜欢搞这一套,先让自己声名鹊起,什么卧冰求鲤,什么孔融让梨,再趁势扶摇直上,谋个官职。一个带兵的武将,竟然也玩起了文人的城府,引导京都百姓的舆论风向。” 太上皇没用答话。 段公公凑了过来,小声提醒:“天家,到了用药的时候了。” 太上皇点了下头,接过温水和治疗心疾的药,没有急着吃,意味深长的目光却落在了装药的塑料瓶上。 他想到了凤幼安。 “君倾九城府再深,也有弱点软肋。” 第157章 阿九,欢迎回家 泰和帝和太上皇都猜错了。 京都里,沸沸扬扬地,关于君倾九的战神事迹,的确是有心人故意引导的,但是引导者不是九皇叔自己,而是一个一直苦心为他筹谋的人。 这事儿,要从一月前说起。 是个风和微醺的艳阳天。 凤幼安给三叔针灸之后,三叔忽然塞了一袋银子到她手里,硬要让他带着三婶出去逛逛胭脂铺子、成衣铺子、首饰铺子。 凤幼安顿时心领神会,向三叔保证,一定带着他媳妇儿买京都最漂亮的胭脂首饰新衣。 打扮成天仙,再给他送回来。 三叔闹了个红脸,扭过头不理她。 凤幼安偷着乐,知道三叔是个沉稳温柔的老男人,心里装着媳妇儿嘴上不好意思说,就拜托她这个侄女出马。 她拉着慕双儿出门逛街买买买。 最新款的裙子、最好看的首饰、最美的胭脂,买了数不清。 “别买了,幼安,车厢都快装不下了。”慕双儿拉着她的袖子,扯了扯,灵泉一样的杏眸里,带着一股子哀求。 “这才哪跟哪啊,一条街从才逛了三分之一,三婶你别不好意思。” “太破费了。”慕双儿从小到大,从没买过那么多新首饰新衣服,她素来节俭,还没嫁人时穿的多是其他姐妹不要的旧衣服。 “不怕,三叔给报销。”凤幼安笑眯眯,“你不用给他省钱,他这么多年积蓄颇丰。而且他就你一个妻子,快三十了后院半个人侍妾没纳,钱不给你花给谁花。” 慕双儿脸红的像是娇柔的红茶花:“那我们歇一会儿,歇歇脚,别总买。” 凤幼安差点翻白眼:“知道三叔给银子,你还替他心疼上了。你男人的钱你使劲儿花,花的越多,他越离不开你,懂不?” 慕双儿觉得这个小侄女,“歪理”还挺多,常常会蹦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 她们俩刚从成衣铺子出来。 站在门口。 对面就有一栋云中茶楼。 “行,歇歇脚。咱们去对面吃茶,等三婶你歇好了,咱们继续买。” 凤幼安拉着慕双儿的手,上了云中茶楼。 这栋茶楼,以女客为多。 楼中出售的糕点、零食、水果茶,基本都是从凤氏糕点铺子拿的货。 云中茶楼还有个女说书先生,专门给女客说书讲段子。 京都里的小姐、贵妇们,都爱来此处,听一听才子佳人、爱国英雄、皇宫王爷的故事本子。来这里,也不会有人胡乱嚼舌根,说她们不知检点,去听市井里的男人说书。 “我们上一回说到,温柔儒雅的王爷,相貌堂堂,俊美如谪仙,爱民如子,三下江南,兴修水利,抓捕贪官,素有贤德之名。无数的闺中小姐,都暗地里思慕于他。” “只可惜,这温柔王爷却被一个弃妇妖女给盯上了,那弃妇妖女懂些巫蛊之术,给温柔王爷下了蛊,王爷被她迷得晕头转向,逐渐失了神智,想要娶那妖女为妃。” 堂下的女客们,无不惋惜,目露愠怒之色。 一边心疼温柔王爷,一边怒骂那个弃妇妖女,一边吃着牛肉干、喝着柠檬水。 凤幼安听着,兴味盎然,喃喃着:“这怕不是在影射三下江南的岑王殿下,而那个会巫蛊之术的弃妇妖女,应该是说我,自古巫医不分家。” 慕双儿十分震惊:“这女说书先生胆子也忒大了吧,竟然这么编排?”震惊之后,是气愤,“不行,不能任由她们编排你。” 说着,就要上前去。 “哎,三婶别激动。” 凤幼安拉住了慕双儿的胳膊,又把娇小的她给按回了座位上,“对方没指名道姓的,咱们若是过去较真,岂不是上杆子对号入座?” 真想不到,古代人也玩这一套。 这不是现代娱乐圈、饭圈的招数么,真真假假的爆料,又用代号,不用真名,让听爆料的人自己去发散思维,浮想联翩。 制造舆论,污人名誉。 “那可怎么办才好?”慕双儿有些急了,抓住了她的手,“我都能听得出来,来这云中酒楼的夫人、小姐们,肯定也能联想到你和岑王身上。侯爷若是知道外面有人这样污你名声,肯定会生气的。” 和三婶剧烈的情绪比起来,凤幼安要冷静的多。 “这个说书女先生,她梳着发髻,当是个已婚妇人,读过些书,出来赚钱补贴家用的。裙角内侧还有一块补丁,手中的木扇也是便宜货,可见此人缺钱。她定然是受人指使,拿钱办事。” 只两眼扫过去,凤幼安就把对方看得透透的,“她既然可以被钱收买,那我只需要花更多的钱雇佣她,就能让她做我的员工。” 在慕双儿万分惊讶的目光下。 凤幼安自袖中取出一银票,折成纸飞机,凌空丢了过去。 银票翩然落在了女说书先生的面前。 “先生,这个故事不好听,情情爱爱的腻歪得慌。你讲一讲边疆的爱国将军们,在边境奋勇杀敌、对抗匈奴大军的故事吧。” 那女说书先生愣住。 她颤抖着手,把银票铺平整了,看到上面足足五百两的数额,腿都软了,持骨木扇的手心,满是汗:“好!贵人爱听,那民妇便说给您听。” 边疆对抗匈奴? 那只能是南疆军。 南疆军战无不胜的将军们,最出名的一位,毫无疑问是九皇叔君倾九。 女说书先生擦了把冷汗,酝酿了下,五百两呢,必须要把九皇叔的故事说得曲折有趣、激动人心。 “诸位夫人小姐,且说有一位战神王爷,他容貌极盛,究竟好看到什么地步呢?昔日有潘安掷果盈车,又有看杀卫阶之典故,但无论是潘安还是卫阶,都及不上这战神王爷一半的俊美。” 君倾九长得俊,男扮女装十五年没有人能认出来,好看是公认的。 这女说书先生,还真不是夸张。 “匈奴军兵临城下,把边疆子民被屠戮一地,此危急存亡之刻,狂风与暴雪肆虐,战神王爷骑着汗血宝马,随着拂晓破云的晨光,踏碎满地霜雪,疾驰而来。一袭靛蓝色战袍,英武不凡,宛如将星临凡——” “百姓们热泪盈眶,见那战神王爷,于金戈踏飒的战场上,如入无人之境,宛如看到了拯救他们于水火的神明!” 凤幼安一边嗑瓜子儿,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心道真不错。 这女说书先生有两把刷子,把阿九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她爱听。 和岑王那个温吞吞的故事比起来,君倾九这个颜值与武力值并存的故事,更加刺激,更加有吸引力,再融合上国仇家恨,战场兄弟情,还有敌国公主示好、勾引被狠狠拒绝,客人们听了无不拍手叫好。 这一场评书,一直说到了天色黄昏,女客们听的如痴如醉。 女说书先生也说得口沫横飞,激动处,甚至热泪盈眶。 五百两啊! 能不热泪盈眶么? 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凤幼安心情甚好:“舆论是个好东西,不过这京都的舆论风向,还是得我来操控。” 她找到了女说书先生,按月给她付工钱,让她每日在云中茶楼说书,只说九皇叔。 女说书先生自然是感激涕零。 还交代了之前让自己说温柔王爷、弃妇妖女故事的,正是宫中岑贵妃身边的姑姑,给了她五十两。 凤幼安给了十倍,那自然为凤幼安办事儿啊。 “幼安真是用心良苦。”慕双儿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要把九皇叔的美名,传得满城皆是,人人称道。” 凤幼安笑了:“京都的说书先生,我要把他们全部雇佣下来,阿九就会拥有无数的粉丝。等阿九凯旋回京那日,这些粉丝就会为他应援,夹道相迎,热情迎接他们的偶像。” 她用的,是饭圈文化那套。 把君倾九,树立成一个爱豆形象。 这些听了一个月书的君临城百姓,就会成为阿九的忠粉,拥护他们的偶像。 只有这样。 阿九回京之后,狗皇帝才不敢随便动他,动了就会激起粉丝的愤怒! “粉丝,那是什么?吃的粉条么?”慕双儿不懂。 “噗,不是。”凤幼安勾唇,“就像你是三叔的粉丝,视他为偶像。我在运营阿九的粉丝群体,让他们产生舆论价值。现在,懂了么?” 慕双儿眨了眨眼睛:“懂了,你喜欢九皇叔,想嫁给他。” 凤幼安:“……” *。*。* 三日后。 傍晚时分,夕阳熔金,暮色璧和。 君倾九率领着两千南疆军,浩浩荡荡地,驰骋入了京都城门。 南疆军身披重甲,那甲胄有二十多斤重,如果不是身强体壮的精兵,体力、耐力极强,根本承受不住。 而骑着汗血宝马,走在最前端的男子,潇洒恣意,俊美如鬼神,深蓝的衣袖在风中翻涌。 踏着目光而至。 宛如踏着烈火归来。 守在京都两边的子民们,夹道相迎,数量赫然有上万之多,一眼望不到尽头。 “主帅,怎么这么多人?吓俺一跳。” 严副将捂着心口。 众将士也是瞪圆了眼睛:“他们手里还拿着天灯,这是干什么?” 君倾九也愣了下。 他一出现,这些百姓们,就发出了阵阵惊呼,一个个眼神热烈,情绪狂热,高喊着九皇叔战神之名。 他们举着天灯,走上街头。 一盏、十盏、百盏……几千盏。 逐一点亮。 一直老旧的长街城门口,蔓延到了城内最繁华的地域,天灯璀璨,似星河烂漫。落日沉入黑暗,灯火却依然长明,飞向天际,永不坠落。 君倾九和南疆将士们,从中央宽阔的道路经过时。这些百姓们,纷纷激动地掷出了鲜花,高呼着:“恭贺战神王爷凯旋归来!” “战神皇叔岁岁长安,镇守疆土!” “恭贺战神王爷回京!” 花朵、天灯漫天,山呼海啸一般的欢迎声,淹没了城门长街其他所有的声音。 君倾九本以为,踏入京都的那一刻,就会立刻遭到泰和帝的刁难,不曾想,等待他的,却是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满城狂欢! 这明显,是有人精心策划的。 是谁? 很快,他在人群中看到了答案。 凤幼安手提一盏天灯,对着他温柔的笑。 第158章 她是救赎 君倾九也不知怎么的,心口涌起一股滚烫的情绪。 她一袭红衣,于万千灯火中,明媚似阳,为他准备了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为他照亮了黑暗之路。 君倾九的汗血宝马,行至城门内的朱雀桥上,身后跟着两千南疆铁骑精兵。 桥下,是万千黎民百姓,用充满崇拜的殷切的目光看着他,高呼着战神皇叔,萤火一般的天灯里,承载着他们的祝祷和希冀。灯如萤火,有的随波逐流而下,有的飞入天空。 在朱雀桥的尽头,凤幼安微笑着,樱唇微动。 周围很吵。 君倾九却还是于万千嘈杂的声音中,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她的那一缕声音。 她说:阿九,欢迎回家。 她说:阿九,你看,百姓们都很喜欢你。 君倾九是个很冷漠的人,他从来不在意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他去南疆打仗,也不是为了什么黎民百姓、什么天下苍生。 他像一座孤岛,就算有了争权夺储之心,也从没把百姓放心上。 他向来是不在乎的。 可这一刻—— 凤幼安却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民心所向”;什么叫做,被期待着,被拥戴着,被喜爱着。 君倾九对名留青史没兴趣,对万人传颂功勋也没兴趣,他厌恶这个腐朽的、礼乐崩坏的世界,可凤幼安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这个世界是美好的,这个世界除了她之外,还有其许多人是温暖的,桥下、长街上执灯的京都子民,都是对他心存感激的。 君倾九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了起来。 她怎么可以这么好? 肆无忌惮地,点着一盏灯,闯入他的生命。 牵着他的手,一点点地把他从黑暗深渊里拉出来,引领着他看一路繁花似锦,让他感到是被爱着的。 “嘿,主帅,不说两句么?”严斯寒在旁边,戳了下老大的胳膊,“那么多京都百姓,可都瞧着咱们呢?” 男人们是热血的。 “对啊,主帅,意思意思说句话呗,别那么高冷。”又一位副将撺掇着,“以前跟着侯爷打了胜仗回京,都没经历过这等阵仗,可太让人激动了。” 君倾九扫了一眼桥下明灯执火的百姓。 民心所向? 功勋盖世? 不,他敛去了一身杀伐之气,藏匿了眼角那抹睥睨天下的冷,整个人显得异常沉稳,“蛮夷未灭,社稷未安,天下未定,君某不值得被那么多百姓感恩戴德。” 他恨血亲兄长的皇帝,恨血亲父亲的太上皇,恨太后,恨胤王,恨朝堂。 他曾发誓,要让这些人血溅三尺,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要掀翻这天下,血洗这皇权! 他从没想过,要做一个好人,更没想过要身负“忠义”,为天下安定付出。 可这一刻。 偏执阴郁的少年将军,终于成长了。 在天下万民的爱戴面前,他深感自己渺小如一粒草芥。除了复仇,也可以为了守护苍生,挥动手里的刀剑。 凤幼安在朱雀桥的另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少年,注意到了他眼神的变化。 她知道。 组织的这场大型“粉丝”欢迎仪式,心思没有白费。 她不希望阿九,这一趟功成名回来之后,彻底沦为一个复仇的冰冷皇叔,与皇宫里的那些人斗得你死我活,内心一片荒凉。她希望他是笑着的,希望他的眼里还有光,希望他心里还有温暖。 哪怕日后自己不在身边,阿九也能在这条路上,有一直走下去的信念和勇气。 桥下执灯的百姓们,听到了偶像的回应,一个个感动不已。 “战神皇叔好谦虚啊,一点儿都不像那些高高在上的皇族。” “他自称君某,还从没哪个君氏皇族,这么自称过。咱们可都是平头老百姓,也值得他这么礼待。” “怎么办,我更喜欢他了!” “九皇叔长得真好看啊,但是品性更高洁!” “打了胜仗,一点儿也不骄傲,果然跟说书先生讲的一模一样!” “我可喜欢听战神皇叔的故事了,今儿终于见到本人,啊啊啊啊啊!” …… 百姓们兴奋地呼唤着,有的人甚至激动落泪。 君倾九策马。 马蹄哒哒哒,在朱雀桥尽头停下。 他用一种无比专注、无比沉溺的眼神,凝视着她:“幼安。” 凤幼安勾唇:“喜欢么?” 君倾九声音有些沙哑:“怎么办到的?” 凤幼安一双眼睛笑弯,眼角向下,似月牙:“秘密。” 万千灯火,身后花开成雪。 衬得她容颜倾城,美得令人屏息。 君倾九的呼吸陡然一滞,痴痴地看着她,禁不住伸出一只布满了细密伤口和粗茧的大手,想要触碰她,甚至……想拥抱住她,藏起来。 “恭迎九皇叔,下官礼部侍郎曹萍,奉陛下之命,前来迎将士们入宫面圣。” 一道颇为煞风景的声音,自前方响起。 君倾九眸光一寒。 大手收了回来,旖思也瞬间敛去。 不悦地盯着十步开外,一袭官服,手持笏板,一板一眼的中年礼部官员。嗯,曹萍,记住你了。 礼部的曹侍郎也不知道怎么的,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仿佛被凶猛的毒蛇给盯上了一样。 他忽然后悔了。 不该接这趟差事。 这位战神九皇叔,一个眼神,就让他满头冷汗。 早知道这位这么凶神恶煞的,就不和同僚争这一趟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礼部官署里抄写圣旨备档、誊写各地税银册,甚至去整理科举三甲名单以及他们的策论也行,虽枯燥繁琐,但也比这担惊受怕地强。 “天……天黑了,陛下召集了文武重臣,还在宣政殿等着九皇叔您呢,论……论功封赏。” 曹侍郎身为礼部能言善辩的文臣,竟然舌头打结,说话都不利索了。 君倾九很显然,想和凤幼安多待一会儿。 脸黑得不行。 眼神能吃人。 凤幼安忍俊不禁,安抚道:“阿九,去吧,别耽搁了。” 君倾九:“嗯,在家等我。” 曹侍郎抬起头,眼角都要浮现出泪花了,感激涕零地对着凤幼安拱了下手。 身为朝廷命官,曹侍郎自然是知晓镇国公嫡长女的。 听过一些传闻。 知道凤幼安与君倾九私交甚好。 他默默在心里记下了凤大小姐的这个人情。战战兢兢地领着君倾九和南疆军,进宫面圣。 *。*。* 宣政殿。 紫金耀目的龙椅之上,泰和帝一袭明黄色的深温龙袍,端坐于其上,深邃的眼眸,打量着殿下一年未见的君倾九。 天家无兄弟。 泰和帝为了这个位置,曾经手刃了数个皇兄、皇弟。 而他们,都没有眼前这个威胁来的大。 文武重臣,分封左右,位列其后,他们复杂的目光,停留在中央听封的九皇叔身上。 大太监余月笙正在朗声诵读册封圣旨—— “奉天承运陛下赦曰:南疆沦陷,九皇叔帅军平定外患,有匡扶社稷之功,当流于史册,铭于太庙……” 一番表彰的檄文后,进入封赏正题。 “朕深感其功,擢封天策上将军,封战亲王,特表其战功显赫——” 南疆军将士,和众臣,无不露出艳羡的目光。 天策上将军。 战亲王! 正一品的武将,再加上一个世袭的亲王王爵,这是何等的圣恩! 唯有君倾九于堂下,面不改色,黑瞳古井无波,好像这些封赏都不足以打动他,也无法让他生出丝毫的喜悦。 大太监余月笙继续诵念:“令赐婚安康伯之女安盈,为战亲王侧妃,钦此。” 君倾九猛然抬起头,幽邃的眸子里,迸发出骇人的寒芒:“谁?” 第159章 君倾九抗旨拒婚 余月笙双腿好了之后,又回到宫中,做了东厂的第一把交椅。 回到了昔日的风光无限。 在场文武百官,甚至连泰和帝,都不知道余公公已经是九皇叔的手下了。 “赐婚安盈安县主,陛下龙恩浩荡,战亲王,快接旨吧。”余公公把圣旨一拢,恭敬地递给了君倾九,唇角挂着笑容。 他从疯人塔里,扶持起来的九皇叔,终于走到了朝前,功勋加身,成了万民敬仰的存在。 这场皇权争夺,到现在,才正式开始。 君倾九只要接旨,将获得足以与其他皇子、亲王匹敌的权势地位,正式加入战局。 “战亲王?” 余公公笑容不变,目光微冷,催促地提醒了一句。 然。 君倾九岿然不动,根本没有伸手去接圣旨的意思。 余公公的笑容快挂不住了。 关键时候,掉什么链子? 快接啊! 到嘴的鸭子,可不能就这么飞了。 前两日才被封为太子的君千胤,看到这一幕,当堂厉声责问:“九皇叔这是何意啊?莫非是居功自傲,看不上父皇给你的封赏?” 此话一出。 那就相当的诛心。 硝烟的味道,立刻就弥漫出来了。 而素来支持太子的胤党官员,也纷纷附和。 “九皇叔你什么意思啊?难道是想抗旨不尊么?” “呵,不过是去南疆打了一场胜仗,就自视甚高,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了么?” “莫非,九皇叔是看不上亲王之尊,想谋求更高么?” 亲王之上,那无非就是太子、皇帝了。 这是直接给君倾九扣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帽子。 宣政殿内,一片喧哗,众臣对着九皇叔指指点点,几乎没有一句好听的话,说他不知足,说他忘本,说他藐视皇权。 泰和帝端坐于龙椅之上,也皱起了眉头:“九皇叔这是何意?” 君倾九行了一个臣子礼,躬身叩拜:“回禀陛下,臣不愿娶安盈为侧妃,望您收回成命。” 一想到那个女人,他就想吐。 恨不得直接杀了她! 因为安盈胡言乱语,跟幼安说坏了自己的孩子,幼安还差点误会了他。这种心思阴毒,手段龌龊,挑拨离间的女人,怎么配做他的侧妃? 这狗皇帝,还真是懂得如何给他添堵!如何最大程度的恶心他! “安康伯之女,贤良淑德,品行上佳,又仗义疏财,多次资助南疆军。”泰和帝的眼神意味深长,语气看似一本正经,实则夹杂着一丝恶劣,“她为你痴心一片,九皇叔当真心如铁石?” 君倾九极为冷漠,眼底一闪而逝的厌烦。 资助南疆军的,分明就是幼安! 那女人不过顶替功劳,还要弄得尽人皆知。 可偏偏,狗皇帝还认可了安盈的功劳,为了幼安的安危考虑,他还不能当场揭穿安盈! 除非哪天狗皇帝死了,除非自己坐到了最高那个位子,把敌人都肃清了、杀干净了,才能重新昭告天下,真正仗义疏财、为国为民的是谁! “陛下见谅,臣心有所属,对安县主实在无意,不想耽误了她。”君倾九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 “战亲王。” 泰和帝呵呵一笑,直接换了个称呼,“哪一个亲王后宅,不是娶了好几个侧妃、妾室,让你娶安县主,与你心有所属,并不冲突。朕一番好意,才有此分封。” 弦外之音。 你不要不识抬举! 君倾九依然是严词拒绝:“陛下的好意,心领了。臣认为是冲突的,臣既心有所属,那么此生便只会娶她一人。” 君千胤冷笑嘲讽:“倒是个痴情种子。”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九皇叔口中的“此生只娶一人”,那个人是谁! 分明就是自己的前妻凤幼安! 这个该死的小崽种,在疯人塔里的时候,就在惦记着幼安了,这么久了,贼心非但不死,反而越发嚣张,胆敢当堂抗旨拒婚?! 君倾九深深地看了心上人的前夫一眼:“太子殿下谬赞了,我此生的确非她不可。” 君千胤气得脸都青了,长袖之下,一双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指节发白。 如果不是为了顾及储君形象,恨不得冲上去直接给君倾九脸上狠狠地来几拳!打烂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看他还怎么勾引自己的前妻! “九皇叔一定要抗旨了?!” 太子彻底被激怒,声音陡然提高,回荡在整个宣政殿内,振聋发聩,“放肆!” 按着君临国律法,抗旨不尊,就是藐视皇权,不敬陛下,普通人会被直接下狱砍头,情节严重的甚至会抄家灭族;而对于那些有功之臣,砍头倒是不至于,但也会招致严厉的惩罚。 跟着君倾九一起进殿的副将们也慌了。 严斯寒偷偷戳了主帅一下,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您别这么轴啊,抗旨要杀头的,要不先把圣旨接了,承了封赏,日后再慢慢对付那个女人,把她赶出去。” 不止严副将急。 余公公也急,急的血丝爬满了眼球,恨不得上去把九皇叔的脑壳给撬开,看看里头究竟是不是只装了“凤幼安”三个字,再无其他? 与梅太尉、武严侯交好的官员,也都宛如置身滚沸的油锅。 他们纷纷过来劝。 “九皇叔,不就一个侧妃?” “女人如衣服,您若真不喜欢她,直接扔一边别管便是了。” “这圣旨不接,天策上将军和战亲王的封号,也就跟着一起没了啊,值得么?” “大丈夫能屈能伸,九皇叔,接旨吧。一个女人,多大点事儿。” 南疆军的副将、参将,跟着一起进殿的,大多是君倾九的心腹,知道些内情,可权衡利弊之后,无一例外还都是劝他接旨。 这世上,大部分的男子,都是现实的,最擅长权衡。 君倾九的唇泯成了一条直线,十二万分的不悦,宛如石碑一般地,挺直跪在殿内,黑眸中近乎疯狂的偏执,谁都无法撼动。 这些劝说,终究是抵不上朱雀桥上,那个红衣提着天灯女子的一个笑颜。 “臣,不愿娶安盈!” 一字一顿。 字字万钧。 如暮鼓晨钟,回荡在偌大的宣政殿内。这是君倾九第三次明确的拒绝了,他内力极强,这声音,甚至一路冲到了殿外很远。 嘈杂的议论声、劝阻声,戛然而止。 宣政殿内,针落可闻。 泰和帝的眼底划过浓浓的阴霾,死死地盯着君倾九:“恃宠而骄,居功自傲,九皇叔,朕对你很失望。” 君倾九豁出去了。 凌厉的俊颜上,表情坦然,无惧君王一怒。 “既然九皇叔不肯接受朕的封赏,那便罢了!” 泰和帝面上带怒,实则内心无比高兴。 他是故意把这三条封赏放在一块儿的,天策上将军、战亲王,再加一条赐婚。皇帝赌的就是,君倾九会拒婚抗旨。 这一抗旨,天策上将军和战亲王也就与君倾九无关了。 你看。 不是朕不赏你,也不是朕小气。 而是你自己作死,肥肉送到你嘴里,你都不肯吃,硬要吐出来! “念你有功于社稷,不治你藐视皇权的死罪了,拖出去,杖责五十,等你考虑清楚了,再给朕答复!” 泰和帝起身。 拂袖离开了宣政殿。 只留给文武百官一个“愤怒”的背影。 狗皇帝也没把话说死,他是让君倾九“考虑”,一副朕被你下了面子,依然不杀你头的明君模样,只是从轻发落五十板子而已,只要你点头,那这圣旨上的封赏还是作数的。 “陛下宽宥。” “哎,陛下当爱才之心,古今罕有!” 臣子们不忘拍泰和帝的马匹。 君倾九面无表情,任由禁军把他拉到了宣政殿门口,杖刑伺候。 “得罪了,九皇叔。” 禁军执杖,不是木板,而是军杖的铁板,非常沉。 现在是初夏,衣服本来就很单薄。 直接打五十板子下去,必然是要皮开肉绽、见点血的。 “嘭嘭——” “啪啪——” 军杖打在脊背腰臀上的声音,自宣政殿门口传来。 君倾九脸色白了些,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可他趴在那里,吭都没有吭一声。 靛蓝色的军袍,被沁出的鲜血染湿了。 晕染成了黑色。 这板子的力道,半点不含糊,说见血就见血! 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是皮肉之苦,是半点没少挨。 严副将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红了:“主帅!您怎么就这么拗呢?明明是接受封赏,皆大欢喜,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君倾九缓缓地抬了一下手。 意思是。 让他别废话。 君千胤在一旁看到情敌挨打,心中简直要爽翻了,笑得好似一只奸佞的毒蛇:“哎呦呦,九皇叔,五十板子呢,疼不疼?父皇还没走远,要不你去给父皇低个头认个错儿,娶了那个安氏女,相信父皇会原谅你的。” 君倾九唇色发白。 剧烈的疼痛,自腰背部,放射开来,头皮发麻。 他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本王有原则的很,说了只娶她就只娶她。不像太子殿下,宠妾灭妻,和离再娶,都不带喘气的。” 君千胤暴跳如雷,被刺激得额角青筋暴起:“你敢这么说本太子?” 冲上去,就要打君倾九。 若不是身后,有人拦着他,硬拽着,真要拳脚的,“如果当初不是你在背后一而再再而三的挑唆,幼安又怎么会和本太子和离?!” 他好不容易当了太子,原本陪在自己身边的太子妃,应该是幼安。 而不是花音那个居心叵测,整日作妖的女人。 五十板子打完了。 君倾九背后都是血,他不需要任何人扶,就撑着站了起来。 这就是武功高,身体强悍的好处。 普通宫婢打个五十板子就丢了小命,他打五十板子,也就是皮肉之苦罢了。 “主帅啊,您真不当天策上将军了?也不要亲王之位了?”严斯寒难受得不得了,“那你这南疆死战一年,不都白忙活了?你不心疼,兄弟们还心疼呢。” 他脸皮厚,凑上去,硬是去扶君倾九。 君倾九也随他了,从袖子里取出一瓶幼安给的伤药、止血药,吞了两颗,步履蹒跚地往宫外的方向走:“不要了。” 如果代价是娶安盈,宁可不要。 “太亏了!亏死了!”严斯寒直皱眉,把君倾九的胳膊,放在自己肩膀上架着,他身材壮硕,力气大,“你就不怕凤大小姐知道之后,会生气?” “接旨了,她才会生气。”君倾九想起那个人,心口漫过一丝甜意,“没有她,南疆军打不赢。本王不能娶个她讨厌的人回去膈应她。” 严斯寒正色道:“不见得,凤大小姐不像是小气的人,她向来眼界开阔,有大局观。” “这世上,没有人能让她受委屈。” 狗皇帝不能。 阿九也不能。 第160章 爱极了他,也恨极了他 皇宫,钦天监官署。 有一位非常出名的张天师,擅长卜卦,推延命盘,生辰八字,十卦九准。 所谓的命盘,其中就包括婚姻、生男生女。 后宫娘娘,皇族宗亲命妇,但凡是怀有身孕的,都会想方设法,让这位张天师给看一看,日后究竟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基本上。 被张天师算过的,都没出过错。 “太子妃殿下,您这一胎,对应着星斗的紫微帝星,乃是皇长孙无疑。” 张天师穿着青色的道袍,宽大的云袖之上,有八卦轮盘的修纹。银发白须,头上一根桃木簪,笑容和蔼,显得仙风道骨。 花音一听这话,立刻喜上眉梢:“承您吉言!” 涂着丹蔻的长指,情不自禁地抚上了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笑得合不拢嘴,喃喃着,“太好了!” “恭喜太子妃姐姐,您可真是太有福气了。” 安盈因为送了很多贵重礼物,所以成功巴结上了太子妃,跟着一起进了宫,“天师大人,您也帮我看一看呗。” 她主动把自己的八字,给递了上去。 让张天师给她算腹中孩子的男女。 张天师见安盈是太子妃带来的人,衣着华丽,还有县主的封位,不好拒绝,便顺手给推演测算了一番。 “如何?” “安县主腹中,是个千金。”张天师微微一笑,卜算出了答案,“恭喜。” 安盈心里“咯噔”了一下。 眼底一闪而逝的失望。 不过—— “恭喜安侧妃。”花音听着,却是很高兴的,“你已经怀了九皇叔的骨肉,九皇叔今日凯旋入宫接受封赏,父皇亲自给你们赐了婚呢。” 女儿好。 若是个小子,那君倾九也就是有后了。 对太子也是一种威胁。 花音能够接受与安盈做朋友,做妯娌交好,是建立在对方臣服的基础上。 而且,凤幼安和君倾九暧昧不清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花音认为和安盈联手对付凤幼安,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女儿贴心,我就喜欢女儿呢。”安盈迅速收敛起那一抹淡淡的失望,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挽着太子妃的手,说着讨喜的吉利话,“能和皇长孙同年出生,是她的福分。” 太子妃很满意,掩唇而笑。 就在这个时候。 太子妃的婢女夏莲,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福了福身子。 花音挑眉:“发生什么事了?这幅脸色。” 夏莲看了看安盈,叹了口气:“回禀太子妃,宣政殿那边儿,九皇叔挨了陛下的责罚,打五十大板。” “什么?” 安盈满脸的不可置信,“挨打?是不是搞错了?九皇叔不是回宫接受封赏的么?” 不赏赐,反而挨打。 是几个意思啊。 花音沉声道:“你说清楚,九皇叔因何挨打?” 夏莲抿了抿唇,也顾忌不上给安县主留颜面了:“九皇叔他……他抗旨拒婚了。” “啪” 安盈瞬间脸色惨白如死人。 手里捧着的茶杯,摔碎在地上,一地碎片,茶渍把地毯都给弄脏了。 “抗旨拒婚?不!不可能!” 安盈完全无法接受。 那可是圣旨啊! 君倾九这是宁可抗旨被杀头,也不肯娶自己么? 安盈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切碎成了无数片,不停地滴血:“我不信!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顾不上太子妃。 她嘶喊着,冲出了钦天监,向着宣政殿的方向跑了过去。 太子妃花音拢了拢宽大的袖子,一脸看戏的表情,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走,咱们也去瞧瞧热闹。这个九皇叔可真有胆量,一点不给父皇面子,呵呵。” 当初,君千胤也不想娶她做正妃。 泰和帝一道圣旨下来,君千胤虽然不高兴,但也不敢抗旨,乖乖地把她给扶正了。 在这个君临国,没有人能违抗泰和帝。 “九皇叔违抗陛下,那就是找死。”婢女夏莲,在一旁顺着主子的话,接了一句,“听说文武百官、南疆军都在劝他低头,他就是拧巴,说有了心爱的女子,只娶一个。” 花音神色一顿,眼底划过浓浓的嫉妒:“是凤幼安吧。我竟有点儿羡慕她了。” 为什么,没有一个男人,为了她冒死抗旨? 为了她,一次次把命豁出去? *。*。* 安盈从钦天监跑出来之后。 冲到了宣政殿门口。 发现文武百官都散了,只门口有一些血迹。 那血,刺她的眼睛。 “九殿下!” 安盈咬唇,面色极难看,拉了个太监询问了一下,知道君倾九被南疆军的副将扶着,往出宫那条道儿走了,她就又立刻追了过去。 终于。 又跑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在宫门口看到了后背都是血的君倾九,被严副将扶着,步履蹒跚的背影。 “为什么?!” 安盈顿时觉得委屈,鼻头酸酸的,冲上去张开双臂,挡住了君倾九的去路,嘴唇微微哆嗦,热泪控制不住地滑落,“娶我做侧妃,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么?” 君倾九神色恹恹,根本没搭理她。 或者说。 连回应,都不屑。 严斯寒跟在主帅身边一年,早就学会了揣摩主帅的意思:“借过啊,安县主。” 扶着君倾九,直接就绕过了安盈这个挡路石。 “不许走!!” 安盈眼睛都红了,她感到了浓烈的羞辱,哭着嘶声道,“你现在就跟我见陛下,说你愿意接受赐婚,愿意娶我。” 浓烈的不甘心。 她爱极了君倾九,又恨极了这个男人。 君倾九依然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冷冷一个字:“滚。” 严斯寒也有些无语:“安县主,差不多行了,咱们主帅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你也别纠缠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咱们主帅这一枝花……啊不是,这一棵歪脖子树呢。” 安盈被刺得,浑身抖瑟:“你怎么能让我滚?我怀了殿下的孩子,钦天监的张天师已经算过了,是个女儿,你难道想让咱们的女儿刚一出世就没有爹,受尽众人耻笑么?” 被逼无奈,只能祭出大杀器。 孩子就是她的最后一张牌。 “你和野男人的孩子,不要赖在本王头上。”君倾九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看死人的眼神,冰冷的恐怖。 “才不是什么野男人,就是你的!” 安盈脸皮厚,就这么硬赖。 情急之下,她想去抓君倾九的手。 君倾九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身体自动对这个女人,排斥得厉害。 肌肉先于大脑动作。 一抬手。 直接就把安盈给拂开了。 君倾九是带着一股怒气的,他本就武功高,天生神力,安盈哪里经得起他这一推,猝不及防地,就跌倒了。 “啊——” 一声惨叫。 还有嘶嘶地喊疼声,嘤嘤地啜泣。 君倾九好似没听到似的,继续步履蹒跚地往前走。 严斯寒叹了口气,心想主帅这完全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呐,安县主长得闭月羞花,好歹也是京都四美之一,哭得梨花带雨,看上去还怪可怜的。 “主帅,她肚子疼,蜷缩着。” 严副将皱了皱眉。 君倾九没反应。 严斯寒在后头又喊了一句:“主帅,她流血了!裤子和裙子上,都见红了!” 君倾九依然没反应。 走出去百米远了。 “孩子,我的孩子——呜呜呜——救救我的孩子——” 安盈的哭声,越发凄厉。 她被君倾九这么一推之下,摔得很重,腹部剧痛,有温热的黏腻,流了出来,鲜血止都止不住。 她这一胎,本来就不稳。 靠着凤幼安给开的药,养了两三个月,才好了些。 根本禁不住九皇叔这么暴力的一推,有了滑胎之象。 “九皇叔!你怎么这么狠的心?连你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么?”安盈颤抖不止,哭得都破了音,两只手都是鲜红的血,“你回头!” 第161章 安盈流产 君倾九冷笑。 安盈肚子里的野种,与他何干。 死了也好。 孩子没了,就不能来绑架他了。 君倾九天生就不是什么好人,唯一的一点良心,基本都用在凤幼安身上了,其他人的死活那就是个屁。 “殿下!你不能这么无情!”安盈歇斯底里地哭嚎着,“你回头看看我和女儿,求你了,呜呜——” 她下身的血,越流越多。 半条裙子,都被染红了。 她腹部以下疼得动不了,在血泊里努力爬着,一只手对着君倾九拒绝的背影,伸了出来,想挽留。 严副将都看不下去了:“哎呀这!这真要闹出人命了啊!” 君倾九冰冷没有人性,但是严副将无法坐视不理,“陛下若是知道了主帅把赐婚的侧妃给搞流产了,那还不得弄死主帅?” 倒不是多同情安盈。 是怕这个节骨眼儿上,更加触怒了君王,君倾九和南疆军都没好果子吃。 “来人!快去传御医!就说安县主大出血,要滑胎了!”严斯寒起身,从另一条宫道巷子里拉了两个路过的太监过来,急吼吼地命令着,“去请大夫!” “哦哦,好的!” 这俩小太监,瞪圆了眼睛,看着安盈身下那一地的血,也懵逼了。 吓得不浅。 等到御医来的时候,安盈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情绪起伏过大,晕厥了过去。 御医就近把她送入了附近的宫室内。 进行急救。 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泰和帝亲自前来探望。 看到一盆接着一盆血水,从宫室内端出来,皇帝的脸都绿了。 君倾九最终也没能离开皇宫,又被皇城的禁卫军,给强行扭送了回去,像押送犯人一样。 “九皇叔,朕现在严重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君家人。”泰和帝坐在正殿的尊贵椅子上,满脸愤怒地瞪着堂下之人,指着对方的鼻子就骂,“君氏的皇族宗亲,还从没出过像你这么没人性的!杀妻灭女,枉为人伦!” “那不是臣的妻女。” 君倾九黑瞳如深井。 被禁军押着,跪在地上,也脊背笔直,气势上未曾软下半分。 “你还敢狡辩?” 泰和帝怒极,桌子上的一方砚台,就这么直接扔到了君倾九的脑袋上。 君倾九没躲。 额角被磕破了,与墨汁一起,汇聚成一道黑红的血线。 泰和帝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既然都与那安盈有了夫妻之实,孩子都怀上了,还拒婚?拒婚就罢了,还把孩子的母亲给推地上差点滑胎!君氏皇族,从没出过这样的人渣!” 君倾九容色依然冰冷。 不管狗皇帝怎么骂,就是油盐不进。 “是她自找的。” “你还敢顶撞朕?”泰和帝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说你人渣,你还自豪上了是吧?君倾九,你最好期待安盈没事,能母子平安度过这一劫,好生把人给娶了,否则朕绝不会放过你!太上皇若知晓此事,也绝对饶不了你!” 君倾九一直像个冰块,没半点反应。 直到此刻。 他忽然开口了:“母子平安?陛下您真的是这么希望的么?” 泰和帝一愣。 他刚才的愤怒,的确有一半都是在演。 知道安盈怀了九皇叔孩子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得把这孩子给做了,不能让孩子妨碍了没出世的皇长孙。就算钦天监的张天师算过了,那是个女孩儿,但总有万一。 万一没算准呢,生下来是个男的怎么办? 当初梅太妃怀孕的时候,钦天监算出来也是女孩儿,君倾九从小到大,也是按着女孩子来养的,一瞒就瞒了十五年。终成祸害。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朕自然是期盼着安县主母女平安的,你的孩子,也是君氏皇族的子嗣。”泰和帝黑着脸,样子还端着呢。 只不过,下意识的,把“母子平安”,给换成了“母女平安”。 君倾九黑沉沉的眼底,划过一抹讥诮。 没多久。 御医就从屋里出来了,脸色苍白,手上还沾着孕妇的血,哆哆嗦嗦地躬身跪下:“陛下,不好了,安县主失血过多,她本就底子差,气虚体弱,这孩子,恐怕是凶多吉少。微臣……无能!” 又一名御医,也是满脸惊惶之色地从内室走了出来:“陛下!微臣医术不精,恐怕……恐怕保不住安县主和孩子。要不,还是去把安药师给请来吧,她医术君临国第一。” 之前那位御医一听,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神采,连连点头:“对对对!安药师出马的话,或许还有转机!” 君倾九皱眉:“别去麻烦她。” 安盈那贱人的野种,死就死了,凭什么要麻烦幼安出手? 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泰和帝却根本不理会九皇叔的意愿,立刻高声道:“去,传朕旨意,宣安药师进宫为安县主保胎!” 君倾九的眉头拧得死紧。 长袖之下,一双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他明明发过誓,不让幼安再受委屈,可现在,这狗皇帝依然能对幼安使唤来使唤去,反抗不得。 男人垂下头,黑发遮住了侧脸,也遮住了他两腮的阴影,以及眼底宛如毒蛇一样扭曲的欲/望和骇人的血丝。 “如果梅太尉知道你这样对待妻女,也不会饶了你。”泰和帝怎么看这个血亲弟弟,怎么厌恶,冷嘲道,“你舅舅已经在扶风郡赶回来的路上了。” 君倾九依然垂首不语。 好似一个黑洞。 他当然知道舅舅在回来的路上。 因为,他拜托了舅舅去查一件事。就在他提前回来,与幼安在碧霄别业,结果被安盈那贱人打扰的那天。当时,他就下了狠心,必须要抓住安盈的小辫子,彻底除掉她! 三天了,应该马上就有结果了。 *。*。* 小半个时辰之后。 凤幼安被宣召到了宫中。 因为情况紧急,所以是快马加鞭。宫中不许策马,入宫门之后,更是一路奔跑,额头上都跑出了一层汗。 凤幼安一颗心,像是在油锅上滚。 全身血液逆流,仿佛要从血管里爆出来一样。 她冲入殿内。 一眼就看到了高高在上的泰和帝,还有垂首在下方的君倾九。 泰和帝很显然还在气头上,指着阿九的鼻子,不带脏地训斥骂人,直到看到她进来了,才停止。 “臣女拜见陛下。” “你来了便好。”泰和帝神色有些急切,“去里面,给安县主治疗。” “是。” 凤幼安行了一礼,刚准备进去。 她的袖子,就被拉住了。 毫无疑问,是君倾九。 这不扯还好,一扯,把她的脾气“呼啦”一下,都给扯上来了。 “松手。” “幼安。”君倾九深深地看着她,黑瞳里压抑着什么,他感觉得到,她好像生气了。 他向来,对她的情绪变化敏感。 凤幼安的确是生气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口憋着一团火。 “抗旨?拒婚?流产?君倾九,你若是不想活,就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可以一针送你上西天!” “我……”小狼狗委屈了起来,声音沙哑的很。 面对其他人时,那股狠劲儿,那股子冷漠,在她面前,全部崩解。 这是她第一次。 用这种极愤怒的语气,连名带姓地叫他。 君倾九心里,慌极了,下意识地想要抓紧她。 “放手!” 凤幼安甩开了他,没回头,直接进了内室。 去抢救安盈了。 她的手心里,都是冷汗,胳膊也是发抖的。 不是因为生气。 而是恐惧。 凤幼安两辈子加起来,没怕过什么,但是在听到宫里来的人说,阿九抗旨被打,触怒了泰和帝,又把安盈推的差点流产,深陷麻烦的时候,她还是不可抑制地,内心涌起莫大的恐惧。 怕他出事。 怕他这么铤而走险,会被震怒之下的泰和帝给杀了! 阿九今天做的事情,虽说是为了她,但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递到狗皇帝手里现成的把柄! 这些把柄,只要泰和帝不傻,就可以拿着反复操作,治阿九一个死罪很容易,就算死罪可免,获罪也难逃。 “安药师,您快想想办法,孕妇大出血了!” “这药剂止不住!” 御医们焦急的声音,拉回了凤幼安的思绪。 “我来。” 凤幼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准备手术。 因为手还在微微颤抖,不够稳,她就取出了一支镇静剂,直接推入了右臂之中。 只有差劲的外科医生,才会在拿手术的时候手抖,不得不借助药品。 今日之前,凤幼安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她也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被一个男人影响情绪,影响到工作手术的程度了。 她给安盈注射了西医的凝血药剂。 简单地检测了一下,发现安盈是AB型血,便从医疗空间里取出对应血型的血袋,给病人输血。 古代大出血,导致凝血障碍,因为没有血液补充,所以死亡率极高。 但是这在凤幼安这里,都是很容易处理的小问题。 没一会儿。 安盈的血就止住了,血压和心律,逐渐趋于稳定。深度昏迷的她,也逐渐苏醒了过来。 安盈迷迷糊糊地,看到了凤幼安拿着针管、手术刀,顿时吓坏了。 “你要杀我?她要谋杀我和孩子!” 因为愚昧。 因为情绪激惹,安盈疯了一样的挣扎。 手背上的点滴,都被她扯掉了。 “把她按住!”凤幼安沉声下令,“两位御医大人,配合一下。” “好好。”那两位老御医,亲眼看到了,凤幼安止住了病人的血,还把人给救醒了,对她自然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相当的配合。 “凤幼安!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要谋杀我和孩子!” 安盈疯婆子一样地,挣扎,狂叫。 奈何,被两个御医,死死地按住了手脚,根本动弹不得。 凤幼安给她又输入了一针麻醉剂,一针镇静剂:“没错,我是想杀你。对你肚子里那个野种,我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同情心。” 安盈傻了。 药物作用起来了,她全身肌肉松弛,根本使不上劲儿。 “你果然要谋杀……” “安盈,死很容易,随便在药里加一滴东西,你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凤幼安低下头,眸光锐利的可怕,整个人煞气凛然。 她死死地扣住了孕妇的下巴,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深渊,“但不是现在。如果你死了,阿九会很麻烦。” 第162章 夫妻之约 安盈被凤幼安这股骇人的气势,给震住了。 的确。 凤幼安只需要在给她用的药里,滴下一丁点的毒液,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到时候,还能给泰和帝推脱,是因为流产大出血。 这里是皇宫。 历朝历代,深宫里因为早产落胎而死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 不会有人怀疑。 安盈想活。 她收敛了那股子作天作地的气焰,终于还是消停了。 君倾九可以为了凤幼安抗旨拒婚,凤幼安也可以为了他,付出一切。 安盈很嫉妒。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管怎么做,都很难挤进君倾九和凤幼安的世界里…… 鲜血源源不断地输入,安盈能够感觉到,身体一点点的回暖,凤幼安把她从阎王的手里,一点点地拉了回来。 手术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 凤幼安亲力亲为,不敢出一丝差错纰漏。 “陛下,九皇叔,安县主的性命保住了,老臣已经切了脉,母子平安。”老御医出来报喜,“只不过安县主身体太虚弱,仍需修养数月。” 泰和帝皱起来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如此,甚好。” 老御医赞不绝口:“安药师当真医术精妙,不愧为我辈之楷模。” 不是吹嘘。 是真心实意地夸赞。 泰和帝神色稍霁,唇角微微扬起:“朕就知道,没有凤丫头处理不了的病患。” 凤命女子。 有天道大气运加身,总能化险为夷。 如果凤幼安不是姓凤,不是武严侯的侄女,他或许会更重用她、信任她。 “九皇叔不必跪着了。” 泰和帝扫了君倾九一眼,见他额头上有被自己用砚台砸破的伤口,脊背上又是一片杖刑后干涸的血迹,直挺挺地跪了一个多时辰,觉得惩罚也差不多了。 不能太过。 毕竟是凯旋回京的大功臣。 君倾九就算跪了许久,也不显狼狈。 余公公搬来了一张椅子,还特意在椅子上,放了一个软垫儿。 君倾九坐下,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既有铁血武神的气势,又有矜贵清隽的皇叔气度。 “朕明日再来,九皇叔你今夜就留在宫里吧,等安县主彻底脱离危险。” 泰和帝聊下吩咐。 就回去歇着了。 外头,已经是星光漫天,夜幕灼灼。 君倾九知道。 狗皇帝这是在等他低头。 明日再来,要的是他同意赐婚。 约莫着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凤幼安从内室病房里出来了,她看上去有些疲惫,脱掉了无菌手术衣,去掉了染血的无菌手套,把盘起来的头发,给解了下来。 尽管是在古代,她还是严格遵循着手术室的标准。 每次做手术,都会把头发一丝不苟地全部盘起来,塞进帽子里,不露出来分毫。 宫人们都当她是怪胎。 凤幼安丝毫不在意外人的指指点点,用双氧水,洗手消毒。因为这次的病患是安盈,她才觉得格外的脏,洗手洗了不下五遍。 在铜盆里,白皙如玉的手指,洗到皮都快泡皱了。 一方折好的干帕子,从身后递了过来。 凤幼安以为是伺候的宫人,没多想,就接了过来。 擦干净之后。 背后又递了一杯蒸腾着热气的云雀茶,茶叶舒展开来,胖胖的叶子,似雀鸟的爪儿,茶水里还添了一片她喜欢的薄荷。 宫人们,不可能如此了解她的喜好。 凤幼安这才注意到,端着白瓷茶杯的手,不是婢女滑腻的小手,而是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修长大手——男人的手。 “不渴。” 凤幼安没接,长睫微垂,眼底的情绪未曾泄露半分。 那只端茶的手,顿了下。 云雀茶拿走。 又递上来一只银盘,盘子里摆着三只胖兔子流沙包,鲜嫩可爱,兔耳朵上还粘着豆沙点出来的花儿。 “这个成么?” 身后传来极好听的声音,震得人耳朵,酥酥麻麻,“我让御膳房做的。” 凤幼安本来是置气的。 此刻心口,却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地撩拨了一下。 “我不爱吃。” “你在侯府吃过好几次,我记得。”君倾九把兔子奶黄包,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幼安,你晚上还没用饭。” “那是三婶做的,味道不一样。”凤幼安转过头,故意冷着脸。 君倾九极好看的桃花眼,瞅着她,眼角下那一颗痣,泛着微微的红,好似被人欺负的小可怜一样:“今晚先凑合着吃,填一下肚子。明儿我带你回家,让三婶给做。” 凤幼安看着他那张堪称完美的脸,似妖冶绽放的罂粟,蛊惑人心,额头上还带着伤,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忽然间,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 她是把武严侯府当成自己家的,不想他也是这么认为的,把她家当自己家。 “那是我三婶,你别乱叫。” 凤幼安瞪他。 捏了一只胖兔子奶黄包,咬了一口,酥软绵蜜,在唇齿间绽开,味道虽然比不上三婶做的,但这宫里的御厨,手艺也不算差。 君倾九凝视着她鼓鼓的腮帮子,皮肤白嫩嫩像豆腐一样,像个可爱的小松鼠:“不能叫么?幼安,你不是在信中应了我?” 心上人淡色的唇微红,一张一合吃东西,沾染上了水光,看得他喉头一紧。 脑海中竟萌生出了,想把那唇色给弄深一点的旖思。 凤幼安险些被这狼崽子的无耻给惊到了:“我只是回了一句诗,怎么就忽然到了你也能和我一起喊三叔、三婶的程度了?” 在她心里,三叔三婶,就相当于最亲近的父母长辈。 阿九这得寸进尺的程度,可真不一般,直接快进到跟她一起喊爸妈了。 君倾九眨了眨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衬托得宛如一只绝色的睫毛精:“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这可是你说的,希望如星星陪伴月亮一样,每天夜里都陪着我……” 说到这,少年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长睫卷翘,眸子炙热,又挨过来些,像一只乖巧的狼狗,就差用红着的毛绒耳朵尖蹭她了,“不就是,那个意思么。” 凤幼安感觉,自己是养了一只大型狼犬,还特粘人的那种。 “我是看你在南疆孤独。” 她吃完了一只,又拿起一只,慢条斯理嚼着,有些不敢接男人这话,“意思是,我的精神意志,隔着万里迢迢,与你同在。别瞎想。” 君倾九有些失望,不甘心地瞅着她:“就是夫妻的意思!” 她不认账了。 她怎么能不认账?! 凤幼安差点一口包子,把自己给噎死:“夫……夫妻?” “对。” 君倾九黑瞳里闪过偏执,把茶水凑到了她嘴边,围着她喝,“夜夜流光相皎洁,夜夜在一处,那就是夫妻。我抗旨拒婚,那是因为咱们早有了夫妻之约。” 凤幼安忽然觉得,这温茶,无比烫嘴。 阿九的话,更烫人。 敢情她这回应了对方的心意,还把自个儿给搭进去了? “诗词不是这么解的。”她喝了大半杯的茶,噎着的包子总算咽下去了,“那首我念完整的给你听—— 车遥遥,马憧憧。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日常明。 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她引用的,是宋朝诗人范成大的一首诗,穿越到的这个架空古代,并没有宋朝,更无范成大这个诗人。 君倾九越听脸越黑,黑眸里的炙热也逐渐散去,小狼狗失望极了。 那一句诗单独提出来,像是夫妻之约。 可放在一整首诗的意境里,表达的只是车马遥远,渴望与家人在月圆日重聚的心情罢了,并没有那么多暧昧和隐喻。 “幼安——” 他忽然觉得,她那张小嘴有点可恶,总是说出他不爱听的话。 想堵住。 让她再也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更不能气他! “不管你说什么,安盈我都不会娶,圣旨我也不会接!”君倾九的声音陡然提高,眼眶发红,抓着她胳膊的手,也情不自禁地用力,“你再等我一两天,我一定能把那个碍眼的女人除掉!” 第163章 幼安快来哄我 凤幼安被他这忽然的愤怒,给吓了一跳。 手腕被他捏得发疼。 “你还要杀安盈?你可知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把她抢救回来的?” 君倾九不说话,薄唇泯成了一条线。 他就是觉得,幼安想让他接旨,不把自己当他的妻子。 心里难受。 干脆扭过头,留给她一个冷冽的侧脸。 宫殿内,两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凤幼安发现,这少年,恋爱脑有点严重,行军打仗的时候是很厉害,也足够隐忍能力强悍,但是在某些方面根本劝不动,犟的可怕。 沉默了大概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君倾九有些绷不住了。 幼安竟然不哄我一下…… 我都拿满是血污的背对着她了,她都不帮我处理伤口…… 我还用被砚台砸破的额头,对着她,好大一个豁口呢…… 她是不是不管我了? 九皇叔这一身伤,故意拖着不让御医给他处理,就是为了等她给安盈治疗之后出来,看到了能心疼心疼他,给他个摸摸、抱抱什么的。 九皇叔整个人,逐渐变成一个阴郁的黑暗蘑菇。 丧的不得了。 他听到了脚步声——幼安站起来了,幼安走了,幼安关门。 君倾九垂下头,长袖之下的拳头捏得死紧,仿佛陷入了泥泞和黑暗,不断下沉。 她真不管我了…… 那就先把屋里的安盈给掐死,再潜入狗皇帝的寝殿,一刀抹了狗皇帝的脖子,再去龙腾宫把太上皇剁碎了喂狗,这皇宫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都下地狱吧! 少年脑海里汹涌翻覆着无数尸体,眼睛逐渐变得猩红。 情绪太过于暗黑,内力逆行,额头中央甚至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折痕,这是走火入魔的先兆。 就在这个时候—— 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忽然伸了过来,用纱布沾着消毒的双氧水,帮他擦拭额角被砚台砸出来的豁口。 君倾九:嗯? 脑子里的尸山血海,瞬间变成了千树花开。 眉宇间那一道暗黑的折痕,也逐渐消散。 体内逆行的内力,不需要任何引导,自己就安抚下来了。 “伤口怎么又裂开了?”凤幼安语带责备,“我出去端了一盆热水的功夫,你脊背上的伤口都崩开了。你总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胡乱糟践。” 明明是在挨骂,君倾九却觉得特别高兴,心一阵砰砰砰狂跳。 他看向她,眼睛不是骇人的猩红了,而是乖巧弥漫着一层水雾:“对不起。” “君倾九,你越来越能耐了!以前那么听话一少年,现在长大了比我高了,就一堆主意,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凤幼安骂骂咧咧。 帮他包扎好了脑袋。 取出手术直剪,帮他把背后和伤口血痂粘连在一起的靛蓝色战袍给剪掉,进行清创、消毒。 “管得了!” 双氧水浇在背后的伤口上,君倾九丝毫不觉得疼,反而俊脸泛起了一层迷之红晕。 他喜欢她的指尖,从他的伤口附近抚摸。 很舒服…… “是么?”凤幼安的声音,显得极为危险,“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准备怎么杀了安盈啊?” “咱们俩,能不能不提她。”君倾九幽邃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幽怨。 好不容易,才和好的。 冷战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感觉自己像是死了一样煎熬。 “说!”凤幼安夹着碘伏的钳子,在他背上的伤口上,按了一下。 “嘶——”君倾九倒吸了一口冷气。 知道不能再惹她不高兴,便一股脑儿交代了,“我让舅舅去帮忙查清楚,安盈肚子里孩子的生父是谁。不能总赖在我头上。” 凤幼安给伤口消毒的动作,轻柔了起来:“然后呢?” 君倾九阴恻恻道:“她腹中孩子,是回南疆途中怀上的。只要找到证据,就能反过来给她扣上一顶欺君的罪名。” 凤幼安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还想推她。” 推一次,险些一尸两命。 君倾九把没有伤的半拉脑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咕哝了一句:“我也不是故意推她的,那会儿心情不好,她自己硬要往我跟前蹭,骚扰我。怪她!” 凤幼安竟然有一种,自家少年在撒娇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腾出一只手,揉了揉阿九的后脑勺。 君倾九浑身热烘烘的。 这个年纪的男人,正是体力好、恢复力强、温度高的时候,往人身边一层,就是个暖烘烘的大火炉。 再加上他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把她脖子蹭的有点痒。 凤幼安有些遭不住了:“身上有伤,别乱动。老实点儿。” 君倾九那必然不能老实。 嘴上说着好。 狼爪却不安分地,箍住了心爱之人不盈一握的纤腰。 凤幼安刚想把他的爪儿掰开。 就感觉到肩膀上的呼吸声,变得清浅绵长起来,似是……睡着了。 *。*。* 君倾九就这么赖了一夜。 装睡,他是一流的。 开玩笑,在南疆孤独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回到她身边,当然要抓住一切机会亲热,就算只是蹭蹭也好。 第二日。 终于有了好消息。 梅太尉进宫。 泰和帝知晓后,立刻就宣了。 就在安盈、君倾九、凤幼安呆了一夜的清和殿。 这座清和殿,曾经是一位前朝宠妃的住处,后来那位宠妃流产死了孩子,性情大变,没多久抑郁成疾去世了。这宫殿就一直空着,其他后宫女子也不愿意搬进来住,是觉得不吉利。 泰和帝把梅太尉叫到清和殿,原本是想借机敲打君倾九。 让他舅舅数落他,给他难堪。 “梅爱卿,你且说说,这算什么事儿?朕向来对血亲的手足兄弟宽厚,这次的封赏,天策上将、战亲王,还有良田、亲王府、金银珠宝、布帛绢丝无数,他当众抗旨,好似朕这个皇兄苛待他似的。” 泰和帝叹了口气,一副皇帝委屈,皇兄难当的作态。 梅太尉一袭深色黑纹的麒麟袍,中年老帅哥一枚,是那种很有味道的老帅哥,眉目轮廓如雕刻,梅家基因好,妹妹是二十年前的第一美人,曾经宠冠六宫,哥哥也气宇不凡,侄子更是俊美堪比神祇。 “陛下,这事儿真不怪小九。” “什么?” 泰和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裂,“太尉大人,你这护短护得有些太过了吧。” 要批评啊! 严厉批评!让那小子低头! 梅太尉拱手一拜,从扶风郡赶路赶得及,一夜没睡,老帅哥眼底下都是青黑的,疲态尽显:“非也,那安县主腹中骨肉,的确不是九皇叔的!九皇叔之所以如此抵触,是不想被平白戴了绿帽,给野男人养孩子,让那等肮脏的血脉玷污了君氏皇族的高贵!” 他三日前,收到了君倾九的密信。 把碧霄别业里发生的事情,详细告知。梅太尉当时就气炸了,碧霄别业是他送给小九的,小九提前回来想见见凤姑娘的心,他这个长辈完全能理解,可安盈那是什么东西,竟然把狗皇帝的锦衣卫大军给招来了,这是要让小九和凤姑娘一起死呢! 太尉大人,顿时无比后悔。 他就恨自己。 当初在扶风郡外头,给安盈一个教训,怎么不直接把那女分尸埋了,还让她留着一条小命,肚子里揣着个崽,回京都兴风作浪! 所以,这一次,他准备充分,一定要把那贱女人给锤死了。 这婚,不能结! 这天策上将军、战亲王之位,也必须要! “野种?”泰和帝皱眉,这话,他听君倾九说过,不过他当时只当是推脱狡辩,可如今从梅太尉口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梅太尉是三公之一,掌控京都门户扶风郡,历经两朝,手握重兵。 也是太上皇最想除掉的人。 官做到这个地步,是不可能没有任何凭据,就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的。 “是野种。” 梅太尉点头,“臣有证据。那安盈虽说是从南疆回来之后,才怀有身孕的,但南疆众将士都可以作证,九皇叔在那段时间内,没有和安盈单独接触过。” 泰和帝似是不能接受:“南疆军都是九皇叔的属下自己人。” 意思就是,不足以作为证据。 梅太尉笑了笑,胸有成竹道:“陛下,这事儿得说凑巧。老臣已经查到,安盈回京时路过扶风郡,恰巧在郡外三十里的林子里,遇到了一群匪徒,被匪徒掳走,关入林中一间小黑屋三个日夜。” 泰和帝脸色难看了起来,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那群匪徒,在扶风郡外的山林里,无恶不作,浸淫掳掠,但凡是路过的商队都会劫持,商队内的女人皆不放过,被他们……咳。”梅太尉一声轻咳,点到为止。 说得太详细了,就显得粗鄙下流。 他相信,以泰和帝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理解的。 泰和帝的脸色青一阵、黑一阵、白一阵的,声音都变了调调:“梅爱卿,你确定安县主是被匪徒玷污,才怀孕的?” 这事儿太恶心了! 山匪的孽种,冒充是君氏皇室宗亲的后代? 好大的胆子! “确定。” 梅太尉抬了下手,两名被锁链铐着的山匪,就进入了正殿。 浑身伤痕累累,披头散发,潦倒不堪,跪倒在了泰和帝面前。 “陛下,这二人,就是那日劫掠侮辱安县主的山匪之二,根据证词,当时一共有十几个人,都进入了关押安县主的那间小黑屋里头。” 泰和帝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十几个?” 这么肮脏、卑贱、龌龊? 安盈腹中的玩意儿,也太……父亲是谁都无法辨认! “臣这个月,带领京都大营的士兵,在扶风郡外剿匪,刚好把那群劫掠了安县主商队的匪徒都给剿了。这二人,就是案发的当事人,如果陛下不信,可以让他们俩与安县主当面对峙。” “把安盈带出来!”泰和帝冷声吩咐。 太监进入内室,也不管安盈是否昨日刚动了手术,还在修养,身子没恢复,就把她直接给架出来了。 “痛……你们轻一点!若是伤了本县主的孩子,陛下和九皇叔饶不了你们!” 安盈此刻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对着那两个拖拽着她的太监,大呼小叫的,态度恶劣。 安盈一看到泰和帝,立刻如找到了靠山,露出谄媚的笑容:“陛下,这两个太监欺负我,请陛下为我做……”主 “安县主,你可认得堂下这二人?” 泰和帝打断了她。 安盈一愣。 往堂下看了过去,地上跪着两个囚犯,左边的囚犯脸上有一片烧伤的旧疤痕,右边的囚犯是个断眉,模样凶狠。 只一眼。 安盈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满脸惊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她疯狂地后退尖叫着,在林子小黑屋里被轮的难堪场面,清晰无误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啊啊啊啊!滚!不要过来!不要碰我!” 第164章 安盈欺君斩首 那段被轮流侮辱的记忆,对于安盈来说,毫无疑问是梦魇。 是她内心深处,最大的黑暗泥潭。 这三个月,她无数次在噩梦中被惊醒,也吃过很多药,企图遗忘。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内心的伤痛好不容易减轻了一些,侮辱她的当事人又出现在了她眼前,提醒着她肚子里那团肉的生父,是一群腌臜的罪犯! 这是安县主不能接受的! “安盈,你且看清楚一些,堂下这两名山匪罪犯,可认得?”梅太尉的声音充满了力量,回荡在清和殿内,无形的压迫弥漫开来,“扶风郡外,密竹林,那一间黑色的木屋,至今还在。” 安盈疯了一般,目眦尽裂,嘶喊着:“我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小黑屋!走开!” 她把自己蜷缩成了一个球儿。 不断后退。 这是心理学上,标准的自我防备姿态。 那两名山匪罪犯,抬起头来,指着安盈,道:“就是她!太尉大人,陛下,此女正是三月前,在扶风郡外的密林里,我们劫掠那一支商队的女主人。” 另一个山匪,舔了下嘴唇,道:“滋味还不错。” 安盈崩溃了。 为什么? 她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圣旨都下来了,就能当上九皇叔的侧妃了! 偏偏这个时候,这些阴魂不散的山匪,又跳出来指认了她? 她把商队的幸存者都杀了,就是为了防止日后消息泄露;她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碰上那一队山匪了,老天爷却如此残忍…… “陛下!” 梅太尉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对着堂上脸色青黑的泰和帝,行了一礼,“如您所见,安县主三月前就已经与十几山匪有染,不是清白之身,回京之后就怀了身孕,因为孩子生父过于腌臜,所以安县主就隐瞒了一切,并把一切都赖在了九皇叔身上。实在可恨!” “放肆!” 泰和帝震怒。 他从没见过这等离谱的事! 气得五官都要移位了。 “你——你区区一介商贾之女,朕念你仗义疏财,给你封赏了爵位,赐县主之尊。你竟然胆欺瞒于朕,用那等污秽的血脉,冒充皇室宗亲子嗣!其心可诛!” “臣女没有……没有……呜呜呜……” 安盈吓坏了,浑身颤抖,哆嗦着哭个不停。 她跪在地上,用双膝走路,往泰和帝的方向爬了过去,“臣女万万不敢欺瞒陛下,臣女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也只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泰和帝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厉声道:“证据确凿,还敢狡辩?你这就是欺君!” 他感觉自己这一场赐婚,成了个笑话! 本来是想趁机打压君倾九,放一个眼线细作到他身边,日夜监视。结果倒好,这个眼线如此不争气,未婚先孕就罢了,还把那么大一顶绿帽子,丢到了君倾九的身上。 这已经不仅仅是有损皇家颜面的事儿了! 安盈罪同欺君,十分之该死,关键他这个皇帝,也是颜面扫尽,他在宣政殿门口治君倾九抗旨之罪,打的那五十大阪,也成了个笑话! “陛下,求求您,再给臣女一次机会。臣女不是故意的,嘤嘤——” 安盈彻底慌了神,哭得如丧考妣,“臣女是真心爱着九皇叔的。” 她不想失去九皇叔。 早知道拿孩子上位如此冒险,还不如一回京城就把孩子给打掉,也能靠着父亲给朝廷捐的钱,谋取一个侧妃位。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什么都没有了…… “别恶心本王。” 一直沉默看戏的君倾九,忽然开口了。 黑沉沉的眸子扫过来,冷冽如寒冬三九,厌恶不加掩饰,“你处心积虑地谋划,不过是一场弥天大谎。” “不是的,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安盈涕泪连连。 又爬到了君倾九的脚下,拉着他的裤子,企图唤醒他的一丝同情心,“我多次送粮草、物资去南疆,散尽家财,全都是为了你。我还亲自远赴南疆,就为了见你一面,谁曾想回来的途中,遭遇山匪抢劫侮辱,我也不想的,怀了孕,我很害怕……我只是一时慌了神。” 君倾九皱眉。 都这种时候了,这女人还是谎话连篇,拿捐赠粮草说事儿。 那分明就是幼安捐的! 凤幼安一声叹息:“安县主,何必如此。”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安盈还掐准了她不能在泰和帝面前暴露,想拿这个功劳抵罪。 如果安盈不是贪心不足,想做阿九的侧妃,甚至是王妃,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番境地。 她给了安家那么大一场造化。 让安家从最末流的商贾之家,摇身一变成了封了伯爵的义商,还给了安家防水布的配方,让安氏织造坊盈利近乎翻了一倍。 这场交易,不管怎么看,都是安家得到的利益更大一些。 凤幼安出了钱,不要功劳,还奉献了配方,目的只是为了让阿九和南疆军摆脱死局。 安盈听到凤幼安这话,却觉得对方是在奚落她、讽刺她,她眼眶红红、恨意显露:“凤大小姐你是不会懂的。你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要钱财有钱财,要男人有男人,呵,你这种天之娇女,又怎么会明白商贾女的难处。” 她拿孩子去搏,还不是想冲破阶层的桎梏,从泥泞里爬上枝头。 她实在是嫉妒天生就站在枝头的凤幼安。 凤幼安面无表情道:“你自卑,你敏感,你贪心,就是你欺君的理由了?” 别扯那些没用的。 反正今儿,你别想活着走出清和殿的大门。 自从知道安盈怀孕,她可没少被折腾,阿九也吃了不少苦,蒙受不白之冤,这些,都必须要讨回来! 梅太尉在一旁点头称是:“陛下,此女欺君罔上,又污蔑九皇叔,企图玷污皇室宗亲血脉,罪不容恕!恳请陛下即刻处置!” 泰和帝被气得不住咳嗽。 旁边一名小太监,立刻递上去了一杯茶,给泰和帝润喉。 泰和帝接过,饮了半杯,咳嗽才稍微停了下,缓过气来:“安盈欺君罔上,打入刑部天牢,三日后午门处斩。” 安盈泪流满面,看着泰和帝,又看向君倾九、梅太尉、凤幼安,以及那两个山匪。 她先是哭。 然后又崩溃着笑:“哈哈哈!你们都想我死!你们都是一伙儿的!” 深重的绝望笼罩着她。 泰和帝皱眉:“不要不知好歹!欺君本该是株连九族之罪,但是朕念在你父亲安康伯年长,对朝廷仗义疏财有功,才只杀你一人!” 剩下的半杯茶。 也被皇帝狠狠地丢在了安盈的头上。 皇帝有个习惯,发怒的时候摔东西,手边有什么摔什么,还专门逮着人的脑门子砸。 瓷杯破碎。 温水把安盈的头发都给泼湿了,一直往下头滴水。 碎瓷片,划破了脑袋,鲜血涌了出来,与茶水和茶叶残片混在一起,分外狼狈。 而此刻的安盈,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俨然成了一个疯女人,门外的禁军进来,用锁链镣铐,把安盈给锁了起来。直接押送至刑部天牢。 梅太尉挥了挥手。 那两个山匪,也被拉出去了。 他看了侄子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舅舅都搞定了。 君倾九点了下头,眼神放软了两分,唇角扬起一抹为不可见的弧度。 安盈这波,必死了。 他终于不用娶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了,也算是给幼安一个交代。 梅太尉对着气得不住咳嗽的泰和帝,行了一礼:“陛下,安盈之事已了,九皇叔宣政殿抗旨,也实属情有可原。” 这才是梅太尉所求的重点。 九皇叔,是他要推着,一路往高处走的人! 封赏,绝对不能少! 泰和帝咳得厉害,双肩不住地抖瑟,嘴唇浮现出不正常的青紫:“梅爱卿放心,朕……咳咳……会重拟圣旨,册封九皇叔为……咳……天策上将军,战亲王。咳咳咳咳——” 说完这些话,就仿佛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咳得眼角都红了,浮现出湿意。 一只手,死死地抓着龙椅之下明黄色的软垫,因为痛苦,五指的关节都挛缩了起来。 整个人如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 “陛下!您怎么了?” “快!快传御医!” “传什么御医?安药师就在这儿,哪里还有比安药师更好的御医?” 清和殿内,一片乱。 泰和帝被欺君罔上的安县主,给气得疯狂咳嗽、心疾发作了。 这可真是皆大欢喜……。 第165章 狗皇帝病危 君倾九、梅太尉舅甥两人的表情,略微有些微妙。 幸灾乐祸。 尤其是梅太尉,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上扬,再上扬。 君倾九用胳膊肘子,戳了他一下:“舅舅,周围人多,收着点儿。” 梅太尉伸出手,捂住了嘴,强行把嘴角给按了下去,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做出一副很难过的表情:“哎,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君倾九:“……” 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太上皇想弄死你了。 肯定是扶持太上皇登上皇位的过程中,没少嘴贱,得罪了人家。 梅太尉转头,拉住了凤幼安:“幼安啊,你赶紧去给陛下治疗一下。可别给陛下气出个好歹来,小九也跟着一起倒霉。” 凤幼安意味深长地看了中年老帅哥一眼:“放心,太尉大人,心疾发作而已,处理得了。阿九的封赏跑不掉。” 梅太尉尴尬地移开了目光:“咳。” 被小丫头戳破了心事。 凤幼安:“……” 她走到龙椅边上,扶住了咳得半个身子都趴伏在了桌案上的泰和帝。 取出一瓶速效救心丸,给他服下了。 又取出了一瓶止咳糖浆,给狗皇帝灌下去了。 难怪梅太尉会幸灾乐祸,就连凤幼安自己,都觉得暗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安盈纵然可恶,但这狗皇帝也该死。 泰和帝痛苦得去了小半条命。 心口绞痛不已。 直到吃了凤幼安给的药之后,那要命的绞痛,才逐渐平息下来。 凤幼安吩咐道:“把陛下抬到里面,平躺着。” “是,安药师。” 太监和内侍立刻照做。 凤幼安去却没有急着进去,她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茶杯碎片上,茶水早就泼了安盈一头,因为情况混乱,也没有人来收拾现场残留。 她走上前。 蹲下捡起一块碎瓷片儿。 瓷片上粘着一片卷曲在一起的碧绿茶叶。 “无相茶。” 凤幼安瞬间了然,泰和帝不止是被安盈气得发作,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喝了半杯太监递过去的无相茶。 泰和帝来清和殿之前,肯定是上了早朝。 凤幼安进入内室,问道:“余公公,今晨宣政殿,燃的是什么香?” 余月笙微笑着回答道:“是紫姝香,陛下喜欢这个味儿,很多宫殿内都燃着这种宫廷熏香。” 凤幼安莞尔,没再说什么。 目光落在了几个忙碌的太监和内侍身上。 他们正抬着泰和帝躺下,伺候着脱掉龙靴,盖上明黄色的锦被。 “小圆子?” 凤幼安认出了其中一个,圆脸有酒窝,长相白净的瘦弱小太监。 小圆子正跪在地上,伺候着万岁爷脱鞋,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眼睛一亮:“安药师,您还记得小的。” 凤幼安浅笑:“自然记得。” 你是苏皇后派来的嘛,专门给泰和帝递无相茶的。 今日在清和殿,那杯无相茶,不用怀疑,肯定也是小圆子的手笔。 时机掐得很不错。 泰和帝震怒,递茶过去,半杯下毒,就是饮了半杯慢性毒药,成功诱发心疾。还能直接甩锅给欺君的安盈,简直完美。 “安药师能记得你,是你的福分。”余月笙曾经受过凤幼安的恩惠,现在管理着整个东厂,也不禁对这个小圆子,高看了一眼。 小圆子瞪圆了眼睛,自然是喜不自禁,千恩万谢。 凤幼安给泰和帝施针,忙碌了一炷香的功夫。 泰和帝悠然转醒,脸色有些苍白,叹了口气:“朕这身体……是越来越不济了。” 凤幼安把一根鬼门十三针,刺入要穴:“陛下是真龙天子,自当万寿无疆。” 泰和帝苦笑:“什么万寿无疆,什么万岁万万岁,那都是假的。自古以来,帝王忧思操劳,多短寿。长寿的还真没见几个。” 这次的心绞痛发作,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 让泰和帝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病情远比想象的严重,半只脚都差点踏进了棺材里。 “陛下切莫再随意动怒,注意饮食,按时服药。”凤幼安不走心地安慰着,“太上皇也是心疾、心绞痛,病情也控制得很好,近一年精神日渐好了。您还能比太上皇更严重?” 泰和帝神色恹恹:“朕乏了,让他们都退下吧,你留下侍疾。” 这意思。 是让外殿的梅太尉、君倾九离开。 君倾九抗旨的事儿,算是翻篇了,狗皇帝这一局,认输了。 凤幼安施了最后一根银针。 给泰和帝挂上了点滴瓶子,药水中有催眠的成分,不一会儿,泰和帝就睡过去了。 “梅太尉、战亲王,陛下重病乏了,二位请回吧。” “幼安呢?”君倾九没走,立在那儿,眼神固执。 “安药师奉旨侍疾,陛下病没好之前,怕是不能出宫了。”余公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战亲王殿下何须急于一时,等陛下病好了,你们二人自能于宫外相见。您且回府里等着,最迟明日,新的册封圣旨,就会送到府上。” 余月笙这把老骨头,都差点被九皇叔给吓散架了。 瞧瞧他挑的是个什么主子。 公然抗旨拒婚,痴情种一个。 争夺皇位者,如果太过于感情用事,日后会遇到许多麻烦,而九皇叔心系的女子,也会成为对手们疯狂拿捏磋磨的对象。 “本王看她一眼再走。” 君倾九很坚持。 虽然狗皇帝病发了,他很高兴,但一想到又要好几日见不到她了,他又开心不起来了。 余公公气得直瞪眼:“少看一眼,又能怎么的?” 君倾九眼观鼻鼻观心,直接不搭理他了。 梅太尉知道这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上去说了两句好话,才把这位东厂督主给安抚下来。 两刻钟之后。 凤幼安从内室走了出来。 发现正殿内,君倾九还在。 “阿九?” “嗯。”君倾九一看到她,眼睛里立刻有了光彩,上前,捉住了她的手,“听闻,你被扣下来侍疾。” “问题不大,就是心脏病发作了。” 凤幼安没有把苏皇后用无相茶、紫姝香下毒的事儿,说出来,因为这涉及到一个交易,“泰和帝的心脏功能越来越弱了,五日之内,我能回去。” 君倾九得了个准信儿:“好。” 五天。 他可以等。 实在想的话,就找借口进宫,看她。 “这是你需要换的药。”凤幼安取出两个瓶子,塞到了他手里,“你背上的伤,一日三次的换。” “好。”像一只大型狼犬,温顺地瞅着她。 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暂时没必要和太子起政见上的冲突,他一年之内,不会对你动手。”凤幼安又叮嘱了一句,“他如果胡搅蛮缠,你也别搭理,反正他不会真对你怎么样,可能就是嘴贱一下口嗨。” 君倾九黑眸微眯,敏锐地察觉到了蹊跷:“一年?” 君千胤那个人,他太了解了,把自己当情敌,每次见面,都恨不得当场弄死他。 当然,他也一样。 “你怎么确定?”君倾九并不信任太子。 “苏皇后有一个把柄落在了我手里,她保证过。”凤幼安没有具体说把柄是什么,严格遵循了保密协定。 君倾九抓住了她的胳膊。 黑井一般的眸子里,暗流汹涌,心绪万千。 这一年。 她暗中为他做了很多的事。 一个能让当今皇后,退让如此之多,一个能让恨不得弄死他的太子,一年不动他的把柄,稍微想一想,都知道是十分恐怖、足以撼动皇权的。 她却……用在了自己身上! “幼安,我不需要你这样护着。” 男人的声音,酥酥麻麻,带着一丝沙哑,分外性感。 她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小孩子,那个需要她庇荫的少年…… 感动归感动。 但作为一个男人,他更希望,能够保护好她。而不是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为自己涉险。 跟苏皇后交易,那就是与虎谋皮。 苏皇后可是后宫出了名的毒妇!狠辣作风不亚于当年的昭和太后! “说什么傻话,快回家去。”凤幼安开始赶人了,“梅太妃娘娘在灵药阁等着你呢,她因为想你常常夜里偷偷哭,视力都不大好了。” 她不想过多计较,谁保护谁的事儿。 既然,已经确定了心动的事实,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喜欢的,那么她就愿意做这些事。 君倾九向来听她话。 纵然心里有千言万语,纵然万般不舍,还是乖乖走了。 *。*。* 凤幼安在宫中,侍疾三日。 这三日里,络绎不绝地皇室宗亲、文武重臣前来探望泰和帝的病情。 好在她擅长对心脏病的治疗,狗皇帝的身体健康状况,也以肉眼可见的状态好转,第三天的时候,已经能让人扶着下榻走路了。 册封君倾九的圣旨,也已经拟定宣召。 这千里繁华的京都,多了一位声名显赫的战亲王,武勋盖世的天策上将军,名字镌刻在了君临国的黄金麒麟台上! 第三日下午的时候。 苏皇后来探望陛下。 凤幼安拉住了她。 “皇后娘娘,可否消停一二?” “哦?本宫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苏皇后开始装傻。 “您送无相茶的频率太勤了。”凤幼安压低了声音,把皇后给拉到了侧面的耳室内,神色凝重,“今早那一杯无相茶,若不是被我拦下,是不是又要被送到陛下肚子里了?” 苏皇后面色一沉,也懒得装了:“这能怪本宫么?他又给岑王赐了江南的一大块封地!还想把岑王的亲妹子云浮公主,嫁给镇守西平的西平王!” 凤幼安无奈:“您儿子都是太子储君了,即位是早晚的事,您何必一直执着让泰和帝早日归西呢?” 苏皇后一声冷哼:“江南云州如此富庶,一年的税都有好几百万,全部都进岑王的口袋。西平王若是娶了云浮公主,那西北一代,也就成了岑王的囊中物了。我儿这个太子,根本就坐不得安稳!” 第166章 母凭子贵 凤幼安心中震惊。 她素来知道,泰和帝是偏爱岑王的,不曾想,竟然偏疼到了这个地步! 江南九州,这九州从来不曾分封给任何一位亲王作为封地,却把九州之中富庶程度排名第二的云州,赐给了岑王做封地! 亲王和亲王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太子昔日做胤亲王的时候,只分封了一块北疆的严寒贫瘠之地,没有可以耕作的土地,收不到农税就罢了,还有游牧人作乱,每年还要倒贴钱进去。”苏皇后气得不浅,一袭深紫色的云鹤锦长裙,绣以金线、银珠,端的是华贵耀眼。 凤幼安道:“皇后娘娘,您且知足吧,阿九刚被封了战亲王,只是个虚衔,没有封地的。太子殿下好歹还有北疆沧州的封地,北边虽然地广人稀,没有良田,但是山地多,说不定有矿产。” 她本意,是安慰苏皇后,希望苏皇后少作妖。 这隔三差五地,把能诱发泰和帝心疾的无相茶送过来,她这个皇帝主治医师,还要不要混啊? 她可是奉旨侍疾! 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呢! 若皇帝真一而再再而三地心绞痛,发作驾崩,皇后和太子倒是爽了,她会获罪的! 一个不慎,就是满门抄斩。 自古以来,那些个给皇帝治病,不小心把皇帝给治死的御医,哪个不是诛九族? “矿产?” 苏皇后愣了一下,像是从没想到过这一层,脸上的愤怒之色,都压下了一些,“你且详细说说,像沧州那种贫瘠又严寒的山地,能有什么矿产?” 太子这一脉,经济方面,也不宽裕。 既要养兵,又要养着三千门客。 凤幼安想起之前看过的君临国地理志,道:“这个需要实地勘测,最好派遣一些专业人员过去。或者弄一些矿石回来,我可以帮忙做化学实验检测。” 她的医疗空间,现在已经能够弄出来不少医疗实验仪器了。 那些仪器,被她放在了灵药阁总部的几个实验室里头。 一些简单的化学实验,是可以做的。 苏皇后虽然听不大懂,但能感觉的出来,凤幼安是个行家:“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懂那么多。对矿石也有研究?” 越想越后悔。 怎么就眼瞎,把这么个博学多才的前儿媳,给赶出去了呢? 如果现在的太子妃是凤幼安,那胤儿能省多少心! “略通皮毛。”凤幼安到底是医学博士,是理科生考上来的,高手的化学成绩基本上都是满分,大学的临床医学课程里,也有一门医用化学,她也是满分。 这一年内,她和太子、苏皇后这边,并非敌对,而是合作。 帮个小忙,也不是不行。 “行,本宫回去,就让胤儿吩咐沧州那边,送几块山地矿石过来。”苏皇后想的比较美好,“如果真的有矿产,也算你一份功劳。” 凤幼安严肃:“但是皇后娘娘需得保证,一个月之内不要再给陛下灌无相茶了!” 苏皇后红唇扬起:“放心。之前是本宫太心急了,我们既然是合作关系,本宫日后注意着些,尽量避免给凤家带来无妄之灾。” 凤幼安心中暗骂了一声毒妇。 什么尽量避免? 可见苏皇后之前,就想到了这一层,把陛下毒死,自己会获罪,凤家也落不到好。 果真是与虎谋皮。 *。*。* 苏皇后回到了寝宫。 正巧。 太子妃花音,前来给她这个婆婆,例行请安。 “拜见母后。” “起吧。” 苏皇后微微挥了一下手,让宫女赐座。 太子妃落座之后,手捋了捋鸾锦的裙子,双手搁在膝盖上,颇为拘谨,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儿媳近日,绣了一副百子图,献给母后。” 花音小心讨好着。 纵然已经做了太子妃,花音骨子里还是自卑的,对这位婆婆怵得慌。 太子妃的贴身婢女痕儿,立刻捧着百子图,恭敬地奉上。 苏皇后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道:“针脚有些粗陋,看得出有进步。太子妃出身江湖草莽,多学些针线女红,围棋书画,对提高修养有好处。” 花音感到一阵难堪:“多谢母后教导,儿媳谨记于心。” 婆婆这是含沙射影地讽刺她,出身低微,修养不行,不像那些钟鸣鼎食之家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苏皇后随手把绣品推到一边,端起了婆婆教训媳妇儿的架势:“太子妃是不是做女红熬坏了眼睛,近来眼神有些不大好了。” 花音心里一个“咯噔”。 杏眸里闪过惶恐,脑海中努力回忆着,近来又出了什么错处,惹恼了婆婆。 “儿媳近来在府中养胎,闲暇时候就是绣点儿东西,抄抄佛经,给未出世的皇长孙祈福,还请母后明鉴。” “不止吧,你还与那个欺君之罪的安县主交往甚密,带着她一起去了钦天监,找张天师给她卜算。”苏皇后一声轻笑,笑容又冷又薄,“太子妃好大的脸面,指挥张天师大人,给一个身怀肮脏野种的罪女推演命盘。” 花音变了脸色。 这哪里还敢坐着? 立刻跪下请罪:“儿媳知错,儿媳那时候也不知道,安盈肚子里怀着的是个野种,儿媳还以为……还以为是战亲王的子嗣。” “荒唐!” 苏皇后震怒,一拍桌子,桌上的袖珍缠金龙凤香炉都跟着颤了颤,“钦天监是什么地方?那是专门为君临国皇室服务的官署!你嫁给胤儿,已是皇室中人,可以让张天师给你推演命盘,但那安盈是什么玩意儿,你也敢带着她去钦天监,也敢指挥着张天师给她卜算?你到底懂不懂规矩?” 花音眼睛顿时红了,跪着请罪,哽咽道:“母后恕罪,是儿媳坏了规矩,儿媳那时候以为陛下已经赐婚,安盈早晚是九皇叔的侧妃,哪曾想她忽然就被判了死刑。儿媳不是故意的,母后息怒!” 该死的安盈! 还连累了自己被母后责罚! 花音越想越委屈,心里憋着一股恨意,不敢对苏皇后发,就暗暗地都算在了凤幼安、君倾九、梅太尉身上。 毕竟,安盈怀的是山匪的野种,这事儿,是他们爆出来的。 “恕罪?” 苏皇后一声冷笑,“你可知,你带安盈去钦天监的事儿,已经成了后宫的一个笑柄?今晨后宫嫔妃来请安的时候,岑贵妃还狠狠地嘲笑了你一翻,她笑你,就是嘲笑本宫,就是嘲笑太子!” 她和岑贵妃斗了二十年。 一直没分出个胜负来。 君千胤当了太子,看似是赢了,但皇帝偏爱君慕尘过甚,各种赏赐封地,岑贵妃依然是风光无限。 “儿媳知错,呜呜呜……” 花音被骂哭了,除了跪着低头道歉,她不知道还能怎么让婆婆消气。 苏皇后继续骂:“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的是太子!你还当你是胤儿身边一个无关紧要的侍妾呢?既然担了太子妃之名,就应该有太子妃的气度和学识,别总让敌人看轻我们!” 花音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 难堪地咬破了嘴唇,出了血。 泪水把精致的妆都给弄花了。 最后,苏皇后还说了一句特别诛心话:“如果是凤幼安,以她的修养、气度、为人处世,就绝对不会做出你这种拎不清的蠢事儿!” 花音的瞳孔蓦然一缩,脑子里像是炸开了白雷。 噼里啪啦的。 母后这是什么意思?和自己这个怀了皇长孙的太子妃比起来?母后更希望凤幼安那个贱人做太子妃? 花音难过得差点哭晕过去。 也得亏得太子君千胤下朝之后,来这边看了一眼。 君千胤把他快哭晕的太子妃给抱在了怀里,扶了起来:“母后,音儿还怀着身子呢,您别这么训她。对孩子不好。” 苏皇后不爽,尤其是看到儿子搂着花音帮她擦眼泪。 “本宫只是在教她宫里的规矩,堂堂一个太子妃,把一个欺君之罪的安盈带到钦天监,这丢的不是她一个人的脸!太子,你也别太惯着她了。” “太子妃把安盈那个罪女带到钦天监,的确是有失规矩。” 君千胤也被膈应了下,抱着花音的手,就松开了些。 “胤哥哥?” 花音委屈的很,温暖的怀抱没了。 君千胤皱眉吩咐道:“你就好生在家里养胎,少给本太子和母后惹事。把皇长孙健健康康地生下来,比什么都强。夏莲,送太子妃回东宫。” “是,太子殿下。” 夏莲领命,扶着哭唧唧,满脸委屈不甘心的花音,离开了皇后的寝宫。 在回东宫的路上,夏莲见花音泪擦不完了,便叹了口气,安慰道:“太子妃,您别哭坏了身子。太子殿下是心疼你,想把你送回东宫,免于皇后娘娘的责罚,才故意那么说的。” 花音一听,哭声立刻就止住了:“胤哥哥,是为了保护我?” 夏莲点头:“对!您肚子里,可有个小殿下呢,那可是这天底下最金贵的人儿!太子殿下宠你还来不及呢,什么祸事都能给你挡着。” 花音破涕为笑。 经过夏莲这么一提点,她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只手放在了微微隆起的腹部,欣喜万分地喃喃着:“对,本太子妃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有人顶着,都不会真正受到责罚,更不会出事。” 皇长孙,就是她为所欲为的挡箭牌!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法与凤幼安对抗的小女子了。 第167章 宁妃娘娘 “矿产?她真这么说?” 太子君千胤面露惊讶之色。 苏皇后啜饮了一口花茶,颔首道:“没错。胤儿,可以试试。” 君千胤摇头:“不可能的,封地沧州区域,以前也传出过有金矿。儿子还特意派了人去考察,事实证明根本不是什么金矿,而是一些发黄的废石。” 苏皇后劝道:“姑且试一试,反正只是运几块石料回来,又不费什么劲儿。万一凤幼安真检测出什么了呢?那咱们可就赚大发了。” 君千胤动摇了。 苏皇后继续劝:“你那个前妻,还真挺神的。钦天监鉴定过是凤命,气运超然,万一那些废石,经过她的手,真的变废为宝了呢?” 君千胤抿了抿唇:“好。” “哎,母后现在就是后悔,她那么能挣钱,现在不止药材行业,连糕点行业,整个君临国也都被她垄断了,全国几十上百家铺子,每天那得多少钱啊!如果你们当初没和离,那些钱也都是你的了。”苏皇后眼红。 把一个生财的凤命儿媳,给折腾没了。 换了个蠢的,丢死人了。 “战亲王抗旨拒婚,不就是为了她?母后瞧着,战亲王也是看上凤幼安的价值了。若真让战亲王把她娶回家当王妃,可就不妙咯。” “儿子不会让君倾九得逞的!” 君千胤的眼底,划过一抹凶悍的恨意。 没几天。 凤幼安侍疾有功,泰和帝已经悠然好转,病情稳住,已经可以上朝、批阅奏章了。 皇帝自鬼门关走了一遭,自然对主治医师好一番赏赐。 赏赐了些布匹绢帛、珠宝首饰、贡品稀罕物。 凤幼安都一并收了。 她本人不怎么在意,因为赚的钱很多,所以对金银珠宝类的,也没觉得怎样;倒是把后宫的嫔妃们,着实羡慕坏了。 “湖田窑剔花斗笠盏,乃是君临国开国太祖皇帝,昔日珍爱之物。陛下几乎是日日把玩,用以饮酒,却赐给了安药师,能让陛下割爱,这得是多大的福分。” “还有那对凤首玛瑙杯,是君临第一任开国皇后的。苏皇后、岑贵妃都央求着泰和帝要过那对杯子,陛下都没给。” “犀牛玉角轴,积羽国的贡品,也赏给她了。” “今春江南送来的青鸾软锦,一寸料子一寸金,用的点青工艺,后宫的娘娘们还没轮上,一件衣服都没裁上,倒是全都赐到凤幼安手里了,你说这算什么事儿。” “宁妃娘娘最是喜欢青鸾软锦,想做一件坎肩,也一寸布料也没摸到。” “一个女医,圣恩荣宠,倒是都爬到诸位娘娘头上去了。” “别哔哔叭叭,也不是普通的女医,是救了陛下性命的女神医呢!” …… 凤幼安带着数不清的名贵赏赐,离开皇宫的时候,还不知道已经招惹了多少红眼病。 宫门口处。 赏赐被余公公帮忙,往来时的那辆马车里装。 “你们几个,动作利索点儿,别磨蹭。”余公公指挥着手下的小太监,“凤姑娘还等着回家呢。” “督主,这马车,装不下啦。”小太监搬运了半天,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还有二十匹青鸾软锦,没装呢,这可怎么是好?” 余月笙面色凝重地盯着那些青鸾软锦,大手一挥:“再去牵一辆马车过来!” 小太监低头称是。 拿着腰牌,准备去宫里申请一辆大点儿的马车过来。 可这注定了,一来一去,要费不少时间。 一道道手续、申请批下来,至少得小半个时辰,凤姑娘真的等得了那么久? 这小太监也是个激灵的,刚往宫里头走了没多远,迎面就看到了一辆宽敞的马车。风一吹,吹开了车厢帘子,里头坐着的不是什么贵人,而是安宁宫的宫女,木雅姑姑。 “木雅姑姑,这是做什么去?” “哦,天气热了,溽暑难消。宁妃娘娘喜欢吃西华寺后山田里的西瓜,瓜汁鲜甜解暑,奴婢这是奉命出宫,去采购一批回来,给娘娘消消初夏的燥热。” “很急?” “不着急不着急。”木雅姑姑笑眯眯的,她是不敢得罪东厂督主的。 这小太监,是东厂督主余公公身边儿的人。 “不着急的话,你这辆马车,且借来一用。”小太监简直要被自己给机智到了,“陛下赏赐了一位贵人,赏赐的东西太多,车装不下。最多一两个时辰,就把你这马车给送回来,姑姑再去给宁妃娘娘采购西瓜不迟。” 木雅姑姑一愣:“让车?” 她主子,也是四妃之一。虽不得宠,但和岑贵妃私交甚好,亲如姐妹。 家世也高,出身宁靖侯府。 膝下没有皇子,却有个云浮公主。 宁靖侯府的老太太,还是一品诰命,这放眼京都内外,也没哪个诰命等级比宁靖侯府老太太还高的。 “就是借用一下,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余月笙也走了过来,了解情况之后,解释道,“毕竟是陛下御赐的贵重物品,这边不敢怠慢了。余某会亲自去安宁宫,向娘娘道谢的。” 木雅姑姑微笑着:“那就借给余督主,和那位得了陛下赏赐的贵人吧。” 她下了车。 彬彬有礼地让出。 心里却是不大松快,觉得宁妃娘娘像是被人看扁了一样。 余月笙道了谢,把这辆马车给牵走了。 木雅姑姑探了探脖子,亲眼见到,余督主把自己那辆马车,装了二十多匹十分漂亮的布匹:“青鸾软锦?” “姑姑好眼力。”小太监笑着道,“都是陛下赏给安药师的。” 木雅姑姑这心里头更不痛快了,她知道,宁妃娘娘想要青鸾软锦很久了,念叨了半年,一是想自己做一件坎肩儿配那套点翠首饰,二是给云浮公主做陪嫁的新裙子。 这可倒好,全给那个女医了。一寸布料都没捞着。 可木雅姑姑又不敢抱怨什么。 刚刚余督主都明说了,会亲自登门给宁妃道谢,就等于是借一次马车,换了东厂督主的一个人情,算起来是赚的。 余公公那是什么人,伺候了太上皇二十年,以前就是督主,只手遮天的大监;现如今腿好了,又回宫里来,继续只手遮天。多少嫔妃想巴结余公公还巴结不上呢。 “这位安药师,真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呐。”木雅姑姑的眼睛,跟黏在那些青鸾软锦上一样,根本移不开,“这赏赐的份额,怕是比后宫娘娘们,都要高了。” 话里话外,有些酸溜溜的。 “姑姑这话说的,性质不一样。陛下也很疼爱宁妃娘娘宫里的云浮公主啊,给公主寻了一个好夫婿,据说就快赐婚给西平王了。”小太监捡着好话说,“西平王可是异性王里权势地位顶尖的了,宫里其他十几个公主还羡慕不来呢,只云浮公主得了陛下另眼相看,听督主说,陛下给云浮公主准备的嫁妆礼单数都数不完。” 木雅姑姑这才彻底笑开了,笑意从嘴角,一路蔓延到了眼底深处。 陛下只把岑王当亲儿子。 云浮公主从小就粘着岑王,二人亲厚。跟寻常百姓家里的亲兄妹那般相处。 陛下是爱屋及乌。 另一边。 余公公已经让人把二十多匹青鸾软锦搬到了借来的马车上,而后对着凤幼安行了个半礼:“凤姑娘,都备好了。您赶紧上车回家去吧,九皇叔和武严侯,肯定都等急了。” 陛下这一发病,就把人扣在宫里五六天。 余公公知道凤幼安是归心似箭,一刻不想耽搁。君倾九也特意交代了他,一定要在宫里多关照凤姑娘,伺候好了,别让人为难她、欺负她。 “这马车余公公哪里借来的?”凤幼安上去之后,随口问了一句。 “哦,是宁妃娘娘宫里的姑姑处,借来的。”余月笙如实回答。 凤幼安勾唇:“代我向宁妃娘娘道声谢。” 用了别人的东西,总得表示一下。 凤幼安从空间里,取出一瓶医用的补水滋养面霜,递了过去,“这个可以美容养颜,补水去细纹。” 化妆品类的面霜,她还没有正式卖过。 也就是平时,自己会用一下。 这个时代,女子擦在脸上保养的,是一种油腻腻的香膏,凤幼安是偏油性的皮肤,受不了那个,会闷痘。 “凤姑娘有心了,东西洒家会带到的。”余公公笑容满面,怎么看凤姑娘,怎么觉得人美心善。 帮自己治好了双腿,送了无数的药。 这瓶什么面霜的,肯定也是安药师特制的,定然价值不菲,倒是便宜了宁妃。 凤幼安上车回家了。 马车的车轱辘,在宫门前的青石大道上,留下两道淡淡的辙痕。 余月笙转身就去了安宁宫。 东厂督主来了,宁妃自然是热情招待。 余月笙把借车的事儿,说了一遍:“洒家自作主张,耽误了宁妃娘娘宫里的木雅姑姑,真是不好意思。” 宁妃三十七岁了,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中人之姿。如今年纪大了,一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已经很明显了,三道褶子:“余督主客气了,一辆马车而已,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儿。安药师是陛下的救命恩人,马车能借给她用,也是沾了喜气。” 余月笙见状,放心了。 他取出了那瓶面霜,递了过去:“这是安药师特质的美容养颜香膏,可以补水去细纹,赠与宁妃娘娘您。” 宁妃欣喜万分地接过:“呦,安药师这可真是太客气了。” 余月笙又说了几句好话,就离开了。 礼数什么的,算是都到位了。 余月笙前脚离开了安宁宫,宁妃后脚就表演了个笑容消失术,装出来的热情一秒钟散去。 “美容,去细纹?呵。” 宁妃嘴角下垂,把那瓶面霜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区区一个女医,抢了本宫的马车和青鸾软锦,还讽刺本宫脸上有皱纹,年老色衰!” 第168章 凤眠的春天 宁妃在后宫,一直没什么优势。 能够做到妃位,完全是靠着不菲的家世,以及岑贵妃的提携。 她琴棋书画很普通,不像淑妃是个才女;她长相不出挑,不像岑贵妃好似不会老似的,漂亮的像个活妖精;她也不会甜言蜜语,像德妃那样会哄陛下开心;更没有苏皇后那样的好命,能够生下嫡长子。 宁妃向来是弯着腰做人的。 可越是如此,心思就越是敏感,一点点事情,面儿上笑脸相迎,背地里却觉得人家是看不起她。 她伸出一只手,抚上了眼角的鱼尾纹,一条、两条、三条。 不笑的时候,都能摸到痕迹。 她最恨的就是皱纹和白发。 每天早上,都要求梳头的姑姑,无比要把发现的白头发给拔出来,根本白了的,也拔! 有时候拔过的地方,会痛,还会生红疙瘩、火疖子。 可宁妃不在乎,她就是疯魔一样的,受不了白头发。 “母亲,我新编了一支舞,准备在岑母妃寿辰的时候,表演给……她……”云浮公主一袭嫩黄色的裙子,眸子圆圆,颇为灵动,本来是欣喜万分地跑进安宁宫跟母亲炫耀一下的,却诧异地看到了母亲在发火摔东西,“您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云浮公主擅舞,体态轻盈,腰肢柔软,长相也是甜美那挂的。 因为刚出生的时候,宁妃还不是妃位,只是个贵人,岑贵妃又喜欢女娃娃,就抱到了岑贵妃身边养了好几年,所以她喊岑贵妃,一般都叫岑母妃。 岑贵妃喜欢乖巧、善舞,也确实当半个亲生女儿宠着。 后来君云浮长大了些,又与君慕尘一起去国子监读书,兄妹俩感情好极了。宁贵人熬了几年,才靠着女儿与岑王、岑贵妃的关系,一步步升成了四妃之一。 “云浮。” 宁妃眼眶红红,道,“娘只是想给你做一身新的裙子,青鸾软锦裁成的舞衣,你若穿在身上,定然能在岑贵妃寿宴上,一舞惊鸿,大放异彩。结果你父皇却把青鸾软锦,全部赏给了一个女医,是娘没本事,一匹料子都没帮你挣来。” 云浮公主笑得好似一个小太阳:“没事的母亲,那是贡品,父皇想赏给谁就赏给谁呗。计较那么多干嘛,莫非你对女儿的舞技没有信心?你放心吧,就算披个麻袋给岑母妃献舞,女儿也绝对是跳的最好的!” 她想象了一下自己披个麻袋的样子,禁不住自己就笑喷了。 宁妃却笑不出来,女儿是个乐天派,整日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就算有人欺负她把她锤扁了,她也能继续扁着走。 在阴私遍地的深宫里,娇养出这样性子的公主。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娘是为了你好,看不惯那些人欺负咱们娘俩。”宁妃忧愁的很,上前抓住了女儿满是热汗的手,“怎么出了那么多汗?这么热的天,我家云儿练舞实在是太辛苦了。” 云浮公主笑道:“不辛苦,我喜欢跳舞。干喜欢的事儿,心里总是高兴的。” 宁妃叹息道:“本来是想让木雅姑姑,去你外祖母府上,弄一些西瓜回来,给你消暑解渴。结果倒好,车子走到宫门口,被那个得了盛宠嚣张跋扈的女医,给强行借走了。车子给她拉你父皇赏赐的青鸾软锦,咱们得让步,吃个西瓜都得等。” 云浮公主:“女儿不渴,来之前碰到了岑王哥哥,他请我喝了冰镇的柠檬水,可好喝了,加了蜂蜜,酸甜润口。” 母亲总是这样,私底下从来不会笑,总是满腹抱怨,拉着她絮絮叨叨,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 她其实不喜欢这样。 她希望母亲不要总是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 宁妃一听是岑王,眉间的褶皱舒展了些:“你自小与岑王殿下亲厚,他最是疼你。你也要懂事,别总去兵部找他,殿下政务也很繁忙的。” 陛下最近,给岑王分配了很重要的职务,安插在兵部,让兵部尚书亲自带着岑王,可见陛下重视程度。 兵部的官署,就在挨着皇宫的东边。 云浮隔三差五,就跑去找岑王,还会自己下厨做饭,给岑王送午膳过去。因为兵部、礼部、刑部、工部,四部的官署都在皇宫外头,吃不到御膳房的东西,伙食并不怎么好。 “女儿知道分寸的。”云浮公主眼睛如月牙儿弯弯,似会发光一样,“岑王哥哥喜欢吃我做的菜。我也不是天天都去的。” 顿了下,宁妃又想到了什么:“你刚才说柠檬水?可是太子妃喝的那个?” 云浮公主用力的点了点头:“嗯嗯,就是凤氏糕点铺子里的招牌,京都里很多贵女王女都很爱喝。好多人排一天的队伍都买不着呢,还是岑王哥哥厉害,他那里屯了好多。嘿嘿,下次我还要去蹭着喝两杯。” 宁妃脸黑了:“那是凤幼安铺子里的东西!你下次别喝了!她抢了青鸾软锦,还占了车子!” 云浮公主有些不高兴了,嘟起了小嘴:“母亲你不讲理,岑王哥哥都喝得,我怎么就不能喝了!” 小姑娘扭头。 不想搭理母妃。 “就是不准喝!” “可我喜欢那个味儿。”云浮公主意犹未尽地回味了下,“做出那么好喝东西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她借了咱们的车子,可有道谢?” 宁妃恨铁不成钢:“吃货!从小就属你最馋,你早晚被你这张嘴给害死!” 云浮公主撇了下嘴。 她目光一转,落在了殿内毛毡毯子上,那一个白色的奇怪瓶子上,瓶口盖子被摔坏了,一部分白色的软软膏体流了出来。 “这什么啊?” 云浮公主是个跳脱性子,当即起了好奇心,蹲下身子,用指尖沾了一点软软的面霜,放在鼻端轻嗅了下,惊喜道,“味道好香啊!而且不腻!是宫里的调香师,新调制出来的么?又有点像是鱼油、珍珠粉调制出来的香膏……” “别碰!脏!” 宁妃一脸嫌弃。 上去就要把君云浮给扯开,“凤幼安送来的羞辱本宫的谢礼,说是能美容去细纹,呵,用得着她强调本宫老了长皱纹么。” 云浮公主十分震惊:“君临国第一药师调制的美容香膏,母亲您给摔了啊?您这不是糟践好东西么?” 君云浮一把推开了宁妃。 她从小就习舞,虽然纤瘦,但是胳膊很有力量的,直接就把宁妃给推开了。 “母亲您知道,外面灵药阁,安药师调制的一瓶去疤痕的香膏卖多贵么?七千两呢!就算遇到开业打折扣,也至少五千两才能买下来!” 云浮公主看着那已经被摔得,淌出来小半瓶的面霜,心疼得不要不要,“母亲您这置气一摔,至少浪费了三千两。女儿一年的俸银,都没那么多呢。” 她是个受宠的公主,自然吃穿不愁。 公主一个月的月俸,二百两。一年两千四。 “君云浮!” 宁妃见女儿去捡凤幼安的东西,气得连名带姓喊她,厉声训斥,“本宫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没出息的女儿?去捡仇人施舍、侮辱你娘的东西!” 云浮公主把那个白瓶子捡了起来,宝贝一般地捧在手里,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七千两一瓶的东西,尽管来侮辱我啊,多侮辱我几次。” 宁妃:“……” 她气得手都在发抖。 最终控制不住。 “啪” 一巴掌,扇在了君云浮的脸上。 “本宫没你这么贱的女儿!贱不贱,不帮着你亲娘,还跪舔仇人!” 云浮公主的半边脸被打肿了,浮起了鲜红的五指印儿,打得太狠,还被长长的银指套不小心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她委屈极了,眼眶里的泪水滚着:“母亲你怎么打人呢?三天后岑母妃寿辰,我还要献舞呢,你让我顶着一张肿脸上去跳舞丢人么?” 宁妃原本气急败坏。 如今听了这话,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慌了神:“云儿……” “我讨厌母妃!呜呜——” 云浮公主哽咽着,从安宁宫里跑了出去。 宁妃已经后悔了,也心疼了。 但是碍于大人的面子,也不好立刻追上去,只是在那里气自己,更气凤幼安。 “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女医,本宫怎么会和云儿母女生嫌隙?可恶!” 云浮公主一路哽咽着,往外头跑。 心情不好。 像一头伤心的小鹿,没头没脑地冲撞。 从安宁宫,一路往宫外头跑,本来是想着,去兵部等着岑王哥哥散值休沐,和他诉苦去。 但谁知道。 太伤心了,一不小心就跑反了方向。 兵部在皇宫东边的官署里,她却跑到了西边儿的刑部官署门口去了。 兵部、礼部、刑部、工部,四个官署,外面的黑漆大门,威武石狮子,都是一模一样的,就连门口立着的碑文,都一模一样,乃是君临开国皇帝的所著的名篇《官道》,训诫百官,以正视听。 正值黄昏时分。 落日熔金,天边的红云灿若明焰。 刑部的官员们,到了散值下班的时间,忙碌了一整天,纷纷撩起官袍,三三两两从官署走出来,开心地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云浮公主有些狼狈,脸上还肿着,藏在石狮子后头。 很快就被几个刑部官员注意到了。 “哪儿来的小姑娘?找谁啊?” “我找岑王殿下。”云浮公主看着陌生的面孔,有些胆怯,心里嘀咕着,怎么和平日里见到的兵部官员,长得不太一样? “呵,找岑王?” “哈哈哈!有趣,这小姑娘竟然跑到刑部来找岑王?怕不是来找打的吧!” 刑部与兵部,向来不睦。 兵部岑党的官员居多,而刑部里有不少是胤党,在宣政殿朝堂上,两边官员就跟斗鸡一样,见到对方都恨不得狠狠参对方一本,文官们嘴皮子厉害,恨不得从对方身上扯掉几块肉。 云浮公主脸白了,禁不住后退两步:“刑……刑部?” 完了,找错地方了。 “对啊,这里是刑部官署,你是岑王的人?是来挑衅的么?” “兵部左侍郎刚因为贪污罪,被下狱,案子就落在咱们刑部手里,岑王这两日应该忙得焦头烂额了吧。毕竟兵部左侍郎,是岑党官员。” 云浮公主更害怕了。 她不住地后退,脊背贴在了石狮子上,感觉已经退无可退:“我……” 坏了。 怎么办? 就算她亮出身份,说是岑王妹妹,这些胤党官员,很讨厌岑王哥哥,也不会给她好脸子的。 凤眠正准备散值回家。 身为刑部新晋的五品官员,还是探花郎出身,长姐又跟刑部尚书上官大人打过关系,他在刑部的日子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没有同僚会特别刁难他,更不会欺负新人让他端茶倒水抄书打杂。 相反,这些同僚、前辈,都很愿意带他做事,相当友爱。 这还是第一次,凤眠见到昔日友爱的同僚们,一个个黑着脸,十分不友好地在霸凌欺负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儿脸上的五指印高高肿着,两缕乱发散下,眼神慌张,一副要哭的样子,鼻尖儿都红了,不断后退,可惜后头是石狮子已经退无可退。 第169章 阿九宽衣解带 “这是干什么啊?苏大人?” 凤眠探了个脑袋过来。 苏灼是苏家人,也是三年前科考的榜眼,在刑部任职,是苏皇后、太子的远亲,妥妥的胤党官员,因为和凤眠年纪相仿,长了凤世子三岁,所以二人素日里在官署里能多说上几句话。 苏灼并不认得君云浮,准确的说,刑部官员,除了刑部尚书上官大人之外,没人见过云浮公主。刑部尚书此刻在宣政殿跟陛下议事,并不在官署。 “凤世子,这小姑娘是岑王府上的人,上咱们刑部大门口挑衅来了。这是完全不把咱们刑部放在眼里啊,更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里。” 苏灼直摇头。 凤眠一愣,他和其他刑部里众多胤党官员不同,他对岑王没什么恶感,毕竟岑王暗恋过长姐,以前还来家里撸过猫。 云浮公主也刚刚好,抬起了眼睛,向凤眠看了过来。 她没有在这个极俊美的少年眼里,看到一丝一毫的恶意,和其他刑部官员不同。 凤眠的目光,落在了云浮公主的右手上——一个白色的面霜塑料罐子。 这个他熟啊! 长姐和三婶,都用这个! 三婶那一瓶,还是长姐送的呢,说是可以美容养颜,有很强的修复作用,让皮肤越来越好,有眼角细纹的擦了可以让皮肤紧绷减少细纹,没有鱼尾纹的,可以预防鱼尾纹。 三婶很开心,三叔说三婶天天都擦。 咋这来“挑衅”的小姑娘手里,也有? “诸位,这是个误会。”凤眠立刻上前,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在了云浮公主面前,微笑着帮她把那些恶意给隔绝在外,“这小姑娘是我长姐的好友,她不是来找岑王的,是来找我的。” 苏灼一听,立刻笑逐颜开:“原来是安药师的好友,失敬失敬。” 刑部员外郎:“害,早说啊,得罪了风世子的朋友。” “风世子的长姐治好了陛下的重病,还治好了太子妃的胎位不正,她的好友,自然是胤党官员的朋友。” 刑部官员们脸上的凶恶模样,尽数散去。 一个个又变得和和气气,友爱起来。 还有几个拱手对云浮公主鞠躬道了歉。 风世子的长姐,是太子殿下的前妻,并且令太子殿下至今念念不忘,这胤党官员哪个不知道啊! 他们是脑子秀逗了,才会去得罪凤幼安的好友! 云浮公主得救了,她像一只被吓坏了的小动物,一只手抓着那个白色的面霜瓶子,另一只手死死地揪着凤眠的官袍,圆圆的眼睛里,闪着湿润的水光。 “谢谢你啊。” “行了,他们都走了。”凤眠转过头,看着这可怜巴巴的女孩儿,一声轻叹,“你是哪个宫里的,我送你回去。” 云浮公主扁了扁嘴,眼泪滚下来了:“我不想回去,母亲刚打了我。” 一边说着,一边还揪着凤眠宽大的袖子不撒手。 凤眠犯难了,看着那眼泪跟珠子一样往下滚,他也不知道咋办了:“哎你别哭啊!我最怕女人哭了,我姐就从来不哭。” 顿了下,他又想起,带着长姐去京都城门外,接君倾九,长姐好像哭了一次。 额…… “哭成小花猫了,左边脸也被打成了花猫,你娘下手还挺狠。”凤眠一声轻叹,取出一方深色的帕子,相帮她擦眼泪,可又觉得不太合适,干脆把手帕塞到君云浮手里,“你自己擦擦。” 云浮公主乖巧地点了下头,松开了凤眠的袖子,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 擦干之后,又捏住了凤眠的袖子。 刑部的官员太可怕了,只有跟在这个人身边,是安全的。 凤眠:“……” 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这样拽着,心情有点儿复杂。 长姐教过她,对女孩子要有礼貌。 “你那个面霜,哪来的啊?”凤眠决定还是问一下。 “安药师给的谢礼。听说很贵。” “是很贵,你占大便宜了。这个面霜还没推入市场呢,我就见她给三婶送过一瓶,你这怕是她送出去的第二瓶。”凤眠煞有介事道。 君云浮一听,越发攥紧了那瓶子。 觉得母妃真是不知好歹啊,这么好的东西,人家安药师拿来送给你表达谢意,你还说人侮辱你。 眼前这个好看的少年,是安药师的弟弟。 那就是国公府的世子爷了。 安药师的弟弟都那么和善,帮她解围,姐姐肯定也是个好人。 “既然我长姐给你的,那你肯定是她的好朋友了。你脸上有伤,这样吧,我带你去找长姐,让她给你治一治脸上的伤。” 世子爷瞅着,小姑娘右半边没受伤的脸,花容月貌的,娇俏可爱,若是就这么毁容了,着实可惜。 好狠心的娘啊,下那么重的手。 以前他和阿姐的亲娘还没病逝的时候,从来不舍得打他们姐弟俩。 “好朋友……”君浮云脸红了。 她怎么忽然,就稀里糊涂成了京都第一药师的好朋友了。 心脏砰砰砰乱跳,像是怀里揣了个兔子。 紧张。 “那可不嘛。”凤眠微微一笑,少年眸似涟漪,“我叫凤眠,你叫什么名字啊?” “云浮。” “身将客星隐,心与云浮闲。好名字。” 云浮公主坐在马车里,耳根一热,心道不愧是探花郎,作诗都那么好,文采丝毫不亚于岑王哥哥。 *。*。* 武严侯府。 一室药香,旖旎弥散开来。 凤幼安一个多时辰前,就已经到家了。 君倾九这几日,也没回陛下新赐的战亲王府,而是住在了三叔这,一边和三叔商议朝中形势,汇报这一年来南疆的情况,一边等她。 南疆军之前是凤潇主帅,现在是君倾九统领,光是军情,二人都能说道个几天。 凤幼安一到家之后,凤潇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让媳妇儿推着他出门散步,给两个小年轻留下足够的空间。 “幼安。” 君倾九和凤潇谈论正事的时候,那叫一个气质冷硬,眉梢眼角都是掩饰不住的凌厉。 一见到凤幼安,眼神立刻软了下来。 “这几天,有好好上药么?”凤幼安的目光,落在了男人的脊背上。 “嗯。” 君倾九点了下头,黑眸灼灼地盯着她,仿佛能把人给熔了,“狗皇帝为难你了么?” 凤幼安勾唇:“没有,还赏赐了我很多东西。” 她的少年虽然长大了,但还是和以前一样,一颗心都系在她身上。 “给狗皇帝治心疾的时候,有两次,我都把手放在他的脖子上了。”凤幼安的眸子微微眯起,声神色怅惘,“我只要稍稍那么一用力,就能把他脖子拗断,给三叔和你报仇。” “别做傻事。” 君倾九捉住了她白玉一样的手,皮肤滑嫩嫩的像豆腐一样,与他这粗糙的手不一样,娇软的很,他揉了揉她纤细的手指,像是在碰触什么珍贵的玩具一样,“你若动手,就回不来了。” 凤幼安被他这样揉弄着手,不由得脸颊泛红,不好意思地把手给抽了回来。 学坏了。 总是动不动就挨着她蹭,做些轻薄亲密之事。 去南疆之前,阿九可不是这样儿的,他不敢。 “别闹。” 比玉石触感还好的小手没了,君倾九眼底划过一抹失望,不过他很快就有了新的主意:“幼安,帮我上药。” 他刷啦一下,把外衣脱了。 背对着她。 一副年轻又经历过战场洗礼的身体,出现在她面前,脊背高大宽阔,腰窄紧实。下方的黑裤子,勾勒出两条强劲笔直的大长腿。 凤幼安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忽然脱衣服?!” 第170章 小狼狗这是吃醋了 君倾九目光沉沉,大马金刀地往那儿一坐。 身材比凤幼安见过的世界顶级男模还要好。 她不得不承认,少年的确长大了,足以让无数女子移不开眼睛。如果搁在现代,随便拍个视频,都足以让万千少女疯狂尖叫舔屏。 “不脱衣服,怎么擦药。” 君倾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眼神清澈,还故意凑近她挪了挪,“以前我受伤,都是幼安给上药的。” 凤幼安只感觉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 这……这谁不迷糊? 她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迅速站了起来,与他拉开了距离,不敢直视阿九的眼睛:“行,你转过去,或者趴着也行。” 君倾九见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浮起了一层细汗,目光又沉了几分,唇角禁不住上扬。 确定自己,对她是有影响力的。 至少,她也会不敢看他的身体,也会像个小女孩儿般慌张,而不是如过去一般,脸上只有医师对待病患的清冷镇定。 君倾九趴在了榻上。 凤幼安知他有杖责的腰伤,便抽了个软枕,放在了他的腹肌下面垫着:“这样可以减轻腰肌、韧带的压力。” “还是你最好。”阿九心里甜滋滋,“总是怕我受疼。” 其他人,才不管他死活。 还恨不得他早死。 凤幼安原本紧绷着,男人一句近乎撒娇的软话,让她渐渐地放松下来,微红着耳尖,挑了一块嫩绿色透明的膏药,帮男人涂抹伤处:“已经结痂了,年轻人就是身体好,恢复得快。估计再过几日,就能好全了。” 君倾九声音低哑,又苏又沉:“我身体本来就极好。” 凤幼安:“……” 怎么听着怪怪的? 身体好。 动心了之后,思想也跟着不纯洁起来了,总是情不自禁地想歪。 君倾九感觉着那只冷玉一般的小手,在自己的背上作乱,痒痒的。 不止被她抚过的伤处痒。 心头也被撩拨出了阵阵痒意。 光着上身,都觉得体内似有热浪在滚。 “反正,肯定比太子身体好。”君倾九见她不说话,脑子一热,又补充了一句。 “干嘛和太子比?”凤幼安发现他背上,有一处血痂脱落,露出了嫩嫩的新生皮肤,便从医疗空间又取出了一种新的淡化疤痕、生肌的灵液,用消毒棉球蘸着,涂抹了上去。 君倾九心里一梗。 太子是她前夫。 而且,她曾经很爱太子,最近还和太子达成了合作。 上午的时候,东厂传了情报过来,说是太子和苏皇后,这几天,频繁地去找过幼安。这让他多多少少有点不安。 “我已经比太子高了,武功也比他强,更不会像他一样,弄几个女人回来气你。幼安,你不要搭理他了,行不行?” 凤幼安一愣,随即唇角的弧度就控制不住了。 小狼狗这是吃醋了。 忍不住想逗他一下。 “暂时不行。” “为什么?”君倾九的声音,陡然间提高了八度,脊背上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黑沉沉的眼底满是阴影,捏住了蓝色床单的一角,抓得皱皱的,“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他对你有企图,想利用你。” “我也是在利用他。” 凤幼安感觉狼狗炸毛了,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抚了下男人的发顶,绸缎一样的黑发,很好摸。 君倾九不高兴:“你利用我好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凤幼安弹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瞎说什么。” “没瞎说!你可以尽情利用我!” 君倾九趴在软塌上,转过头,眸子黑漆漆地瞅着她,相当认真。 凤幼安涂药的动作一顿,被少年偏执的目光给烫到了,她叹了口气,觉得这少年心理有点不健康,似乎有些长歪了:“阿九是我重要的家人,我从不会利用家人。只会利用无关紧要的外人、敌人。” 君倾九本来已经生气了,薄唇泯成了一条直线,下颌线如刀,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对,君千胤就是无关紧要的外人,敌人。咱们俩最要好。” 野狼炸开毛,顺服下去了。 龇起来的獠牙,也收了回去。 乖乖地依偎在凤幼安身边,揣着手手,愉悦地眯着眼睛,如果有尾巴的话,这会儿肯定已经用狼尾巴卷住了她的手腕了,缠得紧紧的。 凤幼安被逗乐了:“还最要好,幼不幼稚啊你。” 就像是幼稚园的小朋友,硬是拉着她,只要她和自己玩儿,如果她和旁的人要好,和旁的人一起玩儿,他就要生气,就要作妖了。 君倾九来劲儿了,目光幽森森的:“就是最要好!” 凤幼安笑了:“行了,药擦好了,你起来吧。” “没擦好呢,腰下还有一段儿伤。”君倾九舍不得这份福利那么早结束。 “腰下?”凤幼安的目光,落在了某男腰部尾椎下面,下面就是黑裤子了,勾勒出紧实有力的臀。 不行! 屁股上也有伤? 也对啊,打板子,虽然大部分往腰背上打,但不可避免,有几板子,是打在屁股上的。 “对啊,腰下也有的,青紫一片。”君倾九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 “腰下自己擦。男女授受不亲。”凤幼安不上当。 君倾九抬起头,眼尾微红,抗议道:“咱们不是最要好么?” 凤幼安眼角抽了抽,把两瓶膏药,都放在了枕头边儿上,不搭理他了。 军中混一年,脸皮增厚了好几倍。 会调戏女孩子了。 “你以前,都帮我擦的。”君倾九委屈起来,“之前被太上皇打板子,你都帮我细细地擦了。隔了一年多,你就不乐意了。” “闭嘴。” 凤幼安转身,倒了一杯茶,喝了半杯,解一下燥热。 以前,和以前能一样么? 以前把他当孩子,现在把他当男人。 君倾九也就在外人面前,高冷又阴鸷吓人,搁她跟前总是爱撒娇,话还多,有时候能赖赖唧唧个没完,粘人的大狼狗一样。 “我也渴了。” 君倾九直接从榻上起来,凑到了她旁边,非常自然地拿起她剩下的半杯茶,长睫微垂,盯着她刚才喝过的位置,看了一会儿。 而后。 他薄唇泯在了同样的位置,喉结鼓动,把剩下的半杯茶喝了。 凤幼安没注意身边男人干了什么,若是注意到了,非得揍他一顿。 她的目光,凝在了窗外:“阿眠回来了。” 君倾九暗爽,偷偷占了个便宜,漫不经心道:“凤眠散值了,自然会从刑部官署回来,有什么稀奇的。” “不是啊,他带了个姑娘回家。” 凤幼安走到窗边,抓住了窗棂,一双美眸发着光,瞬也不瞬地盯着中庭花园小道上并排走着的男女,“他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 凤幼安内心无比激动。 这就好像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崽,忽然之间,也会拱别人家的白菜了。 “哦?” 君倾九也来了兴趣,凑到了窗边,和凤幼安挨着,一起往中庭的方向看,“凤眠十七了吧,会喜欢上哪个姑娘家,也不稀奇吧。” 他与凤眠同岁,可是早就开窍了的。 刚遇见幼安没多久,就喜欢她喜欢得,恨不得把命都给她。 “不一样啊,这是带会家里了,是不是见家长的意思?”凤幼安依然很激动,她嫌弃地推了身旁的男人一把,“阿九你快把衣服穿好,总光着上身像什么样子,咱们算是阿眠长辈。” 君倾九怔愣了下。 见家长?长辈?咱们? 凤眠生母去的早,长姐如母,幼安是凤眠长辈这说得通,自己也成了凤眠长辈? 这是不是代表着,在幼安心底的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当成是她的夫君,二人夫妻一体? 九皇叔的脑子里,滚滚如潮发散着,越想,神色越是温柔,唇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住,脸都红了:“嗯,我这就把衣服穿好。” 深蓝色的外袍,还搁在榻上。 他走上前,抽了过来,披在身上,系好腰带,一气呵成。 “这小姑娘长得好甜啊,脸上有伤,怕是受了委屈。”凤幼安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外头,“我家阿眠果真是个怜香惜玉的,走路的时候,都知道护着小姑娘走里面,自己走靠近河道的一边儿,细心如发。” 君倾九:记下了。 原来幼安很注重这些小细节。 “这姑娘腰间佩戴的玉佩,不是凡品。衣服也是苏绣的云锦,头上的流苏钗像是宫廷匠人的手笔。”凤幼安心中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阿眠从宫里拐回来的吧?” 君倾九挑眉:“有品级的宫女?” 凤幼安摇头:“气质不像,这女娃儿身上没有奴性,眉眼灵动有朝气,一看就不是惯常奴颜婢膝跪主子的。” 君倾九若有所思。 凤幼安倒是很开明:“身份什么的不重要,管她是哪家的女儿。只要咱阿眠喜欢,做长辈的就不能强行干预,要允许孩子自由恋爱。” 君倾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万一是狗皇帝家的呢?或者太子、岑王母家的呢?” 第171章 姐夫你管管她! 开明是好事。 但也不能太开明了。 会招致麻烦。 “哪有那么凑巧的。”凤幼安没放心上,“总不能孩子第一次恋爱,还要干涉那么多。那样的家长,很讨人厌的。” 君倾九微微蹙眉:“这姑娘的玉佩,像是皇家的。怕不是哪位娘娘的小公主。” 他自己就是君氏皇族出身。 所以比较了解。 凤幼安相当护崽:“公主就公主呗,我们家阿眠也是国公世子,十七岁的探花郎,前途无量,又不是配不起公主。” “不是这个问题。” 君倾九黑眸沉沉,“泰和帝膝下,一共十二位公主,六个已经嫁人,两个刚出生没多久,三个十岁左右,适婚年龄的,只有一位。” 不过是看一眼,君倾九就已经把对方的身份,给推算出来了,“宁妃的女儿,云浮公主。” 凤幼安脸上的笑容,稍微僵了下。 宁妃,不就是她借了车子的那位? 这世界,真是巧啊。 “东厂那边的情报,皇帝有意把云浮公主,许配给西平王。”君倾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希望她对这个公主有太多期待,“西平王镇守西北,是最大的异姓王,手里也有军队。公主联姻安抚、拉拢异性王,是帝王权术中常用的手段。” 凤幼安的笑意逐渐褪去:“如果真是云浮公主,那怕是麻烦了。” 之前的激动情绪,一扫而空。 变成了忧虑。 君倾九继续道:“皇室子女,婚姻大事向来身不由己。尤其是公主,她们的婚姻,都是帝王手里的工具。远嫁和亲、钳制佞臣,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从猜到那女子身份的一刻起,君倾九就不看好。 以他的性格,会选择规避麻烦。 平西王,是个佞臣。 不太安分。 凤幼安想了想,道:“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先别想那么多,万一只是阿眠的朋友,顺路来家里坐坐,没别的意思呢。” 顿了下,又道,“就算真的是恋爱关系,那位云浮公主,又不能自已选择自己的出身,也不能怪到她头上。” 就在这个时候。 门外传来了凤眠的声音。 “长姐,你在么?这位云浮姑娘,她受伤了,你不忙的话,帮她治疗一下吧。” 凤世子还是少年音,宛如春风沉醉。 凤幼安心里咯噔了一下。 果然是云浮公主。 阿九没猜错。 “好,进来吧。” 凤幼安开了门。 凤眠进来了:“咦,姐夫也在?” 君倾九原本是嫌他惹了麻烦,可是这“姐夫”二字,着实是无比顺耳,面色也就没那么严厉了:“嗯。” 君云浮跟在凤眠后头,有些小激动、小欣喜、小胆怯。 京都第一药师! 那可是风云人物! 她满怀期待地,向着凤幼安的方向看了过去,笑盈盈唤了一声:“安药师,久仰大名。” 这一不小心,自然也就看到了像杀神修罗一样,矗立在凤幼安身边的君倾九。 君云浮瞬间打了个哆嗦。 只觉得吓人。 她低垂下头,很是忐忑地对着君倾九福了福身子:“云浮见过九皇叔。” 君倾九,算是她亲叔! 高了一个辈分,她一个没什么名气地位的小公主,自然应该行晚辈礼。 一个能把东蛮和匈奴都给杀退,屠尸数万,还敢抗旨拒婚的皇叔,总是令人畏惧的。后宫的娘娘、公主、宫女们提到君倾九,也都是恐惧居多。 君倾九让她不必多礼,就在凤幼安身边,坐下了。 一句话不说。 就盯着看。 压迫感十足。 “长姐,云浮是你朋友,受了伤,我就给带回来了。”凤眠把人给推了过去,“她的脸被她母亲打伤了,若是毁容了就不好了。” “我……我第一次见安药师。” 云浮公主很是不好意思,垂下小脑袋。 凤眠一愣:“你不是有我长姐的面霜……” 凤幼安道:“那瓶是送给宁妃娘娘的。” 凤眠一脸懵逼。 “幸会,云浮公主。”凤幼安直接点名了对方身份,“多谢宁妃娘娘慷慨让车。” 凤眠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你是公主啊?你咋没告诉我?” 君云浮小脸红透:“世子也没问啊。” 凤眠还处于持续震惊中。 他……把一个公主,从宫里领回家里来了,天呐! “不用谢的安药师。”君云浮看向凤幼安,不好意思的笑笑,“你给的谢礼,非常贵重。能买好多辆马车了。” 凤幼安对这位公主,印象还不错。 她取出了一瓶新的药膏,消肿止痛去伤痕。 帮云浮公主涂抹。 “可能有点痛,伤口需要先消毒一下。” 先用双氧水,洗一洗。 双氧水呲呲地冒泡泡。 君云浮吃痛,倒吸冷气,小手捏紧了衣角,也没喊疼。 凤幼安见她还挺能忍,道:“看着像是指套刮伤的,指套用久了,下头难免藏细菌灰尘,不处理好,会感染的。” 君云浮想起,母妃喜欢带着指套,拨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或者拨弄香炉里的香灰。 “谢谢。” “别客气,互相帮忙应该的。” 凤幼安帮伤口消了毒之后,又涂了药膏。 君云浮感觉半边伤到的脸颊,丝丝凉凉的,很舒服。 说了会子话,肿痛消了大半。 当真是神奇。 “安药师的药真好,以前我用御医开的消肿止痛药膏,都没有效果这么快的。”云浮公主发自内心地夸赞,“人长得好看,医术又那么高超,真厉害。” 这丫头,眼睛像是星星一样,不灵不灵会发光。 说好听的话,语气真诚,带着几分娇憨,不会让人觉得是蓄意谄媚。 凤幼安莞尔,淡色的唇微动。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哼:“还用你说。” 凤幼安:“……” 君倾九冷冷地扫了君云浮一眼:“伤好了就回宫吧,天快黑了。” 云浮公主感觉一股寒意,从头顶蹿到了脚底,明明已经是初夏,却仿佛置身三九寒冬。 凤幼安见小姑娘被吓到了,拉了下君倾九的袖子:“阿九你别那么凶。” 君倾九不悦道:“天都黑了,她一个未出嫁的公主,去了一名未娶妻的世子家中,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对不起皇叔,云浮错了,云浮这就回宫!” 君云浮猛地站起来,吓得不浅。 凤幼安无奈:“叫一队府中的侍卫,护送公主殿下回宫。” 天色的确晚了。 阿九虽然对人小姑娘态度有些恶劣,但是说的话不无道理。 凤幼安亲自叫了武严侯府最好的一辆马车,在车里,又给云浮公主装了好几盒子的礼物,有凤氏糕点铺子里最畅销的零食,想来小姑娘都是喜欢的;还有泰和帝赏赐的漂亮绸缎,二十多匹数量太多了,做衣服做不完,送了三匹;还有一些常用药,感冒发烧、跌打损伤用得着。 家里小孩第一次带女友上门,按着规矩,家长都是要给红包的。 云浮公主虽然不是阿眠的女朋友,但也是阿眠第一个带来家的,红包就算了,银票太俗气,解释不清,这些礼物更合适些,让人跳不出错处。 君云浮看着那一盒又一盒的礼物,感动得不得了:“凤世子,你姐姐真好。” 凤眠骄傲地翘尾巴:“那可不,本世子有天底下最好的长姐!” 君云浮相当羡慕:“我也好想有个这样的姐姐疼我。” 凤眠不知想到了什么,帅脸一红。 啥……啥意思。 要给他当媳妇儿,一起叫姐姐么? 世子爷的脑子里,刮起了风暴,浮想联翩。 太……太快了吧。 虽然这公主挺好看、挺软萌的,但他还没准备好。 “岑王哥哥也是个好哥哥,但感觉还是你姐姐更好。”君云浮上了马车,嘴里嘀咕着比较,“如果一定要选的话,我要姐姐!” 风世子:“……” 是小生想多了。 一队南疆军,护送着云浮公主的马车回宫。 凤眠在侯府门口,站着吹风,目送很久。 “行了,别看了,都走远了。”凤幼安打趣弟弟,“怎么,还舍不得了?” 凤眠脑袋上的一缕呆毛,原本是耷拉着的,瞬间竖直:“阿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取笑我?” 凤幼安笑得肚子都疼了。 凤眠羞恼:“就是普通朋友,别多想。” 凤幼安:“我不信,你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你替她解围,肯定是看人家长得甜美可爱。” 凤眠喊冤:“才不是!我是看到她拿着那瓶面霜!” “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 凤幼安摸了摸下巴,“面霜,对啊。这款面霜,倒是可以在京都推广一下了。先放在灵药阁里试卖吧,消除细纹、补水美容,宫里的公主、娘娘用了都说好。” 凤眠受不了这个委屈,他指着君倾九:“姐夫你管管她!她欺负我!” 君倾九正色道:“管不了,她是我上级。我只服从上级命令。” 帮小舅子对付媳妇儿,那是不可能的。 属于本末倒置。 凤幼安听到阿九叫她“上级”,心禁不住噗通噗通狂跳,她想起21世纪的爸爸,总是一脸笑着喊妈妈领导。 第172章 示爱 这何尝不是一种示爱的方式? 凤幼安虽然性子冷清,但是从小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熏陶,也免不了对这样的夫妻相处模式心生向往。 夜色已深。 侯府的屋檐,挂着灯笼。 朦胧的光,自灯笼里投射出来,落在了君倾九俊美宛如神祇的脸上。这一刻,男人的轮廓,是罕见的柔和,漆黑如深井的眸,没有任何血腥气,只有万家灯火的烟火气。 “可以么?” 君倾九开口问道。 “什么?” 凤幼安有一瞬的不解,脑子没转过来。 “做我的上级。” 君倾九态度认真,与其说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更不如说是在单方面的宣布。 凤幼安只感觉轰的一下,脑子里像是有一道白芒炸开了。 救命。 这和求婚有什么区别? “姐,他好肉麻。”凤眠一脸嫌弃,“咱们走,咱不理他。” 世子爷破坏气氛,是一流的。 就这么扯着姐姐的袖子,把人给扯回了屋里。 凤幼安脑子还有点懵,就这么被弟弟给扯走了。 君倾九危险的眸子眯了起来,落在了未来小舅子的背影上:“呵。” 多多少少,有点碍眼了。 凤眠压根不敢回头,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把凤幼安送回了她的房间里。 “姐,天色晚了,你早点休息吧。不要再想那个色批了。” “色批?” “难道不是么?”凤眠翻了个白眼,“大家都是男人,我还不了解君倾九心里想什么?这多少天了,自己的亲王府不回,整日赖在三叔这儿,嘴上说着是商议南疆军情,还不是为了等你。你看你一到家,他就拉着你钻屋子里,我刚才进屋的时候都看见了,他腰带都没系好,肯定是耍流氓脱衣服了……” “咳——” 凤幼安一声轻咳,打断了弟弟,“擦药而已。” 凤眠一脸的不信:“哦。” 凤幼安:“……” 孩子到叛逆期了。 凤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不是说君倾九不好,只是现在京都里,到处都是你俩的传闻。也不知道是哪个嘴贱的传出去的,说九皇叔抗旨拒婚,是为了皇家那个弃妇,还说安盈是被冤枉害死的,反正话特别难听。” 凤幼安微微皱眉。 安盈已经被午门斩首。 她还以为,这事儿已经翻篇了。 怎么的还有后续? 凤眠一声长叹:“我有时候也叫他姐夫的,不是反对你俩在一起。只是眼下局势紧张,你们在人前还是不要表现得那么亲密比较好。等到哪天,你们俩真正订了婚,那就不必有顾虑了。” 凤幼安:“我有分寸。” 她不是古人,观念里,是没那么多老古板、男女大妨的。 她自己觉得没什么,但别人不这么觉得。 凤眠离开之后,凤幼安坐在卧房内,盯着青铜雕的白鹤衔烛,陷入了沉思。 她在明,敌在暗。 因为和阿九定情,相处得很愉快,就稍微有点松懈了,但危机半点不曾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 安宁宫上下。 一片硝烟弥漫。 仆人们跪成了一排,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云浮公主呢?还没找到?” 宁妃的脸色,非常难看,“外头天都黑了!一群废物!” 因为迁怒,宁妃掌掴了女儿,把女儿脸都打肿了。 后悔之后,宁妃立刻派人去找。 只可惜。 找了整整一下午,云浮公主常去的地方都翻遍了,压根没找到人! “娘娘,奴婢已经去过岑贵妃娘娘那儿了,公主没去过。”木雅姑姑也回来了,满脸忧虑地跨入了安宁宫正殿中。 宁妃急的手心直出冷汗:“岑王那儿呢?” 木雅姑姑摇头:“问过岑王殿下了,云浮公主并没有去兵部官署找他。” 宁妃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脸色苍白,跌坐在了椅子上:“那还能去哪儿?她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行!不能出意外!她可是要做西平王妃的!” 西平王,好歹是个异性王。 岑贵妃竭力促成这桩婚事,泰和帝也满意的很。 真嫁过去了,宁妃这个当娘的,也有面子。毕竟女婿是君临国最大的异性王。 木雅姑姑愁道:“要不,去禀报陛下,让陛下帮忙找人。” “不行!” 宁妃立刻否决,“若是让陛下知道了云浮这丫头,深夜还没回宫,在外头野,名声就坏了,陛下会对她失望的!会责怪本宫教导无方!” 木雅姑姑沉默。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为了陛下对您的看法,想把事情给捂住。 就在这个时候。 安宁宫外,传来了太监内侍的声音:“宁妃娘娘,云浮公主坐着侯府的马车,回来了。” 宁妃顿时大喜:“回来就好,可是宁靖侯府的马车?” 她以为,是娘家人碰到了私自出宫的君云浮,然后悄悄把人给送回来了。 太监摇头:“不是宁靖侯府的车,是武严侯府的马车,随行护送的,是南疆军。娘娘放心,南疆精兵骁勇善战,歹人绝对不敢靠近,公主殿下安然无恙。” 宁妃的脸,扭曲了一下,声音都变了调调:“武严侯府?南疆军?” 众所周知,武严侯府现在的主人,与其说是那个瘫痪废掉的武严侯,不如说是凤潇的侄女凤幼安! 赐婚给武严侯的那个石女,姓慕的,也是个软弱好拿捏的。不会下蛋的母鸡,根本撑不起主母之尊,武严侯府内宅的许多事情,侯夫人都会主动请示凤幼安帮忙拿主意。 京都贵妇圈子,都说武严侯的夫人实属窝囊,凤家那个大小姐跋扈嚣张,连婶子家里的事儿都要插手,手伸的太长。 外面儿的人,自然不知晓,慕双儿是真心想让凤幼安帮她拿主意,也很感激凤幼安牵红线。 “母亲。” 云浮公主已经下了马车,进入了安宁宫。 她并没有自己的公主府,而是一直和母亲住在一起,“我回来了。” “孽女!还知道回来!” 宁妃心里正憋着一股子气没处撒呢,抬起手,又想抽君云浮的巴掌,“你一声不吭,私自出宫,跑武严侯府做什么去?和谁出去的?” 君云浮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 躲开了那一巴掌。 “别打了,女儿脸上的伤可还没好呢。三日后,还要不要给岑母妃献舞贺寿了啊。” 宁妃听到给岑贵妃献舞贺寿,这才放下了手。 大局为重。 宁妃的目光,落在了女儿已经不肿了的脸上,就连那道血口子,也已经闭合了,上面一层薄薄的膏药,伤口附近也不红了。 宁妃心中惊奇,什么药,涂了之后好那么快。 “女儿不是私自出宫,只是想把脸的伤治好。为了不影响三日后给岑母妃贺寿,所以就去找安药师治脸了。”君云浮也不是傻的,想起君倾九的冰冷警告,全程没有提过一句凤世子。 她有点害怕那位九皇叔。 皇叔冷冰冰的眼神,像杀人如麻的修罗,只一眼就让她直冒冷汗。 所以她也是真的佩服凤幼安!竟然和这么恐怖的皇叔谈笑甚欢,非常人哉! “你去找凤幼安干嘛?你不知道她得罪了本宫么?”宁妃冲着女儿不悦地低吼。 “可她是第一神医啊,京都里也只有她能让我的脸在三天内恢复吧。”云浮公主不满地抗议,“她哪有母亲说的那么坏,她人可好了,治好了我的脸,还送了我很多贵重礼物,让南疆骑兵精锐护送我安全回宫。” 宁妃指着女儿的鼻尖儿:“你——收仇人的礼物,没骨气!” 云浮公主被亲娘这么骂,感觉很难堪,小脾气也上来了:“对,我没骨气。我就是爱吃安药师给的小零食,也爱用她给的药,更喜欢穿她给我的青鸾软锦!哼!” 说完。 一手抱着零食盒子,一手抱着从马车里搬出来的青鸾软锦,回自个儿屋里去了。 宁妃僵硬在当场。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怀里抱着的那三匹青色绣着鸾鸟的珍贵布料,冰蚕丝为底,鸾羽搓成的绣线,在阳光和烛光下,能够反射出漂亮的银芒。 “真的是青鸾软锦。” 宁妃曾经远远地见过一眼,江南上供的贡品,当时就眼馋得不行,“凤幼安送了三匹给云浮?” 宁妃还是不敢相信,“她是不是有别的阴谋企图?” 顿了下,又嫌弃地撇了下嘴,“陛下赏赐凤幼安二十多匹,她若真心对云浮好,喜欢云浮,又怎么会那么吝啬的只给三匹。” 木雅姑姑在一旁道:“娘娘,三匹也不少了,够做两三套衣服了。” “你闭嘴!” 第173章 宁妃悔不当初 *。*。* 灵药阁。 凤幼安面前的梨花木桌子上,摆放了十个精致的香膏盒子。 “安药师,京都市面上,卖的还算不错的香膏,都在这里了。最右边,那个银色雕花镂空盒子里的,卖的最好,叫鱼软香,能够滋润皮肤,据说宁靖侯府的老太太,都一直在用。那位老太太是一品诰命,所以京都里许多贵妇小姐,都跟风去买。” 凤幼安听着手下人汇报。 便把目光,落在了最右边,那个扁平椭圆形银色雕花的盒子上了。 她拿起来。 盒子扣得很死,抠开都要费挺大的力气,最后指甲都抠得有些疼了,才把盖子给打开。 “这盖子的设计者,怕是脑袋被门夹了吧。” 用惯了现代高级护肤品的凤幼安,对古代化妆品的盖子,显示出了极大的嫌弃,“扣那么紧就算了,用两次,盖子边儿上估计还糊一层油腻脂膏,下次想打开更难了。” 越女在一边点头称是:“婢子也这么觉得,不过可能那些京都贵妇,喜欢跟风一品诰命夫人。” 越女是当初在刑部指认了花音罪行那对兄弟的妹妹。 一开始,凤幼安安排她去伺候凤眠,做凤眠的丫鬟。 后来,越女在国公府展现出了惊人的实力,不仅把凤眠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还把凤眠手底下那点小产业、小金库,打理得井井有条。 凤幼安觉得这丫头是个人才。 放在国公府做个婢女,一辈子到头,最多也个大丫鬟,被拘泥于深宅后院,终究是井底之蛙,开不了眼界、施展不开手脚。 索性就让越女来灵药阁帮忙。 凤幼安的生意越做越大,手底下缺经管类人才,也缺账房会计。最近两个月,她主要的精力放在凤氏糕点铺子的扩张上,灵药阁的生意基本上是越女在管理着,基本上没出过差错,让她很放心。 “跟风宁靖侯府的老太太?” 凤幼安觉得这些京都的贵妇,太盲目了,“老太太都八十岁了,她用着觉得好的护肤品,年轻女子用着根本就不合适。每个年龄段的皮肤护理,针对不一样。老太太皮肤老化、干裂,所以用着油腻腻的鱼软香觉得滋润,可如果是年轻姑娘的肌肤用这玩意儿,十有八九会闷得毛孔透不过气来,爆痘、粉刺、毛囊炎。” 越女听得很认真,佩服的很:“安药师对皮肤见解独到,说的有道理。的确有不少贵妇小姐跟风买了这鱼软香之后,长了痘痘,但她们碍于一品诰命老太太的面子,根本不敢多说。” 这是她在查访市场的时候,发现的。 凤幼安挖出来一点鱼软香,于指腹上搓了搓:“主要成分,应该是鱼油、珍珠粉、香料。” 润滑肯定是润的。 油腻也是真。 “越女,这一盒,市价多少?” “一百两。” “卖的有些贵了。”凤幼安一声轻叹,“化妆品行业,果然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暴利。这些鱼油、珍珠粉,成本费,也就十文钱。” 越女道:“婢子以前没钱,也买不起。但是身为女子,从小就听过鱼软香的大名,如雷贯耳,心生向往。女人大抵都是如此的,越是贵重的首饰、化妆品,就越觉得值那个价。” 以前买不起。 现在是买得起的! 她每个月,管理灵药阁的月钱,以及业绩提成,已经让她从一个肺痨农家村女,变成一个真正的小富婆了。 还买了自己的宅子。 越女原本已经实现了经济独立和阶层跨越,房也有了,存款也有了,不必再伺候任何人。 但她依然对凤幼安和凤眠恭恭敬敬的,在这二人面前,心甘情愿地自称婢子。凤幼安也说了好几次,不必这么自称,她也不听。 在越女的心里,凤家姐弟就是她一辈子需要侍奉的主子! 她的梦想就是作这对姐弟,一辈子的忠仆! “我们推出两款产品,一款平民面霜,一款贵妇面霜。”凤幼安已经有了决断。 她取出一个粉色的瓶子,“这是补水清透的,面相年龄层二十五岁以下,平民款,一两银子可以买两瓶。” 她又取出一个白瓶子,“这个是贵妇面霜,面相年龄层二十五岁以上,七千两一瓶,爱买不买。” “七千两……” 越女的注意力,被那个白瓶子给吸引过去了,上面有奇奇怪怪的字母,根本不认得,“叫什么名字?” “腊梅。” 凤幼安扫了一眼白罐子上的lamer字样,直译了过来。 没错,她自己用的,给三婶用的,包括送给宁妃的那一瓶,都是直接从空间里具象化出来的,21世纪顶级贵妇面霜,海蓝之谜。 她的医疗空间,经过数次升级,已经成了近乎万能的空间了。 半年前的那次升级,可以具象化出吃食;上个月的那次升级,已经可以具象化出日用品了,比如化妆品、衣服之类。 越女笑了:“这个名字好,不如,换个更古典雕着腊梅的盒子。” 凤幼安想了想:“可以,你去办吧。” 七千两一瓶,花一点儿精力投资在包装上,也没什么毛病。 反正不用她亲自盯着监工。 当老板的,只要看看设计图,还有成品样本,合不合格,达没达到预期就可以了。 “补水型滋润型的面霜,也换个瓶子吧。”凤幼安略一思索,“就换成惯用的那种小木盒,容易储存,盖子就设计成可以拧开的。” 换成惯用的,更容易接受些。 塑料瓶,按压式,太过于新潮,第一次推出面霜产品的时候就用,不太合适。 “好。” 越女研究了一下那种拧开式盖子,“婢子去找几个专业的匠人,让他们对照着来。” 有钱好办事儿。 不过两日,令凤幼安满意的化妆品木盒,就摆在了她的办公桌上:“做的不错。” 凤幼安在京都,放出了风声。 灵药阁即将推出,美容养颜的面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座城。 “天下第一药师的研制的?” “擦脸上的,说是可以养护皮肤。” “我觉得现在用的鱼软香就很好啊,安药师是不是做生意上瘾,想钱想疯了,怎么什么都要插上一脚?” “鱼软香可是宁靖侯府的老太太都用的呢,我还是用以前的舒服。” “就是啊,用在脸上的香膏,是不能随便换的。若是不好的东西,一不小心烂脸怎么办?” “烂脸不至于吧,那可是灵药阁出品,安药师调制,这世上还能有比她医术更高超的人么?有她那个天下第一的医术做保证,应该是可以买的!” …… 产品还没正式推出的时候,差不多是毁誉参半。 宫里的娘娘们用什么,诰命夫人们用什么,是京都女子的风向标。 凤幼安深谙此道。 所以,在面霜正式投入几天前,又跑去皇宫,给苏皇后送了一瓶。 宁靖侯府老太太,诰命的等级再高,总不能越过一国之母的皇后吧。 也是巧了。 苏皇后这几日精神不济,夜里睡不安稳,这女人一睡眠不好,就立刻反映在了脸上,气色差,皮肤粗糙,色泽暗沉。就连涂抹脂粉,都会卡粉。 底子不好了,怎么涂抹,效果都差劲。 苏皇后才用了几次,清晨对镜自照的时候,惊喜地抚着面颊:“这肌肤,明显光泽了许多,下巴上的小疙瘩,也不见了。” 一旁负责梳妆的嬷嬷道:“安药师送的这个什么腊梅面霜,在娘娘您脸上,效果真是不错。” 苏皇后心花怒放:“赏!” 目光一扫,落在了梳妆匣子里的鱼软香膏上,顿时嫌弃地不行,“这个太油腻了,本宫下巴上的那些小疙瘩,就是用了之后才长的。” 苏皇后并不知道下巴上的那些,叫粉刺。 只觉得上妆、涂脂抹粉的时候,会影响美观,显得不光滑。 梳妆嬷嬷道:“那奴婢给您撤了。” 她把那一盒,用了约莫四分之一的鱼香软膏从匣子里拿了出去。 苏皇后摆了摆手:“赶紧拿出去扔了,什么东西,毁本宫的脸。” “那是宁妃娘娘献给您的。” “罚宁妃抄经七日,罚俸三月!”苏皇后没好气,“她与岑贵妃亲厚,也是个小贱人,想着法子对付本宫。幸好安药师送了本宫新的香膏,否则要被那贱人得逞了。” 宁妃被罚了。 苏皇后用宁妃送的鱼软香膏长疙瘩,用安药师特制的面霜疙瘩消除、容光焕发的事儿,从宫里传开了,不胫而走。 宁妃被罚了俸禄,在安宁宫,抄经书抄得脸色黑青,手腕胳膊酸胀痛。 “鱼软香是宁家底下的胭脂铺子里,卖得最好的东西,本宫送给皇后,她自己长了疙瘩,那是她皮肤不好,还怪我了?” “该死的凤幼安!都怪她!如果不是她多事,本宫怎么会被罚?” “哎呦,我的娘娘,您可少说两句吧,万一被苏皇后的人听到了可就不好了。”木雅姑姑吓得腿软,“安药师给皇后那面霜,不是也给你了么。” 宁妃后知后觉,被她狠狠地摔地上那一瓶,跟苏皇后是一样的。 木雅姑姑又是一声叹息:“娘娘,安药师在宫外的灵药阁里,腊梅面霜卖七千两一瓶呢,她当初,可能是真心感谢咱们让车,送的也是好东西,苏皇后用了都觉得很好。” 宁妃难受极了,手里抄经的毛病,“咔嚓”被她捏成了两截儿。 木雅姑姑继续道:“据说,今天清晨,灵药阁售卖两种香膏,一种不贵,补水滋润,一种是皇后用的那种,全部都被抢购一空。” 宁妃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有点后悔…… 第174章 说亲 后悔价值七千两、苏皇后都称赞的美容香膏,被她给砸了。 那会儿是被嫉妒、愤怒冲昏了头。 宁妃母家其实也没有那么宽裕。 宁靖侯府在老太太那一辈,是最荣耀的,祖父、曾祖父都是官居一品,但是子侄辈里头,没几个有出息的,后面越来越不行,官位也不怎么高了,以前老太太还能立起来把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无人胆敢造次,现在老太太年纪大了,后宅斗的一塌糊涂,内斗耗损元气,宁家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凤家的国公府,虽然也衰落,但是子侄辈出了个科举三甲探花郎,还被慕大祭酒收为关门弟子,日后定然仕途坦荡、直上青云。凤世子中了探花,陛下上来就赐了个五品官做;而宁家的世子,今年科考只中了个进士,还是排名比较靠后的,只给安排了个九品芝麻官。 而且那个九品的芝麻小京官,还是宁靖侯府不知道打点了多少银子、托了多少关系,才能弄上的。 宁靖侯府没那么多钱了。 也就靠着胭脂香膏铺子撑着。 近十年来,娘家已经不怎么补贴她了,不会频繁地往安宁宫送银两、值钱的首饰了。 七千两,对于宁妃来说,委实不少了,是个会心疼的数目。 “凤幼安也真是,送价值七千两的香膏过来,也不明说。”宁妃后悔归后悔,心里头还是憋着一口气,“她若早说值那么多钱,香膏效果真的好,本宫也不会误会。” 木雅姑姑到底是心疼主子,点头称是:“可不么,娘娘你当时是在气头上,怪不得你。” 宁妃感觉不舒服,内脏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一样,佛经也抄不下去了。 “她该不会是故意把那什么面霜,送到苏皇后面前,下本宫的脸子吧?” “这……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本宫摔了她送的面霜,凤幼安会不会知道了?是云浮告诉她的,她才由此一招,故意报复?” 事实证明,自卑敏感、内心阴暗的人,眼睛里不管看到什么,都觉得是脏的。 “去,把云浮叫来。” 宁妃脸色难看的很。 木雅姑姑:“公主殿下正在练舞,明日就是岑贵妃寿辰了。” 宁妃咬牙:“本宫去找她!” 心里憋着火儿,来到了安宁宫的西苑,那里有一座二层的偏殿,是君云浮住的地方。一层是闺房,二层是练舞房。 宁妃直接上了二楼。 她看到,自己的女儿,正穿着一件极美的霓裳青衣,翩然若仙,飘带纷飞,腰肢柔韧,跳着惊艳的飞凤舞。 云浮公主跳舞的时候,好似一个完美的精灵,眉目间都是笑意和自信。 平日娇憨,一跳起舞来,就是自信明艳,光彩照人。 只可惜。 一舞结束。 君云浮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蹦跶到了宁妃面前,她是个乐天的性子,被母亲打了巴掌也不记仇,脸上的伤好了,也不会格外记恨母亲。 “母亲,你来看我跳舞么?刚才那支新舞,叫《飞凤朝灯》。” 小姑娘一脸期待的表情,像是在等着夸奖。 只可惜。 宁妃板着一张死人脸,训斥道:“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穿上凤幼安施舍给你的布料?” 云浮公主脸上的笑意僵了下,眼神很受伤:“娘,怎么能这么说呢,施舍这个词,也太难听了。女儿和安药师是朋友。” “朋友?” 宁妃一声冷哼,“朋友会算计你娘?会算计宁靖侯府的生意?” 云浮公主辩驳:“娘你别那么说,安药师心地善良,怎么会算计你,算计宁家。” “怎么不会?” 宁妃没好气,“她故意去给苏皇后送了腊梅面霜,苏皇后当即就厌倦了娘送的鱼软香,还罚了娘的俸禄;她在灵药阁推出了腊梅面霜和那款补水的香膏,宁家胭脂香膏铺子里的客人,被抢走了大半!” 云浮公主抿了抿唇,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那个腊梅女儿也用了,效果的确很好啊。” 宁妃炸了:“你闭嘴!吃里扒外的东西!” “是真的。” 云浮公主扁了扁嘴,“我之前用鱼软香,鼻子旁边都长了痘,红红的可难看了,脂粉都盖不住。我原本还发愁,会不会在岑母妃的寿宴上出丑,结果现在你看,痘都消下去了,肌肤光滑的很。” 宁妃哪里听得了这个? “鱼软香,可是你外祖母推荐的!你个死丫头胆敢说不好?你不孝顺!” 面对母亲的责骂。 君云浮惭愧地低下了头。 在这个世道,孝道大于天,孝道压死人。 *。*。* 宁妃那边,气成河豚,几乎炸开。 凤幼安这边,却是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 “主子,这两款面霜,在京都一共二十家灵药阁,都上架了。第一日,全部抢购一空,平民款的大受欢迎,就连七千两的腊梅都卖得没剩下几瓶。” 越女恭敬地汇报着,面上难掩喜色,“京都的女眷们,都为了您新研制的面霜疯狂了!” 这简直比当初糕点铺子的盛况,还要疯狂的多。 女人天生注重容貌和保养。 零食自然是要排到护肤品后头的。 “二十家灵药阁,每一家,上架了三百瓶补水面霜,三瓶腊梅面霜,总计六千瓶平民面霜,六十瓶贵妇面霜。”凤幼安十分吃惊,“这些,一日之内,全部卖空了?” “是的。补水面霜销量尤其好,很多姑娘家买不到,一直在苦苦地求店家掌柜明日多上新一些。腊梅六十瓶,还剩下五瓶未售出。”越女感慨不已,“七千两一瓶的东西,能卖出去那么多,婢子是没想到的。” 凤幼安莞尔:“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君临国最繁华的帝都城,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出来,亲戚可能都是当官儿的。有钱人多到你无法想象。” 平民是很多。 但有钱、有权的,绝对不在少数! 算下来,六千瓶的补水面霜,卖了三千两,但是五十五瓶的贵妇面霜,就是三十八万五千两的雪花银啊! 低端化妆品的数量,的确可以增加一些了。 越女十分佩服:“那也是主子您的东西好,苏皇后用了都赞不绝口,才能带动京都的这些有钱贵妇人、贵女小姐们,为它一掷千金!” 凤幼安道:“从明天开始,低端的补水面霜,从三百瓶增加到一千瓶,贵妇面霜从三瓶降低到一瓶,每日限量供应。” “限量?” 越女很是困惑,“为什么?每家分店三瓶,也不是卖不出去,限量之后,每日营业额会减少的。” 凤幼安笑着摇头:“越女你不懂,有些好东西,数量多了,就不稀奇了。这是一种特殊的营销手段。限购,才能调动有钱人的积极性,持续性对商品保持超高热情,认为它极为珍稀,物超所值的。” 要不,现代那些奢侈品牌,怎么那么喜欢搞限量款呢。 就连游戏打王者,都会出什么限定皮肤。 狡猾资本家的敛财手段罢了。 越女神色激动,双眼冒光:“受教了。” 跟着主子做事,有时候能够听到她的惊人之语,会让人受益匪浅。 越女就像是一块海绵,吸收着主子赐予的超前知识,学以致用,把主子的商业帝国,打理得更大、更好。 “我想去新店视察一下。” 凤幼安来了兴致,想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女子们,是如何对化妆品痴狂的。 是不是也和前世一样? 凤幼安是医科出生,她有同学就是研究医学美容这一块儿的,专门研发药物科技的化妆品,也就是药妆。她也曾经被邀请入股,研究了短时间。 “好。”越女站了起来,“这就为您准备车马。” 凤幼安选了一家店。 在京都的摇光街。 这种坐拥无数资产、商铺,闲来无事,就坐着马车去巡视产业的感觉,真是说不出的美妙。 凤幼安坐在一辆低调的宽敞马车里,看着车厢外的盛景,凤氏糕点铺子、灵药阁,还有阿眠在她的帮扶之下,搞的米粮店。 之前一年,为了给君倾九和南疆军送粮,她让凤眠帮忙,收购了不少米粮铺子,结果收购着收购着,数量就多了起来,竟也颇成气候。她没精力管,就全部给了凤眠,算作阿眠的私产。 “米粮铺子生意也很好,现在京都里都知道,这些米粮店,是风世子开的。不知道多少家的姑娘,想嫁给他呢。”越女注意到主子的目光,笑道,“来国公府说媒的媒人,都快把门槛给踏破了。” 凤幼安几乎不回国公府,也把国公府那块,全部甩手给了凤眠,培养他早早独立。 越女倒是每隔几天就会回去一趟,做风世子的女管家,帮他打理偌大的国公府。 “说媒?” 凤幼安愣了一下,哑然失笑,“我倒是疏忽了,阿眠也到说亲年纪了。” 第175章 未来战亲王妃 越女道:“世子爷每次看到那些媒人,都会黑脸,毫不客气地把人给轰出去。倒是把国公爷给气了个半死,父子俩总是因为这个吵架。” 凤幼安挑眉,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那位云浮公主。 不知道公主和弟弟,会不会…… “世子爷和国公爷实在吵得凶,还会摔东西。婢子看了都害怕,想去喊您来劝架,却被世子爷拦住,不许婢子去,说您已经够忙的了,国公府这些破烂事儿不能再去烦你了。”越女一声轻叹,“世子爷,也挺不容易的,国公府里两百多口人,不知多少矛盾龃龉。” 凤幼安道:“把国公府全丢给他,是逼他早点独立。他得早点习惯这些。” 越女隐约明白了什么。 别的大世家里头,都是争家产,争权,唯有她主子不一样,是真心对世子爷好,把继母给斗倒了之后,就彻底放权撒手不管。去外头经商、治病救人,拓展商业版图。 “车怎么停了?” 主仆俩正聊着,越女忽然发现了不对劲,“主子你且等着,我下去看看。” 凤幼安点了下头。 车马已经行驶到了摇光街中部的位置,中部有个岔路,道路比较拥挤。 “怎么回事?” 越女下车之后,问了车夫一句。 车夫指了指前方:“这个岔路口比较窄,如果是两辆小马车,还勉强能挤过去。但是咱们的马车比较宽大,对面五十米处,那辆气派豪华的马车比咱们的还要宽,无法同时通过这个路段儿,必须有一辆避行。” 越女面色严肃了起来:“对面那马车不动,杵在路中央,是等着咱们避行,给它让路么?” 车夫点头:“是这么个意思,越姑娘。” 越女本是个温软性子,可这一刻,也禁不住被激出一些心火气来:“谁家马车派头那么足,竟然让咱们主子避行让路?” 不是她这个当婢子的心气高。 的确以主子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在这京都里行走,还需要主动给哪家马车避让的。 国公府大小姐,武严侯最宠爱的侄女,陛下的救命恩人,京都第一药师,战亲王的心尖宠,富可敌国的女商人。 车夫道:“对面那马车的家徽,瞅着像宁家的。” 越女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是宁靖侯府。” 她不是个莽撞的。 亲自前去打探了一翻,这才知道,那马车里坐着的,正是宁靖侯府的老太太,刚从金华寺礼佛回来。 越女不敢自作主张,便回到车厢里,和主子汇报了情况。 凤幼安听后,却并不生气:“既然是宁靖侯府的老太太,她是长辈,那便给个面子,避让一下吧。” 她还是比较尊老爱幼的。 而且心宽得很,不拘小节。公共汽车和地铁上,还会给老年人让座呢,避让一下马车也不会少块肉。 越女隐隐有不服,心疼主子:“婢子是觉得,这老太太像是故意的。” 凤幼安笑得云淡风轻:“她是太上皇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咱们尊敬一下,给足脸面,吃点小亏,问题不大。” 越女心中一声暗叹,便照做了。 她指挥着车夫,向道路右侧内避让,委委屈屈地把车子停在了一个角落里,给宁靖侯府的马车,露出了足够宽敞的行驶空间。 摇光街,本就是京都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人流量极大,两旁的商铺酒楼里,更是有无数的客人,数不清的眼睛和嘴巴。 安药师主动给宁靖侯府老太太马车避行,自然落在了无数人的眼里。 不多会儿,就传得纷纷扬扬的了。 宁靖侯府的马车,好似胜利者一般,十分风光地从道路正中央行驶了过去,马蹄哒哒,车厢摇晃,四角挂着极为精美的琉璃莲花灯盏,溢出阵阵香风。 宝马雕车香满路。 车厢内。 传出祖孙阵阵愉快的笑声。 这车厢内,坐着的,不止宁靖侯府的老太太,还有宁靖侯府的世子,宁世宇。 宁世宇生得风流倜傥,手里一柄撒金扇,替老太太扇风纳凉:“祖母,她果真给咱们让路了。孙儿就说嘛,一个名声扫尽的皇家弃妇,不过是懂一点儿医术、赚了点小钱,见到您,还是得礼让三分的。” 宁靖侯府的老太太笑道:“世宇啊,她既主动避让,你待会儿下车,去给她道个谢。也显得咱们宁家是有礼数的。” 老太太是个精明人物。 年轻时颇为泼辣,又有手段,把宁靖侯府掌管得井井有条。 这个一品诰命,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是个有本事的老太太,与那些蠢玩意儿完全不同。 宁世宇有些不大情愿:“还给她道什么谢啊祖母。咱们宁家胭脂香膏铺子的生意,都快被这个女人给搞垮了,我现在是听人提起凤幼安这三个字,就烦得很。” 宁世子不理解。 祖母是一品诰命,凤幼安一个被太子休掉的弃妇,从爵位上讲,给祖母提鞋都不配呢。 祖母干嘛还要让自己这个侯府世子亲自去道谢? 宁靖侯府老太太虽然依然是慈爱地笑着,但是眼神锐利了两分:“世宇长大了,都不肯听祖母的话了么?” 宁世宇禁不住皮子一紧,想起祖母年轻时候的那些事迹,赶忙低头:“孙儿不敢,孙儿这便去道谢。” 宁家上下,本质上,还是老太太当家。 老太太的话,在宁家那就是圣旨。 宁世宇下了马车,原路返回。 他是走回去的。 走的也快。 凤幼安的马车还在原地没走。 “主子,宁世子来了,要和您说话。”越女通报了一声。 “知道了。” 凤幼安心里有数,心道这个宁靖侯府老太太,还挺周到,打发亲孙儿过来,至少不会显得宁家跋扈。 宁世宇对着凤幼安拱了下手,皮笑肉不笑道:“感谢凤大小姐,主动给祖母避让道路。祖母刚从金华寺归来,为太上皇和陛下祈福。不想在这摇光街上,巧遇了。” 凤幼安微笑:“宁世子客气了,带我向老太太问好,祝老太太身体康健。” 都是些客气的场面话。 宁世宇寒暄了两句,便回去了。 凤幼安回到了马车里,车马继续向前行驶,马蹄声哒哒,行驶地并不快。 越女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主子,真没想到,宁家还会派人来道谢。不过婢子刚才瞧着,宁世子道谢的时候,只是拱了下手,并没有行半礼,可见此人也不是诚心道谢的,装装样子罢了。” 她说得都含蓄了。 何止是装样子,道谢只拱手不行半礼,反而更像是挑衅。 凤幼安啜饮了一口茶,淡然道:“这个宁世子,也是个付不起的阿斗。” 宁靖侯府的老太太,很明显,是想维持一下表面和气。 但这个宁世子,却按压不住少年人的心气。 “罢了,不管他们,不过一个小插曲而已。咱们继续去视察面霜的生意。”凤幼安没太放心上,她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儿,浪费精力。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当一个女人把精力放在了专心搞钱上,就不会因为一朵绢花、一方帕子、一个礼节,就跟人掰扯着是非,来来回回的撕逼。 摇光街最大的灵药阁,门庭若市,客人熙熙攘攘。 其中,又以女客居多。 平民女子,抢购补水面霜,有钱的贵族小姐,打听着贵妇面霜,由掌柜的接待着,给她们试用,试用的面霜涂抹在手背或者手腕上,推开之后,看效果满意度。 凤幼安站在店门口,目光扫向了对面:“我好像明白,宁世子为何如此了。” 越女顺着自家主子的目光,看了过去。 【宁氏胭脂铺子】 六个大字,出现在街对面商铺的牌匾之上。 一般胭脂铺子,除了卖胭脂,还会卖香膏,口红,脂粉,眉黛石之类的化妆品。 “婢子听说,宁家的一部分生意,是已经袭了爵的宁世子在打理的。” “估计,宁世子管理的,就是宁氏胭脂铺子吧。”凤幼安微微挑眉,“我涉足面霜化妆品行业,是动了宁家的蛋糕。” 越女道:“什么动不动的,既然是做生意,那自然是谁有本事、谁的商品质量好,钱就进谁的口袋。故步自封、怨天尤人,还报复对家,那是小人行径,令人不齿。” 凤幼安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得好,有潜力。” 这丫头,真是越发地合她这个董事长CEO的心意。 潜力股,值得好好培养。 毕竟,胆敢骂宁世子小人的,可不多了。 *。*。* 君倾九住进了战亲王府。 不知道狗皇帝是不是故意的。 战亲王府,距离武严侯府距离还挺远的,骑马都至少一个半时辰。 君倾九把东西搬了进去,又把带回来的南疆军心腹,部署在了亲王府,处理了一些政务,眨眼间就忙了两日。 “幼安那边如何了?” 君倾九批了最后一道军情奏报,抬起头来,“严副将你刚从三叔府里过来,可有听到些什么?” 严斯寒心里暗骂了一句老大真瘠薄不要脸,跟着大小姐一起叫三叔,还真是张口就来。 “倒是有一件事。” “说。” “宁靖侯府的老太太,当街让咱们大小姐,避让马车。大小姐礼让了,宁家的世子又过来挑衅了一翻。” “啪!” 君倾九手里的奏报,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脸色阴森地可怕,“未来的战亲王妃,何须给宁家人避让马车?好大的脸。” 第176章 血光之灾 “属下也觉得,宁家这次,着实有些过分了。” 严斯寒面色略显凝重,“属下是个粗人,但也知晓,京都中的贵族们,十分看重排位,宴席的时候谁坐主位谁坐次位,车马同行,谁行与前谁行于后,皆是有大讲究的。路上撞见了地位比自己高的,出于礼节,应当避行,以示尊重。宁靖侯府,不管是从权势、地位、财富、传承上来说,都是不及镇国公府的,再加上凤大小姐与老大您的关系,宁家这样半逼迫着大小姐让路,实在是过了。” 没错,就是半逼迫。 杵在路中央,故意做样子给你看。 “宁靖侯府的马车,在路中央,杵了多久?”君倾九面色不善。 “约莫一刻钟。”严斯寒如实回答,“有两个南疆军的兄弟,恰好就在摇光街的一家豆腐馆吃豆腐乳,瞧得清清楚楚,宁靖侯府马车像是算计好了一切,故意在那里守株待兔,下大小姐的面子一样。” 这才是可恶的地方。 摇光街很长,是京都里最为狭长的一条街区。从街口,一直行驶到路中央,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呵。” 君倾九一声冷笑,阴沉沉的,“整整一刻钟,幼安的马车那会儿可能还在街口没进来,这么久的功夫,宁府的马车完全可以独自驾驶着通过。” 能走,偏不走。 跟碰瓷一样。 在那儿等着他未来媳妇儿! 严斯寒点头:“所以属下也觉得他们是故意找碴儿,才通报给老大您。” 君倾九黑眸幽暗:“宁世子在京都做什么官?” 严斯寒答道:“他与凤世子同年科考,只中了个末尾的进士,文章策论写得也普通,没能入泰和帝的青眼。就给了个九品芝麻官做,钦天监监侯。” 既然来告状了,准备给大小姐讨回公道,那他肯定提前调查好了,才敢来告状。 君倾九挑眉:“钦天监?卜卦、观星的?” “正是。” 严斯寒嘲笑道,“由此可见,泰和帝也没把宁家放眼里,给了个九品芝麻小官,也没让他进入重要的官署,礼部、兵部也有九品的文职缺位,也没给宁世子机会,就让他在不重要的钦天监挂了个闲职。宁世子心中不平,与他同年的世子、荫封贵勋子弟,混得都比他强。” 君倾九挑眉:“同样是袭爵的世子,凤眠比他强多了。” 严斯寒表示赞同:“那可不!年轻一辈的官宦子弟,还有哪个,比凤世子更耀眼的?据说宁世子私底下特别嫉妒凤世子,背后说了不少坏话,依我看,那就是嫉妒凤世子能在刑部任职五品官,他自己却只能在钦天监算命打杂。” 君倾九心中的怒气,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 “宁靖侯府的老太太不好动,先给宁世宇一个教训!” “那,老大您准备怎么做?”严斯寒很好奇,压低了声音,“要不疏通下钦天监的人,给他使个绊子?属下的娘舅,就在钦天监任职,官职虽不算高,但是碾压一个九品新人,绰绰有余。” 严家,在京都,也算是个中档的世家。 和凤家、宁家、梅家这样儿的,肯定没法比。 若是搁在以前,严家人肯定也不敢得罪宁家的世子,但现在不一样了,严斯寒是严家少主,还是跟着战亲王混得心腹。 他跟着君倾九,偷偷干了不少大事儿,每一件拉出来,都是掉脑袋的。 就比如,暗杀太子妃生父,他也跟着君倾九一起去了,给君倾九放风,还杀了太子妃父亲的一个徒弟,也就是太子妃的师弟。 他和君倾九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了。 “不必。” 君倾九拒绝了。 严斯寒愣住:“啊?” 现成的关系,不用么? 咱们不是说好了,要给大小姐出气的么? 君倾九眼神凛冽,薄唇如刃:“打。” 就一个字。 严斯寒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不是吧?那么直接?太野蛮了!” 还就真那么野蛮,那么不讲道理。 *。*。* 皇宫。 夕阳西下,暮色璧和,天边的绯云,宛如一块绝美的鸡血石。 钦天监的官署,就在宫内。 和四部不同,钦天监是直接服务于皇家的。 快散值了。 宁世宇已经有些心不在焉,频频望向窗外,迫不及待地想走人。 这种整日和龟甲、八卦、黄符、星盘为伴的日子,他真是过得够够的! 想他堂堂一个十七岁风流倜傥的侯府世子,原本对算命、观星、推演气象一窍不通,硬生生被打发到了这么个糟糕的部门里来,毫无前途可言,晦气死了! “明日,就是岑贵妃寿辰,她今年命犯火蛇煞,与蛇冲撞。” 钦天监的一把手,张天师捋了捋胡须,推演出了最终的结果,“传令下去,让岑夕宫人,避免一切与蛇有关的东西,免得在寿宴上,冲煞了贵妃娘娘。” “是。” 钦天监的官员们纷纷低头称是,态度恭敬。 宁世子却只想翻白眼。 他向来是不怎么信命的。 小时候还有人给他算过日后大富大贵、前途无量呢,结果还不是在钦天监打杂。在宁世子的眼里,这些神神叨叨的同僚上司们,就是一群领着朝廷俸禄的老神棍! 得。 他现在也是被迫成了个小神棍。 宁世宇起身,撩了下官袍,和其他钦天监的官员们,离开了官署大门。 也是巧了。 张天师就走在宁世宇左边。 这位老天师,与宁靖侯府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青梅竹马,有三分情谊在。其实,如果不是看在这层关系上,宁世子可能连钦天监的这个九品芝麻官都捞不到。 张天师看了身侧的宁世宇一眼,这一看,不得了。 “宁世子,你印堂发黑,眉毛倒竖,疑似有血光之灾啊。” 宁世宇:呵呵,你才血光之灾,血光你个大头鬼啊老神棍!早就看你不爽了! “多谢张天师,不过晚辈今日精神气很好,额头不黑。” “哎,还是需多加小心。”张天师看出来了,宁世宇根本不信,用一种关怀晚辈的口吻道,“世子散值了之后,直接走回家吧,记得不要坐马车,也别骑马。你的八字老朽看过,今年冲煞犯马。” 宁世宇眼角抽了抽:“张天师,我家离皇宫不近,走路得走一个半时辰,您又不是没去过。” 老匹夫! 你是不是故意整我? 坐马车半个时辰,不让本世子坐,偏偏让本世子用腿走! 想累死我是不是? 张天师叹了口气:“世子还是走路稳妥些,这血光之灾……” “知道了,呵呵。” 宁世宇真是够够的,黑了脸。 一转身,就上了回家的马车。 哒哒哒—— 张天师愁得直摇头:“这,不听老人言,会吃亏的啊年轻人!” 宁世宇的马车,跑得贼拉快。 不一会儿。 就出了皇宫,拐入了往日回家的必经之路。 车厢中,宁世宇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蝈蝈笼子,一边逗弄着里头的蝈蝈,一边道:“烦死了,老神棍一个,还总是对本世子指指点点的,祖母让你多关照我,你不给升官就罢了,还整日叨叨。” “还是本世子的常胜将军好玩儿,嘿嘿。” 宁世宇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喜欢斗蛐蛐,这笼子里的常胜将军,就是他花了三百两银子买来的,宝贝着呢。 “轰隆!” 一声巨响。 马车歪斜,车外传来惊马声,车厢也被撞击得狠了,宁世宇一个不察,脑袋重重地磕碰在了桌子上,当时就青紫了一大片儿,起了个大包。 桌子上的蛐蛐儿笼子,也滑落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 宁世宇疼得捂住了额头,另一只手扒拉着桌椅,想要站起来。 忽然之间。 一道黑影,身形如电,窜了进来。 宁世宇甚至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眼前一片蒙黑,他被人兜头罩上了一个黑麻布袋,又被锁了喉,像是拖死狗一样,强行把他从车厢里拽了出来。 “放开本世子!” “你是什么人?” “你胆敢袭击朝廷命官……呜!” 宁世宇奋力地挣扎着,手脚扑腾。 只可惜,根本挣脱不掉钳制,柔软的肚皮上反而挨了一记重拳。 宁世宇是个花架子,从小被宁靖侯府上下娇惯着,宠得没天没地,也极少练武,算是个风流文人少爷,哪里吃过这种重拳?内脏像是都被锤出来了一样,疼得哭了出来。 “本世子要告官!呜呜呜……你们殴打朝廷命官,殴打公侯之子,呜呜——” 然而。 这种哭泣。 反而招致了更加绵密的拳头。 哐哐哐—— 一秒十几拳,绝对不止一个人在打他。宁世宇疼的呦,哭爹喊娘。 他叫的越厉害,挨的打就越重。 宁世宇根本看不到外面,抱头恸哭,一直缩到了墙角,退无可退,全身的骨头,至少被打断了三四根,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有两拳还打在了侧脸上,特别狠,耳膜似乎都穿孔了,嗡嗡嗡地耳鸣着。 疼得快晕厥过去。 可意识却依然是清醒的。 “别弄死了。”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仿佛森冷的毒蛇,自这条暗巷口传过来。 宁世宇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声音,让他禁不住生出浓浓的恐惧,整个人如置身烈火魔渊,全身上下每一寸骨骼、肌肉都被焚毁。 第177章 给媳妇儿出气 “你是……什么人……咳咳咳……” 宁世宇声音嘶哑得可怕,一开口,扯得浑身都疼,还咳出了好几口血。 不止外伤,还有严重内伤。 “饶命,我……我做错了什么?我改还不行么……咳……” 君倾九一声冷笑。 他自然不会表明身份。 当街殴打朝廷命官,殴打宁靖侯府世子,若是宁家老太太闹到宫中,以死相谏,最后都不好收场。 所以,他让手下打的时候,专门往不致命的地方狠殴,既会让对方疼痛欲死,又不会真要了这位世子爷的命。 “继续。” 君倾九一声令下。 数不清的拳脚,继续落在了宁世宇身上。 宁世宇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又被打手从后面,捂嘴,硬憋了回去。 打了足足一刻钟,把人打得就剩下小半条命了。才停手。 “不要动你不该动的人。” 君倾九冷冷抛下一句,声音嘶哑,蕴含着浓浓的杀意和怨恨。 宁世宇的头笼罩在黑麻袋里,麻袋上浸染着血水,他哭着,颤抖着,跪在地上求饶着:“……是” 直到听到马蹄声远去。 宁世宇才算是彻底松懈下来。 他已经疼得手指头都动不了了,全身伤痕,大腿肌肉狂抖,一步都迈不出去。 心中就无比后悔——果真是血光之灾! 该听张天师的话,以后再也不坐马车了! 宁世宇不知道什么时候晕了过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宁靖侯府的小厮发现,把人给抬回了府里。 伤成这样,宁靖侯府上下,一片哭声。 尤其是宁世宇他娘宁靖侯夫人,哭得眼眶通红,心疼得都要碎了。 “呜呜!我儿怎么被打成这样?是哪个黑心的下的死手?本夫人要和他们拼了!” “冷静一些,查出凶手。哭有什么用,不要自己先乱了方寸。”宁静侯府的老太太面色严肃,手中拄着一根鹤头拐杖,坐在上位。 “婆婆。”宁靖侯夫人一边抹泪,一边道,“侯爷被调派到云州办差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您可要给世宇做主啊!” 她知道,婆婆是个有主意的,而且地位也高,在宫里头说得上话。 夫君指望不上,为了给儿子报仇,只能指望老太太。 老太太心疼地看着浑身是血,晕厥中还在痛吟的孙子,手中拐杖重重捶地:“去查一查,世宇今日都见过什么人,那条黑暗的巷子都有谁出现过。” 宁府的人去办了。 一个时辰后,来汇报结果。 “对方作案手法极其狡猾,世子是被人打晕了,抛到了那个黑暗巷子里的,那条巷子不是行凶的现场。” 宁靖侯府老太太气得皱纹都在哆嗦:“可恨!竟欺辱到宁家头上了,那就查一查最近世子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宁世宇被族医抢救,一直到半夜才醒过来。 醒来之后,就对着老太太和侯夫人哭:“打我的,是个男子,他声音嘶哑的很……” 老太太皱眉:“具体些。” 只是声音嘶哑,男的,根本是大海捞针。 宁世宇只是哭,语焉不详,他是被蒙麻袋打的,根本没看见:“他,呜呜……最后警告我,不该得罪不能得罪的人。” 老太太沉声询问:“你最近,得罪谁了?” 宁世宇难过极了:“孙儿的仇家……可多了。这几日,抢了南阳王小舅子看上的一名舞姬,斗死了户部侍郎公子的蛐蛐儿,在钦天监对张天师翻白眼,还有,那日在摇光街挑衅凤家大小姐。” 老太太:“……” 她一直知道,孙子是个混不吝的,四处招惹,却不曾想,竟然得罪过这么多人。 凤幼安那事儿,她知道,因为当时她也在场。 宁靖侯夫人抹着泪,道:“会不会,是凤家人干的?她抢了咱家的生意,据说对宫中宁妃姐姐也颇为不敬,她名声素来差劲,将门之女,好像也会武。” 宁靖侯府老太太摇头:“不像,凤家大小姐那日主动在街上避让车马,像个知礼数的。不至于用这种暴力手段,报复世宇。” 宁靖侯夫人绞着帕子,恨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宁世子又开始哀叫了。 宁靖侯夫人心疼得不得了,赶忙上去,心肝儿肉地喊。 老太太叹息:“张天师不可能,张家与宁家是世交,世宇就算在钦天监言行不敬,他也不会对世宇动粗;户部侍郎公子,那小子怯懦纨绔,斗蛐蛐输给了我家世宇,他家门第也不如宁家,不敢这么往死里报复;就只剩下南阳王侄子和凤幼安了,南阳王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弟弟,且从不过问朝政,是个逍遥王爷,封地富庶,南阳王妃与南阳王是出了名的鹤蝶情深,世宇抢了南阳王妃弟弟看上的舞姬,倒是有可能遭致报复。” 宁世宇不服:“南阳王小舅子就是个色批,他强抢舞姬,霸凌民女,本世子是英雄救美……呜。” 情绪激动,又扯疼了伤口。 老太太目光一凌:“你还是少说两句吧!你后院儿里多少个小妖精了,真当祖母是瞎子么?” 还英雄救美。 不臊得慌! 自己亲孙子是什么德行,老太太清楚得很。 宁世宇被戳穿了谎言,不敢吱声了,他仗着一身伤痛,拉着他娘的手,可劲儿地哭卖惨。 可把宁靖侯夫人的心都给哭碎了:“婆婆,世宇都被人打成这样儿了,您就别训他了吧,我们世宇太可怜了。” 老太太很想骂一句,慈母多败儿。 但是看着孙儿着实凄惨,还是把骂人的话给咽下去了。 “重点查南阳王妃的弟弟,其次是凤幼安。” “哎,我们世宇伤成这样,明日还怎么去宫中给岑贵妃娘娘贺寿啊。”宁靖侯夫人难过极了,“原本世宇也是要出席的。” 老太太道:“那便在家养伤,明日你去岑贵妃宫里,多注意南阳王妃和凤幼安。” “是,婆婆。” *。*。* 宁靖侯府世子被暴打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京都百姓的八卦之魂,是惊人的。 尤其是对这些豪门恩怨、皇族宗亲纠纷、两男争妻啊、两女争夫啊,基本上是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武严侯府今晚吃饭,桌上人可不少。 风世子来了。 九皇叔也来了。 凤幼安也巡视完了铺子,回家吃的。 凤眠那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他们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严苛要求,这一大家子,气氛特别好。 “姐,我今个儿听到一个好玩儿的,宁世子强了南阳王妃弟弟看上的女人,隔天,宁世子就被人拖入巷子里暴打一顿,断了四根骨头,耳膜都破了,可惨啦。” “宁世宇?” 凤幼安愣了一下,筷子顿住,“被南阳王妃弟弟打了?” 一时之间,竟有点想笑,“那还真是活该。” 她对宁世宇,可没什么好印象。 君倾九给她夹了两片红烧牛肉,又夹了一块鱼片,一只香菇……不一会儿,就把她面前的银盘,给堆满了。 他眼神柔和,唇角噙着浅笑。 仿佛根本没听到未来小舅子在说什么,专心投喂未来媳妇儿。 多吃点。 相当的纯良,像一只忠心的大狼狗,满眼都只有喜欢的人。 凤眠丝毫不清楚,与他同桌的战亲王才是真凶,在那里噼里啪啦地说道着:“好刺激,宁世子这回是踢到铁板了,听说南阳王十分疼爱南阳王妃,就娶了南阳王妃一人,对妻弟也是颇为纵容。” 凤幼安看着面前盘子里的小山。 无奈地扫了某忠犬一眼:“太多了,吃不了。” 君倾九笑得好似小太阳:“没关系,能吃多少吃多少。都是你爱吃的。” 凤幼安觉得颇为暖心,不好辜负男友的心意,就夹了一片红烧牛肉,慢条斯理地吃着,味道却是不错:“说起南阳王妃,有点印象。她以前得过痨症,南阳王花重金,拍卖了我的第一份抗痨丸。” 凤眠被这俩人强行塞了一嘴狗粮,他真是受够了姐夫装纯良的样子! 你是什么恐怖样子,心里没点数么? 就会在长姐面前扮乖,偏偏长姐还吃这一套。 可恶! 他也想谈恋爱! “那就是长姐的朋友了。”凤眠心中幽怨,但双眼依然燃烧着八卦之魂,“长姐被宁家逼迫避让马车,宁世子当街挑衅,如今也算是天道好轮回,反被南阳王妃弟弟教训了。” 凤幼安若有所思:“确定是南阳王妃弟弟干的么?” 凤眠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大家都是这么传的。” 凤幼安又吃了一块香菇:“那就是没证据了。阿眠你是刑部五品员外郎,在外面的时候,不能随意听信传言。” “知道啦姐。”凤眠一转头,看向君倾九,“姐夫知道什么内幕不?东厂那边情报很厉害,真的是南阳王弟弟打的宁世宇么?” 君倾九专注地看着媳妇儿,眼底都是眷恋,他很喜欢看她吃自己喂的东西。 “可能吧。” 非常敷衍地回了小舅子一句。 第178章 阿九粘人精 凤眠撇了下嘴,嘀咕道:“我姐受了委屈,你都不知道替她报仇的。有人报了,你也不关心一下。” 君倾九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凤眠:“……” 来自大佬的眼神威胁。 脖子冷飕飕的。 凤幼安道:“阿眠,不能这么说。宁世子虽当街挑衅我,但是我也抢了他胭脂铺子的生意,这才几天,他的店已经萧条冷落,估计撑不了多久就该关门大吉了。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暴力殴打是最野蛮的方式,并不好。” 暴力野蛮的九皇叔:“……” 脑袋耷拉了下来。 被媳妇儿说了不是,莫名委屈。 凤幼安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男人的情绪断崖式低落,继续道:“而且,暴力打黑拳把宁世子打得半死不活,出气是出气了,后续问题很严重。被宁家老太太盯上了,估计会没完没了。南阳王妃的弟弟倒是爽了,但会连累他姐姐,女人之间的钩心斗角、阴私斡旋,有时候伤害比拳头还要高。” 君倾九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稠丽妖冶。 他不会连累她的。 直接祸水东引。 印到南阳王小舅子身上了,京都中的流言,也是他让人放出去的。还特意给了宁靖侯府,幼安当时的不在场证据。 “南阳王妃的弟弟,是叫祁玄是吧,在锦衣卫任职,是锦衣卫指挥督察使陆停的下属。”凤眠接了一嘴,“听闻,也是个有名的纨绔,欺男霸女。以前寒食散没被禁止的时候,祁玄就经常在京都组织贵勋子弟们,聚众吸食寒食散。他和宁世子之间的恩怨,顶多只能算是狗咬狗。” 凤幼安深深地看了弟弟一眼:“你还挺了解,以前是不是跟这群纨绔们私底下混过。” 凤眠吓了一跳,瞳孔震动,赶忙举起右手:“我发誓,我没有!年前他们邀请我,我一次都没去,我都在家里好好读书准备科考,长姐你相信我!” 家教很严。 长姐瞪他一眼,他都害怕。 凤幼安:“好吧,信你。不过,你身为镇国公府继承人,应时刻严于律己,交朋友可以,但最好是品行过关的朋友。” 君倾九:“幼安放心,阿眠平日都和我玩儿,我带他,不会带歪。” 凤幼安点头:“挺好。” 凤眠:“!!!” 好个锤子。 姐夫才是整个京都最歪、最暗黑的一个权贵吧! “早点休息,明日是岑贵妃的千岁宴,还得去参加。”凤幼安吃饱喝足,起身回房。 她其实并不喜欢岑贵妃。 但是这位贵妃娘娘的寿宴,却不得不参加。 因为泰和帝每年都在宫中为岑贵妃大张旗鼓的过生日,还亲自写生日贺文,在千岁宴上诵读,京都里,但凡是有头有脸的命妇、世家小姐,都会收到请帖花笺,各大世家的主母,都会送上贺礼。 “狗皇帝对岑贵妃,倒是明目张胆的偏宠,这个千岁宴规格,完全是按着皇后规格来的,难怪我昨儿去给苏皇后请脉,苏皇后一直臭着个脸。” 凤幼安喃喃着。 君倾九送她回房,两人并排着,走过中庭花园的石子路:“狗皇帝以前的太子之位,曾经被废过。” 凤幼安看向身侧的男人,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然后呢?” 君倾九觉得她这幅样子,莫名可爱,唇角的弧度加深:“他被废黜太子之位五年,圈禁在东宫之中,不得外出,与囚犯无异。东宫的太子妃、良娣、美人们,都以为他失势,纷纷离开。只有岑贵妃带着年幼的岑王,不离不弃地陪着他度过了最艰难的那五年。” 凤幼安愣住。 她没想到,泰和帝与那个不可一世的岑贵妃,还有这样的过往。 后宫里的人,都说岑贵妃恃宠而骄,说岑贵妃是妖妃,迷惑住了皇帝,不管岑贵妃在后宫如何欺压其他嫔妃,如何嚣张,皇帝都是陪着笑脸,从不怪罪。 还有君慕尘。 泰和帝对待君慕尘的态度,明显不同于其他皇子,是把君慕尘当亲儿子一样疼爱。甚至于,君慕尘一直就是朝廷的隐形太子,直到花音怀了皇长孙,泰和帝才不得不按着祖宗礼制,封了君千胤为太子。 而且,就算太子之位给了君千胤,泰和帝依然没有停止对君慕尘的疯狂偏爱,富庶的江南云州,就是给君慕尘的补偿。 “我本以为泰和帝,是个心肝肠子都黑透了、烂透了的人。”凤幼安的声音,融于夜风之中,有几分缥缈之意,“不曾想,这样的人,心底也有裂隙,是存着光亮的。” 岑贵妃和岑王母子,大概就是泰和帝仅存的善良了。 他设了黄沙隘伏击,害得三叔差点死了,强行卸了三叔的兵权;又处处针对阿九,想把阿九弄死在南疆。 对待功高盖主的臣子,对待皇族宗亲,心狠手辣残忍绝情。 君倾九看着她的侧脸,在星空下,分外柔和,蒙着一层星雾,像是要随时消失一样。他心口一紧,猛然握住了她的手:“幼安。” 其实,他也一样。 是个心肝肠子都黑透了的人,仅存的一丝光亮,是她。 如果他做皇帝,大概也会像泰和帝那样,剪除对自己有威胁的存在,手段可能更为残忍。皇权争斗,从来就没有对错,只有输赢,最终赢的那个人,能够操控史官,书写美化过后的历史,流芳百世,铭于石碑。 “嗯?怎么了?” 凤幼安微笑着,眸中似有星河万念。 她的少年,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底黑沉,似有不安,似有恐惧,他抓着她的手,抓得她都疼了,力气大得可怕。 君倾九说:“有时候,我会觉得你是天上的神女,专门来拯救我的。你会好多东西,医术远远超过这个世界的水平,你总是能够拿出许多我想象不到的东西,都是君临国从没出现过的,我打听过,四国之内也没出现过类似的,比如面霜、酸奶、饼干、手术刀、按摩椅、之类……” 凤幼安心里“咯噔”了一下。 莫名心虚。 有些不敢看阿九灼热又偏执的眼睛。 某种程度上来说,阿九是猜对了,那些从祖母绿空间戒指里取出来的,都不是这个架空古代世界里的东西,全部来自于21世纪。她靠着这些东西赚钱、治病,度过一次次难关。 倒是她的疏忽了,忘记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会引起怀疑。 阿九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 “我不是什么神女下凡,你当时看戏文话本呢。”凤幼安故作轻松,笑着想把话题给岔过去,“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见我使过仙术神法?好啦,别多想。” 她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手。 明明是初夏,他的手背却是寒的。 君倾九并没有被安慰到,相反,她这个态度,让他越发的不安,他死死地攥着她不松开,逼近了两步,仿佛被刺激到了一样,心口似有一个恐惧的深渊,不断喷涌出细细扭曲的毒蛇。 他喉结滚动,声音低沉沙哑:“你会走么?” 他问出心中的恐惧。 那些虚幻的毒蛇,不断从心中的缺口处,爬出来,密密麻麻。似乎能把眼前美好的女子,给吞没。 凤幼安轻笑:“傻子,当然不会。我家就在这儿,还能去哪儿?” 数不清的虚幻黑黢黢毒蛇,潮水一般褪去。 他又看清了她的笑容。 凤幼安并没有发现阿九情绪的异常,她忘了梅太妃曾经疯癫过十五年,忘了梅太妃的祖父也是疯了悬梁自尽的,梅家人,有精神病遗传史。她一直都把阿九当做正常人。 “你说的。” 君倾九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紧挨着蹭了蹭,像是在撒娇一样。 眼尾纤长卷翘的睫毛,似朦胧着烟雨春水。 凤幼安哑然失笑:“怎么黏糊糊的?像个小娇娇。” 君倾九不管,蹭着她的颈侧,嘴唇有意无意地,贴上了她的头发,很香:“嗯。” 第179章 幼安,做我的王妃吧 凤幼安:……行吧。 说你小娇娇,你还承认了。 谁能相信战场上叱咤风云、朝堂上冷冰冰的战亲王,私底下会是这个小娇娇的粘人样子,像是大型犬科猛兽,收敛了獠牙和利爪,在她身边打滚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很晚了,去睡吧。明儿你还要去上朝,我要参加岑贵妃的千岁宴。”太黏糊了,有点受不了,开始赶人。 “那明天,咱们宫里还能见到。”君倾九眼睛亮了。 心情顿时好了一些。 “张嘴。” “啊——”君倾九向来很乖,就算此刻,她给丢入他嘴里的,是一颗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可实际上。 凤幼安是塞了一枚话梅糖。 是阿九最喜欢的小零食。 “甜么?” “甜。” 君倾九眼角微垂,蕴着温柔,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唇齿和心间,同时炸开。 “吃完记得刷牙,晚上吃糖会长蛀牙。”凤幼安揉了揉男人的脑袋,声音宠溺。 哎,怎么跟养崽似的。 “好。” 好乖的崽。 *。*。* 凤幼安起了个大早。 不是赶着第一个去参加岑贵妃的千岁宴,而是她需要去太医院,取一些药材。 身为太上皇、泰和帝、苏皇后的专属女医,她在太医院也是挂了职的,挂的职务,是太医院院使,是太医院最大的官儿,相当于院长。 院使之下,是左院判和右院判,相当于两位副院长。之前,那位处处与她作对的徐院判,就是左院判。 然后是御医,相当于现代医院的主任医师,大概有二十多个人。 御医之下,还有吏目、医士,大概相当于住院医师,拥有开药处方权。大概五十多个人,大多比较年轻。 能够做到御医的,基本上都是熬上来的,大多三十岁往上。四十岁的也不少。 院判副院长,都是五六十了。 偏偏凤幼安一个院长,太医院院使,才十八岁多不到十九,这毫无疑问,让太医院的这些年纪不小的御医们,心里多多少少有疙瘩。 “凤院使都半个月没来太医院了。” “听闻,她今儿要来,赶紧准备一下,别出什么纰漏。” “呵,一个十八九的小丫头,如果不是陛下破格提拔她,她就是再熬五十年,都不一定能当上太医院院使!” “孟太医,哎,小点声儿。” “孟太医,别说了,万一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凤院使现在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在陛下跟前随便说两句话,都够你喝一壶的。” 其他上了年纪的太医们,拍着孟有的肩膀,规劝着。 都是同僚,公事二十多年。 平日里在太医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不错。 孟有一声长叹,苦笑:“我就是随便抱怨一下,也是替诸位抱不平。咱们学中医的,讲究的是资历,几十年的资历,比不上人家凤院使一瓶奇奇怪怪的药。” 说奇奇怪怪,一点不为过。 太医院的同僚们,大多都私底下研究过凤幼安的药,想要解析出成分,奈何都解析不出。 孟有以前还被安盈高价聘请过,去解析一种治疗瘟疫的药,用了十天,屁成果都没有,白忙活一场。 孟有当时就猜出来,这奇奇怪怪的西药,肯定是凤院使的手笔。 偏偏那个已经被斩首的安盈,还死鸭子嘴硬,说是她自己弄来的,要运送到南疆,支援南疆军。 “师父,您的信。” 太医院,一位小医士,递过来一封信,还有一个大包裹,“宁夫人送来的。” 孟有一听,立刻正色。 他顾不上与同僚说话,转身去拆了信笺和包裹。 包裹中,有一盆盛开的金钱菊,颇为漂亮。 孟有是宁靖侯夫人的娘家表哥,孟氏一族,乃是杏林世家,世世代代为医官,与左院判的徐家差不多。孟有在御医中也是名列前茅的,估计在干个十年,极有希望升为院判副院长。 孟有打开信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宁世子被人打成重伤。” 宁靖侯夫人在信中说,老太太推测,凶手可能是南阳王妃的弟弟祁玄,还有一个嫌疑人,是害得宁家香膏生意几乎破产的凤幼安。 表妹让他帮忙,给凤幼安一点教训。 “凤院判竟然对宁家下手。”孟有一声冷嗤,把宁靖侯夫人的信,在油灯上烧了,“不自量力。” 不管宁世子挨打受伤,和凤幼安有没有关系,但是宁氏胭脂香膏铺子破产,与孟有是利益相关的。 因为他也在那铺子上,吃一成分红。 他是太医院御医,那铺子里的好几样胭脂、香膏产品,都是打着太医院御医研制的旗号。 孟有轻轻触碰了一下金钱菊的花瓣:“这个计谋,倒是不错。” 凤幼安大清早,就从武严侯府,抵达了太医院。 太医院毕竟是整个君临国药材储备最齐全的地方,库存了几百年的珍稀药材,很多好东西,是外头买都买不到的。 凤幼安需要一株洗骨花。 给三叔用的。 对于骨伤的愈合,有奇效,但是此花只生于极寒冰川之下,百年难寻一株。只有太医院珍藏了两株,她作为太医院院使,是有权限随意取用的。 凤幼安把洗骨花,装入空间内。 就准备去岑贵妃的千岁宴。 谁知道一转身,遇到了孟有。 “凤院使。” 孟有恭敬地行了一礼,脸上带着笑容,怀中抱着一盆珍贵的金钱菊。 凤幼安回了半礼:“孟御医。” 她对太医院的同僚,向来客气。 学医的,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大家都不容易。 孟有彬彬有礼道:“凤院使可是要去岑夕宫,参加贵妃娘娘的千岁宴?” 凤幼安点头:“正是。” 她看得出来,对方是有事儿找她。 果然。 孟有有些不好意思,笑得憨厚,双手捧着那盆金钱菊,递了过去:“实不相瞒,下官有一位小徒弟,在太医院做医士。有一次下官不在,徒弟代替下官,去岑夕宫给贵妃娘娘请脉,不小心开错了一味药,本应该是死罪,但是贵妃娘娘大度,饶过了小徒。我那位徒弟感念贵妃娘娘恩德,就想把这盆名贵的金钱菊,送给娘娘作为生辰贺礼。凤院判您知道的,他只是个小医士,没有资格接受千岁宴的邀请,所以,下官想拜托您,把礼物送过去,权当是了却那孩子对娘娘的一片心意。” 凤幼安很好说话:“可以啊,大家都是同僚,举手之劳罢了。” 孟有很高兴:“这金钱菊,又叫小波斯菊,是从波斯那边才有的花儿,是稀罕物,且香味宜人,小徒费了颇大的功夫,才弄来的。” 凤幼安接过:“嗯,我知道,它还有浩执解毒、化湿止痢的功效。” 在古代不多见。 现代很常见,是一种极具观赏价值的花儿,还有个别名,叫蛇目菊。 孟有拱手:“那就辛苦凤院使了。” 计成了。 凤幼安这两天没入宫,并不知道这一阵子,钦天监张天师给岑贵妃占卜出来的那一卦——火蛇冲煞。 她也不认识钦天监的官员,没能提前接收到消息。 宁世宇就是钦天监的九品监侯,自然是知晓的,他昨晚告知了宁靖侯夫人和宁家老太太,她们就定出了这么个毒计。 蛇目菊,带了个“蛇”字。 就是犯了岑贵妃的忌讳。 孟有看着凤幼安抱着蛇目菊远去的背影,唇角故意装出来的憨厚笑容,逐渐变得阴毒:“这下,看你还不死。” *。*。* 岑夕宫。 巳时上刻。(上午9到十点) 每一年的贵妃千岁宴,都是这个时间,开始举办。 京都接收到寿宴邀请的命妇、贵女们,都早早地打扮好,捧着礼物,陆续进宫,前来贺寿。 凤幼安以为自己来得挺早。 谁知道,走到岑夕宫门前的宫道上,已经看到了络绎不绝的身影。朝廷有诰命的贵妇们,带着自家女儿,微笑着见礼,互相笑着说话,来早了就先去席间找到位子入座。 凤幼安并没急着进去。 她一抬眼,看到了两个熟人。 君慕尘和君云浮兄妹俩,并排走着。君慕尘一袭白鹤仙锦袍,头戴银色玉冠,俊美宛如谪仙,只不过面上带着疲惫之态,精神气不是很足的样子,唇边挂着温和有礼的笑容。 君云浮穿着青鸾软锦的舞衣,无忧无虑的笑容,眉间还点了一朵朱砂,衬托得小脸更加可爱。 “岑王哥哥,我这身裙子好看么?” “好看。” “是安药师送我的,她人可好了。还帮我治好了脸上的伤,送了我许多好吃的零嘴儿。”云浮公主叽叽喳喳,像个快乐的小鸟。 “她一直是很好的。”君慕尘眸色微敛,似有散不开的忧愁,笑容有一种破碎感,“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 自从凤幼安明确地拒绝了他的表白之后,两人之间的交集就少了。 他不会自讨没趣儿地,主动往她跟前凑。更何况她来宫里的次数,本就不多,父皇近来给他安排了很多政务,太子那边逼得也紧,他也没什么空闲时间去找她。 云浮公主凑到了岑王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早就认识对不对?我上一次去安药师家里,在院子里看到了雪团,都胖成球儿了,像一只懒洋洋的猪猫。我还以为雪团早就病死了呢,原来岑王哥哥偷偷送到安药师家里养着了。” 君慕尘眼底原本尽是疲惫,没什么光彩 听到妹妹提起雪团和幼安,眸子里总算浮现出一抹微光。 “雪团过得好么?” 一年没去撸过猫了。 不敢去。 怕见到她,忍不住,又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不如索性避着。 “好极了!” “她过得好么?” “岑王哥哥你不如亲自去问问咯。”云浮公主嘻嘻一笑,把他往右边推了推,指着前方宫道不远处一道茜素红的影子,“呶,她今儿也来给岑母妃贺寿了。” 君慕尘愣住了,看着那抹熟悉又陌生的影子,一眼万年。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 近在咫尺。 “岑王殿下,好久不见。” 凤幼安见故友向自己走来,主动打了个招呼,落落大方地露出笑颜,连她手中极美的蛇目菊都黯然失色。 君慕尘被那绝美的笑颜,弄得有些心神恍惚,神思不属。 可—— 当他看见她怀中抱着的那盆花时,瞳孔蓦然一缩,脸色剧变,偏偏玉公子也罕见地浮现出怒色:“这盆花哪来的?” 他三次下江南,见过许多稀罕物。 知道这种花,从波斯而来,人称小波斯菊、金钱菊,但是,在波斯商人口中,却有另外一个骇人的名字——蛇目菊,因为花盘有点儿像蛇的眼睛。 凤幼安:“刚才去太医院,一位同僚托我给岑贵妃娘娘带来的寿礼……” 君慕尘一把夺过那盆花,十分霸道地把她拉入了旁边的一条小宫巷里。 “嘭”的一声。 蛇目菊的花盆,被他砸碎在地上,又上去狠狠踩了两脚,花枝破碎,零落成泥。 “那同僚定是想害你性命。” “哦。” 凤幼安反应倒是很平淡,微微怔愣了下。她仇人太多,明里暗里防不住,只是没想到一盆花都能做手脚。 君慕尘见她这幅样子,以为是被宫中的隐私给吓到了,把母妃火蛇冲煞的事儿说了一遍,并安慰道:“别怕。” 可能是心中澎湃的保护欲作祟。 君慕尘忽然来了一句,“幼安,做我的王妃吧,我可以保护好你。” 第180章 举止亲密,宛如情侣 君慕尘的态度很认真。 时隔一年。 他被母妃劝了无数次,要他放弃。可实在是做不到,再见的刹那,绵密的思念织成了不可解的网,一个强烈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娶她! 君倾九在南疆的那段日子,她身边没有别的男人,那本该是他最好的机会,但他却犹豫了,此刻无比后悔;君倾九如今功成名就,整日出没于她身边,他的胜算变小了很多。 一个声音告诉他:如果这次还犹豫,就会错过一生。 “多谢岑王殿下出手相救。” 凤幼安微微一笑,礼貌地道了个谢,假装没有听到他表白的话。 企图蒙混过关。 君慕尘却并不打算这么放过她,声音糅在混杂着花香和泥土的微风中:“嫁给我做王妃吧。” 凤幼安沉默。 半晌之后。 她一声叹息:“殿下,抱歉。” 君慕尘上前一步,深深地凝望着她:“不必说抱歉,我没有要求你立刻接受我。” 他伸出手。 想抓住她的胳膊。 凤幼安却敏锐地后退了半步,主动拉开了距离:“岑王殿下,这里是岑夕宫门口,人多眼杂,还望自重。” 君慕尘白皙如玉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尴尬。 也有些无力。 她好似高岭之上融不掉的新雪,捂不暖,太清冷,永远无法真正对谁敞开心扉。 “是我唐突了。” 君慕尘没有再故意靠近她,触碰他,尽管他很渴望。 可她身上竖起来的防御,实在是太厚重了。 凤幼安有些无奈:“岑王殿下,我们原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的。” 君慕尘高大的身体一震,温柔的眸中隐隐划过一缕难过:“可我……不想仅仅只和你做朋友。” 凤幼安不明白。 明明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知己,为什么,一定要拉紧距离,勉强去做一段可能几个月都持续不了的夫妻关系呢? 她曾经,很欣赏岑王的才学,欣赏他对待小动物的温柔,欣赏他公子世无双的气质。 她从不曾因为,岑王在皇权上,是敌对立场,而对他有过半分偏见和敌意。 就……感觉很可惜。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君慕尘眸若明月,“和战亲王公平竞争的机会?” 他知道的。 君倾九回京都之后,经常出入幼安住的武严侯府,两人举止亲密,宛如情侣。 他承认,他是嫉妒的。 也是无比焦急的。 “抱歉。” 凤幼安委婉拒绝,“我喜欢——”阿九 “岑王殿下,您怎么躲巷子里了?千岁宴要开始了,岑贵妃娘娘找你半天了。”岑夕宫的一位老嬷嬷寻了过来,站在巷口喊岑王。 老嬷嬷的声音颇高,直接把凤幼安的后半句话,给压下去了。 君慕尘这个人,私底下不管如何向凤幼安表衷情,但他对岑贵妃有一种天生的忌惮、服从,看到这位老嬷嬷的一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敛去了眸中的浓情,又恢复成了光风霁月的俊逸岑王。 凤幼安明白,这是王爷包袱。 类似于偶像包袱。 君慕尘又戴上了玉似的温润假面,对那位老嬷嬷道:“本王这就过去母妃那儿。” 老嬷嬷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了凤幼安身上,干笑道:“安药师也在啊。” 岑贵妃不喜欢安药师,这是岑夕宫上下,都知道的事儿。 贵妃娘娘最讨厌,别人在她面前提岑王和安药师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绯闻。 君慕尘唇泯成了一条线,下颌冷硬,隐有不悦:“她与本王一道,有什么问题么?” “呵呵,贵妃娘娘一共发出了一百零二张请柬,奴婢瞧过,并没有安药师的。”老嬷嬷双手揣在袖子里,字里行间,透露出对岑王身后女子的排斥。 “放肆!” 君慕尘怒气外露,压抑不住,“幼安的请柬,是父皇亲自拟的。她是父皇邀请的贵宾,哪里轮得到你一个老奴说三道四?” 这老嬷嬷吓了一跳,慌了神,赶忙跪下:“奴婢不知道是圣上……的意思,奴婢知错,请殿下恕罪。” 哪里还有之前挑刺儿时候的嚣张。 凤幼安都没来得及把请柬拿出来,打脸这个老奴,岑王就帮她化解了。 倒是省事儿了。 的确是泰和帝让她来的,说了好几次,她推脱,泰和帝就直接亲自用批奏章的朱笔,当场写了一封邀请函花笺,令她无法再推脱。 别人的邀请函,都是墨色的字迹,只有凤幼安的,是红色的朱砂字,皇帝亲笔。 “跟本王道歉有什么用?给幼安道歉!”岑王面色不愉。 凤幼安看着他的侧脸。 时隔一年,这个人……好像跟记忆中的软性子,有些不一样了。 她认识的那个慕尘公子,可不会这么强势。 她清晰记得三叔对于岑王的评价,说岑王虽看着沉稳精明,但实际上外强中干,耳根子软,没什么主见,被岑贵妃牢牢控制着。有岑贵妃和狗皇帝宠着,岑王可以做一个贤明的亲王,父母一旦倒下,岑王根本无法独自撑起一片天,他的肩膀会塌陷,脊梁也会弯下来。 凤幼安一直觉得三叔说的有道理,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从今日岑王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已经做出了改变,有了一定的主见,不愿再做岑贵妃的提线木偶了。 “道歉!立刻!”岑王厉声训斥,眉宇间的威严气势,不容小觑。 老嬷嬷脸色惨白,颤巍巍地对着凤幼安磕了个头,还伸出手,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安药师,是老奴嘴贱,胡乱说话,老奴给您赔罪了。” 连续抽了自己三个大嘴巴子,颇为响亮。 凤幼安见她年纪大了,刚才走过来的时候,膝盖似乎不大利索,万一真在这巷子里跪出个好歹来,明日宫中就会传出她参加贵妃千岁宴,责打、虐待贵妃身边老人的难听话了。 毕竟,想看她出丑的人太多。 就算这老奴婢是岑王责罚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最终也会传成是她这个“恶毒弃妇”干的。 “行了,起来吧。” 凤幼安叫停。 君慕尘有点诧异:“幼安,你也太心软了,一个老宫婢而已,既然冒犯了你,就该让她知道教训。” 他本来是打算狠狠惩戒一番的。 凤幼安神情淡漠:“不必了,千岁宴要开始了,岑王殿下别因为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儿耽搁了,贵妃娘娘还在等您。” 跪在地上的老嬷嬷如蒙大赦,感激地望了凤幼安一眼。 她是真没想到,凤幼安会这么轻易放过她,毕竟,岑王殿下都主动表示愿意为她撑腰做主了,若是寻常女子,定饶不了她这把老骨头。 君慕尘定定地看着她,那淡漠无所谓的样子,令他再度感到浓浓的无力:“好吧。” 他忽然意识到,她不在意。 不在意岑夕宫的奴婢冒犯,不在意岑贵妃对她的敌视态度。 归根结底,是不在意他。 这让岑王感到颇为苦闷。 *。*。* 君慕尘与凤幼安一道,进入了岑夕宫的大门,俊男美女,夺人眼球。 凤幼安今日穿的是一件茜素红的宫装裙子,比较正式,没有繁琐的绣花,简约大方。宫装有一个特点,就是身后的裙子都能拖曳出去好几米,最长的能拖出去一丈,走路不是很方便。她的发饰也简单,暗红色的茱萸枝为钗,耳环是红豆,不耀眼不奢华,有一种返璞归真的自然美。 几乎是在二人出现的刹那,席上命妇女眷,纷纷看了过来。 “岑王殿下当真龙章凤姿,清姿雅俊。” “岑贵妃娘娘好福气,有这样杰出的儿子,令人艳羡。” “安药师怎会与岑王殿下一起?” “莫非传言不虚,陛下的确有意赐婚二人?” “别乱讲,岑贵妃可不喜欢安药师,寿宴上莫要触了贵妃娘娘的霉头。安药师到底是和离过一次,非完璧了,各方面也配不上岑王殿下。” 女眷们总是心思多一些,受邀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命妇,她们大多是带着女儿来的,岑王殿下尚未娶妻,正妃、侧妃一个都没立,千岁宴是绝好的机会,若是家里的女儿能够入了岑王的眼,那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凤幼安一出现,宁靖侯夫人就皱起了眉头:“花儿呢?怎么没捧着?” 跟她计划的不一样。 宁靖侯府的老太太,身为一品诰命,席间的位置比较尊贵,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抿了一口柠檬茶:“孟有不是已经差了个小厮过来,说事儿都成了。” “不是啊,老太太。那个凤幼安是空手进来的,她根本没有捧着那盆蛇目菊。”宁靖侯夫人有些着急了,她拉住了婆婆深红色的诰命服,轻轻晃了晃。 老太太这才看了过去,一双浊目略显严肃:“怎会如此?” 她们筹谋了这么个妙计,神不知鬼不觉,借刀杀人,让凤幼安在寿宴上,捧着冲煞的“蛇”,岑贵妃、泰和帝一定会勃然大怒,狠狠处罚凤幼安。 结果倒好。 关键道具蛇目菊,没了。 宁靖侯夫人急出了一头热汗:“事情有变,儿媳去查查。” 老太太也没了喝柠檬茶的心思。 这个凤幼安,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聪明一些。 不多会儿。 宁靖侯夫人就回来了,脸色苍白不已:“婆婆,儿媳刚才带着个丫鬟去看过了,那盆蛇目菊,摔碎在了岑夕宫外不远处的一条幽暗的宫巷子里。您说,凤幼安会不会已经发现了?” 老太太捏着白玉瓷杯的手,猛然收紧:“有可能。” 第181章 阿九的变相求婚 宁靖侯夫人叹气:“白谋划了,怎么让这小贱人识破了呢。她是怎么知道钦天监张天师给岑贵妃卜的卦象的?又是怎么认出蛇目菊的?” 老太太沉声分析:“第一,凤家并无在钦天监任职的亲戚;第二,蛇目菊这个名称,只在江南活跃的波斯商人中流传,凤幼安根本没去过江南。” 老太太眼角的余光一转,落在了凤幼安身边的君慕尘身上,瞳孔骤然一震,哑声道,“岑王殿下曾三次下江南,该不会是岑王帮她——” 宁靖侯夫人震惊了,声音都变了调调:“不是吧,岑王喜欢凤幼安的传言,竟是真的?” 老太太沉默了。 她审视着君慕尘,注意着他每一个面部微表情,盯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 “婆婆?您看什么呢?” “岑王从进入这岑夕宫,视线就没从凤幼安身上移开过,看凤幼安的时候会笑。”宁靖侯府的老太太已经有了答案,“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宁靖侯夫人眉头拧巴着:“怎么这京都最好的男人,都喜欢她?” 心里特别不平衡。 老太太也想不通:“一个搞破鞋的下堂妇,有什么好。岑王殿下怕是被迷了心窍。” 宁靖侯夫人心里更难受了:“可不么。现在该怎么办?有岑王殿下这尊大佛护着,今儿这千岁宴上的人,谁都别想对凤幼安怎么样了。” 老太太冷静的多,道:“放弃凤幼安,你去与南阳王妃聊聊,打探消息。南阳王妃的弟弟,嫌疑比凤幼安大的多。” “是,婆婆。” 宁靖侯夫人叹了口气,去接近下一个目标了。 她起身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凤幼安也恰巧看了过来,四目相对。 宁靖侯夫人只觉得,凤家大小姐那双眼睛,比冰雪还要剔透,比刀锋还要凌厉,仿佛能看透人的灵魂深处一般,令人禁不住战栗。 一瞬间。 宁靖侯夫人甚至想立刻逃跑,浑身都不自在。 凤幼安见她如此,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她就像个天生的掌控者,樱唇微动,用唇语说了三个字——蛇目菊。 宁靖侯夫人差点摔倒在地,喃喃道:“她知道了……” 凤幼安猜到并不难,稍微推理一下,就能发现端倪。 那株蛇目菊,是太医院的御医孟有塞给她的,虽然打着是小徒弟要送给岑贵妃的名义,但八成以上就是孟有自己的意思,小徒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万一事情败露还能拉个替死鬼。 凤幼安担任太医院院使,并非完全做甩手掌柜的。她也花功夫去了解过太医院的每一位官员背景。 她知道,孟有,是宁靖侯夫人的娘家表哥。 再联系一下宁世子的事儿,就能推理出,幕后凶手就是宁靖侯夫人。哦,对了,老太太可能也参与了。 “你怎么回事?这样冒冒失失的,一点侯夫人的端庄样子都没有。”老太太见宁靖侯夫人又是爆冷汗、又是摔倒的,皱眉训斥。 “婆婆,凤幼安刚才隔空,好像对儿媳说了三个字,蛇目菊。”宁靖侯夫人害怕。 “荒谬,隔着那么远,还能隔空对你说话,我看你就是疑神疑鬼,一点也不镇定!”老太太十分不悦,“这般沉不住气,日后这宁靖侯府,若全权交给你掌管,你如何立得起来?” 宁靖侯夫人被训得抬不起头来,觉得婆婆的话蛮有道理,刚才可能真的是她疑神疑鬼想多了。 凤幼安哪有那么神。 “儿媳知错。” 宁靖侯夫人想去接近南阳王妃,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千岁宴正式开始了。 “陛下驾到。” “岑贵妃娘娘到。” 殿外,响起太监的唱喏声,所有受邀的宾客,以各宫嫔妃、四品以上命妇为首,站成了好几排,对着泰和帝与贵妃行跪拜大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贺贵妃娘娘千岁无忧,恭贺娘娘福泽绵延,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拜,跪礼。” “再叩。” “起——” 礼部的官员,满面笑容地主持着这场盛大的千岁宴,全体叩拜皇帝和贵妃之后,礼官开始高声诵念泰和帝专门为岑贵妃写的寿诞文章。 宾客们都一副听得如痴如醉的样子。 这些命妇、妃嫔、皇亲,可真会演,一个个听得热泪盈眶,被泰和帝的贺寿文给感动到哭泣。 凤幼安:“……” 只有我一个没流泪,会不会显得不合群? 鸡鲅乌鱼。 一只修长温热大手,忽然蹭后方伸了过来,悄悄地握住了她的小手。 凤幼安怒,心道是哪个登徒子,胆敢趁机占老娘便宜?非把你脑袋给打成烂西瓜! 她挣扎了下。 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对方力气很大,内力武功也十分高强,还在她之上。 “放手!” 凤幼安渐渐起了杀心,她琢磨着,如果在礼官诵读泰和帝贺寿文的时候奋起杀人,会有怎样的后果。 那“登徒子”手更过分了,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地拨开她,把他自己的手指弄进去,仿佛有强迫症一样,硬是要与她十指相扣。 凤幼安原本是浑身紧绷,杀气腾腾。 忽然间。 十指相扣的一瞬间,感到了这只手上的粗茧和细小疤痕,那么炙热,那么糙,却极熟悉,极有安全感。 狂怒变成了狂喜。 “阿九?”凤幼安压低了声音,转过头来。 君倾九一袭深蓝色的鲛绡长袍,妖冶深邃的眸子含笑盯着她,右手强势又霸道地与她十指相扣,坏笑着,唇角的弧度说不出的荡漾。 凤幼安忽然有点想打他。 胆子太大了! 妃嫔、命妇、贵女、皇亲臣子都跪着聆听,就他不老实,不知道什么时候粘到她后面儿,对她的手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是的,不可描述。 君倾九不止与她十指相扣,还用小指的指腹,以一种极为暧昧的方式,一圈又一圈儿,在她的掌心里绕着磨蹭。痒…… 当着狗皇帝、贵妃,那么多人的面儿,就仿佛高中生在上班主任课的时候,在下头和暗恋的同桌拉手手。 莫名刺激! 凤幼安红了耳尖:“别闹。” 君倾九往她身边,挨得更近了些,胳膊贴着她的胳膊,肩膀挨着她的肩膀,腿的侧边挨着她的腿侧面,恨不得跟她长到一处似的。 男人炙热的体温,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汹涌着扑到了凤幼安的身上。 像一只暖烘烘的大猛兽,挨着主人蹭。 也得亏了凤幼安是跪在最后一排,她不是什么王妃,也没有诰命封赏,也不喜欢往前头挤出风头,和阿九在后面偷情才不会被发现…… 啊呸!才不是偷情! 是偷偷恩爱! “刚从工部出来,就来找幼安了。”君倾九笑容灿烂,唇角根本压不住,吃到心上人的小豆腐,心里美得冒粉红泡泡。 “工部?” “嗯嗯,皇帝把我派到工部兵器署,协助铸造弓弩。” 两人拉着小手手,低头说小话,都是武功不错的,很小的声音,彼此就能听到,也不会惊扰他人。 凤幼安有些不满:“给你封了个战亲王的虚衔,没封地,又给你派去工部做铁匠,这不是瞎使唤人么。” 该死的狗皇帝! 欺负阿九! 打了胜仗,立了那样大的战功,回京之后,也不得重用,不给阿九派遣重要的政务,反而让他去工部兵器署打铁,着实可恶。 君倾九的眼睛又亮又狠;“心疼我?” 如果有尾巴,大狼狗的大尾巴,不知道摇得多欢实了。 凤幼安撞进他的眼神,心跳急促起来,嘴硬道:“美得你。” 君倾九极漂亮的脸上划过一抹可疑的红晕:“嗯。” 那是相当美。 自从南疆回来,与她互通了心意,每一天快活得都像是做梦一样。 这足以支撑他应对皇权争斗中的所有困难。 “还没到散值时间,你是不是翘班了?” “嗯。” 君倾九像个小娇娇,乖巧地点头,“来见你。”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支鱼锦鲤的小巧簪子,“送你,我第一次做。” 凤幼安接过:“胖头鱼?” 君倾九的表情有点儿幽怨:“是金锦鲤,代表锦绣吉祥,带来好运。用工部兵器署的金丝、寒铁、磨具雕缠的。” 凤幼安:“你上班就偷偷干这个啊。” 君倾九:“不喜欢?” 凤幼安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来,给我戴上。” 君倾九认真地帮她把金鲤鱼簪子,别入云鬓间:“我前日去看母妃,她说,只有夫君、父兄才能送给未出嫁的姑娘簪子,属于私密物。你戴了我亲手做的簪子,可就是我媳妇儿了。” 礼官诵念着长长的贺寿词,跪在最前方的君慕尘,似乎所感。 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看见,对他冷冰冰的幼安,正满眼温柔地对着另一个男人笑着,让那个男人亲手给她戴发簪。 君慕尘的眼睛被狠狠刺痛了,心口骤然蔓延开无边的嫉妒:“为什么不是我……” 第182章 月落郡主 君慕尘之前听闻凤幼安和君倾九之间的绯闻,心中还存着侥幸。 如今,亲眼目睹。 他终于明白——幼安已经有了心上人,正是九皇叔! 君慕尘心中是有些不服气的,心中犯嘀咕:“她为什么要找一个年纪比她小,还不得势的皇叔?父皇和皇祖父处处针对君倾九,瞎子都看得出来,嫁给君倾九日后可能连性命都难保,一个不慎就连累娘家满门抄斩。” 他认为,凤幼安的选择,是错误的。 父皇把他安排进了兵部担任要职,给太子安排刑部重任,却只是让君倾九去工部办一件微不足道的闲差。 父皇态度摆在那儿,之前那些想结交君倾九的文武臣子,大多打了退堂鼓。 “没关系,她现在应该只是一时糊涂。” 岑王自我安慰着,极俊美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坚定。 等她嫁给我了,夫妻相处下来,就会知道我比君倾九要可靠,更值得托付终身。 泰和帝给岑贵妃的贺寿文,礼官终于念完了。 岑贵妃作为寿星,满脸愉悦的笑意,邀请众宾客们,入席落座。 “诸位远道而来,快快请坐。本宫本不愿如此大肆操办千岁宴,左右不过一个生辰,但是陛下坚持,臣妾承蒙陛下错爱,心中感念。” 岑贵妃漂亮的脸颊微红,对着泰和帝福了福身子,满目情谊,当着众多命妇、皇亲的面儿,狠狠地秀了一把恩爱。 泰和帝本就后宫三千,只爱岑贵妃一人,抓住了爱妃的手,把她扶了起来:“朕尚在东宫为太子的时候,就答应过爱妃和尘儿,每年都会为你们母子过生辰,定不会食言。” 毫无疑问,指的是他被圈禁在东宫的那几年。 他虽然不能给岑贵妃皇后之尊,也暂时无法给最爱的儿子太子之位,但是一定会给他们母子无限荣宠,一辈子衣食无忧,令所有人羡慕尊敬。 皇帝和贵妃大肆秀恩爱、撒狗粮,云浮公主穿着惊艳的青鸾舞衣,在堂中献舞,一舞惊鸿,艳惊四座。丝竹袅袅,舞姿曼妙如仙,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欢乐景象。 “云浮公主这身舞衣可真漂亮,阳光下还闪着青羽宝石一样的光辉。” “衣服太美了,把云浮公主衬托得好似一个仙女儿似的,显得皮肤特别白嫩。舞也跳得十分轻盈灵动,似鸾凤一般。” “这衣服料子一定非常贵重吧!娘,我也好想要一匹这样的料子做衣裳。” 来贺寿的女宾比较多,妇道人家最在意妆容、衣服、首饰。宴席上的许多未出嫁的年轻小姐,都纷纷打听起云浮公主穿的那一套舞衣。 “应该是江南的贡品,青鸾软锦。” 有见多识广的命妇,认了出来,“乃是用青鸟的羽毛一根一根抽丝制造而成,织一匹布需要一个月之久呢,一寸布料一寸金,每隔五年,会向朝廷上供二十多匹。” 月落郡主有些羡慕:“是陛下赏给岑贵妃,贵妃娘娘又赐给云浮公主的吧。” 月妃摇头:“听闻,陛下把青鸾软锦,全部赐给了安药师。” 月落郡主惊讶:“为何全赐给凤姑娘了?后宫嫔妃没分到么?” 月妃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她运气好,在陛下病危时救了陛下一命。后宫嫔妃倒是真的一匹没分到。本宫也纳闷儿呢,怎么偏偏云浮公主能穿上青鸾软锦做的裙子。” 一旁的宁妃,因为女儿献舞出了风头,心情正好,得意道:“月妃妹妹、郡主,那料子,是安药师为了讨好巴结云浮,主动送给她的,还送了最近京都里流行的贵妇腊梅面霜,一大箱子零食糕点。” 月妃和月落郡主听得一脸艳羡,直夸宁妃好福气,生了这样有出息的女儿。 四妃之中,宁妃和月妃关系还算不错,就多聊了几句。 月妃娘家比宁靖侯府还要显赫一些,月家老爷子是前朝首辅,三朝阁老,世代侯爵,工部尚书是现任的月家大当家,二当家是地方刺史,月妃甚至不需要巴结岑贵妃,就能坐稳妃位。月落郡主,则是月家的嫡孙女,封了郡主。郡主的品级可是要比县主高得多的。 月家从不参与党争,工部职务不涉及掌兵,不涉及皇权核心,荣耀尊崇,又让帝王放心。 宁妃看得出月落郡主十分想要青鸾软锦,便出言挑唆道:“郡主生得花容月貌,皮肤白皙,的确是适合这料子。只可惜了,好东西全落到凤幼安手里了。” 月落郡主闻言。 目光情不自禁地就往,坐在后排的凤幼安身上扫了过去。 她只看到了凤幼安一人,在角落独坐着。 君倾九来送了簪子,又被凤幼安给撵走了,让他继续上班去。因为这千岁宴的邀请名单上,并没有君倾九,她怕若是让狗皇帝看到了阿九,会以渎职之罪,惩罚他。 凤幼安“咔嚓咔嚓”嗑着瓜子儿。 忽然间感到了一股注视视线。 她下意识地就抬起头。 与月落郡主的目光,在空中撞在了一起。 凤幼安一愣,随即露出了友好的微笑,她知道这位郡主,也是京都四美之一,原主记忆里有,原主没嫁给君千胤的时候,还与这位郡主也走动过,虽关系没有好到成为闺蜜的程度,但也有七八次往来,喝过茶、赏过花、互送过字画团扇,后来原主嫁人了,来往交集就少了。 古代和现代一样,结过婚的能玩一起去,没结过婚的玩一起,共同话题不一样。结了婚的聚一起基本上聊老公孩子,没结婚的插不进话。 月落郡主的眉心,回以一笑,露出一颗颇有亲和性的小虎牙。 凤幼安一愣。 这一年多,因为和离的关系,古人太注重名声,所以京都贵女大多避着她,除了之前的云浮公主,没有哪个是真心与她结交的。 月落郡主这个笑容,明显是在释放善意。凤幼安没有在她的眼中,看到嫌弃和鄙夷。 须臾的功夫。 月落郡主就主动离开前排的席位,端着一杯酒,主动跑到凤幼安角落偏远的这桌来了。 “凤姑娘,好久不见。” 月落郡主敬了她一杯酒。 女客喝的都是度数低的果酒,并不会醉,滋味儿好。 凤幼安微笑着回敬,一饮而尽,非常给面子。 月落郡主非常自来熟地,就在她身边坐下了:“上一次和凤姑娘见,还是两年前的茶诗会。我记得凤姑娘的琴弹得不错,很喜欢古琴,近来我得了一张独幽古琴,颇为精美,回头给凤姑娘送到府上去。” 月落从小就讨人喜欢,她想要什么,从来不会主动去要,更不会惹人烦地去掠夺。她更倾向于投其所好,与对方交换,比较有原则。 至于刚才宁妃所说的,凤幼安是主动巴结云浮公主,才送了青鸾软锦,她一个字也不信。 凤幼安既然是泰和帝跟前的红人,又何须去巴结一个即将远嫁的公主? 第183章 可以亲你么? “郡主太客气了,独幽古琴乃是史书上有记载的名琴,幼安受之有愧。” 凤幼安其实对古琴没兴趣,但是原主有兴趣,原主那时候是为了前夫君去学的,那时候前夫满心都是白月光,白月光最擅长弹琴,原主学琴了也讨不到前夫的欢心,东施效颦罢了。 “你知道的,我手笨,对古琴一窍不通。落到我手里也是辱没了那独幽古琴。不如赠与你。” “郡主,是太子喜欢听琴,我现在已经不弹琴了。”凤幼安拒绝好意,直言不讳。 “啊,抱歉。”月落郡主怔愣了下,眼中划过自责,“不好意思啊,凤姑娘,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月落隐隐约约想起,现在的太子妃,是擅长弹琴的。 哎。 她怎么就这么笨呢,想来跟人换个东西,还用了错误的筹码。 凤幼安淡然道:“无妨,不是什么伤心事。昨日如死,活在当下。” 月落郡主心中震惊,这位凤大小姐,无论气质、谈吐还是思想眼界,跟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像是彻底换了个人似的。 两年前的凤幼安,那是公认的眼皮子浅,花瓶一个,骄奢淫逸。 月落郡主与她闲聊着,聊得越多,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难怪,能成为陛下跟前儿的红人。 陛下不瞎。 是宁妃眼瞎。 月落郡主至始至终没有提青鸾软锦,因为眼下,重新以朋友的身份结交凤幼安远比那一匹布料,对她更有吸引力。 千岁宴的至尊上位。 坐着的是泰和帝、岑贵妃、岑王一家三口。 岑贵妃见儿子心不在焉的,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便道:“尘儿可是在看月落郡主?是个不错的姑娘。” 月落郡主很不错。 家世、出身、容貌、品行,样样拔尖儿。 是岑王妃的热门候选人,也是岑贵妃在凤娇娇之后,最看好的儿媳妇人选。 君慕尘否认:“不是。” 岑贵妃立刻垮下了脸:“那就是在看凤幼安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再想那个女人了!月落郡主不好么?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讨喜又端庄,月家的嫡孙女,不比凤幼安强十倍。本宫看你就是被姓凤的那个狐狸精迷了心窍!” “爱妃,今日是你寿辰,别动肝火。” 泰和帝立刻打圆场,拉住了最爱女人的手,安抚着。 “皇上——” 岑贵妃委屈坏了,可怜巴巴地对着夫君撒娇,“臣妾这不是替咱儿子的终身大事着急么。” 泰和帝笑着搂了下爱妃的肩膀,柔声道:“月落郡主是不错,但凤幼安乃是天生凤命,据说财富值已经快超过安家,成为新的女首富了。她若做了岑王妃,能旺尘儿,还能保你们母子一辈子富贵无忧。” 岑贵妃心里咯噔了一下。 揣摩着皇帝话里的意思。 天生凤命,旺夫。 是不是在暗示,皇帝还没放弃让她儿子继承大统?只是暂时让太子得意? 听到泰和帝帮自己说好话,君慕尘感激地转过头,道:“父皇,您什么时候帮儿臣与幼安赐婚?” 他已经等不及了。 怕再等下去,幼安就彻底被君倾九拐跑了。 之前是因为昭和太后薨逝,所以赐婚的圣旨耽搁了,眼下丧期过了一年,差不多可以了。 泰和帝想了想,道:“七月七吧,七夕节,是个好日子。” 君慕尘心下一喜,就在下个月了! “多谢父皇。” 岑贵妃愁得慌,但也没法再说什么。不甘心的眼神,扫向了凤幼安和月落郡主那一桌。 她还是想要月落郡主做儿媳。 月落郡主的出身,给尘儿做侧妃,又太委屈了,月家估计会不高兴。 *。*。* 千岁宴结束,已经是下午傍晚时分。 凤幼安觉得,参加这么个宴席,交涉应酬,简直比在店里干活儿还累。 以后类似的寿宴,如果不是必须要出席,能推就推,肩膀都酸痛了。 走到宫门口。 凤幼安刚准备上马车。 一只大手,骤然间从车厢里伸出来,十分霸道地把她拉到了马车里。 凤幼安落在了一个热烫、结实的怀抱里。 熟悉的胸膛。 能够藏到她的马车里,而又不被车夫驱逐出去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等很久了?” 凤幼安的唇角,禁不住微微上扬。 君倾九偷袭,把人从背后抱住了贴贴,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亲昵地磨蹭着:“不久,我也刚散职。” 在她的发顶,偷了个吻。 一双铁臂,从心上人的肋下穿过,在她的纤腰上绕了一圈,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勒入怀中,揉为一体似的。 亲近她,是会上瘾的。 凤幼安想挣开:“黏唧唧的,阿九你在人前的高冷呢?” 君倾九不松手,又蹭到了她脖子边儿上,咕哝了句:“对媳妇不需要高冷。” 凤幼安脖子上的皮肤,传来一阵热意,她甚至开始怀疑,阿九是不是有皮肤饥渴症……只要两人在一起,就一定要贴贴。 “从千岁宴回工部,被发现了么?” “被工部尚书逮到了,他胡子都气歪了,像个炸毛老刺猬。” “……还是要好好上班。” “疏于职守不是更好?狗皇帝不就是希望看到我碌碌无为的样子么。”君倾九挨着媳妇的白嫩豆腐一样的天鹅颈,蹭了至少七八回,偷偷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好喜欢。 凤幼安宠着他,并没推开,对这个男人,她一直是很纵容的。刚才的话,也让她明白过来,阿九对付泰和帝颇有一套,开始扮成不务正业的亲王,麻痹敌人,倒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可以亲你么?” 第184章 吻她 凤幼安一整个愣住。 她已经能够感觉到,挨着自己后背的胸膛,热度越来越高,头顶的气息也压抑着,声音喑哑,像是在撒娇,更像是在求她:“幼安,我想——” 他的气息。 他的声音。 他沸腾的血液。 三重高热袭来,把她牢牢地笼罩,层层裹挟,惹人心怜,更惹人失控。 凤幼安身为一个两辈子单身母胎solo,哪里经历过这个?彻头彻尾地不知所措,一颗心,却像是沾了蜜糖汁儿,温软的不像话。 互通了心意是一回事。 但亲吻……初吻…… 君倾九感觉到她的僵硬,因为是背对着他的,所以他看不到她眼中的羞涩无措,还以为她是不愿,心里像是被淋了一层冰雪。有些失落。 可他是个非常偏执的人,越挫越勇的性格。 这么好的气氛、这么私密的空间,知道她耳根子软,根本对自己狠不下心,他可就可劲儿地磨她:“好嘛?” 凤幼安感觉耳膜都在震颤,男人附在耳边的声音又苏又欲,像是香醇的酒,中人欲醉。 把她给迷得七荤八素,脑袋晕乎,素日里聪明敏捷的思绪,都打了结,绕成了难解的千千结。 鬼使神差地,她像一个四肢不协调的僵硬小木偶,轻轻地点了下头。 君倾九眼神一黯,深邃的桃花眼,又亮又狠,他抱着她转了个半圈,把背后拥抱变成了正面相拥,他比她高一个半头,身高已经蹿到了快一米九,像是巨龙圈着宝贝一样,把她牢牢地圈禁在自己的气息范围内。 男人天生都是有攻击性的。 像君倾九这样偏执到病娇的男人,攻击性比寻常人更是强了百倍不止,他不是不会强吻,不是不会掠夺,不是不会放肆,只不过对待最珍贵的宝物,他早就学会了最高级别的尊重和克制。 他可以忍到崩溃疯狂,可以憋到血管爆炸,也不能令所爱之人感到一丝被冒犯。 得到了爱人的许可之后。 君倾九缓缓地靠近,屏住了呼吸,唇在低头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轻擦过她挺秀的琼鼻。 凤幼安很紧张,感觉到鼻尖的热源,下意识地抓紧了他衣服的后摆,关节微微曲起,指节发白,小手攥着他的衣服布料。 君倾九一瞬间感觉到了怀中人的柔弱的一面。强势的幼安,和娇软的幼安,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折磨着男人的神经,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断了,理智全失——他的右掌猛然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令她以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把樱唇给了他。 两人的唇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 只是唇。 凤幼安却感觉,自己的嘴巴好似一小块甜糕,而君倾九就是一个嗜甜如命的人,把小糕点狠狠地吞了下去,软糯香甜,滋味令他着迷。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 两人都是动作笨拙,反应生涩。 却又似闷了很久的火山,能把彼此熔化。 “唔……” 最终,还是凤幼安先抗议,喘不上气了,无力地锤了他两下,他才知道放开。 一吻结束。 凤幼安保持着微微仰头的献祭姿势,美眸中氤氲着薄薄的水光,眼角卷翘的睫毛微闪,唇已经肿了,微微张开呼吸着新鲜空气。 两只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抓着他后面的衣服,变成了抓着他的肩膀,白皙如玉的手把他肩上深蓝色的布料都给揉皱了。 “你,不会么?” 君倾九是初吻,毫无疑问,除了幼安,他没有和任何女子有过亲密接触。 令他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好像也什么都不会一样,不会回应,不会换气,甚至一直微微颤抖着,紧张得不得了,完全不像是一个成过亲、嫁过人的女子,该有的反应。 他是真的喜欢她喜欢到发疯。 在她还没和离的时候,就已经暗恋滋生。他曾经嫉妒太子嫉妒到心脏发黑腐烂,因为太子拥有过她。 “会什么?” 凤幼安恢复了些,白皙的脸颊,透着一层粉,瞪他一眼。 君倾九被这一眼,瞪得魂儿都酥了:“接吻,不会么?” 凤幼安有些羞恼。 小狼狗什么意思? 夺走了她的初吻,又嫌弃她吻技差? 她有什么办法,又从来没有练习对象。别说是她自己的两辈子了,就算是原主这具身体,今日之前,初吻都是保留着的。 君倾九被一把推开。 他一个趔趄。 “生气了?” 小狼狗一阵紧张,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直勾勾地瞅着她瓷白的侧脸,瞅着她泛着水光的红唇,顿时又…… 他伸出手,拉了拉自己的衣袍,微微弯着腰,似乎企图遮住什么尴尬的事物。 “没有!” 凤幼安也不知道咋回事,可能是自尊心作祟,忽然就傲娇地来了一句,“当然会了。” 身为养成帅弟弟的姐姐,怎么能表现得什么都不会呢?从认识以来,她一直扮演着他的引导者身份,保护他,照顾他。 “哦。” 君倾九忽然间委屈了起来,像是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原来她以前亲过……是他想多了…… 沮丧什么呢? 他已经拥有了她的现在,即将拥有她的未来,何其幸运,若是在纠结过去,是不是有些太不知足了。 凤幼安并不知道自家恋人在脑补纠结什么,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给唬住了,拾起了自尊心,愉快地在他身边坐下。 君倾九感觉到她的靠近,怕她发现自己的尴尬,赶忙改变坐姿,迅速翘起二郎腿,想遮住…… 精通人体解剖,看穿一切的凤幼安,不自觉地就盯了过去。 君倾九脸更红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凤幼安先是愣了下,意识到那是什么,一声轻笑。 倒是没觉得被冒犯,只是觉得恋人的反应实在是太可爱了。年轻人嘛,火气旺,随便撩一下都受不了,更何况刚才两人亲了那么久。 第185章 她家那个黑心肝的阿九 君倾九被她这一笑,更不好意思了,稠丽绝艳的容颜,满是红晕,甚至一路蔓延到了脖子根上:“不要笑我,幼安,以后你教我……” 小狼狗的声音,越来越低。 最后,把脑袋都埋到了她的肩膀上。 “又撒娇。” 凤幼安看着肩膀上那一颗撒娇的大脑袋,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勺,五指轻轻地帮他顺着乌瀑鸦羽一样的青丝。 火山熔岩一样的热度,逐渐褪去。 弥漫着如夏日萤火一样的温馨。 君倾九很喜欢她给自己撸头发,他喜欢她对自己的一切触碰,亲吻也好,摸摸头也好,拥抱也好,都能让他感应到她对自己的在乎和温柔。 他知道自己很恶劣。 她会和离,离不开他的暗中挑拨;她会答应与他在一起,离不开他主动请缨去南疆替她家人送死。 他吃准了她心软,他总是弄得一身伤,凄凄惨惨满是血地出现在她面前,惹她心疼,就是希望她对自己的同情和温柔,有朝一日,能够变质成爱情。 他城府极深,心脏如污黑的泥泞,却硬生生地开出了一朵纯情的恶之花。 “今日在千岁宴,有人欺负你么?” 君倾九埋在她的颈侧,贴着她白皙泛着一层薄粉的颈子,一只手绕着她的一缕头发,饶了一圈又一圈,黑色柔软的长发,缠着他。 凤幼安拍了下他的手:“玩我头发,幼稚。” 君倾九的狼爪抓被拍掉,不过他不死心,绕了一圈,狼爪爪又悄悄地爬回来,重新缠绕上了她的头发:“我离开的时候还没到中午,千岁宴一直持续到傍晚,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告诉我,我把他腿打断。” 凤幼安挑眉:“像宁世子那样?” 君倾九一僵:“……” 有一种干坏事,被抓包的局促。 “不是南阳王妃的弟弟打的么?” 绿茶小白花九上线,眨巴了下纯洁无辜的大眼睛,奥斯卡影帝般的演技,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哎的模样。 凤幼安伸出手,一左一右,放在了某人厚比城墙的俊脸上,扳了过来:“看着我,再说一遍,谁打的。” 君倾九:“是南……” “嗯?” 凤幼安眸子危险的眯起。 君倾九额头一滴冷汗滚落,被媳妇儿逼问什么的,莫名害怕:“是我。” 他招了。 凤幼安原本是捧着他的脸,这回儿改成了两只手,一左一右捏住了他的脸颊,扯了扯:“还敢跟我撒谎?千岁宴上,我和南阳王妃可是聊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天。” 君倾九绷直了脊背,正色道:“不敢!绝对服从上级!” 凤幼安可不会被他的甜言蜜语给糊弄住了。 真绝对服从,那么从她问第一句的时候,他就不该戏精上身,跟她装傻。 “南阳王妃的痨症,是我的药治好的,她很感激我,病好之后南阳王夫妻俩还送了很多谢礼。千岁宴上她主动来找我攀谈,相谈甚欢。我问起宁世子被打一事,她一脸委屈地说,她弟弟那天晚上一直在南阳王府中挨训抄书,根本没离开过王府。结果现在整个京都都传宁世子是她弟弟打的,南阳王府和宁靖侯府还莫名其妙结了仇,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肝的嫁祸。” 君·黑心·倾九一声轻咳,神色有些不自在。 “阿九你说,这个黑心肝儿的,怎么就这么坏呢?” 凤幼安似笑非笑。 当场被扒了马甲的九皇叔,脸颊被媳妇儿捏红了也不恼,更不觉得疼,甚至颇为享受,极好看的眼角下垂这一段温柔,对她笑:“我只对别人黑心肝。” 他不怕死地捉住了她的小手。 往自己的心口处一搁,“面对你的时候,它绝对是晶莹剔透又柔软的。” 凤幼安被他这么一弄,什么批评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无奈又纵容地一声轻叹:“我知道,你把宁世宇打成那样,是为了给我出气。但把无辜的人连累进来,是不对的。” 南阳王妃的弟弟,虽也是个纨绔,但是在家有南阳王夫妇管教,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君倾九扣上一顶大黑锅,端的是无辜。 能在一夜之间,南阳王妃弟弟打人的消息传遍整个京都,肯定有人暗中操控舆论。 不用想,都知道,又是她家那个黑心肝的干的好事。 “如果宁家知道了我是凶手,他们或许不敢动我,但第一个肯定会联想到你头上去,把矛头对准你,处处针对。”君倾九担忧地望着她。 其他人怎样,他才不管。 他只在乎她一个。 嫁祸也好,黑心肝也罢,甚至把南阳王府给拖下水,再无耻的手段,他都使得出来。 “更何况,你救过南阳王妃的命,让她那个纨绔弟弟背一次黑锅怎么了。”小声比比了一句,“南阳王是个逍遥王爷,不涉朝政,得太上皇宠,地位特殊。宁家又不能把南阳王府怎么样。” 凤幼安发现,阿九已经黑透了,隐隐有长歪的迹象,诡辩起来一套一套,她都差点被说服了。 “可就算你把矛头转移,祸水东引,宁家一样会对付我啊。” “宁家人又对你下手了?”君倾九猛然抬头,宛如一头出闸的猛兽,目露凶光,颇为骇人,“什么时候?他们又做了什么?” 凤幼安见他这副要杀人的模样,杀气肆虐,心中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 她把蛇目菊的事儿,和他说了一遍。 包括御医孟有是如何把那盆蛇目菊塞给她的,还有关于钦天监给岑贵妃的火蛇冲煞批命。 “这一计太狠毒了!孟有,是宁靖侯府人的表兄,绝对是宁家授意。”君倾九眼睛里逐渐爬上红色的血丝,宛如修罗一般,“若你真的中计,捧着那盆蛇目菊进入千岁宴,一定会被暴怒的狗皇帝和贵妃重罚,宫廷杖责鞭笞,再关入天牢!最后再给你安上一个冲撞皇家,谋害贵妃的罪名!”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君倾九都浑身发冷,手心发痒,恨不得提刀把设了这个毒计的魂淡都给砍得连一具全尸都不剩下。 凤幼安见他情绪不对,赶忙安抚道:“这不是没捧着进去么,毒计识破了,我在千岁宴门口碰到了岑王殿下,他摔碎了蛇目菊。” 君倾九眸如深井,声音极度危险:“君慕尘??” 情敌出没,并在恋人面前出了风头。 第186章 怪我,没保护好你 君倾九对岑王也有极强的敌意。 想和他抢媳妇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一个赛一个的有权势地位! 岑王在他追妻路上的威胁,甚至比太子君千胤还要大一些,因为岑王未曾娶妻,岑王妃的位置至今空悬,令他不得不防。 “嗯。” 凤幼安点了下头,“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感谢岑王。毕竟皇家很是迷信,几百年都对钦天监的星象批命深信不疑。” 一盆蛇目菊,岑贵妃寿宴上故意冲撞,那定然会招来灾难。 这玩意儿,和厌胜巫蛊之术,一样令皇家敏感。 君倾九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还吃醋闹别扭,就会显得非常小家子气,情敌救了幼安是事实:“怪我,没能保护好你。” 他捉住了她的手,漆黑的眼底,满是自责,“你放心,那些宁家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凤幼安莞尔。 她知道他的心意。 但是—— “孟有我想自己对付。”有仇必报,是她的行事准则。 “好,留给你。”君倾九答应了,“他是你太医院里的人,你作为院长亲自处置他,还能震慑太医院其他心怀不轨之辈,彰显御下之严。” 凤幼安琢磨着,该怎么对付那位孟御医。 如果直接去质问,孟有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给那位小医士,狡辩说向岑贵妃报恩想献上蛇目菊的是小医士,而非他孟有,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小医士被处死,而孟有最多罚两个月俸禄,就草草了事。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那位小医士,说不定也是无辜的,并不知整个毒计,只是倒霉成了孟有的徒弟之一。 太医院医署,论资排辈,流行收徒,几乎每个御医,都会收好几个小医士为弟子。就像是现代医院里,一位主任医师,后面会带着七八个年轻医生、实习医生一样,临床主任医师查房的时候,屁股后面都会跟着好几个年轻医生,主任医师还会把床上病人的病案本,作为临床实例讲解分析给年轻医生听。 马车正在往武严侯府的方向行驶。 路过摇光街的时候。 凤幼安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到了街口处一家装潢得颇为华丽的宁氏胭脂铺子。发现客量流还不小,生意很热闹似的。 “停车!” 凤幼安美眸微眯,已然有了方向。 君倾九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凤幼安从车厢里,跳了下去:“去深入调查一下敌情。” 君倾九随她一起下来,俨然一个高大的守护者,向着宁家胭脂铺子的方向走过去。 凤幼安道:“有些奇怪,宁家的胭脂香膏铺子,生意已经被我的面霜给冲垮了。这才没多久,客人怎么又多起来了?” 定然有古怪。 君倾九略一沉吟:“可能他们家店,也推出了新产品。” 事实证明。 阿九猜对了。 凤幼安刚一进宁家胭脂铺子里,就看到摆在货架上,一整排的香粉木盒,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有两盒是打开的,专门给女客试用。 允许女客试用化妆品,原本是凤幼安的店里独创的,之前的宁家胭脂铺子,以及整个京都其他的化妆品店,都高傲的很,不允许客人在脸上试用;现在可倒好,有样学样,经营模式都给抄来了。 “抹上之后,皮肤立刻就变白了。” “不止白,而且变得特别滑嫩,就像白豆腐似的,仿佛一掐就能出水儿。” “这个香粉效果真好,掌柜的,怎么卖啊?” “姑娘,我们宁氏香粉,二两银子一盒。保管你用了之后变白变美,与对面灵药阁里卖的死贵死贵的腊梅面霜不一样,对面那个啊,打着什么养肤的旗号,实则见效极慢,他们的补水面霜虽便宜,但是只补水不美白,哪里比得上咱们家这款香氛。” 女客们听得双眼发亮,纷纷点头称是。 二两银子一盒,也不贵,毕竟贵妇面霜要七千两呢,而一两银子两瓶的补水面霜,只能滋润。 “诸位姑娘、夫人,这宁氏香粉可是宫里太医院的孟御医,亲自研发出来的新品。质量绝对有保证,一盒二两,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掌柜的口沫横飞,把他手里那盒香粉,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女客们按捺不住,一拥而上,纷纷掏银子。 “买一盒。” “本小姐要两盒,宫里太医研究出来的好物,定然错不了。” “就是,孟御医研制的,宫里的娘娘们说不定都用呢。本夫人要三盒。” 称之为哄抢,也不为过。生意兴隆的可怕,丝毫不亚于当初凤幼安刚推出面霜时那种盛况。 君倾九面色阴沉,这宁家人,明显是在抢他媳妇儿的生意! 虽然店里客人拥挤,但可能因为战亲王的气场太过于阴冷,女人们感到害怕,下意识地就会远离他。 凤幼安拉了下身边黑面煞神的袖子,道:“阿九,你去帮我买一盒过来,我挤不过去。” 这些女人“战斗力”太强,堪比打折菜市场大妈。 “嗯。” 君倾九接收到媳妇儿的指令,立刻上前。 非常神奇地,以他为中心,一个圆形的圈儿,完全没人胆敢挤过来。 很快。 君倾九就把一盒宁氏香粉,递到了凤幼安的手心里。 凤幼安打开盒子的盖子,手指沾了一点,搓了搓,又嗅了嗅,脸色微变:“白铅粉?” 君倾九投以疑惑的目光:“什么?” 凤幼安拉住他的袖子:“回车上说。” 她就算认出了宁氏香粉的原材料,是含有剧毒的铅粉,也不可能在人家的店面儿里嚷嚷。店家和掌柜会把她当成捣乱的,直接轰出去。 京都那么多宁氏胭脂香膏铺子,她在其中一家闹,非但起不到效果,反而会打草惊蛇。 车厢里。 凤幼安盯着拓木桌子上那一盒香粉,道:“真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这种慢性自杀式化妆,为了皮肤吹弹可破的白皙,为了美不折手段,长期使用这东西,会铅中毒的症状。” 第187章 阿九想提亲 “这个世界?” 君倾九抓重点的方式,向来独特。 什么意思? 莫非还有别的世界? 君倾九心头那股怪异的不安感,又弥漫了上来,他常常会觉得幼安很不简单,藏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啊,不要在意那种细节。”凤幼安的注意力,都在铅粉上,“敷白铅粉,的确可以立刻美白。但会逐渐产生头痛、头晕、肌肉酸痛、恶心呕吐等轻度铅中毒症状。日子久了,会变成重度铅中毒,甚至中毒性脑病、精神障碍、腹部铅绞痛、贫血、早产。” 君倾九心想,那怎么会是不重要的细节呢? 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孟有的香粉,会不会毒死京都的夫人小姐们,爱死不死的,与他何干。 “在宁氏铺子里卖这种有毒的化妆品,倒是可以从这个切入点,恶整他。”君倾九顺着她的话,说出建议,“你现在是太医院的院使,是君临国医术最高的人,有权威性。” 凤幼安道:“试试吧,我的话也不一定管用。阿九,你不要低估了女人对变白变美的渴望。” 在唐朝的时候,敷铅粉,就成了一种流行。 那些唐代女子们,明知道铅有毒,也依然往脸上用,甚至还会擦水银美白,更有甚者,会服用微量的砒霜,使得自己看起来像是弱柳扶风的病美人。 君倾九不理解:“样子有那么重要么?” 凤幼安:“不重要么?” 君倾九定定地凝视着她:“不管幼安是什么样子,就只是幼安而已,我都喜欢。” 凤幼安忍俊不禁:“噗,甜言蜜语。” 少年长大了,嘴巴像是抹了蜜。 “我说真的!” 君倾九很认真,黑漆漆的深瞳,似有焰火在闪,“我喜欢的,只是当初在疯人塔里,帮我缝合耳朵、手臂,帮我娘治病,给我引荐师父,拉我出黑暗深渊的那个人。” 这和她漂不漂亮没关系。 说句不中听的,这些女人,再漂亮都没他漂亮,真想找漂亮的,还不如自己照镜子。 凤幼安的心一阵怦怦狂跳。 任凭少年在她心尖上撒野。 *。*。* 凤幼安回到武严侯府。 天差不多黑了。 三婶做好了丰盛的晚餐。 凤幼安索性邀请君倾九一起吃个晚饭,再走。 阿九自然不会拒绝这种好事。 那战亲王府冷清清的,离这边也远,府里除了几个府兵,也没有知冷知热的人,他宁愿赖在媳妇这儿。 吃饭的时候。 君倾九一个劲儿地给幼安夹菜,满心满眼都是她。 这幅场景,被三叔凤潇,看到了眼里。他盯着越来越不加掩饰的九皇叔,盯了很久,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眸中隐隐发散出若有似无的杀气。 他都看到了! 吃个晚饭,都要偷偷拉他宝贝侄女的手! 真当他这个长辈是不存在的么? 凤潇忽然觉得,夫人做得美味饭菜,也变得难以下咽起来,柔软的包子,都像是粗糙的石头一样在刮他的嗓子。 “啪” 一家之主放下了筷子。 到底是前任战神,武严侯的威严气势,不容小觑。 整桌人,纷纷看了过去。 凤潇严肃道:“九殿下,吃饱了么?” 君倾九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点了下头:“吃饱了,三叔。” 凤潇额角的青筋,一下子又暴了起来,拳头不由得捏紧,三叔叫得挺顺口啊,臭小子。 “随我来书房。” “好。” 君倾九起身,态度很恭敬。 三叔是幼安最尊敬的长辈,某种程度上来说,幼安完全把三叔当成了父亲。 相当于是他未来的岳父大人。 到了书房内殿。 君倾九对着凤潇,拱手行了一个晚辈礼:“三叔,您找我有什么事。” 他从来不会在三叔面前,摆什么战亲王、天策上将军的架子。 凤潇沉声道:“九殿下,你与幼安,是怎么回事?” 他让君倾九坐下。 与自己隔着一张拓木茶几。 君倾九脊背挺得笔直,精神十二万分的紧绷,知道这是三叔发现了他与幼安越来越亲密的异状,他也不隐瞒,道:“三叔,我想娶幼安为王妃。” 凤潇听到这话,眼底的杀意褪去了些,面色依然严肃:“你们两个都是未婚,总是同进同出,吃个饭都要牵着手,武严侯府里有泰和帝的眼线,你们也不知道注意一些。” 他不是不知道君倾九对侄女的感情。 在君倾九主动请缨去南疆的时候,三叔就了然于心。 但是—— 眼下这个状况,两个小年轻,似乎已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成了形影不离的恋人关系。 那就势必要面临更严峻的问题! 他这个当长辈的,也不得不出面,问清楚男方的打算,好为宝贝侄女筹谋好未来。 “反正早晚会发现,狗皇帝的眼线说了也无妨。” 君倾九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三叔,我打算七夕那日,上门提亲。” 聘礼他都准备好了。 放在战亲王府里头。 打从一开始,他想做的,就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 “提亲?” 凤潇微愕,随即,眼底的最后一丝不悦,也散去了。 还好。 九皇叔是个有担当之人,明确了目标,看这情况,是非他家宝贝侄女不可了。 七夕,七月七,也很近了,就在下个月初。现如今,已经是六月下旬了。 “日子倒是挑得不错,和幼安说了么?” “没有,想给她个惊喜。”君倾九不自觉地唇角上扬,想起恋人,深邃古井一样的瞳子都荡开了温柔的涟漪。 真心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三叔哑然失笑:“你也不提前和她商量,幼安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不怕她事后找你麻烦?” 君倾九摇头:“不怕。” 他巴不得她天天找自己麻烦。 然后纠葛一辈子。 凤潇见他心意颇为坚定,觉得这桩婚事若是成了,也不错:“三叔也不是什么顽固不化的家长,幼安既已经与九殿下两情相悦,三叔自然没有棒打鸳鸯的道理。不过,九殿下你身份特殊敏感,她若嫁给你做王妃注定日子不会太平。三叔要你发誓,日后不管遇到任何危险和困境,都不能弃幼安于不顾!” 第188章 沉重、疯狂的感情 “我君倾九在此立誓,日后不管遇到任何危险和困境,都不会弃幼安于不顾,想要伤她,必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君倾九举起右手,指天为誓。 漆黑如深井的眸子里,弥漫出恐怖的偏执,薄唇如刃,一字一顿。 就连饱经沙场的凤潇,都禁不住被这年轻人身上认真的气势,给震住了。 尸体? 凤潇心中骇然,他并没有让九皇叔发这么血腥的毒誓,他只是让九皇叔与幼安在危险面前同进退,而对方竟然直接许诺愿意以性命保护侄女。 到底是他,低估了侄女在九皇叔心中的分量! 这么沉重、疯狂的感情…… 凤潇禁不住有些担忧,正所谓情深不寿、水满则溢、物极必反,万一日后幼安出了点意外,九皇叔会变成什么样子?那真是不敢想。 呸呸呸! 他一个做长辈的,怎么能往坏处想,幼安怎么会出意外呢? 三叔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神色懊恼。 君倾九见三叔神色不对劲,以为他是不满意,继续道:“就算日后我夺权兵败势倒,也定会在那之前,把幼安送出君临国,保她余生周全。” 这是最坏的结果了。 他被泰和帝、太上皇视为眼中钉,被太子、岑王视为肉中刺,不是他想争皇位,而是这些人逼着他去争,不坐到那个位子,就无法把这些想害他、害幼安的人,彻底踩在脚下! “四国之大,地域辽阔。君临国不过占其一,如果把幼安送往最远的积羽国,梅家在积羽国有一些钱庄产业,我会把那些全部送给她,能庇佑她余生富贵无忧。”所有的退路,君倾九都想好了。 凤潇再度震惊,哑声道:“你竟谋划得如此长远。” 顿了下,又问道,“梅家怎么会在积羽国还有钱庄产业?”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他征战十余年,封侯拜将,被狗皇帝设计谋害之前,在朝中也是股肱之臣。朝中文武百官竟无一人知晓梅家的底细? 君倾九薄唇微泯,这是梅家的一个秘密,也是舅舅告诉他的。他原本是打算烂在肚子里的,但如今为了令这世上最在乎媳妇儿的长辈放宽心,他也不藏了。 “梅氏老太太,乃是积羽国的一位流亡公主,那些钱庄产业原本是她的,后传给了我母妃,母妃又直接过继到了我名下。” “原来如此。”凤潇深吸了一口气,消化着这惊天辛秘,“如果我没记错,积羽国的王庭,是皇子、公主皆可继承皇位。这么算来,梅太尉梅太妃,还有积羽国王庭血脉。” 梅家的老太太,早已于十年前溘然长逝。 但是这一支血脉,却留了下来。 凤潇琢磨着,太上皇之所以如此忌惮梅家,娶了梅太妃,靠着梅太尉的帮忙坐稳了江山之后,又不小心查到了梅家老太太的来历,所以对梅家颇为忌惮,直接把他们视为异国人! 梅太妃是积羽国流亡公主,也就是梅老太太的亲生女儿,身负积羽国王庭血脉。所以,太上皇才会放任昭和太后对付梅太妃,只允许梅太妃生女儿,偷偷生了君倾九还给他男扮女装假装成公主养。 “太上皇会不会已经……”三叔斟酌着用词。 “可能。”君倾九点了下头。 三叔皱着眉头,一声长长的叹息:“以前我还不懂,泰和帝对付你就罢了,为何你的生父,还要处处置你于死地,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君倾九眸子又亮又狠:“我只是希望三叔明白,我可以护她一世长安。” 三叔沉默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点头了:“好。” 这孩子的决心,他这个做长辈的已经认可了。 君倾九颇为激动,躬身叩拜:“多谢三叔成全。” 过了父母长辈这关! 他只要等着七月七,下个月日子到了,上门提亲就可以了!先把她订下来,省得那么多情敌虎视眈眈的。 *。*。* 隔了两日。 苏皇后懿旨。 让凤幼安去东宫给太子妃请脉。 凤幼安心底是不乐意的,毕竟,她和花音之间,那是有仇的。花音每次见到她,就跟斗鸡一样,不搞一点事情就不舒坦。 以前她还能肆无忌惮地直接对付花音。 但现在不行了,人家肚子里,有整个君临国最金贵的皇长孙。 凤幼安怕花音凭着那个孕肚,跟自己碰瓷儿,到时候就是身上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哎,晦气。” 心底再不情愿,也得照做。毕竟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她一个女医是不能违抗的,更何况她和皇后还有合作关系。 凤幼安起了个大早,就准备去东宫请脉。 今时不同往日,君千胤已经贵为太子,不再住宫外的胤王府,而是住进了东宫。太子妃自然也一样。 谁知道。 到了东宫门口,就被告知,太子妃去给皇后请安去了。 凤幼安掉头又去了苏皇后的宫殿。 如果不是她身体好,会武功,一双腿还真禁不住这么跑。偌大的皇宫,除了最尊贵的皇后、贵妃、四妃、太子妃,其他女人都是不许乘车的,得靠走。 “我怀疑花音是故意想整我。”凤幼安翻了个白眼,“约好了在东宫给她请脉,她还故意跑皇后那儿去。她有凤辇车架可乘坐,我可没有。” 东宫距离皇后的寝宫,可不近。 凤幼安走得两腿发酸发胀,六月底,温度高,太阳一升起来,就算是上午,也很热。 她擦了擦汗。 感觉到后背都已经被汗湿了。 从祖母绿空间里,取出一根棒棒冰,放在嘴里嘬了一口,冰凉的蓝莓味儿棒棒碎冰,瞬间赶走了燥热,凉凉可口的冰水沿着干热的喉咙,滑入腹中。凤幼安禁不住眯起了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啊,舒服!” 零食铺子里,并没有推出冷饮、棒棒碎冰、冰淇淋之类的东西。 因为,没冰箱。 她的空间还没升级到,能取出冰箱的地步。仪器设备,只能与医疗相关。 她也就是自己馋了、热了,吃一支降降温。 “安药师,您怎么才来,太子妃殿下已经等您许久了。”太子妃的贴身丫鬟夏莲,在皇宫的庭院里守着,一看到凤幼安,就迎了上去,面上隐隐有不满之色。 凤幼安眼角抽了抽。 呦,还埋怨上我了? 不是你主子胡乱跑,故意折腾我才来晚了的么? 第189章 幼安又火爆后宫了 凤幼安就老不喜欢古代宫里这些个女人,叽叽歪歪那个劲儿,非要耍心机,在一些小事情上恶心你,作为一个事业党,她真的很烦这种吃饱了挣得只知道争宠媚上的女子。 把你那个斗女人的劲儿,放在赚钱搞事业,提升自己上,不好么?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你去干一番事业,把同领域的男性竞争者踩在脚下,那不是更有成就感? “安药师,你这吃的是什么?”夏莲还在一旁喋喋不休,目光落在那奇怪的长条状零食上,“浅蓝色的冰块儿?” 夏莲禁不住咽了下口水。 凤氏零食铺子里的东西,那可都是一等一的美味。 太子妃殿下故意让凤幼安多跑,就是想累死她,让她汗流浃背,热得一身怨气,可实际上呢——凤幼安竟然吃冰? “这个啊,是新的零食,棒棒碎冰。可好吃了,解暑。”说着,凤幼安还故意大声吸了一口,啧了啧嘴,“一点都不热了呢。” 夏莲:“……” 她暗暗恼怒,跺了下脚,就进去通报了。 苏皇后的殿内,不止太子妃一人来请安,宁妃、月妃、张贵人,也都来请安了。 几位娘娘共坐一堂,说着吉祥话。 句句都围绕着皇长孙。 太子妃花音,笑得合不拢嘴,成为后宫娘娘们关注的焦点,让她觉得倍有面儿。 直到夏莲过来,附在太子妃耳边说了两句,她的笑容瞬间变得阴阳:“呵,不愧是太医院的院使,就是不一般,架子不小,让人等着她呢。” 凤幼安一进入殿内,刚好,就听到了这句。 她一边吃着棒棒碎冰,一边回怼:“辛苦太子妃了,大清早天没亮,故意从东宫坐车来皇后娘娘这儿来,就是为了让臣女多走一段路。臣女瞧着您那么有精神,又那么有活力,定然身子骨结实硬朗如牛,日后生下皇长孙也是个龙精虎猛的。” 花音僵硬了,随即脸上划过羞恼之色,怒道:“你骂本太子妃壮如牛?” 君临国流行女子弱柳扶风为美。 结实得像牛一样,这种话来形容女子,可不就是羞辱她? 凤幼安一脸无辜:“太子妃您生气啦?孕妇不宜动怒,为了腹中胎儿,请您保持好稳定的情绪。” 花音气得手发抖,一转头立刻对着苏皇后告状:“母后,凤幼安一个小小的女医,也胆敢羞辱太子妃,她不把妾身放在眼里没关系,但她这样,更是不把太子殿下和您放在眼里,恳请母后责罚她!” 苏皇后坐在高处,悠闲地喝着一杯酸奶:“安药师,是这样么?” 凤幼安微微一笑,恭敬答道:“回禀皇后娘娘,是太子妃孕期情绪太敏感了,理解过度,臣女并无轻视太子和您的意思。相反,臣女是在夸赞太子妃,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说,孕妇身体结实一些,腹中孩子吸收母体营养,日后生出来,也更健康。” 苏皇后又喝了一口新鲜的酸奶,点了点头:“说的没错,孕妇胖一点儿,不是坏事。” 花音差点当场呕血:“……是。” 先是说她结实如牛,又说她胖? 这还有天理么? 她最近不孕吐了,只是胃口稍微好了一些,宫里的御厨每日换着花样送吃食来,分量还大,说是让她连着皇长孙那份儿一起多吃些进补。这才不过月余,就已经圆润了十多斤。 胖、壮、结实,这些字眼,现在就是她的雷,踩了就炸。 第一波交锋,凤幼安在苏皇后的助攻之下,轻松胜出。 苏皇后穿着凤袍,凤袍的设计,注定了脖子部位,也用凤尾金线盘扣扣上,在这热天里,其实是非常遭罪的。身后有两个嬷嬷打扇,也缓解不了那股子燥热。 凤幼安从没想过,和离之后,竟然能和前任婆婆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和谐相处。对方还能时不时地给自己助攻。 看到苏皇后一直流汗,凤袍领子都隐隐汗湿了,凤幼安就取出了几只棒棒碎冰,道:“皇后娘娘,这是臣女研制的新零食,可以解暑。” 苏皇后当时眼睛就亮了:“快!快端上来!” 不止苏皇后眼睛亮了,其他几位来请安的后宫嫔妃们,也都按捺不住激动的神色。 一共五位娘娘,凤幼安直接奉上了十根。 让苏皇后自行分配,数量管够,不会出现尴尬分食不均的情况。 果然,苏皇后拿到之后,自己先品尝了一只棒棒碎冰,满脸的惊喜愉悦:“呜!安药师你这个什么冰的,真是太解渴、解暑了,本宫都要被热晕了,这小零食真好,安药师这是送来了一场及时雨,把栖凤宫的燥热都给赶跑了。” 每年的夏天,都是最难熬的。 宫中嫔妃、女子守礼,衣服必须把手脚全部都给包裹住,真的是热得要人命。每年都有宫中女子中暑而死。 凤幼安莞尔:“皇后娘娘谬赞了。” 夸得太狠了,她都觉得脸红,一根棒棒冰,那么便宜,却给皇后给稀罕成了这样儿。 苏皇后是个端水大师,立刻把棒棒碎冰赏给嫔妃一人一根:“你们今日来给本宫请安,是有口福了。来,都尝一尝安药师的手艺。” 宁妃、月妃、张贵人、齐嫔千恩万谢地接过了棒棒冰。 一开始,还矜持着,尝了一小口。 可当那水果味儿的碎冰入口之中,她们再也难以抑制住,猛吸了一大口,赞叹不已:“果真是解暑圣品!” “安药师做小零食的手艺,名不虚传啊!” “这滋味儿,堪比琼浆玉液了,沁凉入心脾。” 这些个嫔妃,也是一身正装,从头包裹到脚,热得直流汗,一支棒棒碎冰,带来的冰凉和快乐,无法用言语形容。 太子妃花音一开始不乐意吃凤幼安的东西,不过看到周围这些娘娘们的反应,她也按捺不住,准备开吃。 凤幼安立刻道:“太子妃殿下,孕妇不宜吃太过寒凉的东西!对您腹中的皇长孙不好!” 花音:“……” 她怀疑这女人是故意报复。 宁妃见花音黑了脸,一边吃着棒棒碎冰,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一盒白铅粉,递了过去:“太子妃殿下,这是最近京都火爆的香粉,可以嫩滑肌肤,让肌肤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吹弹可破,送给您。” 第190章 孕妇大忌 花音被说动了。 她打开那一盒宁氏香粉,蘸取了一点,往手背上试了试。 果真。 用了的那一片肤色,明显比周围白的多,滑的多。 花音大喜过望:“宁妃娘娘,这香粉效果可真是太神奇了。多谢你。” 宁妃暗自得意,笑道:“太子妃喜欢就好,本宫是想着,既然得到了效果好的香粉,定然是要和大家分享的。” 她上一次,因为鱼软香擦了起痘的事儿,被皇后责罚了。 这一次,她想凭借着这个宁氏香粉,重新扳回一局,让宫里的娘娘们,都跟着一起用这能变白变美的香粉,不仅给宁氏的商品做免费的宣传,还能帮助自己拉拢人缘,重新在宫里树立威信、站稳脚跟。 花音满意极了:“宁妃娘娘真是个善良、大方的人。” 她知道凤幼安送了苏皇后腊梅贵妇面霜,岑贵妃寿宴上,也送了岑贵妃作为寿礼。 七千两一瓶,太贵了,她舍不得买。 凤幼安也不主动送到东宫来,这让花音心里颇为不高兴,觉得凤幼安不会做人,只知道巴结皇后和贵妃。她日后也是要做皇后的,凭什么好东西不往自己这儿送一份? 宁妃就很识时务。 谁知道—— 这一幕落在了凤幼安的眼睛里,她当时就皱起了眉头,一个箭步上前,抬起手。 “啪” 立刻就把花音手里的那一盒宁氏香粉,给打翻在地。 花音大怒,立刻站了起来:“凤幼安,你干什么?谁给你的胆子,打翻宁妃娘娘送给本太子妃的香粉?” 凤幼安冷冷道:“宁氏香粉有毒,孕妇长期使用,会导致早产。” 花音怒不可遏:“你放肆!我看你就是看不得本太子妃好,故意出来搞破坏!” 宁妃委屈极了,眼泪都要出来了:“本宫冤枉啊,安药师您怎么能当着皇后娘娘和太子妃殿下的面儿冤枉本宫呢?这宁氏香粉,是京都的爆款,一天能卖出去几千盒,怎么可能有毒呢,更不可能导致孕妇流产!” 花音也觉得宁妃委屈,递过去一张帕子,道:“我相信宁妃娘娘,她自己都用这种香粉,若真有毒,她怎么会往自己脸上涂抹?凤幼安你冤枉人也不知道先动动脑子的。” 宁妃接过帕子,很感动地擦了擦眼泪:“多谢太子妃。” 只要能赢得太子妃的认可,就等于赢了一半。 旁边的月妃、齐嫔、张贵人,嘴里还吃着凤幼安的棒棒碎冰,此刻根本不好站队,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一个个都沉默着。 这事儿,还得苏皇后主持公道才行。 三位嫔妃娘娘低着头,继续吃棒棒碎冰,小口小口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努力降低存在感。 凤幼安看在眼里,很是满意这三位不参合的态度。这会给她减少很多难度。毕竟这三位,背后的娘家势力一个赛一个的厉害,尤其是月妃,正是那位月落郡主的姑母。 “恳请皇后娘娘做主,安药师这般冤枉臣妾,呜呜呜——”宁妃抹着眼泪,对着中宫主位的苏皇后,跪下磕头,“臣妾怎么敢谋害皇长孙,臣妾对太子妃和皇长孙是一片赤诚之心!” 如果这谋害罪真成立了,那后果可就太严重了,不止她自己要死,宁靖侯府也会牵连其中,全族获罪。 苏皇后面色严肃,锐利的眸子盯着她:“宁妃,你上次献给本宫的鱼软香,本宫用了都会下巴长小疙瘩,你这次又给太子妃献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皇后对宁妃没有好感。 先入为主,就觉得这女人要作妖搞事。 宁妃委屈地咬唇:“上一次的确是臣妾不对,鱼软香更适合年纪大一些的人使用,皇后娘娘您天生丽质、皮肤状态年轻,所以用了鱼软香才会闷出了痘痘小疙瘩。” 这一记马屁,拍的是相当精准。 苏皇后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些,这个年纪的女人,谁不乐意被夸皮肤年轻呢? 宁妃双眸滚着泪,要掉不掉的,继续道:“但是这一次的宁氏香粉,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乃是太医院的孟御医,亲自研制的,京都许多夫人小姐都买来了用,不过几日,已经售出了两三万盒,备受追捧,的确可以让皮肤立刻变得像白嫩豆腐一样能掐出水来。” 苏皇后听得都有些动心了:“当真有这般神奇?” 她用凤幼安送的腊梅面霜,已经有将近一个月了,效果的确不错,皮肤在逐渐的修复,细纹修复。 但是,还没达到那个白嫩豆腐一样能掐出水来的程度。 凤幼安上前一步,正色道:“皇后娘娘,从医学的角度来说,人体皮肤正常代谢的周期是二十八天,也就是说,旧的老化的皮肤褪去,新的娇嫩的皮肤长出来,这个过程需要二十八天。如果在用了某种香粉,皮肤立刻变得白皙,那只能说明一件事,那种香粉有毒,这种白皙是不正常的毒性反应。欲速则不达,反受其害。” 苏皇后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伸出手,抚了下自己的侧脸:“二十八天?” 她想起自己用了凤幼安给的面霜。 的确是一个月左右,才有了显著的抗老效果。 花音很不高兴:“母后,您不要被她给唬住了,什么二十八天,什么带血的,都带上血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凤幼安尽是说一些大家都听不懂的词,显得自己很厉害一样。反正儿媳不相信,京都好几万的女人都用了这香粉,为何儿媳就用不得了。” 凤幼安;“……” 她发现,有时候是真的没办法跟顽固不化、故步自封的古人交流。稍微说一点儿西医学术用语,都能被对方曲解。 苏皇后也犯难了,这件事儿,不好断案。她心底是偏向凤幼安的,因为凤幼安在她这里是信誉好的合作伙伴,而宁妃是有过前科的岑贵妃的狗腿子,高下立现。 最终,苏皇后叹了口气,道:“太子妃,你是孕妇,肚子里怀着的是当朝皇长孙,你的身子不是你一个人的。就算是为了本宫的乖孙儿,保险起见,这香粉,你暂时还是不要用了吧。” 花音的脸色一僵,十分勉强地低头:“儿媳……知晓了。” 第191章 幼安去工部探望阿九 宁妃更是脸色惨白。 她哭着好说歹说,苏皇后最后还是不让太子妃用她们宁家的香粉,这不是打她的脸,打宁家的脸么? 和变相承认了宁氏香粉有毒,有什么区别? 凤幼安按照苏皇后的要求,跟花音请脉,开了调养的方子,末了还叮嘱了一句:“太子妃殿下应该珍惜这个孩子,到底是个小生命,不要为了美,置孩子的健康于不顾。” 她是不喜欢花音、君千胤这对夫妇。 但未出世的孩子是无辜的,她不会因为一些私人恩怨,就违背医德,鼓励孩子的母亲用白铅粉。 花音心里憋着气,冷哼:“要你管!假仁假义的嘴脸,令人作呕。本太子妃和胤哥哥有了孩子,你很嫉妒、很不甘心吧。” 凤幼安不语。 花音得意:“怎么,被本太子妃说中了?” 凤幼安:“我妈不让我跟沙比说话。” 花音:“……” 请安结束之后,这些嫔妃都从栖凤宫里出来了。互相道别,各自回宫。 花音终究是心有不甘。 婆婆向着凤幼安那个贱人,不让她用,她就不用了么? 逆反心理,这不就上来了么。 “宁妃娘娘,东宫有上好的双井绿,要不要来尝一尝这新茶?”花音微笑着发起了邀请。 “承蒙太子妃不弃,是本宫之幸。” 宁妃原本很沮丧,一听太子妃主动邀请自己,便知道太子妃和她一样,对刚才苏皇后的判决很不满,对宁氏的香粉是喜欢的。 被凤幼安那小贱人打翻了一盒,又怎么样? 她可以再送一盒新的给太子妃,讨太子妃的欢心。 *。*。* 凤幼安离开苏皇后的宫殿之后。 就往宫外走。 “阿九这会儿,应该在工部上班吧。” 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他。 工部、兵部、礼部、刑部,都在靠近皇宫外的地方建造官署,官员每天早上天没亮就要起,坐车去官署点卯,然后就是辛苦一天的上班,下班。 凤幼安想起恋人那个消极怠工的状态,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在工部躲懒呢。 “去看看他吧。” 她是太医院的院使,又是镇国公的女儿,有官职品级,进入工部不会把她当婢女拦下。 且与九皇叔关系极好,这一年帮九皇叔奉养梅太妃,是举朝皆知的事儿。她主动去探望阿九,就是探望家属。 “当初,阿眠刚刚考中探花郎,被分配到刑部任职的时候,我还带了许多零食去刑部,分给刑部的官员,让他们多关照着些阿眠。事实证明,是有效果的。” 人情往来这一块儿,凤幼安也比较重视。 毕竟,这个世上,谁都没有办法,永远单打独斗,而不依靠身边的任何人。 凤幼安出门的时候,没带食盒,就去找余公公借。 余月笙就在东厂,一听是救命恩人凤幼安想要的东西,二话不说,立刻亲自送了两个足足有五层的豪华拓木雕花宫廷大食盒过去。 “有劳了,余公公。” 凤幼安把早就从空间里,取出来的许多零食,酸奶、牛肉干、糖果、巧克力、咸味饼干、咸味猪肉铺、开心果之类的零食,总共二十多种,三分之二都是咸口的,因为工部里的官员基本上都是男人。 男性偏好的口味,一般是咸的;女性偏好的口味,则偏甜。 装满了两个食盒之后,还剩下一些,凤幼安全部送给了余月笙:“余公公带回去,当零嘴吃,您素日里辛苦帮阿九做事,日夜传递情报。” 余公公差点感动得老泪纵横:“凤姑娘有心了,老奴哪里吃得了这些金贵东西。” 凤幼安很坚持,把足足有三斤重的零食,都塞给了他:“您是东厂督工,可不是什么老奴才,又是阿九的得力属下,本就是金贵的,哪里吃不得。” 余公公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多谢凤姑娘抬举,老奴……洒家却之不恭了。” 他是个太监,身上少了个作为男人的部件。 就算爬到了顶端,坐稳了东厂督公的宝座,那些文武臣子、贵族宗亲,表面上巴结他,实际上背地里都看不起他,把他当阉人奴才。 唯有这位治好了自己双腿的凤姑娘,从不曾看轻他,认为他不是奴才,是“金贵”的。 “凤姑娘这是准备去哪儿?” “去工部。” “是探望战亲王殿下么?”余月笙了然于心,笑得好似一朵花,“洒家借两个伶俐的小太监,帮您提东西,免得累着您。” 凤幼安没有拒绝。 那么大两个食盒,加起来十几斤,大热的天,还要从东厂步行到工部官署。 两刻钟之后。 工部官署。 君倾九百无聊赖地,斜躺在椅子上,两条笔直结实的大长腿交叠着,翘在了桌子上,头后仰,脸上还盖着一本兵器署的弓弩制造图谱。 周围的工部官员,见到了无不摇头。 这位九皇叔,自从来了工部之后,每天早上点卯必迟到,上班必睡觉,散值必早退。用制造弓弩的模具、火炉,煅烧女人家用的簪子。还会时不时上班时间偷溜出去,令整个工部上下头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谁让人家是平定了南疆之乱,打退了匈奴、东蛮联军的大英雄呢? “九皇叔,工部门口有位漂亮姑娘,说是来探望你。” 君倾九没反应,继续书盖脸睡觉。 周围的工部同僚们,则是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 “九皇叔,那漂亮姑娘给你带了好吃的,提了两个很大的食盒。哦,对了,她好像还身负官职,身上有太医院院使的腰牌。” “咻——” 消极怠工睡大觉的君倾九,化为一道黑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众工部同僚面面相觑:“月尚书都使唤不动战亲王殿下,每次喊他十几遍都不带搭理的。还是这位姑娘厉害!” “怕是战亲王殿下的心上人吧。” 第192章 投喂男朋友 君倾九运转轻功到了极致。 直接从窗子飞出去的。 不过是两个呼吸间的功夫,就已经从工部官署深处,抵达了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她今天穿着一袭湖绿色的长裙,一条蓝色的腰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腰,大太阳下,撑着一把油纸伞遮阳,伞上绘制着可爱的小松鼠,正是凤幼安。 她身后跟着两个东厂的太监,提着很大的拓木雕花食盒。那两个太监,君倾九有印象,是余公公身边儿的两个心腹。 “阿九——” 凤幼安见到了他,绝美的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眸子宛如澄澈的湖水,荡开清凉的涟漪。 君倾九一颗心,立刻胀满了浓烈的情绪,像是有无数的蝴蝶,在心口扑朔着翅膀。 “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眸子黑沉沉,盯着她,似是压抑着什么。 凤幼安笑道:“我来看你啊,给你和你的同僚们送些吃的。” 说得自然而然。 君倾九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扑通噗通噗通,早已超出了正常节律:“外面热,进来说。” 他上班。 她专门来官署探望他,还给他送吃的。 至于“你的同僚们”,则被他直接过滤掉了。只听爱听的。 “好。” 凤幼安收了那把可爱的油纸伞。 君倾九直接帮她拿伞。 凤幼安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错觉——这像不像,男朋友帮忙拎包。 君倾九一只手拿着伞,另一只大手,则从下方一绕,扣住了恋人柔嫩无骨的小手,十指紧扣,牵着她防止她走丢。 这工部官署,还是挺大的。 凤幼安耳朵一热,这么在工部,在那么多官员的眼皮子底下,手拉手的,这和公开关系有什么区别? 工部上下一共三十来个官员。 此刻,竟有二十多个,都从办公的房间里跑了出来,八卦兮兮地往这边偷看。 “九皇叔带了个小姑娘来工部官署了?有趣。” “他们还牵着小手呢,哎,现在的年轻人呐,大庭广众之下,都不知道避嫌。置祖宗礼法于何处?” “搞笑吧你牛大人,战亲王殿下,何曾遵守过礼法?他连班都不好好上,还敢抗旨拒婚。” “莫非,这位姑娘这就是战亲王殿下,宁可抗旨也要拒婚的原因?别说,还挺漂亮的,比那位已经被斩首的安县主好看。” “这姑娘是何来历啊?” “下官知晓,你们看那姑娘腰间的腰牌,她是太医院的院使!太医院一把手!” “京都第一药师?医术无双的安药师?” “厉害啊!这位姑娘,可是救过太上皇和陛下的命。好像,还是国公府的嫡女,好像还嫁给过太——” “牛大宝,你很闲么?像个乡野村妇一样,在背后嚼人舌根。”一道威严十足的声音,从旁传来,正是脾气不太好的工部尚书月庚,“让你改良的弓弩图纸,可绘制完成了?” 之前那个极八卦的牛大人,被直呼名讳,立刻打了个激灵。 他满头冷汗,回过头来,就看到顶头上司活阎王一样的黑脸,立刻躬身拱手赔罪:“尚未绘制完成,月尚书,下官这就去画图,保证今日散值之前上交图纸。” 月尚书一声冷哼。 威严森森的目光,往那一群探出脑袋,八卦看热闹的下属们扫了过去。 二十多个脑袋,嗖嗖嗖,缩了回去,赶忙坐回办公桌前,有的假装提笔绘图,有的拨算盘算工部账册,有的继续钻研修缮大运河的事宜…… 凤幼安把一切看在眼里,知道那位口无遮拦的工部牛大人,若是嚷嚷出了自己曾经嫁给过太子的事儿,铁定又要嫌弃一阵狂澜,各种指指点点纷至沓来。 若不是月尚书及时喝止,她恐怕会很尴尬。 月庚和君倾九,是同一个办公室。 凤幼安让那两个小太监,把那两个大食盒,放在了阿九的办公桌上。 君倾九满心满眼都是媳妇儿,一双妖冶的桃花眼,笑弯:“幼安,都是给我的么?你可真好,正好我饿了。” 凤幼安:“你哪里吃得了那么多,这一盒是你的。” 她把其中一个食盒打开,里面装着阿九喜欢的话梅糖、巧克力、牛肉干。 另外一个食盒。 凤幼安给了对面办公桌的月庚,恭敬道:“尚书大人,多谢你和诸位大人,在工作里提携、教导阿九。阿九年轻,工作没什么经验,性格冷漠不善交流,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希望你们多担待些。这是自家的零食铺子的一些特色零食,送给尚书大人和诸位大人当零嘴儿吃,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月庚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一大食盒的零食,心里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简直想向凤幼安狠狠告一状—— 九皇叔那是没经验么?那根本是个不服管教的刺儿头啊! 九皇叔那是不善交流么?那根本是来工部一个月没搭理过任何人!老臣喊他做事嘴皮子都要磨秃噜了,发了多少次火,都无济于事! 九皇叔那是做的不好么?那是工作态度相当不好!就没做过一件和工部工作有关的事儿! “凤姑娘有心了,你的好意,老臣会传达给工部所有官员。把这些美味的零食,予他们分了。” 月庚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没有告状。给九皇叔留了面子。 他想起宝贝女儿月落跟他说过,凤家的嫡女是人中龙凤,对女儿极好,岑贵妃寿宴之后,还主动送了五匹青鸾软锦、一盒价值七千两的面霜、零食若干,直接送到了月府门口。 这也是他刚才为什么制止牛大宝那个愣子继续说下去的原因。 凤幼安,是女儿的月落郡主很看重的朋友,他作为长辈,自然要顾忌一下女儿朋友的名声。 君倾九有些不高兴地,扫了月尚书桌子上那个大食盒,好像比自己这只还沉一些——原来媳妇儿送吃的,不是都给我一个人的。 浓烈的占有欲作祟。 莫名酸溜溜的。 第193章 调动阿九的热情 “幼安,怎么还分了那么多给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眼看着月尚书乐呵呵地,提着偌大的食盒,挨个去给三十多个工部官员,散零食,每个人都分一大把。君倾九情绪有些低落,小小声抱怨了一句。 凤幼安觉得他,就像一只耷拉着耳朵尾巴情绪低落的小狼狗,她亲自剥了一枚他喜欢的话梅糖,凑到了他的薄唇边,投喂之:“你又吃不了那么多,多分一些给你的同僚,是为了让他们能日后在工作上多照顾你一些。阿九,不管在哪里工作,打好关系都很重要。这些零食,其实花不了多少钱,但是在快接近中午、工部官员们都饥肠辘辘的时候送过来,毫无疑问能留下一个好印象。” 君倾九原本正醋着。 听她这么一说,低垂的嘴角,一路扬起、扬起、再扬起。 就差和太阳肩并肩了。 “原来幼安是为了帮我筹谋。” 小狼狗忽然有点儿羞愧,他来工部之后,就没好好工作过,每天迟到早退翘班……如果再不好好干,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君倾九立刻把那副怠惰懒散的状态,给抛弃了,眼神逐渐认真起来。 就着她白嫩豆腐泛着粉的指尖,他咬住了那一枚话梅糖。还不忘伸出舌,偷偷在她的指腹上,添了一小口。 “甜。” 她的手,比糖更甜,更美味。 凤幼安感觉到了指腹上传来的濡湿感,知道这家伙又偷偷吃她豆腐,瞪他一眼:“跟你说正经的呢。” 君倾九却被她这一眼,瞪得半个身子都酥了,脑瓜子一片空白。 她最好看的,就是瞳子了。 像是瞳中欠片,比湖水还要清澈,一切美好和光亮,都蕴含其中。 他以前听那些昏君妖妃的故事,还觉得夸张,此刻却恨不得自己就是个昏君,日日与她亲热,从此君王不早朝。 凤幼安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家恋人脑子里掀起了带着某种颜色的风暴,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导:“六部之中,兵部、户部、刑部、工部、礼部、吏部,在人们的刻板印象里,兵部掌兵,最是厉害;户部掌财,控制着全国财政,稍次之;刑部掌法,国家的正常运行需要法律的约束,也还不错;礼部掌外交,国与国之间的往来,也是个权利部门;吏部是人事部门,天下文官尽出于此,颇为不俗;唯有工部,主修缮、工具制造,不参与核心争权,往往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部门。” “可阿九,事实真的如此么?” 凤幼安撕开了一小袋山核桃,一边装盘,一边继续道,“事实真相是,工部这个部门,掌控的是天下民生!士农工商,本就没有高下之分,四举并行,国之可兴。君临国眼下还是一个农业化国家,但当国家社稷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工业化会逐渐代替农业化成为主流,会成为社会进步的标志。” 君倾九原本因为泰和帝,把他分配到六部最末的部门,而感到十分不满。 所以消极怠工。 但这一刻,他却被心上人的话,深深吸引了。 “工匠不是什么奇技淫巧,工匠制造的工具,也并非什么破烂玩意儿,并非万般皆下贱,唯有科考高。不管是对于农事还是军事,工匠都是不可或缺的。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凤幼安并没有意识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间办公室的门口,已经聚集了工部几乎所有的官员。 他们因为拿到了工部尚书月大人分的零食,心中感念,准备亲自过来向凤幼安道谢,结果却听到了她的一翻惊天之言。 这三十多个官员里,有一半都是能工巧匠的技术人员,有的擅制兵器,有的擅设计农具,有的擅盖高楼房。 他们是六部之中,最被看不起的一批官员。 从没有人跟他们说过,工匠是不可或缺的。工部是极重要的,更没有人对他们一直以来从事的工作给予那么高的肯定和赞扬! 工部官员们一个个激动得不能自已,有的人甚至眼眶发红。最激动的莫过于月庚,他作为工部尚书,他的工部年年被朝廷评为最废物、最没存在感的部门,甚至前年的时候,还有其他五部的人提出解散工部,节省开支,需要修缮宫殿的时候直接雇佣一批匠人就行了。 凤幼安拉过一张宣纸,画了几笔,道:“就比如,现在君临国的农民种地,播种都是用牛拉着耧车,施肥的时候,是手工施肥浇灌,这就很费劲儿,耗时耗力。工部可以确定研究方向,研究出一种可以让播种和施肥同时进行的耧车。大大提升农民的劳动效率。” 她提笔,又画了两笔,“还可以设计水轮……” 这都是改善民生的。 她上辈子是个学霸,在历史书上,看到许多图,就直接画了下来。说来惭愧,都是华夏大天朝劳动人民五年年累积的智慧,却被她给抄来了。 希望华夏老祖宗,能看在她是为了这个世界苍生百姓服务的份儿上,不要怪罪。 君倾九看着那些图纸,震惊了。 门口工部的官员们,无一不惊掉下巴。他们按捺不住,纷纷走到了桌子边上,看着凤幼安绘制出来的精妙图纸,尤其是主管农业工具的那三个官员,更是连声惊叹。 “这……君临国的耧车都是一脚的,竟然可以同时三脚,太神奇了!” “凤姑娘如此改良,好像真的可以做到播种、施肥同时进行!” “还有这水轮,也是玄妙至极。” 君倾九看着他最爱的女人,被一群同僚热情地围住,不停地针对幼安的图纸进行提问,她都一一耐心作答,惹得同僚一阵阵惊叹。 他一直知道她很特别,她送给自己的两本兵书是那样高深,助他打赢了胜仗。她所掌握的知识远超普通人,且涵盖极广泛,简直无所不知…… 君倾九仿佛能够预见到,她的这些知识,会对君临国的未来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觉得……她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明明就在身边,却仿佛要抓不住了。 她的耀眼,才真正开始;她的才能,会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 他知晓她这么做,不是为了夺人眼球,更不是为了出风头,而是是为了让自己好好工作,那他便听她的,从今日开始,再也不消极怠工,认真在工部干出一番事业来! 第194章 养狼为患 “幼安。” 君倾九唤了她一声。 他其实不喜欢,她被一群人围着,他迫切地希望她的注意力,只放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阿九?” 凤幼安准确无误地,从周遭一众大人的声音中,分辨出了他的。 她的目光自图纸上移开。 投向他。 含星弄月的眸子里,印出了阿九一人的影子。 周围的工部官员们,还沉浸在凤幼安拿出的玄妙工具图纸中,如痴如醉。只有工部尚书月庚回过神来,意识到人家凤姑娘,是专门来探望九皇叔的,人家是两情相悦的,他们这三十来个大男人挤在这儿,算是什么事儿? 凤姑娘脾气好,倒还好说。 但是九皇叔脾气不好啊。 万一九皇叔生气了,气他们这些不识抬举的,霸占他未来的媳妇儿,日后找他们的麻烦,可就不妙了。 月尚书又绷起了方正的脸,高声道:“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儿,把凤院使一个姑娘家团团围住挤在中央,成何体统啊?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现在可不是散职休沐时间!” 月庚是工部的活阎王,官威赫赫。 平日里,这些下属,可没少被他训斥。 果然。 这一声呵斥之后。三十多个大老爷们儿皮子立刻紧了,宛如鹌鹑一样,瑟缩着脑袋,纷纷称是,不敢工作怠惰。 凤幼安见状,立刻明白了月尚书是在帮她,心中对于这位以暴躁脾气大著称的工部尚书又多了两分好感:“既如此,就不打扰诸位大人工作了,这些图纸,就赠与大人们。” 她也不含糊。 从画出这些先进的工具图纸之后,就没打算留着,更没打算用来盈利。 钱这种东西,她早就不缺了。 权当做是为阿九做人情了。 “这怎么使得?”月尚书瞳孔震荡,双手出汗,“众所周知,对于工匠来说,设计图纸本来就是灵魂!是最珍贵的物件儿!” 工部左侍郎颔首:“没错,这些图纸,都是凤院使的心血创意,我等怎可直接占用?” 就连那个八卦的牛大宝,都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未免太欺负人了。凤院使的这些点子,如此巧妙,这些工具一旦制造出来,必有大用。” 凤幼安见他们这样正直,品性不错,唇角的弧度加深:“诸位大人言重了,本就是幼安闲暇时候,绘制出来的玩意儿,承蒙诸位大人看得上,让它们有机会被制造出来,造福君临国百姓。若不是阿九在工部任职,我也没机会把它们拿给诸位看。” 月尚书和众工部官员,都觉得此女非常人也,令人敬佩。 一心为天下苍生。 不计较名利,不求闻达于朝野。 这越发令他们感到惭愧,觉得自己身为七尺男儿,却碌碌无为了半生,结果还不如一个年轻女子层次境界高。 月尚书感激道:“既如此,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不过,这些图纸创意制造出来的工具,工部都会署名设计者,乃是凤院使,工部只是代为铸造。” 凤幼安挑眉:“好。” 不错,想不到这个时代,也很懂得尊重知识版权。 拿了图纸,工部的官员们,一个个难掩兴奋之色,陆续离开了这间办公室。月尚书为了给二人留下充足的私人空间,也去了工部左侍郎那儿。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凤幼安和君倾九二人。 君倾九开心了,捉住了心上人的手,放在唇边,啄了一口:“幼安,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她果然是在乎他、喜欢他。 她送东西给外头的那些同僚,也是为了帮他笼络人心。他何其有幸,能够拥有这么贤惠,处处为他着想的人儿。 凤幼安道:“以前阿眠刚去刑部任职的时候,我也去过一次。” 君倾九一声轻哼:“原来,我不是独一份儿的。” 像是撒气一样。 在她白豆腐一样的手背上,咬了一下。 留下一圈儿齿印,泛着淡淡的粉色。 凤幼安乐了:“你属狗的么,怎么还咬人呢。” 君倾九又哼了一声:“对,专门咬你。” 说着,又换了个位置,在她手背上,又咬了一口。 绵密软嫩的口感,让他爱不释口。 她的手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与她颈间的味道很像,具有舒缓精神的效果,他只闻了一下,尝了一下,就觉得心底冗繁的黑暗情绪,被驱散了。 “小白眼狼,好吃好喝的给养大了,还咬我,惯得你。”凤幼安瞪他,想把手抽回来。 君倾九是温柔地抓着她的手,她原本以为很轻易就能脱开,谁曾想,那看似温柔地钳制之中却蕴含着恐怖的霸道和禁锢的力道,她怎么抽都抽不回来。 君倾九心想,可不就是你惯的我? 以前我什么都没有,周遭一切都是冷的。 你拉住了我的手,把温暖给我。可我是个小白眼狼儿,我特别贪心,完全不满足于你手心里的那一点点的温暖,我还要霸占你所有一切的温暖。 你对我那么纵容。 让我内心的扭曲阴暗如毒狼一样滋长,缠上了你的手,还想把你整个人都牢牢束缚,只能在毒狼的怀抱中无助地挣扎,哭喊。 “幼安,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养狼为患。” 君倾九附耳过去,唇掠过她白里透着粉的耳廓,用一种轻柔却狠辣的声音,呢喃着,“你太惯着这头狼了,他越来越不满足了。” 凤幼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这宛如海妖塞壬一样的低音,震荡着她的耳膜,让她血液逆流冲入脑子,把思绪都给搅乱了,无法思考。 果真是……养狼为患。 她逐渐有些招架不住。 这么一个大帅哥,荷尔蒙爆棚,抱着你,一会儿咬着你的手,一会儿附在你耳边“甜言蜜语”,她这颗小心脏快要负荷不住了。 “那什么,要不你先忙,我——呜!” 凤幼安本来准备逃。 谁知道已经成了祸患的狼崽子,根本不容许她逃跑,一个倾身,唇压了上来,以吻封缄,情思燎原。 第195章 想起你在桌子上亲我 君倾九抚着凤幼安的后脑勺。 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势,延续着这个放肆、情韵绵长的亲吻。 他对她的味道上瘾。 特别喜欢与她的皮肤接触,更喜欢与她气息缭绕,理智摇摇欲坠,仿佛白日飞升。 窗外。 工部官署的中庭院子里,夏蝉婉转嘶鸣,莺鸟引吭高歌,微风暖熏,夏日鲜红的太阳也逐渐升温,越来越燥。 君倾九以唇,膜拜着他心中的太阳。 他迫切地渴望着,怀中的太阳,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只为了他一人东升西落。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凤幼安殷红着脸,坐在他的办公桌上,他则坐在下方的椅子上,拉着她的两只手,以一种迷离而专注的视线,仰视着她:“你让我以后,怎么专心工作?” 凤幼安没回过神:“什么?” 君倾九声音低沉微哑,干干燥燥,“以后,我每一天来上班,坐在这个位置上,都能想起你在桌子上亲我的样子。” 凤幼安:“……” 卧槽! 明明是纯洁的工部官署办公桌,硬生生地被阿九搞出了一种不可描述的感觉,像是在玩什么小电影扮演一样。 凤幼安顿时觉得这办公桌太烫了,她坐不住,想下来。 君倾九却不让她如愿。 又把她给推了回去。 还从旁边取出了一本弓箭制造图谱书籍,放在了她的腿上,开始翻阅起来:“如果每天都能这样上班,那还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凤幼安忽然想打爆他的狗头。 骚不过骚不过。 果真是养狼为患,这狼崽子似乎开启了某个奇怪神秘的开关一样,每每总有惊人之举,让她臊得浑身不自在。 “你还我那个冷冰冰沉默的阿九。” 现在这个骚话太多。 “不还。” 君倾九没抬头,还真在她腿上翻书工作了,完全不知脸皮为何物,“幼安监督我上班,能让我事半功倍。” 他喜欢现在这样儿。 只要心爱的人陪着,他什么工作都愿意好好做,一切都成了享受。 凤幼安无奈:“我又不可能总陪着你,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要给宫里的贵人看病,要去管理外头的铺子,要去帮三叔复健。” 君倾九道:“那等你有空了,就过来陪我。” 他不会禁锢她的自由。 虽说他内心卑劣的愿望,想把她给锁到自己身边,关起来,只围着自己一个人,只看着她,但他终究是舍不得。 “好。” 凤幼安知道他粘人,摸了摸他的头,唇角勾起一抹纵容的笑意。 反正今日之后,工部官署里的人,都知道她和阿九是什么关系了,与他的同僚关系也打好了,她日后来这边,定然是出入自由。 按照现代人的观点来看,工部这些官员,都属于技术宅。 这类人,其实很好相处,在专业的领域有共同话题,或者技术碾压,就能获得他们的认可和友谊。 目光一转。 凤幼安发现了君倾九夹在书里的一张图纸,图纸上绘制着精妙的诸葛连弩,她不禁笑了:“你也不是完全消极怠工嘛。” 君倾九道:“这是按着你给我的兵法书上所述,还原出来的。没拿给工部尚书看过,之前觉得没必要。” 顿了下, 他接着道,“军器三十有六,而弓为称首;武艺一十有八,而弓为第一。四大国之中,只有君临国周围,屡次被东蛮和匈奴这种草原部落小国袭击,对于军人来说,对付这些游牧民族,最好的武器就是弓弩。” 凤幼安着迷地盯着他。 说着的,阿九本来就长得特别好看,认真起来的时候,又多了些肃杀之气,眼角蕴着睥睨天下的冷,越发令人移不开眼睛。 他是故意在工部扮废材,但实际上胸中有丘壑,心中有乾坤。 “而兵书中所述的诸葛连弩,可连发十箭,射程足足有一公里,杀伤力巨大。弩床的设置,可让其固定在城墙上,用于防守,那么敌军将很难攻破我方城墙。乃是防守利器!”君倾九深井一般的幽瞳,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现在君临国军队所用的弓箭,都是最原始的单箭,还需要用人力拉开,这诸葛连弩却是机括装置,自动连发箭矢,一旦投入大规模制造,势必会大大提升我军实力。” 凤幼安不由得赞叹:“阿九真的很聪明,如果我没记错,那兵书上,只有关于诸葛连弩的原理描述,却并没有精确的线图,那图纸你自己摸索出来的吧。” 君倾九勾唇:“估计后期还要调适。” 凤幼安心道,她的恋人,是个真正的天才。 天下第一刀的刀法,普通人终其一生可能都参悟不透一招,阿九却在短短三个月内全部学会;从来上过战场,却紧紧凭借着看过的两本兵书,就绝地翻盘、决胜千里;现如今进了工部,依然能只靠着几行字的原理,就自己绘制出完美的诸葛连弩图纸。 阿九和她不一样。 她知道的多,是上辈子学了二十六七年的成果;他则是完全靠自己现学,天赋太强,意志力也惊人。 “我觉得,阿九你尽管放开手去做就好了。工业和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泰和帝和满朝文武看不起工部,等他们发现你在工部做出了多么惊人的成就,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君倾九专注地凝视着她,像是在凝视着自己的神明。 这世上。 只有她认可他,认为他极厉害,认为他是天才,认为他终有一日能震慑所有人。 *。*。* 东宫。 太子妃花音,坐在梳妆台前,唇角含笑,蘸取着白铅粉,往脸上涂抹。 十分神奇的。 原本长了斑点,变得粗糙的皮肤,在她连续用了几日之后,竟宛如凝脂一样白皙嫩滑,她自己都爱上了皮肤的那种美妙的触感。 昨日,太子上朝回来,也夸了她气色变好变美了,还拥抱了她对她笑了。 “这宁氏香粉,实在是太好用了。”花音眉目间尽是潋滟的水潮,“昨儿太子对我如此温柔,还留宿在我寝殿中,从今儿开始,我不止要用它涂脸,还要用它擦遍全身,这样的话,太子就会对我的肌肤更加着迷了。” 第196章 呦,战亲王妃又来了 太子妃宽衣解带。 用手掌和指腹蘸取白铅粉,一寸一寸地涂抹在全身。 先是双臂,然后是肩膀。但凡是被白铅粉涂匀的地方,肌肤都变得似白豆腐一样又白又嫩,仿佛回到了豆蔻少女时。 眼见着立竿见影的效果,花音心中激动:“夏莲,过来帮本太子妃涂后面。” “是,娘娘。” 贴身大丫鬟夏莲,走了过来。 花音躺在了软椅上,为了防止压到腹部的孩子,她不能趴着,只能侧躺着。身子越来越重了,已经明显显怀,她最近不怎么孕吐了,但开始掉头发了。 夏莲一边轻柔细致地蘸取白铅粉,帮主子擦后背,因为怀孕臃肿的关系,太子妃的背开始变厚,已经看不到肩胛蝴蝶骨了,但正所谓一白遮三丑,这粉一涂上,这背又不显得胖了。 “主子,您又掉头发了,是不是夜里睡得不好?” 夏莲拈起太子妃肩膀上的三根头发丝儿,递了过去。 花音面色一黯,微微皱眉:“我头发本来就不多,这……最近掉的有点凶啊。” 夏莲安慰道:“奴婢听闻,孕妇都会掉头发的。要不,去太医院请个御医,来为您调理调理?” 花音想了想,还是摇头:“不必了,我还喝着凤幼安那小贱人给开的安胎药。” 夏莲沉默了。 凤幼安是太医院院使,也是京都医术最高的人。 再找其他御医来,开的药,也不会比凤院使更好。而且不同御医开的药一起喝,还有可能药力相冲,可能会产生不良影响。 “太子妃殿下,擦好了,但香粉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了。” “去宫外宁氏胭脂香膏铺子里,买五盒……不,五十盒。”花音取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丫鬟。 夏莲接过,躬身称是。 这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宁氏香粉外头卖二两银子一盒,刚刚好够买五十盒。 她这个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抠搜,差遣婢女去办事儿,一点油水也不给的,跑路费都没。 夏莲心中幽幽一叹,不禁羡慕起苏皇后、岑贵妃宫里的婢女,替主人办差都能获得不菲的打赏,赚取差价。尤其是苏皇后宫里的一位熙嬷嬷,凭着皇后打赏,在宫外都给农村的家里人在城里买一套两百平的宅子了。 下午的时候。 夏莲离开了皇宫,来到了摇光街上的一家宁氏胭脂铺子。 她和铺子的掌柜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五十盒白铅粉才给她便宜了一两,付款九十九两。 夏莲觉得口干舌燥,走出宁氏胭脂铺子,准备花两文钱去街边的茶水瘫子买一杯茶喝,润润喉咙。 谁知道—— 前脚才从宁氏胭脂铺子门口的青石台阶上走下来,后脚就在对面的灵药阁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儿?” 凤幼安看着对面不远处的夏莲,一双美眸危险地眯起。 她被苏皇后叫去东宫请脉,也有几次了,每次都是这个名叫夏莲的丫鬟伺候太子妃花音,是个很得太子妃宠的侍婢。 她看到了夏莲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礼品盒子,盒子的外表用红色的锦绒包裹着,印着宁氏的铺子商标,商标是一朵盛开的红牡丹。 夏莲吃了一惊:“安药师?” 这也太巧了。 京都那么多宁氏胭脂铺子,那么多灵药阁分店,她难得出宫采购一次,就撞到了太子妃的死对头。 凤幼安严肃道:“你买的什么?” 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不妙的猜测。 夏莲下意识地就把那个很大的红色丝绒礼品木盒,往身后藏了藏,她记得很清楚,在皇后的栖凤宫里,安药师曾经说过宁氏香粉有毒,不许太子妃殿下用,还打翻了宁妃送给太子妃的那一盒,当时闹了不小的动静,把宁妃气哭了,太子妃也气坏了。 “没……没什么。就是太子妃殿下指明要的一些化妆品,黛青笔、香膏、口脂什么的。” 夏莲自作聪明地撒了个谎,眼神闪躲。 凤幼安何其聪慧,立刻猜到了什么,只是微微一笑:“哦,既是如此,那夏姑娘先忙吧。” 夏莲暗自松了一口气。 立刻提着木盒,也顾不上路边摊儿卖茶水喝了,赶忙上了回宫的马车。 凤幼安目送着马车一骑绝尘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自作孽,不可活。” 她让灵药阁的一个小药童伙计,去对面的宁氏铺子打听了一下。 果然。 小药童伙计回来告诉她,夏莲在对面的铺子里,一次性买了五十盒宁氏香粉,因为和掌柜讨价还价了小半个时辰,所以很多人都瞧见了,一打听就知道。 “五十盒白铅粉?” 凤幼安觉得可笑,“花音是打算直接当面粉吃么?” 像这种香粉,就跟现代的粉底液、粉饼、定妆蜜粉差不多,一盒两年都用不完。 “啊,不对,她应该是打算全身涂抹。”凤幼安冷笑不止,“这还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 一个孕妇。 把有毒的白铅粉擦遍全身,擦在隆起的孕肚上,会产生怎样可怕的后果? 流产都是轻的。 “这下好了,我本来还琢磨着,该怎么对付宁家那波人呢?一旦花音铅中毒,胎儿出现问题,她肯定会让宁妃吃不了兜着走,皇长孙若是真出个什么意外,整个宁家都要担责!” 凤幼安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幕。 阻止? 没必要。 有的女人喜欢作,喜欢自取灭亡,她为什么要去阻止,凤幼安又不是开善堂的。 事情闹得越大,对自己越有利!对献上白铅粉的宁妃、制作白铅粉的孟御医、在京都大肆售卖白铅妃的宁靖侯府惩罚就越重! 凤幼安照常过日子,去店里忙碌,在零食铺子里又添了几种零食,让铺子的销量更上一层楼。每次宫中有人传召她去诊脉,她就会顺道去一趟工部官署,给阿九送些好吃的,再查查岗,看男朋友有没有消极怠工。 每一次去,战亲王都会特别高兴。 不止战亲王高兴,战亲王的工部同僚也特别高兴,因为凤幼安总会多带一大食盒的美味零食,分给他们。 “呦,战亲王妃又来了啊。” 第197章 太子妃大出血流产 工部员外郎牛大宝,一看到凤幼安,几乎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满眼兴奋地盯着她手里提着的两个大食盒,极为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战亲王殿下在和月尚书讨论诸葛连弩的铸造事宜呢,恐怕要劳烦战亲王妃等一会儿了。” 凤幼安当场就闹了个大红脸:“别乱喊,牛大人。” 公共场合,叫她战亲王妃什么的…… 牛大宝乐了,煞有介事道:“这怎么能是乱喊呢?除了您,还有谁配做战亲王妃?如果我媳妇儿经常来工部给我送饭,还帮我打点工部官署里的关系,我一辈子给她当牛做马!” 周围的几个工部官员闻言哈哈大笑,调侃着牛大宝。 “牛大人,你可拉倒吧,老光棍一个,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就是,大宝咱们实际点儿,先说上媳妇儿,再讨论做不做媳妇儿的牛马。” “牛大人你别羡慕了,你以为天下的女人,都像战亲王妃那么贤惠、能干啊。” 结果可倒好。 这群工部的技术宅大人们,全部都跟着起哄叫她战亲王妃了。 凤幼安只能用零食堵他们的嘴。 奈何这群大老爷们儿,用零食也堵不住嘴,一边大口嚼着吃,一边打趣她:“难怪战亲王从南疆凯旋归来,无论如何都要抗旨拒婚。有战亲王妃这么好的贤内助,岂能不冲冠一怒为红颜!” 凤幼安想起阿九抗旨拒婚那次的惊险,至今心有余悸。 “战亲王妃上次给咱们绘制的三角耧车图纸,如今已经投入大规模生产了,第一批已经投放到了京都西郊一个村子里,试验之后,效果特别好。” “还有战亲王妃设计的水轮,也在制造好了,尚书大人特别满意。灌溉田地的时候,贼省事儿。” “陛下今日早朝,还表扬了咱们月尚书呢,说工部为天下农民谋福祉,月尚书就说是您想出的好点子,满朝文武都不信呢。” “牛某当时就在现场,我一听他们说不信三脚耧车、水轮是战亲王妃设计的,说女人不可能有这份脑子,我当时那个气啊,拿起笏板,把兵部的那个浑蛋脑袋砸出一个包。” 凤幼安哑然失笑,牛大宝在宣政殿当堂用笏板殴打兵部官员? 那个热闹又混乱的场景,想想就好有趣。 “更牛的是,刑部的员外郎竟然也跳起来,跟着我一起打。那个员外郎还长得挺帅气的,气得脸都红了,他一动手,刑部其他几个人也跟着他一起,加入了战斗,和咱们工部一起,殴打兵部的官员。最后泰和帝气的直接退朝了。” 凤幼安正在喝一杯柠檬茶:“噗——” 直接喷了。 “凤眠也在早朝打人了?” 刑部员外郎,年轻帅气,除了自家弟弟,不做第二人想。 “对对对,那个刑部员外郎就叫凤眠,他不小心被兵部侍郎打青了一只眼睛,战亲王当场暴起,一脚把兵部侍郎给踹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殿内的九龙柱上,断了两根肋骨吐血去了半条命。有了战亲王这个武功极高的战力加入,咱们工部迅速赢得了战斗。” 牛大宝一边嚼着牛肉干,一边跟说评书似的,情绪激昂道,“泰和帝离开退朝之前,让所有工部、兵部、刑部官员,在宣政殿外跪两个时辰自省。” 凤幼安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的几张农具设计图,竟然在宣政殿的早朝上,引起了这样大规模的群殴事件:“凤眠是我弟弟。” 泰和帝的处罚,也很好理解,因为涉及了六部中三部,那么多官员群殴,背后盘根错节,几乎能把京都权贵圈的八成以上的大家族都牵扯进去,总不能全部重罚吧。 “失敬失敬,原来是风世子。”牛大宝对空一拱手,聊表敬意,“原本以为这种贵勋世子,都是纨绔软骨头,凤世子这般真性情,风骨傲然,令下官佩服!” 凤幼安:“……”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男人之间打架打出来的友谊? 这个牛大宝,只是身材高大壮实又胡子拉碴的,显得老,实际上也就二十四,活脱脱一个糙汉技术宅。这个年纪,在没有背景的情况下,靠自己爬上了五品工部员外郎的位置,说明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因为牛大宝是从乡村里走出来的,所以这次开发三脚耧车、水轮的任务,月尚书交给他来监工。 “战亲王妃,外面有东宫的人找您。” “东宫?”凤幼安诧异地抬起头。 “是,安药师,太子妃殿下大出血,有流产迹象,太医院的御医都去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点名了,要您赶紧过去给太子妃和皇长孙救命!您可别耽搁了,若是皇长孙真流产了,可就坏了!” 来通报的,不是别人,正是凤幼安三天前见过的夏莲。 凤幼安不慌不忙,一声轻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太子妃的贴身丫鬟,道:“不是早就说过,那白铅粉有剧毒,太子妃偏不听,偏要用,你还偷偷帮她出宫买了那么多,现在好了吧。” 夏莲吓得脸色惨白如死人,双腿一软,直打哆嗦:“……不见得是那香粉的问题。求求您了,快点去东宫救命!” 凤幼安知道,这叫不到黄河不死心。 太子妃的这个贴身丫鬟,还存着侥幸心理。 成。 她就去东宫,揭了这群人最后一层遮羞布。 *。*。* 东宫。 太子妃的惨叫声,从房间里一阵阵传出来,好似凄厉的女鬼一般。 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端了出来。 红艳艳的,刺人眼睛。 凤幼安到的时候,看到这情况,心里已经有数了,花音因为使用白铅粉过量,对胎儿造成了巨大影响,她都不是慢性铅中毒了,而是急性铅中毒! “幼安啊,你可算来了,快!”苏皇后一见到她,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眼角含着泪,抓着她的手就往太子妃的病榻边上拉,“快救救本宫的孙儿!无论如何,都要保下皇长孙的命!” 第198章 幼安大显身手 凤幼安一听苏皇后这意思,是让她接力救助孩子,保小。 可实际上,胎儿才四五个月大,不可能提前早产生出来放在保温箱里,还得继续在产妇子宫里发育。也就是说,必须要保住太子妃的命! “皇后娘娘,不出意外,太子妃这是急性铅中毒所导致的流产大出血,想要同时保两个,很困难。”凤幼安实话实说。 她在太子妃的病房里,看到了太医院的两位院判(副院长),十位御医,还有一些忙碌端着血盆、擦洗血水的小医士。 可以说,只要是没外出出诊的太医院官员,都被叫来了。 苏皇后脸色苍白,她死死地攥着凤幼安的手腕,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声音都变了调调:“徐院判和陈院判都是这么说的,很难同时保全两个,但是本宫相信,你是不一样的!你一定能保下孩子!那孩子是胤儿的一切,也是本宫的一切!” 皇后是个明白人,她清晰无误地知道,君千胤这个太子之位,完全是靠着未出世的皇长孙,才谋来的! 若是孩子掉了,胤儿的太子之位,可就不稳了。 岑王那边,随时有可能上位,取而代之! “皇后娘娘,你先松手,我只能说尽力而为,没有那么大把握。” “不行!你一定要救下孩子!一定要!”苏皇后仿佛魔怔了一样,手是松开了,却不住地在喃喃着,显然精神、情绪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凤幼安面色极为严肃,看着病榻上沐浴在血泊里,大出血怎么也止不住的花音,几个御医围着花音在救治。 花音不止流产。 还有急性铅中毒的各种并发症状,心律不齐,面色苍白,贫血,急性腹痛。 旁边几个御医见她来了,纷纷自动给她这个太医院一把手,让开了一条道儿。 御医们一张张老脸,也是惨白惨白的,一双双宛如老树根的手,银针都拿不稳了,隐隐颤抖。皇长孙若是没了,他们这些御医,都会连带着被问罪,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不好说。 “凤院使,这怎么办?皇长孙快胎停了!” “凤院使,这孩子留不住了,胎心越来越微弱,血若是再这么继续流下去,必死无疑!” “凤院使,下官记得你有办法制止病人大出血,还有特殊的法子能给病人输血,您快点儿!再拖延一刻,真的要一尸两命了!” 这些老家伙们,急得都要疯了。 他们全部都把院长凤幼安当做救星来看,只有孟有孟御医,沉着一张脸,紧抿着唇,握紧拳头杵在一旁一言不发,似乎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嗯。” 凤幼安眼神极为严肃,她取出了鬼门十三针,在花音的几处大穴上,挨个施针,下手十分精准,手指丝毫不颤,稳如泰山。 完全没有这些老御医慌乱的模样。 镇定的气息,从她身上蔓延出来。孕妇的出血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凤幼安之前给花音检查过很多次,取过花音的血样,也知道花音的血型,就直接从祖母绿医疗空间里,取出了对应血型的血袋,给患者输血。 同时,取出一瓶生理盐水的点滴,在里头注入了可以解铅中毒的依地酸钙钠,还有一些可以中和重金属铅离子的西药。 血袋和点滴一起挂上。 大出血止住了。 花音的痛苦被明显减轻了,她脸色苍白的可怕,嘴唇干裂,嗓子因为刚才的痛呼,几乎是嘶哑的,她有气无力地,眼前的视线都是模模糊糊,脑子里阵阵嗡鸣,耳鸣的也很厉害。 “凤……幼安……” 太子妃还是认出了自己的宿敌。 凤幼安没抬头,冷冷道:“省着点力气,别说话。” 花音哆哆嗦嗦:“救我……” 分外可怜,带着沙哑的哭音,“救我孩子……” 旁边的御医们,都禁不住动容,觉得太子妃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凄惨了,像是血泊中一朵苍白凋零的花。 母子连心,都快死了,还想着孩子。 谁知道。 凤幼安手上虽然在持续给花音做手术,但却并没有安抚太子妃的情绪,反而一声轻笑:“你把五十盒有剧毒的白铅粉,日夜涂抹在身上的时候,可曾考虑过会伤害孩子?这会儿倒是母性大发了。” 花音瞳孔一震,仿佛被刺痛了一般,眼角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这小贱人,她和孩子都这样了,还出言讽刺? 她和孩子真是太可怜了。 竟然还要靠这种人渣医师救命,呜呜呜—— 越想越委屈,泪水根本停不下来。 “凤院使,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救人便救人,怎么还骂太子妃?她现在身体很脆弱,情绪也很脆弱,你的医者仁心呢?你的大医精诚呢?”孟有在一旁不悦地低声斥责,“若是把太子妃骂出个好歹来,你担得起两条人命么?” 凤幼安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撇了孟有一眼,眉梢眼角竟是嘲弄:“哦?发明了白铅粉敷脸的孟御医,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人?若是太子妃一尸两命,最大的责任人,难道不是你这个为了赚钱草菅人命的黑心御医么?!” 孟有顿时哑巴了,嘴唇半张,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脖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狠狠掐住了。 脊背上也出了一层白毛汗。 凤幼安的话,仿佛一柄锋利的尖刀,刺入了他的心脏,一刀又一刀。非常疼。 也令他感到异常恐惧。 他发明的宁氏香粉,里面三分之一的成分,都是用白铅磨出来的细腻粉末,又添加了一些珍珠粉、香料。白铅粉对皮肤效果是立竿见影的,长期使用,对身体是会有一点儿不良影响,但是孟有没想到,这个不良影响,竟然会这么严重。 京都里女子买了这白铅粉,的确也有一些轻微的中毒反应,但是孟有赌的就是女子的爱美之心,她们宁可轻度中毒,还是会前赴后继疯狂地购买。 但是—— 太子妃这个中毒症状实在是太重太重了!远远超出他的预期!更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周围的太医院同僚,全部都用一种批判、冷漠的眼神,死死地瞪着孟有,仿佛他是杏林医界的败类一样。 第199章 孩子胎心恢复了 这种眼神,深深刺痛了孟有。 中医这一行,最是讲究资历和名声,他根本受不了这个。 孟有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像是锯子锯木头那种刺耳不正常音调:“太子妃的病因不一定是因为微臣制作的宁氏香粉,也可能是他人投毒,微臣认为,应该严查这段时间太子妃的饮食来源,凤院使不要冤枉了微臣。” 凤幼安心道,真没见过比你脸皮还厚的! 都这节骨眼儿了,还推脱责任呢。不要脸到了极点。 算了。 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 人命关天,她今日若是救不下花音和皇长孙的命,也会跟着一起获罪,甚至牵连凤家和三叔。古代都是这样,最重要的皇嗣惨死,盛怒的君王基本上都会让一大波人跟着陪葬。 她从空间取出一只监测仪。 动态监测着太子妃的血铅水平。 这些奇奇怪怪的医疗仪器,看得太医院的同僚们叹为观止,但又不敢出言多问,唯恐打扰了凤院使救人,他们都想活。 血铅含量,在注射了解药之后,缓慢而稳定地下降着,但还在超标线上。 凤幼安看得头大:“她是不是一日三次的全身涂抹白铅粉啊,都注射了驱铅的解药,怎么血铅水平还是高超标,体内留存的铅离子也太多了吧!” 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能作死的。 花音这究竟是有多爱白铅粉的美白效果啊! “凤院使,不好了,太子妃开始抽了,像癫痫病人一样。”左院判发出一声惊呼,“翻白眼了。” 御医们再度慌乱了起来。 唯有凤幼安是十分镇定的:“她那是急性铅中毒所导致的中枢神经性脑病,铅毒害到她的脑子了。” 御医们听不懂,苏皇后也听不懂。 不得已,凤幼安又追加了一支依地酸钠钙,一支二硫丙醇。 苏皇后一直没走,难受地在那边抹眼泪,目光就没从儿媳妇的肚子上移开过,一直双手合十念叨着:“老天保佑我孙儿长命百岁。” 凤幼安嫌她吵吵,又起不到任何作用,便道:“皇后娘娘,要不您去外面歇息吧。太子妃的大出血症状已经止住了。” 苏皇后就是不肯,也不嫌这间病房血腥。 凤幼安最讨厌这种不配合的病人家属了,手术病房,自然是越清净越好,非专业人士出去等这便是。 很快。 这种讨厌的病人家属,又来了两个——太子和泰和帝。 “我儿子怎么样了?” “朕的孙子怎么样了?” 这两个大男人,进来之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质问凤幼安。 “……不怎么样,情况很不妙。孕妇急性铅中毒,已经并发了中毒性脑病,臣女正在竭力解毒。”凤幼安心中暗叹。 这花音怎么混的啊。 到现在为止,就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的死活,全部只在乎皇长孙。 泰和帝紧张道:“朕要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皇长孙!” 凤幼安简直想抽狗皇帝一个大耳刮子,尼玛的,她又不是神仙,一个二个的,都用强权压人,用颐指气使的口吻命令她。 “陛下,说实话,保住的几率只有三成。” “三成?”泰和帝眉头紧锁,“你连朕和太上皇的命都救得,皇长孙怎么救不得了?” 凤幼安觉得狗皇帝在胡搅蛮缠。 这要是搁在现在,这种病人家属,如果达不到他想要的治疗效果,不出意外,会医闹。 “父皇,您先别动怒。”太子君千胤拉了下泰和帝的袖子,道,“咱们去看孩子一眼,其他一切就交给幼安吧,儿臣相信她会尽力。” 凤幼安诧异地看了前夫君一眼。 没想到,他还会帮自己解围。 泰和帝的情绪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父子俩就进入了太子妃寝殿深处,在病床边上站定。 尽管知道情况惨烈,但是床单大片晕染的刺目鲜红,还是深深刺激到了太子和皇帝。 他们不是没见过血。 但问题是,太子妃此刻正在犯病,羊癫疯患者一样,疯狂地抽抽着,歪眼斜嘴,甚至口水都从嘴角流出来了,就像个妖异的怪物。 泰和帝大惊失色:“怎么严重成这样?” 君千胤也完全不敢相信,此刻病榻上那个,是自己娇软皮肤滑嫩的太子妃。 “太子妃用的香粉里,有剧毒的铅,毒坏了脑神经,也伤了胎儿。”凤幼安如实汇报。 她先给皇帝一个铅粉有毒的印象。 免得事后,姓孟的,姓宁的拒不承认。 “看也看了,二位请回吧。”凤幼安开始赶人。 “再等一等。” 泰和帝不肯走,跟苏皇后一个德行。 可是下一秒发生的意外状况,成功让这位帝王破防了。 花音因为铅中毒性脑病,压迫了脑神经,突然吐了出来。 还是那种喷射性呕吐。 直接吐了泰和帝和太子一头一脸一身。 太过突然,根本避无可避! 凤幼安站的稍微靠后一些,只是袖子上喷到了很少的一些。 泰和帝、太子,完全被喷射性呕吐给弄傻了。 难以置信地僵硬在当场,瞳孔震荡,面颊上的肌肉都不规则地颤抖着,仿佛经历了这世上最恶心的事情一样。 “来人!护驾!” 泰和帝根本忍受不了,这一头一脸带着酸臭味的秽物,发出了尖叫。 好几个太监、侍卫冲了进来,一听要护驾,还以为有人行刺,结果一进来看到皇帝这幅狼狈的样子,全部都惊呆了。 还是大太监余公公最先反应过来,取出一张干净地帕子,一边帮陛下擦拭脸上的呕吐物,一边拉着陛下离开病房。 泰和帝眼底满是浓浓的厌恶。 君千胤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样对病榻上还在喷射性呕吐的花音,露出了强烈的嫌恶情绪,觉得她脏;“好恶心,怎么弄成这样?” 最后还是凤幼安,给花音用了强行止吐的西药,这场“灾难”才算是彻底停下来。 花音止吐之后,羊癫疯一样的抽,也逐渐停止。那两支解铅针,起了作用。 她刚才,是有意识的。 看到自己最爱的夫君,自己最大的父皇靠山,头也不回,骂骂咧咧地离开病房,她忽然觉得无比绝望,形象彻底毁了,这辈子也差不多毁了。 凤幼安给孕妇做了个产检,看着片子,她皱起了眉头:“太子妃,皇长孙胎心恢复了。但是,他似乎因为铅中毒,发育有点畸形……” 第200章 不,我要生下他 做产检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偌大的东宫,烛灯长明。 泰和帝、太子,因为被太子妃发病吐了一身,都离开清洗去了,也不愿再踏入这病房。 太子妃的病情稳定下来了,血铅水平逐渐降下,还在持续的输血、输营养液、输点滴,凤幼安已经发现了片子里的异常,她出于对病人隐私的保护,就把病房里剩下的三位御医想办法给支了出去。 凤幼安的行事方式,是现代外科手术医生的行事方式。 对于这种胎儿产检出畸形的状况,除了孩子的血亲父母有权知道,其他外人都无权知晓。 凤幼安不喜欢花音是一回事,但是在这种原则性问题上,也不会犯浑。 “畸……畸形?” 花音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这会儿正躺着,各方面身体机能正在缓慢地恢复着,骤然听到凤幼安的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呢?我儿乃是皇长孙,钦天监测过,是紫微帝星转世,他不可能有残缺!” 孕妇情绪又激动了起来,眼睛都红了,血丝爬满了眼球。 挣扎着,想要从病床上起来。 奈何失血过多的她,只是微微抬了下身子,又无力地跌了回去。 凤幼安反驳:“钦天监还说我是凤命呢,九九极贵之命,直上青云,凤于九天,你看我是么?我若真是,还能在这儿熬夜加班给你治病,连觉都没法睡?” 她并不信命,钦天监里那些个天师,她潜意识就觉得是一群服务于皇权的老神棍。 “真的,太子妃,那些老神棍的话,你随便听听就行了,当真你就输了。还是要相信科学,科学医术检查显示,你的孩子,小脑发育不全,有局部小脑积水症状,还有轻微的唇腭裂。” 花音整个就傻了。 脑子里像是有大锤在哐哐哐地砸,思绪、理智全部被砸了个稀巴烂。 哪怕是换了任何一个母亲,都没法接受自己的未出世的孩子,是个小脑发育不全的畸形儿,更何况,花音肚子里怀着的是皇长孙,是她的希望,是太子的希望,是母后父皇的命根子! “不,不可能。我儿不会畸形……” 她脸色惨白,像是被抽空了,明明没有哭声,滚烫的热泪却从眼角滑落出来,把枕头都给染湿了一小片儿。 凤幼安继续阐述事实:“小脑发育不全,孩子出世之后十有八九,是个唐氏综合征。嗯,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个先天痴呆,痴儿;唇腭裂呢,就是兔唇,出生后像个兔子一样是三瓣嘴儿。” 花音眼泪一直滚,无声哭泣。 眼神越来越空洞。 凤幼安看太子妃这样儿,就知道她这回是真伤心了,毕竟还没和离的时候,自己无数次见到她在君千胤面前扮柔弱扮委屈嘤嘤嘤。 真正的伤心,是装不出来的。 “你是孩子的母亲,你有权知道孩子的真实情况。一般情况下,这种畸形儿,建议引产。” “不要!”花音嘶声力竭,一颗心仿佛裂开了一样。 她颤抖着苍白的手,放在了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手背苍白,因为输血、输液,还插着针头和输液管,贴着医用白胶布,青筋血管凸起,显得瘦削而孱弱。 凤幼安眸子微微眯起:“太子妃,这种畸形儿,如果让他降生在这个世上,他一辈子都痛苦不堪,终生服药,终生被残忍的病魔折磨,终生遭受外人异样、嘲讽、鄙夷的目光,他的寿命不可能很长。你身为孩子的母亲,难道忍心自己的孩子这样过短暂的一生么?” 花音爬满血丝的眼睛里,蕴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痛苦:“不……” 她并不怀疑凤幼安的医术和检查结果。 毕竟,这次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最后还是自己最讨厌的人,把自己的性命从阎王手里给拉了回来。 她也不是没脑子,知道如果凤幼安如果真的想报复,在给自己治疗的过程中,随便加一滴东西,或者随便无作为,她和孩子都不可能活下来,没必要绕了个一个大圈子再打击她。 “我不能失去孩子,不能……” 花音痛苦地五官都扭曲了,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皇长孙没了之后,太子、母后、父皇、皇祖父都会对她弃如敝履,她再也成不了大家的掌心宠了,她再也无法坐稳这个位子了。 她为了爬上太子妃之位,付出了太多。 为了扳倒凤幼安这个前胤王妃,她设毒计杀了自己的双胞胎妹妹,炸死骗君千胤; 为了做君千胤的正妃,她向陛下献上了江湖第一高手的父亲去暗杀武严侯,父亲遭报复被杀; 为了不失去太子妃之位,她必须得生下这个先天痴呆的孩子,至少还能先瞒个半年! 半年,可以做很多事情。 凤幼安皱眉:“为什么不能?你还年轻,与其让这个畸形儿痛苦地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不让他早点解脱,他说不定还能重新投个好胎。太子妃你可知,这孩子之所以会先天畸形,是因为孕妇血液里的铅,流到了子宫和胎盘里,毒伤了他。” 这孩子是无辜的,反被母亲所连累。 都被害成这样了,还不给人一个痛快,还让人继续来人间受苦。 花音不住地摇头,苍白的唇一张一合:“不,我要生下他,必须生下……” 凤幼安叹了口气,知道无法与病人沟通了。 在现代,如果夫妻俩做产检,遇到畸形儿,医生建议引产,孩子父母都会毫不犹豫同意,妻子休养一段时间,可以再要一个。 她没再说什么。 窗外,漆黑一片,中庭花园内阵阵夏虫的嘶鸣。 凤幼安觉得有些累,她高强度工作了有十多个小时了,她决定去隔壁小眯一会儿,让右院判和其他御医过来看着病人。 刚走到门口。 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道凄厉的声音:“你去哪儿?你是不是要把孩子畸形的事情告诉别人?” 花音尖锐而敏感:“你不能那么做!凤幼安!” 第201章 夫妻的选择 花音知道,一旦凤幼安踏出这个房门,把皇长孙是畸形儿的事情宣扬出去,她就彻底完了,太子也完了! 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而来。 “嘭” 花音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的力气,从病榻上翻了下来,摔在了地上:“我求你了!别告诉他们!” 凤幼安的手,从门框上收了回去。 她面无表情地转过来,用一种没有任何温度地眼神,看着太子妃凄惨的模样。 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这一分钟,对于花音来说,每一秒都如一年那么漫长,煎熬极了,她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盈满了恐惧和泪水。 凤幼安黑眸沉沉:“你是不是傻?我若真有心昭告天下,就不会把之前那三个御医给支出去了。” 花音一僵。 她苍白的面孔,充满茫然。 “为什么?” 她不明白。 她们不是死对头么?她抢了凤幼安的胤王妃、太子妃之位,凤幼安不应该恨毒了自己么?就像自己恨她一样。 “患者有隐私权,你是患者,你未出世的胎儿畸形,是你的隐私。只有你和太子有知情权,也只有你们夫妻俩有权决定告不告诉别人,决定孩子是否引产。”凤幼安声音冷静且平淡。 花音像是全身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了下来。 瘫软在了地上,低垂下头。 凤幼安把她又给弄到了病床上,把她挣扎掉的输液针管,重新刺入血管中,固定好:“不要给医护人员增加麻烦。” 花音沙哑着嗓音道:“你只会告诉太子?” 凤幼安点了下头:“嗯。” 花音闭上了眼睛。 那就没事了。 *。*。* 凤幼安去了隔壁的房间,累得后脑勺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好久没这么高强度连轴工作过了。 工作强度堪比十来个小时在ICU急救病房,给濒死的孕妇做抢救手术。 第二日。 一大清早。 凤幼安就起来了,她去查了下病房,看到仪器上显示太子妃的血铅水平在稳步下降,她又给太子妃换了两瓶新的点滴,打了一阵驱铅药水。 整个过程中,太子妃都是沉睡着的。 熬夜值守的御医见她来了,肃然起敬地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这位凤院使,不止救了太子妃和皇长孙,还救了他们这些御医的命! 凤幼安:“三位大人无需多礼。” 她安排了换班。 让这三人去睡觉,又换了三个御医来轮值。 太医院的同僚们,对于她这个院长人性化的安排,非常满意,心中感激。 中午的时候。 太子来了。 君千胤昨日被花音喷了一身,心里似乎有了阴影,只是远远地瞧了花音一眼,确定她病情已经稳定,母子平安,就去外厅坐着了。 凤幼安坐在他对面。 “幼安,多谢你救了他们母子。”君千胤非常感激,目光里似有火花,灼灼地盯着她,“这次多亏了你,你救了皇长孙,也救了本太子,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和离一年多,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以前他最喜欢的是花音,但是在认清了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之后,渐渐地就不爱了,反而看到了前妻的好,意识到失去前妻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损失。 前妻能不计前嫌,给他的妻儿救命,让他非常感动。 凤幼安漠然道:“有件事,要告诉你,关于孩子。” 君千胤隐约猜到了什么,眉目凌厉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胎心不是已经恢复了么?皇长孙,莫非有什么……不好?” 周围的人,都被屏退了。 这外厅,除了他们俩,再无旁人。 凤幼安便把胎儿畸形的事,如实告诉了他。 君千胤的脸色急剧变化着,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样,立刻道:“不能引产!这孩子得留下!” 凤幼安:“?” 这一个二个的,都什么毛病? 这俩夫妻。 不是家人不进一家门。 嘴脸都一样一样的! 君千胤深吸了一口气,又郁闷地长长地呼了出来,长袖下的拳头不自觉地捏紧:“幼安,那是一条人命,是君临国最尊贵的皇长孙,他,必须在半年后生出来!” 凤幼安的眼神逐渐变冷:“就算他生下来一辈子受苦受折磨,活不长,也无所谓么?” 君千胤不说话了。 沉默的样子,和花音如出一辙。 凤幼安有点想打人,拳头莫名地痒:“你和太子妃还年轻,以后还能有孩子。听说皇后娘娘上个月打算给你纳两位太子良娣,她们也能给你生孩子……” “我是太子!” 君千胤打断了她,狭长的眸子里,涌动着漩涡暗流,“我首先是太子,才是一个父亲!幼安,我很感谢你救了孩子和阿音,也很感激里你没有把孩子畸形的事儿往外说,但是,这个孩子,他必须得安然生下来。他不在了,太子可不一定是我了!父皇至今还在疯狂地偏袒岑王,赐封地赐财宝的,朝中重要的政务,也不完全交给我这个太子来做,还让岑王协理!” 凤幼安眼底满是失望:“我明白了。” 皇长孙。 再尊贵。 也只是个筹码,太子、太子妃手里的筹码。 难怪花音一听到她只会告诉太子,立刻就平静了下来。因为花音很了解太子的德行,知道太子比她更舍不得眼前的权势。 没有人会在意皇长孙是否愿意降生到这个世上,也没人在意皇长孙是否会痛苦。这就是皇家。 “对不起,我……” 君千胤看到了她眼底浓浓的失望,感觉心口被刺痛了,他下意识地伸出一只大手,捂住了脸。 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就这么明晃晃地袒露在了喜欢的人面前。 凤幼安移开了目光,看向了窗外一棵梧桐树,树枝上,有一窝麻雀,鸟妈妈在给小鸟喂食:“对不起留着对那孩子说吧。这是你们夫妻的选择。” 该说的她都说了,别人父母怎么选择,她一个外人不好太多干涉。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救世主。 光是守护好身边重要的亲人、恋人,就已经要拼尽全力了。 门外。 传来了东宫太监侍从的声音。 “太子殿下,战亲王来了,就在东宫宴客厅。” 第202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阿九来了!” 凤幼安的脸上,绽开欣喜的笑容。 太子在一旁看得分明,那种喜悦,是发自内心的,那双美眸,是那样灵动充满期待。 太子不由得心口一堵。 涌起了一股酸涩。 他情不自禁想起,刚与凤幼安成亲那段时间,每次自己回胤王府,她也是这般,满脸期待和炽热,向着自己的方向奔跑而来。 一去不复返。 她现在的一颗心,完全不在自己身上了,也只会对君倾九露出那种表情。 “太子殿下,我去看看阿九。” 凤幼安起身,撩了撩久坐的衣袍,抚平上头的褶皱。 忙碌了一天一夜,终于可以放松下了。 君千胤有些嫉妒,狭长的眸子黯了黯:“嗯,本宫随你一起去。” 凤幼安:“不必了。” 不乐意你打扰我们。 而且你们俩关系很差,一旦碰面,指不定又要对着互掐。 “不行。” 君千胤锲而不舍地跟在了她身后,踏上了通往东宫宴客厅的长廊,“战亲王既是来东宫探望,定是探望重病的皇长孙,我作为孩子的父亲,自然要迎接宾客,否则不合礼仪。” 凤幼安:“……” 你是那么知礼的人么? 凤幼安若有所思地盯着太子紧绷的下颌,忽然说了一句,“太子殿下放心,孩子畸形的事儿,我不会到处乱说。只要太子严惩白铅粉的制造者,就可以了。” 这是她的条件。 她猜君千胤不放心,就像昨晚花音在病房里也对她不放心怕她乱说一样。 君千胤一愣,喉结微微滚动:“你……当真不会告诉战亲王?” 他的确是害怕凤幼安告诉君倾九。 毕竟他们两个似乎已经是情侣了,工部那边传出来的。 君倾九也是他继承皇位道路上的劲敌,如果让劲敌知晓了自己的把柄,那还得了? “白铅粉的制造者孟有,宁家。” 凤幼安沉声道,“我无法保证太子妃醒来之后,追求责任,孟有和宁家会不会耍花招抵赖,到时候还需要太子殿下的帮助。” 君千胤点头:“好。” 凤幼安:“如果你能帮我对付他们,那么孩子畸形的事儿,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以一己之力,让孟有、宁妃、宁靖侯府获罪。 当时给花音抢救的时候,孟有就曾经推卸责任,说太子妃是吃其他东西中毒,要求严格排查太子妃这段时间的饮食。 但。 如果是受害者皇长孙的父亲,跳出来指认,就完全不一样了。 君千胤听到这话,眼神立刻变得无比火热:“我答应你!” 对付一个小小的孟御医而已,很简单。 至于宁妃,她是岑贵妃的狗腿子,宁妃身后的宁靖侯府,和岑王关系不错。他完全可以趁机把宁家这一股势力,给拔了! 不仅可以帮凤幼安,对他自己也有利。 凤幼安满意了:“那么,合作愉快。” 说起来,这是她抓住太子的第二个致命把柄了。 第一个把柄,是苏皇后用无相茶、紫姝香,慢性毒害泰和帝,交易条件是一年之内太子不得对阿九出手; 第二个把柄,皇长孙畸形,交易条件是对付宁府、宁靖侯府。 高高在上的太子,曾经对原主不屑一顾的太子,现在被她捏在手心里,成了她的一个棋子,替她扫清前路障碍。 “幼安!” 一道极熟悉的声音,从长廊另一端的尽头,传了过来。 凤幼安抬起头,正好看见了一袭深蓝色长袍高大英俊的战亲王,正殷殷瞧着她,同时眼角的杀意,如刀子一样,嗖嗖往她身边的君千胤身边削。 小狼狗抿着唇,眼神如深黑的古井一样,看得出,有些不高兴。 “阿九。”凤幼安莞尔。 知道又要哄了。 赶紧顺毛。 她走过去,微笑着道,“怎么跑东宫来了?” 君倾九微微垂首,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垂,一下子就委屈了起来:“你昨儿来工部找我,我和月尚书谈一点事情,刚出来你就跑了。不管我跑东宫去了,还在你前夫家里待了一天一夜。” 凤幼安眨了眨眼睛,思考着该怎么组织语言。 这话听着,好像她跟个渣女似的,水性杨花,对前夫君念念不忘……呸呸呸! “阿九你这张嘴,颠倒黑白的能力,不一般。”凤幼安伸出手,捏了捏他那张可恶的漂亮脸,“我给太子妃和皇长孙治病而已。” 君倾九被她捏脸,一副任她揉圆搓扁的模样:“我是怕他们欺负你。” 就花音那个贱女人,死就死了,还要幼安费劲去救? 更重要的是,他很不喜欢幼安和前夫靠得太紧。 毕竟,幼安以前的确是很喜欢她前夫。万一自己一个不慎没看住,旧情复燃怎么办? “战亲王放心,幼安是东宫的贵客,她救了太子妃和皇长孙的命,本太子感恩在心,断然不会欺负她、为难她。”君千胤听到这话,那也是气不过,酸味十足地就冲了上去。 “幼安也是太子能叫的么?” 君倾九前一秒还在撒娇,下一秒就宛如凶神恶煞,一把揽住了恋人,占有欲十足地把她的脑袋搁在了自己的胸膛上,不让前夫看见她的脸。 仿佛她被前夫多看一眼,他都受不了。 君千胤被他这个近乎挑衅的动作,激得火气,一下子涌到了脑子里:“为何叫不得?本太子以前都是那么叫她。” 该死! 他当初就该一剑杀了疯人塔里那个还没成气候的“九公主”。 也不至于到现在,已经成了大患,还抢了他心爱的女人。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君倾九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太子殿下,本王得提醒你一下,你们已经和离很久了。你只能直呼太子妃的闺名,不能再那么叫你的前妻。” 和离,前妻,这两个词,咬得很重。 故意在君千胤心口上扎刀子。 君千胤果然被彻底激怒了,双目通红,低吼道:“君倾九!你还有脸说?要不是当初你从中作梗,反复挑唆我们的夫妻关系,我们根本不会和离!现在住在东宫里的太子妃,也不会是里头那个作天作地的女人!一切都是你的错!” 第203章 抱我 他无数次地期盼着,如果太子妃是幼安该多好。 如果日后自己登临九五的时候,陪在身边的皇后,是幼安多好。 “不好意思。” 君倾九的唇角,勾起一抹堪称阴毒的笑,他当着太子的面儿,低下头在怀中恋人的发顶,亲了一下,“她现在是战亲王妃,麻烦以后太子殿下,和幼安保持距离。” 君千胤气得肺都要炸了。 “战亲王妃?呵,大白天的就开始做梦了。” 想得美! 凤幼安也不喜欢前夫君叫自己的小名儿,奈何说了几遍,前夫君根本不听,依然我行我素。阿九这么闹一下,道也好。 “不是做梦。” 她从某个宽厚结实的胸膛里,转过头,看向前夫君,“那不是早晚的事么。” 这是她第一次谈恋爱。 也是第一次真心喜欢一个男人。 没打算换了,就这样一路携手走到底,共赴难关险阻,从恋人,到夫妻,到孩子爹娘。 君千胤原本是怒火中烧,听到凤幼安的话之后,整个人仿佛遭到了巨大的打击,难以置信地僵立在当场:“你……你答应这个心机狗了?” 凤幼安不悦地皱眉。 下一秒,君倾九就委屈地蹭到她耳边告状,奶狗状:“幼安,他骂我。我只是喜欢你罢了。” 一边说,还一边挨着她白豆腐一样的颈子,蹭了蹭。 君千胤险些气得灵魂出窍,帅气的五官都扭曲了。 装什么小白花呢?装什么委屈呢? 战亲王是个不要脸的贱人! 凤幼安心疼地撸了撸小奶狗的后脑勺,不悦地瞪了太子一眼:“阿九不是什么心机狗,太子殿下注意言辞。” 君倾九揽住了她的腰:“嘤~” 君千胤彻底爆炸,一魂出窍,二魂升天,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冲着战亲王就刺了过去:“嘤你个头嘤!” 君倾九的铁臂猛然扣住了凤幼安柳枝儿一样柔软的纤腰,一个转身,把她牢牢地护住,极惑人的桃花眼里浮现一丝骇人的红芒,如猩红的十字星。 修长笔直结实的大长腿,一击旋踢。 不止踢飞了太子手里的剑,还把太子持剑的右手腕,给提骨折了。 “咔嚓”一声 太子疼得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冷汗,连续后退好几步,长剑也跌落在了地上。 君倾九干掉了情敌,一开口就告状,还是那种委屈巴巴的口吻:“幼安,他想用剑砍我。” 凤幼安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他太坏了,阿九没受伤吧。” 这么帅气的小狼狗跟你撒娇,谁不迷糊? 就算明知道他说话茶里茶气的,在颠倒黑白,她也乐在其中。 “但刚才他那一剑,剑锋诡谲,若是那个轨迹刺过来,也会伤了你。”君倾九专注地盯着她,认真道,“他砍我没关系,我皮糙肉厚的,但我不能让他伤你。” 凤幼安的心一阵砰砰砰狂跳。 这哪里是什么绿茶,这是姐姐的乖乖好男友啊! 君千胤右胳膊,肿了起来,一大片青紫,痛苦地跌坐在地上,还不得不被强行塞了一大嘴的狗粮。 他堂堂太子,为什么要受这个窝囊气! “君倾九你等着,一年之期满了,本太子一定会撕了你!” “幼安,他好狰狞啊。” “阿九不怕。” “抱我。” 凤幼安张开双臂,一点儿也不避讳地,给了小男友一个熊抱。 君千胤:“……” 让我死了吧。 从那日开始,东宫立了一条新规矩——战亲王与狗,不得入内。 *。*。* 事实证明,君倾九根本不是来看皇长孙的,也不是去看太子妃的。 他不止没去病房探望一眼,甚至整个过程中,连一句场面的问候,都没有。 月尚书也来探望了。 不过没有久留,代表工部问好了几句,就把君倾九给拖走了。 “战亲王殿下,您这种翘班行为,太可耻了。” “尚书大人,本王只是来探病。” “我才不信殿下的鬼话!若是真心探病,太子的断手是怎么回事?”月尚书气得胡子都歪了,“我看你就是来找凤院使的前夫打架的!” “尚书大人英明。”战亲王脸皮厚比城墙。 月尚书接连三个深呼吸,才把这团火给压下去,“诸葛连弩的图纸已经确定了,今日开炉动工,你作为监工,竟然一大早的就跑了,让工部那么多官员和工匠干等着。” “本王媳妇儿彻夜未归,本王去看一眼怎么了。” “……” 凤幼安看着阿九被工部尚书给捉走了,松了一口气。 虽然很高兴恋人来看她,但是以阿九那个偏执的脾气,肯定会和太子闹起来,踢断了手那是轻的,再待下去,估计还会发生暴力事件。 “本宫手断了。” 君千胤幽幽地来了一句。 “哦,陈御医,你帮太子包扎一下。” 凤幼安随意指派了个太医院下属。 君千胤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你不是闲着?你来。” 凤幼安:“男女授受不亲。” 君千胤气闷,像个河豚:“你和战亲王,怎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那不一样。” 凤幼安毫不留情地反驳,“我喜欢他,我愿意。” 太子气得砸碎了桌子,结果断手更疼了。 这股子气,最终撒在了孟有身上。 孟有和姓陈的右院判,一起来为太子治疗骨折错位的右手。 右院判给太子重新正位了腕骨,上了药,夹板固定,一圈一圈地绷带缠起来。 “孟御医,听说太子妃用的有毒香粉,是你制作的。” 太子阴恻恻地,忽然发难。 孟有脸色瞬间苍白,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颤声道:“太子殿下,微臣冤枉。微臣所制造的宁氏香粉,根本没有那么强的毒性,绝对不会导致孕妇大出血……” “没有那么强的毒性?那你就是承认有毒了。” 太子冷笑不止,眼底满是阴鸷,“你胆敢造出这种有毒的东西,让宁妃呈给太子妃,你们根本就是在合谋谋害皇长孙!” 孟有整个吓傻了,双腿直打哆嗦,不住地磕头求饶,脑门儿都磕出血了:“微臣绝对不敢谋害皇长孙啊!” “不肯招?拖出去,杖责一百!” 第204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孟有本以为,会是太医院院使凤幼安,先审问他。 他也想好了狡辩的借口。 可谁知道,竟是太子先对他严刑逼供了! “不要,太子殿下饶命!微臣是无辜的……啊!” 孟有哀嚎着。 他被两个神枢卫压着,强行按在了地面上,根本反抗不得。重重的军杖板子,已经敲在了他的腰背上,疼极了,接连几板子,他这老腰就挺不住了,皮开肉绽。 四十郎当的年纪,本就有腰肌劳损的毛病,哪里经得住一百板子的毒打? “无辜?” 君千胤一声狞笑,他被君倾九弄得一肚子火儿,看着那一板子一板子狠狠打在孟有身上,鲜血氤氲出来,他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畅快,“死鸭子嘴硬,安药师说太子妃用的香粉有毒,那便是有毒,她的医术不会错。” 孟有哀声道:“那是她的一面之词……啊!” 重重的军杖,差点把他的腰椎骨给打断。 神枢营,是禁军的一支,由太子掌管。东宫里的神枢卫,都是精兵,一个个力大无穷、武功高强。 “放肆。” 君千胤怒斥道,“谋害皇长孙,竟还敢狡辩?” 凤幼安在一旁看着,面上无波无澜。 古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磨。 像孟御医这种喜欢摸奸耍滑的,就要强权碾压,暴力镇压,才能让其低头! 她悠闲地饮着茶:“孟御医,你坚称这宁氏香粉无毒。那不如,把太子妃没用完的,全部吃到肚子里吧。” 正在挨板子的孟有,哭喊声戛然而止。 他猛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向着凤幼安看了过去,仿佛她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 一百板子,他咬咬牙,还能勉强硬抗。 可白铅粉磨出来的化妆品,若都让他吞到肚子里,那他焉有命在?太子妃急性铅中毒是什么凄惨样子,他可是亲眼看到的! “好主意。” 君千胤听到这话,立刻投以赞许的眼神,唇角勾起一抹异样的弧度,“这个法子当真绝妙,来人啊!去太子妃卧房里,把梳妆台上剩下的四十盒宁氏香粉,全部拿来!本宫要亲眼看着这孟御医吞下去,一盒都不能少!” 知道那香粉有问题之后,他曾经让东宫的宫婢清点过。 准确的说,是剩下四十盒令半盒。 “四十?” 孟有整个吓傻了。 一百板子打完,他已经去了三分之二条命,腰背部一下,都是血粼粼的,衣服上浸染着血腥,趴着动都动不了,端的是凄惨。 “凤院使,你好毒!”他极为怨恨地瞪着凤幼安,气若游丝,仿佛厉鬼一样,“你是想让孟某死么?” 凤幼安冷然道:“孟御医这是说得什么话,你不是坚称宁氏香粉无毒么?好的、安全的化妆品,是可以吃到肚子里的。我灵药阁出品的就可以。莫非,孟御医是对自己制作的香粉没有信心?” 毒? 论恶毒,哪里比得上你孟有。 岑贵妃千秋寿宴上,那一株蛇目菊,还不是你的杰作? 你想置我于死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你——” 孟有脸色惨白,趴在东宫的羊绒深青色地毯上,像一只卑微地爬虫,两只染血的手,攥紧了地毯,两腮无影也无肉,气急了,也怕极了。 凤幼安啜饮了一口双井绿,又把青瓷杯放在了一旁的紫阳木桌上:“孟大人,认个罪有那么难么?何必强撑,只要你乖乖交代了同党,我相信太子殿下会从轻发落的,不至于祸及你全家老小。” 孟有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疼得腰部以下都没知觉了。 他被威胁了! 凤幼安分明是在以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胁他,供出同党。 蛇目菊被砸碎在了宫巷里,他和宁家的毒计被识破之后,凤幼安不动声色,数十天毫无动静,他和宁家就放松了下来,错以为凤幼安是没想到他们身上,事实证明,这贱人是憋着大招呢!一报复就报复了个狠的! “殿下,一共四十盒宁氏香粉,都拿来了。” 神枢卫捧着一个妆奁木盒,捧了过来。 里头整整齐齐,四十盒宁氏香粉,粉盒上有宁氏铺子的红牡丹商标。 “啪” 盒子放在了孟有的眼面前,距离他的嘴,只有一寸距离。 凤幼安伸出手,很有礼貌:“孟御医,请吧。” 孟有的眼睛里涌现出惊恐,下意识地想往后爬。 奈何腰以下,稍稍一用力,拉扯到了伤处,就剧痛无比,疼得眼泪水都控制不住冒出来了。 君千胤挑眉:“怎么?孟大人不是要自证清白么,现在给你机会了,你还不好好抓住?” 眼角的余光,扫向前妻。 她悠然饮茶,樱唇微动,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最狠辣的话。 真是令他……怦然心动! 他以前怎么就那么瞎呢,那种柔柔弱弱只知道寻求男人庇护的柔弱白莲花有什么好的,哪里有染血主宰生死的曼珠沙华迷人。 凤幼安心中,升起一股很微妙的感觉。 讨人嫌的前夫,与她联手审问犯人的时候,倒是默契十足。 说起来,她和苏皇后联手对怼太子妃的时候,也是非同一般的默契。 “还不肯吃?来人,给孟御医强灌下去!”太子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极限。 “不要!” 孟有发出歇斯底里地惨叫。 他想逃。 奈何腿被打废了,爬都爬不动。 肩膀被神枢卫给按着,下巴被神枢卫给强行掰开,一整盒宁氏香粉,就这么直接倒入他的嘴里,强迫他咽下去。 孟有被灌得,不住咳呛,粉末太干,铅难以下咽,味道极差。 他惊恐又痛苦。 这简直就是酷刑! 比那一百板子还要难熬! 他原本还想着,自己这边不承认,不把背后的宁妃、宁靖侯府供出来,但是事已至此,他性命垂危,也不能再坚持了…… 再连续被喂食了两盒白铅粉之后,孟有大哭着:“我招!我愿意招出同党!” 第205章 让宁家人付出代价! 两盒宁氏香粉,其中三分之一都是白铅。 不是外敷,而是口服。 会直接进入消化系统,造成损害。 孟有到底是怕死,强忍着从胃部传来的阵阵呕吐感,艰难道:“下官……三年前,就发明了这用白铅磨成粉末,加入香粉之中的法子。但是……考虑到有毒性,所以一直犹豫着,没投入铺子里售卖。可自从上个月,凤院使的灵药阁推出了两款面霜,冲垮了宁氏胭脂香膏铺子的生意,宁靖侯府就急了,表妹亲自来太医院找我,恳求再三,要我把白铅粉投入使用,并改名宁氏香粉,果然一炮而红,令京都夫人小姐们为之疯狂。” “表妹?” 凤幼安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可是宁靖候夫人?” 孟有点头:“……正是。我虽姓孟,但自小表妹在我家里长大,颇为亲厚,宛如亲兄妹。她嫁去宁家后,做了主母,掌管一部分宁宅商铺,有一定的话语权,她把宁氏胭脂香膏铺子也分了我一成红利,只需我挂名,偶尔提供一个方子。” 凤幼安美眸微敛。 很好,后头的大鱼,拉扯出来一只。 但是,还不够。 “那宁妃呢?可曾参与其中?” “宁氏香粉是新产品,需要靠宫里的娘娘们,打出名气。这一点,想必凤院使也深谙此道。”孟有叹了口气,“宁妃娘娘见太子妃着实喜欢这香粉,就献上了一些,希望太子妃满意之后能帮忙宣传一下,口碑就上来了,正如皇后娘娘当初替凤院使宣传面霜一般。” “放肆!” 太子一声冷哼,怒不可遏,“凤院使的面霜无毒,你和宁靖侯府弄出来的白铅粉剧毒,怎可相提并论?!” 孟有低垂着头,不敢说话,疼得浑身打抖。 凤幼安道:“毒害皇长孙、太子妃一案,兹事体大。太子殿下,是否该上报陛下和皇后娘娘,再把涉案一干人等,全部缉拿归案,好好审查?” 君千胤:“正有此意。胆敢谋害我儿,定要你们付出惨痛的代价!来人,去把宁妃、宁靖侯夫人全都给押来东宫候审!” “是。” 神枢卫分为三批次。 一批去请泰和帝、苏皇后;一批去后宫捉拿宁妃;一批出宫,去缉拿宁靖侯夫人。 而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孟有铅中毒发作了。 一边狂吐,一边羊癫疯似的抽,瞳孔散大,嘴唇浮现不正常的中毒色。 凤幼安怕他作为污点证人,还没正式开始审问那几条大鱼,就已经急性铅中毒死了,决定给孟有注射了一支驱铅药水试剂,专门解铅毒的。 也是巧了。 宁妃、宁靖侯夫人,被神枢卫押进东宫的时候,刚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表哥!” 宁靖侯夫人一脸担忧,眼眶都红了,“凤幼安,你对我表哥做什么了?你这毒妇!” 凤幼安才注射了一半的解药,针管里还剩下半支。 听宁靖侯夫人这么一嚷嚷,她不乐意治了,直接把针管拔了出来。 “孟大人,既然你表妹如此担心你,觉得我这解药不行,会害了你,那便不用了吧。” 说着,她还用剩下的解药针管,拍了拍孟有的侧脸。 孟有:“……” 半支解药,已经减轻了他大约五分之一的痛苦,也不怎么抽了,就是还想吐。 孟有可气坏了啊,瞪了宁靖侯夫人一眼,哑声道:“你想害死我么?无知妇人!” 宁靖侯夫人被骂了,她顿时委屈:“表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为了救你,谁知道凤幼安里给你用的什么药,她分明是……” 孟有气得差点撅过去。 他要被这个表妹,给害死,处处拖累他。 凤幼安接道:“宁靖侯夫人,这一支药剂啊,非常珍贵。经过验证,已经解了太子妃和皇长孙的铅中毒,你表哥他刚刚生吞了你们宁家的两盒白铅粉,已经中毒了。这可是你不让我给他解毒的,可怪不了我。” 宁靖侯夫人嘴唇半张,几乎能塞进去半个鸡蛋:“我……” 坏了。 一旁的宁妃,厉声道:“凤幼安,你瞎说什么呢!我们宁家的香粉,怎么可能有毒,你少污蔑人!依本宫看,太子妃是喝了你那不干净的‘安胎药’才中毒的,谁不知道你嫁过太子,你就是嫉恨太子妃,看不得太子妃好,想害了太子妃的孩儿!” 凤幼安诧异地看了宁妃一眼。 真没想到。 这位娘娘,张口就喷粪水,太恶臭了。 宁妃见她这表情,得意冷笑,高声道:“怎么?被本宫说中,心虚了?若论毒害太子妃和皇长孙的杀人动机,在座诸位,还有谁比得过前胤王妃!” 东宫内,一片死寂的沉默。 除了太子之外,数道怀疑目光,纷纷落在了凤幼安身上。就连那些个神枢卫,东宫婢女,都觉得宁妃娘娘这个怀疑有理有据,凤幼安的确嫌疑大。 宁靖侯夫人本就心里有鬼,如今见小姑子宁妃这般强势,把所有人都给震住了,立刻挺直了脊背,仿佛找到了靠山一样,附和道:“对!宁妃说的没错,那么多人用咱们宁家的香粉都没处差错,怎么到了太子妃这里就出问题了呢?可见问题不在宁氏香粉,而在凤幼安给太子妃开的安胎药,她是贼喊捉贼,还请太子殿下明鉴!我宁氏一族,世代清廉,家中老太太乃是太上皇亲封的一品诰命,宁家做胭脂香膏的生意,一直都是卖的良心。” 孟有看着他这个表妹,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一拳锤在了地毯上。 还良心呢。 黑了的良心么? 凤幼安不怒反笑:“行,既然宁妃娘娘和宁靖侯夫人,都一口咬定宁氏香粉绝对无毒。那么,还是用老方法吧。” 太子点头:“来人,给宁妃和宁靖侯夫人喂食无毒的香粉。” 无毒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宁靖侯夫人大惊失色:“太子殿下,这……女子敷面之物,怎么能吃呢?” 宁妃也有些慌了,再也不复之前的趾高气扬:“别……” 只可惜。 她们两个想躲,根本躲不掉了。 “呜呜呜!” 四个神枢卫上前,一左一右,压制住两个女人,掰开她们的嘴巴,十分粗鲁地把两盒白铅粉,灌入了她们的嘴里,强迫她们咽下。 第206章 凤幼安,你就是个魔鬼! “咳咳咳——” 宁妃挣扎得最厉害。 神枢卫灌白铅粉,她就用舌曲起,抵着,一半都被她给抵了出去。 剩下的一半,又被她拼命咳,用嗓子的气,给冲出去了一部分。 最后入腹的,不过四分之一。 宁靖侯夫人就没她这么聪明了,没想到用舌挡着的法子,两盒的白铅粉,就这么被强行灌了下去,灌得掉泪,被粉噎得直翻白眼,模样十分凄惨。 大量的白铅粉下肚,有剧毒的铅钻入了胃毛细血管和胃绒毛中,立刻引起了强烈的应激反应! 宁靖侯夫人疯狂地干呕起来,为了保持纤细的身材,她一直一日只用一餐,且量少,从昨儿至今日,她还没吃过饭,所以这会儿胃部是空的,只能吐出来一些胃酸水和胆汁。 只不过,吐出来的“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棕黑色。 凤幼安看了一眼:“胃出血。” 铅中毒,引起的胃粘膜损伤,导致的胃出血。 胃出血,呕出来的内容物,是棕黑色的。 就像肠出血,导致的便血,也大多是棕黑色的。 宁靖侯夫人听到“胃出血”这三个字,立刻就吓惨了,她像一只尖叫鸡,发出了尖锐的叫声:“我吐血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眼泪狂涌。 一边尖叫、一边呕带血的胃液。 到底是没什么见识的后宅妇孺,脑袋中的刻板印象就是,那种吐血的,不是重伤垂死就是绝症。 凤幼安欣赏着她眼底的恐惧,心情大好:“侯夫人,你们宁氏的香粉不是无毒的么?放心吧,无毒之物,不会致死的。” 宁靖侯夫人崩溃了,狂哭着摇头:“不!会死!真的会死,呕——” 又是一大口棕黑色的胃部内容物,吐了出来。 这一次。 她看到了一些棕黑色在液体中化开,能明显的看出,是血丝。 一旁的宁妃,彻底被这一幕给吓傻了。 胃出血?吐血? 真的有剧毒?! 宁妃的五官几乎恐惧到移位,她浑身颤抖,更加激烈地挣扎着,对钳制着她的两个神枢卫,又是疯狂踢打,又是动嘴去咬,俨然一个疯了的泼妇,哪里还有半点嫔妃的端庄淑仪? “这香粉有剧毒!凤幼安,你好恶毒,你要毒死本宫!” 宁妃的声音,都扭曲地破了音,“本宫不吃!谁都不能给本宫灌毒药!走开……不要碰本宫!” 强烈的求生欲,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宁妃竟然把旁边的神枢卫胳膊,给撕咬出一个血粼粼地牙印。 神枢卫吃痛,下意识地松手。 宁妃头上的发髻散乱,金钗步摇坠落在了地上,珠花也歪掉了,她不管不顾地,用头狠狠地撞了另一个神枢卫,宛如一头不顾一切求生的母兽,拼命地撞击着铁栏。 凤幼安挑眉。 就像是在观赏动物园里的大母猩猩,又让东宫的侍卫添了一杯双井绿。 供奉到东宫的新茶,滋味儿果然不错。 君千胤也是叹为观止:“本太子小时候,见这些后宫的娘娘,公侯夫人,来给母后请安的时候,无不是花枝招展、仪容端庄、举止娴雅,这般疯子一般的作态,倒是头一回见。这就是她们的真面目么?” 凤幼安没接话。 她和太子目前只是合作,关系还没好到可以相视一笑泯恩仇的程度。 她的注意力,在宁妃身上。 宁妃慌乱发疯之下,也看到了凤幼安,她忽然想起,太子妃也是铅中毒,本该一尸两命,却被凤幼安捡回了性命,母子平安。 这就代表着——凤幼安有铅中毒的解药! 宁妃充血的眼底,绝望中迸发出一缕希望。 她双腿都软了,根本站不直。 她也顾不了那么许多,连跪带爬的,以双手和膝盖为支撑,眼泪汪汪的,面无血色地爬到了凤幼安的脚下。 右手精心爱护的玳瑁珊瑚指套,都掉在了地上。 她颤抖着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凤幼安的衣袍裙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给本宫解药!你有的,对不对?” 凤幼安依然没说话。 她品茗的动作一顿。 以神明俯瞰众生的眼神,居高临下地冷睨了宁妃一眼。 有时候,沉默是最有利的武器,足以把濒临绝望的人给逼疯。 宁妃就被这沉默,凌迟着:“你有宁氏香粉的解药,你治好了太子妃,你肯定有!快给本宫!本宫中毒了,难道你没看到么?!” 凤幼安掀起白瓷的茶杯盖,轻轻吹着烫茶,清透碧绿的叶子,在水中舒展开来,如野兽的脚爪。 她声音轻柔,却蕴含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惊悚:“宁妃娘娘说什么呢,您不是坚称太子妃中毒是喝了我的安胎药,而非用了宁氏香粉么?既如此,你怕什么,你不会中毒的。” 宁妃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魔鬼!凤幼安,你就是个魔鬼!” 都什么时候了。 不给她解药,还故意用她的话,刺激报复她! 凤幼安一阵愉快的轻笑。 那笑声,传入宁妃的耳朵里,仿佛魔鬼对濒死猎物地精神折磨,令她越发恐惧绝望。 宁妃捂住了耳朵,可那笑声,却无孔不入,宛如地钻入了她的脑海中:“别笑了,求你……把解药给我吧,呜呜——” 这位高高在上的娘娘,最后一缕自尊也被撕碎了,她崩溃大哭,“宁氏香粉有剧毒,宁氏香粉有剧毒,行了吧?呜呜呜……” 宁妃没有得到回应。 凤幼安还不愿意把解药给她? 为什么周围这么安静? 哦,是了,一定是她还没让凤幼安满意! 她伸出右手,“啪”得一声,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巴掌:“是我嘴贱,不该一进门就冤枉你,我信口胡诌的,太子妃中毒,不是你开的安胎药有问题,而是宁氏香粉有剧毒,是宁家利欲熏心,是我把有毒的香粉,献给了太子妃,我有罪……” 左边一巴掌,右边一巴掌。 一边哭,一边打,一边忏悔。 这么卑微地乞求,只是为了一支铅中毒的解药。 可周围,依然安静着,死一般地寂静。 宁妃终于发现了异样。 她缓缓地抬起那张被她自己扇肿的脸,发现坐着的凤幼安、太子,站着的几个神枢卫,跪着的孟有、宁靖侯夫人,全部都看向了正厅大门口的方向。 宁妃的脖子像坏掉的木偶一样,一点一点地,也转向了正厅大门的方向。 她看到了一个盛怒的明黄身影——一袭龙袍的泰和帝,暗金色的龙纹长袍,袖口是黑色,他一张俊脸黑黢黢的,眸子狭长,里面有幽冥厉火在燃烧,燎原了一整个东宫。 第207章 九皇叔得她庇佑 宁妃惊呆了。 她……彻底软了。 灵魂战栗。 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她没想到,皇帝会忽然出现! 她只是想忏悔罪过,讨好凤幼安,向凤幼安乞求一支铅中毒的解药,谁知道一切罪行全部被门口的泰和帝给听到了! 全场一片死寂。 泰和帝宛如一位满脸煞气的君主,捏得咯吱作响的拳头,背负在后,一步一步,向着东宫正厅的中央走去。 厅内所有的人,纷纷跪下行礼:“吾皇万岁。” 太子和凤幼安,也不例外。 凤幼安知道泰和帝会来,却不曾想,对方来的时机,竟然这样凑巧,简直是天助她也,无需她再向皇帝再诉说什么,皇帝就会自动给宁妃定罪。 果然。 泰和帝走到了宁妃身前,停下了。 云纹鹿皮龙靴抬起。 “嘭” 一脚踹在了宁妃的身上。 暴怒的君王,一脸憎恶地盯着被他踹到地上吐血的女人:“宁妃,你太让朕失望了,胆敢给太子妃下毒,谋害双长孙,好大的狗蛋!” 这一脚踹的结实。 君氏皇族子弟,从小习武,泰和帝虽然已经是中年,但年轻的时候也是武功高强。 “那是朕的第一个孙子!你这毒妇!贱婢!朕的后宫竟然出了你这种败类!” 泰和帝恶狠狠地辱骂着。 理智全失。 这一代的君氏皇族子嗣凋零,之前的祖宗皇帝,三十多岁就已经好几个孙子了,他都四十了,到现在只有一个还未出世的皇长孙,还差点夭折。 再加上最近患上了心疾,有一次心绞痛差点死了,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更加迫切的感觉到子嗣传承的重要性,对太子妃肚子里的这个越发重视。 宁妃这毫无疑问,是在他的雷区要害上放肆作恶! “陛下饶命,咳咳——” 宁妃这一脚正好踹在了胃上,她本就有轻度铅中毒,胃粘膜有损伤,泰和帝这一脚又踹在了病痛处,直接就呕血了,情况甚至比宁靖侯夫人的胃出血还严重,“臣妾……臣妾知罪。但,臣妾也用了那白铅粉,臣妾一开始并不知其有毒,噗——” 又吐了一大口血。 “你不知有毒?哼!” 泰和帝显然是不信,厉声宣判,“从今日起,宁妃降为宁美人,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 宁妃难以置信地凄厉喊了一声:“皇上!” 她本是二品的妃子,四妃之一,直接被降级成了八品的美人,后宫那些女人怕不是得笑掉大牙。 冷宫,那是人住的地方么? 冷宫里多少冤魂啊。 一直以来,都只有她把手下败将,给弄入冷宫的份儿,想不到有一日,也轮到她住到那种阴冷恐怖的地方去。 还永世不得出?这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皇上,臣妾与您二十多年夫妻,您还是太子的时候,臣妾就嫁给您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啊!臣妾还给您生了一个女儿,臣妾若是一辈子幽静冷宫,就再也见不到云浮了,她就要远嫁了啊!” 宁妃撕心裂肺地哀求。 企图用多年的夫妻情分和最得宠的云浮公主,唤起泰和帝心中的一丝柔软,能从轻处罚。 奈何。 泰和帝冷笑一声:“若不是你女儿云浮,即将远嫁西平王,朕就不是一辈子把你囚在冷宫里了,你连一具全尸都不会有。” 宁妃打了个寒颤,眼底的光芒,彻底泯灭了。 死无全尸? 原来,陛下已经给她留了一丝面子了。 云浮公主是远嫁安抚西平王的棋子,棋子的生母如果在出嫁前,被五马分尸,传出去太难听了,所以干脆在冷宫囚禁一辈子。 她惨笑着,行了一个匍匐大礼:“多谢陛下隆恩!” 二十多年了,皇帝从来不曾喜欢过她。 皇帝一心爱的,只有岑贵妃姐姐,云浮公主得宠,并非是因为自己这个生母,而是因为讨了岑贵妃和岑王的欢心。 周围,不少人对宁妃投以同情的目光。 凤幼安面无表情。 这女人,不值得同情。 蛇目菊一事,宁妃参与了;白铅粉一案,宁妃是帮凶;还有当初宫门借车一事,她明明礼数有加,却遭宁妃小人之心的怨恨。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不是一句“臣妾知罪了”,可以消除的。 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 害了人,就要坐牢恕罪! 幽禁冷宫一辈子,等同于终生监禁。凤幼安觉得,这个处罚也挺合理的,至少宁妃日后不可能再有机会作恶了。 凤幼安想了下,觉得就算是终生监禁的囚犯,也可以就医的,她在宁妃被拖下去之前,给她打了一支解铅的药剂。 宁妃原本已经心如死灰了。 可看到凤幼安给她解药的时候,还是浮现出惊讶之色:“你……” 凤幼安依然沉默。 宁妃心情极度复杂,她原本以为,最想让她死的,就是凤幼安,她中了铅毒,冷宫无人照顾,估计熬不聊多久就会被慢慢毒死……现在却忽然有了解药。 “你可以,帮我照顾云浮么?” 宁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像是抽了一样,也可能是吃了白铅粉,脑子被毒傻了,阴差阳错地,就对自己曾经仇视的安药师,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凤幼安注射完了那一支解铅剂,用药棉按住了针口,冰冷的眼神,扫了她一眼。 宁妃被这眼神,看得有些无地自容:“抱歉,我……我不该提出这种无理的请求。可我这一辈子,不出意外,都不可能再见到云浮了。她嫁的那么远,西平王是最大的异性王,传闻脾气暴躁,又血腥嗜杀,我怕云浮嫁过去吃亏,云浮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她不是不信任岑贵妃。 只是岑贵妃对云浮的喜爱,是有限的,贵妃娘娘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精力都在岑王身上。 而凤幼安,连自己和宁靖侯府都能斗倒,明显是个实力骇人的“女魔头”。与这女魔头作对的,下场会如自己一般凄惨,可若是这女魔头关系好的,会得到她的庇佑。 宁妃想到了武严侯,想到了九皇叔……这两个本该必死之人,现如今都活得好好的,很明显,和凤幼安这女魔头脱不了干系。 第208章 宁老太太 凤幼安心中掠过一丝不忍。 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也没有绝对的恶人,绝对的善类。 就像宁美人这种恶毒的,绝境之下,依然不忘为亲生女儿筹谋,甚至不惜抛弃自尊,低声下气哀求她这个昔日的仇敌。 “娘娘不必如此,公主殿下自有她的福气。” 一码归一码。 凤幼安并不讨厌君云浮,相反,那位公主殿下,她还挺喜欢的。 性格天真烂漫,笑容清纯,一眼就能望到底,就像是挂在天边一块干净的云。 宁妃、岑贵妃都把自己视如仇敌,云浮在两位母妃的熏陶之下,竟然没有被污染,与她们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实属难得。 宁美人听到这话,瞬间热泪盈眶:“谢……谢谢你。” 感激的热泪,沿着脸颊滚下。 宁美人释然了,她对着凤幼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眼中满是愧疚、自责,同时还有一份对期冀。 “宁美人,该上路了,别磨蹭了。”太监阴阳怪气地催促着。 “是。” 曾经的四妃之一,先如今的冷宫弃女,连一个低品级的小太监,都能不把她放在眼里。 若是搁在以前,她必定会羞愤难当,会心怀怨恨,但,很奇怪,她此刻心里一派和平,唇角挂着满足的微笑,踏入那个灰败破落的冷宫。 宁美人走在宫道上。 残阳拉出了一道影子,似瘦长鬼影。 她踏入了冷宫。 “嘭” 冷宫的大门,在她的身后,轰然闭合。 宁美人听到了冷宫里,癫疯的女人笑声,她来与她们作伴了,如地牢里照不到阳光的老鼠,一辈子只剩下黑暗。 *。*。* “父皇,白铅粉一案,牵连甚广,儿臣以为,宁靖侯府也需严惩!” 太子没有忘记与凤幼安之间的交易。 她帮他保守皇长孙畸形儿的秘密,他则帮她对付宁家那个庞然大物。 宁美人,只是其中的一根钉子而已。 宁靖侯府,传承三百年的大宗族,一直是京都的一流世家,每一代都有人在朝中担任要职,世代袭爵。宁靖侯被派往凌州做知州,不在京中,京中侯府有宁家老太太和侯夫人撑着。 泰和帝刚刚处罚了宁美人,心中的怒意喧泄了一部分,这会儿终于能够坐下来了,可脸色依然是黢黑无比:“毒害皇长孙的白铅粉,乃是宁靖侯府的铺子弄出来的玩意儿,朕自然要追究其责任!” 宁靖侯夫人和孟有,这对表兄妹,一听这话,吓得魂儿都散了。 宁妃……啊不是,宁美人下场多凄惨啊。 那是血粼粼的例子。 他们肯定也逃不掉! 这两人,此刻都中了铅毒,身体状况很差,孟御医倒还好,至少注射了半针管解药,宁靖侯夫人情况较为严重,胃出血、疯狂抽筋,头晕目眩。 “陛下饶命……”孟有不住地磕头,悔恨不已,“微臣也是被逼的,是宁靖侯府那边儿的人,被凤院使抢了生意,铺子快倒闭了,硬逼着微臣交出这丧良心的方子。” 事已至此,只能甩锅。 尽量显得自己无辜,看能不能勉强捡回一条小命。 宁靖侯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孟有:“表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宁靖侯府什么时候逼你了?大家不是一起商量的么,你也是参与者!” 想把黑锅全部丢给宁家,没门儿! 孟有辩驳道:“要不是你们宁靖侯府一次次软硬兼施,我能就范么?” 宁靖侯夫人气急败坏:“你也拿了分红!这时候倒是想把自个儿摘出去了?呵呵。” 生死节骨眼儿上。 什么青梅竹马,不过是塑料表兄妹情。 凤幼安愉快地欣赏着这二人狗咬狗,她发现今天是个好日子,快乐接连不断。 收网了,这些大鱼小鱼,一只都别想跑! “二位别吵了,陛下最是公正,绝不会冤枉了你们,犯了多大的罪,就承担多大的责罚。” “那,依凤院使看,这二人究竟谁的罪孽更大些?”泰和帝看向凤幼安,“你是君临医术最厉害之人,对于毒,你比朕了解。” 这凤命女子,救下了皇长孙的命,皇帝对她是越看越顺眼。 凤幼安眸子一眯,审问道:“这宁氏胭脂香膏铺子,谁做主?与孟御医合谋商议白铅粉分红的,又是宁家的哪几人?” 宁靖侯夫人脸色难看,拳头捏紧:“是我和老……”太太 后面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吐出来。 就听到殿外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是个老太婆,“宁氏胭脂香膏铺子,自然由宁氏的主母做主运营!” 东宫正厅内的人,纷纷看向门口。 来者,正是一身深红诰命服,白发银丝,拄着拐杖,精神矍铄的宁家老太太。她梳着最古板的发髻样式,额前一道黑色的抹额,抹额中央一枚鸡血石,鸡血石能够看到根根血丝,乃是极珍品。 尽管已经六七十岁了,但是双眸不显浑浊,腿脚硬朗,那桃木拐杖上刻印着佛家箴言,拐杖就是个装饰,老太太走路带风的,估计再活个二十年没问题。 京都的一品诰命夫人! 宁靖侯府的顶梁柱! 凤幼安立刻警戒了起来,这小老太太虽然个子小,但却浑身充满了气势,不可小视。 传闻宁老太太是个狠角色。 传言果然不虚。 这老太太来得真是太及时了,一开口,就说宁靖侯夫人是掌家主母,这分明是在弃车保帅,准备把宁靖侯夫人推出去顶罪,保下整个侯府。 “婆婆。” 宁靖侯夫人一听到这话,当时脸色就惨白如死人,满眼的心痛和绝望,“您怎么……” 她还以为,婆婆是来保自己的。 不曾想,是来递刀子的! 宁靖侯府的老太太根本不理会儿媳,一转身,对着泰和帝恭敬地行礼:“命妇拜见陛下,万岁金安。” 泰和帝看到这老太太,怒气内敛了些:“宁老夫人请起,来人,给老夫人赐座。” 凤幼安有点意外。 宁家人,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得陛下赐座? 这位宁老太太,竟然有那么大的架子,能让陛下都对她礼让三分? 太子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她与已逝的皇祖母,是四十多年的闺中密友,情同亲姐妹。父皇年幼时候,也得过她的照顾。” 第209章 等为夫的好消息 凤幼安心里“咯噔”了一下。 昭和太后已经死了。 泰和帝对亡母甚为怀念,就势必会念着旧情,就算宁家犯了事儿,也会给宁老太太留两分薄面。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太子妃中毒,皇长孙受难,命妇心痛万分,愧疚极了。”宁老太太好似没看到凤幼安一眼,全部的劲儿,都使在了皇帝身上,不停地卖惨,打感情牌,“我老了,把掌家之权给了小辈,盼着小辈能有出息,立起宁家,结果小辈们都太令人失望了,竟然让宁氏的胭脂铺子里流出那种含毒的香粉来!” 声泪俱下,情感深刻。 演技一流。 三言两语,把自己这个背后真正的宁家掌权人,给摘了个干干净净。 泰和帝叹息道:“宁老太太莫要气伤了身子,宁家的小辈的确太不像话了些,害得朕差点失去皇长孙!” “的确是一群该死的玩意儿,陛下尽管处置!” 宁老太太举起那桃木拐杖,狠狠地就往宁靖侯夫人和孟有的身上,扔了过去,“你们造出来的宁氏香粉,差点害死了陛下的金孙血脉!其罪当诛!” 桃木拐杖和老太太等高,还挺沉的。 就这么扔过来。 拐杖的兽头,砸破了宁靖侯夫人的脑袋,鲜血从额角汩汩流出。 宁靖侯夫人委屈地捂住了伤口。 婆婆这是要她去死啊! 什么其罪当诛,这死老太婆,当初他们几人一起谋划白铅粉的事儿,就属这死老太婆最积极!现在可倒好,出问题了,东窗事发了,让她这个当儿媳的一力承担全责!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狠心的婆婆? 泰和帝抬眼,扫了宁靖侯夫人一眼,眸子里一片清明,又看了看宁家老太太,道:“谋害皇嗣,的确是其罪当诛,朕未出世的皇孙既然见了红,那么这凶手,也得见血。” “是命妇这贪财的儿媳,和她那个御医表兄合谋的,陛下尽管处置!”宁家老太太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 宁靖侯夫人尖叫一声:“婆婆!” 孟有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他被宁家老太太推出去当替罪羊了:“宁老夫人,当初微臣拿出秘方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 “闭嘴!” 宁老太太厉声打断了他,捡起桃木拐杖,一棍一棍地往孟有的背上抽,“你这满肚子坏水的外姓人,就是一只白眼狼!这些年,宁家把你送入了太医院,你不知恩图报,却贡献出那种歹毒的白铅粉方子,想把宁家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宁老太一边打,一边凑到喊冤的儿媳耳边,用仅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认下,宁府才能保住,老身保证这宁靖侯府日后都是世宇的。” 宁靖侯夫人一震,瞳孔蓦然一缩。 是啊,如果宁靖侯府上下全部获罪,那自己唯一的儿子宁世宇,也会沦为阶下囚,前途毁尽。 宁靖侯夫人情绪几近崩溃。 她捂着嘴,眼泪汹涌。 没有选择了。 就算是为了世宇,她也得…… 孟有是个大男人,挨了老太太的打,又背了黑锅,心中满满的是戾气,正准备发作,鱼死网破,把整个宁家都拉下水,忽然之间,他的手心里,被宁老太太塞了一张纸条进来。 片刻之后。 “陛下,微臣认罪,是微臣利欲熏心,与表妹合谋,在宁氏胭脂铺子里大肆售卖剧毒的白铅粉。” “呜呜……陛下,是罪妇管理铺子不当,一切都是我的错,与宁家其他人无关。” 孟有和宁靖侯夫人,双双跪下磕头,认下了所有的罪名。 凤幼安皱眉。 情况,不可控了。 半路杀出了个宁老太太,想把白铅粉事件,到宁靖侯夫人、孟御医这里终止。 泰和帝沉声道:“既已认罪,把宁靖侯夫人和孟御医压入死牢,明日午门斩首。宁靖侯削为宁子爵。” 公、侯、伯、子爵。 是爵位的四等。 宁家直接从侯爷,削成了最末等的子爵。 这等于是让宁家从京都的一流世家,直接跌破到了末等世家。甚至还不如前段时间封的那个商人安康伯爵位高! 宁家老太太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长袖之下,指甲都挖到了肉里,还是躬身跪下谢主隆恩。 这回,宁家可真是大出血啊! 而这一切,都是凤幼安导致的。 宁家老太太眼角的余光,扫向了她,阴沉沉的。 这仇,她记下了! 凤幼安也不惧,眼神直接迎了上去,半分不露怯。 *。*。* 隔日。 宁靖侯夫人和孟有午门斩首,凤幼安还特意去看了。 阿九陪着。 他牵着她的手,一与她十指相扣。 她的掌心透着冷气。 君倾九就把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她,揉搓她冷玉一样的皮肤:“这种刽子手砍头的场面,觉得怕的话,下次别来了。” 凤幼安摇头:“我不怕。” 刽子手的刀落下。 宁靖侯夫人和孟有的脑袋,像皮球一样,滚在了刑场上。很多人捂住了眼睛尖叫。 凤幼安只是看着,面无表情道:“我本以为,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我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 宁老太太明显才是主谋。 却凭借着昭和太后的关系和毒辣手段,逍遥法外。 君倾九挡在了她的身前,张开有力的手臂,把她的头轻轻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胸膛,黑眸宛如地狱冥渊:“你放心,他们一个都跑不了。其余的都交给我,幼安。” 凤幼安觉得有点累。 她微微闭上了眼睛。 斜倚在恋人的肩头,环住了他坚实有力的窄腰,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 “你已经做得很棒了。”君倾九柔声安慰着,下巴轻蹭着她的发顶,“是宁家那个老太婆太有心计,对付这种城府极深的东西,我最擅长。你什么都不需要操心,等为夫的好消息。” 第210章 直奔婚姻殿堂 凤幼安一愣。 为夫? 这个称呼…… 几乎是瞬间的,一股热浪,就冲到了脸上。白皙如玉的小脸,如烟绯一般,透着摄人心魄的粉。 心脏在狂跳。 血液逆流。 凤幼安原本是心情不怎么好的,略微有点丧,但是被恋人这样拥抱着,听着他那一声声甜言蜜语,听着那一句“为夫”,所有的糟糕情绪,全部一扫而空。 “别……别乱叫。” 这一下子称呼跨越,她根本适应不来。 君倾九却特别的不要脸,嘿嘿一笑:“哪里乱叫了?本来就是!” 察觉到怀中的爱人,想要推开他。 他赶忙收紧了胳膊。 把人牢牢地给束缚住,根本不给她逃走的机会! 凤幼安有点接不住他这一招,脸色越发呈绯色:“怎么就是了啊。” 他们两个确定心意,还没多久呢。 这才刚刚进恋爱阶段,就要直奔婚姻殿堂了? 君倾九深深地凝望着她,就算这里是血腥的法场,就算身边有很多人,他漆黑深邃的双目,依然只能看到她一人的影子:“很快就是了。幼安,我已经等的够久了。” 他是先动心的那个。 比她早动心足足有一年多。 之前那一年多的暗恋和单相思,各中滋味儿,无法言说,那是相当的折磨人,同时又泛着一丝苦涩的甜。 打了胜仗回京都之后,两人又携手经历了许多事情,他终于得到了她的心,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唯恐她受一点委屈,唯恐她有一丝一毫的不适。 “幼安,六月结束了。” 君倾九唇角的弧度加深,贪恋地蹭着她的发顶,“已经是七月了。” 我已经取得了三叔的同意,七夕那日,就正式上门提亲。 七日后,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战亲王妃了。 我们会永远生活在一起,生孩子,最好孩子都长得像你。 那个场景,君倾九只是稍微想象一下,就会兴奋地浑身颤抖,心尖滚烫,像个疯子一样,控制不住满心的狂热。 “嗯,时间过得真快。”凤幼安并没觉察觉到,七月有什么异样的,自然也不知晓他准备七夕提亲。 顿了下,她小声抱怨了句,“以后还是不要那么叫……” “啊!幼安,你看街头那颗合欢树花开的好漂亮,树枝上还有一对比翼鸟呢。”君倾九打断了她,故意压住她的声音,同时相当霸道地牵住了她的柔软的小手,“走,为夫带你去看看。” 凤幼安就这么被他给拖走了。 心里暗骂了一句,厚脸皮!还叫! 目光却控制不住地,盯着他牵着自己的那只白皙修长大手上,任由他拉着自己拨开人群,一路小跑往前。 那一瞬。 七月的风,带着合欢的花香,从脸颊拂过。 凤幼安生出了一种感觉——希望他能够一直牵着自己,永远不放开。 她的少年,已经长大。 拥有了守护她的能力。 “哪有什么比翼鸟,这个叫蓝鹊。” 跑到了合欢树下,凤幼安笑着指向树上,笑他,“傻不傻,比翼鸟是传说中的鸟儿,是虚构出来的,并非真实存在的。” 君倾九十分坚持,甚至还委屈地扁了下嘴:“不,就是比翼鸟。” 她怎么总煞风景? “在为夫眼里,那就是!” “你上瘾了是吧。”凤幼安瞪他,伸出手,揪住了他的耳朵,拧了拧。 “疼——” 阿九可怜兮兮地瞅着她,也不躲,任由她把自己的耳朵给拧红了,“媳妇儿轻一点。” 凤幼安:“不许撒娇!” 阿九没听到似的,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她身前,低下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挨着她蹭,喉咙里发出一声小动物般的咕哝声。 凤幼安脸爆红。 这——谁顶得住? 撒起娇来要人命! *。*。* 隔着半条街。 一边是狗粮现场。 另一边则是血腥法场,是炼狱。 “娘!娘啊!不要离开我!” 宁家的宁世子,哭得不成人形,去给宁靖侯夫人收尸,捧着亲娘死不瞑目的脑袋,紧紧地抱在怀里,双眼通红,血丝爬满了眼珠子,悲伤如黑暗的海水一样把他淹没。 “世宇啊,把你娘的头,放开吧。” 宁老太太一袭白衣,偷偷抹了下眼泪,上前去扶最疼爱的孙子,“你这样抱着,你娘也不会活过来了,还是让她入土为安吧。” “不!我不放!” 宁世宇像是逢魔了一样,全身上下神经战栗,任凭宁靖侯夫人脖子断口处的鲜血,染红他一声白色的孝袍,“娘是替我们全家死的!” 他蹲在原地。 像是痴了一样,紧紧搂着母亲的头,血水和泪水汇聚在一处。 宛如厉鬼。 宁老太太原本是上前扶着宁世宇的,却反被情绪激烈的宁世宇给推了一把,险些跌倒在地。 宁老太太十分震惊,脸色微变。 世宇这是……怨她这个祖母了? 让儿媳妇去替整个宁家顶罪,是她的意思没错,但是,不能让孙儿怨恨自己! “世宇,你娘是个好女人,在东宫,她为了你,为了你父亲,为了整个宁家,义无反顾地扛下了一切。”宁老太太悲从中来,演技也是一流,情绪饱满,眼泪说来就来,“都怪那个凤幼安,就是不放过咱们宁家,她逼迫你娘吞下好几盒宁氏香粉,把你娘逼到不断吐血,就是不放过你娘,一定要治咱你娘谋害皇长孙之罪啊!” 既有怨恨,那就把这份怨恨值,都推到那小贱人身上去。 这一招,果然有效。 只见地上抱着血人头的宁世宇,听到这话,双目赤红宛如修罗恶鬼一般,仰头发出了痛苦地嚎叫:“凤幼安!凤幼安!啊啊啊!你敢这样对我娘,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凄厉的诅咒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断头台之上。 周围的人,早已散去。 只剩下了收尸的人。 “世宇,傻孩子,不要哭伤了身子。你的背后,永远有祖母。祖母会帮你报仇的!” 第211章 换走幼安的凤命 宁老太太凑了过来,环抱住了她的乖孙儿。 不住地拍打着孙儿的脊背,安慰着。 最终。 宁世宇松开了手,把母亲的人头,放入了棺材。他也不怕,就那么对着宁靖侯夫人那形容可怖的尸体,又哭了一场。 宁老太太的小厮走了过来,有事情汇报。 “老夫人,按着您的指示,小的刚才偷跟在了凤幼安和战亲王后面。他们俩去了西街头的合欢树下,也没做什么,就是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像两只野鸳鸯似的,腻歪个没完。” “哼!有伤风化!” 宁老太太十分不屑,眼底划过浓浓的鄙夷,“凤幼安作风不雅正,完全不顾忌名声和颜面,令人作呕。” 一想到宁家是被这样的贱人给斗垮的,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老夫人说的是,这姓凤的,何曾有过名声,一惯的勾栏作风。”那小厮也极为厌恶,“以前倒追太子,死乞白赖地倒贴太子,被太子休了,又没脸没皮地倒贴战亲王,这种女人,是要被浸猪笼的!” 宁老太太听得顺耳,赏了这小厮一锭银子:“去把钦天监的张天师请来。宁家遭此大难,是糟了小人,张天师应该有办法帮宁家驱散厄运。” 宁老太太很迷信。 同时,她和这张天师,也是多年旧友,小时候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家又是世交。 这么多年,这份情谊,不曾断过。 甚至于,世宇那个钦天监的京官,都是张天师帮的忙。 而且,张天师帮宁家宅子改过风水,也给宁老太太送了符篆,做过法,换过命格。 宁靖侯府的牌匾,被摘下来了。 再无宁靖侯,只有宁子爵,这尊贵的牌匾他们宁家也没脸挂着了,换上了白绫素缟。 棺材停在院子里。 因为宁靖侯夫人是获罪之身,死刑犯,所以灵堂都没有布置,也没有大半丧事。 而宁家因为白铅粉的事儿,沦落至此,已是戴罪之身,昔日的同僚都避之不及,脑子进水了才会来吊唁一个死刑犯的尸体。 也只有张天师,愿意上门来了。 “宁老夫人,节哀。” 张天师一袭道袍,须发皆白,一声长长地叹息,不住摇头,“人死不能复生,宁府也是注定有此一劫。天命不可违啊。” 宁老太太把张天师请入了屋子里。 “什么天命不可违?为何这样说?”老太太不解。 “我上次就写了一封信,让世宇带给你,让宁家不要与凤命女子处处针锋相对,会坏了气运。”张天师直摇头。 宁老太太面色极为严肃:“我还以为你只是随口一劝。” “自然不是。” 张天师无比惆怅,“凤幼安乃是凤凰于飞、直上青云、九九极贵之命。老头子算了一辈子的命,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种独特的命格,锋芒太强,所向披靡。” 宁老太太有些不高兴:“比我的命格还贵?” 她是富贵旺夫命格。 可兴家宅,荣耀尊崇。 “不一样,凤幼安是天生凤命,你的富贵旺夫命却是后天——”张天师顿了下,抿了抿唇,没再继续下去。 那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极少的亏心事之一。 为青梅竹马改换命格。 “呵。” 宁老太太一声冷笑,“这么说,凤幼安的凤凰命格,的确是比我的好了。” 张天师道:“你这一辈子,也算是荣耀富贵了。京都诸多贵妇人,只有你得了一品诰命的封号,与昭和太后是闺中密友,操持了宁府大半生,旺了一整个家族。名利、富贵,该有的都有了。” 宁老太太黑了脸:“可现在却都失去了!” “阿妩,你快七十岁了,享受她人的富贵旺夫命格足足五十年,也差不多够了。”张天师内心一直很愧疚。 他曾经帮阿妩换命。 换命格,是伤天害理的事。 五十年过去了,张天师还会梦见,那个倒在血泊里,双眼只剩下了眼白,痛苦哀嚎的少女…… 那少女被掠夺了命格之后,伤了魂魄,成了个痴傻疯子。 怕是活不了五十年。 “不够!”宁老太太眼神狠厉了起来,“既然换给我了,为什么老天还要收回去?还故意让那个凤命的贱人,屡次出现在宁家面前?” 张天师心道:可能,是报应吧。 “阿妩,你媳妇死了,孟御医也死了,他们俩顶了所有的罪。你儿子虽然被削了爵位,但这么些年,宁家也颇有累积,宁家只要安分守己,依然不会过穷苦日子。这事儿,就到这里停了吧。” “不行!” 宁老太太猛然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张天师的袖子,她的心头浮现出一个暗黑的念头,“那凤幼安天生凤凰命格又怎样,你不是会换命么?把她的凤命,换给青雪!” 她老了,要凤命也没用,不可能做皇后。 还不如,给宁世宇的妹妹宁青雪。 宁家日后,也能有个盼头,成为凤命皇后的母族,再度荣耀起来! 张天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声音里充满恐惧:“阿妩,你疯了?” “我没疯。” 宁老太太很认真,越像越觉得可行,眼底难掩贪婪,“青雪还未许配人家,用之前那法子,把凤幼安的命格换给她。不管以后太子、岑王、战亲王,谁做了皇帝,凤命女子都必定为后。” “老夫不会再做那样的事!” 张天师也生气了。 一把狠狠甩开宁老太太的手,声音嘶哑,满脸痛苦,“五十年前,我就发过誓,那是最后一次了。”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青雪么?说她长得像年轻时候的我?” 宁老太太换了个语气,开始用柔情攻势,“她是老三唯一的女儿。”她紧挨着张天师,眼角含泪,委屈道,“老三可是你——” 张天师仿佛被烫到了一样,猛然站起来。 长袖之下的手,在抖。 他与阿妩,一直有私情,也有个私生子,正是宁家三爷,是阿妩与他一起去温泉道馆祭拜三清祖师爷时,怀上的。 “青雪若是得了凤幼安的凤凰命格,你就是未来皇后的亲祖父了!就算是为了咱们唯一的血脉,再换一次,可好?” 第212章 红鸾星动 张天师纠结了起来。 阿妩之于他,那就是青梅竹马白月光初恋,两人因为一些原因,各自成婚组建了家庭,但依然心里都装着彼此,这份感情从来没有淡过。 他为阿妩逆天换命,为她的子孙后代筹谋,她也曾明里暗里数次帮过自己的夫人,张夫人有一回不小心冲撞惹怒了已逝的昭和太后,如果不是阿妩帮忙求情,夫人可能要被太后弄死。 这么些年,两人相互扶持宁家和张家,甚至还有了儿子,更有了个孙女。 张天师以前一直觉得,两个人彼此相爱,不一定要在一起,只要对方过得好,需要对方的时候永远都在,那就足够了。可如今看来,阿妩似乎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于此了。 “掠夺他人的命格,太过于阴损。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咱们俩都是半截身子进土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倒不如彻底豁出去,为子孙后代搏一搏命,争一争未来!”宁老太太越发握紧了情夫的手,“你别怕,就算下地狱,我也陪着你一起,咱们到了下边儿,还继续作伴。” 最后一句话,把张天师的心,给暖的火热。 念了一辈子的青梅竹马,死也要和他在一起,到了阴曹地府与他作伴,那就是许诺了日后给他做鬼妻! 这么一想,遭报应死后下地狱,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了。 张天师成功地被说服了,脸上露出了得偿所愿的笑容,激动地拥抱住了宁老太太:“好,阿妩,我帮你。到了下头,咱们结冥婚。” 宁老太太的脑袋,搁在张天师的肩膀上,脸上的笑容,稍微有点勉强。 什么冥婚不冥婚,听着就怪渗人的。 她是宁家的老夫人,死后定然也要与夫君合葬的,派位与夫君一起,放在祖宗祠堂里,让宁氏后人祭拜。这……哎呀! “你那夫君去世十几年了,估计早就已经投胎转世,不在下面了,不会打扰到我们。”张天师显然很了解她,知道她心中顾虑,“你不必多想,我是天师,精通鬼神之事。” 宁老太太这才放了心:“好。” 两人,便这么谈妥了。 宁老太太却有些等不及:“我答应死后与你在一起,你什么时候,给青雪换最尊贵的凤命?” 张天师正色道:“得挑一个她落单的日子,把她掳到三清道馆后的温泉处,我自步阵、绘符。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沐浴斋戒九日做准备……”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掐住算着什么。 忽然之间,他脸色大变,“不好!等不得九日了!” 宁老太太不解:“怎么了?” 她知道,换命必须严格遵守规矩,按着程序来办。如果沐浴斋戒时间不够,准备不充足,可能会处差错。 张天师脸色一变再变:“等不得七月初九了,七月初七那日,老夫算出京中有大事情要发生,与凤命女子有莫大关联。” 宁老太太很紧张:“能算出具体么?” 张天师凝神掐诀,强行窥探天机,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她……红鸾星动。怕是,有婚姻之事。” 宁老太太是个聪明人,推测道:“七夕节,红鸾星动,婚姻大事,莫非凤幼安又要成婚了?不对,真成亲不会到现在还没动静,更大的可能性是赐婚!” 张天师看向她。 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凤幼安虽和战亲王最是亲密,但陛下不喜战亲王,断然不会把凤命女子,赐婚给他。陛下偏爱的,自始至终都是岑王殿下,岑王似乎对凤命女子也有意,他俩可能性最大。” “呵,有好戏看了。”宁老太太幸灾乐祸起来,“陛下把那贱人赐婚给岑王,战亲王能同意?” 张天师正色道:“不乐意也没用,陛下乃天子,是身负龙运之人,他的旨意就是圣旨,不可违抗。” 张天师并不认为,一个女人,在皇权、男权大过天的君临国,能抵抗得住天威! 这婚事,可由不得年轻小辈们,天子说了才算。 宁老太太略一沉吟:“有道理。陛下马上就要棒打鸳鸯了,真解气!” 她宁家上下,被凤幼安害得那么惨,终于能出了一口恶气。 “沐浴斋戒九日太久了,改七日吧。” “好,就在七夕节那日,趁乱把凤幼安掳走。阿妩你把青雪提前一晚上,送到三清道馆里。” 两个老不死的,谋划着恶毒的计策。 *。*。* 隔日。 张天师用朱砂、精血、水银,绘制出了两张易命神符。 又制出了两个白色的布偶。 左边白布偶背后,贴着凤幼安的生辰八字;右边的黑布偶背后,则贴着宁青雪的生辰八字。 事情坏就坏在这儿。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分外重要,是不能轻易给别人的,尤其是千万不能给那种懂玄门卜卦之术的人! 而张天师就是君临国玄门的领军人物! 凤幼安的生辰八字,是在嫁给太子君千胤的时候,提交到钦天监,对八字测算的时候,被张天师测出了凤命,牢记于心。 “青雪,取一滴血给老夫。” 张天师面色严肃,但对宁青雪说话的声音,却异常的温柔慈爱。 宁青雪一袭青衣,她十分瘦削,皮肤如嫩白的奶葡萄,她的鼻子特别高挺,山根部位硬朗,和张天师这牛鼻子老道的鼻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好。您……您请。” 宁青雪乖巧地伸出了一截皓腕,一副任由眼前这位玄门强者处置的模样。 祖母已经告诉她了,张天师会给她换一个凤于九天的绝佳命格! 只要成功了,她就是下一任皇帝的皇后,她嫁的男人,就会是天命所归的皇者!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拒绝这个诱惑。 宁青雪也一样。 她在宁家,是不受重视的宁三爷独女,一直很自卑。宁三爷膝下无子,没考上科举功名,不像宁家大爷袭了爵位还做了大官儿。 宁三爷不声不响,宁青雪也不声不响。 结果就是这样不声不响的三房,忽然就要出一个后天的凤凰命格了!宁青雪这回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213章 取幼安的生辰八字和血 张天师用一把镌刻着古老符文的铜钱剑,划破了宁青雪的手。 铜钱剑乃是玄门至宝,由一百零八枚最古老的铜钱和红线攒在一起的,符文缭乱,古韵悠长,明明看着刀口很钝,还带着铜锈,偏偏就是锋利极了,把他亲孙女的皮肤,划开了一个血口子。 “滴答——” 鲜血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而下。 把写有凤幼安生辰八字的那个布偶小人,生生从白色给染出了片片血红。 最后。 张天师按着宁青雪的后手掌,“啪”得一下。 按在了布偶的后背上,留下一个鲜红的血手印。 那个布偶娃娃,原本是在笑着的,被血手印这么一拍之后,那简单线条勾勒出来的笑,都显得有几分诡异的狰狞。 明明是大白天,让人看着,都觉得阴森可怖,寒气嗖嗖。 张天师把一张易命符,贴在了血手印布偶娃娃的背后:“仪式第一步,血傀,已经完成了一半,想办法取一些凤幼安的血给我。” 宁青雪点了下头:“我会想办法。” 张天师道:“手心的伤口还疼么?赶紧去找族医拿点药,包扎一下。” 宁青雪摇摇头:“不疼,一点小伤不碍事。我认识凤幼安的三婶,就是武严侯夫人,那个不能生孩子的石女。” 张天师有点诧异:“你竟还认识武严侯夫人?听闻,她和凤幼安关系不错,你可以从她入手,弄到一点凤幼安的血。” 宁青雪微微一笑:“慕双儿还没嫁人的时候,我曾与她一起在慕大祭酒设立的女子学院里,一起读过书,关系还不错。那时候女子学院里的那些京都贵女,大多嘲讽慕双儿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她每天都会挨欺负,我与她是前后桌,学院里只有我愿意和她说上几句话,她很相信我,把我当朋友。” 那个时候的宁青雪,也是自卑的。 她觉得慕双儿有缺陷,是污泥里的人,自己是没用的宁三小姐,卑微怯懦,她们俩是一样的。 可后来慕双儿运气好,被陛下指婚给了重伤垂死的武严侯。慕双儿太幸运了,武严侯竟然没有死,身子逐渐好转起来了,京都里还时常有两人夫妻和睦、伉俪情深的传言。 这让宁青雪多多少少有些不忿。 一个石女,都能过得比她好,都能得一个帅气、有钱的夫君,怎么偏偏就自己还在宁家摆烂? 半个时辰之后。 宁青雪乘坐着宁府的马车,登门拜访武严侯府。 她刚一下车。 慕双儿得到消息,就高兴的出门亲自迎接。 “青雪,好久不见。你还真是有心了,专程过来看我。” “武严侯夫人。”宁青雪福了福身子,见了个礼。 宁家已经没落了,没被降为子爵之前,也和慕双儿的夫君一样,是侯爵。 现如今,生生矮了人一大截儿。 “青雪妹子快起来,咱们之间,无须这些虚礼。”慕双儿是个心思纯善的,没有心机,“以前一起读书的时候,还互相帮衬过,是朋友。” 宁青雪穿的是素色的青衣,头上扎着乳白色的绢花,一根木筷子似的簪子,打扮得非常朴素。 一方面是三房没钱,另一方面是嫡母死了,她还在孝期。 再看慕双儿身上,后宫妃子都穿不上的贡品,青鸾软锦,墨翡的镯子,水头极通透,红宝石、红珊瑚的簪子步摇,甚至连鞋面儿上,都有几百两银子一颗的东珠。 院子里的桌椅茶具,摆着都是寸寸金的金丝楠木。 金丝楠木的食盒里,装满了宁青雪馋了很久都舍不得买的贵重零食。 “武严侯夫人过得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令人羡慕。” “我还是喜欢你像以前那样,叫我一声双儿姐。”三婶不由得感叹,“现在倒显得生分了。” 宁青雪一脸惭愧,垂首泫然欲泣:“宁家弄出了白铅粉,做错了事情,还开罪了贵府上的凤姑娘,我到底是宁家人,怎么好意思再叫您一声双儿姐。” 凤幼安此刻,正在武严侯府中。 她刚才,正陪着三叔,在后院做复健。 三叔的双腿,现在不需要人扶着,也已经能够走个十五分钟了,只是还不能动武,还不能运行真气。 凤幼安为他设计了一系列的康复动作训练,也是效果显著。 周围没有人的时候,三叔甚至可以直接把拐杖丢掉,走路的时候,和普通人看着没有什么区别,日常生活不受影响,和“残废”“瘫痪”此类的字眼,再也挂不上钩了。 凤幼安指导三叔做完复健,就去前院看看。 这一打眼,就看到了三婶正拉着一个从没见过的朴素瘦弱姑娘,殷殷地安慰着,看得出来,那瘦弱姑娘应该是三婶比较在乎的朋友。 凤幼安听到了三婶的声音。 “青雪妹子,你虽然也姓宁,但宁家做的坏事,跟你也没关系啊。你一个不受宠的三房小丫头,宁家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你,各种生意也不让你一个女孩子碰。做坏事的是其他宁家人,我们家幼安是非常明事理的人,从来不会牵连无辜。你们俩年纪相仿,我倒是可以给你们引荐认识一下。” “真的么?”宁青雪抬起头来,眸子怯怯,她其实已经看到了凤幼安,袖子里的一根针,藏了藏。 她此行的目的,是取走凤幼安的血。 给张天师做血傀、施法换命用。 “自然。”慕双儿笑眯眯地答应,“幼安是我见过最好说话的姑娘了。” “啊!” 宁青雪原本是坐在凳子上的,忽然一声惊叫。 抬起手的时候,手心里之前没包扎的伤口,裂开了,鲜血又汩汩流出。 “怎么了?” 闻到了血腥味,凤幼安走上前去,她并不知道宁青雪是怀着恶劣目的来的,只以为宁青雪是三婶的朋友,来看望三婶的。 三婶的朋友在她家里流血,她自然要帮忙治疗一下,“我看看,宁姑娘。” “没……没事。不小心扎到了伤口。” 宁青雪低垂着头,把手往身后的椅子上放。 凤幼安不喜欢躲躲闪闪、讳疾忌医的病人,下意识地就抓住了宁青雪的手。 藏在椅子缝隙里的针,飞快地刺了凤幼安抓过来的手一下,沁出了一滴鲜血。 而此时。 宁青雪的袖子里,还藏着一个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黑色布偶娃娃,它笑得诡谲,线头凌乱的唇角,沾染上了凤命女子的那滴血。 第214章 一支口红 凤幼安只感觉到指尖一痛,像是扎到什么尖东西了。 她常年用银针,觉得那东西像针。 “椅子上有针,别坐了。” 凤幼安看着被扎破的指尖,伤口很小,只出了一两滴血,甚至不需要涂药,伤口已经开始自动愈合了。 这点伤,她肯定也不会放心上。 宁青雪听话地站了起来:“好。” 不忘把那只血傀布偶,往袖子深处,推了推。 她知道成功了,心中暗喜。 凤幼安看了看宁青雪坐着的椅子上,发现椅子缝儿里,的确有一根针,就让府里的下人,把这椅子抬下去处理一下。 三婶担忧地问了一句:“你们俩,没事吧?” 三婶还在状况外。 只知道宁青雪的手心,有伤,流血了,幼安过来帮青雪看伤势,不小心被椅子上的针给扎到了。 “没事,三婶不必担心。”凤幼安的指尖,已经不出血了,她用碘伏擦了下消毒,涂了一层薄薄的膏药,又把剩下的膏药,递给了宁青雪,“宁三小姐掌心的,像是剑伤划痕,这个药止血生肌,效果很好。” “多谢凤姑娘。”宁青雪露出了感激的表情,声音细细弱弱的,低眉顺眼。 凤幼安没有亲自给宁青雪上药。 这少女,虽是三婶的朋友,但到底是宁家人。 宁三小姐或许如三婶所说,不受重视,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宁府的生意,但是,宁府到底是被自己给斗败的,宁家人大多憎恨她,她不能保证,这个宁三小姐是否如外表一样善良,是否会像其他宁家人一样,心底是敌视她的。 凤幼安现在,已经不会轻易去相信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了。 宁青雪自己给自己上了药,掌心的伤口,逐渐止住了血,丝丝缕缕的清凉,疼痛减轻,她不由得赞叹:“传闻凤姑娘是京都第一药师,医术无双,果真名不虚传,青雪佩服。” 这就是凤命女子的能力么? 宁青雪禁不住羡慕了起来,“不知凤姑娘的医术,师承何处?” 凤幼安道:“是南疆深山中的一位高人隐士。我十多岁的时候,曾随三叔去南疆住过一年,在山中玩耍迷了路,就遇到了那位高人隐士救助,他把我带回去,教给我医道传承,实属幸运。” 这一套说辞,她用过很多次。 宁青雪果然信了,越发羡慕:“凤姑娘果真运气非同一般!” 如果……自己也能拥有凤凰命格,那是不是,会得到天道的庇佑,锦鲤运气加身,就算走到深山老林子里,都会有一番不菲的奇遇? 宁青雪又禁不住嫉妒了起来。 祖母和张天师,应该早点儿给自己换凤凰命格的,那样的话,说不定现在医术超群的就是自己,名满京城的也是自己,陛下即将赐婚的岑王妃,也是自己了! “青雪,幼安不是运气好,她是真的有实力。”慕双儿并不赞同这个说法,正色道,“侯爷遭此大难,如果没有她,撑起摇摇欲坠的武严侯府,撑起这个家,侯府哪里有今日的好日子。” 凤幼安笑道:“三婶别夸我了,再夸我该不好意思了。我得去宫里一趟,去给太子妃和皇长孙复诊,你先和宁三小姐聊着。” 她最近比较忙。 东宫那位,怀着的是个畸形儿,只有自己这个外人知道秘密。 太子妃和太子,表面对她和和气气,实际上不怎么放心她,总是隔日就召她进宫,大有把她看在眼皮子底下的意思。 “好,你去吧。”慕双儿又道,“我早上蒸了些糕点,是你喜欢吃的口味。你带上,路上当个零嘴儿吃。” “多谢三婶。”凤幼安喜滋滋地应了。 她一直觉得,三婶的手艺,可比宫里的御厨还要好,吃了三婶做的饭菜、糕点,是会上瘾的。 三婶送她到了门口。 糕点小盒子给了她。 她也给了三婶一支口红,道:“新产品,还没投入市场,三婶先似乎用一下,颜色比街上卖的那些口脂好看。” 慕双儿惊喜地接过。 幼安给她的新奇东西,总是特别的好。 就像之前那个腊梅面霜,送给她用的时候,她还不知道日后那东西会成为京都爆款,七千两一瓶贵妇夫人们都争相抢夺。 慕双儿回到了庭院内,手里把玩着那支口红,做到了宁青雪对面。 “这是什么?” 宁青雪好奇地问了一嘴。 她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圆柱形“盒子”,稍微一拧,就拧上来一段橘红色的膏体。 “是幼安新研制的口脂,给我试用的。” 慕双儿正好,今日没有擦口脂,她平日里的妆容都很淡,不喜欢浓妆艳抹,而市面上的口脂大多是那种非常红、非常艳的款式,只适合浓妆,所以她一般不涂。 但是凤幼安给她的这一支口红不一样,不觉艳丽,是一种暖调的橘。 慕双儿差身边的丫鬟,取来一面小铜镜。 就这么对着小铜镜,涂抹了橘色的口红。 “这颜色,真好看啊!” 宁青雪看得有些眼热,“双儿姐,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橘红色那么显皮肤白,还不艳俗。” 好喜欢。 好想拥有。 事实证明,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没有女人能够拒绝口红的魅力。 “确实好看啊,还不显得干,水润的很。” 慕双儿满意极了,市面上的口脂,要么用了之后干,要么像猪油一样显得油腻腻的,而幼安给她的这一支口红,就完全不会。 最重要的是,颜色太美了! “可以给我试一试么?”宁青雪看得着实心动,就厚着脸皮提了。 慕双儿顿了下,有些犹豫:“青雪,这口红我是擦在嘴上的,属于私密之物了。我用过了,你再用,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宁青雪满脸的失望,长袖之下,一只没受伤的手,抓紧了裙子,揪住。 “是我唐突了,侯夫人。” 她感到很羞耻。 觉得慕双儿压根没把她当好朋友、好闺蜜,一个口脂都不愿意让她试用,可能骨子里还是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是罪臣之后,觉得宁家没落。 “哎,你——” 慕双儿也尴尬,刚才还好好地喊双儿姐,一转头,又冷漠疏离地称呼“侯夫人”。 青雪这丫头,性子未免太敏感了些。 “这样,等幼安回来,我再问她要一支新的口红,没有开封使用过的,送到你府上去。” 第215章 算计幼安的空间 宁青雪听到这话,脸色才好看了些,道了谢。 天性自卑的她,总是特别敏感,稍微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就会浮想联翩,觉得别人看不起自己、想针对自己。 “这冰镇酸奶的味道不错,还消暑,你也来一瓶。”慕双儿递了过去,“幼安的零食铺子,简直就是一个宝库,什么都好吃,真不知道她哪里来那么多妙点子,做出那么多滋味儿绝妙的零食。” 宁青雪接过,才抿着唇喝了一小口,立刻就被冰镇酸奶的味道给折服了! “好喝。” “那可不,皇后娘娘喝了都赞不绝口呢。据说每日一瓶雷打不动,喝完了,就让身边的大宫女去宫外的凤氏零食铺子采购。” “凤姑娘会不会有什么秘密啊。”宁青雪喝着冰镇酸奶,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三婶一愣,一时半会儿,没能领会对方话里的意思。 秘密? 幼安能有什么秘密?这没头没脑地,忽然这么说,让人感觉怪怪的。 宁青雪端坐着,喝了一口酸奶,努力保持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的意思是,凤姑娘这般厉害,总是能够研制出一些咱们寻常人意想不到的好物来,她这些奇思妙想,都是哪儿来的?她的这些零食啊、面霜啊、口红啊,又是从哪里生产出来的呢?也没听说凤氏底下,有什么专门生产这些东西的工厂啊。” 三婶橘红色的唇微动,一张一合,想要说什么。 却发现,自己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对方的问题。 青雪问话的角度,也太刁钻了。 “呵,我没别的意思啊,侯夫人你别误会,就是忽然想起来,随口一问,不必放在心上。”宁青雪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慕双儿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这些,都是幼安的隐私,我一个做长辈的,不便多问。凤家的生意,是她一个人在做,也做的很大。青雪你说没听说过凤氏旗下没有相关生产的工厂,你没听说过,并不代表不存在。” 她瞬间有点儿,不太喜欢这位昔日的闺蜜了。 宁青雪却没有打住的意思,反而换了个方向,继续挑拨:“凤氏那么大的生意,都是凤姑娘一个人在管?难道没有让您也一起帮帮吗么?您是她的三婶,是武严侯府的当家主母,她理应帮扶帮扶你,赚大钱带上家里人。” 慕双儿微微蹙眉:“我不擅长做生意,对那些也没兴趣。侯爷的身体不好,我只需每日在府内照顾好侯爷就行了。” 宁青雪并没放弃,再接再厉:“瞧您这话说得,这不是兴趣不兴趣的问题,女人啊,还是得有一些钱傍身才行……” “别说了,我真的做不来那个。”慕双儿打断了她,“我唯一的心愿,就是陪在侯爷身边。你知道的,我一直最崇拜他了,能嫁给他,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好,不说这个。” 宁青雪被噎回去了,心里头有些憋闷。 两人扯了会儿别的。 慕双儿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热络了。 宁青雪离开之前,微笑着道:“侯夫人到底是这武严侯府真正的主母,怎么听你字里行间,这府内后宅,很多事情还是凤姑娘做主。她虽然有能力帮你,但侯夫人也应该自己立起来才行呐,凤姑娘到底只是你的侄女。” 这是在讽刺凤幼安手伸太长,管武严侯府的事情管太多。 宁青雪还是没放弃挑拨慕双儿和凤幼安之间的关系,这在她看来,很关键。因为从目前来看,凤幼安几乎没有弱点无懈可击,那就从凤幼安的身边人下手,没有弱点就制造弱点。 宁青雪知道,一旦自己成功夺走了凤幼安的凤命,两人就会成为不死不休的死敌。 她得未雨绸缪。 “不仅仅是侄女,侯爷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我既然嫁给了侯爷,那自然也一样。”慕双儿性子软,没有锋芒,对权利什么的,也没有渴望,“幼安那不叫插手管理侯府内宅的事儿,她是在管自己家的事儿。她性格强势,做事有魄力,能够震住下面的人,不像我,总是心软,一个不小心还会被下头的人牵着鼻子走。这方面我还得谢谢她。” 宁青雪的脸色,非常之精彩:“……” 她简直要气爆炸了。 这前前后后,挑拨了多少次了啊,寻常人早就受不了了,肯定要恨上凤幼安了,可这位武严侯夫人可倒好,半点脾气都没有一样,像个傻白甜,真是……一言难尽! 慕双儿丝毫没有注意到昔日闺蜜的脸有多黑,她腼腆地笑着,微微低着头,喃喃道:“而且,你知道的青雪,我天生无法孕育子嗣,日后恐怕也很难和侯爷有后代。虽然我没比幼安大几岁,但也是把她当亲女儿看待的。这侯府,未来理应由侯爷的女儿继承。” 宁青雪:“不要妄自菲薄,万一您和侯爷,真有孩子了呢。” 她瞎说的。 她才不信,一个石女,和一个废物瘫子,能有子嗣。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慕双儿脸一红,把宁青雪给送上了马车。 宁青雪回到宁府。 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一只写着自己生辰八字,沾染上了凤幼安血的布偶娃娃,交给了张天师。 “做的不错。” 张天师接过,看到了上面的血迹,“虽然只有一滴,但是也够了。到时候我再多加两道符文,效果是一样的。” 宁青雪道:“我感觉,凤幼安身上还有一个大秘密,您能不能帮我算出来,究竟是什么?” 那些零食、面霜,总觉得有些蹊跷。 她怀疑凤命女子身上,还有一个独特的东西,如果能和凤凰命格一起抢过来,就完美了! 第216章 张天师吐血 “大秘密?” 张天师愣了一下,很明显,他没懂这个亲孙女的意思。 青雪容貌上,和年轻时候的宁老夫人,几乎一模一样,但是性格不太相同。 青雪自卑敏感,说话含蓄;而宁老夫人则是比较沉稳,有主意。 唯一相像的,是两个女人的眼睛里,都写着野心。 “对。” 宁青雪点了点头,解释道,“我也说不清楚,凤幼安身上那个具体秘密是什么,但应该就是那个秘密,给她带来了无尽的财富。” 说得有些模棱两可。 张天师还是无法理解:“应该就是她的凤凰命格吧,这命太好了,一辈子都很顺,注定平步青云,富甲天下,同时拥有无尚荣耀。” “您就帮我算一算嘛。” 宁青雪感觉得出,这位钦天监的老天师,对自己特别的和蔼,似乎是有无限的耐心,她就缠上对方,开始撒娇。 果然。 这一招是管用的。 张天师被她晃着胳膊,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少女时期还没嫁人的阿妩,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好吧。” 他根据凤幼安的生辰八字,开始推演她的命盘、星盘。 寻找与财富有关的蛛丝马迹。 这越算,越皱眉头。 甚至脸色隐隐有些发白,“不对啊……怎么会看不到?” “怎么了?” 宁青雪不由得担心,“看不到什么?算不出来么?” 张天师闭上了眼睛,手指快速掐算,脖子却控制不住地晃动着,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一片迷雾,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她这个八字,好像也有点不对劲……” 他仿佛被梦魇给魇住了一样。 喃喃自语,像个疯子。 “天师大人!!” 宁青雪也被他这幅样子给吓到了,用力地摇晃着他,在他耳畔用力地喊着。 若是张天师出事,几日后,谁给自己换命? 被宁青雪这么一声喊魂,张天师终于回神,睁开眼的一瞬间,猛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沾染在了银白色的胡须,和青色的道袍上,显得分外狼狈。 吐出来的血,泛着一股不正常的诡异黑气。 丝丝缕缕地。 “天师大人,您怎么受伤了?”宁青雪急了,赶忙上前扶着。 “天机……” 张天师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提上来口气,虚弱地吐出来两个字,“窥视天机过多者,大多三缺五弊,三缺为钱、权、命,五弊鳏、寡、病、残、穷。” 宁青雪震惊地看着他。 天师玄门历来受人尊敬,受皇族统治者重视,却不曾想还有三弊五缺。 张天师摇了摇头:“青雪啊,凤命女子那个秘密,老夫不能再算了,否则就要遭天谴了,咳咳——” 一边说着,一边又咳出了血来。 宁青雪不免失望,但又怕张天师吐血吐死了,赶忙递上一张帕子:“我去给您叫医师。” 张天师阻止道:“没用的,若真是窥探天机过度,而招致的天谴,就是医仙来了,也治不好。” 他忽然有点儿害怕了。 刚才给凤幼安详细推算八字命盘的时候,看到的那一片迷雾,不是白色的,而是灰色的…… 白色,代表生者。 黑色,代表死者。 灰色……代表什么呢? 张天师给人算了一辈子的命,从来没见到过这样奇怪的情况:“莫非,是介于生与死之间?她曾经踏入过死境?又活了过来?” 张天师彻底凌乱了。 他的心中升起一种级强烈的预感,若是继续坚持换命,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根本拨不开那片灰色恐怖的云雾,强行去窥探,就会疯狂吐血…… “老夫这一辈子,颇为富足,不缺钱,身为钦天监之首,也不缺权,不曾残疾,不曾死妻子成为鳏夫,膝下有子嗣更不曾孤寡,那么我的三弊五缺……莫非是命?” 张天师的瞳孔剧烈震荡。 他猛地把一只手,按在了心口处,“我若是再继续强行窥探天机,就会失去性命?”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那一只沾染了凤幼安血的布偶娃娃身上,只觉得寒气上涌。 凤幼安的那一滴血,刚刚好,沾染在娃娃的嘴角边。 用红线勾出来的唇角。 明明粗陋到不行,但就是那样的诡异。 耳边,甚至浮现出一阵阵娃娃的笑声…… 张天师猛然捂住了耳朵,可那阴寒的笑声,甚至沿着耳膜,传到了大脑中,令他浑身都像是被冷汗黏住了一样。 张天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幻觉么? 他心生退意。 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 武严侯府。 傍晚时分。 凤幼安从宫里回来了。 正巧。 看到三婶正面色严肃地,在审问下人,而府里的侍女、侍卫,则在中庭院子里站成了一排。 “侯夫人,小的也不知道,为何板凳上会有一根银针。” “侯夫人,您要相信婢子,婢子负责擦洗凳子,每天都会检查,婢子可以保证,上面绝对不会留下针这种明显的东西的。” “就是啊夫人,这种明显的错误,我们怎么可能犯?属下是从南疆军里退下的,年轻时跟着侯爷征战沙场,后受了战伤无法继续征战沙场,得侯爷怜悯,在府内做看家护院的护卫,这府里其他护卫大多与我情况一样,府内的桌椅、主人的饮食,属下们绝对都是严格检查过的。” …… 武严侯的婢女和侍卫们,恭恭敬敬地解释着。 慕双儿越听,眉头皱得越深:“这么说,椅子上的那根银针,不是出在侯府自己人身上了?” 凤幼安走了过来。 她没想到,自己都从宫里回来了,三婶还在纠结这个事儿。 不过是手指头,不小心被扎了一下,就流了一地血,三婶都很重视,在侯府后院挨个排查,三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不是侯府自己人的责任,那就是外人做的呗。” 凤幼安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慕双儿的肩膀,笑道,“三婶,我只是被针扎了一下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把大家放了吧。不出意外,那一针,应该是宁青雪干的。” 第217章 生辰八字是假的 慕双儿愣住:“青雪在木椅子上,偷偷藏了一根针,扎你?” 凤幼安点了下头:“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她的确是最容易做到的。” 慕双儿难以置信:“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对你下毒了么?” 银针扎人。 第一反应,就是针上有毒。 “下毒倒是没有。”凤幼安抬起手,手指头上,一个已经愈合的小红点,“她若是真的下毒,不可能活着从武严侯府走出去。” 慕双儿的脸上,浮现浓浓的惭愧之色:“抱歉,幼安。是我让青雪进府里来的,我以为她还和以前一样是个体贴、热心的好姑娘,还没嫁给你三叔之前,我在父亲办的女子学院读书,只有青雪一个人肯搭理我……” 凤幼安叹了口气。 她知道,三婶以前受了很多委屈,各种被欺凌。 难得有一个对三婶好点儿的,三婶就把人记住了,回报以一腔热忱。 “没有毒,放心,这不怪你。” “不是的,你流血了!”慕双儿有些急,抓住了凤幼安的胳膊,眼眶微红,“如果对方真是故意的,那肯定是有目的。她取了你的一滴血。” 凤幼安不解:“我的血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取了我的血又能做什么。” 又不是熊猫血。 血液内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抗体,可以提取治病。 “你不懂!” 三婶真的有些着急了,“我小时候在慕家,看到各方姨娘之间斗来斗去,她们曾经用血,做那种很肮脏的东西……就是那个,厌胜之术!” 她早该想到的。 幼安白日去宫里之后,青雪拉着她说了那么许多奇奇怪怪的话,一会儿说武严侯府幼安管太多了,不是自己掌家;一会儿又说,幼安不带自己这个婶子一起发家致富。 当时听着只觉得心里不大舒服,怪怪的,如今再结合起来,倒是明白了——青雪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善良、热情的小姑娘了,她恨幼安。 并且,借着自己这层关系,专门跑到武严侯府里来,接近幼安! “厌胜之术?” 凤幼安这才转过弯来,她是医科女的思维模式,从科学出发,从来不会往迷信那个方向去想,“你是说,下蛊啊,弄个稻草娃娃、破布娃娃啊,背后写上你的名字,再涂上你的血,扎上针,大晚上点上蜡烛,在屋里念咒诅咒你那种么?” 三婶点了点头:“是的,之前慕家有个姨娘就是这么干的,被父亲抓住,一顿严惩,赶出家门。” 顿了下。 三婶又补充道,“哦,对了,不止写名字,还会写要诅咒之人的生辰八字。” 凤幼安闻言,一声轻笑:“生辰八字?那没事了,没有人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三婶很着急:“怎么会没人知道呢?你曾经成过一次婚,还是和君氏皇族中人,生辰八字曾经送上去过,应该不少人见过,早就不是秘密了。” 真是越往深里想,越恐怖。 凤幼安反而越发淡定沉着:“放心,他们看到的那个生辰八字是假的。” 是原主的生辰八字。 不是她的。 她是一缕异世之魂,和原主的魂魄完全不同,出生日期也完全不一样。 君氏皇族见过的,钦天监留存的那一份生辰八字,毫无疑问是原主的,和她毫无干系。 原主是春季出生的。 而自己是深秋出生的,生日是10月31日。 这也是为什么,穿越之后,这个世界的人一直强调自己是凤命,她从来没当回事的原因所在——原主的八字是凤命,又不是她这个来自21世纪的凤幼安八字是凤命。 就算玄学很灵验。 那她也完全有理由相信,每一个人的八字对应着的,只能是原本的灵魂,不能说她一抹异世之魂穿越到这具躯壳里,躯壳的命格就自动过到她身上了。 “怎么就是假的呢?”三婶还是想不明白,“幼安,你不能掉以轻心。” 她很害怕。 怕因为自己的原因,引狼入室,最后害了侯爷最看重的侄女。 “哎呀,总之三婶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命硬。血就让那个宁青雪取,管她是用什么厌胜之术,还是玄门秘术,是刻印符篆还是扎破布娃娃,随便她咒,能咒到我,算她有本事!” 凤幼安唇角的弧度加深。 慕双儿迷惑了,可看侄女一副很自信的样子,她心里那股子担心,又退了些。 “对了,宁青雪想要一支口红,就是你送我的那支。” “她还真是什么都想要。”凤幼安一声嗤笑。 “既然答应了,就得给她送去,幼安你在口红里加点儿东西,不能便宜了她。”三婶有些生气,一想起宁青雪利用昔日的情谊,蓄意接近侄女,想害侄女,她心里的火就蹭蹭地往外冒。 凤幼安哑然失笑:“三婶这么善良的人,都学会害人了,让我在口红里加料儿呢。” 那么好脾气的三婶,都会主动提出下毒。 这是兔子被逼急了,也咬人么? “最好毒得她三天下不了地,嘴巴一个月都吃不了东西!”慕双儿气呼呼的,握紧了拳头,“怎么就这么恶毒呢,取血搞厌胜之术。” 没有人,能够忍受被利用。 更何况,宁青雪,还曾经是她唯一的朋友…… 这种利用,和背叛无异。 *。*。* 宁府。 “宁三小姐,武严侯夫人,差了两位府兵,给您送礼物来了。” 武严侯以前是南疆军的统帅,府中的侍卫,也不是寻常侍卫,都是退役的士兵,称之为府兵更合适,一个个高头大马的,颇为吓人。 宁青雪一听,露出笑容:“慕双儿给我送口红来了,我就知道,她这人心软,好拿捏,稍微求一下,她就会答应你的要求。” 怀着愉悦的心情。 宁青雪从武严侯府府兵手里,结果了一个精美的木雕盒。 打开之后。 果然是一管口红。 打开之后,是橘红色的,与之前慕双儿用的那一支,一模一样的颜色! 宁青雪迫不及待地回到了闺房里,对着镜子,开始涂口红。 漂亮的暖橘色。 显得皮肤很是白皙,嘴唇娇艳如花儿一样,水润欲滴。 她对镜欣赏着,越看越满意,忽然间,唇部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像是被一万根针扎了一样…… “啊啊啊!” 宁青雪看着镜子里的香肠嘴,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第218章 香肠嘴没有解药 宁青雪原本是很好看的薄唇,现在肿得跟肠似的,还特别的痛,唇部的皮肤本来就很薄,这么一撑,更是疼得要裂开了。 再加上,口红本身的橘红色,就显得越发丑陋了。 香肠嘴几乎占了她大半个下巴,凸出去很远。 “不——” 她说出口的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嘴合不拢。 宁青雪难过的哭。 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就是她的宁靖侯夫人死的时候,她都没这么哭过,就是装模作样地掉了两滴猫尿泪。 “呜呜呜——” 女子爱惜容貌,宁青雪很是瘦削,一张脸原本最好看的地方就是嘴巴和下巴,现在可倒好了,全毁了,“慕双儿!你该死!” 浓烈的恨意,涌上心头。 宁青雪的眼珠子上,都爬上了血丝,宛如厉鬼。 还是香肠嘴的厉鬼。 “她怎么敢的?那个窝囊废!” 宁青雪气得,把梳妆台都给砸烂了,发泄了心中的怒意。 还以为慕双儿和没嫁人之前一样,十分好拿捏,结果也不再是什么傻白甜了,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肯定是发现自己取凤幼安的血了。 这个慕双儿,竟然连遮掩都不遮掩的一下的,堂而皇之的让武严侯府的府兵,把这含毒的口红给送到宁府里。那么嚣张! “行啊,你现在厉害了,有了新的靠山,武严侯和凤家给你撑腰,你都敢公然给我下毒了!” 宁青雪气得浑身直抖,“呵,宁府如今没落了,不再是侯爵,只是戴罪的子爵,你就看不起我了是吧,就不把我有求必应了?” 她记得很清楚。 在慕大祭酒建立的京都女子学院里,许多贵族小姐在那儿读书上学,学院里有女先生,既不会让她们和男弟子、男先生长期共处一室,失了名声清誉,也能让她们读书涨学识。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依然存在着霸凌。 谁说娇小姐、世家贵女,就不会欺负人了? 不。 她们欺负起人来,反而更狠。 宁青雪经常能看到那群娇小姐、世家贵女,围成一圈,对慕双儿各种霸凌,嘲讽她是石女,是不能下蛋的母鸡,甚至还会扯头发、撕衣服,用脚踢小肚子。 宁青雪很聪明,她不会去阻止,她一个宁府不受宠的三小姐,若是这种时候上去出头,那不是与世界为敌么? 她每一次,都等那些娇小姐、世家贵女打够了,打完了,离开之后,才悄悄地上去,施舍给浑身青紫的慕双儿一点“温暖”。 效果很好。 慕双儿果真对她感激涕零,当做最好的闺蜜,什么好东西都给她。 只要宁青雪开口,就算慕双儿没有,也会想办法去帮她弄来。 她们两个之间这种近乎畸形的“友谊”,持续了整整三年,直到宁青雪被陛下一纸赐婚,赐给了瘫痪在床濒死的武严侯冲喜。 宁青雪当时认为慕双儿完了,要当寡妇。 谁知道,人家还咸鱼翻身了,成了侯夫人,夫君没死身体逐渐好转,侄女是京都首富,好吃的、好喝的、名贵首饰、贵妇化妆品,每日不停地送过去。 宁青雪不能忍受,额角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你变了,变得恶毒,我开口要的东西,你以前都是完好无损捧着奉献到我眼面前的。” 屋内砸东西的声音,太明显。 还有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从窗户也传入院外。 张天师因为要准备换命,所以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他的亲孙女青雪的院子里,听到哭喊声,他立刻担心地敲门。 “青雪,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张天师虽然因为窥探天机过度,受了些内伤,但对于和初恋老情人的这个血脉孙女,还是万分关心的。 “青雪,你怎么不说话?老夫进来了——” 推门声响起。 “别进来!” 宁青雪发出尖叫,下意识地用宽袖遮住了自己的嘴巴,扭头就想躲起来。 她不想被人看到丑态。 就算对方是个老头子,也不行。 只可惜,张天师已经推门进来了,两个大步走上来,更担心了:“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刚才还见你捧着个木盒,高高兴兴地进屋?” 宁青雪转身瑟缩。 张天师直接把她的身子给扳了过来,扣住了她的手腕,把袖子给拉开。 然后—— 张天师就沉默了。 宁青雪屈辱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把老头儿推开,再度捂住了嘴:“都说了别过来!” 张天师如此近距离地欣赏到那香肠嘴,内心不可谓不震撼。 上嘴唇像猪大肠一样。 下唇更难看,双倍的大肠。 人的嘴,真的能肿成这个极限样子么?都裂开沁出血丝了。 这种视觉冲击,就好像是青梅竹马的老情人初恋,变成了猪大肠嘴,站在他面前一样。张天师的心中,甚至浮起了一股破灭感。 “那什么,老夫去给你找宁府里的族医。” 张天师感觉眼睛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扭头就走。 宁青雪:“……” 她竟然从一个老头子眼底,看到了破灭和不忍直视。 她现在究竟有多丑啊! 不一会儿。 张天师就把宁府的族医给找来了,族医是个三十多岁的宁姓子弟,他看到宁青雪这猪大肠嘴,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怎么弄成这样的啊?” 宁青雪把橘色口红,往前一推,脸色难看极了:“就是这个,里头被人下了毒!” 顿了下。 她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慕双儿那种窝囊软叽叽的废物,肯定想不到那么深远。是凤幼安那贱人教她的,也是凤幼安下的毒!” 京都第一药师,同时也是京都第一毒师。 自古药、毒不分家。 那宁家族医,检查了一下口红:“这口脂成分,倒是新鲜,与市面上的不同。不过,里头确实是含毒的,一种可以让血管迅速膨胀的热毒,中毒者用强烈的针刺感,且会出血。” “有解药么?” 宁青雪仿佛看到了希望。 “没有。” 第219章 阿九说故事 宁氏族医摇了摇头,一声叹息,“这种毒的主要成分,是火龙毒草的叶子,这种毒很奇妙,没有解药,但又不会致死,中毒者遭受折磨一个月之后,毒性就会自动消除。” 宁青雪尖叫道:“什么意思?我必须顶着这难看的嘴,整整一个月?!” 不! 她不可能一个月都不出门、不见人! 再过几天,她就要去和凤幼安换命了,她早就已经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自己拥有凤凰命格之后,被君临国最尊贵的那几个年轻男子,簇拥着、爱慕着、争夺着的场景了! 每每想到,她都激动不能自已。 可现在,莫不成让她成为猪大肠嘴的凤命女,招摇过市,受尽耻笑么? “宁三小姐,节哀。在下也无能为力。” 宁府的族医,收起了药箱,转身离开。 方子也没必要开。 只管让中毒者熬着就行。 宁青雪不管怎么哭喊,都改变不了结果,她哭累了,也喊累了,自暴自弃地坐在地上,泄愤一般地把橘色的口红给掰断,再用力碾碎。 张天师叹气,也不知道怎么劝。 毕竟,是他让青雪去接触凤幼安,取凤幼安的一滴血回来。 青雪出师不利,反被算计,也没什么好怨的。 技不如人罢了。 “好了。你休息吧。” “你一定要把凤幼安的命格,换给我!我听祖母说,被换命的那一个,会流很多血,变成傻子痴呆,我等着那一刻!” 宁青雪的眼底浮现狠色,仿佛已经看到了凤幼安倒在血泊里,眼神逐渐痴呆,瞳孔失去焦距的凄惨摸痒了。 张天师:“再说吧。” “什么叫再说吧?”宁青雪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猛然揪住了张天师的袖子,“你不想给我换了?”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敏锐的。 张天师眼神一瞬间的闪躲:“没有,别想太多。” *。*。* 那两个去给宁青雪送口红的府兵,并没有立刻回来,而是在宁府附近,静候着消息。 听到宁青雪的惨叫了,这才回武严侯府复命。 “大小姐,侯夫人,宁三小姐用了,已中毒,在府中哭嚎呢,宁府外头的街道上,都能听见。” “做的不错。” 凤幼安给那两个府兵发了赏钱。 府兵很开心,再三感谢。 慕双儿手心出汗:“第一次害人,激动。” 凤幼安被三婶给逗笑了:“这不叫害人,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她不像三婶,一直以来,是逆来顺受的性格。 她是有仇必报! 而且几乎不回拖很久,能当日报复就当日报复,最迟也不会超过十日。 三婶依然担忧:“我还是怕那一滴血,会对你不利。” 凤幼安道:“我去找阿九查一下,宁家有没有和玄门走得很近,尤其是那些懂厌胜之术的。” 阿九的情报网,就是东厂。 绝对是君临国数一数二。 只要东厂想查,基本就没有查不到的。 第二天。 君倾九知道了凤幼安想查的事之后,立刻就让东厂督主余公公去办了。 不出两个时辰,就有了结果。 “是钦天监的首席,张天师。” 君倾九皱着眉头,把调查结果,跟恋人详细地说了一遍,“他与宁家的老太太林妩,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在宁老太太出嫁之前,两人就有过一段,这么多年,一直藕断丝连。张家是玄门世家,地位特殊,这些年一直与宁府互相帮衬。” 凤幼安隐约明白了什么:“这么说,宁青雪取我的一滴血,是交给了张天师,去行厌胜之术?” 君倾九的脸色铁青,眸子黑沉沉的,酝酿着恐怖的风暴。 嗜血骇人。 “这老不死的,是活腻了。真以为给君氏皇族算了一辈子的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张天师正是给我测出凤命的人,他很清楚我的生辰八字。” 凤幼安把之前那些零碎的片段,都串联了起来,“应该是宁老太太,以昔日旧情相逼迫,请张天师出手,对我做法,才有了宁青雪的这一趟算计。” 君倾九冷冷道:“我之前答应你,会处理掉宁老太太,这几日一直在查她的把柄,果然查到了一桩。” “什么把柄?” 凤幼安来了精神。 君倾九道:“张天师年轻的时候,曾经与宁老太太联手,害死了一个女子。” 凤幼安看向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死在宁老太太手里的人,这些年,累积下来,估计也有不少了。 这个女子,能够被特别提起,定然有特别之处。 “那女子,与宁老太太、昭和太后是一辈的人,乃是一位世家贵女,名叫乔腕。长相、容貌、才学都是顶尖的,嫁给了老西平王。” 君倾九捉住了恋人的手,一根一根地把玩着,喜欢她柔软的皮肤触感,爱不释手,“老西平王当时就已经是君临国有名的异性王了,他和乔婉的孙子,也就是现在的平西王,之所有现在的声势地位,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靠着祖父辈、父辈累积下来的。” 凤幼安认真地聆听着老一辈的恩怨。 西平王,她知道。 就是云浮公主,赐婚的对象,也是泰和帝的心腹大患之一,手握十五万兵权,就盘踞在西北一带做土皇帝。 十五万,虽不多,只有南疆军的一半。 但也足以让朝廷寝食难安了。 “东厂查到的消息,那乔婉与林妩,也就是宁老太太本来是闺中密友。张天师给两人各算了一卦,算出乔婉是大富大贵之命,能够尊荣一世,福荫子孙后代。而林妩则是命格平平,贫穷潦倒,夫离子散。” “林妩起了祸心,对么?”凤幼安猜到了。 宁老太太可是荣耀尊荣了大半生,成了京都众多贵妇之中,唯一的一位一一品诰命。 贫穷潦倒,更是战斗不沾边。 “嗯,林妩求自己的情人张天师,帮自己和乔婉更换命格。”君倾九声音越发森冷,“乔婉那个时候,已经嫁给了老西平王,是王妃了,本该是荣华富贵一辈子,子孙后代越来越好。结果生下孩子之后,一场莫名其妙的重伤、重病,成了痴呆,智力退化到三岁,就那么疯疯癫癫潦倒过了几年,一个不慎踩空掉到井里,死了。” 第220章 甜言蜜语 凤幼安听到这些,只感觉全身一阵冰凉。 寒毛直竖。 “命格,真的可以换么?” 她的声音,有一点沙哑,像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这么玄学的东西。 君倾九感觉到爱人手心的冰冷,就一边帮她搓手手,一边捧着放到唇边,啄吻着:“从林妩和乔婉这个案例来看,是可以换的。玄门这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凤幼安沉默了。 的确。 她虽说是个学理的外科医生,比较相信科学,但是她穿越这件事,她拥有空间这件事,本身就是科学无法解释的。 至少,她必须相信,人是有灵魂的。 她是魂穿。 “幼安,这个林妩,也就是宁家的老太太,太过于狠毒。表面上一副知礼、端庄的模样,实际上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伤天害理、谋取命格了。”君倾九把她的小手,给吹暖了,他本身就活力足,现在又是7月入夏,更是像个热腾腾的大火炉,“张天师是君氏皇族御用的天师,他知道太多人的生辰八字,他若用玄门手段害谁,那可太容易了。昔日乔婉嫁给老西平王,这二人的生辰八字,也是送上去对过的,但凡是皇子、王侯成婚,都必须如此。” 凤幼安身体回暖了,一声叹息:“这个乔婉,也是个苦命人。” 君倾九继续道:“根据东厂那边查到的消息,老西平王,就是觉得妻子乔婉的死有蹊跷,可能是京都皇室的阴谋,所以才逐渐和皇室离心,一代一代偏安一隅,当起了土皇帝。” 凤幼安道:“乔婉如果不死,命格不曾被掠夺,也是完美的一生,不至于惨淡收藏。宁老太太这个孽,作的有点大。” 君倾九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今日听你说起宁青雪的事,与五十年前乔婉、林妩的那桩旧案一对比,我怀疑,宁青雪拿了你那一滴血,行的不是普通的玄门秘术,极有可能也是换命格!” 凤幼安长睫微垂:“若是为了换走我的凤命,那尽管来好了。” 她又没有凤命。 凤凰命格的原主,早就死了,估计已经轮回转世去了。 要么,就是和自己交换了,入了自己21世纪那具躯壳。 如果是第二种,那原主凤幼安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毕竟,她21世纪的身份,是一个知名外科医生,要上班做手术的,原主可什么也不会,一不小心就会出岔子,轻则被医院开除,重则被闹出人命被病人家属告上法庭,牢底坐穿。 “话不能这么说。” 君倾九严肃了起来,“你有没有凤命不重要,对我来说,你永远就是幼安而已。重要的是,这种换命的过程,会对被掠夺者的身体,造成巨大的损害。” 凤幼安觉得心暖。 她其实一直清楚,岑王和太子,之所以后头对自己锲而不舍,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凤命。 唯独阿九不一样。 这个男人,对她的感情,极为纯粹,不掺杂有任何功利性。 利用她? 更不可能! “乔婉因为换命,智力退回了三岁水平,还疯疯癫癫的神志不清,最后不小心落水而死。她被换命后的那几年,活得跟行尸走肉一样,张天师和林妩的确够狠毒。” “所以,为夫才担心。” 君倾九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两人距离很近。 鼻尖儿几乎都要挨在一起了,气息融合,不分彼此。 凤幼安原本心情挺压抑的,被小狼狗这么一搞,暧昧气氛又上来了,尤其是听到那个熟悉的“为夫”,心跳就会逐渐脱离正常节律,快的惊人:“闭嘴。” “好。” 君倾九声音低沉,一副非常纯良、非常乖巧的样子。 下一秒。 就不干人事了。 含着她的指尖,把嘴给闭上了,吃得蛮开心。 仿佛那不是她的手指尖,而是什么蜜糖。 凤幼安:“……” 论每次和男朋友见面,都会被占便宜吃豆腐这件事。 她试着把手往后缩了缩。 但于事无补。 阿九力气太大了,他是看着轻轻柔柔,实则动作里都有内劲儿。 看似给她留下了逃跑的空间,实则无路可逃。 “别闹,说正事儿呢。张天师和林妩,似乎密谋着要换走我的凤命,你都不想想办法?” 一句话,成功让阿九停止了所有的吃豆腐行为。 旖旎之色,从男人眼底褪去,只剩下了嗜血的杀意:“直接宰了吧,今晚就动手。保管宁家和张家,事后尸体都找不到。” 凤幼安的眼角和唇角同时抽了抽:“不行。” 本性暴露了吧,宝。 这个男朋友,得看紧了,否则他一个不小心就黑化扭曲了,会做出一些不计后果的恐怖血腥事情。 “就算找不到尸体,失踪多日,最终也会被判定为死亡。宁家和张家定然不会罢休,宁家没落了倒还好,但是张家乃是君临国最顶级的玄门世家,阿九,你要相信,这样的家族,定然是族中能人异士辈出,不可能只有张天师一个老头子会算命卜卦,他们若是算出了你是真凶,恐怕很难善了。” “幼安心疼我。” 君倾九一点儿也不害怕,相反,他笑得有些迷离,俊美妖冶的脸上,浮现出了不正常的绯红。 凤幼安:“……” 见小男友又凑过来撒娇,要亲亲抱抱,顿时有些心累。 阿九太恋爱脑了。 生死大事仿佛都不是事儿,天塌了都没有他和自己谈恋爱重要,只要察觉到自己对他的爱护和喜欢,他就能自个儿在那欢喜半天。 “放心,为夫没有那么愚蠢。” 君倾九那么大一只,整个挂在了她身上,挨着她白皙的皮肤,蹭啊蹭的。 妥妥的皮肤饥渴症。 “以前我可以豁出去随便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你了。我不会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因为我知道你在家里等我。” 上一次,在殿前抗旨拒婚,幼安非常愤怒,怕他死了。 从那开始,君倾九就知道。 他不再是一个人。 “继续。”凤幼安眯着眼睛。 “嗯?” “继续你的甜言蜜语。”姐姐爱听。 第221章 撒娇精阿九求婚 君倾九瞬间化身小奶狗,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缠着凤幼安,满脸荡漾的笑容,附在她耳边,轻喃细语。 “我喜欢幼安,想和幼安贴贴。” “继续。” “媳妇儿我想……”压低了声音。 凤幼安脸红了。 至于听到了什么,那定然是羞耻到不足以为外人道也的话,在此略过不表。 两人贴了小半个时辰,最终还是君倾九先受不了了,尴尬地侧过身,翘起腿,企图遮掩什么:“我……我出去吹吹风,冷静一下。” 凤幼安挑眉:“现在是大夏天,七月,吹热风?” 君倾九耳根是鲜红的,眼尾妖冶,渲染地眼角的红痣,都多了几分绯色:“那怎么办?要不,咱们直接拜天地吧。” 他从怀里,摸出来一块玉佩,递给她,“这是我娘让我送给我媳妇儿的,你收着。” 凤幼安怔怔地看着阿九一系列的骚操作。 那玉佩,非常特别,乃是积羽国特产的羽玉,呈现极美的紫色。 是积羽国皇室的信物。 因为梅太妃的生母,就是积羽国流落在外的皇室公主。 “你想干什么?” “我在跟你求婚。”君倾九瞅着她,脸上飘着绯红。 “为什么?” “求了婚,拜了天地,就能一起睡觉了。”君倾九非常诚实地,直面自己某个地方的变化,并且想出了对应方法。 凤幼安看着那枚求婚紫羽玉佩,又看了看急切的男朋友,一时无言。 怎么说呢。 从某个方面来说,阿九还是挺负责的。 至少知道,要先求婚成亲,才能负距离贴贴,才能做想做的事,而不是越过了必须的程序,直接动手动脚。 “你想让我做你的战亲王妃?” “非你不可。”君倾九认真地瞅着她,深邃的黑瞳里,似有无限的光亮。 而她,就是光源本身。 “还没见家长呢。”凤幼安提出异议。 “见过了。”奶狗式乖巧坐姿。 “什么?”凤幼安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时候见的?” “我征询过三叔的意见了,从南疆回来,就问了,家长已经批准我们在一起了,也同意了把你嫁给我做王妃。至于我母妃那边,你不用担心,她自然是十二万分的赞成你给她当儿媳妇。” 君倾九语出惊人。 凤幼安目瞪口呆。 她是真没想到,这家伙,已经直接把三叔那一关,给悄悄过掉了。 “你瞒着我?” “不敢,只是不想你担心。”君倾九很诚恳,“我是觉得,征询媳妇儿家长的同意,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是男方的责任,我可以独立完成。” 他原本是打算等到七夕节,才跟她吐露,直接上武严侯府提亲的。 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紧张了起来。 张天师和宁家那边,已经开始算计幼安的凤凰命格了,还想出了那样的毒计,万一幼安被害,出了差错,自己可不就是没媳妇儿了? 玄门弟子想害人,你根本防不胜防的。 那索性,还不如趁着幼安尚且好好的,什么都跟她坦白了,该求婚求婚,该准备订婚就准备订婚! 一个战亲王妃的头衔,至少能让那群心怀鬼胎之人,有所忌惮,不敢随意对他的爱人下手! “那,你同意嫁我不?” 君倾九有点儿忐忑。 就算知道幼安也喜欢自己,但依然会担心。 她那么好…… 在挚爱之人面前,就是天神,都难免产生一些自卑心理。更何况是自小在泥泞黑暗中长大的九皇叔! 凤幼安的眼神,逐渐温软了下来:“你啊。” 君倾九:“愿不愿意嘛?” 凤幼安只是笑。 君倾九急了:“必须愿意啊,你只能嫁我。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仿佛是怕她拒绝似的。 男人很不安。 张开双臂,把她整个给收拢在了怀里,密不透风的。 “太子不好,岑王也不好,都没我好。”不忘诋毁一下情敌。 “是是是,阿九最好。” 凤幼安拍了拍恋人的肩膀,好脾气地哄着。 哎,这个撒娇精。 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你要嫁给最好的阿九,做王妃么?”君倾九双眼发亮,干燥的唇,眷恋地擦过她的脸颊。 凤幼安觉得他黏糊糊的。 如果是其他人,早就被她一脚踹开了,可身边这人,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好不好?” “好嘛?” “好嘛?” 君倾九轻轻摇着她,撒娇。 问个不停。 凤幼安的耳朵,都被他给问红了,一颗心滚烫,怎么能这么磨人? “好好好,真受不了你。” 嫌弃的语气。 眼神却是宠溺的。 谈恋爱没多久的幼安,就这么把自己给交代出去了。 “你答应了!媳妇儿!” 君倾九高兴坏了,对着怀中的爱人,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幸福,荡漾在眼角,“我这就去上书,请封赐婚。” 尽管,很想不顾一切,立刻和幼安成亲。 但事实是,只过了三叔那一关还不够,君倾九到底是皇家人,是太上皇的亲子,是泰和帝的亲弟弟,是当朝九皇叔。 他的婚姻大事,他的王妃,必须要上报朝廷,名字记录入君氏皇族的族谱。 “傻样儿。” 凤幼安的心口,也像是划开了一样,柔软极了。 看着男友英俊完美的侧脸,还有那狂喜兴奋的劲儿,她的情绪也禁不住被他给感染了。 心肝黑是真的黑。 病娇也是真的病。 但她相信,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比阿九对自己更好的男人。他的感情,太过于纯粹,太过于热烈。 那么干净,清澈见底。 那么热烈,足以焚毁他爱的人。 君倾九引以为荣:“就傻。” 傻一点怎么了? 能勾到媳妇儿! 他知道怎么让她心软,知道怎么让她怜惜,知道怎么撒娇她会笑,知道怎么甜言蜜语地磨她,她会纵容他。 君倾九没有耽搁,立刻取笔墨,写了两封请求赐婚自己和幼安的奏折。 一封让人送给了泰和帝,一封让人送给了太上皇。 第222章 知道你爱我 “他们不会答应的吧。” 凤幼安看着君倾九写好了奏章,交给东厂的属下,让送宫里去。 她不由得担心。 她太了解泰和帝、太上皇对待阿九的态度了,派遣阿九去南疆送死未果,不得已封了个战亲王,却又把人丢到六部最末的工部,最近阿九因为制造了诸葛连弩在朝中再度大放异彩,泰和帝虽然表面夸奖,但实际上对他颇多忌惮,处处掣肘他。 “我首先得表明一个态度。” 君倾九沉声道,“我要娶你做王妃,不可避免,要走这一遭程序。没有任何一个亲王娶妻,是不上报朝廷、不入皇族族谱、不享太庙的,私底下在一起,婚礼也不会被承认,连侧妃、妾室都算不上,顶多是情人。” 他不希望,和幼安那样不明不白的。 太委屈她了。 凤幼安心下了然,他渴望的,是正大光明、明媒正娶,是一个举国上下、朝野内外都承认的战亲王妃,而非“战亲王的小情人”。 撒娇精,其实很负责的。 比她认识的许多男人,都可靠。 “可折子递上去了,万一泰和帝、太上皇想办法对付你……” “他们两个,时时刻刻都想着对付我。”君倾九打断了她,不想她忧虑过度,“我不请赐婚,他们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他早就看透了。 他得让朝野上下都知道,自己娶她的决心。 “可是……” “别可是了,我有个办法。”君倾九捉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了身前,环绕在胸膛和桌子之间,微微垂首,眸光深邃且深情。 “什么办法?”凤幼安抬头。 这样的近距离。 被他炙浪的气息环绕,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你发现没有,朝廷里很多人关注你的一个重要点,都是在钦天监给你算出来的凤命上。”君倾九腾出一只手,抚上爱人白皙的侧脸。 她皮肤很白。 也很薄。 他的手上,满是兵人的细茧,长时间握刀,还有在南疆留下的一些细小伤疤,把她的白玉一样的侧脸,蹭出了一层薄粉。 怎么就这么嫩呢…… 某人的眼神幽暗了几分,说话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哑,“泰和帝偏爱岑王,看中你的凤凰命格,想促成你和岑王,无非也是希望你的命格能够帮助岑王直上青云;太子对你态度大变,死活不肯放手,至少有五成的原因,是在知道了你的凤命之后;宁老太太和张天师密谋,宁青雪设计取血,也是为了你的凤命。” 凤幼安一直知道阿九聪明,却不曾想,他竟然看得这般透彻。 可谓是一针见血。 “你说得没错,正是因为凤命,泰和帝、太上皇不可能批准这一桩婚事。他们怕你和我成亲之后,我的命格会辅助你夺取皇位。” “那么,我们不妨换个思路。”君倾九修长的手指,从她的侧脸,抚到了她的嘴角。 “嗯?” “把凤命破了!让所有人都认为,你已经不是凤凰命格了。”君倾九的眼底划过一抹凌厉之色,“当他们明白,已经无法从你身上捞到任何好处的时候,你对他们就失去了价值。” 一边说着,一边靠近。 唇瓣相依。 轻贴着。 “那样,就没有人跟我抢你了。” 男人的声音又苏又御,充满了浓烈的占有,甚至带了一丝暗黑的恶劣因子。 凤幼安一瞬间,被蛊惑了。 她耳边回荡着恶魔的情话,身边笼罩着恶魔的体温,唇上是恶魔的印记,她微微仰着头,像是等待着恶魔采撷的祭品。 “愿意么?”恶魔问。 “嗯。”她脸颊微红地点头。 “失去凤凰命格,会觉得遗憾么?”恶魔是个坏种,他反复确认,明知她就在自己身边,还是会不安。 “不会。” 凤幼安摇头,“我本来就不是。阿九,送到钦天监手里的那个八字,是假的。” 君倾九微愕:“假的?” 凤幼安:“是的,我真正的生辰,不是那一天。” 她没有细说。 也不曾提及魂穿一事。 君倾九狂喜:“那更好!你并非凤命,那么宁家和张天师的阴谋就不会得逞,他们取了你的血也没用,你不会像五十年的乔婉那样受到伤害,变成痴呆!”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仅次于幼安答应了他的求婚。 凤幼安问:“会觉得遗憾么?” 君倾九妖冶的眸子微眯:“我求之不得。” 凤幼安道:“我不是凤凰命格,没有九九极贵之命,也无法凤凰于飞,更不能让我的夫君日后登基为帝。” “你觉得我在意那种无聊的东西么?” 君倾九反问。 他以为,她足够了解他了。 怎么都到了这一步了,她还是体会不到他对她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小奶狗有点生气了。 他瞪她,像是在控诉,极漂亮的桃花眼里,蔓上了委屈,仿佛被狠狠欺负了一样,“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凤幼安被他这个眼神一瞅,顿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哎。 怎么就长那么好看? 果然美人说是很么都是对的,三观跟着五官走,从来不是一句虚言。 “幼安,你误会我。”撒娇的语气,长而卷翘的睫毛一抖一抖,委屈坏了。 “我从没想过,要利用你去争夺那个位子。我之所以想争,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再也没人能使唤你、欺负你,用强权碾压我们。” 这个世上,谁都能质疑他。 但唯独她不能。 他受不了这个委屈! 凤幼安心里的罪恶感,愈发扩大:“哎你别难过,我就是随口一问。阿九乖,别往心里去。” 她哄着小男友。 伸出手,安慰地抱了他一下。 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虎摸着他长长的鸦色长发。 君倾九委屈地把脑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蹭啊蹭的:“你哪里是随口一说,你就是不相信我爱你。” 凤幼安心想。 这。 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小作精吧。 啊,不对。 是大作精。 毕竟身高都快冲破一米九了。明明两年前刚认识的时候,也就比自己高了一点点。 “爱爱爱,知道你爱我。” 第223章 阿九不是作,阿九是可爱 只是抱着还不成,太能撒娇,凤幼安踮起脚尖,在某人的侧脸上吧唧了一口。 君倾九立刻被哄得服服帖帖。 幼安主动亲我。 幸福。 他缠着她腻歪了会儿。 又开始说正事儿:“我查过了,张家是玄门世家,现任家主,就是张天师。下一任的继承人,是张天师的儿子,叫张麒。他儿子今年刚满四十岁,也在钦天监,是二把手。” 凤幼安问道:“你准备从张天师的儿子下手?” 君倾九点头:“张天师的儿子,日后也要服务于君氏皇族的。据说,他的卜算能力也很不错。” “你想收买张麒?” 凤幼安隐约有一点猜出阿九的策略了。 “没错。这个人应该不难收买,东厂那边传来的情报,张天师父子不和。”君倾九的手,还是恋恋不舍地,在爱人的皮肤上轻轻划着。 太喜欢摸她了。 “父子不和?倒真是个突破口。”凤幼安觉得被他摸着的地方有些痒,就把他那欠欠的手给拍开了,“因为何事不和?” 君倾九不死心,又十分不要脸地把手重新放在了她的颈侧。 他胆子肥得很呢。 都是她宠出来的。 挨打了也不怕,就要贴贴。 “张天师倾尽全力地培养张麒,而张麒在玄门一道上,也确实很有天赋,没有辜负期待。但问题似乎出在张母身上,张天师和张麒的生母,夫妻感情不是很和睦,在张麒小时候,夫妻俩还当着孩子的面儿动过手。” “打女人?家暴?”凤幼安有点意外。 毕竟那位张天师看起来,还是挺和蔼一个老爷子。 一点都不像是有暴力倾向的。 “是。” 君倾九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从张府一位上了年纪的下人口中,打探到的确切消息,似乎是因为张老夫人年轻的时候,烧毁了张天师的一副珍藏的画卷,就挨了打,那次打得特别惨,浑身不少伤痕,半个月没能下榻。” 凤幼安忽然有了个不妙的猜测:“该不会是,张天师老情人画的吧?” 君倾九挑眉:“林妩的画作?” 顿了下,点头,“还真有可能。林妩年轻的时候,也是京都有名的才女,绘制得一手好丹青,为外人称道。” 凤幼安瞥了下嘴:“估摸着是定情信物,渣男。” 张天师明明喜欢的,是宁老太太,也就是林妩,却娶了张老夫人,延续子嗣,娶妻之后依然和老情人藕断丝连,收藏着老情人的画。 正常女人,恐怕都受不了吧。 “对,渣男。”君倾九煞有介事地点头,“他们都好渣,天底下只有为夫是好男人。” 凤幼安:“……” 这家伙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在她面前表现展示自己。 还……怪可爱的。 阿九不是作,阿九是可爱;阿九不是闹,阿九是撒娇。 君倾九继续道:“张麒小时候,就目睹过母亲差点被父亲打死,心中就生了芥蒂。而且,我猜这个张麒也能掐会算,他会不会已经算到了张天师对张老夫人不好的原因,是外面有人?” 凤幼安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阿九聪明。” 这推测的还蛮有道理的。 “我们先去找这个张麒,让他重新给你算一卦,对外宣称,你并非凤凰命格。”君倾九深深地凝望着她,“可好?” 凤幼安颔首:“好啊。” 外头,还是艳阳天。 七月盛夏。 下午的时候,依然阳光浓烈。 “今日是休沐日,六部和钦天监都不需要去上班。”君倾九准备很重逢,不知道从哪儿抽过来一把油纸伞。 亲自撑开。 给爱人撑了起来,遮住浓烈的阳光。 “你也进来,我们一起撑伞。”凤幼安见这傻子,自己站在外头,只给她一个人撑伞,就拉住了他的胳膊,往伞底下扯。 “我是男人,不怕晒。”君倾九耳根微热,“这伞没那么大,遮你一个人刚刚好。” 自己若是也进去了。 她的右半边胳膊,可能就会被强烈的阳光晒到。 她的皮肤像嫩豆腐一样,太娇了,晒伤了不好。 而自己不一样,这一年的沙场磨炼,已经彻底把他磨成了个糙汉将军,风吹日晒全不怕。 “少废话!” 凤幼安又强势了起来。 把某人强行拖到了伞下,“我就是要和你一起撑伞!怎么,你怕在街上被别人看到我们太亲密?” 她太懂的如何激他了。 “当然不怕!” 君倾九立刻蹭了进来,与她共撑一把伞,就像是最亲密的夫妻一样,“我巴不得京都大街上每一双眼睛都看到,你是我媳妇儿。” 凤幼安笑了,眼睛弯弯:“那不就行了?” 然后。 他们就手挽着手,撑伞出门了。 武严侯府的人看到了,都忍不住捂嘴笑,私底下叫一声姑爷。 姑爷又来找小姐了。 姑爷又把大小姐拐出去逛街了。 君倾九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自然听得见,他觉得三叔府里的这些个下人,真是训练有素,懂事儿,会说话! 张家的府邸,矗立在京都一处风水绝佳之处。 也是巧了。 距离武严侯府并不遥远。 昔日武严侯凤潇尚未失势的时候,张天师还数次来府上拜见,替武严侯府的宅子绘制过风水设计图。 如今,武严侯瘫痪,昔日那些巴结的人就都消失了。 君倾九从不做没准备的事。 他已经让东厂的密探,给张天师的儿子,送了密信过去。 双方约好了,就在张府门外不远处的一家茶楼见面。 茶楼颇为雅致。 包厢的保密性良好。 不必担心有人窥探。 更何况君倾九早已在周围布置好了东厂的高手,提前清了场,包下了整座茶楼。 半个时辰后。 张麒准时赴约。 茶楼天字一号的包厢内,这位四十的中年人,一袭青衣玄门道袍,他十分清瘦,是瘦到几乎脱相的那种,眼神却很锐利。 “战亲王殿下。” 张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您邀请我来,所为何事?” 君倾九道:“给本王媳妇儿算个命。” 第224章 刑夫之命 张麒很震惊:“战……战亲王妃?” 这位战神,何时有了正妃? 如果他没记错,一个月之前,战亲王才在宣政殿上抗旨拒婚,还闹出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包厢里一共就三人。 除了自己,战亲王妃,那就是——太医院的一把手,凤院使了。 君倾九的眸子危险的眯起:“自然。” 他非常自然地当着玄门少主张麒的面儿,牵起了凤幼安的手,拿到桌面上,与她十指紧扣。 凤幼安也抗拒,只是落落大方地对着目瞪口呆的张麒道:“麻烦了,张大人。” 小狼狗美滋滋。 嘿嘿。 幼安承认了。 与她十指扣得更紧了,揉了揉她的手心,软乎乎。 张麒这下彻底明白,原来太子前妻,竟然和战亲王是一对恋人,信息量太大,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震撼:“凤院使的命格,家父已经算过一次了,乃是绝无仅有、千年一遇的凤命。” 君倾九黑眸沉沉:“张炎那个老神棍算错了,本王相信你的玄门推演之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张炎,正是张天师的名讳。 张麒再度吃惊:“老……老神棍?”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他那个渣爹。 一直以来,外界对父亲的尊称,都是神算子、天机子之类的。 不过,战亲王对他的肯定,对渣爹的贬低,却让他莫名舒坦,他实在是太讨厌那个应该称之为父亲的人了! “张天师算得不准,自然是老神棍。”君倾九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本王未来的媳妇儿,肯定不是凤命。” 张麒也不是傻子。 三个呼吸的功夫,他就品出了这句话的味道。 战亲王需要的,是一个不同的算命结果!是一个对凤院使截然相反的八字批命! 张麒明白,如果他照做了,今日就能安然从这家茶楼走出去,如果没有照做,能不能活着离开还是未知。 刚才进门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潜藏在暗处的高手。 那些高手,穿着的是东厂服饰。 战亲王竟然可以随意调遣能和锦衣卫分庭抗礼的东厂? 意识到这一点的张少主,浑身冰冷,脊背上沁出了一层白毛汗,里衣都浸湿了——战亲王殿下,藏的太深了,明明是最不看好的一方,可露出的冰山一角实力,都那样恐怖! “还请凤院使写下生辰八字。” 张麒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递上去纸笔。 从他进入这家茶楼的那刻起,就已经被君倾九强制绑架到贼船上了! 凤幼安写下了自己真实的生日,还有下午出生的时辰。 张麒看了一眼,便道:“这八字不全,没有年份。” 凤幼安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了一个21世纪的年份。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几乎是在她写下那串阿拉伯数字的一瞬间,宣纸上的字迹,自动晕开,成了一片墨色的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就像是被凭空出现的神之手,给遮挡住了。 张麒看着这一幕,大惊失色,他一拍桌案,站了起来,浑身颤抖,嘶哑着声音喊道:“别写了!再写要出祸事了!!” 凤幼安吓了一跳。 手里的毛笔,都落到了地上。 “祸事?” “不能再写了,真的不能了……”张麒不住地摇头,双目通红,呼吸急促,脸上的表情堪称惊恐,“凤院使,那是不能触碰的领域!请恕下官无能,不能为您卜算生辰八字,您的八字已经不可说不可说!” “有什么不可说的。” 凤幼安觉得这位张大人反应未免也太激烈了,既然写不出来,那就开口说出来好了,“我是口口口口年——” 她僵硬了。 四个数字。 被消音了。 这是什么鬼? 是世界意志,还是天上的神明,亦或者是张麒口中所说的,已经触及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领域?! 凤幼安尝试着再说一遍,又被自动消音了。 与此同时。 头顶上想起了阵阵天雷声,震耳轰鸣! 明明前一秒外头还是艳阳天,万里无云,下一秒就雷声阵阵,乌云密布了,甚至还伴随着一道刺目的青紫闪电。 凤幼安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张麒苦笑,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您看吧,不能说的。会降下天罚!” 他是玄门弟子。 此刻瑟瑟发抖,不断地对着苍天俯首叩拜。 凤幼安以前是个无神论者,直到今日,她的三观被彻底颠覆了。她不允许提起21世纪的出生日期具体年份,甚至被世界意志也就是神明,给强行封口了。 “怎么回事?” 君倾九皱起了眉头,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为何幼安的真实生辰八字写不出来,也说不出来?” 一瞬间。 他甚至觉得,眼前的爱人,可能随时会离开。 会被一股不可抗衡的力量,给夺走…… 不! 绝对不能让那种情况发生! 幼安是他媳妇儿,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命! “没事的,阿九,我们不测了。”凤幼安到底是心理素质强大,很快就缓过神来,情绪重新恢复了镇定,“可能我的八字太不吉利了,写出来都会遭到老天爷的反感。” 这一句,是随口扯得谎。 她给了张麒一个眼神。 张麒本就是玄门弟子,这件事对他的冲击,是极为巨大的,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直面天机、神明领域,所以,他几乎已经把凤幼安认定为是那个领域的人了……简而言之,就是神女。 “……对。” 张麒点了下头,决定顺着凤幼安的意思去说。 君倾九皱眉:“对什么对,本王的王妃,怎么可能不吉利?仔细你的脑袋!” 他不喜欢听她任何一句不好。 觉得那是对她的亵渎。 幼安在他心中就是完美无缺的,是他的光亮,是他的整个世界。 张麒冷汗涔涔,保持着跪下的姿势,还是咬牙坚持道:“凤院使的确不是凤凰命格,她是……”神之领域的命格,不可说,不可推演。 “她是大凶之命,刑夫、克亲,她的亲人会变得不幸,遭遇灾难;她的夫君,会潦倒惨死,不得善终!” 第225章 摸了摸恋人的侧脸 张麒的指甲,几乎抠到了地面里,额角青筋爆起,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命格了。 凤幼安:“……” 可真有你的。 让你随口胡诌一个命格,你可倒好,直接超常发挥了。好一个刑夫、克亲,这意思是,她日后嫁给阿九,阿九也会因他而死,三叔、三婶、凤眠也会因为她变得不幸。 君倾九愣了一下。 随即狂笑起来:“哈哈哈!好!” 凤幼安:完了,阿九也坏掉了。 君倾九狂笑不止:“很好!张大人,就这么跟泰和帝说,告诉他幼安是刑夫、克亲的大凶之命,谁娶了她谁必死!” 他兴奋地不能自已,长袖之下的大掌都抑制不住地微颤着。 “这样的话,泰和帝、太上皇就不会再起把幼安指给岑王的念头了,太子也会对她避之不及,她就永远属于我一个人了。” 他笑得张狂邪肆,唇角咧得很开。 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 漆黑的眼底闪烁着疯狂。 张麒一看战亲王这表情,吓得一个激灵:“殿下您……您就不怕么?” 君倾九狂喜:“本王求之不得!” 我渴望着,和你在一起,就算是死,也最好是死在你手里,那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张麒更害怕了:“……” 见过疯的,没见过这么疯的。 凤幼安见阿九又犯病了,一声轻叹,走上前去,拉住了他的袖子,道:“张大人乱说的,你别当真,我哪里舍得你死?” 君倾九一个旋身,直接把她扣在了怀里,沉溺在她的瞳孔里,轻吻着她的眉心,呢喃着道:“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的命,你都随时可以取走。” 他捉住了她的手。 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你随时可以穿透我的胸膛,取走它。”君倾九附在她耳边,声音里充斥着一种颓靡的渴望。 凤幼安心神巨震。 他好疯…… 平日里看着像一个正常人,但有时候特别偏激,尤其是与她有关的时候。 疯子的爱。 令人战栗,同时也……令她沉沦。 “乖一点。” 凤幼安有点害怕,不是怕他的疯狂,而是怕他会一个不小心走上极端,堕入无边黑暗,再也拉不回来了,她必须要牵着他,引导他,“我们都好好活着。” 柔声哄着。 轻轻拍着小男友的脊背。 君倾九果然被顺毛了,那种不太正常的癫狂兴奋状态,逐渐平复了下来,像一只乖巧的大型毛绒犬,挨着她的肩膀蹭了蹭,说了句“好”。 目睹了一切的张大人叹为观止。 凤院使的手里,就像掌控着一个无形的开关,可以轻易地控制着战亲王殿下。 这世上。 大概也唯有她,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安抚下一个濒临疯狂的人了。 “有劳张大人了,对外就这么说吧。”凤幼安看向还跪在地上,被吓傻的张麒,“别跪着了,您年纪也不小了,身体又瘦弱,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若是跪出个好歹来,日后谁来接管钦天监。” “是。”张麒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凤幼安对君倾九道:“我想单独和张大人说两句话,可以么?关于我的命格,可以么?” 君倾九很乖,点了下头,满心满眼都是她,对着她笑:“好。” 凤幼安心道,怎么就这么惹人疼呢? 她摸了摸恋人的侧脸。 把人送出了房间。 张麒已经站了起来,对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凤院使有何吩咐?” 凤幼安莞尔:“张大人,不必如此拘谨。” “不,您是那边的人,我玄门子弟,必须要尊敬。”张麒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头顶的苍天。 “我并非来自天上,而是来自一个口口口……” 再度被消音。 张麒又是一脸大惊恐:“别说了!求您别说了!” 凤幼安:“额,好吧。” 21世纪,也不许提了。 牛掰。 不愧是贼老天。 不过,她是不是可以合理怀疑,那个神奇的空间,也是不允许被提起的? “张大人看着,像是厌食症所导致的营养不良。”她整个过程中,都没见对方动一下筷子。 “哎,老毛病了。”张麒面露苦涩,“和小时候的一些阴影有关,父亲不喜欢母亲,有一次,他又对母亲动了手,正好让我碰见,我那会儿手里还拿着一根冰糖肘子,父亲迁怒于我,怒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就用银针刺了我的嘴,流了很多很多的血,帕子都被浸透了,衣服领上也都是……” 那明显是一段非常痛苦的记忆。 只是提起来,张麒都嘴唇发颤,觉得疼,甚至胃部涌起了一股呕意。 “神经性厌食,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创伤。”凤幼安叹息,她取出一瓶药,递了过去,“每日一粒,能缓解你的症状。” 张天师可真不是个东西。 不止家暴妻子,还迁怒儿子,虐待儿子。 “多谢凤院使。” 张大人恭敬地接过,那个药瓶很奇怪,是君临国鲜少见过的材质,而且药瓶上的奇怪字母,也是他从没见过的。 他再次确定,这姑娘是神之领域的,不可言说。 凤幼安离开了。 乘坐上了君倾九的马车。 “说了什么?”阿九好奇地问了一句。 “他有神经性厌食症,给他开了一瓶药。”凤幼安浅笑道,“这位张大人,以后也算是你的手下了,总得对你的员工好一点。” 君倾九眷恋地抱住了她,在她颈间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幼安最好了,什么事都能想到我。” *。*。* 张大人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张府。 也是巧了。 迎面就看到了他那个渣爹。 渣爹的脸色惨白,脚步虚浮,眉宇间有一道黑气,明显是遇到了很不好的祸事。 “喂!” 张麒皱起了眉头,掐指一算,竟然算到渣爹的劫数和凤幼安有关,冷声道,“你最近是不是又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印堂发黑。如果是和凤院使有关,我劝你最好收手吧!她不是你能动的人!” 第226章 泰和帝放弃赐婚 张天师愣住,不敢相信地看向儿子。 他的确是在计划着给宁青雪换凤幼安的命格,就在两日后了。 不过。 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他明明已经做得很隐蔽了。 “为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张天师端起了父亲的架子,开始装傻。 “听不懂?” 张麒的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嘲讽的弧度,“她的命格太特殊了,是玄门中人都不能碰触的禁忌,你再执迷不悟,会死的。” “一个凤命,是尊贵,但怎么就成了玄门禁忌呢?” 张天师觉得儿子是在危言耸听,眯起了眼睛,神色不悦,“为父的事,你少管。” 张麒冷笑:“你以为我在意你的死活?我是为了母亲,才好心提醒你。你这些日子,几乎不沾家,几乎住到宁老太太家里去了,可真有你的,年纪越大,越不知耻……” “够了!闭嘴!” 张天师被戳到了痛点,厉声呵斥,“长辈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林妩就是他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 他从不许张家人提。 张麒眉梢眼角尽是嘲弄,“该说的话,我可都说了。你也别整日装得跟多痴情似的,你若当真那么喜欢她,为何又不娶她,反而娶了我娘?无非是我娘与你八字最为契合,能保你。” 张天师老了,但是脾气还在,他双目充血,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逆子!你大逆不道!” 张麒耸了耸肩,大笑着离开。 逆子又如何。 就逆了! 张天师气得不住地咳嗽,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扶着回廊的木栅栏,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他想起了少年时候的事儿。 为什么不娶林妩? 因为那个时候,林妩还没换命,算出来的结果,是半生潦倒,夫离子散。 他怕了。 唯恐被波及。 所以选择了张麒的亲娘,一个并不怎么漂亮,但是满眼都是他,八字与自己契合,能带来夫妻运的女人。 张天师这一生,在外人眼里,都是和善的好先生,一辈子只娶了一个妻子,生一个儿子,不曾纳妾,是个人人艳羡的好夫君形象。 可只有他和妻儿清楚,这一切,都是他伪装出来的。 是蓄意包装出来的形象。 他的妻子对他感到绝望,他的儿子恨毒了他,他爱的女人嫁给了别人,他的私生子在别人家中不受重视,他的私生孙女……哎 缓过劲来之后,他步履蹒跚地往卧房的方向走。 一个十分瘦削苍老的女人,白发苍苍,因为瘦得像干柴一样,脸上没有什么肉,挂不住,皱纹堆叠,一双浑浊的眼睛仿佛死水一样,正是张夫人:“你还知道回来,这一去宁府,去了五日。” 张天师皱眉:“老夫是在办正事儿。” 张夫人皮笑肉不笑:“那个女人是不是又求你办事了?她每次想利用你去做什么,都会把你留在宁府好几日。” 张天师被老妻戳破,面露难堪之色。 拳头又硬了。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老妻总是喜欢撕破脸,把什么都撕烂了说破,不知道做夫妻要留一线。 “宁家的白铅粉,差点害死皇长孙,这趟浑水你还敢去趟?能不能不要把张家也给连累进去?麒儿三十五才成亲,四十媳妇儿才怀孕,还有半年生产,老头子,你就为张家子孙后代积点德……啊!” 一声惨叫。 张老夫人被一巴掌,打肿了侧脸,脑袋都被打偏到了一边去,唇角流出鲜血来。 张天师瞳孔皱缩,低吼道:“一个二个的,都来对老夫说教,闭嘴!你以为你是谁?我才是张家的主人!” 张老夫人低垂下头,像个死人。 张天师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 第二日。 张麒进宫面圣。 在御书房内,他行匍匐跪地大礼:“微臣有一要事,需禀告陛下!家父曾在两年前,算错了一个女子的命格,微臣近日又重新卜算了一次,发现蹊跷。” 泰和帝看了过去:“你父亲是君临国第一天师,怎么会算错?确定么?” 他对张麒印象也不错。 张家是玄门世家,这张麒又是张天师唯一的传人,尽得其父真传,是钦天监的下一任首席。 皇家这边,也比较重视张麒,毕竟张天师年纪已经很大了,日后为君氏皇族服务的,还得是张麒。 “微臣确定!家父算错的,是镇国公家嫡长女,凤幼安的命格!” 张麒直起了身子,严肃道,“微臣已经查明,凤幼安呈上来的八字有误,有一个时辰的误差。” 泰和帝皱眉:“凤命有误?” 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给岑王赐婚的圣旨,明日七夕,就会颁布宣读。 凤命女子,就会成为君慕尘的岑王妃! “是,一个时辰的误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陛下!”张麒情绪激动,朗声道,“正确的八字,测算之后,凤院使乃是大凶命格,刑夫、克亲,与她共度一生的夫君,会不得善终,死于非命;她的至亲,要么早亡,要么生不如死,孤寡无嗣。” “怎么可能?刑夫克亲?!” 泰和帝一拍桌子,面色大变,“可有凭证?” 张麒正色道:“陛下,您仔细回忆一下,凤院使昔日嫁给太子的时候,太子殿下还是胤王,并不得宠爱,处处被岑王殿下压制,是和离了之后,才逐渐转运的;凤院使的母亲,很早就被她克死了,凤院使的三叔,瘫痪残疾,无子嗣;凤院使的生父,一辈子潦倒不得志,这还不明显么?” 泰和帝的脸色一变再变。 张麒继续劝道:“陛下!若她真是凤凰于飞的命格,为何和太子殿下在一起的时候,没能旺夫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陛下!” 泰和帝一开始只是震惊、觉得张麒是胡言乱语。 但是,渐渐地,帝心开始动摇。 因为他在乎岑王这个儿子,他不能把一个有可能是“刑夫、克亲”命格的女人,安排到岑王身边。 万一是真的呢?尘儿岂不是要被凤幼安害死? 还有,凤幼安做了岑王妃,又成了他的儿媳妇,他这个皇帝也成了凤幼安的亲人,会不会也变得不幸? 第227章 钦天监成为阿九囊中物 “陛下,家父年事已高,昔日算错了时辰,并非有意欺君。”张麒一副大孝子的模样。 是不是真孝,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张爱卿,你好好与朕聊一聊凤幼安的事。”泰和帝已经起了一层冷汗,已经完全没了批阅奏章的心情,“你说她不是凤命,那近两年,在京都开灵药阁、开零食铺子,已经成了京都首富的事儿,又作何解?” 张麒答道:“陛下,富贵都是过眼云烟,对于大凶命格的人来说,根本聚不住财富,她现在赚的钱早晚会像沙子一样从指缝里流出去。” 反正,怎么差劲,怎么说。 战亲王和凤院使的命令。 他已经上了贼船,没有退路了!今日之后,他不是服务于泰和帝、太上皇的张大人,而是只服务于战亲王的钦天监继承人! “朕真是没想到……”泰和帝太阳穴突突突地跳,额角的青筋曝凸而起,“她如果不是凤命,那谁是?” “之前钦天监的确是算出了有凤凰命格的女子降临京都,微臣也不是道是谁,应该是另有其人。这在玄门内,称之为虚鸾假凤,明处的那个,反而是假的,真正的凤凰还藏在暗处。” 张麒也给出了解释。 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但神棍胡诌那一套,他也不是不会。 门内有两个不成器的师弟,就没什么天赋,后来干脆做起了神棍,专门给达官贵人批命、看风水,也骗了不少银钱,发达了。 玄门分为白道和蓝道,白道就是像他这种有本事的,蓝道就是神棍。 “陛下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镇国公府核实,凤院使的生辰八字,是否有一个时辰的误差。”张麒相信,以战亲王的实力,肯定已经布局好了。 毕竟那位,连东厂那么恐怖的地方,都能随意调遣。 改个口供,又算得什么。 “朕会让锦衣卫去查证,张爱卿,你退下吧。”泰和帝一脸疲惫地挥了挥手。 他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张麒见帝王心中狐疑的种子,已经成功种下,便功成身退。 很快。 泰和帝宣锦衣卫指挥督察使陆停进殿:“去镇国公府,查清楚凤幼安的生辰八字,找到当初给她接生的产婆,确认精确时辰。” “是。” 锦衣卫指挥督察使办事效率很高。 两个时辰之后。 就给泰和帝带来了答案。 “陛下,微臣亲自审问了当初给凤幼安接生的那个老婆子,的确和两年前呈上去的生辰八字,有一个时辰的误差。” “看来,张麒没有骗朕。” 泰和帝揉了揉太阳穴,“多亏了张麒,要不然,明日赐婚的圣旨宣读下来,朕可就要铸成大错了!” 锦衣卫指挥使恭敬道:“可能是张天师年纪太大了,没有以前算得准了。” 一句无心之言。 泰和帝却听到了心里去:“的确是年纪大了,钦天监也需要年轻有为的天师来掌管了。” 他取出了给岑王、凤幼安赐婚的那一道明黄的圣旨。 放到了烛台边上,点燃了。 不一会儿。 赐婚的圣旨就烧成了灰烬。 “如果凤幼安不是凤命,她一个曾经和离过一次连清白都不在了的女子,根本配不上尘儿!别说是岑王正妃了,就是一个侧妃,都不配!” 泰和帝的眼神很冷,甚至还涌现出一丝厌恶。 他似乎已经忘了,他发病的时候,这条命还是凤幼安给捡回来的。 陆停道:“岑贵妃娘娘,一直就不喜欢凤幼安,岑王妃的人选,反而更加中意月家的月落郡主。” 泰和帝心下一动:“月落郡主,还真不错。清清白白,家世也高,还有郡主之封,倒也配得上尘儿。” 陆停又道:“要不,再等一等。张大人不是说,这是虚鸾假凤么?假货既然已经被识破了,那么真正的凤命,估计也快浮出水面了。” 泰和帝:“对!” 张麒是上午去面圣的,中午的时候,整个皇宫,就已经到处是凤幼安是假凤命的传言了。 自然也传到了张天师耳朵里。 张天师大惊失色,找到了儿子,厉声训斥道:“你再瞎搞什么?假凤命?刑夫、克亲?你想害死为父么?!” 假的,就代表着他算错了。 严重点,就是欺君。 一定会受到惩罚。 “父亲,我是在救你。”张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你再给人换一次命,绝对会遭到天谴,命丧黄泉!” 张天师打了个哆嗦:“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我算到的啊!” 其实,是君倾九告诉张麒的。 “你竟然想把凤幼安的命格,换给宁青雪?你不怕受天谴,张家的子孙后代还怕遭天谴呢!”张麒咬牙切齿道,“你现在就去向陛下请罪,说你算得不准有失偏颇,请辞告老还乡。” 张天师脸白了,难以置信道:“你这逆子!我请辞了,你好接替钦天监首席的位置么?” 天。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算计,逼到这种境地。 “呵呵,父亲我是为了你好。”张麒冷冷一笑,“你只需向陛下请辞,陛下念在你过去的功劳,不会治你欺君之罪。你也别再给宁家那个三小姐换命了,大不了,你直接跟陛下说,虚鸾假凤之局,真正的凤凰命格就是她。” “换命,你绝对会被反噬而死!” “你要的结果,不就是整个京都,整个君临国,都知道真正的凤命是宁家三小姐么?” “按我说的做,结果是一样的。” 张天师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儿子似的,明明……麒儿以前根本不是这般心机深沉之辈。 张天师并不知道,张麒已经投靠了明主,背后有战亲王指点。 这一计成功。 钦天监都会成为君倾九的囊中之物。 君倾九虽知道幼安给出的那个生辰八字是假的,但却不敢冒险,毕竟,那一滴血是真的,他不愿意最爱的女人发生任何意外、承担哪怕是一丝一毫的风险,所以,那个“换命仪式”,他都不希望发生! 第228章 岑王哭了 张天师见事已至此,再无转圜余地,面容苦涩,一声长叹:“你可真是越来越孝顺了,连亲生父亲都能算计!好的很呐!” 语毕,拂袖而去,离开了钦天监。 直奔御书房而去。 “陛下,老臣有罪。” 张天师在泰和帝面前,又是另一副乖觉模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还主动脱下了官帽,跪在地上磕头,“老臣算错了镇国公府嫡长女的命格,差点酿成大错!” 泰和帝铁青着脸,睥睨着他:“张天师,你老了。” “是,微臣的确是老了,老糊涂了。” 张天师老泪纵横,态度诚恳,“请陛下恩准老臣辞官归故里,老臣年事已高,难当此大任。” 皇帝说他老了,潜台词,就是让他滚蛋! 没本事,就别赖着钦天监首席的位子了。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泰和帝心情特别差,对张天师没好脸色,冷笑一声,“凤幼安并非凤凰命格,而是刑夫之命,她会克死她的丈夫!朕差一点就害死岑王!” 张天师战战兢兢,一直在讨饶,脑门子都磕破皮了。 “陛下息怒,罪臣……罪臣是误入了虚鸾假凤之局。” “既有罪,那便受罚!”泰和帝窝火,正好张天师撞到刀口上来了,“来人啊,卸去张天师的官袍,庭外杖责七十。” “七……七十?” 张天师吓傻了,他都已经六七十岁了,身子骨老了,哪里受得住那么多的板子? 一个不小心,是要打出人命的! “拖下去!” 泰和帝看都不想多看张天师一眼。 “不要——陛下,罪臣可以算出真正的凤凰命格,是哪位女子!” 被锦衣卫拖出去准备行刑的张天师,死死地抓住了御书房的门框,声嘶力竭地喊着。 泰和帝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了:“慢着。” 张天师知道,得救了。 那两个锦衣卫,又像拖死狗一样,把他给拖了回去。 泰和帝神色严肃地问道:“真正的凤命,是谁?” 凤幼安和岑王的赐婚圣旨,已经被他给烧了,不作数了。 可给岑王找一个岑王妃,势在必行。 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能为最爱的儿子,谋一个好锦绣好前程。 “罪臣夜观星象,推演星盘,发现真正的凤凰命格拥有者,乃是在京都西一栋庭中生有阴阳柳的家宅邸中,此眸子细长,骨相柔美,手相特殊,有九纹一斗。”张天师侃侃而谈,“她乃是一冰雪凤凰的精魂所化,投胎转世而来。” 所有的特征,都直指宁青雪。 泰和帝认真问道:“京都西侧的宅邸?那一片,可是有不少官宅的,此女可是官家女子?” “不出意外,是的。” 张天师颔首。 泰和帝就让锦衣卫,按着张天师给出的信息去查证。 很快。 就查到了京都西侧的宁府三小姐,宅邸中,有一株特殊的阴阳柳,那柳树被天雷霹过,半边树身焦黑无比,是死的,半边柳树身是活的,长满了绿叶和枝条。 “宁府三小姐?” “正是,她闺名宁青雪,名字里带着一个雪字,也正应了冰雪凤凰精魂托生之说。”锦衣卫恭敬答道,“这是此女的手相纹路临摹图。” 泰和帝接过。 让张天师来解。 张天师立刻说,这个手相,正是九纹一斗。 皇帝迷信,张天师嘴皮子又厉害,听着张天师在那里口沫横飞地说道,还真有七八分信了宁青雪就是真正的凤命女子。 张天师也因此,免了一顿板子。 泰和帝的精力和兴致,都放在凤命女子身上了,忘了去惩罚张天师。 “宁家,可是刚刚被削了爵位,宁家主母还因为制作白铅粉毒害皇长孙、太子妃被斩首了。”泰和帝不由得皱眉,“这样糟糕的家庭里,真的能生出一个凤命么?” “这叫出淤泥而不染。”张天师尽可能地说他孙女儿的好话,“出身,又不是她能够选择的。” “就算她各方面都对应的上,那此前,怎么不见这个宁青雪,在京都中大放异彩,展现出非同一般的能力?” 泰和帝依然是存疑,没有尽信。 与凤幼安相比,宁青雪简直太过于默默无闻了,没能赚大钱,也没有惊天的医术,更没听说过什么聪明才智。 “这……” 张天师磕巴了下,“可能,宁三小姐在藏拙吧,真正的聪明人,都不会行事张扬。” 泰和帝若有所思。 最后。 张天师没有挨板子,但是官职还是免了,皇帝允许他告老辞官。并且任命了钦天监的新任首席,由张麒担任。 可能是有人故意操纵舆论。 没几个时辰,整个皇宫内外,达官贵族圈子里,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凤幼安是假凤命,刑夫克亲,谁沾她谁倒霉;而真正的凤凰,则是宁家的宁青雪。 泰和帝头很疼。 他一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一边看着面前的君慕尘。 “婚事已经取消了,朕是为了你好,以后不要再和凤幼安有任何的联系,那女人不吉利。” “不要!父皇!” 君慕尘完全不能接受,他一袭白衣,躬身叩拜,“父皇您答应儿臣的,明日七月七,就让幼安做儿臣的王妃,君王一诺……” “够了。” 泰和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朕不想听这些,你也休要执迷不悟,一个命格那么差劲的女人,怎么配做你的岑王妃?父皇会给你找更好的。” 君慕尘满脸的难以置信,瞳孔震荡,长袖之下的拳头,捏得死紧:“没有更好,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哪个女人,比幼安更好!” 他就是喜欢她。 喜欢了很久很久…… 从第一次在拍卖行门口碰见,她救了雪团的命,还好心肠地收留了雪团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对于他来说,是与众不同的。 在之后的相处了解中,他更是一点一点地爱上了她。 “好什么好啊!你娶了她,她早晚有一天会害死你!”泰和帝火气也上来了,一声怒吼,拍得桌案发出巨响,“尘儿,你能不能理智一点?一个女人罢了,这天底下的女人千千万,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第229章 同意赐婚阿九和幼安 君慕尘垂首不语。 背影倔强。 下嘴唇,都被他咬出了血。 明明……已经唾手可得,却又要失去了! “一个凤幼安,值得你赔上一条命么?”泰和帝发出灵魂拷问,“她不止会害死你,还会害死身边的亲人。你想让她克死你父皇母后么?” 关键时刻,搬出杀手锏。 孝道压死人。 果然,君慕尘听了这话之后,眼底的执拗和光亮,一点一点的散开:“我……” 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一想到,父皇和母后,也有可能受牵连,他心底涌起的那股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勇气,又瞬间化为了一缕青烟,消散了。 泰和帝发出一声极为沉重的叹息:“尘儿,不要任性。朕和你母妃,才是这个世上,最在乎你的人,父母从不会害你。” 君慕尘难过极了,瞳孔剧烈地收缩着,满心的苦涩。 眼角,甚至凝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一滴眼泪。 就这么滚落了出来。 “哎,怎么还哭了呢?” 泰和帝又心疼了起来。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儿子落泪了。 他走上前去,亲自把岑王给扶了起来,用龙袍的袖子,帮儿子把眼泪给擦掉,“你还是少年心性,第一次动心,难免会难过。不过,早晚都会过去的。” 说完,又给了儿子一个拥抱。 他是真心疼岑王。 *。*。* 泰和帝安抚好了最疼爱的儿子,把他给送到岑贵妃那里去了。 他这两天,身子不爽利,堆积了不少奏章没看。 现在开始清理。 一封接着一封,快速翻阅。 忽然间—— “战亲王的折子?” 泰和帝皱眉,只是看了一眼外头的署名,就莫名厌恶,“把他分配到工部,都不安分,又要搞什么事情?” 上一次,君倾九制作出了诸葛连弩,在朝中大放异彩。 还运用到了军中。 这毫无疑问,令君倾九在军中和武臣们的心中,地位更上一层楼。 “请奏赐婚?” 泰和帝瞪大了眼睛,看着折子上君倾九苍劲有力的字体,“他想求朕赐婚?和那个刑夫的凤幼安?哈?” 这简直,太好笑了! 泰和帝忽然间,忍不住狂笑了起来,“简直是天助朕也!” 事情的发展,出乎预料。 凤幼安刑夫的命格,是今日才被揭发出来的,而君倾九这封请求赐婚的奏折,是两天前发来的。 中间,只隔了两天。 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狱。 “君倾九肯定以为,凤幼安是凤命,想和她在一起,好为日后铺路,与朕的皇儿争夺帝位,谁能想到,天意弄人,凤幼安是个虚假的凤凰,真刑夫!” “君倾九啊君倾九,你可真是愚蠢透了!哈哈哈!” 泰和帝越想越开心,“如果朕把那个命格糟烂的女人,赐婚给了君倾九,他岂不是会被那女人克死?”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答应这桩赐婚了。 当时,就提笔写了一道圣旨,赐婚战亲王和凤幼安。 写完之后,泰和帝搁笔,拿着玉玺准备盖章之前,又喃喃道,“这等大事,应该和太上皇商量一下才是。” 玉玺又放下了。 *。*。* 龙腾宫。 太上皇正在软椅上,翻看一本古兵书。 老嬷嬷在后面,打着扇子。 太上皇的桌案上,也有一封奏章,也是君倾九递上来的,一式两份,和送到泰和帝御书房的那封,没有任何区别。 “他想娶凤丫头?呵。” 太上皇的脸上,浮现一抹轻嘲,眼底有三分不屑,“这京都里,想娶凤丫头的人,可多了。哪里轮得上你。” 君倾九,如果是九公主,他还能做一个好父皇。 可偏偏,君倾九是个九皇叔,且已经渐渐成了气候! 太上皇早就知道,君倾九的外祖母,是积羽国流落在外的长公主,这个孩子身上,拥有积羽国王室的血,一个不小心,会被窃国! 所以,他忌惮梅家,放任太后迫害梅太妃。 “父皇!大喜的事!” 泰和帝春风满面的走进了龙腾宫,笑声爽朗。 太上皇放下兵书,看向儿子:“皇帝何事如此高兴啊?” 泰和帝笑道:“儿臣准备给君倾九和凤幼安赐婚。” 太上皇脸一沉:“不可!” 泰和帝赶忙解释道:“父皇还不知道吧,钦天监算错了,凤幼安根本不是凤凰命格,而是刑夫克亲的命格,谁娶了她谁就倒霉了。” 太上皇一脸的惊愕:“刑夫?” 很显然。 这位在深宫中养老的太上皇,还没听到这个消息。 “正是!” 泰和帝兴奋极了,抓住了太上皇的袖子,激动万分,“父皇,这可是除掉君倾九的最好时机啊!他想娶,朕就成全他,还能显得朕大度。” 简直是一举两得的事。 太上皇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详细地把事情的经过询问了一遍,泰和帝事无巨细,详细告之。 太上皇听完之后,紧皱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来过:“其中,会不会有诈?” 姜还是老的辣。 太上皇大风大浪经历得多,与皇帝儿子比起来,更有城府一些。 “孤怎么觉着,这像是一个局?算出凤幼安刑夫的命格的那个张麒,会不会也有问题?” “父皇,你想太多了吧。”泰和帝被泼了冷水,多少有些不愉快,“那个张麒,吃了熊心豹子胆,上杆子来欺君?他不怕掉脑袋?不怕满门抄斩?” 太上皇沉默了。 的确。 如果这是一个局,那对方也太大胆了些,幕后布局者,恐怕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而且儿子已经让锦衣卫查证过了,凤幼安的生辰的确是有偏差,产婆有口供。” “口供可以改,只要出的价钱足够多。”太上皇还是觉得心里头不踏实。 “父皇!您就是太多疑了。”泰和帝是真的不想放过,这么好一个弄死君倾九的机会,“君倾九的命太硬了,出征南疆,都没能弄死他。必须要给他娶一个命更凶的女人才行,克死他!” 太上皇深吸了一口气。 思虑良久。 “再谨慎一些吧,万一是战亲王做的局呢,皇帝你可曾想过这种可能性?” 第230章 战亲王会不会不愿意? 君倾九做的局? 泰和帝愣住。 太上皇的话,令他心生警惕,一番思量之后,这位中年皇帝眉头紧蹙:“他……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为了娶一个女人,大费周章,甚至还把整个张家都拉下了水。 弄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太上皇表情高深莫测:“如果战亲王对凤丫头感情极深,非她不可,用一些极端的手段,也不是没可能。” 君倾九,是他最小的儿子。 岁数甚至和他的孙子辈,太子、岑王差不多,甚至还小两岁。 初见时,他只注意到了对方超乎常人的漂亮容颜,以及看似温软、内敛的性子,然则,识破了真实性别之后,这个小儿子逐渐展露出来了惊人的带兵打仗天赋,武功深不可测,心机深不可测,太擅长隐忍,太擅于伪装。 “父皇,你会为了一个女人,连命也不要,在京都搅弄风云么?” 泰和帝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反正,儿子是不会。女人如衣服,想换多少有多少,只有把握在手里的权利,才是真。” 太上皇挑眉:“孤不会。” 他不否认,曾经为梅太妃动过心,但也仅仅是起了些涟漪罢了。 与皇权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泰和帝:“那不就得了,战亲王再怎么,也是父皇的血脉,他骨子里留着君氏皇族的血。” 这意思。 是在说,君倾九和他们父子,本质上是一类人。 太上皇的表情,有所松动。 泰和帝陪了他两个时辰,一边下棋,一边聊国事。 可能是太上皇素日里,也比较孤独,难得皇帝儿子过来陪他,老人家心理防线就松了些:“这些事情,皇帝自己决定吧,你早已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不必事事前来过问。” 泰和帝大喜:“多谢父皇。” 太上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当然,如果日后因为你的决断,而出了什么意外,皇帝你也要负起责任来。” “父皇教导,儿臣铭记于心。” 泰和帝回去之后,并没急着颁布圣旨,相反,他想起了太上皇的警告,留了个心眼:“赐婚是一回事,具体成婚又是另一回事。不如,把婚期往后稍微延一下,看他们俩作为未婚夫妻的这段时间里,凤幼安的刑夫命格,有没有起到作用。” 于是乎,狗皇帝大笔一挥。 赐婚日期,七月七。 成婚日期,元宵节。 夏天赐婚,观察个半年,一直到寒冬元宵节,凤幼安的刑夫命格究竟有没有用,究竟能不能把君倾九给害惨了,就能直观地体现出来了。 泰和帝看着赐婚的诏书,分外满意,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陛下,岑贵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余公公上来通报。 泰和帝眼角浮现一抹难得的柔情:“宣。” 泰和帝的确不会为了女人,放弃权利。 他宠岑贵妃,也无非是念着当初被幽禁在太子府落难的时候,唯有岑贵妃不离不弃罢了。其他的女人都一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姿态。 “臣妾拜见陛下。” 岑贵妃穿着一件绯红色的长袍,裙角坠着红珊瑚珠,颇为华丽,娇艳欲滴。 她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只有二十六七的样子,根本猜不出真实年纪,“这是臣妾亲手做的糕点,陛下公务繁忙,饿了么?要不要尝一尝?” “好啊,爱妃的手艺,一直是顶尖的。” 泰和帝笑吟吟,表情宠溺。 他接过银盘,拈起一块糕饼,咬了一口,慢条斯理的品尝着,赞不绝口。 岑贵妃见气氛差不多了,便上前,道明此行来的真正目的:“陛下,那个凤幼安,乃是刑夫克亲的命格,可怜了我的尘儿……” “放心,那道赐婚的圣旨,朕已经烧了。”泰和帝给了爱妃一个安抚的眼神,“朕会再给咱们的尘儿另谋一门好亲事。” 岑贵妃一听,就高兴了:“那,不如就月落郡主吧,臣妾颇喜欢她。” 泰和帝放下咬了一半的糕点,投以征询的目光:“宁家的三小姐,宁青雪据说是真正的凤命,要不要,把她赐给尘儿?” 岑贵妃略一沉吟,问道:“确定是真凤么?” 泰和帝:“七八成的把握,也无法百分百确定。” “既是如此,那就月落郡主给咱们尘儿做正妃,宁青雪给尘儿做侧妃。”岑贵妃提出建议,“宁家刚刚获罪没多久,宁青雪那个出身,还够不到岑王正妃的位子,给个侧妃,都是看在她特殊命格的份儿上了。” 她是想把好处都给占全了。 七八成,可能性也挺高了。 月家对岑王的帮助,可是实打实的;至于宁青雪那个虚无缥缈的凤命,可以让时间来验证,万一是假的,直接想个法子休了便是。 正妃休了麻烦,但是侧妃容易,侧妃说到底也就是个妾。 泰和帝抓住了岑贵妃的手,把她给带到了怀里:“你啊,真是个机灵鬼,还是像过去一样冰雪聪明。” 岑贵妃做羞涩状:“皇上——” 泰和帝:“那就按爱妃的意思办,同时给咱们的尘儿赐两桩婚事,给战亲王赐一人。” 岑贵妃一愣:“战亲王也赐婚?” 她很不喜欢君倾九。 因为这个人,会严重威胁到她儿的地位。 皇叔辈里的,目前来看,也就只有君倾九有实力跟岑王、太子争了。 “不错。” “谁?” “凤幼安。” “哈哈哈哈哈!”岑贵妃笑得花枝乱颤,“陛下你这一招,可真是太妙了,臣妾真的好崇拜你。” 把那个刑夫的扫把星,丢给敌人。 让她祸害敌人去。 陛下果真是怜惜她,最好的都留给她和她儿子! “战亲王会不会不愿意?”岑贵妃禁不住有些担心,“要不,别等到七夕了,趁着现在战亲王有可能还不知道凤幼安那个糟烂的命格,赶紧宣读圣旨,让他接下。” 多一天,就多一分风险。 “你倒是着急。”泰和帝摸了下爱妃的小脸。 “能不急么,臣妾怕他反悔。” 岑贵妃并不知道,自己这个举动,无意间助攻了。 第231章 定下和阿九的婚期 “行,那就按爱妃的意思办。”泰和帝一抬手,把赐婚的圣旨,交给了东厂督主,也就是自己身边伺候的大太监余月笙。 “洒家领命。” 余月笙躬身,双手举高过头顶,接过了那道圣旨。 离开御书房之前。 余月笙回过头,看了一眼岑贵妃。 看智障的眼神。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余月笙本来就是君倾九的属下,也是知道君倾九的计划的,“战亲王殿下这下,也算得偿所愿了。” 虽然做这个局,冒了很大的风险。 东厂也参与其中,出了不少力。 “岑贵妃自作聪明,呵呵。” 余月笙哼着愉快的小调,脚下的步子,都变得轻快了起来,坐上出宫的马车,直奔镇国公府……啊不是,武严侯府而去。 凤幼安虽然是镇国公府大小姐,但是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凤大小姐,从不回国公府,整日就住在武严侯那儿,看那架势,是准备伺候、照顾她三叔一辈子了。 凤幼安这会儿。 就在武严侯府。 三叔的身体,康复得很快,现在已经可以不用拐杖走路了,但是每周都要做一次针灸,好让那些曾经断掉、撕裂的筋脉,重新连接起来。 只是站起来还不够。 凤幼安的目标,是让三叔恢复武功,恢复昔日武神的风采! “幼安啊,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刑夫命格,是怎么回事?” 三叔皱着眉头,一张帅脸满是不悦,“还有那个钦天监的张麒,胡乱编排你,我看他是想死!” 三叔的一只手,已经放在了昔日的长枪上。 他听到那个严重毁坏侄女名声的传言之后,恨不得立刻提枪,去张家把那个张麒给戳几个血窟窿! “三叔息怒。” 凤幼安看到三叔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开了,就知道他是动真怒了,“是我让张麒这么说的。” 三叔仿佛挨了一记晴天霹雳:“为什么?你是姑娘家,怎么能这样自毁名声?刑夫的命格一传出,这京都就再也没人敢娶你了。而且,那些个长舌妇,还不知道要说多少难听的话,来编排你。” “对啊,就是为了让他们再也不想娶我。” 凤幼安微微一笑,愉悦的情绪,一路蔓延到了眼底,“太子不死心,陛下一直想把我塞给岑王,不都是因为那该死的凤命么。我只想和阿九在一起。” 三叔愣住,随即恍然大悟:“战亲王……搞的鬼?” 是了。 这么丧心病狂的招数,也只有君倾九能想出来了。 一开始,三叔也以为君倾九是个痴情少年将军,后来三叔发现,这根本就是个黑心肝的,别人的脑子绕一个沟回,君倾九的脑子能绕九十九个。 “怎么搞的鬼呢?是阿九聪明机智。”凤幼安一想到恋人,就禁不住笑弯了眼睛,像月牙。 三叔:“……” 完了。 侄女这是被坏男人给迷了心窍,没救了。 家里的玉白菜,被黑心肝的给拱了。 三叔忽然间悲从中来,有一种老父亲嫁女儿的忧伤。 更忧伤的还在后头。 “侯爷,宫里头的余公公来了,说是来宣布陛下赐婚的圣旨。” 一个府兵前来通报。 “赐婚?” 三叔瞳孔蓦然一缩,“要把幼安赐婚给谁?” 那府兵,乃是一名南疆军士兵,他非常的兴奋,双眼冒着狼光:“赐给战亲王殿下啊!赐给南疆军的新一代战神!侯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三叔:“……” 狗皇帝,竟然还真入了君倾九设的局? 明日才是七夕。 今日就迫不及待地赐婚,生怕稍微晚一步,就会抗旨拒婚似的。 三叔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嗯,的确是喜事。把余公公请进来吧。” 尽管有点不甘心。 但,换一个角度,让幼安嫁给君倾九,总比嫁给君慕尘好。 一个只会靠父皇母后的皇子,就算再得宠,日后又能有多大的出息,嫁给他的女人,多半会变得不幸。 凤幼安笑容加深:“我就知道,阿九一定会成功的。” 三叔有点酸:“幼安呐,就算日后有了未婚夫,也不能忘了家里啊。这个世上,关心爱护你的人,不是只有战亲王一个。” 还有三叔啊! “嗯嗯。”凤幼安笑吟吟地看着这位守护了自己多年的长辈,心口暖融融的。 余公公捧着圣旨进来。 笑得好似一朵花似的。 他残疾的双腿,是凤幼安治好的,他扶持的皇子,又是君倾九,这二人结合成一家人,他自然是乐见其成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镇国公之女凤幼安,姿容秀雅,医术出众,品貌上佳。今战亲王已至适婚之年,当择贵女与之相配。朕愿成人之美,特将凤幼安许与战亲王为正妃,择元宵佳节完婚。” 宣读完毕。 余公公递了过去,“恭喜了,凤姑娘;恭喜了,侯爷。” “臣女接旨谢恩。” 凤幼安行了一礼,接过了那道圣旨,心中欢喜,还反复看了好几遍。 终于……瞒天过海,能够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从这一刻开始,阿九就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婚期是元宵佳节?” 武严侯凤潇眼神锐利,喃喃道,“既然赐婚了,为什么婚期拖延那么晚?” 其中,会不会有诈? 凤潇曾经被泰和帝差点害死,对这狗皇帝有应激反应了。 不管狗皇帝有什么动作,他总觉得对方是意图不轨。 余公公知道武严侯因何担忧:“侯爷,这一切,都是战亲王殿下和凤姑娘努力的结果,能到今天这一步,可以说是十分的不容易了。上边儿不可能完全打消对战亲王殿下的戒心,所以才把婚期延后一些。” 这位东厂督主,完全是以一副自己人的口吻,在和武严侯解释。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以前或许交集不多,但是日后可不好说。 “元宵佳节,寓意团圆,和和美美,也挺好。”凤幼安倒是对这个结果挺满意,她没那么着急,也没那么恨嫁。 只要定下了未婚夫妻的名分。 以后她和阿九,可以携手面对更多的暴风雨,无所畏惧。 “既如此,那洒家就去战亲王府,去宣读殿下的那一份赐婚圣旨了。殿下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第232章 战亲王被烧伤 战亲王府。 余月笙宣读过圣旨之后,笑吟吟道:“恭喜了,殿下,终于抱得美人归。” 君倾九接旨之后,唇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差点与太阳肩并肩了:“辛苦余公公跑这一趟。” 终于赐婚了! 不枉费他费尽心机地,冒着欺君、杀头的危险,设了这么个局。 狗皇帝入套了。 不过,也没完全入套。 从那个半年后元宵节的婚期,就能够看出来,这明显是狗皇帝留的一手。 正常情况下,亲王、皇子赐婚圣旨下来,三个月左右,就会完婚,而君倾九和凤幼安的赐婚圣旨,则把婚期定在了六个月之后,延长了双倍。 “不辛苦,应该的。” 余月笙笑眯眯地,点头哈腰,“第一次在疯人塔见到殿下,就知道殿下非池中物。” 他也不算看走眼。 押对了宝。 “幼安也接旨了?”君倾九迫切地想知道未婚妻的反应。 “是的,属下先去的武严侯府,凤——”余月笙嘴皮子打了个滚,十分圆滑地当场改了称呼,“战亲王妃接旨的时候,一直在笑,她也开心能够家给您。” 这一句马屁,拍得精准无比。 君倾九看这位奸诈的东厂督主,都觉得顺眼了许多:“那便好。” 美滋滋。 幼安也是想嫁他的,嘿嘿。 战亲王妃,多好听的称呼,完全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嘛! 如果有尾巴的话,君倾九这会儿尾巴不知道翘多高了,仿佛已经到达了人生的巅峰。 “余公公啊。” “属下在。” “待会儿,找几个东厂的人,把我的卧房烧了。” “???” 余月笙满脸的不可置信,“殿下,您这是……这是为何啊?您的寝殿,不是半月前,才修缮好的么。” 还是东厂的人,帮忙修的。 这栋战亲王府,并非临时建造的,而是一座旧宅府邸,翻修的。大是足够大了,但是原本的房间庭院是比较破落的,翻修之后才变得富丽堂皇。 泰和帝赏赐的时候,根本没走心,那是相当的敷衍。 “自然是做戏给想看的人看。” 君倾九宛如深井一般的眸子,微微眯起,唇角的弧度显得有几分鬼畜,“本王乏了,该去睡午觉了。” 余月笙大惊失色:“睡午觉?” 又让他派人去烧卧房。 又去卧房睡午觉。 这不是找死么? “哦,对了。记得往塌边点火。”君倾九末了还交代了一句。 余月笙已经是满头冷汗了,目送着主子离去的背影,脸色苍白,喃喃了一句:“疯子。” 他差不多能猜到主子这么做的用意。 战亲王妃的刑夫之命。 为了打消上边儿的疑虑,主子开始用生命去作死,做戏给上边儿那位看。 是真点火啊! 君倾九这个人,非常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余月笙他自然不敢违背啊,当即就召了几个心腹手下,开始“弑主”。 君倾九回屋里睡觉去了。 抱着他的赐婚圣旨睡的。 满脑子想的都是未婚妻对他温柔微笑的模样,还有他们俩在工部办公室的桌子上,亲亲的暧昧画面。 以后成亲了,就能在榻上抱着亲亲了。 *。*。* 宣政殿内。 泰和帝正与太子君千胤议事。 政事议完了。 太子斟酌再三,还是艰涩地开口了:“父皇,听闻你给战亲王和凤幼安赐婚了。” 泰和帝点头:“不错。” 太子明显的不甘心,长袖之下,一双拳头不由得捏紧:“您这不就是成全了战亲王么?凤幼安乃是儿臣的前妻,这传出去……哎!” 他觉得颜面无光。 前妻与他和离,一转头,竟然嫁给了他的九皇叔。 泰和帝道:“得幸亏你与凤幼安和离了,她是刑夫命格,否则早晚有一天克死你。” 他虽然偏爱君慕尘,但君千胤也是他的骨肉啊,还是嫡长子。 不至于让嫡长子去死的程度。 太子还是不高兴:“就算让凤幼安孤独终老,也不能便宜了战亲王啊、父皇你是不知道,那臭小子……战亲王觊觎凤幼安已经很久很久了,儿臣还没和离的时候,他还男扮女装的时候,整日就在挑拨离间,特别恶心一人。” 君千胤那个气啊,太子的风度都无法维持了。 狠狠唾骂君倾九。 “之前皇长孙差点流产,凤幼安来给太子妃医治,战亲王还专门跑到儿臣的东宫里来耀武扬威,甚至还故意和儿臣打了一架,弄断了儿臣的手。儿臣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太子可谓是怨气冲天。 泰和帝意味深长地看了大儿子一眼,那眼神,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同情,君氏皇族的几个男人都和战亲王结仇,但唯独太子,被战亲王耍得最惨。 夺妻之恨。 断手之仇。 一桩桩一件件地,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好了,太子,你也不必太过于耿耿于怀。”泰和帝安慰性地拍了拍长子的肩膀,“你换个角度想,朕给他们赐婚,就等于给战亲王赐死。” 太子意难平:“命格之说,太过于玄乎,不一定……” “报——” 宣政殿外,传来锦衣卫的声音。 “陛下,战亲王府着火了,大火燎原,扑都扑不灭,大半个府邸都烧成了灰烬。战亲王殿下在午睡中,被烧成了重伤。” 泰和帝:“当真?” 太子喜形于色,仿佛在说,有这等好事? 通报的锦衣卫,是泰和帝派过去,在战亲王府附近监视的,锦衣卫监察文武百官,一群朝廷鹰犬,只听命于皇帝。 “属下亲眼所见!” 锦衣卫神情有些激动,“战亲王一身是火,像个火人一样,从王府里冲了出来,惨叫着。旁边的府兵泼了战亲王一身水,他右边的手、半截胳膊,能看到烧伤严重,满是燎泡。” 泰和帝的唇角,微微上扬:“继续监视战亲王府的一举一动。” “是!” 锦衣卫退下了。 泰和帝有些得意地看向太子:“怎么就不准了?看,这就是刑夫命格。这才刚赐婚,战亲王就立刻遭遇不幸。” 第233章 疼,要媳妇儿抱 太子也是叹为观止,狭长的双目中,难掩喜色:“真是活该。” 就该直接烧死君倾九那个心机狗! 跟他抢媳妇儿? 有你好果子吃! “所以说,天道好轮回,战亲王有他自己的报应。” “胤儿,心中可还有郁结?”泰和帝像个慈祥的老父亲。 “父皇英明。”太子后知后觉,“这刑夫命格,看来是真的。” 他当初和离,还离对了! 心中纵有不舍,但终究抵不过性命重要。 “你皇祖父提醒过朕,凤幼安忽然从凤命变成刑夫命,可能是战亲王设的一个局。”泰和帝端起茶杯,悠闲地品茗,“如今看来,可能是你皇祖父多虑了。” 泰和帝疑心重,是遗传自太上皇。 这父子俩,一个毛病。 不同的是,太上皇行事更为老辣一些。 太子听了这话,却是一惊:“设局?以战亲王的城府,还真有这个可能……” 顿了下。 太子又摇了摇头,“可战亲王府失火,战亲王被烧成重伤,这……若也是他自己干的,那他也太不是人了些!” 反正君千胤是干不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儿。 泰和帝道:“朕派个御医去瞧瞧,鉴定一下战亲王的伤势。” 御医,肯定是要去太医院去请的。 而现在的太医院,是凤幼安的天下。 尤其是在孟有被斩首之后,太医院里不管是老的、少的御医们,都不敢再对凤院使有歪心思,一个二个彻底臣服。 *。*。* 战亲王府。 废墟和浓烟。 一片狼藉。 大火已经扑灭,但是那一直往上冒的呛人烟味儿,还没有彻底散开。 被严重烧伤的战亲王殿下,被府里的南疆军将士,给抬到了偏殿里。 凤幼安听到未婚夫被烧伤的消息,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比宫里派来的御医,要早了约莫小半个时辰。 “幼安,好疼啊——” 君倾九漂亮的脸,灰扑扑的,身上的衣服被被烧成了黑炭,一部分还跟皮肉黏连在了一起。 他委屈巴巴地拉着未婚妻的袖子。 漂亮的桃花眼里,像是酝着一层朦胧的暮霭。 凤幼安听到战亲王府失火、阿九受伤的消息,火急火燎地策马赶了过来,下马之后,更是一路从府门口狂奔进来。 她都急坏了。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阿九:哎呀,我好柔弱啊。 脸上烧焦的碳灰,一看就是摸上去的。 胳膊上那骇人的伤痕燎泡,一直在向外头渗血,鲜血淋漓地和袖子黏连在一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凤幼安:“……” 烧伤才不会出那么多血。 宝,你多少演的有点不像了。 烧伤的燎泡破溃之后,渗液多一些,而不会那么流多鲜红的玩意儿。 “疼,要媳妇儿抱。” 君倾九一看到里她,就双眼亮的惊人,自动进入撒娇模式。 从一个心机病娇,变成了奶狗。 “没事不要瞎折腾。” 凤幼安简直都要被这货给气笑了,“自己防火烧自己屋子,好玩儿么?” 君倾九无辜地眨了下眼睛,仿佛没听见一样:“媳妇儿,真的不给你未婚夫一个拥抱么?” 凤幼安:“……” 这叫什么? 这叫恃宠而骄! “不给。” “为什么?”委屈地挨了过去,“咱们都是夫妻了。” “你瞎搞!”凤幼安心里憋着一股火气,“我还以为你真出事了!” 君倾九笑:“你担心我。” 凤幼安:“废话!” 把某人靠过来的一颗大脑袋,给掰开。 君倾九又把毛绒绒的脑袋,蹭到了媳妇儿的肩膀上,非常不要脸的把她的衣服给蹭出了一大片黑灰:“我这不是,为了做戏给狗皇帝看么,原谅我,好么?” “烧伤了么?” “没有,就胳膊和腿上,红了一小片。”君倾九如实回答,“那些血、烧焦痕迹,都是涂抹上去的。看着吓人罢了。” 凤幼安惊讶于他的大胆:“你不怕泰和帝派人来验伤?” 君倾九道:“太医院的人,有收买不了的么?如果有,那就是筹码还不够多,威胁还不够狠。” 威逼利诱,双管齐下。 凤幼安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忽高忽低的心绪:“你总是兵行险招。” 她是提着药箱来的。 先是给君倾九的胳膊上烧红的那一大片,上了点儿药。 又给他贴了层虚假的烧伤皮。 用皮革做的。 “媳妇儿你这个逼真多了。”君倾九禁不住赞叹。 “就算是假装刑夫命格应验,你也不必那么着急的。”凤幼安对他的彩虹屁,置若罔闻,“可以过半个月,再安排。” 君倾九眯起了眸子:“那些想看我倒霉的人,可等不了那么久。” 凤幼安略一沉吟。 继续帮他化靠谱点儿的烧伤妆。 “我越倒霉,他们越高兴,他们巴不得我早死。”君倾九一声轻笑,痴迷地拧着她的侧脸,“而事实上,我们俩会在一起,长长久久。” 凤幼安心下一动。 抬头看他。 眼前这个,是她唯一心动过的男人,一手养成的。 君倾九被她看得血液沸腾,声音低沉沙哑:“真的不抱一下么?” 凤幼安耳根微红。 君倾九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地瞅着她:“咱们订婚了,不给个亲亲抱抱什么的,庆祝一下么?” 诱她,哄她。 设计让她嫁给他。 看似小心翼翼且温柔,实则强势套牢,锁死。 凤幼安承认,自己被蛊惑了,她一点一点地靠近,在男人的额头上,烙印下一记轻吻:“可以么?” 君倾九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唇。 把得寸进尺这个词,体现得淋漓尽致。 “亲额头太敷衍了,要这里。” 那种浅尝辄止的亲密,已经完全无法满足这头胃口越来越大的狼了,他想要贴贴,要灵魂深处的呐喊,要融化在她的…… 就在两个人的唇,快要碰到一起的时候。 周围的气温,竟然比大火烧起来那会儿,还要高。 “殿下,陛下派了一位御医,来为您看伤,人已经到王府门口了。” 君倾九骂了一句脏话。 没亲到媳妇儿。 第234章 高御医 那么好的气氛。 全被来验伤的御医毁了。 凤幼安也趁机推开了他,去隔壁耳室去给未婚夫煎药去了。 君倾九十分的不高兴,所以,在那个年轻高御医走进来的时候,他用一种无比阴郁的眼神盯着对方。 高御医当时就狠狠打了个寒颤。 战亲王好恐怖! 周身肉眼可见的黑暗低气压,最主要的是那个眼神,仿佛里头弥漫着尸山血海。再加上战亲王身上的血迹,一条布满了破溃火燎泡的铁臂,不断渗液,触目惊心。 高御医是刚提拔上来的,孟有因为白铅粉的事儿被斩首示众之后,他就顶替了孟有原来的位置。 当时太医院里,好几个医师都在竞争,他比较年轻原本是没什么机会的,是凤院使慧眼识珠,说他纵然年轻,经验不足,但是手特别稳,比较有有医科圣手的潜能,就提了他。 算起来,凤院使算是高御医的贵人。 陛下让太医院出一个人,去给战亲王验伤,其他人都不愿意去,怕惹麻烦,毕竟战亲王身份太敏感了。几番推脱之后,差事就推到了他这个倒霉蛋头上。 “微……微臣拜见战亲王殿下。” 高御医手心里都是冷汗,不敢直视这位恐怖的皇叔,“微臣奉陛下之……之命,前来给殿下,治……治伤。” 君倾九冷冷道:“你是结巴么?” 高御医寒毛直竖,不停地摇头。 是您太吓人了好吧! 那眼神,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似的。 君倾九:呵,怂货,一点挑战都没有,本王还没开始威逼利诱呢,他自己倒是先哆嗦个不停。 “你是陛下点名指定的御医?” “不……不是。”高御医不敢抬头,冷汗已经沿着脸颊,滴落到地毯上了,“指派了徐御医,徐御医刚好不在,差事就……就落我头上了。” “哦,那你可知,为何徐御医刚好不在?”君倾九似笑非笑。 “不知。” “因为他不敢。”君倾九笑得好似一个恶魔,“来验伤的御医,不一定能活着离开本王的战亲王府。” 嗖! 一柄飞刀,自袖中飞出。 发出破空之音,以穿金裂石之势,钉在了高御医的手指缝里。 高御医脸色惨白如死人,发出一声尖叫:“战亲王饶命!” 他跪着的时候,手心朝下,按着地面,战亲王的飞刀但凡是偏了一毫一厘,他至少要掉两三根手指头! 他可是医生啊,怎么能没有手呢? 君倾九的一只手,灵活地玩着另一柄飞刀:“来,给本王验伤,如果验对了,重重有赏。” 高御医眼泪都从眼角沁出来了:“……是。” 什么叫验对了? 这伤还有对不对之说么? 呜呜呜,我要是说错了话,不能让战亲王满意,他会不会立刻用飞刀削了我的脑袋? 高御医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双腿软了吧唧,一点一点往前挪,靠近君倾九。 而在这个时候。 一个身穿东厂服饰的太监,走了进来,附到君倾九耳边说了什么,一边说,一边还往高御医这边看了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高御医心中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这个东厂太监所说的话,似乎与自己有关。 太监退下了。 君倾九唇角挂着核善的微笑:“高山娃,过来。” 高御医全身血液逆流,难以置信地看着战亲王——他的名字,战亲王怎么知道的? 而且念的是他小时候在乡下用的小名,不是大名,他大名叫高烬。 一瞬间。 高御医有一种,自己是透明人,被对方彻底看透的无助感:“……是。” 他走了上来。 颤抖着,把手指,往战亲王的手腕脉搏上按去。 “你在荆山村,还有个眼盲的七十岁祖母,三间土屋,院子里养着一条老黄狗。你那个祖母,死守着祖宅,不肯随你来京都,你每个月都会给她寄钱,还找了个同村的刘二花伺候祖母的生活起居。一月寄了二十两,二月寄了十八两,三月寄了十两,四月寄了二十五两……” “王爷!”高御医一声哀嚎,噗通一声又跪下了,双眼通红,“求求您了,求您不要——” 从他出现,进入这间大殿,前后不超过一刻钟。 战亲王就已经把他查了个彻彻底底,老家几口人,住哪里,养几条狗,都查的一清二楚,裤衩子都不剩下了。 高御医这一刻终于明白,自己是不可能活着离开了。不止他活不了,老家的祖母可能也会遭殃。 他哭得稀里哗啦,头都磕破了:“求求您高抬贵手,祖母她年迈,双目不能视物,真的很可怜,微臣愿意承担一切,只求战亲王殿下不要对祖母……” “瞧瞧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本王是那种人么?”君茶茶上线。 高御医泪眼模糊:您不是么?! “你给本王诊脉,好好诊,不要有心里负担。”君倾九笑得一脸无害,眼神那叫一个剔透纯粹,不颁个奥斯卡小金人给他,都是辱没了他这神乎其神的演技,“你诊的好,本王就重重赏赐你的祖母,可好?” 这回,不是赏赐高御医了。 是赏赐高御医的祖母。 就差把威胁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高御医呜咽着,他想说不好,但是不行啊!说不好会害死祖母的! “微臣……微臣一定好好诊!” 他给君倾九切脉。 这么健康有力的脉搏,能打死十头牛不费力。 高御医的目光,落在了君倾九那只满是恐怖烧伤的胳膊上,这……这也做的太逼真了,而且定然是精通医术同行的手笔! 好了。 他悟了。 “战亲王殿下,您是重度烧伤,左臂恐怕此后会废掉了。” “哎,本王真的没救了么?”君倾九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本王不想变成残废啊,一只手,抱着幼安,她会不会不舒服。” 高御医:“……” 快要窒息了。 凤院使,您的未婚夫,心肝肠子太黑了! 救救我救救我。 可能是他呼救的意念太过于强烈,传达给了凤院使,当高御医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凤院使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走了过来。 “喝药了,阿九。” “媳妇儿,你刚才听到没,高御医说为夫的手要废了,你会嫌弃我么?”君倾九可怜兮兮地瞅着她。 第235章 不是刚亲过? 凤幼安:“……” 强忍着冲动,才没有把这一碗药,盖在他头上。 泼死他算了。 “媳妇儿你怎么不说话?” “你想听什么?” “听你说不会嫌弃我。”小奶狗一脸期待。 “会。”毁灭吧,烦了。 一天作十八遍。 君倾九大受打击,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委屈到眼尾通红,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凤幼安的袖子,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的,惹人心疼。 他又做错什么了么? 媳妇好像生气了。 都不哄他了。 凤幼安看着高烬跪在地上,满脸泪痕,额头都磕破了,浑身颤抖像是受了巨大刺激的模样,对未婚夫没好气:“可真有你的,把我助手吓成这样。” 君倾九懵了:“助手?” 凤幼安无奈:“我好不容易在太医院里找到一个,有做外科手术天赋的人,准备培养他,给我做助手,你看看你,把孩子吓成啥样了?” 她也没想到,泰和帝指派来的人,会是她最近提拔上来的高烬。 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外科手术,而且一台比一台大,仅仅她一个主刀医生是忙不过来的,需要助理医师帮忙才行。 21世纪的手术室里,一个主刀医生,甚至会配备三个助手。 凤幼安在太医院,给那群手下人做过测试。 把缝合线和缝合针给他们,让他们缝羊皮。 只有高烬的完成度是最好的,只看她示范了一遍,吻合对接,没处什么差错。 “凤院使——” 高烬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一脸看救命稻草的眼神,盯着她,“求您棒棒属下,属下就那么一个祖母,呜呜呜。” 君倾九尴尬。 这…… 他威逼利诱了半天,结果整治了媳妇儿的助手?恐吓了自己人? 咳—— 难怪媳妇儿生气。 “乱说话,本王是要赏赐你祖母,赏五万金!”君倾九的财富,其实不比凤幼安少。 尤其是在他继承了外祖母,也就是积羽国流落在外长公主的遗产之后。 话音刚落,高烬哭得更厉害了,总感觉战亲王在说反话。 君倾九:“……” 烦死了。 欺负了媳妇儿的助手,助手胆子太小,还是个哭包。 “高烬很听我的话。”凤幼安感觉一阵心累,“你就算不恐吓他,只要我开口了,他也会帮忙隐瞒的。” 君倾九:“为夫这不是,不知道么。” 顿了下,战亲王开始甩锅,“都怪东厂的人,查得不够清楚,没说他是你助手的事儿!” 凤幼安:“……” 君倾九附耳过去,用仅仅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道:“为夫恐吓他一回,也不全是坏事。至少从这一刻开始,他就是死,也不敢对你生出丝毫的不忠之心。” 凤幼安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得不说。 阿九的手段虽然极不光彩,完全是反派行为,但不得不说,效果是真的好。 “除了为夫,他们这些外人,你都不能尽信。”君倾九似乎找到了给自己洗白,让媳妇儿消气的正确途径,“以后为夫做坏人,他们就不敢背叛你,嗯?” 凤幼安心中百感交集。 她一声轻叹。 伸出手,摸了摸未婚夫的脑袋:“罢了。” 对他,生不起气来。 阿九的出发点,永远是为了她。为她恶事做尽,为她承担骂名,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在所不惜。 的确。 她虽然看中了高烬拿手术刀的天赋,但是她也无法保证,这个助手,日后会不会在跟她学了技术之后,生出异心来。 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 高烬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彻底上了凤幼安、君倾九的贼船,为这对夫妻俩卖命,当然,不是没报酬的,他跟在凤院使后头,能学到真技术。 *。*。* 御书房。 高烬换上了干净衣服,擦干了眼泪,额头上磕破皮的地方,也好好地上了药,甚至为了掩盖伤痕,还戴上了一根抹额。 “陛下,微臣已经查验清楚了,战亲王受到了十分严重的烧伤,尤其是左臂,没有一块好皮肉了,一个不慎,就会彻底废掉!” “哦?”泰和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真有这么严重?” “可能比微臣所述,还更严重几分。” 高烬悲从中来,他才刚满二十,正是大好年华,就已经开始欺君了! 还有比上了战亲王贼船更悲催的事么? “战亲王那种程度的烧伤,极有可能感染,发烧高热。不过他的未婚妻是太医院院使,有凤院使看着调养的话,可能好些。” “嗯,朕知晓了,退下吧。” 泰和帝挥了下手。 高烬第一次欺君,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垂着头离开了御书房,感觉仿佛捡回了一条小命。 泰和帝则在高烬离开之后,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太好了!刑夫命格,果然在君倾九身上起了作用!这次是烧伤,凤幼安那个女人寸步不离地伺候,肯定会给他带来更多的不幸,哈哈哈!” 皇帝这边的戒心,基本上等于消除了。 君倾九开始了做戏人生。 跟朝廷请了病假。 不上朝,也不去工部上班了。 日日在战亲王府修养,有心爱的人从旁陪伴,给他喂药,给他剥橘子的,还会陪他下棋,陪他聊天,那日子不要过得太逍遥啊。 战亲王病歪歪地斜依在软塌上,用一种近乎着迷的目光,看着帮他熬药的未婚妻,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 “媳妇儿。” “做什么?” “没事儿,我就是想叫叫你,嘿嘿。”君倾九唇角上扬。 “……” 凤幼安没理他,继续熬药。 既然是假装烧伤。那肯定要熬一些治疗烧伤的药物,每日送出的药渣,会有狗皇帝那边的人检查。 她非常小心的。 “媳妇儿,要亲。” “一刻钟之前,不是刚亲过?” 第236章 不要总是想着涩涩 凤幼安发现,阿九自从装病在家之后,就变得越发粘人。 他总是希望自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仅仅是看着看不够,半个小时内没有亲密互动,他会嗷嗷。 “以前没那么粘人的。” 凤幼安嘀咕着,“都是惯的。” 一边调控着药炉子的火温,一边揭开盖子,又添加了两味药材,用勺子搅了搅。 这些治疗烧伤的中药,不会真的给未婚夫喝。 是药三分毒。 如果没那个毛病,就被随便喝药。她在21世纪的时候,曾经就有一个病人,原本只是个肾结石的小病,结果他一日三餐疯狂吃药,最后硬生生吃成了尿毒症、肾衰竭。 药物中的毒性成分,肾脏代谢不掉,就会造成肾脏的严重负担,需引以为戒。 “都过去一刻钟了,你不加强一下对为夫的标记么?” 要论不要脸的功力,君倾九自问第二,恐怕没人敢自称第一,他眸色深深地盯着她的唇,各种想入非非。 凤幼安:“……” 还标记? 这都啥毛病? “如果你很闲,可以看书。”凤幼安觉得不能这么放任下去,她宠他是一回事,但是不能太惯着。 她从空间里,取出一本帝王权术的书籍,《君主论》。 属于世界名著的范畴。 这是一本比较有争议的名著,主要说如何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并且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不折手段! 卫道士们,唾弃这本书,认为它不够正派,其中一些对当君主治理国家的手段,甚至可以用卑鄙无耻来形容。 可凤幼安却觉得,既然都坐上那个位置了,又有几个是善类呢? 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任何一个君主,是善良的小白花。 “这本书,应该挺适合你的性格。” 凤幼安把《君主论》,塞到了阿九的手里,“反正你本来就是个黑芝麻馅儿的汤圆。” 君倾九没翻书,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甜的。” 凤幼安:“?” 君倾九凑近一些:“黑芝麻馅儿的,特别甜。” 他捉住了她的手。 轻轻一用力,就把她旋身,拉入怀中。 唇凑了过去,“尝尝看?” 像是引诱她犯罪,他把自己献给她,求着她吃。 凤幼安伸出手,挡住了某人的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君倾九委屈又幽怨地瞅了她一眼:“媳妇儿——” 凤幼安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别撒娇。” 她帮他把《君主论》给翻开,“看到了么?这都是知识啊,你就这么一阅读,这么一吸收。常言说得好,知识能够净化人的心灵,提升精神境界。” 不要总是想着涩涩! 最后这句,她不好直说,她相信以阿九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领会的。 君倾九委屈巴巴地抱着书,最后还不死心地问她一句:“那学完了之后,能够拥有你的亲亲奖励么?” 凤幼安心想,这么厚一本书,你至少得钻研个几天吧。 清心寡欲个几天之后,再亲热一波,也可以的。 “好。” “那为夫看书学习去了。” 君倾九坐直了,不再瘫软着,而是进入了全神贯注的状态。 什么委屈啊、幽怨啊、撒娇啊,通通消失不见。 相当认真。 凤幼安很欣赏他这种学习状态,心想,不愧是她选中的男人,做正事的时候,绝不含糊,不会磨磨唧唧,更不会躲懒怠惰。 君倾九对待任何与未婚妻相关的事情,都是十二万分的认真。 他知道,幼安支持他夺位。 同时,也希望他能够做一个优秀的君主,带领君临国走向强盛。 她喜欢他,对他极好,却又不会耽于儿女情长。 按着幼安自己的话来说,和恋爱比起来,她更热衷于搞事业。 君倾九逐渐看得入迷。 《君主论》这本书,真是太合他口味了,尤其是其中的一些“不折手段”,太像他的风格了。 *。*。* 宁府。 “张天师,您不是要给我换命么?” 宁青雪现在有点儿懵,京都局势的瞬息万变,差点没把她给冲击傻了,“不是说好了今日……” “不必换了。” 张天师一声叹息,“凤幼安没有赐婚给岑王,而是赐婚给了战亲王,圣旨已经宣读了。” 宁青雪因为香肠嘴还没好的缘故,这几日根本没出门,消息闭塞,她皱眉:“凤幼安不是凤命么?怎么能不换?说好凤命给我……” “她不是什么凤命,是刑夫克亲之命。” 张天师已经辞官了,儿子张麒抢走了他的一切,他现在就是一个落魄的老头儿,“没有换的必要了。” 宁青雪非常震惊:“刑夫?” “对,真正的凤命,是你。凤幼安是假凤,你是真凤。” 张天师拍了拍孙女的手,认真道,“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好。” 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青雪顶了“凤命”这个头衔,以后定然前途无量,至少能够嫁个体面的皇子。 宁家,也就复兴有望了。 他的老情人林妩,也能满意了。 宁青雪先是愣住,随即狂喜,指着自己的鼻子:“当真?” 张天师颔首:“老夫已经告知了陛下,你是冰雪凤凰的精魂托生,手相也对得上。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在家里安心等好消息就行了。” “什么好消息?” “赐婚圣旨。” 张天师很了解泰和帝对岑王有多偏爱,“陛下执意要把凤命女子,许配给岑王。” 宁青雪想起了君慕尘,儒雅俊美的模样,不由得脸颊飞红:“我要当上岑王妃了么?那可太好了!” 朝中皇子,岑王俊美温柔,仁厚贤明,又得帝心盛宠。 君慕尘也正好是宁青雪的理想型。 张天师略一沉吟:“不一定是正妃。” 宁青雪的脸色,咻得沉了下来:“什么意思?我不是真正的凤凰命格么?难不成还让我做小?” 她不能接受! 张天师解释道:“岑贵妃那边儿,似乎是更满意月落郡主。月家门第极高,在京都众多世家豪门中,也是顶尖,宁家没没落之前就无法与之相比,更何况现在宁家还没落了。” 第237章 约会去 宁青雪紧皱着眉头,神色十分的不愉快,香肠嘴嘟着,模样也挺惊悚的。 张天师见她不甘心,继续劝道:“月家那位,毕竟已经封了郡主的爵位,风头正盛。若是你俩凑到一起,不出意外,她为正妃,你为侧妃。” “封了郡主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才是真凤命格!” 宁青雪的心气很高。 贪心的很。 曾经有多自卑,现在就有多想爬到高处。 事实证明,张天师预料果然分毫不差,一语成谶。 当日下午。 赐婚的圣旨,就送到了宁府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赐宁三小姐,宁青雪,岑王侧妃之位,婚期下月初八……” 念完之后,太监把圣旨递了过去。 巧了,又是余月笙。 因为是太监的头头,像这种重大赐婚,都是他亲自来宣读。 宁青雪跪着领旨,因为怕吓着人,所以脸上蒙着面纱,遮掩那难看的香肠嘴:“臣女叩谢皇恩。” 余月笙皮笑肉不笑的:“恭喜了,岑王侧妃。你与岑王正妃月落郡主,同一天入门,一起嫁给岑王。” 宁青雪变了脸色:“一起?” 她是侧妃,月落郡主是正妃,如果一起的话,那风头起步都是月落郡主的? 按着规矩,正妃穿大红嫁衣,她只能穿浅红;正妃走正门入岑王府,她只能走侧门…… 甚至于,行拜天地礼的,被众宾客道贺的,也是月落郡主。 她只能被直接送进洞房里。 最最可悲的是,洞房花烛夜当晚,按着规矩,岑王会进正妃的婚房,而不是她这个侧妃的…… 宁青雪越想越窒息,抓着圣旨的手,都在隐隐颤抖着。 余月笙已经走了。 去月家宣读赐婚圣旨去了。 宁青雪却气得,在屋子里大喊大叫,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委屈大哭:“我才是真凤命,我怎么还给人做小?新婚夜还得把夫君让给别人?那个月落,凭什么压在真凤头上!” 她从没怀疑张天师说是真凤的话。 因为祖母说了,张天师算得贼准。 宁青雪就是觉得自己配! “月落去死,凤幼安去死。” 宁青雪的眼球上,逐渐爬上血丝,浓烈的怨恨涌了上来。 女人就是如此,就算凤幼安现在已经不挡她的道儿了,她依然还是会记着曾经的仇,继续怨恨下去。 可能是出于雌性竞争的本能。 *。*。* 凤幼安纵然负责起了君倾九的伤势,也不会整日住在战亲王府。 未婚同居,要不得。 凤幼安自问在这方面,还是比较传统的。 “媳妇儿,我书读完了。” 君倾九把《君主论》放在一边儿,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凤幼安正准备离开:“这么快?才半日,你该不会是随便翻翻,就来糊弄我吧。” “为夫不敢!” 君倾九像个乖巧地学生,“已经会背了,媳妇儿可以随意抽查。” 凤幼安微愕:“会背了?” 君倾九点头:“倒背如流。” 凤幼安不大信,她翻了中间一页,念了上一句,阿九立刻就能背出下一句来,一字都不差。 她不信邪。 又换了几页,君倾九眼睛眨也不眨地背出来。 “你大概是个真正的学霸。”凤幼安叹息,她严重感觉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自己就是个高材生。 但是和阿九这种高智商比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媳妇儿最聪明。” 君倾九拽住了她,“说好的奖励呢?” 凤幼安在未婚夫的侧脸上,吧唧了一口:“好了。” “不够……” “下次补给你,我有约,再不走要迟到了。”凤幼安并没打算和小奶狗纠缠。 她不可能永远围着他转,她也有自己的社交生活。 君倾九:“谁?” 空气中,泛着酸味。 他好不容易学习完了,想要她陪,她却要和别的人约会去……可恶! “男的女的?” “别闹,是月落郡主。她约了我三次了,我若再推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凤幼安伸出手,捏了下小奶狗的脸颊。 真是俊。 “她啊。”君倾九脸上的醋意瞬间散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工部尚书的女儿。” 来过工部几次。 不过他压根没注意月落长啥样,也不关心。 凤幼安点头:“是的,月尚书的掌上明珠。这京都中的贵女,愿意主动与我结交的,也就只有她和云浮公主了。” 君倾九挑眉:“我怎么听说,她赐婚给君慕尘了?” “对,她下个月初八成亲。” 凤幼安对君慕尘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倒也坦荡。 君倾九笑了:“你嫁给我,岑王另娶,完美。” 有一种,成功干掉情敌的成就感! “这世上,只有我非你不可。”小狼狗翘尾巴,“你看岑王,说放弃就放弃,转头娶了别的女人,还以娶娶两个。” “泰和帝安排的。” “他都不会反抗的呦。”君倾九又开始了茶言茶语的拉踩,“不像我,只要不是你,就算是皇帝赐婚,我也誓死反抗。” 凤幼安被他给逗笑了:“行了,别贫了。” 君倾九又道:“岑王的那只狸奴,叫雪团的。你也别养了,送给月落郡主养吧。” 他要彻底断了岑王对他媳妇儿的任何幻想,“省得日后,君慕尘又以看望狸奴为借口,跑去你家找你。” 凤幼安想了下:“也好。” 她有了未婚夫,君慕尘也即将娶妻。 是时候该把那只猫,交给他未来的正妻抚养了,要断就断干净。 赴约之前。 她乘马车,先回了一趟武严侯府,把胖得像是球儿一样的雪团,给装进了笼子里,提着去了约定好的茶楼。 凤幼安并不想与月落郡主反目成仇。 也不想这位岑王妃,日后发现了岑王曾经喜欢过自己,就对自己心存芥蒂。 女人的心思,总是敏感的。 “幼安,你来了。”月落郡主在茶楼宽敞华丽的包厢里,等着她,漂亮素雅的鹅蛋脸上,挂着欢喜的笑容,“这狸奴胖嘟嘟的,真可爱,可以让我抱抱么?” “喜欢么?” “喜欢。”月落郡主如实回答。 “送给你了。”凤幼安把雪团从笼子里放了出来,塞到了月落怀里,“你带着它一起嫁给岑王,记住了,不管岑贵妃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保护好这只狸奴。” 第238章 舍不得幼安? 月落郡主不解:“为什么?” 她抱着狸奴,毛绒绒的很沉,她的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撸猫。 雪团微微眯起眼睛,并不排斥月落,顺毛什么的,最舒服了。 “因为它能保你,在岑王府平安顺遂。”凤幼安也没隐瞒,“它叫雪团,本是岑王殿下偷偷养的爱宠,遭贵妃娘娘迫害,得了恐水症,差点惨死。岑王殿下极为伤心,一次巧合,他把这只狸奴交给我医治。” 月落郡主心里“咯噔”了一下。 “原来,是殿下心爱之物。” 撸猫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更轻柔了两分。 月落郡主下个月初八,就要嫁给岑王了,凤幼安这个时候,把岑王的爱宠狸奴送给她,应该是好意,如果她照顾得好了,说不定可以以此得到夫君的喜爱。 但——也有风险。 月落是个玲珑心思的,从刚才凤幼安的话中,她还听到了一个关键点——未来婆婆,岑贵妃娘娘不喜欢狸奴,甚至害过这只狸奴,差点害死它。 这就意味着,如果嫁过去之后,在岑王府堂而皇之的饲养雪团,会惹未来婆婆不高兴,婆媳关系紧张。 能让夫君开心,却会得罪岑贵妃。 这狸奴,是个烫手山芋。 “你若愿意养着,就带回去;若是不愿,也无妨。”凤幼安不强求,让对方自己决定。 月落郡主的杏眸中,划过一抹犹豫之色:“幼安,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说。” “为何,岑贵妃娘娘,要害这狸奴?” “因为娘娘觉得这些柔软小宠,会让殿下玩物丧志。”凤幼安斟了一杯差,茶水是清透的浅绿,“而岑王殿下素有仁爱之名,对小动物富有同情心,岑贵妃娘娘认为这些同情心这是多余的,她想要一个杀伐果断、手段凌厉的岑王,就像泰和帝那样。” 月落郡主听懂了,额头不由自主地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未来婆婆望子成龙心切,竟然连未婚夫饲养小宠物都要插手管制? 那么,可以想象的到,未婚夫这些年来,生活的方方面面恐怕都不得自由。 外表光风霁月的温柔岑王,实际却是生活在岑贵妃控制的水深火热之中……从来没有人,跟月落说过这些,大家只会恭喜她,羡慕她嫁得好,羡慕她马上就要当上岑王正妃了,各种溜须拍马。 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京都里,再没人比她嫁得更好了! “谢谢你幼安,告诉我这些。” 了解到真相的月落郡主,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凤幼安莞尔:“我曾给岑贵妃请过好几次脉,她是个很强势的女人,对岑王的控制欲极强。你嫁过去之后,需小心些,她现在或许因为你的出身高,喜欢你这个儿媳,可一旦你不能按着她的心意去做事,她不出意外会立刻翻脸。” 月落郡主咬着嘴唇。 的确。 一个强势的婆婆,一个像傀儡般被控制的夫君,嫁到这样的家庭里做儿媳,会步履维艰,特别辛苦。 她怀里的这只,不仅仅是狸奴。 而是凤幼安抛给她的选择——把雪团带到岑王府饲养,就代表了和岑王夫君是一条心,获得夫君的好感,一起对抗控制欲强的贵妃婆婆;拒绝养雪团,嫁入王府后对婆婆言听计从,做一个听话的儿媳傀儡,与婆婆一条心。 “我……” 月落郡主的眼神里浮现出痛苦之色。 凤幼安道:“郡主慢慢想,不必急于决定。” 月落郡主苦笑道:“贵妃娘娘让我和宁三小姐同时进门,嫁给岑王殿下,这代表着,我不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不傻。 宁三小姐宁青雪,传出是真正的凤命,纵然宁家是戴罪之身,也依然赐了个侧妃之位。 由此差不多能够知道,未来婆婆真的很满意宁青雪的凤凰命格,希望这命格,能够旺夫,帮助岑王一步登天。 “贵妃娘娘是在买股押宝,她希望你和宁青雪,都能对岑王殿下的事业有所帮助。”凤幼安啜饮了一口香茗,“估计,日后你和宁青雪,谁起到的作用大,她就会对哪个亲厚。” 月落郡主:“幼安你曾经,也是贵妃娘娘的选择之一吧。” 京都里很多绯闻。 她略有耳闻。 “我命不好,刑夫克亲,是一枚弃子罢了。”凤幼安一点自怨自艾的情绪都没有,相反,她看上去颇为愉快,“这世上男子,大多现实,唯独阿九不在乎我的命格,也不怕死,无论如何都要娶我做王妃,我定然也不会辜负他的一往情深。” 月落郡主眼中并没有敌意,她直勾勾地盯着凤幼安,道:“我早就听爹爹说过,战亲王殿下对你情根深种,你对他也很好,工部很多官员都见过你们俩同进同出,早就私下里叫你战亲王妃了。” 正常情况下,在知道未婚夫和别的女人有绯闻时,心里多少都会不舒服。 她却不会。 因为她父亲是工部尚书,曾经多次亲眼目睹凤幼安来工部探望战亲王,甚至还给工部官员送礼物、送零食,主动帮战亲王在工部与同僚打好关系。这说明,凤幼安心中真正喜欢的男人,毫无疑问是是战亲王君倾九!并且早已以君倾九妻子的身份自居,帮他笼络人心。 如果今天是其他女人,抱着一只君慕尘曾经养过的心爱宠物,过来送给她,她会直接认为对方是挑衅,是示威,是离间。 但心有所属的凤幼安这么做,显然是真心想帮她。 “让郡主见笑了,有些时日未见月尚书了,他身体可还好?” “我爹他好着呢,他贼喜欢吃你送的牛肉干,说滋味儿足。他对你赞不绝口,说你不入仕途做官,真是屈才了,说你设计的农具,特别好。”月落郡主是个孝顺女儿。 “是月尚书谬赞了。”凤幼安笑道,“零食铺子里的牛肉干很多,回头让人抬两箱送到府上去。” “那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不是朋友么。更何况,小零食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凤幼安比较热情。 月落郡主心中一阵暖意,道了谢。 “喵呜~” 雪团嗷呜了一声,抬起头,白了凤幼安一眼,似乎是谴责对方不负责,说把自己送人就送人。 月落郡主的注意力,又重新被狸奴给吸引了,她揉了揉圆滚滚的喵脑袋:“怎么,不愿意跟我回家?舍不得幼安?” 凤幼安:“你决定好了?” 月落郡主颔首,杏眸中划过一抹坚定:“嗯,我要养它。岑王殿下被控制了快二十年,不得自由,连喜欢的宠物都不能养,我作为他日后的正妃、他的妻子,若是也伙同她人一起欺负他,那他也太可怜了些。” 第239章 阿九送媳妇儿宠物 凤幼安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 月落郡主,三观正,品行端和,京都那么多贵女对自己指指点点避如蛇蝎,月落郡主看她的目光中没有丝毫偏见,还主动结交。 可见是个靠谱的女人。 岑王能够有这样的正妃,也非宁青雪、凤娇娇之流,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日后你做了战亲王妃,辈分还比我高一层呢。”月落郡主忍俊不禁,“战亲王是岑王殿下的皇叔,我日后,得叫你皇婶婶。” 凤幼安:“……” 这,阿九辈分着实有些高了。 把她也给拉高了辈分——等一等,日后做了战亲王妃,前夫君是不是也得喊她一声皇婶? 啧。 还挺带感的。 “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送信去灵药阁,或者送到战亲王府也可以。你小心着点儿宁青雪,这个女人,曾经主动接近过我,取走我一滴血,想行厌胜之术,可惜被识破没成功。” “竟然如此恶毒?”月落郡主大惊失色,“她若是在岑王后宅里也搞这些腌臜东西,我定不会饶了她!” 凤幼安把雪团彻底送给了她。 养了一两年,其实心中是有些不舍的。 她送了雪团几盒小鱼干,作为临别礼物,吸了会儿猫,狠狠亲了两口:“以后,我就不是你的铲屎官了,不要太想我。” 雪团打了个哈欠,尾巴甩了下,卷住了凤幼安的手腕。 就卷了两秒钟。 很快又松开了。 转身不再看她,跳到了月落郡主的怀里,眯着睡觉了。 *。*。* 凤幼安离开了茶楼。 她坐在马车上。 看着车窗外车水马龙,想起雪团最后用尾巴卷她手腕的那一下,心头莫名空落落的。 到底是养了快两年了。 当初那只瘦弱的小白猫,已经成了胖乎乎的成年大猫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原来她穿越过来这边的世界,已经过了两年多了,阿九也从少年变成了可以为她遮风避雨的男人。 回到战亲王府。 刚一进门,就看到君倾九迎面走了过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毛绒绒的小动物,也就比成人巴掌大一点点儿,灰扑扑的,像小狗儿,一双眸子如玻璃球一样剔透漂亮。 “呜嗷~” 叫声却不像小狗,牙齿有点儿尖,带着奶音。 它被君倾九提着后颈子上的皮,显得很不安,不住地蹬着小短腿儿,呜嗷呜嗷地抗议着。 “幼安,为夫捉了只小狼崽子,以后咱们一起养宠物。” “竟然是狼?”凤幼安有些诧异。 难怪,看着不大像小狗儿,奶凶奶凶的,日后长大了,会成为中大型猛兽。 “对啊,你喜欢不?”君倾九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把小狼崽儿塞到了她手里,“摸摸看,软乎乎的。” 凤幼安捧着小狼崽儿,撸了撸:“的确软乎乎的,可爱。” 小狼崽儿刚才被君倾九欺负了,这会儿遇到个温柔的姐姐,立刻委屈了起来,玻璃球一样的眼睛里,像是含着两泡泪,呜嗷呜嗷的。 似乎是在告状。 “像你。” 凤幼安看了看小狼崽的表情,又看了看对面一米九的未婚夫。 君倾九挑眉:“我比它帅多了。” 顿了下,鄙视地撇了小狼崽一眼,“这小崽儿对着我龇牙又咧嘴,还上嘴咬,一见到你就粘着,还撒娇用头蹭你的手心,哭唧唧、奶唧唧的。” 凤幼安忍俊不禁,差点笑喷:“很形象。” 你也是这样。 没比它强多少。 “我很喜欢,咱们就养着吧。”凤幼安看着这小狼崽,就情不自禁地想起未婚夫,忍不住多怜惜它一些,“你从哪儿弄来的?” “上次去参加秋猎,射杀了几只狼,在狼窝里发现的。原本没打算养的。”君倾九顿了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把那肥猫送走了,怕你觉得寂寞,给你养一只更好的。” 他一直叫雪团肥猫,要么胖墩儿。 雪团每次见他,不是哈气就是龇牙,表达对难听外号的愤怒。 君倾九则是纯粹不喜欢这肥猫是君慕尘送来的,也很烦君慕尘这两年间,多次以猫为借口,接近她。 说白了,就是吃醋。 凤幼安决定养了,轻轻撸着小狼的软毛:“阿九给它起个名字吧。” 君倾九:“安安的狗。” 凤幼安:“?” 君倾九笑:“名字就叫,安安的狗。” 凤幼安:“……” 你个起名废,我就不该对你抱有任何期待的。 “它是一只狼崽儿,起个名字带狗字,不好吧。” “大黑?” “君富贵?” “凤大锤?” 凤幼安额角划过一滴冷汗,阿九这个起名功力,实在是堪忧,让他给崽儿齐名,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就在这个时候。 小狼崽儿,在凤幼安的手心里,滚了一圈。 屁股对着君倾九。 表达对男主人所起名字的鄙视。 “幼安,他滚了一圈。” “怎么了?” “滚。” “嗯?” “就叫滚。”君倾九蔫坏地眯了眯好看的桃花眼。 小狼崽儿回过头,对着他愤怒地叫唤了一声。 君倾九:“你看,它应了,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凤幼安:“……似乎蛮特别的。” 以后不能让阿九给孩子起名儿,他们倆以后的孩子,不能让孩子爹这么荼毒。 等一等。 她都想哪儿去了……打住打住! 第240章 只爱战亲王 “小十。” 最终,名字还是凤幼安起的,“就叫小十。” 君倾九立刻觉出味儿来了:“为夫是九,它是十。” 凤幼安勾唇:“可不,看见小十,就能想起你。” 君倾九立刻被安抚得服服帖帖,这本来就是他要的效果,反正,他就是要充斥在媳妇儿生活的方方面面里,让媳妇儿看见周围的东西,都能想起自己。 “小十多大了?” “一个多月吧。”君倾九想了想,“五六周左右。” 凤幼安道:“那便不用喂奶了,准备一些碎肉、肉糜,它已经可以消化了。” 君倾九让小厨房去准备。 很快,就断了一小盘剁得细碎的肉糜过来。 “呜嗷~” 灰扑扑的小狼崽很高兴,埋头就吃,小脑袋一动一动,特别可爱。 君倾九取出一封邀请函,道:“下月初八,岑王的婚礼,邀请本王过去,却没把本王未婚妻的名字写上。” 凤幼安挑眉:“没请我?” 这…… 他们两个是未婚夫妻,去参加婚礼,也是一起行动。 君倾九一声冷笑:“帖子是岑贵妃发来的,她这是不把你放眼里,也不把本王放眼里。” 凤幼安大概能猜到:“可能是嫌弃我的命格太凶,不吉利,冲撞了拜天地的新人夫妻。” 自从刑夫克亲命格一出,不管和她有没有亲戚关系,京都里的人,大多对她避如蛇蝎。 以前后宫里的那些个娘娘,隔三岔五就传她进宫请脉,今个儿这个妃不舒服,明日那个美人咳嗽,并且想发设发地与她套近乎,求这个药,买那个化妆品的。 现在,呵呵,截然相反。 一个邀请她去看诊的都没有,生病了会去请太医院其他御医,绝不找她,唯恐被她过了晦气上身。 “既然人家没邀请我,我便不去了。” 凤幼安也看得开,不在乎这些,“更何况,宁青雪也在当日嫁去岑王府,宁家人肯定也会去。到时候若是在婚宴上与宁家人起了冲突,可就不妙了。” 君倾九把请帖垃圾一样丢到一边:“你不去,那为夫也不去了。” 反正,他看君慕尘也不顺眼的很。 凤幼安摇头:“不合适,你是亲王,又是岑王的血缘皇叔。君氏皇族之中,但凡在京中的,都会收到婚礼邀请函,不出意外也都会去,你不去,是给人落下话柄。” 君倾九:“他们爱怎么说,便怎么说。” 长臂一伸,揽美人入怀,“岑贵妃不给你面子,便是不给本王面子。随便送点新婚贺礼到岑王府上去,便算了。” *。*。* 太子妃邀请凤幼安入宫看诊。 “她竟然没换别的御医?” 凤幼安一声嗤笑,“也对,她的孩儿是先天畸形,若是被这宫里其他的御医给诊断出来了,传了出去,太子妃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现在身份不一样了。 她是未来的战亲王妃,太子妃都不是传召她、命令她,而是邀请她了,态度客气了不止一个档次。 东宫。 太子妃花音斜依在病榻上。 白铅粉中毒一事后,她明显沉寂了很多,大部分时间都不出门了,在东宫内养胎,可纵然如此,她还是肉眼可见的变瘦。 都快皮包骨头了。 “太子妃如此可不行,该吃饭得吃饭,该补充营养得补充营养。” 凤幼安诊脉之后,写了方子,叮嘱道,“你体内还有残毒,这药继续喝着。” 太子妃白了脸:“怎么还有残毒?” 凤幼安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道:“因为孩子是畸形儿,孩子的血液含有铅毒。他的血液和你的血液是相连的,毒性通过胎儿的血液循环,会传入母体之中,不可避免。” 太子妃慌张道:“那我岂不是要被这孩子给连累死?” 孩子还有小半年才出生。 这就意味着,出生之前,她都会一直保持轻度铅中毒状态,身子病歪歪的,很难好起来。 “我当初就建议你,把孩子拿掉,对你和孩子都好,你和太子又不肯,我有什么办法。”凤幼安耸了耸肩。 还不是你自作自受? 自己选的,那就好好受着吧。 太子妃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声音艰涩:“我得把孩子生下来,他是皇长孙,是我的一切,更是太子的希望。” 凤幼安知道劝不动,压根不想多费唇舌。 她给太子妃施针。 又打了一支驱铅试剂。 就算完事儿了。 “岑王三天后,就要娶月落郡主为正妃了。听说你和月落郡主是朋友,被朋友抢走男人的感觉如何?” 太子妃阴阳怪气地来了这么一句。 怀孕中的女人,本就情绪不稳,更何况是一个怀有畸形儿的恶毒女人,特别容易心理失衡。 凤幼安挑眉:“太子妃糊涂了,我要嫁的是战亲王,岑王如何,又与我何干。” 太子妃幽幽道:“可我怎么听父皇说起过,原本是打算把你赐婚给岑王,圣旨都写好了。后来临时改了主意,重新拟定了圣旨。岑王这两年,对你也算是一往情深,穷追不舍,你就一点不觉得失落?” “我有什么可失落的。” 凤幼安觉得好笑,“太子妃殿下,为了你和孩子的健康着想,你平日里还是少琢磨些有的没的,省的忧思过度,动了胎气。” “你——” 太子妃被怼得脸色更难看了。 她自己过得不好,自然也不想看到凤幼安好。 太子自从知道,她腹中的是个畸形儿之后,对她就完全不关心了,甚至也几乎不来她这屋了,她现在没有夫君的宠爱,日日守活寡。 前几天,太子还娶了个良娣,抬入东宫。如今正得宠呢。 太子似乎是察觉到了她肚子里这个可能要不行了,所以又开始和别的女人造人,四处撒种,不止娶了个小的,东宫里的俊俏丫鬟,也有两个被传召侍寝了。 “太子妃殿下,你只需记得,我从未爱过战亲王以外的任何男人。” 凤幼安不喜欢误会。 也不喜欢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我不希望,以后从你嘴里听到任何污蔑我名誉的话。” 第241章 凤冠霞帔 凤幼安说完。 就收拾药箱,转身离开。 谁知道。 这一转身,就看到了像门神一样,矗立在门口的太子君千胤。 君千胤一副受到了巨大打击的模样,死死地盯着她,眼睛里有受伤:“你怎么能这么说?两年前,你分明是喜欢我的,整个京都,谁不知道你爱本宫成痴……” “我不记得了。” 凤幼安拒绝承认,原主怎样,与她何干? 她绕过太子,径直离开东宫。 君千胤全然不管太子妃的脸色有多难看,追上前去,拦住她:“父皇就算给你和战亲王赐婚也没用的,战亲王这一次被严重烧伤,下一次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很可能你们还没成亲,他就已经人没了。” “住嘴!” 凤幼安面色一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许你这么说我的未婚夫!” 君千胤更嫉妒了,口不择言:“呵,你越维护他,他死的越快。你这种女人,朝秦暮楚,朝三暮四的,今天爱这个,明天爱那个,君氏皇族两个王爷一个太子,都被你耍得团团转,你最好是谁也别嫁,省得祸害别人。” 刑夫之命。 他不敢娶,岑王不敢娶。 战亲王却敢娶了。 这让君千胤特别烦躁,他得不到的,最好别人也得不到! “啪——” 凤幼安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君千胤一个耳光。 君千胤被打蒙了。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敢扇本宫耳光?” 凤幼安:“你嘴巴不干净,好好反省。” 打就打了。 这渣男,打一万次都不解气。 打完她转身就走,根本不多做停留。 君千胤也没有追上来,捂着自己的半边脸,一副受到巨大打击的模样。 *。*。* 凤幼安从东宫出来。 还没走出几步路远。 就看到了岑贵妃娘娘,成乘坐着华贵的凤仪鸾车,从宫道上行驶而过,旁边成队的宫女太监簇拥着。 岑贵妃一瞧见凤幼安,就满脸的厌恶,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对着丫鬟、太监道:“绕远点儿,别离那个不祥的女人太近,会变得不幸。” “是。” 宫女太监们,驾驶着凤仪鸾车,绕着路走,尽量避开凤院使。 可岑贵妃说话的声音不小。 宫道也远远没有那么宽敞。 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可全都传进凤幼安的耳朵里了。 “贵妃娘娘这是何必。”凤幼安一声轻笑,嫌她晦气? 婚礼不邀请她这个未来的战亲王妃就罢了,甚至在宫里碰见了,基本的礼貌和面子,都不给她留了。委实是过分。 “本宫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没数么?” 岑贵妃隔空瞪她,十分的不耐烦,“你一个刑夫克亲的命格,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我家尘儿面前,你可别想害他。害你的战亲王去吧。” 凤幼安:“……” 自从她抛弃了凤命,被人当做刑夫命格之后,宫里人的态度,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翻转。 以前起码还有点儿尊重。 现在是屁都不剩了。 “哎呀,幸好我家尘儿迷途知返,没有坚持娶你这个扫把星。”岑贵妃故意气她一样,那语气是说不出的尖锐,“他三日后,就要迎月落郡主和凤命的宁三小姐入门了,你啊,以后也别再骚扰我家尘儿了,更别有事没事的,就出现在他面前。” 那口吻,好像是一直以来,都是凤幼安在倒追岑王一样。 颠倒黑白的能力,非同一般。 “贵妃娘娘,你说反了。” 凤幼安也不客气,“是你该约束好你儿子,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今天早上,他还差人送了一封信,来武严侯府,邀请我宫外一叙,可惜,被我给拒绝了呢。” 岑贵妃顿时黑了脸,五官都扭曲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你少自作多情!” “是不是我自作多情,贵妃娘娘回去问问你儿子,便知道了。” 凤幼安唇角微扬。 差点没把岑贵妃给气吐血。 凤幼安转身离开。 岑贵妃却气得手微微颤抖,死死地抓着一旁丫鬟的手,把丫鬟的胳膊都给拧青了,那丫鬟也能忍的很,疼得冷汗都出来了,也没吭声。 岑贵妃控制欲极强。 她不可能,在知道了儿子还去找凤幼安,依然沉得住气。 “去把岑王叫来!” “是。” 一个时辰之后。 君慕尘从御书房出来,议事结束之后,收到消息,就去了岑贵妃的岑夕宫里。 “母妃,您找我。” 君慕尘看上去,清瘦了几分,虽然还是很好看,但眉宇间却凝着一缕化不开的愁绪。 一双眸子,也宛如死水一般。 根本映不进去光亮。 “你又想去武严侯府,找凤幼安了?”岑贵妃一上来就咄咄逼人,直奔主题。 “母妃,你又监视儿臣?”岑王的眼底,漫上来一股厌烦,眉头皱得更紧了,“儿臣只是想……” “你想什么想!你再过三天就要娶妻了,还同时娶两个,这种时候,还去招惹那个刑夫的女人,是想被她沾染不幸么?” 岑贵妃确认之后,肺都要气炸了,指着君慕尘的鼻子就是骂,“娘给你娶的那两个女人,哪个不比凤幼安要好上一万倍?你怎么就这样执迷不悟?你父皇跟我说,你还因为赐婚的事情,在他面前哭了,真是没出息!” 君慕尘薄唇微动。 像解释什么,终究还是闭上了嘴,选择了沉默。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母妃永远不会理解他,永远只把他当成傀儡。 他不过是想在成亲之前,最后去武严侯府,看望一下雪团罢了。那只狸奴,是他和幼安认识的开端,具有非凡意义。 他只是想最后看一眼而已,心里做个了断。 君慕尘也是个比较有仪式感的男人。 只可惜。 凤幼安拒绝了他的要求。 君慕尘这会儿心如死灰,总觉得,和凤幼安之间,最后一丝联系也断了。 *。*。* 三日后。 岑王大婚。 他亲自迎接自己的正妃。 月落郡主从花轿里走出来的时候,凤冠霞帔,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胖猫。 一身大红喜服的君慕尘,怔愣在当场,死死地盯着雪团。 “喵呜?” 第242章 二女争夫 君慕尘怎么也没想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和雪团重逢! 他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雪团了! 他的王妃,竟然直接把狸奴给抱着,下了花轿! 雪团很明显,也认出了最初的主人,在被凤幼安养的那两年之前,它还是一只幼猫的时候,是跟在君慕尘身边的。 雪团纵身一跃。 直接从月落郡主的怀里,跳到了君慕尘的肩膀上。 长长的毛绒猫尾巴,在君慕尘的侧脸上,蹭了蹭,这是它独特表现亲昵的方式。 君慕尘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竟然涌起了一股想哭的冲动:“回来了……回来就好。” 他伸出手。 揉了揉雪团圆滚滚的脑袋。 软乎乎的。 “喵呜~~·” 雪团蹭着君慕尘的手心撒娇,叫声也柔软了几分。 君慕尘是个大男人,武功也不错,就算雪团又胖又圆,吨位不轻,也依然不会把他的肩膀给压塌:“你放心,本王以后养你,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这两年里,她把你养的这样好。 是我怯懦,是我扛不起事儿,不敢反抗父皇,不敢违抗母妃的命令,也畏惧于刑夫克亲的命运,错失了最后一次娶你的机会。 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我没用…… 君慕尘的眼眶微微有些红了,心中百感交集,从来没有一刻,他这样厌恶自己的软弱,他好恨啊,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君倾九那样,不顾一切、不要命了,死也要把她娶回家做王妃! 君慕尘眼角有泪花在打转。 周围都是宾客。 来来往往的,都是朝中重臣、皇亲贵胄,或者是在京都之中举足轻重的名门望族,这样的场合,新郎官若是抱着一只猫当众落泪,就太丢人、太蠢了。 君慕尘只能强压着,他低垂下头,抱紧了怀中的雪团,把脸埋在了雪团背后厚厚的绒毛上。 不让人看见他的懊丧和悔恨。 “雪团,你说,她是不是因为,没有被我不顾一切地坚定选择,才最后选了君倾九?” “喵!”雪团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但是这一声,叫的很果断。 仿佛在说,对。 月落郡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盖着红盖头,刚一下花轿,怀里的狸奴就跳到对面即将与她拜天地的岑王怀里去了。 她只听得到,雪团的叫声,都比平时柔软了几分。 幼安果然没有骗她。 岑王是个爱猫之人,这只狸奴,对岑王来说非常重要。 “吉时已到——” 礼官的唱喏声响起。 君慕尘也回过神来,他把脸,从雪团的脊背上抬了起来,雪团用一种“真拿你没办法”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并且伸出喵爪子,收起了利爪,只留着肉垫,安慰性地拍了拍男主人的侧脸。 君慕尘破涕为笑:“她把你养的极具灵性,还会安慰人了。” 雪团得意地挺直了腰板。 “殿下——” 一道温柔的嗓音传来。 君慕尘抬起头来,发现是站在不远处的岑王妃,正忐忑不安地站着,两只手交叠于身前,十指蜷曲,看得出有些许的不安。 与此同时。 旁边另一顶喜轿,也落下了。 宁三小姐,穿着粉红的嫁衣,也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俏生生地喊了一声:“殿下。” 两个女人。 同时叫他,都渴望他能够走向自己。 一个是月家的郡主,一个是“凤命”的宁三小姐。 岑王上去牵着谁的手,基本上也能够看出一个态度了,对谁更重视一些。 宁青雪有点紧张。 她非常希望君慕尘能走向自己,过来,牵着我,我是凤命!我能帮助你成为九五之尊,让你当上皇帝!牵着我,与我拜堂,把月落那个贱人扔一边…… 然而。 老天爷似乎听不到宁青雪的祈祷。 君慕尘把雪团放在肩膀上,坚定不移地走向了月落郡主,牵住了她的手,柔声说了一句:“走吧,夫人。” 这是他的正妃。 他原本不喜欢月落郡主,因为母妃喜欢她,觉得她出身好。 但是。 月落郡主今日是抱着雪团出嫁的,是幼安给她的猫,幼安没有来参加他的婚礼,却把他们曾经共同养过的猫,送给了他的正妃。 这至少说明两个问题。 其一:幼安相信他的正妃,觉得他的正妃是个可托付之人; 其二:幼安在把雪团给他的正妃时,肯定说过母妃对雪团有多厌恶,如果月落郡主是母妃那边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抱着雪团与他拜堂的,月落郡主……在母妃和他之间,选择了他! 仅仅凭借这两点,月落郡主就担得起他一声“夫人”。 红盖头之下,月落的唇角,勾起一抹幸福的弧度,她原本忐忑地小手冰凉,可岑王的声音这样好听,他叫她夫人,令她心口火热,不由自主地沦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他们拜了堂,成了真正的夫妻。 至于宁青雪,则是气得直跺脚,身为一个侧室,夫君拜堂选择的都不是她,她只能委委屈屈地穿着粉红色的嫁衣,从侧门进入岑王府,被抬入了偏殿内。 宁青雪那个不甘啊! 第一场,就输了个彻底! 她等啊等。 还幻想着他的夫君,能够在晚上入洞房的时候,选择自己。 然而,天黑了。 岑王没有出现。 红烛一直燃到了天明,宁青雪哭肿了眼睛,抓破了自己的嫁衣,歇斯底里。 第二日一早。 两位媳妇儿,都去宫中,拜见岑贵妃,给岑贵妃这位婆婆奉茶。 岑贵妃看着她们两个,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岑王妃,听说尘儿昨晚是宿在你房中的。” “是的,母妃。” 月落郡主耳根微红,福了福身子,“给母妃敬茶。” 岑贵妃接过茶,喝了一小口,就放在一旁,眼眸深深:“本宫怎么还听说,你入门的时候,还给了岑王一只狸奴?” 岑贵妃的声音,已经明显得不高兴了。 “是臣妾自己养的。”月落郡主回答道,“因为养熟了,与那狸奴有了感情,想到出家之后即将与它分别,心中很是不舍,所以就自作主张,让狸奴陪嫁……” 第243章 宁老太太之死 “那等卑贱的宠物,日后还是不要在岑王府中养比较好!” 岑贵妃打断了她,声音冷森森的,“你既然嫁入了岑王府,就该守王府的规矩,不要把那些不三不四的玩意儿,送到你夫君面前。” 月落郡主面色惨白。 果然。 和幼安说的一样,岑贵妃非常不喜欢夫君养雪团。 幸好,岑贵妃还没认出,那只胖乎乎的大白猫,就是她曾经以为用疯狗咬死了的雪团! “臣妾谨遵母妃教导,不过,夫君好像非常喜欢那狸奴,在书房里看书都要带着。” “王妃姐姐,你这话说的。”宁青雪可算是找到机会,出一出昨晚受的窝囊气了,“你这是在跟母妃顶嘴么?母妃让你不要养,你直接把那不三不四的东西,给处理掉便是,为人儿媳的,一定要孝敬婆婆,听婆婆的话。” 尖酸又刻薄。 明显得挑拨离间。 岑贵妃看向宁青雪,对于这位侧妃对自己的臣服态度,非常满意。她喜欢听话的儿子,也喜欢听话的傀儡。 “青雪说的不错,岑王妃,你需多跟青雪学学。” 月落郡主低垂下眉眼,没有说是。 学什么? 学那个谄媚的态度么? 夫君就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有这样控制欲强的母亲,也太恐怖了些。 *。*。* 岑王成亲之后,婆媳之间的血雨腥风,凤幼安略有耳闻。 但没有亲眼看到。 她依然是过着她悠闲的小日子,陪着装病的未婚夫。 “你的伤,应该早就好了,不用总在屋子里憋着,可以多出去走走。” 她提出了建议。 “好啊。只要你陪着我,去哪里都可以。” 君倾九的唇边,挂着极为宠溺的笑容。 他抓住了媳妇儿的手。 “东厂那边的传来消息,说岑贵妃在喜欢第二天,就给了岑王妃一个下马威,让她在中庭院子里跪了足足一个时辰。还是岑王听到消息了,赶过来,才把人给救走的。” “嗯。”凤幼安的反应非常平淡。 “媳妇儿你看,岑贵妃对待儿媳妇多不好。”君倾九又开始了日常拉踩,“但是为夫不一样,为夫不会让你受委屈。而且我母妃你也清楚,她最是喜欢你,有时候我都觉得她疼你比疼我还要多,你若是嫁过来,母妃绝对不会为难你,让你下跪、惩罚你的。” 凤幼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得。 说了这么一通,还是在往自己脸上贴近。 这茶里茶气的口吻,估计是一辈子都改不掉了。 “梅太妃娘娘,自然是很好的,她性格温婉,与世无争,做她的儿媳妇,应该是挺幸福的一件事。” 她干脆顺着绿茶九的话,赞叹了一番。 君倾九果然很开心,母妃成了他的加分项! “那你别犹豫了,咱们赶紧的成亲。” “婚期在元宵节,你啊,心急什么。”凤幼安倒是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 “我很急的啊。” 君倾九委屈地扁扁嘴,进入了撒娇模式,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挨着她的脖颈,蹭了蹭,“急得不得了呢。” 凤幼安撸了一把小奶狗的脑袋,没说什么。 忽然之间。 窗外飞来了一只海东青。 这是东厂传递信息,经常用的工具。 以前阿九在南疆打仗的时候,和凤幼安就是用海东青送信的,送了快一年,她还给海东青喂过牛肉干。 眼前这只,似乎就是当初那只。 君倾九正经了起来,伸出手,把海东青脚爪上的密函竹筒,给解了下来,打开一看,道:“西平王,秘密入京了。” “西平王?” 凤幼安一愣。 她回忆了一下,“啊,就是给云浮公主,赐婚的那个。” “嗯,君临国最大的异性王。”君倾九看完了密函,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西平王未曾奉诏,就偷偷入京都,说不定是在密谋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凤幼安看向他。 君倾九倒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个西平王。” “怎么说?” “还记得宁老太太,和乔婉么?” “记得,乔婉,是老西平王的王妃,现任西平王的祖母。”正是被张天师,换了命格的那个可怜女人。 “宁老太太,也活得太久了。” 君倾九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凌厉之色,声音瞬间显得阴狠毒辣,“她那么害你,逼迫你当街给她让道,白铅粉的事儿,还有后来想要把你的命格换给宁青雪,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也差不多该做个了断的。” 他已经忍耐宁老太太很久了! “你想做什么?” “幼安,宁老太太已经活太久了,差不多该入土了。”君倾九的眼神漆黑无比,“你猜,如果平西王知道了乔婉死亡的真相,会怎么对待宁老太太?” 凤幼安道:“大概会杀了她吧。” 乔婉的命格和人生,被林老太太给掠夺走了,潦倒收场。 乔婉的后人,势必会报仇雪恨! “如果当初,张天师没有给乔婉和宁老太太换命,那么这会儿,以乔婉本身富贵命格的旺夫能力,西平王这一支,不可能至今还蜗居在西北边一代,早就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成为君临国一大恐怖的势力了。”凤幼安分析着,“甚至于,现在君临国皇位上坐着的人,是不是还是君家子弟,都不好说。” 西平王,那也是才狼虎豹。 拥兵自重。 窝在西北做土皇帝已经很久了。 云浮公主赐婚过去,也不过是为了安抚西平王,或者说,在西平王身边,安插一个君氏皇族的眼线罢了。 “为夫这就让人,把乔婉死亡的真相,悄悄透露给西平王。” 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 君倾九说过这话的三天之后。 京都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儿——宁家的一品诰命夫人,宁老太太,忽然横死家中,死相极为惨烈,被人大卸八块,一个屋子都是血,连一具全尸都没能留下! 第244章 我妻 “这么快就死了。” 凤幼安有些惊讶,“阿九才刚把消息传过去而已,这个西平王,也不简单,是个狠人。” 宁家虽然败落了,但到底是个子爵,百年家业传承,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西平王竟然只用了三天,就设计了完整的谋杀复仇路线,执行力强的惊人。 “为夫为他提供了宁府的详细地图,还有宁老太太的出行作息,以及宁家上下近七日来所有的动向。”君倾九如是道,“一直让东厂盯着宁家。” 凤幼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三天也正常。” 情报都是完整的。 西平王那边,只要出一把刀就行了。 顿了下,凤幼安疑惑道:“难道西平王不会怀疑,你是在利用他,借刀杀人么?” “怀疑又如何,结果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君倾九很自信,“西平王不止要对宁老太太复仇,还会对张天师复仇,乔婉是他的亲祖母,而且换命一事,严重损害到了他们家的利益。西平王明知我是别有用心,依然甘愿做这把快刀。” 凤幼安点头:“也对。” 这样的话,还不会弄脏阿九的手。 宁家和张天师那边,让有血海深仇的西平王动手,对于他们夫妻俩来说,的确是最完美的结局。 额……等一等! 他们夫妻……她已经自动把自己和阿九当做已婚夫妻来看待了么。 似乎,也不坏。 “幼安,我这个烧伤的病症,还得装多久?”君倾九感觉自个儿,快憋得发毛了。 而且,长时间告假在府里带着,他总会对着她,想点涩涩的东西。 只能看不能吃的痛苦。 谁懂? 还不如出门去,给自己找点儿事做。干脆去上班吧。 “半个月了,差不多可以了。”凤幼安略一沉吟,“我重新给你做个伤疤吧。” “好。” 君倾九把自己的外袍拉开,露出了锁骨,拉开中衣,宽厚的肩膀出现。假装有伤的那只胳膊,递给了她。 然后,用一种全心信任,你想怎么对我都行的奶狗眼神瞅着她。 凤幼安忍不住心头一软,帮他把覆盖在胳膊上,假伤的薄薄假皮,给撕掉了。动作比较轻柔。 “会痛么?” “不会。这点程度就是挠痒痒,你夫君不怕疼。” “……” 凤幼安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接住他随时随刻的热情,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挺不错,是她理想中爱情的样子。 因为她的性格,是略微有点强势的,不喜欢处处命令她,企图压制她、打压她的男人。 比如太子。 那会引起她心理、生理上的双重不适。 阿九这样就很好,依赖她,爱撒娇,只在她面前这样,面对外人的时候,强势狠辣,能与她一起并肩作战,从当初的一无所有,到现在可以帮她扫清障碍,处处维护。 一刻钟之后。 一张全新的,伤势没有那么严重,但是也不算太轻的假伤皮革,重新贴在了君倾九肌理分明,线条好看的手臂上。 真的长大了。 凤幼安还记得,两年前初见的时候,在疯人塔,有一次阿九因为想偷师义父疯刀,结果被不小心斩断一只手,还是她帮他做的对接缝合,那个时候,阿九的手臂比现在细,更像是少年的手臂,带着稚嫩感,现在则是男人的铁臂。 “好了。” 凤幼安帮他整理好,又体贴地帮他把袖子给拉了上去。 某人搔首弄姿、展示身材了半天,结果媳妇儿眼中无波无澜,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莫非是他没有吸引力? 哎。 好难。 不止帮他把袖子给拉上去了,还帮他把领口给拉好了,扣子帮他扣上,腰带帮他整理好。 末了,还帮他把略微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给理正了。 “你可以去给泰和帝写折子了,给月尚书也报个信儿,说你已经可以复工了。”凤幼安看着被自己整理得板板正正的小奶狗,很满意。 这种,自己养成的,任由自己捏圆搓扁,任由自己打扮他的感觉,真的太棒了。 “好哦~” 君倾九有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刚准备讨个亲亲。 “嗷呜。” 谁知道,那只小狼崽子,颠颠儿地跑过来了,绕着凤幼安的双腿,绕着圈儿跑,尾巴摇晃得不像狼,更像一只小狗狗。 君倾九就看到他媳妇儿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了。 可恶。 本想养一只宠物,填补媳妇儿送走雪团的空虚,结果谁知道,给自己整了个争宠的。 凤幼安抱起小狼崽子顺毛:“小十,真乖。” 阿九也需要顺毛。 凤幼安撸了小狼崽子半天,笑眯眯的,在小狼崽子的耳朵上,亲了一下。 阿九也需要亲耳朵。 君倾九承认,他酸了。 罢辽,还是去写折子吧,幼安喜欢认真工作的男人,她说过,认真的男人很帅。 嗯,一定是在说为夫。 *。*。* 君倾九复工的申请,被通过了。 正好泰和帝那儿,刚刚给最爱的儿子君慕尘,娶了一正妃、一侧妃,一个娘家背景高贵、清白的月落郡主,一个凤命的女人。 泰和帝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觉得给他的好大儿,娶了个对他未来事业有帮助的妻子。 现在眼下当务之急,就是确认一下,战亲王那边了,刑夫的凤幼安赐婚过去之后,战亲王究竟受影响到什么程度。 早朝。 君倾九去了。 他吊着一条胳膊去的。 宣政殿上的文武百官,都对他投以同情的眼神。 “战亲王,许久不见,身体可还安好啊?” “尚可。”君倾九很高冷,就回复了两个字。 “可是您这胳膊,看上去可不太好啊。脖子上还有烧伤的伤疤。”那位兵部的大人,一声叹息,“有时候啊,真的不能不信命。” 君倾九挑眉:“没关心,本王心甘情愿把命给我妻。” 兵部挑事儿的那个大人愣住。 周围的文武百官,也是一片哗然,用一种特别不理解、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君倾九。 只有岑王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他觉得更加惭愧。 第245章 张天师重病垂死 自发地离君倾九远一点。 总觉得被狠狠地比了下去,无地自容。 可君倾九偏偏不放过他,还故意上去,找他的晦气:“新婚大喜啊,岑王殿下,同日迎娶两位美娇娘,可喜可贺。” 岑王生硬道:“多谢。” 君倾九一改高冷作态,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道:“本王不是故意不去参加岑王殿下的婚礼的,只是本王未婚妻研制出来一种叫做火锅的美味,哎,实在是太好吃了。本王寻思着,反正贵妃娘娘也没有邀请我妻,怕她一个人在家里寂寞。就陪她一起吃火锅了。殿下,你不会介意的吧。” 岑王的拳头有些痒了,但还是维持着良好的涵养:“……不会。” 因为他理亏,的确是他母妃搞事情,故意不给幼安送婚礼请帖。 君倾九来寒暄客套,表面是秀恩爱,实际上是故意来恶心他的。 那个说话的语气,让人怎么听,怎么郁闷。 君慕尘并不知道,有一个词,叫茶里茶气。 君倾九并没有停止,笑容更灿烂了:“对了,本王和幼安,还专门养了一只小狼崽子,她特别喜欢,休息的时候都要抱在怀里呢。” 君慕尘的脸更苍白了几分,已经到了裂开的边缘,逐渐有些绷不住了。 幼安把雪团,给了月落郡主,还给了他。 不养了。 却和君倾九养了新的宠物。 君慕尘心中压抑不住,那股子怪异的情绪,羡慕、嫉妒、憋屈,胸膛难受的像是要爆开了一样。 君倾九那在那边茶言茶语:“我妻和岑王妃,是闺中密友,她们俩关系很好的。那个幼安专门为本王研制的火锅,改日送一份,到岑王殿下府上去,给你们夫妻俩尝尝鲜。” 抡给昔日情敌添堵的功力,君倾九绝对是一流的。 秀。 可劲儿的秀。 谁让你母妃不是个东西,看不起我媳妇儿,连个婚礼请帖都舍不得给,现在整个京都都知道岑贵妃不待见幼安,嫌她晦气,岑王大婚都不允许她靠近了。 一传十、十传百的。 话只会越来越难听。 他今日来宫里上早朝,路上就听到了宫女太监在低声议论这事儿,完全是当个笑料在讲。 君倾九当时就把那两个人拍在了宫墙上,抠都抠不出来那种。 “战亲王殿下客气了。”岑王拳头捏得死紧,浑身紧绷着,情绪、声音都已经有些不对劲了,“这次,的确是岑王府这边考虑不周,让幼……” “嗯?”君倾九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弥漫出了杀气。 那是你一个已婚男子,能随便叫的名字么? 撕了你的嘴! 用刀在你身上砍一把百十道口子! “让战亲王妃受委屈了。”岑王接收到了情敌的眼神警告,无奈之下,只得改口。 可由他亲自叫出“战亲王妃”这四个字的时候,还是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心酸的不像话。 “是本王和母妃的疏忽……” “不存在的,是本王和我媳妇儿忙着吃火锅。”君倾九打断了他。 聪明人点到为止。 岑王这也低头致歉了。 那日早朝之后,皇宫里流出了传言,说岑王向战亲王道歉,因为婚礼没有邀请未来战亲王妃的事儿,人家战亲王夫妇不计前嫌,还要给岑王送“火锅”吃。 事情传到了岑贵妃的岑夕宫里去。 可没把岑贵妃给气坏了。 “混账!他为什么要给战亲王道歉?还连着本宫那份儿,一起都给道歉了?” 岑贵妃大发雷霆,“这岂不是等于昭告天下,本宫错了?” “母妃怎么会错呢。” 宁青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陪着笑,拍马屁,“是那战亲王心机城府深,故意刺激岑王殿下,战亲王那人啊,有八百个心眼子,是他故意诱导岑王殿下的,岑王殿下心思单纯,一时不察,才说出那样的话来。” 岑贵妃看了这个儿媳一眼,气消了点儿:“你倒是会说话。” 没有贬低岑王。 把过错都推到了八百个心眼子的君倾九身上了。 “儿媳是心疼母妃。”宁青雪很做作。 但好巧不巧,她这份做作,岑贵妃很喜欢。 一边说着,一边主动帮岑贵妃捶腿,她的按摩手法,真心不错,捶得岑贵妃特别舒服。 “哎,尘儿连与那个战亲王说上几句话,都会吃亏,以后可怎么办才好。”岑贵妃很忧愁。 “儿媳觉得,战亲王就是秋后的蚂蚱,跳不了多久。”宁青雪柔声笑道,“母妃,您别忘了,他早晚要被凤幼安给克死的,也就是眼下还跳着,能逞几句口舌之快罢了。” 岑贵妃这才发现,岑王侧妃,还真有两把刷子。 很少能有这样的人,三两句话,就把她的怒火给消了大半。 一看就不是个蠢的。 值得好好培养。 “岑王近来可曾去你那儿看你啊?” 这话问的很含蓄。 就是在问君慕尘有没有去过宁青雪的房间,与她圆房。 刚刚好,这一下子就戳到宁青雪的痛处了,半个多月了,君慕尘别说去她房里了,就是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平日里在王府里碰到了,她这个侧妃主动打招呼,岑王都对她不理会。 “岑王殿下日理万机,无暇顾及臣妾。”宁青雪面露苦涩,给岑贵妃捶腿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一副泫然欲泣,又拼命忍耐的模样,“可能,岑王殿下对王妃姐姐更上心一些吧。” 岑贵妃皱眉,不大高兴的样子:“岑王妃总是霸占着岑王,终究是不好。本宫待会儿传她入宫。” 这意思,就是要教训说道一下月落郡主。 宁青雪面露喜色,果然抱紧岑贵妃的大腿,是对的。 宁青雪从岑贵妃处离开的时候,身边的陪嫁丫鬟,凑了上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不好了,不止老太太去世了,张天师忽然重病昏迷在床,张府那边的消息传出来说,张天师似乎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宁青雪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两位长辈,都是当初要帮她换命的,如今都遭遇了不测,下一个,是不是就是她了? 第246章 准备后事 “张天师是因何而重病?可优先兆?” 宁青雪脸色惨白,长袖之下的手,也禁不住的抖,手心里都是冷汗。 她祖母,宁老夫人,她知晓,是被暗杀。 刑部在追查,但一直没消息。 直说杀手用的是锯齿勾刃,非君临国内兵器,只有四国中的极西的西潭国才出现过。可见杀手也是很小心的,为了隐瞒身份,武器都做足了功夫。 “就在昨日,听说病得特别凶猛,一直呕血不止,什么药都止不住。而且张天师本人也神志不清了,才一夜,今日就已经脉搏趋近于无了。”贴身丫鬟一脸畏惧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说张天师犯了玄门大忌,年老遭了天谴。” 宁青雪听了这话,更不安了。 怕死的很。 “你接着打听,一有张天师的任何消息,都过来汇报。” “是。” “这几日,我就不出门了。”宁青雪是怕死怕得不得了,“岑王府,好歹有天璇卫把守,若有歹人来袭,也能抵挡一阵,相对安全些。” 岑王掌管天璇营,太子掌管神枢营。 这也是岑王的底气所在。 然而,宁青雪并不知道,这只是她想多了,西平王杀宁老夫人、杀张天师,那都是为祖母乔婉报仇,是上一代的仇恨,根本算不到她这个小辈头上。 西平王若是嗜杀成性,把宁家一百口,张家两百口,全部都给杀了,那才真要出大乱子了。 反而会露出破绽,让上头逮着他。 宁青雪战战兢兢地回了岑王府,刚巧,一进门,就看到岑王妃月落,在那里逗着猫儿玩。 宁青雪正是心情不佳,皱起了眉头,道:“王妃姐姐,母妃传唤您入宫呢,您可别在这里逗狸奴了,若是让母妃闻到了你身上那洗不掉的狸奴骚味儿,怕是要被母妃责罚,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好运,岑王殿下刚好在宫中,赶得及时救你。” 这一张口,就是祖传的阴阳怪气。 月落郡主涵养好,抱着雪团,微微一笑:“侧妃妹妹,听闻你祖母去世了,你都不替她守孝的么?还这么穿红戴绿的,打扮的花枝招展,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岑王府里的人,过于薄情,不重视孝道,传出去了给岑王殿下丢丑。” 她也不是吃素的。 什么叫一声狸奴骚味儿? 哪里骚了。 雪团那么可爱,软乎乎、毛绒绒的,她很喜欢,殿下也喜欢撸。 岑贵妃不喜欢,那是岑贵妃的事儿,是她心里有问题,从古至今,没见过这种控制欲强到奇葩的母亲,不许儿子养宠物,养一只杀一只,还是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 宁青雪果真脸色难看了起来,她看着身上粉嫩嫩的花裙子,手上颜色鲜艳的碧绿玉镯子,头上带着的,也是精挑细选过的华贵耀眼头面儿,自古孝道压死人,这一点,她的确是理亏。 “臣妾自然是孝顺的,祖母去世,臣妾万分伤心。王妃姐姐还是早些进宫去面见母妃吧,听闻今日在宣政殿上,战亲王与岑王闹了不愉快,还连累了母妃的名声。姐姐与未来的战亲王妃过于亲厚,也不是什么好事。” 宁青雪皮笑肉不笑的,“母妃不喜欢凤幼安身上的晦气,咱们这些作儿媳的,还是避避嫌比较好。” 月落郡主脸黑了:“幼安还轮不到你来编排!她的命格就算再不好,也依然是京都第一女首富,你一辈子的月钱加起来,都抵不上人家指头缝儿里的一根汗毛。” 宁青雪:“……” 好好的斗嘴,怎么还人身攻击,骂我是穷逼? 过分了啊! 她……的确是手头不太宽裕。没有女人不爱钱,宁家已经没落了,她嫁过来做侧妃,宁家也没给她准备什么嫁妆,岑王不喜欢她,也不会给她花钱。 月落郡主娘家殷实的很,娘家也宠,给了许多补贴,嫁妆也特别丰厚,关键岑王殿下,还把王府后宅的掌家权,也给月落了。 这一场,宁青雪败下阵来,随便找了个借口,扭头走了。 月落郡主把狸奴从怀里放了下来,换了件新衣服,确定身上没有留下猫毛,就进宫去了。 *。*。* 张天师,是真不行了。 张家求太医院的人,给张天师看诊。 太医院当然不会拒绝。 凤幼安知道内情,所以干脆她这个院使自己领了差使,自个儿去了。 久违的。 遇见了张家现任的主人,张麒,也是新任的钦天监首席。 “张麒拜见战亲王妃,王妃千岁。” 这位清瘦,有厌食症的张大人,一见到凤幼安,那叫一个毕恭毕敬。 毕竟,上一次给凤幼安测真实八字,给了张大人不小的震撼,张大人潜意识觉得凤幼安就是天上神女下凡来了。 “张大人无须多礼。” 凤幼安问道,“令尊情况很严重么?” “严重。” 张麒脸上看不出悲喜,似乎他生父即将病死,他一点儿都不受影响似的,“昨晚吐了一夜的血,把下人们给折腾坏了,今天早上又一直在喊那个死掉的林妩的名字。” 凤幼安:“……” 这就是白月光的威力么? 不管哪个时代,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心里永远对白月光念念不忘,死前念着的都是白月光。 张麒冷笑一声:“他若那么想念林妩,不如直接去与林妩作伴好了,也省的在这里恶心我娘。” 凤幼安知道,张麒有严重的厌父情绪。 也不怪。 谁的妈妈,被亲生父亲整日家暴,受尽委屈,几十年身上都是伤,做儿子的还能忍的。 进入了病房之内。 凤幼安闻到了浓重的血腥、药味儿,混在一起,很是冲鼻子。 还有一股,将死之人,身上才有的臭味儿。 “阿妩……阿妩……” 张天师弥留之际,在病榻上,还在喃喃着老情人的名字。 一个十分瘦削的银发老太太,双目沉沉,坐在病榻边上,手里端着一碗汤药,正是张老夫人,她没有给张天师喂药,就那么看着他,想看着一个陌生人。 “母亲,凤院使,来给父亲看诊。” 张麒对张老夫人说话,明显柔软的多,“您过来一些,到儿子身边来。” “凤院使请。” 张老夫人起身,对着凤幼安露出了一个充满感激的微笑。 她听儿子提起过这位大名鼎鼎的凤院使,京都第一药师,儿子的厌食症,就是这位凤院使治好的,以前儿子吃东西就经常吐,一天最多吃一顿,现在已经不吐了,能够一日三餐正常吃,也长了些肉。 第247章 本宫如何使唤不动她了? 而且,她也知道,儿子之所以能代替这个虐待了她一辈子的死老头子,成为钦天监的一把手,也是凤院使的未婚夫战亲王,帮忙出谋划策的。 凤幼安给张天师,切了个脉。 是中毒。 肠胃已经烂透了,所以一直在吐血。 但是——她不想说。 “张老夫人,张大人,还请节哀。”凤幼安的手指,从张天师的手腕上移开,“准备后事吧,药石无灵。” 其实这毒,她能解。 不想解罢了。 什么医者仁心,她的仁心,没有泛滥到什么人都救的地步。更何况,张天师会变成今天这样,也是阿九谋划的,西平王动的手。 她神经了,才会白费了未婚夫的一番心意。 “既是如此,那便开始准备后事吧。”张老夫人脸上,也没有哀伤之色,甚至眸子深处,还有一种解脱了的情绪,“棺椁和寿衣,该让人去办了。” 凤幼安表示理解。 真的。 一个家暴的夫君,打几十年,是凤幼安自己的话,她早就忍不住把枕边人剁碎了喂狗了。 “上次的药,吃完了么?”凤幼安看向张麒。 张麒点头:“已经好了许多,吃完了。” 凤幼安又取出两瓶治疗厌食症的药物,递过去:“再坚持吃两个疗程,就差不多了。现在就把药断了,我怕你病情有反复。” 张麒收下道谢。 张老夫人很是感激:“战亲王妃真是人美心善,麒儿能认识您,得您相助,是他的造化。” 凤幼安道:“老夫人气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健康,我替您也请个脉吧。” 张老夫人没有拒绝。 凤幼安一番诊断之后,道:“您这是虚不受补,人参之类的进补药材,少吃些为妙。毕竟您这身子骨里,几十年累积下来的暗伤很多,我给您开一副方子,调养调养。” 张麒懊恼:“是我的错,总想着,那人总算是到了,能让母亲过好日子,吃些好的……” 凤幼安道:“你有孝心是好事儿,但补药之类的东西,不是人人都吃得。下次你可以先来咨询我。” 她给张老夫人开了个慢慢调养的方子。 还给张老夫人做了个针灸。 帮她修复一些暗伤。 凤幼安忙完之后,已经是下午了,张老夫人针灸之后,觉得那种特别虚弱的感觉明显减轻,常年冰冷的手脚,也有了一些热意。 “您还有高血压,这是降压药。” 凤幼安给了张老夫人一个月用量的药物,并且叮嘱了张麒,吃完了随时来找自己取药。 毕竟,她不可能经常来张家。 凤幼安离开张家。 到了晚上。 就听到了消息,说是张天师断气了,张家开始张罗办白事儿了。 *。*。* “都说了,让你少跟凤幼安来往!你看她多晦气,去给张天师看诊,回来张天师人就死了。” 岑贵妃又罚跪了月落郡主。 一边罚,还一边数落。 月落郡主却不服:“张天师是忽然暴毙,昨天就开始疯狂吐血,再加上年事已高,就是大罗神仙来了,都回天乏术,这怎么能怪幼安晦气。” 越是接触,她越是觉得这位婆婆,蛮不讲理。 动不动就罚跪她。 还不让她回王府去。 外头天都要黑了啊。 “你还敢顶嘴?”岑贵妃大怒,抬起手,就给了月落郡主一个耳光,“你既然嫁过来了,就该遵守岑王府的规矩,而岑王府的规矩,是本宫制定的!” 月落郡主的脸被打肿了。 头歪到一边。 她不说话了。 都说婆媳关系难处,以前不信,现在是彻底信了。 “你今夜就待在岑夕宫,跪着反省吧。也不要整日都霸占着尘儿,一点不大度。” 这句话。 月落是听懂了,原来是宁青雪搞的鬼啊,跑到岑贵妃这里哭诉,岑王殿下根本就不进她的房。 整了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把月落给扣下,好让今天晚上,君慕尘去和宁青雪圆房去…… 岑贵妃可能是发了一下午的火,肝火太盛,打了月落这一巴掌之后,就开始不住地咳嗽。 一开始只是轻咳。 后来是接连不断地猛咳,咳到肺都要出来了,脸色难看极了。 “去请御医来看看吧。” 岑夕宫的老嬷嬷急了,要去太医院。 却被岑贵妃拦下了:“去……去把本宫的止咳糖浆拿来。” 她有咳疾,而且每年到了时间,那两个月就会发作。 一直以来,都是喝凤幼安那边,给开的止咳糖浆,才能缓解一些。 岑贵妃娇贵,不乐意喝其他御医给开的苦药。 老嬷嬷去取了,过了一会子,两手空空地走回来,跪下:“贵妃娘娘,止咳糖浆没有了,都喝完了。” 岑贵妃脸一沉。 这才想起来,她是有些止咳糖浆上瘾的,每隔几天,不喝上一支,都会浑身不自在。 她并不知晓,凤幼安给她开的止咳糖浆里,有阿片类药物,长期喝,会成瘾。 “去,把凤幼安给叫来。” “娘娘,现在天已经黑了,要不,奴婢去太医院去请别的值夜的御医来?” “不行!本宫只喝凤幼安的止咳糖浆,你去宫外,把她快点给喊过来。” “可……”老嬷嬷面露难色,“今时不同往日啊娘娘,她现在是战亲王的未婚妻了,不仅仅只是一个太医院的御医,您恐怕不能再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岑贵妃目露凶光:“哪儿那么多废话,一个晦气的刑夫命女人,本宫如何使唤不动她了?” “母妃,儿媳和岑王殿下成亲,您都没有给幼安请帖,还闹得满城风雨,令许多人嘲笑她。这大晚上的,她怎么可能特意从宫外跑来,就为了给母妃您看个咳嗽。” 第248章 惩治岑贵妃 “岑王妃,您怎么能这么跟贵妃娘娘说话。” 一旁的老嬷嬷,嗔怪地道了一句。 她一个老仆,之所以敢如此大胆,是因为看出了贵妃主子的不快,还有贵妃主子对这个岑王正妃的磋磨打压。 这一波,叫狗仗人势。 “您就算和凤院使是闺蜜,但外头的朋友,哪里比得过自家人呢。您还是需得向着贵妃娘娘才是。” 岑贵妃觉得这话顺耳。 看着外头黑暗的夜色。 岑贵妃忽然心生一计:“岑王妃既然与凤院使关系好,那便由你亲自跑一趟吧,去把人请来宫里给本宫看诊,多要一些止咳糖浆。” 月落郡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母妃?” 她是王妃,还有郡主的封号。 这大晚上的,不让她回去和夫君团聚就罢了,还把她当跑腿的使唤,利用她的人情,去请凤幼安过来。 说实在的,月落郡主都没脸,去上门找闺蜜要止咳糖浆。 她觉得丢人! “怎么?你这个做儿媳的,也要违抗本宫的命令么?” 岑贵妃眸光一沉,隐含不悦,无形的威严,就释放了出来,“还是说,你希望本宫咳死?” 月落郡主紧咬着嘴唇,难堪地嘴唇都咬出血来了,长袖之下的小拳头,也捏得死紧:“……母妃言重了,母妃自然是千岁千千岁。” 她从没想象过,婚后竟然是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 虽然夫君很俊美、也很温柔,但是……有这么个恶婆婆,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啊! 她以前没嫁人,在月家做嫡小姐的时候,哪里有人会给她这样泼天的委屈受? “那便别耽搁了,去吧,咳咳——” 岑贵妃用帕子捂着嘴,又咳了会子,着实是整个人都不爽利了。 她迫切地想喝止咳糖浆,“夜深露重,平嬷嬷,你陪着王妃一起去。” 刚才狗仗人势的那个老太婆,点头称是。 就这样。 委委屈屈的月落郡主,坐上了离宫的马车。 却不是回岑王府的。 而是去武严侯府的。 马车里,那个平嬷嬷还在一直催促着车夫,快一点,再快一点。 因为赶得厉害,马车剧烈地颠簸着。月落郡主没坐稳,一个不小心,磕碰到了额角,磕出了一小片青。 她疼得眼泪水都快冒出来了。 用一只手,捂住了额角,看着车窗外万家灯火,家家户户都在团聚,想起自己的凄凉处境,没忍住,眼睛红得厉害,滚烫的热泪哗啦啦往下掉。 “到了。” 平嬷嬷下了车,回头看了月落郡主一眼,忍不住埋怨道,“岑王妃,您怎么还哭上了,带会儿若是武严侯府的人瞧见了,不知道又要传出怎样的闲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贵妃娘娘虐待了你呢。” 月落郡主:“难道不是么。” 平嬷嬷脸色一僵:“贵妃娘娘是您的婆婆,只是严厉了些。这种话传出去了,难不成您脸上就有光了?何必呢。” 递上去一条帕子,“还是把眼泪擦干净吧。” 月落郡主没接,只是瞪了这恶奴一眼:“我到底是王妃,你一个下人,也能这么跟我说话?我瞧着宫里的尊卑规矩,平嬷嬷是一点儿没学会。” 说罢,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眼泪给憋回去。 走上了武严侯府门前的阶梯。 武严侯门口守卫的府兵,都是南疆军。 原本只有一些退役的老兵,但是现在,为了保护心爱未婚妻的安危,君倾九特意调遣过来了一队最精锐的南疆军,日夜不停歇地在武严侯府附近巡逻。 所以。 月落郡主一只脚,刚刚踏上门口的阶梯,就立刻被一群南疆军给围住了。 “这位夫人,您深夜拜访侯府,所为何事?” 月落郡主是妇人打扮,梳着发髻,带着华贵的金步摇,而且衣服料子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宫装。南疆军就算再眼瘸,也知道对方不是普通人。 “我是岑王妃,凤大小姐是我闺中密友,我找她有急事。” “岑王妃?”南疆军的小头领,愣住,“既然是王妃,这大半夜的不在王府里,怎么找人还亲自来?您的奴仆呢?” 这不提还好,一提月落郡主又禁不住心中凄凉。 是啊。 她的奴仆呢? 她只是被自己的恶婆婆,当做了奴仆来使唤而已。 南疆军进去通报了。 也得亏得凤幼安还没睡,正在那儿调配药材呢,听到了消息,瞬间变了脸色,随便披了件外套,就出门相迎。 “郡主,你怎么来了?” 凤幼安习惯性地,还是按着以前的称呼,叫她。 可这一声“郡主”,却是叫到了月落的心窝子里,她好怀念以前在月府做郡主无忧无虑的日子:“幼安——” 月落郡主直接就扑了过去。 扑倒在了凤幼安的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幼安,她欺负我,不让我回家,还深夜奴仆一样的使唤我,呜呜呜——” 凤幼安感受着怀中纤瘦的人儿,耳边都是她哀伤的哭声。 颈侧,感受到了湿润的泪水。 “岑贵妃那老巫婆?” 一开口。 就让月落郡主的哭声变小了些,不愧是幼安,连母妃都敢骂,还骂的那么难听。 若是以前,月落郡主绝对会反驳。 但是今日,她觉得幼安骂得对,岑夕宫里的那位,可不就是个老巫婆么? “……嗯。” 到底是名门闺秀,纵然内心无比赞同,面儿上也只敢小小声的应。 凤幼安皱眉,把自己的披风给解了下来,裹在了月落郡主的身上:“我跟你说,那老巫婆就是有病,我两年前就已经发现了,而且病得不轻。控制欲强就算了,还喜欢磋磨别人。” 她帮月落郡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觉得对方实在是哭得可怜,就从取出一枚巧克力剥了,递过去,“来,吃颗糖。这个叫巧克力,吃了之后能增加幸福感。” 月落郡主乖巧地张了嘴。 甜蜜带着一丝微苦,在舌尖绽开。 味蕾都被刺激了一样。 很好吃…… 今儿所受的委屈,暂且被她抛到了一边。 “喜欢么?” “喜欢。” “我给你装几盒,你带回王府,慢慢吃。”凤幼安安慰人,还是挺有一套的。 月落郡主接连吃了两小块巧克力之后,情绪稳定下来了许多:“老巫……母妃病了,咳嗽得厉害,没药了。” “下次在我这儿,没必要改口,周围都是自己人。”凤幼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放心,那个平嬷嬷,我已经让南疆军给拖后头马厩里去了,明日天亮之前,她都得和马粪为伴了。” 月落郡主瞪圆了眼睛:“……” 自己果然还是太弱了! 瞧瞧幼安人家这手段,上来就把岑贵妃身边的恶奴,给狠狠整了一顿。 凤幼安笑眯眯道:“你是个王妃,遇到刁奴,直接一个大耳刮子,扇到她脸上就行了。” 月落郡主有些犹豫:“可……她是母妃身边的心腹。” 凤幼安唇角弧度加深:“那就打两个大耳刮子,一左一右,对称。” 月落郡主:“!!!” 凤幼安抓住了她的手,转身去往府里:“饿了没有,我给你整个火锅,当夜宵吃。” 月落郡主的确是饿了,但 “她让我来拿药,传唤你入宫诊脉……” “去啊,吃饱了再去,让她等着。”凤幼安让侯府的下人,送了一个鸳鸯锅上来,又让小厨房准备好了各种串串、肉肉。 自从她第一次,从空间里取出了火锅,阿九就彻底爱上了那个麻辣的味儿。 阿九在府里装病的那段时间,他们小两口几乎天天搓火锅。 后来吃多了上火,还冒了颗痘痘。 小两口就消停了些,改成一周吃一两回。 “咕噜噜——” “郡主,你肚子叫了。” 月落俏脸一红,随即也忍俊不禁起来:“饿了就会叫嘛,行听你的,咱们吃饱了夜宵再去。” 月落第一次吃火锅。 立刻就被麻辣锅,那股子带劲儿的味道,给俘虏了。 “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吃得我都出汗了。” 看着月落郡主吃得满嘴流油,双眼放光,凤幼安不由得笑了:“出汗了才好,去去在老巫婆那儿沾染的晦气。我跟你讲,你不能由着老巫婆欺负你,你得反击,她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老贱人。一年多前,她召唤我入宫,给她治咳嗽,我带了个肺部标本过去,就是内脏标本,她当时一个劲儿地躲,根本不敢看,差点没被吓哭。” 月落郡主听得津津有味,觉得刺激:“她也会被吓成这样?” “会啊。” 凤幼安道,“你得强势点儿,你越是不反抗,她越是觉得你好欺负。” 月落郡主一声叹息:“我的确是有些没用。” 然后,夹了一筷子牛肉片。 吃得很爽。 化悲愤为食欲。 “不能自暴自弃,我相信你可以。”凤幼安想了想,道,“这样,我把老巫婆爱喝的止咳糖浆给你,只给你一人。以后她如果再想喝,就必须得找你要,这样你就拿住了她一个弱点。” 月落郡主愣住:“给我?” 凤幼安点头,当即取出了二十瓶止咳糖浆,交给了她:“这个啊,喝多了是会上瘾的。虽然能够治病,但是有可以成瘾的药物成分。” 月落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明知道,还……” 凤幼安勾唇:“那老巫婆想对付我,我总得留一手不是。” 月落郡主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幼安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她被岑贵妃欺负了只会逆来顺受,而幼安呢,反击一套一套的,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两人吃完了宵夜,这才慢悠悠地乘坐上了前往宫里的马车。 在上马车之前。 凤幼安还让府里的南疆军,去送了一封信。 信是送到岑王府的。 说实在的,凤幼安有点生气,觉得岑王这个夫君多少有点不称职了,自己的媳妇儿连夜没回家在外头被恶婆婆欺负,夫君竟然也不知道找过来,把人给保护住。 如果是阿九的话,自己深更半夜了,不回去没消息,还被恶人欺负,阿九估计会立刻杀到宫里,把那个恶人给砍成十八段的。 到了皇宫里。 已经是后半夜了。 而岑贵妃,已经等了接近两个时辰,她咳得睡不着觉,肺都咳疼了,一呼吸,都觉得阵阵的钝痛。 “这该死的月落,去了那么久,竟然还没回来,咳咳咳——” 岑贵妃感觉自己都快咳死了。 今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咳疾发作得特别凶。 “贵妃娘娘,岑王妃把凤幼安给请来了。”有奴婢汇报。 “快!咳咳咳——” 岑贵妃难受得不行。 凤幼安进来了,和月落郡主一起。 岑贵妃一看到月落郡主,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那么慢?死在外头了?!” 凤幼安一声冷笑:“贵妃娘娘还有力气骂人,看来是病得不严重。这大夜里的,硬是折腾自己的儿媳妇,折腾臣女,啧。” 岑贵妃气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你……止咳糖浆呢?” 凤幼安道:“只要娘娘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深更半夜地折腾岑王妃,不会虐待她,臣女就把止咳糖浆给你。” “你还敢威胁本宫?!” “对啊。”凤幼安竟然也不否认。 就是威胁了。 怎么了吧。 “放……咳咳咳!” 本来想说放肆的,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肺都要炸裂了一样。 “贵妃娘娘还是少动气吧,情绪一激动,呼吸剧烈,怕不是病情又要加重了。”凤幼安的表情,显得有些幸灾乐祸了,“而且吧,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贵妃娘娘不妨写一份保证书,保证日后不会随意罚跪岑王妃超过三个时辰,不会强行扣下岑王妃不让她回家,更不会对她动辄辱骂。” “这是本宫的架势,凤幼安,你一个外人,手倒是伸的挺长啊!”岑贵妃显然不大乐意。 凤幼安也不着急:“成,那止咳糖浆,娘娘还是不要喝了,反正快要咳死的人也不是我。娘娘去找别的御医去,他们给你开中药。” 岑贵妃死都不喝苦药的。 没有办法,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写了一份保证书。 相当屈辱。 第249章 开火锅店 这与其说是一瓶药。 不如说是毒。 凤幼安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害人的事儿了,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一瓶止咳糖浆里,原本不该有那么多阿片类药物,是她加了分量。 类似于寒食散上瘾、莺粟上瘾。 一旦沾染上,很难戒掉。 她从很早的时候,就在岑贵妃身上埋线了。可以说她恶毒,但岑贵妃处处针对她,她也是为了自保。 所以,岑贵妃发作,才会被逼成这幅模样,也就比莺粟上瘾好一点点了。 岑贵妃呼吸有些困难。 写下那封保证书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贵妃尊严,都被面前两个贱女人给碾在地上摩擦了! 该死! 一个凤幼安倒也罢了,以为月落是个大家闺秀、性子柔顺好拿捏,怎么也跟凤幼安混一起,混成这幅反过来欺压婆婆的嘴脸了? 岑贵妃写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内心后悔不迭——当初,赐婚的时候,就应该给凤命的宁青雪赐成正妃,月落侧妃! “好了,快……快给本宫。” 岑贵妃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就连那封保证书,都是写得歪歪扭扭的,字像狗爬。 凤幼安故意当着岑贵妃的面儿,拿出了一共二十瓶加了料儿的止咳糖浆。 岑贵妃眼睛立刻就亮了,扑上去就要抢。 像狗抢食。 凤幼安怎么可能让她如愿,她会武功,身子一侧开,瞬间夺过:“娘娘不要那么激动。” 岑贵妃扑了个空。 扑到了贵妃榻上,但还是磕到了膝盖,疼得龇牙咧嘴的。 “你,你戏耍本宫?说好了写完保证书,就给本宫药……” “给你一瓶。” 凤幼安丢了一瓶,到贵妃榻上。 岑贵妃瞳孔震荡,颤抖着,把止咳糖浆的盖子拧开,仰起头,张开嘴,咕咚咕咚,一整瓶都给灌下去了。 通体舒泰。 那股疯狂折磨着她的痒,逐渐消失了。 一整瓶下肚之后,整个人甚至有了一种飘然成仙的感觉。 颇为欣快。 其实就和吸那什么差不多…… 凤幼安道:“贵妃娘娘,用量我跟你说过,一小瓶盖儿就行。你喝得太多了。” 正确的用量,是一次十五毫升。 足以止咳。 而那一大瓶,三百多毫升,一次性全部喝完,你要说仅仅是为了止咳,那可没什么必要。这岑贵妃,纯粹是嗑了。 “少管闲事。” 岑贵妃舒坦了许多,还在享受着那股子欣快。 凤幼安把剩下的十九瓶,全部交给了月落:“您太没有节制了,是药三分毒。这剩下的啊,我都给你儿媳妇儿保管。” 岑贵妃猛然抬起头,目露凶光:“为什么给她,不给本宫?” 凤幼安沉声道:“都说了娘娘你不知道节制,有你儿媳妇儿帮你把关,我放心。也省的以后你犯病了,大半夜的折腾月落,去武严侯府请我过来。” 岑贵妃不敢相信。 那她以后,不仅不能随意辱骂月落,还得看月落的脸色了? 开什么玩笑! 她可是婆婆! 是这个家里最有权威的人,就连尘儿都得听她的话,她让儿子往东,儿子都不能往西。凭什么儿媳妇能够爬到她头上来? “好了,夜深了,我也困了,得回家睡觉了。” 凤幼安打了个哈欠。 不想再跟这个老巫婆纠缠了。 “月落,你也赶紧回去吧,你夫君该等着急了。”凤幼安如是道。 “好。” 月落收好了剩下的19瓶加了料的止咳糖浆,就随着凤幼安,一起离开了岑夕宫。 岑贵妃想追。 但凤幼安会武,跑得快,直接提留着月落,咻的一下,就飞远不见了。 “可恶!” 岑贵妃一拳锤在了贵妃榻上。 她忽然想起了,随着岑王妃月落,一起出去的平嬷嬷,竟然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平嬷嬷人呢?” 平嬷嬷还在武严侯府数马粪呢,一坨,两坨…… *。*。* 凤幼安拉着月落郡主,行走在宫道上,月色下漫步。 其实。 凤幼安一点儿也不困。 月落也一样,她不由得感叹:“今夜的事儿,可真刺激啊。我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 她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 凤幼安道:“你别忘了自己是王妃,以后做什么,多位自己考虑些。” 月落抱着那十九瓶止咳糖浆。 这些都是她日后,和恶婆婆对着干的筹码。 “我晓得了。” 月落看着天上有些寂寥的月色,“今天被母妃罚跪,辱骂,像一个奴才使唤时,我甚至一瞬间产生了,要是没有嫁人就好了的想法。” 很无助。 凤幼安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心疼:“岑王殿下对你,好么?” 她自己就是和离的。 都说,一般情况下,闺蜜之间,不能劝离婚。 所以,她保守点,直接问闺蜜老公对闺蜜好不好。 “岑王殿下对我是没的说,温柔体贴,我嫁过去之后,王府后宅的掌家权也第一时间给了我,好东西赏赐了不少。”月落提起夫君的时候,没有一句的埋怨,“我与宁侧妃同时入门,今日之前,岑王殿下未曾入过宁侧妃院子一步。对我也算专宠。他除了有一个很糟糕的娘,其他什么都好。” 凤幼安听明白了。 月落郡主,还是挺喜欢岑王的。 都被恶婆婆欺负成这样儿了,都没有说丈夫的一句不好。 “你说今日之前,未曾踏入宁青雪房中一步。”凤幼安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也就是说,今天晚上,你会被扣下,很可能是岑贵妃故意的,那老巫婆偏袒侧妃,想给宁青雪制造机会。” 月落郡主苦笑一声。 凤幼安:“真不是个东西。” 这个宁青雪。 有点东西。 才刚嫁过来多久,没有岑王的宠爱,都能通过抱岑贵妃大腿,把月落给折腾成这样。 月落郡主道:“谁让她是凤命呢,能给殿下带来好运。宫里的人,大多信这个。” 凤幼安也不知怎么的,莫名有些愧疚。 凤命这个东西,本来就是她让给宁青雪的,为了不嫁给岑王,为了嫁给阿九。 自己和阿九是如愿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月落却倒霉了,家里头夫君多了宁青雪这么个妾室,日日恶心她。 “如果以后再受了委屈,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可能的帮你。”凤幼安是真心地。 “多谢。”月落有些感动,“你今日,已经帮我很多了。” 等到二人散步一般,走到宫门口的时候。 也是巧了。 迎面一辆速度很快的马车,看外形,是岑王府的。驾车的是天璇卫。 马车停在二女面前。 君慕尘一脸焦急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迎面就冲了上来,抓住了月落的双臂,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本王刚收到消息,说是你在宫中出事了!” 月落原本凉透了的心,在看到夫君担忧的模样时,瞬间散去了大半。 她微微一笑:“母妃为难我,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幼安帮了我。” 君慕尘满脸愧疚:“对不起,本王以为……”顿了下,“母妃派了人来说,你今夜在宫中休息,你们婆媳相谈甚欢,母妃说舍不得你走。” 他以为,是婆媳和睦的局面。 没想到却来了这么一出。 君慕尘转而看向旁边的凤幼安,他双手抱拳,恭敬地行了个半礼,表达谢意:“多谢战亲王妃深夜送来的密函,也多谢你帮助内子化解危机。” 当着妻子的面儿,他不可能,再如过去一般,称呼她为幼安。 已经……没有资格了。 他又让她看到了自己没用的样子——刚刚娶了妻,妻子是她的闺蜜,他连新婚妻子都保护不好。 她还在信中骂了他…… “岑王殿下,以后妻子晚上没回家,还是多关心下吧。毕竟,殿下你可是有一个会把你媳妇儿罚跪三个时辰、深夜差遣儿媳像差遣奴仆一样使唤的母妃。” 凤幼安说话不大客气。 这是必要的。 得让岑王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否则,下一次岑贵妃和宁青雪,再联和起来作妖,倒霉的还是月落。 “我会注意的。” 君慕尘抬起头,看向凤幼安的眼神,有一丝隐藏很深的悲伤。 他有个这样的母妃,也是她不愿意嫁他的原因吧…… “夜深了,告辞。” 凤幼安上了武严侯府的马车,回家去了。 月落也上了岑王府的马车。 君慕尘站在原地,看着凤幼安的马车消失在视野里,才幽幽一叹,上来了。 终究,是成了陌路。 “王爷。” 月落看着坐在对面的夫君。 君慕尘伸出大手,握住了妻子冰冷的小手:“让你受委屈了,是本王的疏忽。” 月落点头。 她刚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夫君,一直目送着幼安的马车离开,眼睛里似乎有千言万语。 还有。 岑王在她面前,一直自称本王,但是在和幼安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会自称“我”。 传闻不假。 夫君,心底真正喜欢的是幼安。对她是很好,很温柔,但却并不爱她。 幼安呢,爱的却是战亲王。 *。*。* 凤幼安回去之后,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醒来之后。 她就去了灵药阁。 查了一下这几个月的账目,发现账本上有非常多的闲钱。 “总是搁着,不好。钱生钱,才是门道。” 在面霜生意之后,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再搞过新的项目了。 一直都是在吃红利。 这不是她的风格。 “新的生意,做什么项目呢?” “开餐馆吧,为夫瞧着那个火锅,就挺好,有特色,味道足。一定能够在京都大火的。”耳畔,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凤幼安一转头:“你怎么来了?” 这男人,忽然出现,都没有一丁点的声音的。 内功究竟高深到了一个怎样恐怖的境界啊! “为夫下朝了,来看看媳妇儿。” 君倾九是翻窗户进来的,原本是坐在窗棂上的,现在一个旋身,就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一张俊美到犯规的脸,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下朝了,不是该去工部么?你又翘班,月尚书又改气得七窍生烟了。”凤幼安无奈。 “不会。”君倾九挺直了胸膛,“不仅不会生气,从昨晚之后,托娘子的福,月尚书现在见到我,都像是看到亲人一样。” “啊?” 凤幼安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君倾九对着她眨眨眼,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你昨天夜里,不是帮着月尚书的女儿,把岑贵妃给整了一顿么?还帮月尚书的女儿,叫来了岑王,送回了府里。” 凤幼安惊讶:“你怎么知道?”顿了下,“东厂查的?” 君倾九摇头:“媳妇儿啊,皇宫里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多少双眼睛,但凡是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就会传遍整个后宫。不止我知道了,月尚书也知道了,那老头儿,今天早朝下朝的时候,还拉住了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恨不得给我跪下道谢了,说我媳妇儿多好、多厉害。” 凤幼安被他给逗笑了:“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不夸张,月尚书可是个出了名的女儿奴,岑王妃被贵妃欺负了,他可是心疼得不行。” “所以,就睁一只闭只眼,允许你公然翘班了?” “嗯哼~” “行吧,你既然翘班了,那就来帮我张罗火锅店的事儿吧。”凤幼安已经下了决定,“从今日开始,进军餐饮界!” 火锅最重要的,就是火锅底料。 属于吃食。 祖母绿空间里,想要多少,就能取出来多少。 “好!店面的事情,为夫帮你解决,直接买下来二十个铺子。” “太浪费了,买那么多。” “给媳妇儿花钱,那怎么能叫浪费呢?”君倾九那是相当的不赞同,“为夫的钱,那自然都是你的。” 凤幼安伸出手指头,戳了他一下:“自从继承了钱庄之后,可把你给豪横坏了。” 君倾九翘尾巴。 “以前,在南疆打仗的时候,为了渡过难关,花的都是媳妇儿的钱,心里过意不去。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以后赚的钱全部都要给你!” 第250章 三婶怀孕 “你有这个觉悟很不错。” 凤幼安表示很欣慰。 南疆打仗那一年,她的确是大出血。 各种疯狂的购买物资,粮草,冬衣,每个月都要送一趟过去,所花的钱不计其数。 而且,最后功劳还记在了安盈的身上。 安盈死了之后,安家也逐渐没落了下来,生意大不如前,安家家主于心有愧,根本不敢再来主动找她,更没有出现在她和阿九面前过了。 “工资啊、财产啊,都会上交给媳妇儿的。” 君倾九道,“没带在身边,你跟我回家一趟,存款啊、地契啊、钱庄啊,为夫都给你。” 凤幼安勾唇:“你说的。” 阿九乖巧状:“嗯嗯,为夫说的。” 还趁机在媳妇儿的侧脸上,吧唧一口,偷了个香。 “幼安放心,等咱们成亲了,为夫绝对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家外面,不闻不问。你也不会有那种糟糕的婆婆,虐待你,咒骂你。除了你之外,更不会娶别的侧室啊、小妾啊。” 凤幼安挑眉:“你这是在内涵岑王?” 啧。 小绿茶。 可真有你的。 “为夫只是在向媳妇儿表忠心。”君倾九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搂住了媳妇儿的腰,又是一翻亲亲蹭蹭,“你会逐渐发现,选择阿九,是绝对没错的。” 凤幼安被他给逗笑了:“贫嘴。” 内涵也无所谓,从岑王的表现来看,的确不是良配,月落郡主日子过得挺不容易。 虽然岑王人不错,但岑贵妃太一言难尽了。 君倾九说到做到。 果然买了京都最繁华街道的二十个铺子给她,位置都很不错,客流量大。 火锅店其实很好经营。 最重要的,就是火锅底料。 其次就是各种酱料,各种菜、肉食,荤素搭配。 凤幼安在店里设置了两种,一是坐下来吃的火锅,一是可以带走的麻辣烫,前一种是店里几人坐着吃,后一种,则是不想排队带回家吃。 麻辣烫,要比火锅便宜些。 但汤底料,都是差不多的。 二十家店,同时开张,因为冠上了凤氏的姓名,再加上之前凤幼安出品的零食店、药店、胭脂面霜店,都是有口皆碑,有了一定量的粉丝基础,所以开业当日,就吸引来了不少顾客。 “凤氏火锅?” “火锅是什么?火烧的锅子?” “不知道,进去试一试。” “凤氏出品,总不会错。一上来就开了那么多家店,可见人家有信心,绝对不会赔。” …… 凤氏,早就成了一个大招牌。 众客人进入火锅店,大部分都在店员的推荐下,点了鸳鸯锅,牛羊肉,脑花,鸭血之类的,再添上不少的素菜。 价钱比较亲民。 比那些大酒楼,要便宜不少,不会动辄一顿饭一二两银子的。 按着竹签、盘子算钱。 不过短短一周内,火锅就成了京都风靡的美食了,深受平民老百姓的喜欢,毕竟,不贵,又能得到大酒楼的服务待遇。 凤幼安自然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二十家店,没有一家亏损。 全天客人排队。 “麻辣烫也挺受欢迎的。”一碗可以带走的麻辣烫,也就不到一百个铜钱,还能随意点菜,很快就荣盛为京都最受欢迎的平民餐点了。 凤幼安忙碌了半个月,刚开店的那段时间,总是忙的。 她也会邀请亲戚朋友们,来店里吃火锅。 比如,邀请三叔的旧部南疆军,邀请阿九在工部的同僚,邀请岑王妃,邀请梅太妃。 这天。 傍晚的时候。 凤幼安在凤氏火锅店的总店里忙碌着,店里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叫了最贵的天字一号包厢,并且点名了要她这个老板作陪。 “是一位老爷子,上了年纪,看上去威严不凡,身边跟着一位娘里娘气的下人,跟个太监似的。”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凤幼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一个不太妙的预感,在心头升起。 上了年纪的威严老爷子,带个太监,还点名要她去。 摆明了,是宫里的人。 凤幼安敲门,进入了天字一号房包厢,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正在把牛肉片儿,往鸳鸯锅里下的太上皇。 这老爷子,竟然微服私访? 出宫,就为了吃个火锅? 凤幼安恭敬地行了一礼:“臣女,拜见太上皇。” “哎,凤丫头,无须多礼。这是在宫外,孤也就是来吃个火锅,尝尝新鲜,整日在龙腾宫,嘴里都要淡出个鸟来。” 太上皇夹了一筷子嫩冬瓜,放在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味道果真不错,你这丫头,总是能够弄出一些稀奇东西来。” 凤幼安并没有被太上皇这幅慈爱、温柔的假象给迷惑。 她可太清楚了。 太上皇父子,有多想弄死阿九。 这两年来,她已经亲眼见证了无数次,阿九在眼前这个看似慈祥的老爷爷手底下,死里逃生。 “太上皇您有心脏病,其实不太适合吃口味重的辣锅,辣锅的调味料实在是太重了些。”凤幼安提出了建议,“左边的清汤锅,更适合您,您试一试,味道也不算差。” 太上皇哈哈笑着,在清汤锅里,又下了一盘嫩羊肉,一枚鸡蛋,一些豆腐卷,一小碟豆芽菜。 “那孤就试一试清汤,过来坐,别总站着。” 凤幼安做到了太上皇的对面。 她没什么胃口。 不是说不饿,而是眼前这个老爷子,实在是不得不防着。 “战亲王真是好福气,能够娶到你做王妃,日后岂不是天天可以吃这火锅?”太上皇吃了一块煮熟的嫩牛肉片。 “火锅天天吃容易上火,吃多了也不好的。”凤幼安道。 “战亲王当初向孤求娶你,孤原本是不愿意的。”太上皇幽幽一叹,“谁曾想,最后还是让那小子给得逞了。” 凤幼安勾唇:“多谢太上皇成全,我与阿九,一起经历了很多,共患难,也算是情投意合。” 她从来不介意,在外人面前秀恩爱。 她可以随时昭告天下,阿九就是她最爱的人! “凤丫头,张天师死了。” 太上皇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意味不明道,“张天师说,是算错了凤命,你是大凶刑夫之命,真正的凤命是宁青雪。但是,没多久,他就暴毙病死了。这事儿啊,孤怎么看都怎么觉得有蹊跷。” 凤幼安啜饮了一口香茶,知道对方,是依然没有打消对阿九的疑虑。 真是个多心眼子的老头。 “张天师年事已高,身患恶疾,忽然病逝。和我家阿九,没有任何关系。” “你倒是护着他。”太上皇无奈,“以前,你和太子没和离的时候,也没见你处处护着太子。” “那不一样,我不喜欢太子。” 凤幼安何止不喜欢君千胤,她甚至是讨厌前夫君的。 “张天师之死,太上皇如若不相信,尽管去查。” 反正,不是阿九动的手。 是西平王。 太上皇唆了一口筷子:“自然是要查的。” 凤幼安低垂着眉眼,握着茶杯,揣测着这老头子,究竟想干什么。 “太子妃临近生产,为确保皇长孙的安危,这段时间,你多去宫里住着些。”太上皇开口道,“那孩子,是君临国这一代唯一的玄孙。” 凤幼安眼角抽了抽。 皇长孙是个畸形儿啊! 真生出来了,恐怕你还得变脸。 “臣女身份尴尬,恐怕不方便住在东宫,毕竟,我是太子的前妻,太子妃不喜欢我,整日对着我,我怕她心情不好,一个不小心气早产了。”凤幼安就是不想去。 烦得慌。 在宫外做作火锅生意,回家里陪陪三叔、三婶,或者去战亲王府,陪一陪爱撒娇的未婚夫,不香么? “太医院那么多御医,有不少医术高明,可以让他们侍奉还有一个月临盆的太子妃。” “你——”太上皇无奈,“是孤使唤不动你了么?” “不敢。” 凤幼安谦虚了一下,“臣女也是为了皇长孙的安全考虑,孕妇的情绪很关键。” 不想沾染那对晦气的夫妻。 太上皇叹息:“那让你每七日,去东宫一次,给太子妃诊脉养胎,总可以了吧。不必住在宫中。” “臣女遵命。” 这一下,不好再推脱了。 凤幼安知道这老头儿脾气不好的,再违抗,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岑王的家事,你还是少掺和些。”太上皇又来了这么一句,“其实,你原本应该是赐婚给岑王的,如果不是因为命格,阴差阳错,也轮不到月落郡主。” 凤幼安挑眉。 这是嫌弃她多管闲事了? “臣女没掺和啊,是岑贵妃娘娘,大半夜的,硬是要让月落郡主,去请臣女入宫给她看咳嗽。” “你别顶嘴。” “……是。” “岑王的家务事,就让他自己去断。你和月落郡主虽然关系不错,但你的手也别深太长了。影响不好。” 凤幼安没说话。 感情这老头儿,今儿就是专门来教训自己的。 各方各面,都给熟路了一遍。 “你三叔,身体如何了?”太上皇又问了一句。 “老样子,依然是瘫患着,上身可以动了,但是双腿依然是不能行走。全身筋脉寸断,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拿得起剑了。”凤幼安卖惨。 她当然不可能说实话。 实际上。 三叔的双腿已经完全好了,不需要人搀扶着,都能自己下地行走。 家里没人的时候,三叔还会在后院里练功,虽然功力没法恢复到当年鼎盛状态的程度,但也恢复了四五成左右,自保完全没有问题。 为了避免引起狗皇帝的疑心,才一直装着病。 “武严侯,可惜了。”太上皇听到这话,似乎是放心了,面儿上却要装出一副惋惜之色。 可实际上。 黄沙隘刺杀那个毒计,虽说是泰和帝设计出来的,太上皇却也知道,以及默许。 “不存在可惜不可惜的,三叔娶了三婶之后,夫妻俩关系和睦,不问朝廷之事,在后院儿过起幸福的小日子。” 凤幼安最近发现了,三叔、三婶的关系,那是突飞猛进。 一开始的冷漠。 到后来的相敬如宾。 到现在的你侬我侬。 这二位,应该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更何况,三婶本来就特别仰慕崇拜三叔,并没有因为三叔受重伤瘫痪,就嫌弃他,不离不弃照顾了一年,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太上皇:“哦,那个石女。” 赐婚给武严侯的。 凤幼安微微蹙眉,她不太喜欢外人对三婶这个侮辱性的称呼,石女,不能下蛋的母鸡。 太上皇吃了一顿火锅后,就离开了。 凤幼安心里有些憋闷。 觉得这老头儿就是专门来找自己晦气的。 外面天已经黑了。 凤幼安乘坐马车,回到了武严侯府。 刚一进门,就看到了满面红光的三婶。 “幼安,你回来了,刚巧,我蒸了一锅糕点,是你爱吃的口味,过来尝尝。”三婶很热情地拉住了她的手。 “好啊,我正饿着。”反正那一顿火锅,她是没怎么动筷子,尽是看老头子吃了。 三婶把她拉去了小厨房。 端出了三盘子糕点。 每一盘子口味都不一样。 “嗯嗯,好吃!”凤幼安捏了一块,放在嘴里,没几口就吃掉了。 三婶笑眯眯地瞅着她,就像是在瞅着自己的亲生女儿。 忽然之间。 三婶脸色变了变,一转身,对着身后的灶台,干呕了几声。 像是想呕吐,但是没有吐出来。 凤幼安愣住:“怎么了,三婶?吃坏肚子了么?” 她放下糕点。 上前去扶住三婶。 看到三婶的脸色非常的苍白,不是很好看,一只手捂着肚子:“没……没事。可能是最近有些受凉。” “我帮你看看啊。” 凤幼安不放心,一只手放在了三婶的手腕上,帮她诊脉。 她凝神细听。 没过了一会儿,就有了结论—— “恭喜你啊,三婶,你有喜了。” “有喜?什么喜?”她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孩子啊!你怀孕了!”凤幼安露出了笑脸,“你和我三叔有孩子了!你的身体早就恢复了,能够怀孕了” 第251章 生娃娃 “怀孕?” 三婶的脸上,先是震惊,随即是狂喜,“我……我有侯爷的孩子了?” 凤幼安笑道:“自然,我诊的脉,哪里有假。” 三婶还是一副不可置信;“可我不是石女么?” “什么石女,你喝了我一年多的药,早就治好了多囊卵巢综合征。”凤幼安扶着她,也顾不上吃什么糕点了。 把人给扶到了椅子上,让她坐好。 三婶过于惊喜,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原来,已经治好了。我还以为,那只是治疗月事不调的普通药。” 仔细一想,也对。 幼安这个医术,给的药,怎么可能普通呢? 她原本已经绝望,根本没有抱任何希望,结果这样一个绝世大惊喜来了,反而令她激动到落泪。 “好了,别哭。” 凤幼安伸出手,轻柔地把帮三婶擦去眼泪,“那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孕妇的情绪不能这么脆弱,对胎儿不好,对你自己的身子也不好。” 可能是她的话,有引导情绪的作用。 三婶的眼泪,竟然就这么神奇地停止了:“谢谢你,幼安。让我圆了一个做母亲的梦,从小,他们都骂我是石女,一辈子生不了,嫁给侯爷的时候,我也很愧疚……因为我是泰和帝,作为遏制侯爷、羞辱侯爷的棋子,赐婚过来的。” 她一直,过得卑微,屈辱。 也就是嫁人之后,才得到了丈夫和侄女的尊重,在这武严侯府,过得舒服了些。 如今,真的怀上了侯爷的孩子,和心爱的人有了血脉的延续,也算是得偿所愿,更是扬眉吐气。 “泰和帝的确是为了羞辱咱们家,才赐婚的。但是三婶你不一样,你对三叔是真心实意的。”凤幼安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你们夫妻俩,是情投意合,修成正果,还有了结晶。” 那狗皇帝若是知道了,还不得呕死。 半夜气得心脏病发作都有可能。 “好了,我先付你回房休息,把好消息告诉三叔,让他看顾着你。我再去给你熬一些养胎的药来。” 凤幼安小心翼翼地扶着三婶。 扶回了卧房之后,给她倒了一杯苏打水。 可以遏制孕吐反酸。 三叔被府兵叫回来了。 寻常这个时候,三叔都在后院一个封闭的房间内,炼武,逐渐恢复昔日的功力。 除了心腹,根本不得靠近。 “幼安,你说找三叔有急事,什么事?” 三叔坐在轮椅上,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热汗,是刚才在里后院的房间里打拳的时候,热出来的。 “嗯,的确是急事。” 凤幼安屏退左右,关紧了门窗。 附耳到三叔耳边,低语了一句。 三叔先是怔愣了许久,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妻子,随即露出狂喜的笑容来,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大步向前,一把拥住了自己的妻子:“辛苦你了,双儿。我们……我们有孩子了。”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三叔的嗓音有些沙哑。 三叔一直是知道凤幼安治好了妻子的。 但是对怀孕一事,从来也没强求过。 就算没有子嗣,他也已经把凤幼安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了,不愁日后无人养老送终。 他和妻子在一起,是因为真的倾心相许,在最困难、最低谷的时候,有她不离不弃的相伴。 慕双儿被丈夫拥抱着,唇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双眸发亮,声音充满柔情:“我一定会,把这个孩子好好生下来,保护好她。” 凤幼安看着这对蜜里调油的小夫妻,也不方便做电灯泡多打扰。 直接转身去了小厨房。 熬安胎药去了。 熬好了之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凤幼安把热腾腾的药碗,端了过去:“可能稍微有点儿苦,给三婶准备了几颗糖,喝完药觉得苦,就吃一颗。” 慕双儿脸颊微红:“还是幼安想的周到,我不怕苦的。” 什么样的苦,她没吃过呢。 刚准备喝。 武严侯半路上劫了药碗:“我来。” 这意思。 是要给妻子喂药了。 “侯爷,使不得。”慕双儿脸更红了。 “如何使不得?以前都是你一口一口用勺子给为夫喂药,现在换过来,也一样。”武严侯并不是一个拘谨的男子,也没有大男子主义,觉得男人就天生是要女人来伺候的那种迂腐思想。 家里有一个那么能干的侄女,他很清楚,女人也不差的,能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家族,再推至鼎盛。 武严侯给妻子喂药。 凤幼安又留下了一个安胎的方子:“以后,三婶每日的药用,都由我来把关。其他人信不过。” 顿了下,又道,“怀孕的事情暂且瞒着。消息封锁。我会让阿九,多调一些人来,暗中保护侯府,确保三婶和未出世的孩子平安。” 南疆军调迁过来,太明显了。 不如东厂的大内高手,暗中保护,更好一些。 “有劳你了,幼安。”慕双儿是真的感激她,“我本以为要做一辈子的石女,是你的药拯救了我,让我重拾了希望,又让我和夫君能有子嗣。只要孩子能够顺利出生,我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三婶的愿望太小了。” 凤幼安不赞同,“仅仅是出生怎么能够?孩子还要健康的长大,受到最好的教育,享受着京都最上乘的资源,学习武功,成年后袭承三叔的爵位,陪着你们夫妻俩,一直到老。” 慕双儿听到这话,只是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眼眶就微微红了。 凤幼安能理解她。 三婶是个传统封建女子,被压迫多年,非常看重子嗣。 她也不指望三婶能够改变这种观点,能圆了三婶的梦也是好的。 凤幼安接下来一周。 都没有再去过战亲王府。 君倾九知道了情况之后,麻溜地自己过来了。 他是喜欢撒娇喜欢小作。 但也是知道场合的。 “媳妇儿啊。”阿九凑了过来,在熬药的小厨房粘着她,“三叔和三婶都有宝宝了,以后咱们也……” 凤幼安打开紫砂药炉的盖子,调了一下火焰温度,又加了两味中草药。 她精通西医,但中医也不错。 “也什么?” “也生娃娃。”小狼狗帅脸一红。 第252章 幼安假装怀孕 “嗯。”凤幼安随口应了一声。 都是未婚夫妻了,元宵佳节要拜堂成亲的。 这么年轻小两口,身体都没啥毛病的,以后会生娃娃是很正常的事嘛。 君倾九大受鼓舞,如果有狼尾巴,这会儿已经摇起来了,漆黑的眸子里引出了未婚妻的影子,笑容充满宠溺:“有了娃娃,你也不能只顾着娃娃,把为夫丢在一旁。” 他和幼安的娃娃,一定非常漂亮可爱吧。 “你要求还挺多。” 凤幼安调好了药材和火温,盖上了药炉的盖子。 然后守着炉子。 君倾九就陪她一起守着,挽住了媳妇儿的手腕,还把脑袋搁在了媳妇儿的肩膀上,蹭了蹭:“这要求多么?不多吧。” 凤幼安被他给逗笑了:“行吧,不多。别撒娇。” 总是这样。 那么大一个人了,接近一米九,八块腹肌,整天奶唧唧地挨着他。 在外头的时候,又坏又阴毒,下手狠辣。 完全是两个极端。 “三婶这个孩子,得保护好。若是让上边儿知道了,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凤幼安有些担忧。 习惯性地,撸了撸未婚夫的脑袋。 哎,还挺好摸。 “你的意思是,直接把怀孕的消息,给压死?”君倾九靠在媳妇儿的肩膀上,从侧边看着她姝丽的侧脸。 “只能这样了。”凤幼安道,“侯府里的奴婢,我昨日还清洗了一遍,开除了三个比较可疑的。每日熬药的药渣,风干之后,我都一把火给烧成灰了。” 药渣,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但凡是被人不小心弄到了一点,拿过去,随便找个大夫检测一下,都能发现这是安胎药。 因为孕妇喝的安胎药,太有辨识度了,那几位主要材料,根本无可抵赖。 “幼安,这样防着,难不成要防十个月?”君倾九的眸子幽深了几分,语气中,有几分不赞同,“咱三婶喝的安胎药,每日至少两次吧。你能保证这十个月内,每日两次的药渣,都能处理得干干净净,一次都没被狗皇帝那边的人,抓到机会?” 凤幼安微微蹙眉。 阿九说得,的确是个问题。 正所谓百密一疏。 “还有,你说对武严侯府里的奴婢,做了一次大清理。你能否保证,那些细作、眼线,全部被拔干净了?”君倾九再次提出质疑。 凤幼安再次陷入了沉默。 的确……是不能保证。 君倾九捉住了她的一只手,手心里还捏着一味药材,君倾九把那株不知道是什么的药草,给扒拉到一边去,与未婚妻十指紧扣:“不能,对么?而且,一旦被发现,我们立刻就会陷入绝对的被动。” 凤幼安感受着未婚夫掌心传过来的温暖:“对,一旦被狗皇帝发现,他安插在武严侯府的钉子,就能称为害死三婶和孩子的绝世凶器。” 而且,防不胜防。 “你有什么好主意么?” 凤幼安看向身边的爱人,“你能提出刚才那些疑问,是不是心里已经有解决法子了?” 她知道小狼狗心眼子多。 大脑皮层沟沟回回,远超过常人。 “有一个。” 君倾九直勾勾地瞅着她,眼神火热,“不过,需要你稍微牺牲一下名声。” 凤幼安:“?” 君倾九附耳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安胎药大胆子的喝,府里的人也不要再辞退了,否则这样杯弓蛇影、一点风吹草动就兴师动众的模样,反而会引起怀疑。” 凤幼安:“你说具体点,我要怎么做,配合?” 君倾九蔫坏地笑了一下:“不过,安胎药假装是你自己喝,药渣也不必掩饰。一旦被狗皇帝的人发现了,就承认,是你怀孕了,怀了为夫的孩子。” 凤幼安:“!!!” 卧槽? 这玩得有点大啊,她未婚先孕……名声上是有点损害。 不过,问题不大啊,她已经和阿九是未婚夫妻了,而且她因为和离过一次、刑夫克亲命格,在京都的名声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 就算多了个假肚子,又能怎样呢? “这法子……有点妙。” 凤幼安看向某人,也得亏是你,才能想出来的孬点子。 君倾九嘿嘿一笑,又凑得更近了些:“而且,你看,你都怀孕了,那些人,就算再不希望咱们在一起,也得认了吧。” 凤幼安莞尔:“挺好的。” 君倾九道:“就是苦了你,害得你要吸引火力。狗皇帝可能不希望我有子嗣,会派人对付你,这一点很不好。” 凤幼安摇头:“不怕,他不敢要我性命。他的心脏病,还要靠着我给他续命。” 这就是差别所在。 如果狗皇帝知道了三婶怀孕,很可能连人带着孩子一起杀了。 如果狗皇帝知道她怀孕,却不敢杀她,最多偷偷派人给她搞一碗堕胎药什么的。 而堕胎药,她能闻得出来。 她本身又没孩子,真喝下去什么,也不可能对她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损伤,顶多不舒服两天罢了。 “不止皇帝,还有太上皇,他们父子两个,都离不开我的药。”凤幼安有她的底气。 “你放心,若真的用了这一计,为夫定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你,不让歹人有机会靠近你。”君倾九也知道这样冒险。 但是,这已经是能够降低风险,让三叔未出世孩子平安的最好障眼法了。 “就这么办吧。” 凤幼安已经决定了。 君倾九道:“去跟三叔、三婶他们通个气?” 凤幼安点头。 这事儿,也得长辈配合才行。 小两口端着刚熬好的药,把计策跟屋里的三叔三婶说了一遍。 三叔当时就白了脸:“不行,这对幼安太不公平了。她被人说成是刑夫之命,已经够惨的了,如今还要为了我的孩子,背负这样的……这样的……” “三叔,别这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本来就是利益共同体。” 凤幼安劝着,“您的处境很危险,孩子一旦暴露,三婶不出意外一尸两命,莫非,你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 第253章 凤幼安,动不得 三叔知道,侄女提出来的建议,的确是个法子。 可以把风险降到最低,由侄女承担。 妻子和他们的孩儿,可以在侄女的庇护下,活下来,但…… “这样的话,对你百害而无一利,三叔就算想留下这个孩子,也不能拿你去牺牲。” “怎么没有利?” 凤幼安辩驳道,“我怀孕了,和阿九的婚事,说不定还能早日成呢。总是拖延着,拖出个好歹来,阿九会哭的。” 君倾九在一旁特不要脸地点了下头:“对,娶不到幼安我会哭。” 三叔:“……” 战亲王,大可不必如此,还拿手擦了下眼角。 稍微注意下形象。 三叔不知道的是,君倾九早把这儿当自己家了,在自己家里要啥形象,为了早日娶到老婆,他什么都能豁得出去。 凤幼安又道:“三婶之前可能没注意,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正是要紧时期,必须要好好养着。” 这个时间段,胎位还不够稳固。 稍微出点什么差错,孩子就无了。 一家子,商议了小半日,最后,还是同意了凤幼安、君倾九小两口的提议。 他们没有刻意暴露。 也没有让凤幼安上杆子去顶认。 就是每日,熬了安胎药,端到凤幼安这个大小姐房中去。但实际上,君倾九已经暗暗让东厂的人修了一条密道出来,密道从幼安的房间直通三婶的房间,药是送那边去了。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个月。 凤幼安的火锅铺子,都从京都,一路红火,开到了周围的四郡,甚至开到了江南、开到了西北、开到了南疆,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作为老板的她,这一个月内,却鲜少再出门做生意上的应酬了。 生意上的事儿,她交给了未婚夫。 让阿九代为出面。 一些不是特别重要的,就交给了凤世子凤眠、管家越女,去处理。 宫里那边,凤幼安也是能推脱就推脱,太医院也很少去了,除非必要,去宫里给皇上、太上皇、太子妃、皇后看一次诊。 *。*。* 龙腾宫。 泰和帝和太上皇,这对父子,正在对弈。 依然是父子局。 “凤丫头最近,不常来宫里了,有些不大对劲。”太上皇幽幽地来了一句,“孤上次出宫,微服私访到她的火锅店,还专门提点了她,要七日来宫里一次,给太子妃看诊,她似乎也没把孤的话,放在心上。” “儿臣让锦衣卫,去盯紧着点,查一查这丫头,又搞什么。” 泰和帝微微皱眉,落下一子。 一个指令下去。 锦衣卫立刻去干活。 泰和帝在太上皇这儿,从中午,一直待到了傍晚。也就是这一下午的功夫,锦衣卫指挥使就已经把查到的消息,送到了泰和帝的手里。 泰和帝打开密函一看,瞳孔骤然一缩:“安胎药的药渣?” “什么?” 正在喝茶的太上皇听闻此言,也猛地抬起头来,“谁用了安胎药?” 泰和帝眉头皱得死紧,咬牙道:“凤幼安!那个死丫头!她没那么勤快来宫里请脉了,是因为躲在家里喝安胎药呢!” 太上皇手里的茶杯都歪了,半杯茶水都泼在了地上,一些还溅到了明黄色的鞋面儿上:“她……她怀孕了?” 太上皇惊呆了。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凤丫头会忽然怀孕,来这么一茬。 “谁的?” “父皇,这还能是谁的啊,肯定是君倾九的啊!”泰和帝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蚊子,脸色难看极了,“您又不是没见过他们两个腻歪的劲儿,在皇宫里,旁若无人地牵着手,哪个王爷像他那样啊!” 太上皇一声冷哼,把剩下的半杯茶,也给扔到了地上。 茶杯摔了个粉碎。 “荒唐!赐婚的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元宵佳节才成婚,这才不到九月份,他们俩就已经珠胎暗结了?就这么迫不及待么?” “儿子觉得,是战亲王的阴谋,他为了早点娶妻,无所不用其极,令人发指。”泰和帝又开始日常地唾弃弟弟君倾九了。 “凤丫头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名声?” 太上皇恨铁不成钢,“就算是刑夫克亲之命,也得注重清白啊,未婚先孕像什么样子。” “父皇,她还有什么名声,早就跟太子和离过一次了。” 泰和帝摇头。 太上皇叹息。 太上皇其实比较怜惜凤幼安这个人才的,医术高明,给他吃的那个速效救心丸,真的有效,服药以来的两年多,几乎没有再发作过一次了。 老人年纪大了,总是格外珍惜性命。 “父皇,凤幼安肚子里的那个,是战亲王的种,您怎么看?”泰和帝的眼神,晦暗不明,声音都阴森了几分。 “你希望孤怎么看?” 太上皇把问题重新给抛了回去。 泰和帝的眼底划过一抹狠色:“万一是个男孩儿,那岂不是……” 太上皇打断了他:“太子妃肚子里的那个,快出生了吧。那是我朝的皇长孙,身份尊贵,你好好把皇长孙看护好,便是了。皇长孙的位置,无人可以动摇。” 泰和帝闭嘴了。 他听懂了太上皇的话,是让他不要太狠,先管好自己那一脉,皇长孙的事儿。 太上皇,终究是对凤幼安,下不了狠心。 “皇帝啊,咱们父子俩,都有很严重的心疾。靠着凤幼安的药,才吊着性命,她若是和腹中的孩子,一起出了个什么好歹,日后她那个药,谁还能给我们?” “其他太医,研究不出来类似的药么?”泰和帝质疑。 “你以为孤没有找别的御医,研究过么?”太上皇瞪了儿子一眼,“就是找过了,根本研制不出来!” 泰和帝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等于是说,这个凤幼安,无论如何,得好好活着了。” 麻烦了。 太上皇叹了口气:“先管好太子妃那边吧,凤幼安怀孕的事儿,你找锦衣卫盯梢着,观察一阵再说。” “是,儿子明白了。” 泰和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就退下了。 凤幼安肚子里的那个,先让她怀着一段时间吧,一切等皇长孙出世后再说 第254章 狸猫换太子 凤幼安怀孕的事儿,一开始是假装瞒着。 君倾九只要有空,几乎每日都会来武严侯府探望她,还会带着他们一起养的小狼崽子过来,陪她玩一会儿。 “你瞧,才一个月,这崽子跟吹了气一样,都长这么大了。” “可不。” 凤幼安撸了撸毛绒绒的小十,“一个月前,才只有成人巴掌大,现在都像是一只毛绒绒的狗儿了,站起来,快到膝盖了。你天天喂它吃的什么?” 君倾九答道:“一开始是肉沫混着奶,吃了半个月,它就不肯吃了,就换成了成块的肉。带着血丝儿的那种,小家伙吃的特别香。” 君倾九还故意把小狼的嘴巴给掰开了,“你看它这个牙,多凶啊,都长长了,尖尖的。” 小狼也乖巧,可能是被男主人喂习惯了。 被男主人掰开了嘴巴,摸牙齿,竟然也没有去反咬。 “你松开吧,它看上去有些不舒服。”凤幼安摸了摸小灰狼的耳朵。 “好嘞。”君倾九很听话地松开了手。 小十就又活蹦乱跳的了,围绕着凤幼安打转。 很明显,和男主人比起来,它更喜欢女主人。 “媳妇儿,我的人,在侯府附近发现了锦衣卫出没。”君倾九目光一沉,附耳过去,压低了声音,“而且是日夜监视,两队锦衣卫换班值守。” 凤幼安的眸光锐利了起来:“狗皇帝终于查过来了?” 她筹备了整整一个月有余。 每日安胎药送屋里,假装喝掉,实则通过暗门通道,送入三婶房间,药渣一开始处理掉,后来半个月,故意在一些奴仆面前露出端倪。 三婶那边,肚子都三个月了,渐渐有了些起伏。三叔紧张的很,寸步不离地保护着。 三叔想要留一个孩子,都跟搞谍战一样,跟君氏皇族那边玩心眼子。 “定然是来过了。” 君倾九笃定道,“武严侯府附近,都是朝廷鹰犬,锦衣卫盯梢。他们只要不傻,此刻应该已经查到你怀了为夫的孩子。” 凤幼安勾唇:“那不是更好。” 一只手,放在了小腹的部位。 仿佛里头,真的揣了个崽似的。 “明儿,我就入宫一趟,给太子妃看诊去。吸引火力。” 君倾九拨了个松子仁儿,塞到了媳妇儿的嘴里,有些担忧道:“何必去东宫,太子妃视你为死敌。若是对你下手……” “她不敢。” 凤幼安一副悠闲的模样,“她有个很大的把柄,握在我手里。” 君倾九投以询问的目光。 凤幼安道:“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她曾经,答应了太子、太子妃,暂时隐瞒畸形儿一事。 而作为交换,太子当时出面,帮她搞定了白铅粉一案,给孟太医、宁靖侯夫人定了杀头罪,也让宁家削了爵,罢了官,从此地位一落千丈,再难在京都内立足。 关于畸形儿一事,凤幼安遵守承诺,甚至连君倾九都没有说,她准备等到那孩子生下来,真相大白了,就藏不住了,毕竟是个小脑积水的先天痴儿,唐氏综合征,特征太明显了。 太子妃肚子里揣着的那个,算算日子,不到一个月就会临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君倾九只是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挨着蹭了蹭:“好吧,不说就不说。都挺幼安的。” 他足够尊重她。 不会逼迫。 说不说,是她的自由。也不存在什么隐瞒不隐瞒的,花音与她的旧怨,属于私怨。 君倾九自己也与人有私怨,也不是每一桩都跟媳妇儿汇报的。 *。*。* 第二天。 凤幼安入宫。 去东宫,为太子妃请脉。 人还没到东宫,就被泰和帝身边的公公,给拦下了。 “凤院使,陛下有请。” 凤幼安没办法,只能先去了御书房。 一进门。 就闻到了空中的宫廷名贵熏香,紫姝香。 而泰和帝,正在批阅奏章,旁边静静地隔着一盏茶,还没有动过。 “拜见万岁爷。” 凤幼安福身行了一礼。 泰和帝搁笔,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眼神略显锐利,上下打量了两圈,最终,目光定格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多日不见,凤院使瞧着是丰腴了些,看来武严侯府的伙食不错。” 这是说她胖了。 凤幼安的确是胖了几斤,她故意在家里吃的。 一日四餐,每天晚上都夜宵。 饭后还来一些高糖分的水果,而且减少了出行量,不胖才出奇了。 “臣女最近,胃口有些过于好了,总觉得吃不饱似的,让陛下见笑了。”凤幼安微笑着。 “胃口激增?”泰和帝皮笑肉不笑的,拿起旁边的茶,啜饮了一口,“东宫的太子妃,有了身子之后,胃口也特别的好,御膳房整日换着花样的做点心、菜式,送过去,都吃了个干净。” 凤幼安故意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笑得勉强:“陛下,臣女和太子妃不同,臣女只是单纯的嘴馋罢了。” 泰和帝笑得比她还要虚伪:“是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凤院使也怀上了呢。” 凤幼安眼神闪躲。 哎,你这个糟老头子。 暗中调查就罢了,上来还打直球,逼迫着她自己承认。 “不如,找宫中御医,来为凤院使诊个脉吧。”泰和帝步步紧逼,“你看上去,气色可不大好。” “多谢陛下美意,臣女的身体……”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不好了!陛下!东宫太子妃似乎有早产迹象!” “什么?” 泰和帝瞬间变了脸色。 太子妃肚子里揣着的那个,才是真正的皇长孙宝贝,太上皇也说了,皇长孙为重。 此情此景,泰和帝哪里还顾得上审问凤幼安,赶忙道:“你!快去东宫,给太子妃治疗!定要保护好皇长孙,不能出任何差错!” 凤幼安心中暗道了一声晦气,就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转身离开了御书房,直奔东宫而去。 “早产?什么情况,劳烦公公说清楚。” 凤幼安问道。 前头那个带路的公公,脸都白了,一头一脸都是汗水,完全是被吓得:“老奴也不清楚啊,就是东宫那边,似乎有婢女端着血水出来,说是太子妃不大好了。” 凤幼安心道:我这究竟是倒霉呢,还是赶巧呢。 她刚一踏入东宫。 就看到了太子君千胤。 “太子殿下,听闻太子妃出事,臣女……” “太子妃房中,已经请了神医过来。”君千胤摆出了一副拒绝的姿态,“神医正在房中,为太子妃抢救。” “神医?” 凤幼安微微蹙眉,她冷睨了君千胤一眼。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搞什么名堂? 太子叹息:“今日,本也不是凤院使你该来问诊的日子啊。” 他才想问:你搞什么名堂?忽然过来干什么? 他这边,都已经安排好了。 凤幼安这个时候过来,不是添乱么?还是个知道孩子畸形内情的。 “太子殿下,借一步说话。” 凤幼安脸色沉了下来。 她隐约已经察觉到,太子妃的房间里,此刻有什么不太妙的事情发生。 君千胤被她拽着,一直走到了中庭花园深处,一个极为僻静的亭台中,才停下。 “她肚子里怀着的是个铅中毒的畸形儿,还早产,我都看到有人端着一盆一盆的血出来了,你从哪儿找的神医?若是出了事,不小心一尸两命,那个所谓的神医,能够担待地起么?”凤幼安有点生气。 她不是担心花音的安危,也不是担心那个女人的死活。 而是太上皇微服私访的时候,曾经耳提面命,让她看顾好皇长孙,皇长孙若出事,她这个主治医生,是有连带责任的! “皇长孙不会出事。” 太子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这一句话,说得无比确定,“神医是母后的人,苏家的族医,最是擅长接生。就连本太子,都是那个苏老族医接生的。” 凤幼安火大:“怎么不会出事?那孩子是个畸……” “不会的!” 太子仿佛魔怔了一样,眼神陡然间锐利了起来,狠狠打断了她,“本太子的第一个孩子,这君临国的第一个皇长孙,身体健康方面,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就算有问题,那也是孩子的母亲有问题,与皇长孙无关!” 凤幼安怔愣在当场,用了足足一分钟,才消化掉这句话里的隐藏含义。 太子如何确定,皇长孙一定健康没问题? 太子明知道,皇长孙是畸形的,是小脑积水,是先天痴呆活不过二十,是天生体内带毒…… 那么。 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太子胆大包天,他,准备把那个畸形儿给换了,狸猫换太子,弄一个身体无比健康,没有任何问题的孩子,顶替上去! 就为了稳固住这个太子之位,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亲生血脉的畸形儿,可以牺牲掉,眼睛眨也不眨地丢弃。 找一个根本不姓君的男婴,替他延续这份太子储君的荣耀,保他登临九五至尊之位! 凤幼安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她用一种无比陌生,无比森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君千胤,就说了一句话:“带我去产房。” “你不能去。” 太子摇头。 他上前,企图制服凤幼安,用男人的身体、力气优势。 只可惜,这两年多,凤幼安一直是习武的,虽说武功达不到阿九那个出神入化的程度,但是自保依然绰绰有余。 凤幼安直接躲过了太子的这一击,施展轻功,飞身上了房顶,直接向着太子妃产房的方向而去。 “真是作孽啊!” 当初,让你们夫妻把孩子给引产,早点结束孩子的痛苦,不要再来这世上受一轮罪,你们就是不肯。 现在,孩子要出生了,搞得小产,产妇见红,那个先天痴呆的皇长孙,肯定更加不好了。 关键是,已经这样不好了,他的父母却一点儿都不关心他的死活,甚至恨不得直接把婴儿给弄死算了,换个健康的过来。 凤幼安轻车熟路的,她来过太子妃花音的寝宫很多次,路特别熟。 飞身到了太子妃寝宫的房顶上。 就听到里头,传出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声。 “我不生了!不生了!啊啊——” “好疼啊!呜呜呜——” “救命!再也不生了!胤哥哥,救救我!” 那个惨叫程度,比普通的产妇生产时,还要歇斯底里的多。 凤幼安趁着君千胤追上来之前,直接闪身入了产房。 她看到床单之上,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腥,太子妃已经明显得大出血了,而另一边,那个上了年纪的“神医”,还在一旁催促着娘娘用力,再用力一点。 旁边还放着一碗喝了一半的药。 产房里的人都在忙碌,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凤幼安上前,端起那半碗药,放在鼻端闻了闻:“催产的药,原来是你们人为让太子妃早产。” 那位从苏皇后母族找来的“神医”听到这话,立刻打了个激灵,大惊失色转过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来人,把这个私自闯入太子妃殿内的丫头轰出去!” 凤幼安三两下,就把前来扒拉她的没用婢女,给掀翻了。 一把推开那个老“神医”,厉声道:“你这样疯狂催产,会一尸两命的!” 顿了下。 凤幼安隐约明白了什么,轻笑一声:“或许,那本来就是你们的目的吧。” 太子对花音,已无爱意。 真正有价值的,只有皇长孙。 苏皇后也厌烦花音已久,若是趁机除掉,日后换一个更有权势地位的女子,来做太子妃,反而能给太子在事业上更多的帮助,岂不美哉? “救我……” “救救我,求你了——” 太子妃脸色惨白,唇色全白,满头都是汗,哭得气若游丝,下身都是血,高高隆起的肚皮上,满是深紫色的恐怖妊娠纹,隐约可见,孩子已经露出了一个脚。 “脚踏莲花出生!太子妃怕是不行了,保小!” 神医尖叫着。 “谁说不行了!准备手术,人还救得回来!” 第255章 皇长孙出世了 “不行的!这是脚踏莲花出生的鬼胎,孩子的脚都出来了,产妇必死!” 这位从苏皇后娘家招来的所谓老神医,其实就是个给人接生接了一辈子的产婆。 她坚信自己的“经验”。 其实,给太子妃灌下了那碗催产药之后,就算这孩子没有脚踏莲花出生,她也有办法,一尸两命。到时候,再悄悄把藏在床铺后面那个提前准备好的健康孩子,给换过来就行了。 “你看婴儿那个脚,黑乎乎的,皮肤皱缩,分明就是鬼胎!” 老产婆指着婴儿的脚。 凤幼安皱眉:“吵死了!” 孩子铅中毒,又是畸形儿,是疾病,而非什么鬼胎。要不怎么说,愚昧可怕呢。 她反手一枚银针飞出。 刺中了老产婆的肩膀大穴,老产婆身子一软,嘴唇颤抖,口吐白沫,就软倒在了地上,她还有意识,但却说不了任何话了。 那几个侍女,露出恐惧之色,刚想尖叫。 凤幼安手中瞬间又飞出了几根银针,把几个侍女,也给放倒了。 而此刻的太子妃,已经气若游丝了,她眼角泪流不停,虚弱地抓住了凤幼安,有气无力嘶声道:“救我……凤幼安……救我……” 她不想死! 她拼尽一切,甚至怀着这个畸形儿,帮太子隐瞒真相,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万人之上的皇后。 她想要荣华富贵,可她的夫君和婆婆,却在计划的最后关头,把她当臭抹布一样给舍弃了! 她付出了那么多……临死的这一刻,却要乞求她曾经最憎恨的女人救命……何其讽刺。 错了! 她错的彻底! “凤幼安,你……你救我……”花音此刻半身都是血,已经半只脚已经进入了阴间,她眸子里回荡着浓烈的不甘心,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牙切齿道,“你救我,我以后……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她想报仇! 她想弄死那个在产房外,希望她死的丈夫和婆婆! 和这份蚀骨的仇怨比起来,之前和凤幼安之间为了一个破烂渣男争风吃醋的仇,根本算不得什么! 凤幼安冷冷道:“一个剖腹产手术,你省着点力气,少说话,吊住那一口气,死不了的。” 她取出了一系列手术工具。 先是给大出血的产妇,止血、输血。 不是第一次给太子妃输血了,配型的血包,顷刻之间就能从祖母绿医疗空间里取出来。 没有助手,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去太医院把她那个小徒弟给叫来了,一切只能靠她自己。 她迅速做了无菌处理,柳叶刀侧切腹部,花音这段时间伙食不错,明显吃胖了,分离了皮肤层之后,脂肪层着实较厚,她多花了点功夫,才剥离到肌肉层…… 手术专心致志,又要时刻监控产妇的心跳、供养、输液情况。索性她这个外科圣手,非常稳健,再危机的情况,也能手稳,极致的冷静。 早产的婴儿,情况很不健康,被凤幼安剖出来了。 她甚至顾不上多看婴儿一眼,只知道是个男孩,典型的唐氏综合征,痴呆儿症状,皮肤皱缩发黑,她把孩子,放入了保温箱。 保温箱也是从空间里取出来的。 医疗空间现在已经能够取出一立方米的医疗仪器了,一个保温箱绰绰有余。 凤幼安开始给产妇进行手术刀口缝合,顺带帮产妇子宫里的肌瘤,给割掉了,这些肌瘤也是因为铅中毒并发出来的,索性都给她清理干净了。 这一台手术,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 毫无疑问,太子君千胤早就已经追来了,他进屋之后,看到了凤幼安在用奇怪的方法给太子妃做手术,他也没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 君千胤不明白,凤幼安为什么要救花音? 她们不是死敌么? 花音如果死了,一尸两命,名正言顺,幼安应该高兴的啊!为什么还要费劲去救人? 君千胤来的时候,已经剖开了腹部,他自然是没听到花音昏厥过去之前,所说的那翻话…… 君千胤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健康的男孩儿,很漂亮,皮肤雪白,眸子莹润剔透,嘴唇是红的,被抱着的时候不哭,还会咯咯笑。 凤幼安做完了手术,确定产妇的心跳、血压没问题之后,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不看看你儿子么?” 君千胤一只手,轻轻地逗弄着怀里的健康孩子:“这才是本宫的儿子,君临国最尊贵的皇长孙。” “你的亲生儿子,并没有死。当父亲的,当真如此狠心?” 凤幼安觉得可笑。 一个男人,可以为了皇位,做到什么程度? 连儿子,都能用假的换。 “幼安,你知道的太多了。” “怎么,你要杀我灭口?”凤幼安一点都不害怕,直接回瞪了过去,“你此刻若是杀我,阿九就会立刻告诉陛下,你和苏皇后献上的无相茶,会和陛下寝宫、御书房里的紫姝香产生毒性,刺激诱发心脏病,甚至造成急性心肌梗死。” 她既然敢给太子妃做剖腹产手术,那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的。 “你——” 君千胤果然变了脸色,谋害皇帝,不止他死定了,苏皇后死定了,苏家也会满门抄斩,无一生还。 凤幼安十分悠闲地,在太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有些渴了,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至于你们密谋把皇长孙换了,我也可以当做没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你在陛下面前,力保战亲王入“”枢密院。” 枢密院,是君临国争权的核心。 能够入枢密院议政的大臣,要么是陛下最信任的三朝元老,要么是丞相、首辅,要么是太子,手握重权的亲王。 太子和岑王,都可入枢密院议事。 能够接触到君临的核心。 君倾九虽被封为亲王,被封为天策上将军,但却只能徘徊游离于君临权利的外围区域,狗皇帝更是直接把阿九打发到了工部监管兵器制造,根本不让阿九染指重要朝事。 凤幼安知道,既然未婚夫决定要争一争这天下,那就必须要进入枢密院,才能最近距离地把控住朝堂核心! 第256章 君御天 “什么?枢密院?” 太子满脸的震惊,“你以为本宫会答应么?把君倾九引入枢密院,和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 凤幼安喝茶:“那我管不着。” 太子咬牙切齿:“你就非要逼迫我么?咱们好歹也做过一年的夫妻。除了入枢密院,你换一个条件。” 凤幼安勾唇:“要不,把你的神枢营,交给战亲王,也可以,二选一。” 神枢营,是禁军的一支。 也是君千胤一直以来,最大的兵力依仗,是她的底气。 她敢打赌,君千胤绝对舍不得让出神枢营,失去了神枢营的太子,和砍断了翅膀的苍鹰也没区别了。 “凤!幼!安!” 太子气得双目爬满血丝,“你当真是一点旧情也不念啊,还打上了神枢营的主意?我跟你说,神枢营绝不可能!那是唯一可以与岑王的天璇营对抗的禁军!” 凤幼安唇角弧度加深:“二选一,要不,枢密院?” 太子沉默了。 凤幼安见刺激得还不够。 喝完了茶,起身打开了保温箱,把那个不足月的唐氏综合征痴呆儿,给抱到了太子跟前:“你瞧瞧,这娃儿,长得像不像你?” 太子这一看之下,吓得惊叫一声,坐着的椅子都倒了。 怀里的假皇长孙,也跌倒在了太子的怀中,委屈地扁扁嘴,哭了出来。 太子仿佛没听到孩子哭声一样,还陷在亲生儿子极其可怕样貌的震惊中:“怎么……黑乎乎的,像个小老头?那么苍老?” 花闲道:“皮肤皱缩,铅中毒所致。不过,养上三五个月,皮肤状态估计就能慢慢恢复过来了。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大多都丑,没张开呢。” “你别骗我!那就是个怪物!产婆说他是鬼胎,真是一点没说错,丑的跟鬼一样!” 太子吓得不浅,脸色苍白,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亲生儿子,是这样一个丑东西,身体干瘪,皮肤皱缩,从脸看,年龄很大一样。 明明,他和孩子的母亲,长相都是一等一的。 “没骗你,就是你亲生的,这可是钦天监算出来的紫微帝星降世,皇长孙呢。”凤幼安唇角的弧度,略微显得讽刺。 所以,她一直以来,才不信什么算命。 这都算得什么啊。 铅中毒的婴儿,不适应外面的温度,老人嘴一扁,开始发出歇斯底里的哭泣声。他本来就发育不良,娘胎里也特别痛苦,生出来之后,保温箱里没舒坦一会儿,又要遭罪。 凤幼安见这孩子着实倒霉,母亲也没有奶,就从空间取出了给新生儿喝的奶粉,冲了一瓶,给孩子喂了点,才止住了哭声。 这个倒霉催的铅中毒畸形儿,又回到了保温箱里,吃饱了睡着了。 太子是真的被刺激狠了,跌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那个保温箱:“不可能……不是我儿子……是鬼胎……” 凤幼安道:“那就枢密院吧,定了。” 太子捂住了脸,算是默认。 凤幼安继续道:“待会儿,陛下、太上皇,后宫嫔妃该来道喜了,殿下还是好好准备一番吧。” 她提起了保温箱,“为了确保太子殿下不会反悔,这个先天痴呆的婴儿,我带回去了啊。看看用药养着,能不能就他一命。” “还救他做什么,一个鬼胎,弄死算了。”太子惨笑。 “当初让你们引产,你们不愿意,生下来了,又不管不问,还要弄死人家。”凤幼安叹了口气,提起了那个保温箱,“这孩子是造了什么孽,才托生到你们家。” 孩子睡得很死,保温箱是隔音的。 就算那个畸形儿哭了,外面世界也是听不到的。 凤幼安把保温箱暂时藏了起来,因为,东宫已经陆陆续续地来客人了。 “陛下驾到——” 太子听到声音,宛如应激了一样,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收起了一身的狼狈,迅速整理好仪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抱起那个健康的孩子,浮现出标准的笑容,推门而出:“父皇!生了,是个健康的皇长孙!您来的正好,给孙儿起个名字吧,哈哈哈!” “当真?给朕瞧一瞧。”泰和帝的声音,充满了惊喜,“哇,这孩子当真是玉雪可爱,和胤儿你小时候很像呢。” “是像父皇。”太子赔着笑,眼底却划过志在必得。 皇长孙成功得到了父皇的喜爱。 他的太子之位稳了。 唯一的变数,就是屋里的前妻,还有前妻救下的那个真正皇长孙。 太子妃很好控制,那个女人是个蠢货,只要随便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把她哄得找不到北了,对他这个夫君言听计从。 可惜没能把那个蠢女人趁着生产除掉,没除掉也不着急,女人坐月子,还是有很多机会的,再加上凤幼安还在那蠢女人身上划了刀子,短时间估计下不了床。 “太上皇驾到——” 龙腾宫的太上皇,也亲自来东宫,探望刚出世的“皇长孙”。 太上皇满头银发,对这个曾孙的喜爱程度,更甚于泰和帝,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抱着刚出事的孩子不肯撒手,一直哄着玩儿。 甚至连婴儿不小心尿到了太上皇的手上,太上皇都一点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直说曾孙顽皮。 太上皇和皇帝父子俩,在那里热火朝天地商量着,给皇长孙起个什么名字好。 讨论得热火朝天。 苏皇后也来凑热闹,在一旁说着吉利话。 后宫嫔妃,文武百官,也纷纷前来拜,一茬一茬地客人,恭贺着假皇长孙。 没有一个人在意太子妃此刻的死活,也没有一个人在乎,此刻在太子妃的病榻边上,还有一个保温箱里,藏着一个倒霉的真皇长孙。 一墙之隔。 凤幼安忽然意识到,人类的悲喜有时候,并不相通。 最终,太上皇和皇帝,终于商量出了皇长孙的名字——君御天。 取君皇,御九天之意。 第257章 丰富赏赐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 太上皇父子,才想起了太子妃,传唤了御医问话。 御医,自然就是凤幼安。 “凤院使,听闻太子妃是早产,这孩子看着身量小些,倒还很健康。不知太子妃现在情况如何了啊?” 泰和帝一边逗弄着自己的皇长孙,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凤幼安答道:“太子妃小产大出血,九死一生。她失血过多,臣女已尽力抢救,现如今已恢复了心跳呼吸,但……情况不容乐观,她太虚弱了。” 泰和帝愣了一下。 一旁的苏皇后立刻道:“女人生孩子都是鬼门关走一遭,太子妃只是身子虚了些,才会早产。没什么打紧的。” 皇后不悦的目光,扫过来。 很明显。 是不满凤幼安出现在这东宫,她本来弄好了产婆,准备一尸两命,直接处理干净。假的皇长孙,就成了掌控在她和太子手中的筹码,再无后顾之忧。 这下好了,凤幼安竟然把花音那个贱女人的命,给吊住了! 这算什么事儿啊? 花音可是被苏皇后和太子派去的产婆,强灌下了会一尸两命的催产药啊!这女人若是醒过来,日后还不知道要成为怎样的祸患!恐怕很难像过去那样,对她和太子言听计从了! 泰和帝听到苏皇后的话,点头:“嗯,后宫女子生产,多少都是要遭点罪的。” 太上皇要稍微有心思一些,老人家隐隐感应到太子妃早产,似乎有不对劲,便道:“既然太子妃生出了如此玉雪可爱的御天,那也是大功一件,理应重赏。” 泰和帝知晓花音是什么货色。 甚至可以说,花音就是狗皇帝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当初,是花音毛遂自荐,把自己的父亲天剑门门主献上,去黄沙隘埋伏刺杀了武严侯,也因为这一点,花音才成了太子的正妃。 狗皇帝打从心底,是看不起这个太子妃的,觉得她出身太差了,以前勉强让她当个胤王妃,倒也罢了;现在成了太子妃,又成了皇长孙的生母,以后若是让这样出身卑微的女子、品行不端的女子做了母仪天下,那可就太糟糕了。 可太上皇又发话了,他这个当儿子的,总不能不听吧:“父皇说的是,太子妃定要好好赏赐。就赐黄金千两,白银万两,东珠一盒,玉如意一对,百年人参一对,红珊瑚一株,长命锁一对……” 一连串的赏赐下来。 苏皇后皮笑肉不笑的。 儿媳妇没除掉,还得了赏赐。 如果儿媳妇死了,这些赏赐,是不是直接就赏赐到太子和她的头上了? 太上皇又道:“凤丫头,太子妃生下御天,伤了根本。你医术高明,这些日子,就辛苦你多看顾这些了。皇长孙也是不足月出生,你也多帮孩子多调理调理身子。孤最信任的御医,就是你了。” 太上皇这句话,没有半分虚假。 他的确信任凤幼安的医术。 就算明知凤幼安怀了君倾九的孩子,他也舍不得凤幼安死,让皇帝暂且不要动她。 你看。 事实证明,他就是有先见之明,太子妃早产,还是用上凤幼安了!这可是君氏一族最重要的皇嗣,在凤幼安的救治之下,母子平安。 “是,遵从太上皇旨意。”凤幼安福了福身子。 很好。 她现在是奉旨治病了。 花音现在正是身体最脆弱、精神也最脆弱的时候,想要控制这个女人,为她所用,这段时间毫无疑问似乎最佳时机。 苏皇后一肚子怨气,当着皇帝和太上皇的面儿,又不好发作。 凤幼安退下之后。 苏皇后才悄悄地跟了上去。 在长长的回廊转角阴影处,猛然拉住了凤幼安的袖子,往自己这边一拽:“你到底什么意思?” 只可惜。 苏皇后没拽过来,凤幼安会武,力气比她大。 凤幼安与皇后僵持着,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皇后娘娘,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苏皇后气得脸都青了:“你还装?本宫都安排好了,你非要冲进去。我们不是合作关系么?你为什么还要坏本宫的好事?” 花音和那个畸形儿,死干净了才好! 凤幼安正色道:“皇后娘娘,您似乎忘了,我是陛下和太上皇钦点的专门为太子妃治病的御医。她若是因为你一晚虎狼催产药死了,我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是!你们母子倒是清净了,舒服了,到时候这个太子妃之死的罪责,还不是得落到医者的头上来?” 苏皇后松开了手,眼神闪躲:“你说你不在宫中不就行了?” “不在宫中,难道不是渎职么?臣女就能免去罪责了?”凤幼安冷笑,“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虽然名义上与我是合作关系,但是行事的时候,从来没有把我的安危,计算在内呢。” “不止我没有好果子吃,我的未婚夫,我三叔,甚至镇国公府,多少都会受牵连。” 凤幼安咄咄逼人,压低了声音道,“我又有什么错呢?我只是想让这宫里,少两个冤魂罢了。你和太子,尽管去换孩子,但也别对那个铅中毒的真正皇长孙太狠心了,那孩子浑身带毒,苍老地像是五十岁的小老头,怕是活不了多久。” 苏皇后说不出话来了。 她说不过凤幼安。 因为不管是从道德上,还是从合作上,她都是不厚道的一方。 “好了,我去奉旨治疗太子妃了,她还重伤昏迷着。不知道能不能渡过这一关。” 凤幼安回到了太子妃的房间,没有再看苏皇后。 她与苏皇后母子合作,本来就是与虎谋皮,为了替阿九筹谋。 而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是对的。 太子一年内,不得动君倾九,如今已经过去半年。半年后,太子一定会对阿九痛下杀手。 现在,太子又多了个皇长孙的把柄在她手里,她准备把那孩子悄悄送出宫,自己养着,对苏皇后就说活不了多久,要死掉了。 至于花音,她要把花音培养成自己手里的一把刀,刺向太子和皇后! 第258章 把太子妃收为手下 卧房里。 只有一个婢女,这婢女才十五六,看着胆子很小,根本不敢靠近太子妃,因为太子妃身上那些输液管子、监控仪器,令她感到陌生、害怕。 再加上旁边沾着血的柳叶刀,一地染血的纱布,小女孩儿没被吓哭就不错的了。 凤幼安走过去,把婢女给遣退了。 她看了看保温箱里的孩子,已经醒过来了,皮肤还是皱缩发黑,眼角含着泪,看得出病痛令这个胎儿感到痛苦,一张嘴,就哭。 凤幼安倒是不嫌弃孩子长得丑,做过那么多台手术,比这更可怕的,她都见过,她轻轻地拍着孩子的脊背,轻声哄着:“君御天这个名字,本该是你的。哎,也是可怜。” 身份被夺走。 荣华富贵被夺走。 甚至连名字都被夺走了。 她又给孩子喂了点儿温热的奶粉,孩子喝了,嘴里咕哝着奶泡,小手在空中抓挠了两下,又睡过去了。 凤幼安并不知道,她在喂孩子的时候,病榻上的花音已经醒了。 花音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看到了自己生出来的,那像鬼一样的畸形儿,她没有尖叫,没有嫌恶,再难看,也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 她只是不停地掉眼泪。 她看着自己曾经最憎恨的女人,两次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外面在疯狂地庆祝着假皇长孙的诞生,屋里,只有面前这个女人,在喂她真正的孩子。 多讽刺啊。 花音觉得自己的前半生,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追求着自以为是的爱情,挤破脑袋,硬要嫁入帝王家,在这个过程中,她害死了亲妹妹,献祭了亲生父亲,又差一点点,一尸两命。 她一生所追求,不过是君千胤的正妻,可是那个男人呢,早就不复往日深情,只想她死的干干净净! 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是不是觉得君千胤无情?” 忽然间,正在奶孩子的凤幼安,开口了。 她已经察觉到了病人的苏醒,“他一直是无情的,可以利用身边的一切。包括你和你孩子的命,他想踩着你们母子的命,抱着那个假货,登上皇位。你甘心么?” 花音泪水更汹涌。 凤幼安继续道:“一个女人,不是要男人的爱情滋润着,才能活下去的。你想不想,君千胤有朝一日,跪在地上,哭着求你,大声说他错了,不该这么对你们母子?” 花音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泪水,忽然就止住了。 她忽然感觉,眼前这个女医的声音,宛如魔鬼的呢喃,在诱哄着她,步入另一个全新的世界。 “苏皇后和太子都承认了,那碗虎狼的催产药,就是送你和这个孩子上西天的。你想一想,你死了之后,这东宫里,会有谁接替你上位,是许良娣?还是淑良娣?景良娣?亦或者是,外面的某位钟鸣鼎食之家的嫡小姐?” 花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心口在滴血。 麻醉退去,腹部的刀口,也开始阵阵疼痛。 刚生过孩子,下方也有些不受控制,往外漏着什么。 “至少通过这一次,你应该很清楚了,日后太子就算侥幸成功当上了皇帝,那个皇后之位,也绝对不可能是为你留着的,他只希望你死,不要阻了他的道。” “你之于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皇长孙是假的,日后他登基,也不可能立皇长孙为太子,只会立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子为太子。” “你知道太子看到这个铅中毒的孩子,露出了怎样嫌恶的表情么?他直接吓得跌倒在了地上,当场干呕,他恶心这孩子。” “我就算救活了你,以太子喜新厌旧的本性,加上太子对那孩子的阴影,他日后都不可能再宠爱你了。他早就放弃你了。” “花音,如果你想报仇,这个世上,只有我能帮你!” 太子妃听到这里,重新睁开了眼睛,原本空洞洞极度痛苦的眼神,逐渐浮现出了一丝微光,她死死地盯着凤幼安的侧影:“你,真的能……” “能。” 凤幼安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抱着她那畸形的孩儿,侧过身,微笑着对她道,“我能把你的孩子,安然无恙地从东宫带出去,确保他至少活到十五岁,运气好的话,可能二十五。我会穷尽毕生医术,为他治疗。” 太子妃听到了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大脑轰鸣。 怀孕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个孩子的死活,但是真正当了母亲,经历过一次生产,母性就爆发出来了。 她……竟舍不得那孩子死。 “我会把他养在战亲王府,你放心,阿九会把他保护的很好,视若亲子。阿九最听我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花音忽然很羡慕凤幼安和战亲王之间,这种感情。 她一直在争风吃醋什么啊! 君千胤在凤幼安心里,根本连个屁都不算,凤幼安心里只有战亲王! “真的,能视若亲子?”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怀孕了。”凤幼安对着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压低了声音道,“装的。” 花音大惊:“假……怀?” “对,因为我和阿九都忍不了,到元宵节才能成婚,唯恐生变。才想出假怀孕这么个计策,你这孩子我领回去了,会好好养着的,他会再出生一次。”凤幼安一只手,轻轻捏着孩子的侧脸,“如果战亲王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先天痴呆的畸形儿,陛下和太上皇,一定会很高兴吧。” 花音的瞳孔难以置信地放大:“你……” “他会拥有身份。” 凤幼安笑道,“你,愿意与我合作么?做我的手下!我帮你复仇,把害你的那个渣男,踩在脚下!” 花音心潮澎湃,激动不能自已,还在输液、输血的手背上,根根青筋凸起。 她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床单。 她的畸形孩子……竟然还能活下来成大、拥有一个显赫的新身份。 “好,我答应你!” 花音深吸了一口气,“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只要你帮我报了仇,保证我儿能拥有新身份活到二十岁。报完仇后,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第259章 阿九等了她一天 凤幼安穿越来之后,和花音斗了两年。 基本上都是压倒性的优势获胜。 时至今日,宿敌变成了她的手下,有一种别样的成就感。花音她留着有用,这孩子她留着也有用。 到了傍晚时分,来探望假皇长孙君御天的人,逐渐散去。 东宫,又恢复了宁静。 也只是表面宁静罢了,实则内里暗潮汹涌。 凤幼安急着把那个唐氏综合征的先天痴呆早产儿,给带出宫,所以这一晚上,她不能陪伴在病人身边。于是乎,她叫来了高御医。 “师父。” 高御医恭敬地行了一礼。 他是凤幼安的徒弟,誓死效忠,跟着凤幼安学习一些现代医术,尤其是缝合、手术类的。 所以,照顾术后病人,他也是可以的。 “今夜,你守着太子妃,不要让她喝其他人送来的药,确保她安然无恙。”凤幼安叮嘱着,她提起了那个保温箱,伪装成药箱的模样。 “是,师父请放心。” 高御医躬身送走了她,而后进入了太子妃的寝殿。 太子妃这会儿没有谁,看到有人进来,下意识地露出了防备的表情。 现如今,这座东宫内,她谁都无法相信了,只有要她命的渣男丈夫和恶婆婆。 直到花音看清了来者的御医打扮,才稍稍松了口气,她问:“凤院使呢?” 高御医沉声道:“我师父回家一趟,让我照顾您。请放心,我是师父和战亲王的人,对太子妃您没有任何威胁。” 花音一愣。 她看到高御医熟练地,摆弄凤幼安留下的奇怪手术刀、缝合包,最后一缕戒心也彻底消失了。 凤幼安把这些留给高御医,是为了防止太子妃伤口挣脱线,高御医能够帮忙二次缝合清创。 这一夜。 东宫死了一个老产婆。 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抹了脖子,尸体悄悄抬出东宫,投入了冷宫偏僻的一口深井里。 *。*。* 凤幼安出宫之后,直接取了战亲王府。 出了这么重要的事,她迫切地需要和未婚夫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对策。 “媳妇儿!”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坠入西边的时候。君倾九守在王府门口,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宫里出事了。 皇长孙出生,太子妃大出血早产。 幼安入宫之前,还拆人送了一封密信给他,信了写了一个关于苏皇后、太子母子俩给泰和帝下慢性毒的惊天秘密,并告诉他,如果自己被东宫扣下出了意外,就立刻把秘密抖出来,昭告天下。 君倾九让东厂的探子倾巢而出,寸步不离地监视着东宫的动向。 他知道,她没出事。 还受到了太上皇的封赏,并且,提着药箱离宫了。离宫的那辆马车,还有自己安排的十几个大内高手暗中尾随,以防不测。 终究是没有出意外。 天知道,君倾九手心里的汗,早就把那封密函给浸透了,她的墨迹都氤氲成了一团一团的。 “阿九——” 凤幼安下了马车,第一件事,就是呼唤王府门口,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君倾九冲上前来,不管不顾地把未婚妻一把拥入怀中,下巴搁在了她的头顶,深深地嗅着她的发香,铁臂箍得很紧,像是怕她消失了一样。 反复确认着她的存在。 “我没事。” 凤幼安在爱人的怀中呢喃着,她一只手,还提这个保温箱,多少有点不方便,“你先放开,压着孩子了。” 这句话,说得很低。 但君倾九还是听见了,他露出惊容。 孩子? 那个箱子里装着的是孩子?他还以为是普通的药箱,就是稍微大了些。 “快进来!” 君倾九猛然间想到了什么,顾不上那么许多,长臂揽住了未婚妻的肩膀,搂着她快步进入了王府的书房内。 外头,有人严密把手。 君倾九这座战亲王府,可以说是非常干净的,泰和帝和太上皇的细作,根本安插不进来,因为打从一开始,他根本不用除了东厂心腹之外的任何仆人。 不管是何种渠道送来的人,一律遣走。 这就导致,他的战亲王府像是密不透风的铁桶一样,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信息也觉悟泄露的可能。甚至连看马厩汉子,都是南疆军的军曹。 凤幼安把保温箱,放在了书房的金丝楠木书桌上,打开。 一个十分丑陋,头奇大无比,表情痴呆,浑身皮肤皱缩发黑的瘦弱婴儿,出现在了君倾九的视线中。 君倾九瞳孔一缩:“皇长孙?” 到底是在南疆战场上厮杀过的男人,怎样血腥的场面都见识过,眼前这婴儿就算诡异又丑陋,他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没有像太子君千胤那样,露出十分惊恐厌恶的表情来。 太子虽说掌管神枢营禁军,但到底是没有打过仗,没有经历过真正残酷的战争,是个花架子。 凤幼安点头:“嗯。” 君倾九立刻问道:“那东宫里的那个呢?” 他东厂的探子,早就传来了消息,说皇长孙玉雪可爱,十分健康,漂亮极了,被皇帝和太上皇深深喜欢着。 东厂的探子有多敬业呢,有一位擅长画写实画的太监,还把东宫里太上皇抱皇长孙的场景,画成了图送到了战亲王府,图中“皇长孙”的样貌,都一清二楚的,耳垂上有个红痣君倾九都知道。 凤幼安道:“假的,苏皇后和太子,准备精挑细选了一个长得漂亮、看着像大聪明的婴儿,去讨好皇帝和太上皇。” 君倾九不可谓不震惊:“你——你把铅中毒的真皇长孙带出来了?这也太危险了!” 他完全可以想象。 她今日所做的事,完全似乎在走在刀山火海上,一个不慎,就死无全尸。 “我这不是好好出来了么。” 凤幼安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可君倾九却并不能感到安心,一股难掩的恐惧用上了心头,他媳妇儿太有主见了,帮苏皇后、太子隐瞒了无相茶谋害皇帝一事,就是在与虎谋皮,现在更是胆大包天,直接把太子妃生的真皇长孙,带到了家里来! “这孩子,原本是要死掉的吧。” 第260章 粘人精 阿九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稍微换位思考一下就知道了,“如果我是君千胤,决定放弃那个铅中毒的畸形儿,换一个健康的孩子到台面上,那我一定会想办法处死太子妃母子,永绝后患!” “本来是这样的。和你猜的分毫不差。” 凤幼安给孩子,冲了一杯温热的奶粉,见娃儿醒了,就准备给娃儿喂点吃的,她知道刚出生的孩子,要少量多次的喂奶,比较难照顾,“但是,太子妃落在了我手里,就算被下了虎狼催产药,那也注定她命不该绝,日后为我所用。” 君倾九沉默了。 他努力地消化着这句话中的信息量。 太子、苏皇后,要弄死太子妃和真皇长孙,一尸两命,他媳妇儿却让这娘俩都活下来了,一个被她策反了,一个被她直接带出了宫,成了日后挟持东宫那一脉实力的强有力筹码! “这孩子,咱们偷偷养着。” 凤幼安一点也不嫌弃孩子长得丑,“他是个唐氏儿,小脑萎缩,先天痴呆。养的不好,最多十五岁;养得好了,能活到二十五。” 君倾九问道:“媳妇儿,你的意思是……当自己孩子养?” 毕竟,一开口,岁数都算到十五二十多了。 而不是随便养养,当做个棋子筹码,用了就扔。 “对啊。” 凤幼安冲着他笑了笑,“我不是假装怀孕呢么,正好可以利用一下,正好这孩子瘦小的很,养到我该分娩的时间,顶多也就比刚出世的孩子,大一点点。到时候可以对外说,我命格太凶,生了个痴呆的巨大儿。孕期也把肚子塞高一点儿。” 一切,都计划得妥妥的。 君倾九无奈:“你都这么说了,为夫自然也只能配合你表演了。” 的确。 一个先天痴呆,最多活到二十岁的孩子,日后对他们俩真正的孩子,也不会有任何的威胁。就当是家里多养个宠物吧,反正这个痴呆孩子,不可能比小十那个狼崽更能吃。 而且,第一个假装生出来的孩子,是痴呆小脑萎缩的畸形儿的话,也能称为迷惑狗皇帝的障眼法。 等日后,他夺权成功,再和幼安正式要一个专属于他们俩的娃儿。 “你会嫌弃他么?” “怎么会。”君倾九表示绝不以貌取人,“为夫还指望着他,钳制他那个狠心的亲爹呢。” 凤幼安莞尔:“不出意外的话,你很快就能进入枢密院了。” 君倾九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你又和太子做交易了?” “我都知道他那么大的秘密了,怎么能不让他脱一层皮、大出血?”凤幼安唇角的弧度加深,“阿九,你打胜仗回来已经有段日子了,不能总是游离于君氏皇权的核心之外!我的夫君,定然会成为万人之上的存在,把那些曾经欺负我们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她喂完了孩子,放入了保温箱。 却感觉到腰身,忽然被一双充满眷恋的大手,从后方环抱住了。 男人的胸膛,贴上了她的后背。 脑袋则搁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哑声道:“你总是为我考虑,冒着风险,为我做了那么多。”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爱她才好。 早就已经爱如骨髓,恨不得把这条命都给她,把胸膛剖开,热腾腾地心脏捧出来给她,可又怕太过于激烈吓着她。 他现在能给她的有限。 她又总是一副什么都不缺的样子……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怎么了,又撒娇?” “嗯呢~” 君倾九的鼻音,有些重,就那么抱着不撒手。 凤幼安的眉眼,也情不自禁地温柔下来了,“那,让你抱一会儿吧,正好我也很累了。” 她索性放纵自己,就这么彻彻底底地依赖着他。 背靠着他。 把所有的重量,都依托给她。 “阿九,进入枢密院之后,路还是要你自己走。我想相信你,枢密院的那些核心重臣,都玩不过八百个心眼子的你。” “阿九八百个心眼子,装的都是媳妇儿。” “噗~” 凤幼安没忍住,被逗笑了。 她看似帮了他很多,但其实,只能算是一个引路人。朝堂核心的斗争,有多残酷,完全不是她能够想象的。 就这么靠着靠着,一股强烈的疲倦感袭来。 神经紧绷,高度紧张忙碌了一天,她也是真的累了,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朦朦胧胧中,隐约感觉有湿漉漉的东西,蹭到了自己的脸颊边上,嘴上。 唔…… 粘人精。 *。*。* 凤幼安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那个最爱她的男人,抱到了床榻上,外衣解开,穿着中衣,盖着温暖的杯子。 手脚也被擦拭过。 鞋子也是脱掉的。 凤幼安心想,就是贴身丫头,都没有夫君伺候的细心啊。 那个人,是真的疼她到骨子里的。 梳洗之后吃了个早饭,凤幼安发现君倾九已经不在战亲王府里了,应该是去宫里上早朝去了。 她去看了看孩子。 发现阿九专门请了个太监来伺候孩子,太监很细心,甚至学会了冲奶粉。 没有请奶娘,是因为婴儿不一定要吃母乳,而且外头的奶娘不一定安全,不比自己手下。 “王妃娘娘安。” 照顾孩子的太监非常懂眼色,都是直接喊王妃的。 “起来吧,你好好照顾孩子,记得按时冲奶粉喂,换尿布,大部分时间放在保温箱里,别动他。我要去东宫一趟。” “奴遵命。” 凤幼安交代完毕之后,就坐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一个时辰后,抵达东宫。 太子妃的卧房里,高御医彻夜未眠,还守在一旁,那些染血的纱布、手术刀,已经被他清理地干干净净。 “师父。” “做的不错,你先去歇着吧。” 高御医退下后。 “凤院使,您来了。”太子妃看到了凤幼安,神情激动了些,眼睛里有了一丝光,“孩子怎么样了?” “送到战亲王府了,阿九同意了收养。你给孩子起个名儿吧,毕竟是你亲生的。” 第261章 太子谋害阿九 凤幼安想着,外头那个假皇长孙都有名字了,这个可怜的真皇长孙,却连个名儿都没有。 花音闻言,却只是摇了下头:“他的命是你救的,日后抚养他的也是你,还是你来吧。我是个罪人,我怕这孩子日后知晓了他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是因为我这个生母的愚昧自大造成的,怨恨我,怨恨我给他取的名字。” 凤幼安有些惊讶。 都说女人生了之后,心境、性格都有可能发生变化,原来是真的。 “你有什么祝福,对这孩子么?”凤幼安问。 “我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活到二十岁。” “寿。”凤幼安若有所思,“取一个寿字,可好?寓意多福多寿。” 花音点头:“好,就叫阿寿!希望这个字,能震一震病厄。” 凤幼安道:“我取的名字太简单了,没有太上皇和陛下取得好,君御天。” “呵。” 花音一声轻笑,眉宇间似嘲弄,“一个假的,还真以为能君临天下,上御九天么?名字取的那么大,可惜没有那个命,根本压不住。” 凤幼安:“也是。” 就像当初的岑王,泰和帝倒是有心赐名一个“宸”字,寓意帝王。最终,还是因为不够正统,作罢了,只配了一个“尘”。 “阿寿就很好了……” 太子妃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凤幼安给她输液,看了一下伤口,高御医处理得很好,没有发炎迹象。 接连一周。 凤幼安每日奉旨来宫中,为太子妃请脉,剖腹产术后恢复得有一些慢,主要是大出血伤了本源。太子妃憔悴得可怕,如果不是有凤幼安用药养着,其他御医来,这早产后的月子,定然会留下可怕的后遗症。 而这一周内,太子没有踏入房中一步,看都懒得多看太子妃一眼。 倒是苏皇后来了一次。 对太子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故意当着产妇的面摔了东西,就差没指着人鼻子骂了:“你最好老实些,捡了条命,就要惜命。如果你胆敢胡乱对外说一句御天的不是,本宫绝对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如果不是你胡乱用白铅粉,孩子怎么会出事?你这个丧门星就会拖累胤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如果是以前的太子妃,肯定早就受不了了。 委屈地大哭,或者脾性上来了跟恶婆婆理论一翻。 但今时今日,面对如此辱骂,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一点想笑。 “母后何须如此?御天是我的儿子,母子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儿媳还不至于蠢到四处跟人说,这孩子不是我生的,我亲生的是个畸形,刚出世没两个时辰就死了。” 苏皇后一愣。 没想到这早就该死的女人,竟然是这幅反应。没有哭泣,没有痛苦…… “确定死了?” “死了,儿媳亲眼所见。”太子妃一口咬定,“那日,儿媳大出血生下那个畸形儿,皮肤皱缩黢黑,面容苍老像个五十岁的小老头,儿媳晕了过去,得凤院使抢救,两个时辰后苏醒了一会儿,就发现那个孩子已经没气了。” 苏皇后一开始还狐疑,凤幼安的话,说真皇长孙死了,尸体埋在了东宫后的竹林。她还有点不相信,以为凤幼安搞什么鬼,准备去让人挖土验尸。 如今,听太子妃也这么说,心里倒是信了几分。太子妃跟凤幼安那是几年的死敌了! 太子妃断然不会帮着凤幼安说话。 “死了也好,省得没有人疼,受罪。”太子妃幽幽地来了一句,“我摸到那孩子的时候,身体都冷了,像冰块一样。希望他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苏皇后可能是被瘆到了,皱起了眉头,不愿意再和这个碍眼的儿媳待在同一间屋子里:“行了,还不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以后休要在做给太子拖后腿的事了!否则这太子妃之位,轮不到你!” 说完,拂袖而去。 刚出门,苏皇后就叫来了两个东宫的心腹,让他们去后院的小竹林里,去挖尸体。 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凤幼安换一具虚假、半腐烂的婴儿尸体了。 苏皇后现在才想起来去查明,多少有点晚了。 “娘娘,挖到了。的确是黑乎乎的,皮肤皱缩的初生婴儿尸体。” “好臭啊!”苏皇后受不了地捏住了鼻子,只看了一眼,就恶心地差点吐出来,“用尸解的药水。” 她信了。 “呲呲——” 不一会儿,“尸体”上就淋上了一层强酸的药液,没一会儿,就化成了一滩脓水。 土重新掩埋好。 *。*。* 接下来的一个月。 凤幼安两边跑。 东宫大概两三日去一趟,确保她安放在东宫的那枚棋子身体逐渐康复;武严侯府隔日去一次,给三婶保胎儿,时刻监控着那孩子的健康状况。 还要每周去两次战亲王府,和未婚夫小聚一下,再看看小君寿。.。 也得亏了她是假怀孕,不然这得累坏。 “今日,是秋狩,太子以及众多皇亲国戚,都随着陛下去皇家狩猎场了。” 太子妃已经拆线,让人搀扶着下地走路,曾经深深凹陷下去的双颊,也养出了一些人气。 凤幼安给她诊脉:“太子准备有动作?” 太子妃头垂下,压低了嗓子,用仅仅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昨晚,路过太子书房,听到他在和手下的神枢卫密谋,说,要在秋狩的时候,对岑王手脚,到时候,他们会把一头用过药的苍狼,引到岑王身边;还准备了一头用过药的吊睛白虎,给战亲王。” 凤幼安的瞳孔蓦然一缩,隐有怒容:“他答应了我,一年内不对阿九动手的!” 太子妃一声冷笑:“太子那个人,什么时候信守承诺过?而且,在皇家猎场被猛兽所伤,不管怎么看,都怪不到人的头上,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凤幼安的眸光,燃着炽烈的怒火。 君千胤。 已经毁约了! 他这一次秋狩会上,一旦对阿九动手,没能成功,那么后续的迫害,便不会停止了! “听闻,太子三日前,在朝堂上力荐战亲王进入枢密院,梅太尉、工部尚书、刑部尚书、南阳王,纷纷附和支持,陛下一时之间骑虎难下。”太子妃深深地看了凤幼安一眼,“枢密院这次只得一个名额,满朝文武,竟然有三分之一都支持战亲王,再加上太子忽然支持,数量立刻变成了三分之二。陛下想不同意都不行了。” “这是我和太子的交易。”凤幼安明白了,“这个渣男,表面答应了与我的交易,帮助阿九进入了枢密院,一转头立刻设毒计,想害死阿九!可真有他的。” 太子是不情愿的,因为被凤幼安拿住了把柄,不得已而为之。 “我得去给阿九穿密函了,让他秋狩会不要出风头,不要往猎场深山里走。我就不信在外围区域,那被用了药的吊睛白虎,还能找上他!” 凤幼安担心未婚夫的安危。 立刻写密函。 她吹了口哨,一只东厂专门为她驯养的海东青,就飞到了太子妃的窗棂上来。 密函用竹筒封上,绑在了海东青的脚上。 又塞了一块肉干,给海东青解馋。大鸟非常开心地弄脑袋,蹭了蹭女主人的手指,张开翅膀就飞走了,把信笺送到男主人身边去。 至于岑王那边,她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是她男人。而且岑王应该是和泰和帝走一起的,这对父子向来是父子情深,每次外出,重要同进同出。 “这次多谢你的情报了。” 凤幼安给太子妃递了一瓶药过去,“一日两片。记住,是一日两片,不是一日吃三次,每次两片。” “这是我应该做的。” 太子妃接过之后,取出了两片药,就这水咽了下去,“我和阿寿的命,本来就是你捞回来的。我就是你在东宫的眼睛耳朵,他们绝对想不到,我是你这边的人。” 凤幼安问道:“我来了好几次,怎么没见皇长孙在你身边?” 太子妃一声轻笑,嘲讽道:“太子想废了我,那孩子,整日搁在苏皇后和徐良娣那儿养着,根本不往我这儿送。” “苏皇后想抬许良娣做太子妃,降我为侧。” “你找个机会,带着孩子一起,去拜见一下太上皇,地位就稳了。”凤幼安给她出了个主意,“太上皇看似不问朝中事,但依然在这皇宫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太上皇素来看重血脉传承,你名义上是那个皇长孙的生母,多走动走动,太上皇承认了你,东宫里的那些个良娣也奈何不了你。” “好!” 太子妃感激地看着她,“可他们看孩子,看得特别紧,我能接近孩子的机会有限。而且那孩子似乎和我不亲,一碰就哭。” “简单。” 凤幼安留下了一些婴儿喜欢的玩意儿,一些现代哄孩子的小玩具。 还有一盒婴幼儿的奶粉。 太子妃没有奶水,因为身体原因,太虚弱了,大出血,还铅中毒过。 “有新的消息,我会立刻传递给你。”太子妃吃下了药之后,感觉腹部的疼痛感,减轻了些。 不得不说,她这个月子,坐的并不痛苦。 “我要一份名单,可能藏在太子书房里,你能偷来么?”凤幼安眸光一眯,“可能有点危险,与一座金矿有关。” “我尽力。” *。*。* 凤幼安离开了东宫。 去了武严侯府。 给三婶把了脉之后,又做了个产检。 “孩子很健康,没有任何异常。三叔把你照顾的很好。” “是幼安的安胎药好。” 三婶笑容满面,眉宇间是藏不住的幸福。 凤幼安想起太子妃的事儿,看向三叔,心情忽然有点沉重:“三叔,如果我明知道一个人害过你,但却依然救了她的命,让她为我所用,刺探情报,你会怨我么?” 三叔沉默了一瞬。 但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死亡很容易,但如果能让一个罪人,活着为你所用,发挥价值。为何要怨你。” 凤幼安看着三叔曾经残废的双腿,心中涌起了一股愧疚。 同时,也十分感谢家长的理解。 “她能刺探到的情报,可以帮助阿九夺权,对付太子。” 三叔何其聪明,立刻就猜到是谁了:“太子妃?” 凤幼安点头。 三叔正色道:“确定能把控住她么?如果能,那她将会很有用!” 凤幼安再度点头:“能。” 三叔凝视着她的眼睛,确定她没有任何的犹豫,是真话:“那便足够了。” 下午的时候。 大概傍晚时分。 有人传来消息。 “岑王在秋狩场,被一只发疯的白虎所伤,血流不止。就连陛下都受到了惊吓,从马上摔倒在地。凤院使,请您立刻去皇家狩猎场一趟!随行的御医,医术不精,陛下大发雷霆,点名要您去!” 来者,是狗皇帝身边的太监。 凤幼安:“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不敢耽搁。 凤幼安坐上了马车。 她注意到了,汇报的讯息里,只有皇上和岑王受伤,根本没有提阿九,这是不是代表,她送去的情报,起作用了? “公公,可否问你一件事?” “凤院使请讲!” 上马车之前,凤幼安问道:“不知道,在皇家狩猎场,战亲王如何了?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同样被猛兽追击?” “战亲王?”那个上了年纪的公公怔愣了下,随即笑着摇头,“战亲王妃请放心,战亲王没有任何的问题,他因为身体不不适,留在营地休息了。根本没有去参与狩猎!” 凤幼安终于放宽心了。 她这才发现,这个前来传讯的公公,竟然是东厂的人。 公公上前,恭恭敬敬压低了声音:“殿下让我告诉您,什么都不必担心,您送去的密函他看到了,什么都避开了。” 凤幼安坐上了马车。 两刻钟后,抵达皇家猎场。 她看到了胳膊被猛兽咬得血肉模糊的君慕尘,御医在旁边清理,但是清理得不到位。 “我来吧。” 这种情况,得动手术了。 第262章 抢救岑王 凤幼安露出笑容:“多谢公公。” 刚才这个回答,也让她明白了,公公是东厂自己人。 因为对自己的称呼,是“战亲王妃”,只有阿九的属下,才会如此。 如果是只听命于泰和帝的太监,只会称呼她为“凤院使”,绝不会没事找事儿,叫她王妃,毕竟这婚还没结呢。 凤幼安坐在马车上,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公公,岑王被猛兽袭击的时候,太子在什么地方?” “太子在秋狩猎场中。” “与岑王一起的么?” “不是,太子似乎是在猎场的另一个相反方向。” 凤幼安又陷入了沉思,微微皱眉,心道:这岑王被猛虎和饿狼咬伤,看似是猛兽发狂,与人无关,但泰和帝如此多疑,又对岑王偏爱至极,难免要彻查到底、追究责任。 到时候,泰和帝会怀疑到谁身上? 这又是个大问题了! 不出意外,以泰和帝仇视阿九那个尿性,第一反应,肯定是怀疑称病没去猎场的阿九! 凤幼安稍微想象一下那个场景,都觉得窒息:“该死的君千胤,不守承诺!” 说好了,不对阿九动手的。 一年之期未到,就开始撕毁协议! 因为泰和帝催得急,所以马车行驶得很快,一路颇为颠簸,两刻钟之后,一路快马加鞭抵达皇家猎场。 凤幼安提着个药箱,由那位上了年纪的公公带着,几乎是一路小跑,赶到了猎场里。 直奔岑王受伤的营帐而去。 营帐层层进军把守,驻军严阵以待,随行的许多皇亲、臣子,都守候在营帐外头,站了满满一排,无不面露忧色。 皇帝不让他们进去,他们自然不敢。 “凤院使到!” 太监尖锐的唱喏声响起。 凤幼安看向君倾九,君倾九也看向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嘴唇微动,口型似乎是在说“放心”。 凤幼安便知道,迷信传过去之后,未婚夫防备了,一点伤也没受。 “终于来了!尘儿的血都要流干了,随行的庸医根本止不住!”营帐内传出了泰和帝焦急的声音,“还愣着做什么?快让人进来!” 凤幼安被请了进去。 营帐一打开,扑鼻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可想而知,岑王流了多少血。 她抬眼看过去,发现在营帐深处,岑王面色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意识还是清醒的,但是半边衣服都是血,右边胳膊被猛虎咬成了粉碎性骨折,胳膊的连接处,几乎就剩下一层肌肉血管连接着了,鲜血狂涌。 那个被泰和帝称为“庸医”的,正是太医院的徐院判,此刻正冷汗涔涔,颤抖着帮岑王上止血药。 奈何,没有用。 银针刺穴,也止不住血。 “我来吧。” 凤幼安的脸色严肃了起来,“闲杂人等就退下吧,我要给岑王做手术,人越多,细菌越多,越容易感染。” 君慕尘疼得像是被汗水洗了一样,他痛苦地抬起眼皮,看向她。 他感觉自己的血都快来流干了。 右边胳膊,不出意外,也废了,这情况估计要截肢。 这么凄惨的模样,又落入了她的眼中……他在凤幼安的面前,好像总是很狼狈…… “你们几个,还不滚出去!” 泰和帝气急败坏地把营帐里几个伺候的宫女太监,给赶出去了,“凤院使,我儿这胳膊,可还有救?” 岑王若是成了断臂的残废,他这个当父亲的,这辈子都难心安啊,他也没办法回去跟孩子他娘交代啊!岑贵妃会哭死的! 而且,一个残废的亲王,恐怕会失去朝臣们的支持。 这对岑王日后的未来,影响太大了。 “我尽力给他接上去,陛下可否移步帐外?”凤幼安是看见这狗皇帝就烦,但面儿上还是彬彬有礼的。 “好,朕出去等。但你一定要尽力啊!千万不能让我儿残废了!”泰和帝急的眼球都爬上了血丝,“你若能治好岑王,朕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凤幼安心下一动:“要求?什么都可以么。” 泰和帝道:“只要不涉及朝政,不违背良心道义,皆可。” 凤幼安笑了:“臣女自当尽力为岑王医治。” 这个要求,可了不得。 好好利用的话,可是一张保命符呢。可以日后留给三婶和三婶肚子里的孩子,这娘俩是远离朝政核心的。 而且,三叔现在也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参政、不上朝了,就挂这个闲散侯爷的名头而已。 泰和帝出了营帐。 凤幼安取了岑王的血,快速检查了下,发现是B型,就立刻取出了相应的血包,给他输血。 与此同时,取出了手术缝合包。 快速用手术止血钳,把他右边胳膊上,疯狂冒血的大血管,给封住了。 然后,用手术剪剪掉了他染血的衣服,把右边肩膀、胸膛、右边手臂,露了出来,又铺上了白色的手术巾,只露出了伤患处,碘伏一圈一圈地擦拭消毒。 君慕尘竟然整个看呆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凤幼安这非同寻常的医术,还是用在自己身上的,他甚至忘了伤口处有多疼! 血止住了,还有血液源源不断地输入体内,他也舒服了些。 “手术不小,需要给王爷做一个半身麻醉。” 凤幼安异常认真,眸光锐利,从药箱里取出了麻醉剂,开始按照岑王的体重,进行相应的配比,定下一个合适的量。 “好,你尽管处理。” 君慕尘已经非常虚弱了,说出来的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要不是他多年练武,身体素质还可以,这么大的伤,失去那么多的血,早就承受不住晕厥过去了。 凤幼安给君慕尘注射了麻醉剂。 那个太医院的院判,战战兢兢地在一旁,给老大打下手。他现在只能祈祷凤院使能治好岑王,这岑王如果真残废了,他这个“庸医”恐怕得脑袋搬家。 因为在凤院使进入这个营帐之前,他真的从泰和帝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 凤幼安先是用了足足一个小时,用钢板、钢钉,给岑王做了个接骨手术,粉碎性骨折也能处理,只是麻烦了些。 第263章 既得利益者,是谁? 紧接着,她把岑王那只几乎只剩下一些肌肉连接的手臂,做了个清创。 用垂直褥式对接缝和法。 在显微镜下,一针一线地对接缝和。精神力高度集中,若是有一根血管、一根神经、一块肌腱对接错误,岑王这只胳膊,下半辈子都不能用了。 凤幼安想起了闺蜜月落郡主。 如果岑王残废了,岑王妃估计会难过死了的吧。 在东宫的时候,太子妃把太子的计划告诉她的时候,时间已经很紧急了,她只传信给了阿九,没有传信给岑王。 一方面是为了避嫌。 另一方面,是觉得岑王身边有泰和帝,太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会顾忌着些。 事实证明。 太子他根本就不顾忌! 凤幼安现在能做的,就只能把这个倒霉的岑王给治好,保证他日后不落下终身残疾。 君慕尘被用了大量麻醉剂,虽然是半身麻醉,并非全麻,但他实在是太虚弱了,手术的时间又太漫长了,输入体内的药液又有一定的催眠作用,不知不觉间,他就沉睡过去了。 凤幼安这一台手术,足足做了两个时辰才结束。 结束的时候,她常常舒了一口气,站直身子的时候差点没站稳。 累的。 “凤院使!”院判大人立刻去扶。 凤幼安站定:“没事,小问题。” 她做完手术,清理掉了手术用品,塞进了大药箱里。 因为知道这场手术,可能会有人观看,所以她就提前把一些必须用的仪器、药品、手术刀、缝合包,塞进了药箱里头。 以防止被人看见,她从空间里取东西,把她当成什么妖邪给抓起来。 手术四小时,岑王睡了三个半小时,结束了,他也醒了,一转头,看见了被完好缝合的右臂,露出惊讶之色:“竟然……真的缝上了?本王还以为要截肢。” 凤幼安道:“你若是成了残废,我回头没法跟月落交代。” 君慕尘听到了妻子的名字,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能不能,暂时不要告诉她。” 凤幼安:“你看这像是能瞒得住么?事情闹那么大。” 君慕尘沉默了。 他有点害怕妻子哭,月落一掉眼泪,他就感觉心口特别不舒服。 “殿下先养着吧,我给你准备点药。” 凤幼安把药物准备好了,外头泰和帝和众多臣子也听说了岑王抢救成功的消息,纷纷露出欣慰的表情来。 泰和帝是最激动的,他走进营帐,几乎要热泪盈眶地,按住了凤幼安的肩膀:“你这次,真的立大功了!朕要重赏你!” 紧接着,巴拉巴拉念了一堆礼单,值钱东西。 凤幼安对这些并不感冒,讲真的,皇帝赐的这些玩意儿,她还真看不上,现在整个君临,还找不到一个能比她更有钱的,女首富的地位,已经无可撼动。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首饰古董,打动不了她。 “多谢陛下赏赐,陛下记得与臣女的承诺便是。” 凤幼安也不跟他绕弯子。 狗皇帝的一个人情,不比这些金银阿堵物有用? 泰和帝点头:“你什么时候想好了要求内容,尽管告诉朕,朕定不会食言。岑王的右臂接上之后,可能恢复如初?” 凤幼安勾唇:“修养个三个月,差不多。但前提是,岑王殿下必须遵从医嘱,不让他吃的坚决不能吃,不让他胳膊动的时候也决不能乱动。拆线之后,我会教他……他的王妃如何帮他复健。” 亲自手把手的教,不合适了。 毕竟,现在她还“怀孕”呢,岑王也娶妻了,两人太亲近不好。传出去闲话难听。 不如让岑王妃代劳,还能增进人家小夫妻的感情。 “辛苦你了。” 泰和帝似乎也有些过意不去,想起前段时间,和私底下跟太上皇讨论,要不要弄死凤幼安的孩子,一尸两命什么的。 结果人家一个月之内,先是救了太子妃,接生了皇长孙,又治好了岑王,把岑王从残废断臂边缘给捞了回来。 这一桩桩的,泰和帝复杂的目光,落在了凤幼安的肚子上。 若是还害人家的孩儿,是不是有些太恶毒、太没良知了。 凤幼安趁着这会儿狗皇帝还有点良心,便趁热打铁道:“臣女在给岑王医治的时候,发现了伤口上,有野兽留下的唾液,并把那些唾液组织进行了解析。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野兽的唾液里,蕴含有让其发狂的药。”凤幼安没打算放过太子! 毕竟,这一次太子的本意,可是要弄死君倾九的! 咬碎岑王胳膊的那只吊睛白虎,根据太子妃所说,原本是给阿九留着的!计划中,放给岑王的,是一匹狼。 狼和吊睛白虎比起来,明显是吊睛白虎更凶猛,伤害性更大! 阿九躲起来了,太子才一气之下,把一狼一虎,都引到了岑王那边,一不做二不休。 “你是说,尘儿受伤,这事儿是人为?!” 果然不出所料,泰和帝听了这话之后,瞬间暴怒,“何人如此大胆,竟然谋害岑亲王?” 凤幼安又添了一把火:“臣女以为,对方不止要谋害岑亲王,还想谋害您呢。陛下您仔细想一想,岑王遇害的时候,您是不是也在一旁?对方把中了药的白虎和饿狼放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您呢。” 泰和帝的脸色漆黑无比,胸膛因为愤怒剧烈地起伏着:“放肆!这是弑君!岂有此理!” 一拂袖。 把营帐里桌子上的茶杯茶盏什么的,都给拂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双目更是赤红,像一头发怒的雄狮,择人而噬。 “陛下息怒。” 凤幼安在一旁道,“下药那人,想要岑王殿下死,也想要弑君。可见其狼子野心。陛下不放想一想,如果您被猛虎咬死,岑王又重伤残废,这种时候,君临国内,既得利益者,是谁?” 泰和帝的脑子,轰隆一下! 他死了。 可不就是太子继位么? 名正言顺。 而且,太子一向和岑王是死对头,死对头也残废了,他不知道多开心呢。 第264章 抓真凶 泰和帝真的是越想越心惊,一股寒意从脚底一路蹿到了脚底:“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情绪太过于激动。 忽然间一阵剧烈的咳嗽,心口处连带着一阵阵隐痛。 凤幼安看到泰和帝捂住了心口,就知道这狗皇帝是被气到心脏病发作了,她赶忙取出了速效救心丸,送了过去:“陛下吃药!含在舌下,快!” 泰和帝也不是第一次发作了,熟悉的心口疼痛。 他赶忙遵照医嘱。 把那一粒速效救心丸含在了舌下,没多久,心口处那股要命的感觉,就缓和了下来,他微微有些绛紫的唇,也逐渐恢复了正常颜色。 “下次出来狩猎、骑马,有剧烈运动的,陛下还是要把速效救心丸随身携带,以防不测。您现在的身子,不比从前。” 都是苏皇后和太子祸害的,搞了紫述香和无相茶的毒。 不过,凤幼安也没有点明。 “哎——” 泰和帝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激地看了凤幼安一眼,“还好你在,否则朕要被那个真凶给气得心疾发作了。” 凤幼安假装不懂:“陛下已经知道真凶是何人了么?” 泰和帝一边撸着自己的心口,一边皱着眉道:“大致已经猜到是谁了,就是还缺乏证据,无法顶罪。朕心里有数。” 凤幼安心中暗笑。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她一点一点地引导着,让这个生性多疑的君主,怀疑到他的嫡长子身上。 太子。 你胆敢违约,不到一年之期就对阿九下死手,就不能怪我报复你了! 她原本,是打算一年之期满了,再对太子那边的人动手的,但是,眼下的情况,逼得她不得不提早把染血的刀刃,对准太子。 “既得利益者,呵呵,既得利益者……”泰和帝像是被气狠了,反复呢喃着这一句话,恨不得牙齿嚼碎了,狠狠地咽下去。 他下了一道命令。 很快。 锦衣卫指挥督察使,陆停,就走了进来,躬身叩拜:“陛下,您召唤属下。” 泰和帝眸光一寒:“封锁皇家猎场,任何人不允许离开,传朕旨意,缉拿弑君、害岑王残废的真凶!” 顿了下,他压低了声音,又补充了一句,“着重调查太子,太子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查清楚!不得有误!” 陆停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给泰和帝做鹰犬多年,太了解这位的脾气了。 皇帝说这个话,基本上就等于是怀疑太子是真凶,并且有七成以上的把握! “是,属下遵命!” 陆停起身离开了营帐。 立刻召唤来了随行的锦衣卫和禁军,对皇家猎场进行了严密封锁。 宣布圣旨。 同时,把所有参加秋狩会皇亲贵族、大臣的营帐,都给团团围住了,尤其是太子的营帐,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做什么?” 太子原本很高兴,虽然没能除掉狡猾的君倾九,让他运气好逃掉了,但是岑王重伤很可能会残疾,只要岑王一残疾,那些岑党肯定会对主子失去信心,他再稍微发一点力,花点钱,就能把他们招揽到自己的麾下,壮大实力。 岑王就再无竞争力了。 除掉一个心腹大患之后,就能全力对付君倾九。 可是父皇的锦衣卫狗腿子,却忽然出现在他的营帐前,把他的人全部给绑了起来,一个个扣押着。 太子有点慌了,但是面上不显,一副气愤的样子,高声道:“陆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为何捉拿本太子的仆人?!” 陆停冷声道:“奉旨彻查弑君、袭击岑王的凶手。” 君千胤脸色发白:“弑君?何人弑君?” 坏了。 是哪个多嘴多舌的,竟然把事情闹大了,故意挑拨离间,让父皇往弑君的层面上想了? 陆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本官也不知,还在彻查中。不过,陛下已经查出,袭击岑王的吊睛白虎和饿狼,被用了药。岑王被咬伤时,陛下也在当场,陛下觉得那被用了药的吊睛白虎,是有人刻意为之,想要弑君。” 太子听了这话,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心中大喊不妙! “如何确定,那两只猛兽,被用了药?”他声音艰涩。 本以为天衣无缝。 那两只袭击岑王的猛兽,已经被随行的锦衣卫和禁军当场射杀,本以为不会引起注意。而且,当时的确没有人去检查,更无人怀疑。 他甚至已经买通了狩猎场的人,打算今晚把那两具兽尸悄悄处理掉。 这……已经来不及了么。 陆停没有提起凤幼安,他记得,营帐里,陛下一副对凤院使很感激的样子,他作为陛下最忠实的下属,总不能在证据不足、真凶未曾束手就擒的时候,就把关键证人给卖了吧。 万一最后太子定不了罪,救了岑王和陛下的凤院使,岂不是要倒大霉了? 陆停不蠢,便随口捏造:“狩猎场的一个仆人,那老仆以前做过兽医,发现了不对劲。” 太子头大。 狩猎场那么多仆人,到底是哪个多嘴多事的? 长袖下一双拳头捏得死紧,如果被他查到了到底是谁,一定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陛下要搜查随行所有人的营帐,劳烦太子殿下配合一下。” 太子黑着脸。 没办法。 只能让陆停搜。 那药,不在他身上,也不在营帐里。那件事,是交给一名十分信赖的神枢卫手下去办的,昨晚上就已经给猛虎和饿狼下了药了,关在笼子里,关了一夜。 今日才放出来的。 那个神枢卫手下,如果不出意外,此刻已经离开了狩猎场,到山脚下了吧。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的营帐,传来了一道贱兮兮的声音—— “搜查真凶?本王一直都在营帐内,与南阳王下棋,未曾离开过半步,不知道什么药的事儿啊。” 正是住在隔壁的君倾九。 “啊,弑君?真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诛!赶紧把狩猎场封锁起来,山下也封锁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能让他跑了!真是可恶,竟然想谋害陛下,凶手真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第265章 太子末日 太子火大极了。 心里骂了君倾九一句贱人。 怎么还怂恿锦衣卫,连山下也一起锁起来? 山下锁了,他安排下药的那个神枢卫心腹,怎么来得及逃出去? “你们锦衣卫如果人手不够的话,山下本王还安排了十几个驻守的南疆军精锐,帮诸位一起捉拿真凶,不让任何一个可疑人士逃掉!一想到岑王殿下和陛下受伤,本王就心痛难忍,哎!” 太子捏碎了桌子角。 “嘎嘣”一声。 心里嘶吼着:君倾九!本太子定要把你千刀万剐! 陆停诧异地看向君千胤:“太子殿下,您怎么把桌子给掰掉了一个角,还捏成了木屑?” 太子眼角抽着,额角青筋暴起,也不得不强忍下:“无事,陆大人继续搜吧。记得好好搜查一下隔壁战亲王的营帐,他弑君的嫌疑最大。” 陆停:“……”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贼喊捉贼? 陆停咳嗽乐一声,提醒道:“太子殿下,战亲王他根本没有参与捕猎,没有出现在凶案现场,整个过程都在和南阳王在营帐里下棋叙旧。” “正因为如此,他才嫌疑最大!他连去都不敢去,说明他事先就知道那吊睛白虎和饿狼有问题,药就是他下的!”太子低吼着。 他一定要把黑锅,扔到那贱人身上! 竟然山下拦人? 你不让本太子好过,本太子也要弄死你! “啊,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是弑君对战亲王有什么好处?”陆停瞥了下嘴,“众所周知,战亲王爱凤院使如命,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娶凤院使为王妃,而他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啊,陛下赐的婚。他这个时候弑君,是脑子不好么?而且,他为何要害岑王殿下?如果微臣没记错的话,岑王妃和凤院使是非常要好的闺蜜,凤院使为了帮岑王妃解围,还深夜入宫给岑贵妃治病。” 太子脸色难看极了。 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脑子坏了么?怎么还替战亲王说话了? 他不是父皇的狗腿子么?父皇讨厌战亲王,这狗腿子不知道么? “而且,今日岑王本该残废了的,是凤院使给接上救回来的,岑王已经不会残废了。”陆停继续道,“若是战亲王真心想害岑王残废,又何须他的未婚妻,还费那么大的劲儿,又把岑王给救回来?不是多此一举?” 太子哑口无言:“……” 太可恨了! 岑王竟然不会残废了!! 那他这一场计谋,到头来不是全部白谋划了么?还很有可能引火烧身! 陆停为战亲王辩解,就代表陆停不怀疑战亲王,约等于父皇不怀疑战亲王! 那……父皇怀疑谁?想到这里,太子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里衣都被浸湿了,长袖之下的胳膊,抑制不住地轻颤着,眼瞳地震。 “太子殿下,陛下真的很生气,气得心疾都差点发作,要不是凤院使在旁边,递上了特效药,后果不堪设想呐。”陆停话里有话。 太子也不是蠢货。 他明白了……陆停是在暗示,陛下怀疑他这个嫡长子是真凶,并且气得心脏病都发作了。 半个时辰之后。 令太子无比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陆大人,山脚下,战亲王殿下的两名南疆精兵,抓住了一个十分可疑的人,已经扭送到了皇家猎场门口。” “哦?可疑?”陆停来了兴致。 “是一名神枢卫,与战亲王的人发生了冲突,双方打斗的时候,那个神枢卫身上掉下来一盒奇怪的粉末,战亲王的人觉得有问题,就把人给擒住了。”账外的锦衣卫汇报着。 太子听到这话,眼前一阵濛黑。 腿一软。 跌坐在了椅子上,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该死的君倾九,这是要他的亲命啊! “噗——” 君千胤一时之间急火攻心,吐了一口血,脸色惨白得可怕,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随时要断气一样。 陆停看到太子这个模样,差不多心里有数了,沉声吩咐道:“你们守好太子殿下,他病了。我去猎场门口,看看那个给猛兽用药的嫌疑人。” 这等于是说,把太子看好,别让他乱跑,是一个意思。 “是!” 一整排的锦衣卫,冲入了营帐中,把吐血的太子牢牢看住了。 太子武功不低。 锦衣卫怕看不住人,太子逃跑。 谁知道,陆停前脚出去,武功极为高强的战亲王就脸上挂着愉快的微笑,串门子来了,进入了太子的营帐,在太子对面坐下,用一种极为关切地眼神盯着对方:“呦,怎么吐血了?要不要找我本王媳妇儿来给你诊断一下?” 太子那个气啊:“住嘴!” 怒气值,再度提升十倍。 你媳妇儿?你好意思说是你媳妇儿? 那以前分明是本太子的媳妇儿!被你这个心机狗挑拨离间抢走的!贱人! 然后。 他又成功地被君倾九气得咳嗽吐血,咳得太狠,还岔气了,一阵阵的疼呦。 下药的嫌疑人,被抓住了,这事儿很快传到了泰和帝那里,刚刚服了药准备休息一下的皇帝,立刻心里来了精神,怒气冲冲地从营帐里出来了。 “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那个被君倾九安排的人,打得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嫌疑人,被提了上来,跪在地上,哭丧着个脸求饶:“陛下饶命啊。” 泰和帝看到这个下药人的衣服,差点二次心脏病发作:“神枢卫?太子的人?” 原本只是七分怀疑。 现在好了,十成十就是太子要弑君了! “陛下,冤枉啊……” “你冤枉什么?你身上的药粉,已经拿去给医师做了鉴定,和吊睛白虎、恶狼体内的一模一样!”陆停指责,“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那个神枢卫,不敢吱声了。 太倒霉了。 都已经在山脚下了,都离开这片区域几百米院了,又被战亲王的人给逮回来了! “说,是不是太子指使你的?” 泰和帝双目赤红,充满愤怒的血丝,“你若敢有一句虚言,朕就诛你九族!” 神枢卫吓傻了:“……是。” 第266章 废黜储君之位,幽禁东宫 都要诛九族了,不承认不行了啊! 这个神枢卫,就算是太子的心腹,他可以为了太子去死,但是他的九族亲人不行! 太子可保不住他的九族亲人,对陛下坦诚一点儿,说不定还有机会从轻发落,九族亲人还有生还的可能。 “放肆!” 泰和帝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勃然狂怒,一声怒喝,“去把太子给朕押过来!那个孽畜!” 当着那么多官员、皇室宗亲的面儿,骂太子是孽畜。 半点情分都没留。 凤幼安已经明白,这一局,是自己胜了,泰和帝今日必定会狠狠处置太子! 须臾之后。 太子君千胤,被锦衣卫给押送了过来,他看上去很不好,脸上苍白,唇角还有血迹,像是大病了一场。 太子看到地上跪着的手下,心里暗道一声天要亡我! “父皇——” 太子跪下,“儿臣……” 话音还没落下,泰和帝从旁边的太监手里,操起一只茶杯,狠狠地朝着太子的额头,就砸了过去。 哐当一声。 太子的脑袋,被砸破了,鲜血流淌了半张脸,还有茶渍破了一身,他那华贵的太子服饰也变得又湿又脏,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太子,此刻狼狈不堪。 “是你这个孽畜,让手下人给吊睛白虎和恶狼下药,袭击朕弑君,又重创了你的亲弟弟!” 无比肯定的语气。 泰和帝此刻的怒气值,已经爆表,“朕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竟然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登基为帝,什么肮脏狠毒手段都使得出来!” 太子抬起头,嘴唇轻颤,眼泪就流了出来,情绪拉满:“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您啊!儿臣希望您长命百岁!” 他就这么双膝跪地,一路前行,猛然抱住了泰和帝的双腿,嚎啕大哭,“儿臣刚刚得了个孩儿,是君临国的皇长孙,儿臣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弑君呢。” 他把皇长孙搬出来。 是想引起皇帝的同情,希望父皇看在孩子的份儿上,绕过自己,从轻发落。 “你怎么不敢?认证无证都在,还敢狡辩?” 泰和帝一脚踹在了太子的胸口。 把人给踹出去好几米。 太子的胸口剧痛,但依然还是像一条狗一样,毫无尊严地爬了回去,再次抱住了皇帝的双脚,恳求着:“儿臣只是和岑王有怨,想要弄只猛兽陪他玩玩儿,给岑王点教训,从来没有针对父皇您的意思啊!儿臣也不知道,父皇您竟然会和岑王走同一条线路……” 反正放药了的猛兽,是赖不掉了。 就只能尽力把“弑君”的罪名去掉,只承担一个伤害岑王的罪名,倒也罪不至死。 只要还有一条命在,他就还能苟住,找机会,凭借着皇长孙翻盘! “你不知道?” 泰和帝被气笑了,又是一脚踹出去,“你怎么可能不知?朕和岑王是一同狩猎出行的,那么多皇族宗亲都看在眼里,唯独你君千胤不知?嗯?” 只可惜。 这一次太子纵然被踹得吐血,也死死没有撒手,抱紧了泰和帝的脚,一边流泪,一边深情演绎父子情深:“真的!恳请父皇再相信儿臣一次,儿臣就是自己死了,也希望父皇您能够万寿无疆!君临国可以没有太子,但是不能没有父皇啊!更何况,御天那么喜欢他的皇爷爷,每次皇爷爷抱着都会咯咯地笑,儿臣怎么可能去伤害御天的皇爷爷呢!” 真的是每一句,都离不开他那个好大儿。 “儿臣真的只是想给岑王一个教训,儿臣与岑王从小关系就不好,二十多年的仇怨了,儿臣只是针对他,没有针对您的意思啊!” 泰和帝黑这个脸,死死地瞪着太子。 可能是皇长孙君御天,触到了他的神经,令他心软了。 他没说话。 只是眼底溢满了失望——如果当初不是御天那孩子,他根本不会册封君千胤为太子,他中意的是君慕尘! 事实证明,君千胤根本就是个混账玩意儿! “陛下,太子瞎说,太子知道您和岑王同行的。”君倾九在一旁补刀,“您和岑王是往狩猎场北边走的,而太子是往狩猎场南边走的,完全相反的方向。狩猎场那么多人知道您和岑王的方向,随便拉过来一个人问,都能问到。太子此番辩解之言,委实太过牵强。” “战亲王!!” 太子目眦尽裂,充满仇恨地瞪着君倾九,“你休要在此处挑唆我与父皇的父子关系,本太子就是不知道!” 气死了。 君倾九这个时候还过来踩他一脚,就是把他往死里弄啊! 太恶毒了。 “知不知道,全屏太子殿下一张嘴呗。”君倾九耸了耸肩。 那语气,把太子又给气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即日起,废黜太子储君之位,幽禁于东宫之中,不得外出半步!”泰和帝厉声宣判。 君千胤眼前一黑。 完了。 他费尽心机换来的储君之位,就因为这一场自作聪明,彻底飞了。 “父皇不要啊,儿臣知错了,求求父皇再给儿臣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君千胤狂哭不止。 这一次的眼泪不是演的,而是真心的。 特难过,心如刀绞。 “把废太子扣押起来,幽禁东宫!”泰和帝嘶喊着,浑身都在拼命颤抖,“朕不想再看见这个孽畜!” 狗皇帝也是气急攻心,声嘶力竭。 眼前一濛黑,后仰倒了下去,心脏处再度传来阵阵恐怖的钝痛。 “陛下!” “凤院使,快过来抢救!” “凤院使,陛下被废太子气晕过去了!” 皇家猎场内一片混乱。 明明只是一场普通的狩猎,皇家每年都会举行,但是却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儿,太子被废黜,幽禁起来,皇帝被气得心脏病发作晕死过去。 一时之间,君临国两个重要的顶峰角色,都倒下了。 “来了。” 凤幼安走了过去,“快,帮忙把陛下的嘴巴给掰开。” 君倾九走过去:“媳妇儿,为夫帮你啊。” 声音很大。 整个猎场所有的臣子、皇亲国戚都听到了。 第267章 狗皇帝气得偏瘫了 传言不虚,战亲王果然是个妻奴,还没把凤院使娶回家,就已经对她言听计从了。凤院使一日之间,抢救被气病的泰和帝两次,可见这对夫妻是没有弑君之心的。 看看,战亲王多么殷勤地帮陛下掰开嘴巴,放入速效救心丸啊。 还帮泰和帝按压心口,在凤院使的指导下做心肺复苏。 最后更是直接把皇帝给背了起来,背入了营帐中,反而是废太子,全程只是在那里跪着哭泣逝去的太子之位,一点上来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高下立见。 就是废太子要弑君! 这一场动乱,众多臣子,对战亲王的固有印象,也产生了一定的改观。 凤幼安给泰和帝做了个抢救,这一抢救就是小半个时辰,注射强心针,静脉输液,各种手段轮番上阵。 她虽然也恨泰和帝,想要狗皇帝死,但不是现在。 必须要救活! 这样狗皇帝和文武百官,对她和阿九这对未婚夫妻的猜忌怀疑,才会彻底消散! 一天之内,先是给岑王做了个几小时的手术,又高强度抢救急性心肌梗死病人,凤幼安纵然会武功,体力不错,也渐渐感觉有些不支了。 好在。 还是抢救回来了。 凤幼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已经悠然转醒,眼神空洞洞充满悲伤的泰和帝。 “陛下,你可算是挺过来了。” 凤幼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跌坐在了病榻边上。 君倾九心疼的很:“媳妇儿,你歇会儿吧,喝杯糖水。” 他递过去一杯红糖水。 知道她忙了半日,根本连饭都没来得及吃。还提前给自己送了信。 今日之事,如果不是因为幼安,他可能就要着了道了,就算他武功高强,能够斩杀吊睛白虎逃脱,但也绝不可能分得出精力,抓住从山上逃走的下药神枢卫。 现如今,他们夫妻俩配合得天衣无缝,里应外合,直接把太子给整废了! 媳妇儿可谓是功不可没! 可以想象得到,泰和帝会怀疑到太子身上,深信不疑太子是凶手,也有媳妇儿在里面推波助澜。她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贤内助。 君临国的王爷、皇子,就没有谁的媳妇儿,能为夫君的事业帮衬到这种程度的! “好。” 凤幼安靠在了阿九的身上,绷紧的神经、肌肉,总算是放松下来一些了,她没吃饭低血糖高强度工作,现在的确需要一杯葡萄糖。 红糖水也是一样的。 她把糖水杯放在嘴边,一口一口地喝着,很甜,糖分快速被胃部吸收,进入了血管中,能量逐渐回来了。 泰和帝刚刚苏醒,心中正沉痛着,就被这对未婚夫妻给秀了一脸:“……” 他的心情更难过了。 都这样了,还要被强行喂狗粮。有没有一点人性了?能不能配合一下他的情绪? 凤幼安缓过来了,泰和帝还没有,他只是醒了,还说不出话来。 奇怪的很。 半边身子像是不听使唤了一样,想要抬起一下左边的手,却抬不起来。 想扎眼。 只有右边的眼睛能动,左边的根本没眨。 “陛下,您被气得急性心肌梗死,高血压冲脑,损伤了脑子里的一个关键部位。”凤幼安发现了不对劲,一翻诊断之后,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想。 “啊啊——” 泰和帝急了,想说话,却只发出了啊啊声。 “陛下您别着急,声带没有问题,可以说话的。再歇息一日就行。”凤幼安道,“现在请您配合我,眨一下左边的眼睛。” 狗皇帝左眼没动。 “抬一下左边的嘴角,笑。” 狗皇帝左边唇角没反应,看得出来,他很努力地想要调动左边的面部肌肉了,但是没有用。 “动一下左手。” 狗皇帝动不了,大脑下了命令,但是身体不听使唤了。 “动一下左腿。” 狗皇帝急哭了,眼角已经湿润,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好了,现在换右边。”凤幼安心中已然确定。 “右眼反射正常,嘴角反射正常,右手和右腿都有反应。不出意外的话,您左半身偏瘫了,左脸面瘫。” 泰和帝听到这话,眼泪水沿着眼角流出来了,滴在了枕头上。 想他堂堂一世君王,才四十郎当岁。 又是心疾,又是半身偏瘫。 可不都是废太子那个孽畜给气得啊! 早知道这一趟狩猎,他就不来了……也不至于闹到今日这么个下场…… 君倾九一脸沉痛:“陛下遭此大难,着实令本王痛心疾首啊!”哈哈哈哈哈,瘫的好,活该,最后以后生活不能自理,就这么废掉吧。 凤幼安仿佛看到了未婚夫内心疯狂大笑的小恶魔。 其实。 她也挺高兴的。 这不,就把三叔的仇,给报了个大半么? 三叔之所以会受那么严重的伤,差点瘫痪死掉,还不是因为狗皇帝的猜忌,一句功高盖主,就要毁了一代战神!设下黄沙隘伏击,又让江湖第一剑去刺杀。 结果呢。 三叔站起来了,能走能跑能跳,还能打拳使刀剑,甚至连孩子都让三婶怀上了。 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现在瘫痪不能自理的,成了狗皇帝! 泰和帝偏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宫里。 狗皇帝也被火速抬回了皇宫里。 凤幼安这个主治医师,自然是要跟着的。 刚一把狗皇帝送入寝宫的病榻上,就看到苏皇后哭得如丧考妣,踉踉跄跄地就过来了,扑通一声跪在了病床边上。 “皇上!求求您绕过胤儿吧,臣妾发誓,胤儿绝对没有弑君之心!他只是跟岑王开了个玩笑,不小心伤了岑王,您就看在御天那孩子的份儿上,饶了胤儿吧。不能让君临国的皇长孙,刚一出世,父亲就废啊,呜呜呜——皇上您怎么忍心呐。” 苏皇后来给他好大儿求情。 也不忘顺带着“关心”一下偏袒皇帝的病情。 “皇上,臣妾以后吃斋念佛,为您祈祷,祈祷您早日康复,您就饶了胤儿吧,幽静在东宫也太可怜了。” 第268章 无人主持大局 “皇后娘娘,啊您先别说话了。安静一会儿吧,让陛下好好休息。” 凤幼安阻止道。 她拉住了苏皇后。 虽然挺理解皇后的心情,但是这个时候实在是不应该在皇帝面前继续提太子了。 苏皇后则是怨恨的瞪了凤幼安一眼,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还轮不到你说话!” 皇后心里很清楚,太子之所以会落得这个下场,和凤幼安的未婚夫离不开关系。 她早就听说了。 那个下药的关键证人,就是战亲王抓住的! 如果战亲王没有抓住那个人,太子绝对不可能败露,更不可能沦落到被废的下场。 “不是轮不轮得到我说话的问题,而是陛下现在身体状况实在堪忧,半身瘫痪。还暂时说不了话。皇后娘娘,您总得等到陛下身体康复了一些,至少能开口说话时再过来求情比较好。” 凤幼安在一旁劝着。 不是她为皇后着想,而是她作为主治医师,真的很讨厌家属在旁边哭哭啼啼,闹腾个不停,影响病人休息,影响治疗进程。 听到这话,苏皇后果然消停了许多。 皇上瘫痪了倒还好,可皇上不能说话了,她求了也没有用啊。 皇后只能假模假样地,装作很关心皇帝的样子:“那你说一说陛下还有恢复的可能性吗?还能重新站起来吗?” 这个才是关键点。 如果皇帝就这么一直瘫痪下去,那这朝政不就无主持了? 太子又被废掉,关在东宫里面,像是坐牢一样。岑王又重伤。岂不是给了战亲王机会? “这个不好说,要看陛下的偏瘫严重情况。” 凤幼安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再观察几天看看吧。” 其实正常情况下半身偏瘫是很难恢复过来。但是她不能把话给说死了。 如果满朝文武知道皇帝的状况那么糟糕。此时暗中作祟,甚至出兵谋反。整个朝堂岂不是要大乱了? “你这丫头一句实话都不肯跟本宫说。” 苏皇后非常的不满意。 皇帝用了药又晕睡过去了。 苏皇后就把凤幼安给拉出了皇帝的卧房,到了外面走廊上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压低了声音问道:“他到底能活多久?” 凤幼安笑了:“我又不是阎王爷掌管生死,不知道人的时辰生死。皇后娘娘,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你——” 皇后有些气恼,“我们不是合作关系吗?你为什么一点有用的信息都不肯提供?” “皇后娘娘记得咱们是合作关系,可是太子不记得。” 一提起这个风幼安就来气,“咬伤了岑王的那两头猛兽,原本应该是准备给我未婚夫的吧。不是说好了一年之内绝对不对阿九动手的吗?” 苏皇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扶上不妙的预感:“你在说什么呀?我儿子对战亲王下死手了?” 她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不是针对岑王的吗?” 皇后觉得自己的儿子对岑王出手是很正常的,毕竟皇家无兄弟,这俩兄弟已经斗了二十多年。 这20年来,互相致对方与死地的事情可没少干。 只不过成功的次数极少。 “您当真不知?”凤幼安也诧异了,“不过知不知道已经没有差别了。” 她看皇后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 是太子妃告诉了她秘密,谋害阿九的事儿,如今看来像是太子一个人的主意,并没有和皇后商量。 “陛下认为废太子,想要弑君。只要陛下一日不改变想法,那么废太子就永远不可能翻身。你们就算拿着皇长孙说事儿也没有用。皇后娘娘,如果我是你,在这个时候就绝对不会在地下面前提废太子,不要再给陛下找晦气了。” 听到这话,皇后沉默了。 她大约知道了两个信息,第一就是自己的儿子竟然对战亲王动手了,所以在皇家猎场的时候,战亲王发现了儿子的阴谋,才会一定要抓住那个证人,扭送到皇帝面前揭发太子;第二就是,谋害皇帝这个罪名一时半会儿废太子是摘不掉了。 摘不掉就很麻烦。 皇帝这会儿气病不能说话,要是能说话了,按照谋害君主的罪行处置,岂不是要把东宫满门抄斩? 到时候不止废太子要死,太子妃要死。甚至连废太子娶的那几个小妾,东宫里的所有奴仆。甚至是皇长孙都难逃厄运。 “皇后娘娘,好好带着那个孙子吧,那是唯一的机会了。” 凤幼安的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嘲讽,“当然你们那个唯一的机会。他本身也是一个假的。” 就好像是纸老虎一样,一戳就破。 苏皇后脸色大变:“你答应了的,不可以对外泄露。战亲王已经进入枢密院了,我们已经兑现,你也不可以失言。” 凤幼安觉得很可笑。 食言? 不是废太子先食言,不遵守规定的吗? 怎么现在这个时候又来要求她了? 难道这对母子从来就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苏皇后走了。 凤幼安回到了皇帝的寝宫。 皇帝已经悠然转醒。 她给皇帝做了针灸。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皇帝的嘴唇动了动,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皇后走了?” “对。对您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但是半身偏瘫的情况还不是很乐观。我也没法保证能让您复原如初。” 皇帝听到这话,脸色浮现悲伤:“都怪那个该死的孽畜,把朕气成了这副模样!” 他不想饶过废太子。 想要让那个孽畜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连亲爹都要谋害?,还有天理吗? 他最终虽然没有被野兽给咬死,但是被气得半身瘫痪。这半死不活的也一样啊。 “陛下还是多休息吧。您若是倒下了,朝政就无人主持了。” 凤幼安的话,倒是提醒了狗皇帝。 他不行了,废太子也不行了,岑王也不行了。事情闹到了这种境地,岂不是要战亲王去处理大局? 想到这一层,皇帝更焦虑了。 不行! 绝对不能便宜了战亲王! “去把太上皇请过来!” 凤幼安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看来这狗皇帝还是不准备放权呀,都这种极端情况了,还想让太上皇来还政。 眼下的确是阿九最好的机会。 太监把太上皇叫来了。 太上皇一看到亲生儿子变成了这副德性,那悲从中来,眼眶当时就红了:“何苦来哉?就算废太子不成器,做出了荒唐混账事儿,你也不至于把自己气成这样啊。” 他一个白发人还没倒下,黑发人就倒下了。 “父皇,儿子当时也是一时怒急攻心。”皇帝又是叹气,又是后悔,“当初就不应该立那个畜生为太子的,还不如尘儿呢!” 他一向不喜欢太子。 “还不是因为皇长孙吗?” 太上皇也是叹气。 第269章 想反 他苦心经营了一生的江山,到了晚年时候,却因为儿子和孙子闹矛盾,孙子想杀了儿子,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这段时间还要劳烦父皇了。” “我已经老了。这把年岁,竟然还要回来处理政务。”太上皇早就想退休,没想到还是没退成,“你尽快把身子养好,我替你撑几个月。” 这父子俩在聊天的时候,凤幼安就在隔壁熬药,她在房间里留了一个窃听器。 屋里说什么都能够听见。 她看了看碗里的药,一味一味的药材往里头加,用勺子搅拌,控制着火温,“要不你还是一直瘫痪着吧,永远不要站起来了。” 其实狗皇帝的这个偏瘫症状只是暂时的。有机会恢复,如果治疗的好。 但是她不想治了。 谁说一定要医者仁心,偏瘫这种不治之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公里其他年老的太医也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太上皇年纪也大了,又能支撑多久呢? 眼下这混乱的情况,必须要把握住机会。 药熬好了之后,她就端到了前殿里去:“陛下该喝药了。。” 递给了太监。 太监会给皇帝亲自喂药,这点儿事儿还轮不到她动手。 太上皇和他说了会儿话,问了皇帝的病情以及岑王的病情。 “是吗?没有残废,那太好了。”太上皇感觉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废太子犯了这等大错,皇帝也病重成这样,等岑王养好了伤之后,还要靠他主持大局。” 凤幼安心中冷笑一下:反正在太上皇的心中,就是永远想不到阿九。 *。*。* 接下来的日子里,凤幼安几乎是住在皇宫里了。 好的狗皇帝这个情况,她必须不离不弃的照顾,给的药也不走心,已经四五天过去了,就是左半边身子完全不能动。 她还找机会去了东宫一趟。 曾经繁华的东宫,现在已经成了一个隐形的牢狱。 四周有重兵把守。 正常情况下是不允许任何人出入的,但是凤幼安是打着治病救人的旗号,皇长孙发热发烧,需要救治。 但是不是真的发热,发烧就不得而知了。 凤幼安进入东宫之后,见到了抱着皇长孙的废太子妃。 “孩子生病了吗?” “没有。” 太子妃连谎都不带撒一下的,“是我故意对外这么说的,就是想见你一面而已。” 凤幼安明白了:“是又有什么新消息了吗?” 太子被废,不可能永远在这东宫中坐以待毙。 “我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蠢,一次就暴露得这么彻底,自取灭亡。”太子妃的表情非常微妙,充满了嘲讽以及恨意,“连下药的人都能被抓到,现在好了,彻底完蛋了。也没有什么新消息吧,就是这几天晚上废太子都喝的酩酊大醉,在屋子里摔东西,,甚至动手打人。” “是不是家暴你了。” 凤幼安这才注意到,花音露出来的胳膊上有一道不是很明显的红痕,像是鞭子抽出来的。 她赶忙上前拉起了对方的袖子,看到不少纵横交错的红痕,伤得还挺严重,有发炎的迹象,“你把孩子放下来,我帮你上药。” 花音把那个假的皇长孙放到了一边儿。 她对这个假孩子没有任何感情,带孩子的时候也不走心。而且每当看到贾皇长孙那张特别漂亮的脸,总会想起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么一对比就会特别的扎心。 凤幼安给太子妃上了药,一共几十道鞭伤:“我两年前就跟你说过,这个男人就是个渣男,是个垃圾,你偏偏把他当成宝。现在好了吧,还家暴。” 太子妃脸上的表情颇为苍凉:“以前是我蠢,被幼时期青梅竹马的情谊冲昏了头脑。我之所以沦落到这种地步,除了我自己原因之外,他也很该死。” “好了,不提渣男晦气。” 给病人上了药,又留下了一瓶专门治疗鞭伤以及防止感染的药膏,“一日使用三次,背后的伤口如果碰不到,就让东宫里的丫鬟帮你擦。” “废太子昨晚喝醉打我的时候,我听到他说了一句,都成这附近地了,还不如直接反了。” “还真像是他的作风。这是要鱼死网破吗?” 凤幼安放下了药膏,给对方针灸,“这才被关了几天,就已经打算逼宫了。” 废太子根本就是一个垃圾。 难当大任,也沉不出气。 “他手底下有兵力,神枢营禁军还没有被没收回去,他娶的那些小妾,其中有两个人的父亲都是拥兵自重的刺史,如果真的打算反扑,逼宫倒也有一争之力。”花音解释着。 “那你这段时间多注意着些,君千胤的动向。” “我会的。” 花音没有食言,专心地当凤幼安的手下,“我儿子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可好?” “他身上那些皱缩的皮肤已经渐渐消下去了,给他用了一些婴儿专用的药,也一直帮他驱除体内累积的铅毒素,至少现在看上去已经不再像是十分可怕的50岁小老头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花音露出了笑容。 “你不是会武功?到底也是天下第一剑的女儿,他打你之后不会还手吗?”凤幼安无语,“他醉醺醺的,你打回去呀。” 最讨厌家暴男。 第270章 金矿 凤幼安从东宫离开之前,给花音留下一些银子和药物。 银子这个东西虽然说俗气,但是有一说一,在深宫里是非常实用的东西。 废太子被关押囚禁,就意味着他们不可能再拿到俸禄了,而且吃穿用度都会最大程度地被克扣。 废太子倒还好。 废太子妃还要养一个娃儿,苏皇后有不待见花音,会给皇长孙提供东西,但不会给花音,她注定会受苦。 所以,凤幼安就给她留下了一万两银票。 “这也太多了!” 废太子妃看着那么多钱,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她从来没有拿到过这么大额的银票,以前没嫁人的时候,就是一个江湖门派门主的女儿,江湖草莽大多没什么钱,她也一样。 后来做了太子妃,君千胤不待见她,也不怎么给她钱。 她拥有过最大额度的银票就是一千两了,一万两真没见过。 “不算多,你多打点这着些,撑下去。废太子这关禁闭,只要不砍头,就会一直被关着。当年泰和帝做太子的时候,也曾经被幽禁过两年呢。” 凤幼安想起以前的事。 关着,并不代表就死绝了。 当初的狗皇帝,不就绝地反击,后来又成功登上皇位了么? “你是说,我很有可能,还要在这东宫中被关两年,甚至更久?”花音的脸色苍白,目光有些呆滞了。 “如果废太子谋反,可能不用那么久。”凤幼安道。 “他谋反失败的话,我是不是也活不了了?”花音问道,“我会和他一起,被满门抄斩的吧。”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凤幼安顿了下,“我会让阿九想办法。” 她不能保证,留下花音的性命。 但是这颗棋子,眼下必须留在东宫里,为她所用。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花音露出一个笑容来,“战亲王手眼通天。” 她以前,是低估了君倾九。 有凤幼安帮忙,再加上君倾九又是战神,掌控南疆军,手下高手无数,传闻和东厂来往又极密切,背后还有一个梅太尉,林林总总算下来,战亲王赫然竟是最有实力的那一个! 凤幼安离开了东宫。 路过花园的时候。 她看到了蓬头垢面的废太子,正在花园亭子里饮酒,地上还有很多空酒坛子。 凤幼安讨厌家暴的男人,酗酒的男人,赌博的男人,三心二意的男人,言而无信的男人,这位前夫君,可谓是占全了! 真是多看一眼,都觉得伤害眼睛。 凤幼安前脚已经离开东宫了。 忽然之间,感到一只手,从口面抓住了她。 宛如钳子一样。 “你来了,幼安?你来了怎么不来看我?”醉醺醺的声音。 凤幼安皱眉,一把甩开,还带了几分寸劲儿,内里蕴含其中,直接把毫无防备酩酊大醉的君千胤,给狠狠甩翻了出去。 君千胤跌坐在了地上,摔得屁股疼。 他脸上浮现着不正常的红,是宿醉导致的,眼球里更是爬满了血丝,再加上乱糟糟的头发,没有换洗的衣服,哪里还有昔日半分的丰神俊朗? “你……为什么推我?” 他甚至看上去有些委屈,“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和离?我知道了,都是因为花音那个贱人,我打死她!给你报仇!你再嫁我一次吧,我马上就能登基当皇帝了,嘿嘿,许你做我的皇后。” 凤幼安眉头皱得死紧。 袖子里飞出一枚银针。 封在了君千胤的穴道上。 这个死醉鬼,往后一倒,晕厥了过去,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就那么躺在地上,也没有奴仆过来扶他。 “你还是把你自己打死吧,渣男!” 凤幼安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 这段时间,真的要忙疯了。 皇宫的狗皇帝偏瘫,要她去治疗,她象征性地给开了点治不好也吃不死人的药,糊弄过去。 岑王府那边,岑王因为胳膊粉碎性骨折断裂,她给接了钢板、钢钉,还处在比较危险的阶段,需要她每隔三日,就要去复诊一下。 还有,就是武严侯府里了。 三婶的肚子已经日渐隆起来了,非常明显了。 她还得每周三次,去给三婶安胎开药诊断。 她忙。 未婚夫君倾九也忙! 因为朝中的局势,彻底变了天。 皇帝偏瘫不能理朝政,太子废了,竟然是年老的太上皇,不得不重新坐在了皇位上,都已经是一头白发了,还得连续不断地操心着政务。 太上皇虽然睿智,但毕竟是老了。 体力跟不上。 没有办法像年轻时候那样,连续几个时辰批阅折子,一茬又一茬地接见大臣,与大臣们在御书房、宣政殿商量政务至深夜。 有两次,太上皇都差点心疾发作,感觉心口一阵阵的疼,逐渐力不从心起来。 “太上皇,西北边上,西平王似乎不太安分了,他们境内发掘出一座金矿,竟然没有向朝廷上缴,甚至一封折子都没有递过来!” “太上皇,西平王这是有谋反之心啊!他想私吞了那座金矿,用来养兵,在西北一代做他的土皇帝!” “太上皇,要不要把云浮公主赐婚过去,安抚一下西平王啊?他娶了朝廷的公主为正妻之后,多少会顾忌着点儿。” “微臣以为,现在不是赐婚的良机!云浮公主这个时候嫁过去,如果西平王有反心,那么云浮公主必死无疑!为何一定要把一名公主送过去送死?” 替云浮公主求情的,是岑王的部下,岑党。 因为一直以来,岑王都是把云浮公主当做亲妹妹来疼爱的,手下们都知道。这桩婚事,岑王一直不怎么满意,只有岑贵妃支持。 “太上皇,末将以为,应该出兵西北,把拥兵自重的平西王,给平定下来,顺便把那座金矿给抢回来!那可是君临国的财产,怎么能任由外姓人占有?” 武将主张出兵,直接打。 文臣一部分主张和亲,一部分主张制裁西平王。 在殿内,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太上皇的脑子嗡嗡嗡地作响,心口一阵阵的疼,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感觉身体非常的不舒服:“退朝,容孤想想,明日再议。” 第271章 阿九权倾朝野 文武百官面露尴尬之色,同时也有不甘心。 没议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平西王私吞金矿的事儿曝光之后,朝廷若是长期无作为,倒显得像是缩头乌龟一样,任由西平王践踏君氏皇族的尊严了。 退朝之后。 君倾九悠闲地走出了宣政殿。 工部月尚书拉住了他:“战亲王殿下,平西王私吞金矿一事,您怎么看?” 君倾九摊手:“本王没有看法。” 月尚书头疼:“您好歹发表一下意见,您是枢密院的,又是亲王,您的意见至关重要啊。而且这会儿,废太子和岑王殿下,都无法上朝啊。” “真没有什么看法,让父皇决定吧,本王就是个凑数儿的。” 君倾九没心没肺地笑笑。 他自然不可能对月尚书敞开心扉。 虽然以前和月尚书的关系还不错,但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月尚书是岑王的岳父了。 战亲王和岑王,说到底,是竞争关系。 君倾九除了自己媳妇儿,从没有全心全意相信过任何人,他可不敢保证,这个月尚书不是岑王派遣过来的探子。 至于西平王…… 呵呵。 西平王发现的那座金矿,还是他“送”的消息。 等于是,他故意送了西平王一座金矿。他赌西平王经受不住黄金的诱惑,会独吞,果然赌对了。 君倾九要的,就是让这朝堂,更乱几分,越乱越好! *。*。* 凤幼安被传唤。 去给太上皇治病。 “您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该多休息,不要过分操劳。” 凤幼安给太上皇打了一阵强心针。 又施针。 太上皇叹息,他还是比较信任凤幼安的医术和能力的,可能是身体太过于虚弱,神经也太累了,不由得就多说了两句:“孤也是没有办法,皇帝不能理事,岑王也重伤修养。西平王还在这个时候闹……可真能挑时候。孤太累了。” “太上皇您若是再不好好休息,说句不该说的,小心重蹈陛下的覆辙。” 凤幼安故意把情况说得很严重,“陛下也是心脏病发作,怒急攻心,从而并发了偏瘫症状。君临国不能再失去您了。” 太上皇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想起了儿子卧病在床,半身不遂,连拉屎撒尿都要假手于人的可怜模样,忽然间心生恐惧。 他不想变成那副样子! “好……孤多休息。” “晚上不可以熬夜了,还有,白日里连续批阅奏折、处理政务的时间,不能超过三个时辰。”凤幼安劝着,“您可以工作一个时辰,休息一个时辰,这样白日里交替着来。” 她这么说。 本意是想怂恿太上皇逐渐放权。 太上皇沉默了许久。 “……好吧。” 他还不想死。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凤幼安得知,太上皇已经逐渐把朝廷里的政务,分出约一半,交给枢密院去处理。 枢密院这个时候,一个苏丞相,他的女婿是废太子,这会儿自顾不暇;一个是战亲王,也就是阿九;一位是兵部尚书;还有一位,是三朝元老的太师。 这种情况下,君倾九就渐渐地开始夺权了。 一个月之内。 君倾九成功拉拢了那位三朝元老的太师,与自己统一战线,同时给苏丞相安排了个罪状,把人给踢了出去;剩下一个兵部尚书。 泰和帝那边,依然瘫痪着。 岑王已经逐渐恢复了些,但是右手依然不能动,可以被人搀扶着,来上朝了。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整个君临国,约莫二分之一的折子,都要从战亲王的手里走一遭。许多事情,也由这位战亲王来决定。可谓是雷霆手段。 满朝文武逐渐意识到了战亲王的锋芒和凌厉。 太上皇越来越力不从心。 君倾九的手越伸越长,甚至已经渐渐有了一手遮天的意思。 君倾九摄政两个月。 太上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渐渐地发现,这个朝廷,已经越来越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内了。 “养狼为患啊!” 太上皇气得浑身发抖,看着锦衣卫递上来的密报。 锦衣卫指挥督察使,原本是服务于皇帝的,但是皇帝处理不了政务,陆停就又成了太上皇的狗腿子,搜集到的情报,也往太上皇这里递交了一份。 “西平王私吞的那座金矿,位于西北边境和积羽国的交界地?积羽国是君倾九外祖母的国家,这……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阴谋!” 君倾九的外祖母,是积羽国流落在外的长公主。 平西王忽然发现金矿。 那是忽然发现么? “根据属下查证,平西王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和战亲王有所联系,且从未间断过。”陆停躬身跪着,“宁家的老太太,是被平西王所杀,因为宁老太太和平西王的祖母乔婉有生死大仇,而情报,依然是战亲王提供给平西王的!” 太上皇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他们早就勾结了?放肆!” “不止如此。” 陆停继续汇报,“那座金矿,有一半的地区,是位于积羽国境内,一直以来,所有权属于积羽国的长公主,据说传到了战亲王手里。可以这么说吧,这座金矿,等于是战亲王送给平西王的大礼!” 太上皇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孽畜!这个孽畜!他就是祸乱朝纲!他竟然给平西王提供金矿,也不上交给君临国皇室,其心可诛!” 只可惜,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现在战亲王已经成了气候。 “还有一事,战亲王想要和凤院使提前成婚,理由是,凤院使怀了他的孩子,不能让孩子没名没分的。”陆停叹了口气。 太上皇怒极,摔了奏章:“他这个时候还想着成亲?君临国都要大乱了,他还要成亲?” 陆停沉默。 “行,让他成亲!孤恩准了!” 太上皇感觉很疲倦,“去把皇长孙带过来,孤要看一看那个孩子。” 实在不行。 把皇长孙,立为太子。 第272章 为夫爱听 皇长孙是废太子妃抱着来的。 不管孩子是不是亲生,反正名义上是亲娘。 “拜见太上皇。” 花音穿的非常朴素,身为戴罪之身,被废太子连累,她此刻的衣服连宫女都不如,头上连个拆环也不敢带,更别说是涂脂抹粉了。 “御天,抱来给孤看看。” “是。” 花音抱着孩子上前,递了过去。 太上皇结果刚出生两个月的婴儿,很容易就抱了起来,这是他的曾孙,小模样非常的漂亮,眼珠子像黑色的琉璃一样:“这样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偏偏有了那样一个爹。” 花音垂首不语,没有露出那种特别苦涩的笑容,甚至没有哀求,一双杏眼里,只有空洞和死寂。 殊不知,这幅模样,反而更容易引得老者同情。 毕竟是弑君之罪,就算无弑君定论,也害得泰和帝偏瘫了,这种时候谁在太上皇面前给废太子求情,等于是死。 之前在朝堂里,就有太子昔日的党羽,拎不清,向太上皇求情,结果当堂就被贬谪到了鸟不拉屎的边境低区,做县令。 一个四品的京官,到一个九品的偏远县令。 只需一句求情的话。 “你胳膊上的红痕,看着像是鞭伤。”太上皇注意到了花音把孩子递上来的时候,不小心露出来的半截小臂,“东宫里的奴仆,打的么?” 花音摇头:“不是,罪女不小心摔地。” 太上皇不傻,那种红痕,明显是鞭子抽出来的,再怎么也摔不出来。 他年纪大了,但是脑子没糊涂,既然不是东宫的奴仆打的,那就只能是废太子了。 “废太子罪有应得,却连累了你和孩子。”太上皇幽幽一叹,“你刚生出了皇长孙,本是立了大功,却沦落至此。” 花音只是跪着磕了个头:“罪女能不能活命不重要,肯定太上皇垂帘罪女的孩儿,御天他还太小,来到这个世上刚两个月,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这个假玩意儿死了,她才无所谓。 但是模样得装一下。 太上皇叹了口气:“可是废太子殴打你?” 花音抿了抿唇:“……他喝多了,控制不住自己。我不能让他伤了孩子。” 太上皇瞬间火冒三丈:“这孽畜,竟然对你们母子动手!” 花音沉默。 太上皇带着孩子玩了一个时辰,君御天也争气,一个劲儿地对着太上皇笑,还主动拉住了太上皇的手。 “你回去吧,御天暂且留在龙腾宫。” “是。” 废太子妃回去了。 皇长孙被太上皇养在了龙腾宫内,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满朝文武立刻明白过来——不管废太子再魂淡,不管废太子最后轮落到怎样的下场,皇长孙君御天的地位没有变,依然是君临国血统最为纯正的嫡系继承人。 *。*。* “太上皇留下了皇长孙?” 战亲王府内,君倾九手中一封密函,是东厂那边送来的。 他看了之后,只是冷冷一笑,“有什么用呢,以为靠着一个假货,能够牵制住我么?” 他太了解那个狠心的太上皇了。 表面和善。 实际上手段毒辣,心里只有君临国的江山,只有正统,只有所谓的大局观。太上皇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掉君倾九,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 “你准备,把孩子的身份曝光?” 凤幼安抬头问道。 她最近特别的忙碌,难得来战亲王府一趟。 陪着恋人吃个火锅,顺便撸一撸小狼崽。 啊不对,已经不能称之为小狼崽了,这才几个月过去,毛绒绒的小十,就已经长成了一只成年狗狗那么大,威风凛凛。 不像小时候那么U软萌,已经能够从外形明显看得出来是一头狼了。 但是,小十在凤幼安身边的时候,总是特别乖顺,喜欢依偎在女主人的脚边,狼尾巴轻轻地摆着,一下一下地轻轻擦过女主人的腿和鞋子。 凤幼安则会虎摸小狼的脑袋,揉一揉小狼的耳朵,撸毛顺毛:“我从花音那边听到的消息,废太子似乎有谋反的打算。” “谋反是下下策,他如果能忍一忍,说不定还有一丁点的机会。” 君倾九调着火锅的温度,把羊肉、牛肉,以及一些媳妇儿喜欢吃的蔬菜,挨个倒入火锅中涮了涮,“因为太上皇对君御天,还挺在意的。” “我感觉吧,君千胤不是特别能隐忍的人,跟你没得比。” “媳妇儿你这话,为夫爱听。” 君倾九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挪了挪屁股,紧挨着凤幼安,嘿嘿笑着,在她的侧脸上,吧唧香了一口。 亲一下觉得不过瘾。 又连续亲了好几口,还亲得很响。 趴在地上的小狼,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色眯眯的男主人,投以鄙视的眼神。 “你正经点儿。”凤幼安白他一眼。 “正经不了,咱们马上要成亲了的,就要贴贴。”君倾九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脸皮特别的厚,这么些年,早就练出来了不管媳妇儿说什么,都能凑过去贴贴的功力。 一边说着,还一边十分贴心地给凤幼安面前的碟子里,捞了一些已经煮熟的香菇,小羊肉片。 都是她爱吃的。 他十分清楚她的口味。 “成亲?” 凤幼安一愣,蘑菇咬了一半,还没来来得及咽下去,颇为诧异地看向未婚夫,“不是元宵节么?现在才秋天。” “我又上折子了啊,催那个死老头,说我要成亲娶你,一天一封折子,送到他的桌案上。” 君倾九一脸得意。 自己也加了一块熟了的冬瓜,放入嘴里,吃得开心。 凤幼安咋舌:“你不怕惹怒他?” 君倾九耸了耸肩:“惹怒又怎么样,现在朝廷的形势变了,我就是当面忤逆他,他也不能奈我何。我就是故意天天送折子烦他,终于把他给烦得透透的,点头应允了咱们成亲。” 凤幼安:“……” 虽然,挺高兴的吧,但是宝儿你这样真的挺损的。 “枢密院内,已经没有人能和我抗衡了。”君倾九给了未婚妻一个安定的眼神,“太上皇身体不行,很多政务,还是要靠我。” 第273章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枢密院的这个机会,他清楚的很,是媳妇儿帮他给谋来的。 现如今,他也算是没有辜负她的一番苦心,在枢密院内,基本上一手遮天了。牢牢把控住了君临国最核心的政权。 “那就好。” 凤幼安松了一口气,“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两个月了,岑王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再一个月,他就能重新使剑了。” “岑王不行。” 君倾九又吃了一块牛肉,蘸着芝麻酱吃的,“岑王以前看着势力颇大,能够和君千胤分庭抗礼,甚至还隐隐压了君千胤一头,但是他的底气,是狗皇帝和岑贵妃给他撑腰撑出来的。现在狗皇帝倒下了,他不可能有以前的气候了。” 凤幼安吃了一颗鹌鹑蛋,在辣锅里捞出来的,觉得滋味儿很足:“泰和帝已经能说话了,只是半边身子不能动而已。” “那也理不了朝政啊。” 君倾九笑道,“狗皇帝一直想把江山留给岑王,只可惜,事与愿违。太上皇想要扶持正统,可他所以为的正统,是个假货。” “别想那么多了媳妇儿。” 君倾九又给媳妇儿夹了菜,“咱们俩啊,就好好吃饭,准备婚礼,安安心心的成亲就行了。” 凤幼安的唇角,不由得上扬:“嗯。” 这一顿饭,吃得很开心。 饭后,君倾九拉着她逛街去,挥金如土,几乎把看到的漂亮衣服、首饰,全部都买下来,还买了数不清的绫罗绸缎。 “你花钱也太大手大脚了。” “可是,咱们一辈子就成一次亲啊,肯定要给你准备最好的。战亲王府也要用最好的红绸缎布置。”君倾九有点委屈地瞅着她,眼神里满是依恋。 一转头,对着绸缎庄的老板,把这个、这个、那个,全部都打包。 逛了不到一个时辰,后面已经装了三辆马车了。 不止如此。 他们俩还被街上的百姓,给认出来了。 “这不是战亲王殿下么?” “旁边的那位,就是凤院使吧,真漂亮。” “他们俩,听说快成亲了呢。” “哇,看上去好恩爱。” 京都的百姓们,对于战亲王的印象,都很不错。 原因有三,第一,战亲王平定了南疆之乱,是为一代战神,让百姓安定国家稳固;第二,战亲王在工部的时候,发布了许多特别实用的农具,给百姓们带来了实打实的利益;第三,陛下重病、太子被废的这两个月里,战亲王在朝堂上力排众议,要求减免百分之五的农业赋税,罢黜了三项苛捐杂税。 百姓们心底,是非常感激战亲王的,尤其是农户们。 “四日后,本王就要成亲了,到时候战亲王府大摆宴席,京都所有的火锅店也大摆宴席,全场免费,来恭贺本王和王妃新婚之喜的百姓,都能得到一份免费的糖果零食。” 君倾九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喧闹的大街上,就嚷嚷了起来。 凤幼安暗中拧了他一下。 君倾九假装不知道,脸上笑容不减,继续昭告天下,像所有人分享他的喜悦:“四天后,战亲王府摆宴席,欢迎诸位光临,王府对面一整条街的酒楼,也全包了给各位来吃宴席。” “战亲王大气!” “住战亲王和战亲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真是个好王爷啊,给咱们减免赋税,成亲了还请百姓们吃席,就连火锅店都免费呢,还送糖果零食。我们会不会把他们吃垮?” “不会吧,听说这对夫妻,都特别有钱。战亲王妃是君临国首富,战亲王好像拥有四国境内最大的一个钱庄。” “祝二位和和美美、幸福一辈子啊啊!” …… 这条街上的百姓们疯了一样的送着祝福。 二人要成亲的消息,迅速就传遍了全城。 京都那么多条街道,百姓们口口相传,一派欢天喜地。 还从来没有哪个皇亲贵族成亲,能得到百姓如此拥戴的,战亲王和战亲王妃,可谓是君临国千年历史以来的投一份儿了。 凤幼安面对如此热情的百姓们,也禁不住心情跟着好了起来,她笑道:“京都所有的火锅店,免费三天。君临国范围内,其他城市,所有火锅店,免费一天。所有凤氏零食铺子,婚礼当日打七折,所有灵药阁连锁,婚礼当日打八折。” 凤幼安吩咐下去了。 她手底下,各种铺子太多了,开遍全国。 还有十几家,都开到邻国去了,在邻国风评也特别不错,超级受欢迎。因为没有亲自去踩过点,不了解邻国的国情,所以才没有大范围的开。 一场婚礼,举国同庆。 武严侯府这边,三叔也是露出了笑容,忙里忙外的:“要给幼安准备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过去,至少十里红妆。” 三婶也笑,一只手放在了肚子上:“你简直比嫁亲女儿还要激动。” 三叔挑眉:“可不就是亲女儿。镇国公府那边的,能顶什么事儿?我那个大哥,虽然是幼安的亲生父亲,但是他这些年,何曾管过女儿的事?我出事的时候,镇国公装死;战亲王代替凤眠去南疆的时候,镇国公装死;战亲王凯旋归来,为了幼安抗旨拒婚,镇国公依然装死。他就是个废物,一点不扛事儿,估计啊,他也没想过给幼安准备多少假装,整日就是混吃等死。” 顿了下,三叔又嫌弃道,“说句不中听的,我那个大哥,他还不如早点把爵位让给凤眠,自己去外面吃喝玩乐享受去。让凤眠当家。” 三婶上前,挽住了丈夫的胳膊:“消消气。” “不生气,幼安马上要成亲,我怎么能生气。这孩子这两年,为了支撑起武严侯府,为了帮战亲王,吃了太多苦了,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三叔心疼孩子。 准备了超级多的嫁妆。 压箱底的宝贝,都给取出来了。 第274章 幼安、阿九成亲 三叔那边,忙着给准备嫁妆。 武严侯府也喜气洋洋的。 另一边,知道凤幼安要成亲的镇国公,在一个傍晚,也找上门来了。 凤幼安乘坐着马车,从宫里回来,她今日有些事情,需要去灵药阁,取一些药材,结果谁知道,在门口碰到了熟人。 镇国公一袭紫色的长袍。 他一看到凤幼安从马车走下来,立刻神情变化,眼神颇为复杂,走上前来第一句话就是:“你马上要成亲,怎么都不回娘家一趟,跟爹商量商量?两年了,你可曾回家里来?” 凤幼安淡漠道:“我的家,在武严侯府。” “你——” 镇国公被气得不轻,“你三叔那边儿,固然要顾着些,但是你到底是镇国公府的嫡女。你成亲的时候,我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不去吧。你当真是要把镇国公府那边,都丢掉不成?” “父亲如果提早把爵位,让给凤眠的话呢,我就会多回家看看了。” 凤幼安实在是不怎么乐意搭理,凤家那一大家子女人、小妾。 她这个名义上的亲爹,可是有不少小妾、侍妾的,整日在宅子里斗了个乌烟瘴气,想着镇国公夫人那个位子。 “你这丫头,这个倔脾气,也不知道像谁。”镇国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凤家本来就是凤眠的,你不必担心,府里的很多事情,早就交给他了。这个爵位,让给他也无妨,你嫁给了摄政王,日后也是前途无量……” “什么摄政王。”凤幼安皱眉。 “京都里很多人,都是这么叫的。你的夫君,现在是一手遮天了。”镇国公如是道。 “他们叫是他们的,你跟着起什么哄?”凤幼安很是不悦,“从没有人给阿九封过摄政王的名号,你们私底下这样叫他,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侮辱。” 这很不好。 像是有人在暗中操控舆论,推波助澜。 “好好好,爹以后不叫了。”镇国公叹气,屈服。 他现在老了。 说话已经不顶用了。 而且嫡长女是个有本事的,他早就无法在嫡长女面前硬气起来了。 凤幼安知道镇国公是来询问婚礼流程的,她也没隐瞒,告诉了对方,拜天地的时候,是肯定要拜高堂的,她虽然想让三叔三婶做高堂,但是亲生父亲若是不拜,到时候会惹人闲话的。 毕竟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婚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嫁妆,我们凤家肯定要为你准备的啊,只老三准备怎么能行么,传出去多难听。”镇国公不服,甚至有点怄气,“他能准备十里红妆,为父也能!” 这二年,凤幼安成了君临国首富,也带着凤眠、凤家产业,发达了起来。 镇国公府,其实是颇为富庶的。 “你看着办吧。”凤幼安本来也对这位名义上的生父没啥期待。 *。*。* 大婚的前两日。 别的新嫁娘,都是在家里好好准备着,不抛头露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准备好嫁衣,就等着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了。 但凤幼安不是。 她很苦逼。 她还得去宫里,给那个大冤种皇帝看病,给大冤种太上皇看病。 凤幼安是先去给泰和帝诊脉的,泰和帝现如今,吃喝拉撒都在床榻上,虽然周围的宫人都伺候得尽心尽力,但他还是肉眼可见的憔悴着。 一代君王,根本忍受不了,像个废人一样瘫痪躺着。 连如厕,都要人抬着。 很多时候,尊严都没有了。 “朕听说,你要成亲了。” “是的。”凤幼安给泰和帝诊脉之后,取出银针,照例给他进行针灸治疗。 银色的针,都比较粗。 一根接着一根,扎在泰和帝瘫痪的半边身体上。 凤幼安下手比较重,她知道,泰和帝被针戳了也没感觉的。 “呵呵,战亲王最终还是得偿所愿了。”泰和帝的语气很奇怪,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讥讽,对君倾九的敌意,并没有因为偏瘫而消失。 “阿九很爱我。” 凤幼安一点儿都不避讳,“自然是得偿所愿。他不在乎我是不是大凶的命格,也不在乎是否会因为娶了我,而遭遇不幸。” 泰和帝抿了抿唇,一声冷哼。 凤幼安道:“陛下还欠了臣女一个要求呢。” 泰和帝这才抬起眼皮,看向她:“你想好了?是和这次成亲有关的么?想要什么封赏,尽管和朕说。” 凤幼安摇头:“和成亲无关。” 泰和帝投以疑惑的目光。 凤幼安答道:“我希望,陛下可以赐一面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泰和帝变了脸色,“给谁用?” 这很重要。 凤幼安道:“自然是一个,远离朝政,与君临国朝廷毫不相关的女人。” 泰和帝不解:“朕还以为,你是为战亲王求的。” “替我三婶求的。她是个可怜的女人,身体天生有缺陷,一直受人白眼。这二年,我和三婶相处的过程中,越发的欣赏她。” “慕双儿?那个石女?”泰和帝和其他人一样,下意识地,就会给三婶贴上石女的标签。 “嗯。” 凤幼安纵有不悦,暂时也不会表现出来了。 她假装怀孕,一开始是为了替三婶打掩护,后来是为了给真正的皇长孙,一个身份。 但是现在,因为一些变化,她得嫁人,做战亲王妃了,日后就得住在战亲王府里了,就不能像过去那样,日日待在武严侯府,假装喝安胎药,给三婶打掩护了。 三婶现在的肚子,都三四个月了,很明显了。 没有了掩护,就算府里藏着掖着,阿九那边再帮帮忙,也不知道能掩饰多久。 凤幼安不放心,想给三婶求一面免死金牌。 这样的话,等于是给两个人求了免死金牌。 “陛下答应么?” “那个石女,的确不是什么要紧之人。”泰和帝态度有所松动。 凤幼安又道:“岑王的手臂,如今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我教了岑王妃一些法子,帮助岑王复健,岑王如今已经可以自己拿东西吃饭了,写字也没有障碍,唯独用剑动武,估计还要稍微迟一些。” 泰和帝一听最宠爱的儿子,有救了,不会成为残废,更高兴了:“行,那朕便允了你。免死金牌,可以赐给你三婶,但是朕有一个条件。” “陛下您说。”凤幼安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都要替岑王医治,想办法保住岑王的性命,不可对岑王起杀心。”泰和帝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凤幼安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个条件,其实…… “陛下,岑王与我,实在不适合有过多的瓜葛,我们如今已经各自成家。” “什么瓜葛不瓜葛的,朕只是想让你答应,尽可能地,保住岑王一条性命,有那么难么?” 泰和帝心里打着算盘。 他知道,君倾九现在已经权倾朝野了,岑王肯定要与之争夺一番。 但问题就在于,君倾九手段毒辣,而岑王……很可能,不是君倾九的对手。如果到时候,这两个人鱼死网破,岑王输了,以君倾九的个性,很可能直接就把岑王给弄死了。 泰和帝知道,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凤幼安,能够约束住君倾九那个疯子了。 就算是最糟糕的下场。 就算岑王落败,只要现在有了凤幼安的允诺,她开口求个情,君慕尘就能有一线生机! “男人之间的战场,陛下怎么好让我一个女人家掺和进去。”凤幼安一声轻叹,“好吧,我答应了。” 岑王,本性也不坏。 还是她闺蜜月落郡主的丈夫。 日后,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只要这对夫妻俩能够主动放弃夺权夺位,她会让阿九,放他们一马的。 “那,朕便赐你三婶免死金牌!” 泰和帝满意了。 *。*。* 凤幼安去给太上皇看诊。 太上皇一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她看:“孤总觉得,你不是那大凶之命格。” 凤幼安笑笑:“臣女不信命,臣女只相信自己。财富、幸福、地位,都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的。” “咿呀咿呀——” 皇长孙就在太上皇身边的软塌上,爬来爬去。 咯咯地笑着。 太上皇很喜欢这孩子,一边喝着药,一边抚摸着小孩子的头:“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凤幼安不赞同:“臣女倒是觉得,这孩子命不错,有您疼爱着。” 一个假的。 原本是个平民。 却因长阳错,能有这样的好命,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 还要怎样的好命才行呢? “你与战亲王成亲之后,多约束着他点儿,他那个人啊,心态狠,眼睛里根本没有什么感情,更丝毫没有君氏皇族血脉的归属感。”太上皇叨叨着。 凤幼安要无语了。 这一对皇帝父子。 都让自己管这阿九。 “臣女知道了。” “孤赐你些东西傍身。” 旁边的太监,念了一大串的礼单。 凤幼安听着也没啥感觉,可能真的是太有钱之后,对于金银珠宝首饰,都视如粪土了吧。 “太上皇如果真的想赏赐,不如给太妃娘娘一些怜悯吧。” 凤幼安,“我未来的婆婆,她其实是一个善良的女人。您对她多些关心吧,不如把这些东西,送到梅太妃娘娘那里去,更合适些。” 太上皇愣了一下。 随即无奈:“好吧。” 都到了这种地步,梅太妃生的儿子,也成气候了,千防万防就是没能防住。 *。*。* 大婚的前一天晚上。 凤幼安待在武严侯府里,准备出嫁的事情。 岑王妃,也就是月落郡主,登门拜访,送来了许多礼物。 “恭喜你啊,幼安,终于得偿所愿。” 月落郡主拉着她的手,笑容满面,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祝福,“你和战亲王经历了那么多,终于能够在一起成为恩爱夫妻了。” 凤幼安的手,在碰到月落手腕的时候,顿了一下。 她顺便,帮月落切了个脉。 “你的喜事,不比我少啊。” “啊?我能有什么喜事啊。”月落郡主一脸不解。 “你不知道么?怀孕了啊。”凤幼安微笑着,“是滑脉,你有岑王殿下的孩子了。” 月落顿住怔愣了一下,随即狂喜,眼睛里浮现出了泪水来:“我……真的么?真的有了夫君的孩子?” “自然是真的,好好养好身子,给岑王殿下生个大胖小子。” 凤幼安笑了。 对闺蜜最真诚的祝福。 “太好了!太好了!呜呜呜——” 月落郡主感觉自己这一路走来,真的太不容易了,被婆婆欺负,家里还有个宁青雪总是作妖,挑拨他们夫妻感情。 现如今有个孩子傍身,他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 第二日。 正是婚礼的当日。 凤幼安天还没亮就起来了,三婶帮着她梳妆打扮,凤冠霞帔,穿上了最美丽的嫁衣。 “幼安真是太美了。” 三婶在一旁赞叹着,“就是被称之为京都第一美女,也不为过。” 凤幼安把免死金牌塞给她:“这是我跟泰和帝要来的,你贴身藏好了。我嫁过去之后,哪一天若是你的孩子被曝光了,你就用这仗免死金牌,保护好你自己和孩子。” 三婶很是感动。 凤幼安梳妆完毕之后。 她的亲弟弟凤眠,在一旁含着眼泪,依依不舍的送嫁。 抓住了她的手:“姐姐,这一次,我一定要亲自被你上花轿。” 凤眠一直有一个心病。 姐姐和太子成亲那一次,他因为赌气,没有来,搞得姐弟感情差点崩裂掉。 这一回,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吉时已到。 凤眠把自己的亲姐姐,送上了花轿。 战亲王君倾九,亲自来迎接他的新娘子,一张极为俊美的脸上,充满了殷切的期待,直勾勾地看着新嫁娘上了花轿,根本移不开眼。 武严侯府距离战亲王府,并不远。 迎亲的娇子后面,二十里红妆送嫁,一半是三叔准备的,一半是镇国公准备的。 到了战亲王府。 君倾九伸出手,抓住了自己的新娘子,亲昵地牵着她:“媳妇儿,终于抓住你了,咱们拜天地去。” 第275章 拜堂交杯酒 君倾九一袭新郎服,他素日里就喜穿红衣,如今这一身也是红,袖口对襟处是黑色的,绣着金龙的图腾,风华绝代,艳色惊人! 他容貌姝丽,比女人更美,却丝毫不会显得女气,五官轮廓大气深邃,摄人心魄的眸子盯着他的新娘子。 “幼安——”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她马上,就是他真正的妻了,明媒正娶的唯一伴侣! 凤幼安是盖着红色盖头的,能听到声音。 阿九的样子和表情,她可以想象得到。 “你来了。” 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甜蜜。 君倾九觉得自己听到了这世上最动人的天籁:“为夫来娶你。” 说着。 走上前。 凤幼安只感觉身子一轻,被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揽住了纤腰,整个抱了起来,标准的公主抱。 为了维持平衡,她伸出一只手,勾住了新郎的脖子。 君倾九一阵激动,心跳如擂鼓,全身血液沸腾,这般亲密地抱着妻子,以前在梦中不知道出现过多少遍。 现如今,终于实现了。 他微微低头,附到怀中人耳边,压低了声音,轻笑道:“媳妇儿,我爱你。” 凤幼安耳根一红。 他这一出……还真是,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一边的三叔不干了。 “你做什么?不符合礼法。战亲王,把幼安放下来,好好走路。” 君倾九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急啊,急得不得了。” 一刻都等不了了呢。 爱妻就在眼面前,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就做出了行动。 三叔无奈:“你这——” 君倾九打横抱着凤幼安,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上几十层的白玉阶梯。 她很轻。 也很温暖。 更是他的救赎,他没有办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会是怎样的灰暗。 唯有和她在一起,才有光亮和笑声。 战亲王府门口,迎送嫁亲队伍一直绵延到了十里之外,浩浩荡荡的。哪个王妃,都不曾有过这样浩荡的迎亲队伍。 还有朝中几十位重臣,上千位随侍,数不清的士兵,隆重异常。 君倾九亲自把妻子,抱着,迎进了门。 *。*。* 凤幼安和君倾九,在万众瞩目之下,踏入了战亲王府内金碧辉煌的大殿礼堂内,红地毯绵延出去三里,宫灯明灭,红烛鲛珠。 婚礼,肯定要长辈来主持。 尊贵的长辈上座之上。 安排了五个位置。 第一是给幼安的三叔凤潇的,第二个是给三婶的,第三是给老父亲镇国公,第四个是给梅太妃娘娘,第五个给梅太尉。至于太上皇和皇帝,那都没来。 “参见母妃、三叔、三婶岳父、舅舅。” 君倾九恭敬地对长辈们行了个礼。 拜堂的吉时已到。 宫中司礼的官员,唱喏声回荡在凤王府的上空。 “一拜天地!” 凤幼安转身,和君倾九一起,对着大殿之外的苍穹天,欠身拜了下。 “二拜高堂!” 二人转过身来,对着高坐上的几位长辈,躬身跪下,真正行了个叩拜大礼。 天地神明,在这对新婚夫妇心中,还及不上面前的高堂来的重要。 梅太妃娘娘忍不住鼻酸,可为了这婚礼的气氛,她压抑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一刻那么高兴过,唯一的儿子长大了,成了权倾朝野的亲王,还娶到了她最满意的儿媳妇儿,只要这小两口幸福,她此生就无憾了。 “夫妻交拜!” 凤幼安和君倾九起身,相对而立。 君倾九很激动,一颗心火热,他抓住了新娘的手,拉着她一起躬身行礼。 低下头的那一刻,他知道,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终于成了他的妻。 他会一辈子好好爱她,守护她,拥抱她。他的命,他的人,他的一切,都将属于她。 “礼成,送入洞房!” 拜了堂之后,凤幼安就被扶着,送去了战亲王府的新房。 凤幼安很满足地坐在新房里,唇角勾着温婉的笑容。 *。*。* 前殿。 婚礼酒席已开。 成百上千的宾客,挨个找战亲王举杯,表示祝福。 凤眠很不服。 他重振旗鼓,硬是缠着君倾九,还带了几个特别能喝的臣子,围着给姐夫灌酒。 一定要把君倾九给灌醉! “干了这杯酒,姐夫!” “战亲王殿下,本王敬你。”岑王也来敬酒。 君倾九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可谓是面不改色。 反而是岑王,连续干了七八杯,醉得乱七八糟,在一旁坐着,低垂着头,用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着:“你……还是选了他。” 岑王醉了,他的王妃发现了他,温柔地揽住了夫君:“王爷,您喝多了,妾身带你去休息会儿吧。” “嗯。”岑王抬眼,“是落落啊。”也是,他也成亲了,比她还早几天。 倒下了一个岑王,几千个宾客呢,还有千千万个灌酒的。 人倒下了。 还有南疆军们顶上。 南疆军们被喝趴下了,还有东厂的酒鬼们顶上。 总之,君倾九就被这群没安好心的家伙,灌酒灌了整整两个时辰,不带停。 *。*。* 君倾九的脸上划过一抹满意的微笑,他是海量,不会醉。 他转过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推开了房门。 他知道,她已经等了自己一天了。 “媳妇儿——” 他轻轻地唤了她一声,然后走到了床边上,却意外的看到,她已经倦极地靠在婚床边上睡着了。 红色的盖头四角,挂着金色的珠串璎珞,她微微靠着床头,小半张脸在外面,露出了极为白皙的尖下巴,一双樱唇没有闭紧。 君倾九的目光瞬间就锁在那双娇艳欲滴的红唇上,宛如黑洞一般的眸子黯了黯。 他的整个魂魄,都被眼前的这个小女人给吸引了。他迈开步子,走到了她的身前,轻轻地挑开了她的红盖头。 这是他的新娘。 她好美。 美的惊心动魄。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他一个人的妻。 从今晚开始,她就将彻彻底底的属于自己。 君倾九在凤幼安的身侧坐下,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来,用指尖轻轻地描摹着她完美侧脸的弧度。 正在沉睡中的凤幼安,只感觉脸上有些痒痒的,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拍了一下某只不规矩的手,想把他给挠开。 他怎么可能让她如意? 想要甩开他?门都没有。 君倾九俯下身来,俯下身来,在她的唇上,轻轻地擦了一下。 很香甜的味道。 凤幼安感觉到唇上有些痒痒,好看的眉头又是凝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可爱的音节,像是在抱怨。 君倾九脸上的笑意更浓,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闷笑,道:“竟然还不醒?那你就可别怪为夫了啊。” 说着,他换了个位置,转移到了媳妇儿的耳垂上,轻轻地哈了一口气。 他喝了一天的酒,身上本来就暖,呼出来的气息,自然也是非常热的。 好痒! 要命! “呜——”凤幼安的身子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宛如猫咪般的呜咽声。 某只妻奴,瞬间化身大野狼,脑袋上两只狼耳朵一抖一抖的,身后的大狼尾巴激动的直晃。 “嘿嘿~” 腹黑大野狼一声奸笑,悄悄地抓住了小妻子纤细的手腕,以防止她挣扎,而后孜孜不倦地在她的耳边各种作弄。 好痒啊。 她不住地往后退。 可惜的是,她已经退无可退。 她想要挣扎,却发现双手已经被禁锢住了。 终于—— 某个小新娘再也没有办法愉快的睡觉了,美眸睁开,愤怒的光芒流转。 “君倾九!” 当凤幼安看清楚眼前这一张放大的可恶的俊脸的时候,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睡着的时候,被人弄醒的滋味,可是非常的不舒服的。 “不对,你应该叫夫君。” 君倾九松开了钳制住凤幼安的双手,伸到了她的纤腰处,就这么勾上了。 “那我弄醒的坏人,我才不会叫他夫君。” 君倾九挑眉,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极致炫目的弧度,道:“你要是不叫我夫君,我就让你今晚再也没有办法睡觉。” 凤幼安愣了一下,而后会过意来:“你……” “我想你,媳妇儿。”君倾九撒着娇蹭过去。 “等一下。”她推拒着。 腹黑大野狼眯了眯宛如黑洞一般深邃的眸子,狼躯一震,哑声道:“等不了了,快叫夫君。然后让为夫来给娘子你侍寝。” “那个……”凤幼安抿了抿唇,脸上的热意更盛,道,“咱们还没喝交杯酒呢,还不算夫妻。” 君倾九挑眉,眨巴了一下眼睛,道:“这个简单。” 他起身,但是依然保持着紧紧抱着她的姿势,大手一挥,桌子上的合衾酒就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君倾九把其中的一杯放在了凤幼安的手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然后绕过她的手。 凤幼安配合着他,一起喝下了交杯酒。 清冽的酒水没入口中,划入空荡荡的腹中,肠胃里不大舒服。 “叫夫君。”君倾九一脸期待之色地看着她。 凤幼安唇角微勾,道:“夫君,我饿了。” 君倾九的眸光一亮,又开始扯衣服,道:“那就开吃吧,为夫也很饿。” 从认识她喜欢上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被饿着,随着对她感情的加深,那股饥饿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嗯,好啊。”凤幼安的脸上划过一抹喜色。 新娘站起身来。 新郎扑了个空。 君倾九转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的小妻子,兴高采烈地走到了放着四喜团子的桌子边上,抓起来就吃。 某只腹黑大野狼的耳朵耷拉了下来,一声轻叹,原来她是那种饿啊,跟自己的“饿”完全不是一码事儿。 “饿死我了。” 凤幼安大快朵颐,一只手抚着胸口,险些把自己给噎着了。 看着她那副样子,君倾九简直是哭笑不得。 他这才意识到,她被饿惨了。 一瞬间,所有的心思,都消散了。 君倾九上前一步,坐到了凤幼安身侧的椅子上,主动帮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了过去。 “小心些,别噎着。” 凤幼安忙不迭地接过那杯茶水,放在嘴边,“咕咚咕咚”的就灌下了。 君倾九单手支撑着下巴,一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宠溺,看着她吃的一脸幸福的模样,心口被充斥的满满的。 “嫁给你真是辛苦啊,宫里的女官交代了,要一直等你来,不能乱动。”凤幼安一声轻叹,道,“真是的,害得我连想吃东西都不行。还有这玩意儿,重死了。” 她伸出一只手来,移到了自己的脑袋顶上,把那足有七八斤重的凤冠给摘了下来,随意地仍在了桌子上。 摘下凤冠的时候,脑袋上的头发被弄的有些乱了,君倾九禁不住伸出一只手来,帮她轻轻地缕平。 “你是我妻子了。” 君倾九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浅笑,有些傻傻的:“从现在开始,这个世上,就只有我一个男人有资格触碰你了。” 撇去天道,撇去见鬼的体质,他是她唯一的夫,他可以拥有她的一切。 “吃饱了。” 凤幼安喝下了最后一口茶水,顺了顺。 “你吃饱了,可是为夫还饿着呢。” 君倾九的手里拿着一方帕子,轻轻地帮她擦着嘴角上的饭渣和碎屑,神色极为宠溺。 “那我喂饱你呗。” 君倾九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宛如黑洞一般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诧异之色。 “什么?” 他以为自己是幻听。 “我说,我喂饱你。”凤幼安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长袖之下,一双素手凝握成拳。 洞房花烛夜,她作妻子的,若是太过矜持,那就有些不像话了。 她已经嫁给了他。 那么,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了。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她也想要取悦于他,好好的做一个妻子该尽的义务,比如,满足夫君的“饥饿”。 这一次,君倾九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他站起身来,伸出手来,把自己的妻子打横抱起。 “等一会儿的时候,你若是叫停,我会当做没有听见的。” 他“善意”的提醒她。 “嗯。”她轻轻地点头。 “夫君很饿的,想要喂饱他,可是非常辛苦的。” 婚床的帐曼缓缓地垂了下来。 足有儿臂粗的红烛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烛影摇红,被翻红浪…… 第276章 媳妇儿,你醒啦 洞房花烛夜很长,此处省略一万字,大家自行想象,灭哈哈哈哈。 …… 凤幼安睡得很沉。 等到她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快中午了。 她向来是生物钟准时,这一次,却因为过于“劳累”,“劳累”了一整夜,所以睡得格外的久。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面前,出现了一张放大的帅脸。君倾九在距离她仅仅只有板寸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神里有无法掩饰的痴迷。 “媳妇儿,你醒啦。” 君倾九唇角的弧度加深,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帮她把一缕碎发,撩到了耳后。 凤幼安一看到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昨晚的情景,洞房花烛,你侬我侬,声声动娇床——耳根不受控制的就红起来了。 “……嗯” 凤幼安轻轻地回应了一声。 怎么说呢。 成亲之后,有了夫妻之间最亲密的接触,到底是有什么变得不大一样了。 昨晚的事也让她意识到,阿九早就不是那个疯人塔里的瘦弱少年了,而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稍微……有点辛苦了。 “媳妇儿,为夫给你做了饭,你要不要尝一尝?肯定饿了吧,毕竟体力消耗那么大。”君倾九瞅着她,一双眸子发亮,仿佛背后有狼尾巴一直在摇一样。 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全世界。 “你会做饭么?”凤幼安有点诧异。 阿九什么时候,觉醒了这项技能啊。明明以前,从来没有做过饭。 “会的,前段时间专门学习的。”君倾九唇角的弧度变大,“我知道你喜欢吃三婶做的饭菜,就花了些功夫,专门去了武严侯府几次,找三婶学的。虽然比不上,但勉勉强强能给媳妇儿露一手了,你特别喜欢的那几种糕点,为夫都有学。” 真好啊。 一想到以后每天早上起来,都能看到妻子的绝世美颜,他就满心都咕嘟咕嘟冒着粉红色的幸福泡泡。 “好啊,那我尝一尝你的手艺。” 凤幼安起床了。 这一下来,膝盖下意识地一软,根本不受控制,差点跌倒。 “小心!” 君倾九伸出一只手臂,牢牢地揽住了媳妇儿的纤腰,把人给抱了个满怀,“是不是腿疼,站不稳?都怪我,对不起。” 凤幼安:“……” 这话没法接了。 多多少少带点儿颜色,虽然说两人已经成了夫妻,但这种话拿出来说,还是有点儿害臊。 “你休息会儿,慢慢来,换上衣服。为夫去小厨房给你把饭菜给端上去。”君倾九特别贤惠地出了卧房的门,还很贴心地帮她从外把门给掩上了。 凤幼安一声叹息。 当然,是幸福的。 小狼狗弟弟,就是好,什么都顺着你,替你着想,身体也好,嗯……过于好了。扣一分。 她揉了揉腰,缓了一会儿,就起身换上了新衣服。 昨天晚上,她累得睡过去了,夫君还很贴心地,帮她做了清理,所以一觉醒来也没有太多的不适。 她坐在梳妆镜前,梳了个妆,头发在耳后挽了起来,百合髻。 戴上一支金色的步摇。 耳环则是帝王翡翠绿的。 腰间挂着的,则是梅家那边儿,送给她的传家宝,双鱼佩。 起身后,就去了用膳的正厅,在中庭花园附近,外面天光正好,秋日的金色阳光,落在了成片的金盏菊上,分外美丽。 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小菜七八种,还有两盘子点心,都是她最爱吃的。 凤幼安夹起一只胖兔子奶黄包,放在唇边,咬了一口,味蕾有甜蜜的滋味儿绽开:“软糯可口,阿九的手艺很不错嘛,就是下次注意,豆沙不要放那么多。” “嗯嗯!” 被夸奖的君倾九可高兴了,目不转睛地瞅着她,眼睛离不开她有些肿的唇。 都是他干的。 嘿嘿嘿。 其实,君倾九也没想到,自己的媳妇儿竟然还是第一次,毕竟她两年前嫁过一次了,虽然他并不在乎她是否完璧之身,在她还没和离的时候,就已经处心积虑的,想要把她抢过来了。 但是,真正发现她是彻彻底底属于自己,从未被任何男人碰过之后,心里那种喜悦还是控制不住地,爆炸开来。 她从未和君千胤在一起过。 她和废太子成亲那么久,那个渣男竟然从来没有碰过她,哪有男人这样恶劣对待自己的妻子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想到这里,君倾九没由来的一阵气愤,想冲入东宫,把废太子给大卸八块! “你怎么不吃?” 凤幼安吃完了一整个胖兔子奶黄包,又吃了一块土豆排骨之后,才发现夫君只是在一旁看她吃,自己却没动。 “为夫不饿,上午去陪母妃用过饭了,吃了很多,这会儿肚子还有点撑呢。” 君倾九往她身边蹭了蹭。 贴贴。 “啊!对了!” 凤幼安微微变色,放下了咬了一半的排骨,“我起得太晚了,忘记给婆婆奉茶了,这会儿又吃上了……现在去吧。” “别,你先坐下把饭吃完,肚子饱了再说。” 君倾九把媳妇儿给按下,“母妃是和善之人,我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什么奉茶不奉茶的,更何况,母妃也和我们住在一起。” 自从太上皇同意了梅太妃出宫住之后,一开始是住在凤幼安的灵药阁总部,最豪华的套件,什么都是最高规格伺候着,锦衣玉食不比宫里的皇后差。 后来,君倾九打了胜仗,成了战神,封了亲王,又逐渐成了君临朝廷的权臣,就专门给自己的母妃,在战亲王府附近不远处的一栋清雅的府邸,给梅太妃修建了一座梅苑。 梅太妃就住那儿了。 环境挺好,又特别安静。 专人伺候着,还能经常过来看看儿子和儿媳妇,别提有多美了。跟之前十五年在疯人塔里那种落魄疯癫的日子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该走的规矩,还是得遵守。” 凤幼安多少有点良心不安。 第277章 给婆婆敬茶 根据原主的记忆,第一次嫁给君千胤的时候,去给苏皇后奉茶迟到了,原主被罚跪在苏皇后的院子里,跪了足足两个时辰。 第一天就被狠狠给了个下马威。 因为那件事,原主也成了宫中的笑话,后宫嫔妃都知道,苏皇后没怎么把原主放在眼里。婆媳关系特别紧张。 “按照积羽国的规矩,新媳妇儿刚嫁过来第一天,是傍晚才给婆婆奉茶的。” 君倾九安慰着,“母妃的亲娘,是积羽国流落在外的长公主,梅家那边儿,习惯性地遵循祖母留下来的规矩。所以放心吃你的饭,傍晚的时候,咱们再去隔壁梅苑探望母妃。” 凤幼安这才放下心来。 美滋滋地吃了个夫君做的爱心午餐。 吃饱了之后。 两人牵着手,在战亲王府宽阔的院子里,撒散心。 “咿呀~~” 似乎有孩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凤幼安抬起头,看到回廊之上,一个东宫的太监,正抱着一个瘦弱的孩子,颠着哄着,一边喂着奶粉,一边散步:“乖哦,再喝一口。” “咿呀~·咯咯——” 孩子的笑声,传来。 风哟安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她走上前去,看到这位东厂太监,怀里抱着的,正是君寿,那个唐氏综合征先天痴呆的孩子。 此时,孩子已经稍微长开了些,不像刚出生时,脸上皱巴巴的,像五十岁的恐怖小老头一样,皮肤上的黑斑,也逐渐淡化了,勉强能看到一些痕迹。 除了格外瘦小,脑袋大了些之外,看上去已经不像是个怪物了。 “参见战亲王殿下,拜见战亲王妃。”负责照顾孩子,给孩子喂奶粉的公公,对着眼前这对夫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起来吧。”君倾九示意。 “阿寿我来抱一下。” 凤幼安伸出手。 作为外科医生,尤其是一个实习时候,轮科室在妇科和产科、儿科待过的医生,就算她没有生过孩子、带过孩子,也知道该怎么抱着,小婴儿才会觉得舒服。 公公把小婴儿,送到了王妃的怀中。 凤幼安抱着,轻轻地哄着:“阿寿乖~~” 君寿瞪圆了眼睛,他因为天生痴呆,一双眸子格外的清澈,也可以说是傻乎乎的,就那么直勾勾地瞅着这个抱着自己的漂亮女人,小手手捉住了凤幼安的袖子,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来。 凤幼安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要化了:“阿寿真可爱。” 多好的孩子啊。 如果当初,没有搞出铅中毒那件事儿,就不可能被在娘胎里就毒得小脑积水、先天痴呆。生下来之后,又格外孱弱。 凤幼安给孩子把了下脉,心跳脉搏过缓。和普通的健康婴儿相比。 “我呢,虽然没办法彻底治好你,但是会让你少受一点儿罪,无忧无虑地在世上度过二十来年,努力减少你的病痛。”凤幼安承诺着。 她一开始,是因为和花音交易,想要用这孩子把持住花音,把持住废太子。 但现在,是真心想好好养他了。 凤幼安逗了一会儿孩子,给孩子喂了奶,就又把阿寿交给了公公:“他太过虚弱,不能长久见风,还是放在保温箱里吧。” “是,战亲王妃。” 公公恭敬地行了一礼,就抱着君寿回房间了。 君倾九见她这么喜欢孩子,忍不住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以后,咱们也生一个。” 这个孩子,不是他们俩的血脉。 是皇长孙,傻的,病弱的。 君倾九之所以愿意养在身边,是因为觉得这娃娃有利用价值,而且天生痴呆病弱活不长,不会威胁到自己和幼安的子嗣。 “这个嘛,孩子要随缘的。” “为夫会努力的!”君倾九信誓旦旦。 “其实……”凤幼安想起昨夜的狂风暴雨,“也不必那么努力。” “要的要的!”阿九异常坚定。 媳妇儿反抗无效。 *。*。* 到了傍晚时分。 凤幼安和君倾九一起,去了隔壁不远处的梅苑。 也就是梅太妃的住处。 梅太妃看上去时分的年轻,因为本来就长得特别美,所以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风韵,她在院子里养了一些毛绒绒的小动物解闷儿。 有一只波斯猫,一只橘猫,一只垂耳兔,一只大狗狗。 据说,花园里还养了小刺猬。 池子里还养了不少锦鲤,树上还养了活泼的鹦鹉,鹦鹉会唱戏,专门唱一些段子,给自己的主人解闷儿。 “给婆婆敬茶。” 凤幼安面带微笑,躬身行礼,双手举着茶杯奉上。 梅太妃脸上挂着极为慈祥的微笑,当即就接过茶杯,啜饮了小半杯:“幼安啊,可真是太好了,你终于嫁到我们家来了。以前是把你当做半个女儿来看待,现在是咱们家的儿媳妇了。” 梅太妃太清楚自己这个儿子了。 知道儿子对凤幼安的执念,究竟有多深。 “你们俩能走到今天,真是太不容易了。”梅太妃放下茶杯,亲自把凤幼安给扶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做到了自己的身边,“真希望啊,以后的日子,能一直这么安逸幸福下去。” 她本来是早就该死的人了。 死在疯人塔里。 结果遇到了凤幼安,救赎了他们母子,脱离了厄运,从此一路高升,“我才不相信外面那些难听的话,幼安怎么可能是大凶的命格呢,你一直以来给阿九带来的都是好运。” 梅太妃也不信命。 还曾经有人预言她必死呢,至今不依然还活得好好的么。 “怎么,阿九没告诉您,那命格之说,是一场计谋?”凤幼安有些诧异。 “计谋?”梅太妃微微怔愣了一下,旋即又看向了儿子,“怎么回事?” 君倾九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做了个局,想早点把媳妇儿娶回家罢了。幼安大凶命格,是我故意放出去迷惑狗皇帝的,那狗皇帝也真信了。不然的话,幼安这会儿可能是岑王妃,而不是战亲王妃了。” 梅太妃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恍然大悟。 “我就说嘛,幼安这个命格,一看就是旺夫,谁娶了她,谁有福气。” 第278章 回门 凤幼安和婆婆相处得很融洽。 说了会子话。 梅太妃又说了些君倾九小时候的趣事儿,虽然她那个时候在疯人塔里,是疯癫的,但是却记得一些事情,记得儿子的一些习惯。 这可能就是母子连心吧。 三日回门。 正常情况下,按着学院关系来算,凤幼安回门应该回镇国公府,但是她没有,她选择了回武严侯府。 三叔更像是她的父亲,和镇国公比起来。 回门那日,是君倾九跟着一起的,可谓是风风光光,带着礼物,排场十足。 武严侯府和其他的侯府不同,没有那一大家子人,也没有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就三叔和三婶,还有一些南疆军退下来的府兵罢了。 比较清冷。 三婶因为怀孕,要藏着,基本上不出门的。 以前肚子不显,还经常在院子花园里走走,现在肚子显怀得越来越大了,为了防止被发现,甚至连花园都不去了,整日闷在屋子里。 “闷在屋子里是不行的,不利于孕妇的健康。” 凤幼安摇头,给三婶诊脉之后,说出问题所在,“您多少要出来晒晒太阳,闻一闻外头秋日的新鲜空气,屋子里憋久了,会出毛病的。” 她给出的理由,是不利于孕妇的身心健康,而不是不利于孩子。 在凤幼安看来,大人的优先级,是高于孩子的。 虽说三叔这个孩子来的不容易,但是三婶只有一个啊,两人经历了那么多,如今修成正果,也是颇不容易的。 “可出去走动的话,会被发现的。” 三婶知道侄女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她颇为苦恼地看着肚子,“好像,肚子格外的大。” 凤幼安道:“胎儿大一些,没什么问题的。顶多是因为孕期的营养好,生产的时候稍微辛苦一点。三婶放心,到时候若是顺产,我给你打无痛针。若是顺产有些难度的话,就给你做剖腹产。” 在古代,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 很多产妇,都会难产而死。 可凤幼安能够保证三婶的安全,完全不是问题,毕竟,像花音那么危机的情况,母子二人的性命,她都给保住了。 “发现也不用担心。”凤幼安叮嘱着,“之前不是给了你一块免死金牌么,那就是你的护身符。你就大摇大摆地,去院子里晒太阳,去散步,别把自己给憋坏了。” 而后,她戳了下三叔:“你劝劝你媳妇儿。” 三叔点头:“好,双儿以后该怎么出去走动,就怎么走动,你的身子最要紧。” 三婶向来,最是听三叔的话。 三叔低着头,凑过去好言相劝几句,三婶的态度立刻就软化了。 而后。 三叔问她:“和战亲王成亲之后,可有受委屈?三叔给你做主。” “不曾。” 凤幼安微笑着摇头,“阿九对我很好,什么都紧着我优先。亲力亲为的伺候。” 三叔听到这话,眼睛里的担忧之色,淡去了一些:“那便好。” 战亲王对幼安的态度,这二年,他这个做长辈的也是看在眼里的。 婚后对妻子不好这种事,的确不像是战亲王能做出来的。 “那,你婆媳关系相处得如何?”三叔问了另一个问题,“听闻,梅太妃娘娘的居所,距离战亲王府很近,日后你们应该会经常碰见吧。若是婆媳有矛盾,日子过得也不舒坦。” 京都里,皇亲贵族里,最大的婆媳问题,恐怕就要属岑王家里的。 岑贵妃和岑王妃,三天两头起矛盾,闹起来。 关键还闹得后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宫女人嘴碎,很快就会传到宫外头来。现在整个京都,都知道了岑王妃有一个不好相处的恶婆婆,大半夜的使唤人,动不动就罚跪,还不让儿媳妇回家和丈夫团聚,更多次在公众场合,给儿媳妇脸色。 “不会的,梅太妃娘娘对待我,就像亲女儿一样,她是个非常善良的女人,也很可怜。” 凤幼安摇头,“我和梅太妃娘娘之间,不存在婆媳问题。” 梅太妃,一直把她当做救命恩人看待。 梅太妃甚至觉得,自己的儿子能够从疯人塔走出来,一步步走到今天,走到了权利的高处,至少有一半功劳,都是因为儿媳妇的帮衬。 三叔这下,彻底松了口气:“这样的话,知道你夫君、婆婆都待你好,我和你三婶也就放心了。以前你遇人不淑,如今也算时来运转,终于碰上一个待你极好的男人。” 三婶高兴。 亲自下厨,要给凤幼安露一手儿。 “三婶您怀着身子,多歇着,我来。” 君倾九亲自前往厨房,去做饭去了。 以为表现实在是太过于优秀,一直赢得了两位长辈的喜爱,回门这一遭,算是彻底过关了。 君倾九带了大量的礼物过来。 虽然三叔也不缺什么,但心意还是要表达的。 这二年,三叔看似在家里“瘫痪着”养病,但是实际上,也拿钱,跟着自家侄女做了一些投资,赚了不少钱,家底颇丰。 凤幼安那个对商业的敏锐程度,可想而知。 跟着首富做投资,那肯定是赚多赔少。 饭后。 三叔把战亲王,单独给叫到了书房里,聊一些男人之间,该聊的事儿。 政事儿。 “最近,听说你在枢密院,已经一手遮天了。” 三叔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是不是有些着急,过于激进了。岑王如今伤势已经恢复,回到朝中,他多年根基深厚,并不是容易对付的。废太子虽然是强弩之末,但仍然有反扑之力。” “激进倒不至于,只是动作快了些。” 君倾九解释着,他给三叔斟了一杯差,自己也倒了一杯,浅浅地啜饮着,眸光也逐渐变得锐利了起来,“那三个月,是我最好的机会,如果没抓住,以后想要再起势,就难了。岑王……岑王我没有小瞧他,但这人,着实也不足为据,他背靠着狗皇帝,狗皇帝已经偏瘫没什么用了,岑王立不起来。” 第279章 怀孕曝光 三叔眸色认真:“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是孑然一身,想怎么冒险怎么冒险。但是现在,你娶了妻子,日后还会有孩子,在朝堂上行事的时候,得多注意着些。” 他知道君倾九的行事风格。 特别诡谲狠辣,出其不意,而且是不要命的那种。 朝廷里,不少臣子都被君倾九整过了。 但这种方式,就注定了会结仇无数,日后对妻儿不利。 “是,听您的。” 君倾九很虚心地接受了长辈的建议。 *。*。* 夫妻俩,刚成亲,那日子跟蜜里调油一样。 用凤幼安的话来说,那就是度蜜月。 君倾九虽然每日照常去上朝,该工作工作,但是散职休沐回来之后,总会陪着她,寸步不离贴贴那种。 这种蜜月一般的日子,过去了大概半个月。 出了一桩子事儿。 三婶的肚子,没藏住,被人给曝光了。 被谁呢? 岑王侧妃,宁青雪。 要说宁青雪这个人吧,以前跟三婶,还是朋友,一起念过书,后来还借着三婶这层关系,想要用巫蛊之术害凤幼安,被识破之后,三婶就跟她断了,不再联系。 但是宁青雪做了岑王侧妃之后,似乎又觉得自己高了慕双儿这个武严侯夫人一头。 便又常常写信过来。 或者送一些物件过来。 有时候,甚至还让王府里的下人过来送花笺,邀请武严侯府人一起出去赏花、一起去吃火锅。 三婶每次都以各种理由给推脱掉。 宁青雪也是贱。 越是拒绝推脱,她越来劲儿,干脆直接拿出岑王侧妃的架子,没有得到邀请,也亲自跑到了武严侯府来,说是拜访昔日的闺蜜。 门卫本来拦着,不让进。 但是宁青雪狡猾的很,钻了个孔子,自己钻进去了,也是巧了,这日三婶刚巧在花园里,让丫鬟扶着散步,她身子已经很重了,宁青雪几乎是一打眼,就看出来了。 “你怀孕了?” 宁青雪的脸色急剧变化着,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不是天生石女么,怎么可能怀上了?” 更让她不理解的是,“武严侯不是身受重伤,瘫痪了么,你们……” 三婶极为不悦:“岑王侧妃这是说得什么话,我家侯爷只是双腿不便,不良于行。就算你当了侧妃,也不可以侮辱我的夫君!而且我们夫妻情深,携手渡过难关,感情甚笃,有了个孩子,有什么奇怪么。” 宁青雪整个傻住。 武严侯竟然根本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是个残废活死人,还能跟这个石女生孩子?! 更诡异的是,这石女,竟然不石了? “你……什么时候医治好的?” “不清楚,我一直喝着幼安给开的药,喝了一年多,具体什么时候好的,重要么。”三婶知道曝光,对宁青雪,是相当的烦,“如果岑王侧妃没什么事的话,劳烦请离开吧,我记得,侯府并没有邀请您来府上做客。” 宁青雪脑子里嗡嗡嗡的。 她感觉到了巨大的打击。 在岑王府里,岑王不宠幸她,只一个劲儿往月落郡主的房间里去,月落郡主都被诊断出来,怀孕了,她想要翻身,很难了。只要月落郡主那个孩子生出来,成为嫡长子,那么正妃之位,基本上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凤命”! 宁青雪想在武严侯夫人,慕双儿身上找找自信,频繁地想要接触慕双儿。 结果可倒好,慕双儿竟然也怀上了!夫君不是活死人,还跟她感情很好,肚子都那么大了!看着像个大胖小子! 宁青雪完全不能接受,她那个呕啊,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就这么跌跌撞撞地,从武严侯府里出来,她跑去了皇宫里,去找岑贵妃寻求安慰,顺带把慕双儿怀孕的事情,给抖落了出来。 岑贵妃当时脸色都青了:“什么?那个石女,怀了武严侯的孩子?!” 岑贵妃是泰和帝的枕边人。 她看得出来,泰和帝把那个石女赐婚给武严侯的真正用意,就是想让武严侯这一脉彻底断子绝孙,再也生不出厉害的小战神来继承家业。 可结果,却成了这幅样子。 岑贵妃不敢耽搁,急匆匆地去找已经偏瘫了的泰和帝,把慕双儿怀孕并且肚子已经很大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跟病榻上的泰和帝描述了一遍。 “陛下您说,这算什么事儿啊,明明是天生不会下蛋的母鸡,竟然让她给怀上了!这传出去,满朝文武百官,还不知道要怎么耻笑您呢!” 岑贵妃叹气。 泰和帝躺在病榻上,脸上的表情非常之精彩,宛如一个调色盘,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的:“石女,怀孕?武严侯那个废人,有后了?” “对啊,千真万确,臣妾的儿媳亲眼所见,肚子多大了都,老高了。”岑贵妃还故意用手比划了一下。 这下子,泰和帝想不信都难了。 “不!这不可能!” 他完全不能接受,“朕当初赐婚,是为了,是为了……” 像是被人抽了耳光一样,还是几十个耳光连环抽的那种,脸都被打肿了。 “应该是凤幼安那贱人,又把武严侯夫人给治好了,偷偷治好的。”岑贵妃气不打一处来,“这武严侯如果有后了,这一脉传承下去,战亲王那边,又多了个依仗!” 泰和帝双目发红,血丝爬上了眼球,感觉一阵阵的晕眩,气得心口疼。 这情况。 他很熟。 这是又要心脏病发作了!急性那种! “快,快,朕的速效……救心丸……” 泰和帝发病了,双手颤巍巍地,往枕头下面去摸索。 岑贵妃赶忙帮忙,摸出了速效救心丸的瓶子,倒出来一粒,塞到了泰和帝的嘴里,舌下含服。 泰和帝过了好一会儿,才稍微缓过来一些。 岑贵妃让人去传唤太医。 泰和帝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慕双儿还能生,倒也罢了,武严侯竟然还能让她生,这是不是代表着,武严侯也没有外界传闻中,残废得那么严重,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活死人的状态!” 好你个凤幼安! 骗得朕好苦! 第280章 泰和帝驾崩 “陛下,这孩子不能留。” 贵妃娘娘在一边劝说着,神色略显忧虑,“不如把孩子直接处理掉吧,如果孩子生出来了,这不是打您的脸吗?” 贵妃娘娘觉得皇家的脸面非常重要。 还有一点就是不希望眼看着凤家那边继续做大,给了战亲王继续壮大的机会。 他儿子现在朝中的势力已经岌岌可危,远不如过去那样辉煌。虽然说断了个手,离开朝廷三个月,乍一看是没什么,但实际上原本归顺他儿子的那批官员很多都成了墙头草,动摇了,逐渐向战亲王那边靠拢。 如果风佑安的三婶又生了一个儿子,武严侯后继有人,战亲王那边更是无法无天了。 “是该处死。最好是一尸两命。” 皇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狠之色。 现在这种情况他实在是无法接受,自己瘫痪了。下面也一切全部乱了套,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岑王逐渐失势。整个君临国的朝廷被君倾九一手把控着。 “那就早点弄死他们,省得后患无穷。”贵妃娘娘面露喜色。 “不对!”皇帝猛然间发现了什么,“凤幼安成亲之前曾经向朕求过一块免死金牌,说是给她三婶的,我当时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什么免死金牌?陛下,你怎么能给他免死金牌?” 贵妃娘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她站在那里仿佛被雷劈了一样。 “还不是因为咱们的儿子当初凤幼安救了他一条命,让他免于残疾,朕答应赐她一块免死金牌,没想到却被对方利用在了这个节骨点上。她可真是心机深沉啊!” 泰和帝后悔不已。 “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情?凤幼安原来早就算计好了。”贵妃娘娘的脸色惨白如死人,原本自己这一套是来邀功的,如今可倒好给皇帝添堵,给皇帝添堵。 狗皇帝的脸色也难看极了:“凤安此女太精明算计了!” 现在可好了。 就算知道了,三婶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不能怎么样,人家有免死金牌呢。 嗯。 原本心脏病发作已经缓和下来了,如今越想越憋屈,心口处又是一阵阵的疼,紧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咳着咳着,就咳出了一大口血来。 “太医!快去传太医陛下病重了!” 贵妃娘娘焦急不已,站在门口高喊着。 现在皇帝好歹能说话,还有一些权力能够帮衬着他们母子,万一皇帝真的死了,那么朝廷真的要大乱了,他儿子也没有机会登上皇位。 皇帝又吐血晕过去了。 太医院来了,一堆太医围绕着病床急吼吼的帮忙诊断,熬药,针灸。 忙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狗皇帝也没有苏醒过来。 “不行了,还是赶紧去找凤院使吧!” 情况紧急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皇帝的这个急性心脏病,只有凤幼安能治,眼下这种情况必须要去占亲王府里去把人给请过来。 “自从战亲王妃成亲之后,就很少来公里了,不过也能理解人家刚成亲夫妻俩正是浓情蜜意,蜜里调油的时候。果然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再有钱,再强势,最后都会回归家庭。” 消息很快传出了宫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传讯的公公去了战亲王府,才发现战亲王妃根本不在府中。 “不在?人呢?” “梅太尉寿辰。王妃和战亲王殿下夫妻俩,一起去隔壁扶风郡,探望梅太尉去了,昨儿就走了,估计后天才能回来。”战亲王府的人恭敬地禀报着。 “扶风郡?”来传讯的公公,大惊失色,“从皇城前往扶风郡,就算快马加鞭来回,也需要一日的功夫啊!” 扶风郡,是皇城的门户。 距离不算很远,但也绝对也不近。 没办法,公公回到宫里,禀报了这个坏消息。 岑贵妃大怒:“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凤幼安不在,去扶风郡贺什么寿?梅太尉能有陛下重要?” 那公公是东厂的人,有些听不下去,小声提醒道:“贵妃娘娘,他们夫妻俩是昨日去的,陛下是今日发病的,怎么能怪他们呢?不如,奴婢去请其他太医吧。” 只能这样了。 岑贵妃一肚子的火儿,心里把凤幼安骂了一百零八遍。 最终,宫里的太医们全部都过来给陛下诊治,速效救心丸吃了,作用不是特别大了,因为泰和帝这一次发病,真的是又急又狠。 “贵妃娘娘,这……陛下恐怕是不成了啊。” “贵妃娘娘,什么药都用了,凤院使以前教过的专门治疗心疾的办法,也都用尽了,奈何都没什么作用啊,陛下的心脉似乎是断了!” “贵妃娘娘,还是让陛下交代后事吧,微臣等实在是无能为力,脉搏趋近于无,心脉也……哎!” 岑贵妃怎么也没想到,她不过是想来告个状,邀个功,竟然把泰和帝给气驾崩了? 先是被废太子,给气得偏瘫,成了个废人; 又被武严侯夫人有孕,武严侯假装瘫痪残废的事儿,给气得直接驾鹤西归了! “知道了。” 岑贵妃脸色惨白如死人。 现在,这怎么办? 泰和帝若是真的不行了,以后她和岑王,还有好日子过么? 泰和帝可是他们母子最大的靠山啊! “爱……妃……” 泰和帝似回光返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这是那浑浊的眼珠子里,已经弥漫开了死气。 “皇上,您说,臣妾在呢。” 岑贵妃抹着泪,伤心地跪在了龙床边上,嘤嘤啜泣,是真的伤心。 “朕,怕是……不成了。” 泰和帝一声长叹,声音里似有不甘心,晚年竟是被活活气死的,“朕去了以后,岑王继位,令……废太子,殉葬!” 他一定要把那个,害他偏瘫的畜生嫡长子,付出惨痛的代价。 日后,皇陵中,黄泉路上,父子俩再好好的算账! 岑贵妃原本是哭着,听到这话,心中不由得狂喜——她儿子要登基为帝了,太好了!盼望了一辈子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陛下果然是最爱他们母子的! 第281章 太上皇发病将死 泰和帝驾崩,在宫中是一件大事儿,属于国丧了。 人还没凉透,宫人们伺候泰和帝穿好了寿衣,把他放入了寒冰玉的棺材里,封入棺椁。整个宫廷上下都来吊唁,哭声一片。 太上皇听闻皇帝儿子驾崩,从龙腾宫赶来,刚好看到了儿子冰冷的尸体,被封入棺的场景。 “吾儿啊!” 年迈的太上皇双目充满血丝,顿时泪如泉涌,神色无比悲恸,这几个月来,他代理朝政,苍老得比前几年都快,几个月前只是灰白色头发,现如今已经是满头银丝了。 “你就这么走了,让孤白发人送黑发人。” 太上皇年轻时,也是一位枭雄,在位时期手段狠辣,一辈子害人无数,但他没后悔过,因为他觉得这都是为了君家的江山正统,必要的牺牲是必须的。 但……谁曾想,晚年竟遭逢皇帝儿子病死、废太子谋害篡位,等一系列事故? 千防万防的幼子,到底还是成了权倾朝野的祸害;唯一的“正统”曾孙,又过于年幼,很难立起来。 这君氏一族,怕是要守不住了啊! 太上皇哭得不成人形,站都站不住了,身后两个太监搀扶着,才险些没倒下,一边喊着“皇帝”,一边念叨着“孤这君临江山”。 周围的人皇亲贵族、后宫嫔妃、文武百官见太上皇都哭成这样了,他们怎么能不表示一下?哭!都给我用力的哭! 然后,整个灵堂里就回荡起了可怕的哭声。 也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太上皇晕过去了!太医!太医在哪里?!” 灵堂里更乱成一片了。 皇帝都死了,若是太上皇再倒了,整个朝廷,连个能主持大局的人都没了啊! 太医们纷纷涌了上来,这些太医也着实可怜,刚刚经历了没救活泰和帝,这该不会又要再经历一次吧……毕竟,太上皇和驾崩皇帝是同样的遗传病,凤院使说这个叫家族性心脏病,容易并发急性心肌梗死。 火急火燎地,给太上皇抢救。 太上皇服下了速效救心丸,过了好一会儿,才醒过来,但已经是气若游丝了,瞳孔也有些涣散。 但着实是很虚弱。 太医们又给针灸,又给灌药的,太上皇哼哼着心口疼,没多少缓解。 而刚刚好这个时候,又有人冲进来汇报:“太上皇,岑贵妃娘娘说,陛下临终前把皇位传给了岑王殿下,太医们当时都听到了,希望岑王出来主持大局。” 太上皇皱眉:“这种时候,她倒是积极!” 汇报的人跪着,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太上皇满脸厌恶;“急功近利的妇人!” 他向来不喜欢岑贵妃的做派,但皇帝生前就是特别宠那个女人。 过了一会儿。 又有一个人冲了进来,高喊着:“太上皇,不好了。苏皇后在灵堂上,与岑贵妃吵起来了,甚至动起了手,苏皇后说皇长孙才是君氏血脉正统,说岑贵妃是假传圣旨,应该立刻拉出去砍了!” 太上皇一听这,脸上的表情几乎扭曲了起来:“让她们闹!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 急火攻心。 太上皇支撑不住,猛然吐了一大口鲜血。 太医们都急坏了,才刚刚见好了一点儿,立刻又二度发病了,后宫的那二位就这么迫不及待么?非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起来! *。*。* 凤幼安和君倾九收到皇帝驾崩、太上皇重病的消息,从梅太尉的扶风郡赶了回来。 已经是深夜了。 夫妻俩连夜入了皇宫。 在泰和帝的灵堂上,就看到岑贵妃和苏皇后两个,一身白色的袍子,双眼通红,像红眼病一样,还在互相辱骂着对方,嗓子都骂哑了,还不停口。 “皇后娘娘,你儿子都已经拉去给陛下殉葬处死了,明日就和陛下一起下葬,你还跳什么?那个皇长孙才几个月啊,你也好意思把他给扶上皇位?” “呵,胤儿随着他的父皇去了,那是胤儿孝顺。但这君氏天下毫无疑问,还是血统最纯正的皇长孙的。” “你休想!” “贱人,你就是假传圣旨口谕!陛下连一份完整的遗诏都没写,你空口无凭!” 然后两个女人吵着吵着,又打起来了。 旁边的宫女、太监拉都拉不住啊。 凤幼安都看得无语了:“她们俩,就不怕皇帝的在天之灵还没走,尚在这个灵堂里,看着她们么?” 君倾九拉着妻子的手,眉梢眼角尽是嘲讽:“丑态毕露。” 夫妻俩随便祭拜了一下亡者,走了一下程序。 一旁的岑贵妃看见凤幼安,又开始发疯:“好啊,你还知道回来啊!如果不是你不在皇城,跑到扶风郡了,陛下发病又怎么会去世?” 凤幼安面无表情,强势反击:“贵妃娘娘这话说得,我随夫君去给舅舅贺寿,是去尽孝道,这也有错?更何况,陛下为何忽然发病,他的心疾症状原本已经稳定了,发病的时候,是和贵妃娘娘你待在一起的吧,那本王妃是不是可以大胆揣测,是贵妃娘娘你把陛下给气得急性心肌梗死发作而亡的呢?!” 岑贵妃一愣,脸色瞬间苍白。 苏皇后何等聪明人,见缝插针,立刻抬起手,狠狠地扇了岑贵妃一巴掌:“好你个贱骨头,原来陛下是你气死的啊!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耀武扬威地假传圣旨,说要让岑王继位?” 岑贵妃摇头:“不是我……陛下是听到战亲王妃的三婶,忽然有了身孕,才气得发病的。” 凤幼安冷冷道:“还不是贵妃娘娘你告诉陛下的?” 她是知道三婶怀孕一事早晚会曝光,却不想,那个孩子竟然如此有福气,竟然活生生气死了害他亲爹武严侯的凶手。 苏皇后的声音你更高了,争吵撕吧了一天,终于占到了上风,她上前又狠狠地抽了岑贵妃第二个耳光:“让你多嘴,你就是想故意气死陛下,好让你儿子趁机继位吧!可把你能耐坏了,在陛下面前抖机灵啊,邀功啊?陛下生前那么宠你,你干脆也去给陛下殉葬去吧,继续在皇陵里恩恩爱爱到永远!” 第282章 太上皇驾崩,争夺皇位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好恶毒!” 岑贵妃的脖子、侧脸上,都被苏皇后抓出了血痕,发髻也是乱七八糟地,发钗摇摇欲坠,“竟然诅咒本宫去死?岑王一旦奉遗诏登基,本宫就是太后,你又算是什么东西,胆敢对本宫颐指气使的。” 苏皇后就是坚称遗诏口谕是假的。 她儿子君千胤赐死,是陛下之前就写好的圣旨,就在御书房里,已经盖上了传国玉玺的印鉴,所以岑贵妃说陛下让废太子殉葬,她也无可辩驳。 但是,岑王继位,是无论如何不能认的! 皇长孙是唯一的希望。 对了,太上皇特别疼爱皇长孙,太上皇千万不能死! 苏皇后原本吵架吵得脑充血,这会儿思路一下子清晰起来了,她冲到了凤幼安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满脸恳求之色:“战亲王妃,太上皇心疾发作,您快去帮忙抢救,陛下驾崩了,如果太上皇再倒下了,君临国的江山社稷真的要不稳了啊!” 凤幼安表情平淡地看着苏皇后:“知道了。” 她猜得到苏皇后的私心。 但太上皇,名义上,是她的公公,她的父皇,身为儿媳,就算昔日有再多的仇恨,至少表面上得过得去。她至少得做做样子,让满朝文武、皇亲贵胄们看着。 “走吧,阿九,去看父皇。” 凤幼安拉住了夫君的手,小两口离开了狗皇帝的灵堂,前往太上皇的龙腾宫而去。 君倾九点头,反握住妻子的手。 途径宫道。 周遭无人。 凤幼安才开口道:“阿九是希望太上皇治不治好?” 君倾九:“心里话?” 凤幼安莞尔:“你我夫妻之间,不说心里话,难不成说见外的话?” 君倾九定定地盯着她,瞳眸幽深:“他如果随着皇帝一起驾鹤西去,朝堂更乱,我们的胜算会从六成升至九成;可于我私心,我又不想让他死的这么简单,我想让他晚年不祥,痛彻心扉,眼睁睁地看着一切拥有的都被夺走,看着自己曾经想弄死的小儿子坐上那个位置却又无能为力,在痛苦煎熬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凤幼安捏了捏他的手:“可以,这不是什么难事儿。” 无非是吊着太上皇一口气,不让他死掉,但又让他虚弱到没有精力管朝堂的政事儿,动不动就晕过去睡死。 如此吊个三两个月的。 君倾九:“媳妇儿,我是不是有点儿恶毒。” 就算成亲了,彻底拥有了对方,他依然很在乎她的看法。 凤幼安伸出手,轻抚了下他的侧脸:“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大家都是为了生存,胜者为王。何来恶毒不恶毒。” 她并非不懂变通之人。 君倾九低垂下头,轻抵着她的额头,能娶到她,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 龙腾宫。 凤幼安着实是没想到,老天爷竟然那么急于收走太上皇的命。 她和阿九,还没走到龙腾宫门口,就听到丈高的龙腾宫墙内,传出阵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太上皇驾崩了!” 皇宫里再度响起了丧钟。 数不清的宫人,从泰和帝的灵堂,一路哭到了龙腾宫。 凤幼安有些无语:“用不着我了。” 君倾九:“可能是活着的时候恶事做多了,把阎王把他收入地狱下油锅去了。” 夫妻俩吊唁完了狗皇帝,又去吊唁太上皇。 太上皇的死状,很不安详,双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嘴唇绛紫,是明显的急性心肌梗死发作情况。 太医们哭的不行。 一个个瑟瑟发抖,觉得脑袋凉飕飕的,他们昨儿没救活泰和帝,今儿又没救活太上皇。这新君继位,怕不是要把他们整个太医院都给砍了! “战亲王妃,您可回来了!” “凤院使,呜呜呜——我们医术不精,这二位心疾发作,您又不在,真的治不了啊!” 太医们哭得好不可怜,一看到凤幼安进来吊唁,红着眼睛瞅着她,仿佛看到了主心骨。 凤幼安嫁人之后,虽然已经是战亲王妃了,但依然担着太医院头把交椅院使之位。 “天意弄人,本王妃相信新帝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把诸位抄家灭族。” 凤幼安保持微笑。 太医们求助的眼神,在当场岑王殿下、苏皇后怀里抱着的皇长孙,以及战亲王之间,来回徘徊。 所以,新帝是谁? 岑王是出了名的愚孝,不出意外,会严惩没能尽到责任的太医,他们脑袋不保。 皇长孙年幼,相当于似乎苏皇后把持朝政,苏皇后也不是好相与的,估计也不会放过他们。 那就只有——战亲王殿下了! 战亲王是凤院使的夫君,就算是看在凤院使的面子上,也会从轻发落他们的! 苏皇后看到太上皇也死了,脸色惨白如死人,抱着皇长孙的手,禁不住颤抖着,一个巨大的靠山也没了,怎么办? 她现在要如何与岑王那边斗? 怀里这个还是假的! 凤幼安和废太子妃,还知道真相。 此刻的苏皇后,根本是个纸老虎…… 给太上皇吊唁过之后,皇族子孙,给去世的长者守夜。 葬礼轰轰烈烈地,大办了好几日,直至把这两位,啊不对,再加上废太子,一共是三位,三只棺椁,一起送入皇陵之中。 整个皇宫一片素缟。 整个京都也是一片哀寂。 该下葬的下葬了,那些想要继承皇位的,再也按捺不住,蠢蠢谷欠动了。 *。*。* 岑王府。 岑王妃月落,满脸忧色,穿着素服,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怎么了?” 君慕尘起身之后,看到妻子一脸惆怅的模样,禁不住上前来,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月落抓住了君慕尘的手,抬起头来,一脸哀求地看着他:“夫君,您……可不可以不要听母妃的,和他们争。那个位子就那么重要么?” 岑王听到这话,一声叹息,在妻子身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我本也无意,可从小到大,母妃都逼着我……” “夫君!咱们的兵力,根本比不上战亲王的,他在外有三十万南疆军,在内,皇城外有梅太尉十五万京师大营,您只有一个天璇卫禁军,勉强才十万。战亲王若是鱼死网破,咱们没有胜算的,就当是为了咱们肚子里的孩子,要不算了,去江南富庶的封地当个逍遥王爷,难道不好么?” PS:低烧咳嗽了大半个月,人不太好了,去医院做那啥检查,父母似乎也开始咳了。这本书原本打算写长,因为身体原因,会加快进度结束,阿九登上皇位之后,就不写被迫娶这个妃那个嫔雌竞白莲花宫斗的狗血剧情了。更新跟不上,抱歉抱歉。 第283章 苏皇后末日 妻子的话,狠狠触动了君慕尘。 他知道,现实很残酷,月落说得都是事实,从兵力上来说,自己的确毫无胜算。 “而且夫君,您想过没有,万一最后真的和战亲王撕破脸,战亲王妃怎么办?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您的朋友。” 岑王妃抓住了君慕尘的胳膊,眼神无比恳切,“真撕破脸了,你让幼安如何自处?以她的个性,就算您和她的夫君兵戎相见,她恐怕都会想办法保住我们夫妻的性命,到时候她夹在中间,日子会非常难过。” 先是从兵力上劝,再通过凤幼安劝。 月落非常清楚,这么久了,岑王虽然和她夫妻和睦,恩爱有加,但是心底依然给曾经喜欢的女人留了一席之地。 男人是很难忘记第一次喜欢的女人的。 “夫君,我们不争了,去江南。以后的几十年,还能继续和幼安保持友好的关系,写信联络。偶尔还能入京城,与她聚一聚。我们儿孙满堂,她也儿孙满堂,你好我好大家好。” 岑王的眼中,充满了挣扎的情绪。 很显然,他被说动了。 他本身,也不是那种擅长权术的人,以前是有父皇在背后挺着他,现在父皇不在了,一切都显得那样力不从心。 *。*。* 岑贵妃和苏皇后依然争得不可开交。 最终,岑贵妃更胜一筹,因为她找来了泰和帝病逝驾崩时间,满屋子的太医为证,说明当初陛下的确是口谕遗诏,传位给岑王。 “你像立皇长孙?呵,苏皇后一介女流,该不会是想垂帘听政,扶持一个尚且不足半岁的婴儿吧。” 一句垂帘听政,让在场众大臣,纷纷变了脸色。 君临国从来没有让太后垂帘听政的先例,倒是隔壁邻国出了一例这个事儿,后来太后背后的外戚疯狂把持朝政,小皇帝成了傀儡,百姓民不聊生,最后邻国起义了,直接推翻了皇权,改朝换代。 今日。 苏皇后又抱着皇长孙君御天来找战亲王了。 “战亲王殿下,不如您与本宫合作吧。” 苏皇后在枢密院门外的小道上,揽住了君倾九。 枢密院是君临国的核心,现如今已经被君倾九操控了,整个朝堂岑王继位还是皇长孙继位的事儿,吵得不可开交,但是枢密院的核心大臣们,心里却门儿清,实权还都在战亲王手里,战亲王才是真正一手遮天的那位。 “合作?” 君倾九甚至不想多看苏皇后一眼,觉得这个女人,根本不够格。 “是!战亲王殿下,御天是血统纯正名正言顺,您做摄政王,扶持他上位,不存在什么垂帘听政的问题。”这是苏皇后能想到的,最无奈的法子了。 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是没办法了,那边岑贵妃已经准备给岑王举行登基大典了。 君倾九一声轻笑,颇为不屑:“你让我扶持一个假货上位?任劳任怨给他铺路?” 这个苏皇后,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当初花音生孩子,狸猫换太子的破事儿,别人不清楚,他和幼安可是一清二楚的! 真的那个病弱痴呆皇长孙,还在他家里养着呢。 “不要这么说。”苏皇后的眼神,暗了暗,“御天是太上皇钦点的皇长孙,是最纯净的血统。” 君倾九:“哦。” 他有点厌了。 总是一天到晚在他面前跳,是时候剪除掉了。 君倾九招来了个东厂太监,交代了点儿事,太监会意,去了一趟皇陵。 废太子死后,皇长孙君御天彻底被苏皇后把持着,整日养在身边,宝贝一样抱着不撒手。至于废太子妃,则被她赶到皇陵,替废太子和泰和帝守陵去了。 因为废太子妃没有什么背景,所以被婆婆捏圆搓扁,无可奈何。 君倾九觉得,是最后用一用这枚棋子了,让她发挥一下余热了。 第二日,早朝的时候。 废太子妃被带了过来。 废太子妃跪在正殿内,一身白衣素服,恭敬地磕了个头:“罪女花音,有要事向诸位大人禀报。” 苏皇后看到花音的一瞬间,眼角剧烈地抖动,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你不去守陵,跑到宣政殿里来做什么?滚出去!” 战亲王抬手:“说下去。” 废太子妃便继续道:“我因为之前用了白铅粉,所以我和孩子一起,都铅中毒了。生产那日,真正的皇长孙就是个死婴,当场去世了。废太子为了稳固储君之位,就让稳婆从苏家带了一个刚出生的男婴过来,顶替了皇长孙的位子,蒙骗先皇、先太上皇。” 众皆哗然。 对废太子妃和苏皇后怀里的那个孩子,指指点点。 苏皇后一张脸都扭曲了,尖声呵斥道:“你这个贱人,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要污蔑!” 顿了下,她抱紧了怀中的皇长孙,对着周遭的众位臣子道,神色凄楚,委委屈屈道,“皇长孙乃是君氏皇族最正统的血脉,绝不会有错,这孩子当初出生的时候,诸位大人不是都去了东宫道贺么?” 臣子们投过来不信任的目光,指指点点。 废太子妃继续道:“真正的皇长孙因为铅中毒是个畸形儿,废太子和皇后为了瞒住这件事,在我生产当日,故意用了虎狼药导致我早产大出血,企图一尸两命。那日,如果不是凤院使过来抢救,我可能早就一命呜呼,与我那可怜的孩儿共赴黄泉了。” “废太子妃那日,好像的确是大出血。” “对,一盆一盆血往外端,可吓人了。” “想不到废太子如此狠心,连妻儿都要害!” …… 苏皇后已经彻底慌了;“不是!花音你住嘴,不许你胡说八道!真不是……” 话音还没落下。 就看到两个东厂太监,把本就已经消失在京都,流放外地的君御天的亲生父母,出现在了大殿之内。 苏皇后当场就傻眼了。 孩子亲生父母,是苏家的一对年轻奴仆,因为生孩子日期与废太子妃刚好相近,生出来的男孩儿又特别漂亮,所以被选上了。 第284章 岑贵妃末日 “皇后娘娘。” 苏家昔日的男仆,对着苏皇后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可不可以,把儿子还给我们?” 苏皇后瞳孔地震:“你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怎么会这样? 苏家那边,不是说孩子没问题,亲生父母已经被送到边境苦寒之地处理掉了么?本该死掉的两个人,如今又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来抢孩子,这算什么事儿? “本宫不认识你们,休要在宣政殿胡言乱语……” “怎么能是胡言乱语呢?皇后娘娘,您和苏丞相原本答应了我们夫妻,只要把孩子给你们,就给我们一大笔钱,去边境养老,可实际上呢,钱没见到,把我们骗到边境之后还意图杀了我们,如果不是东厂的高手路过,救了我们夫妻,此刻恐怕早已命丧黄泉啊!”男仆目眦尽裂,声嘶力竭。 苏皇后心惊胆战。 没死。 被东厂的人救了? 以前不清楚,但自从泰和帝偏袒、岑王重伤,君倾九开始独揽大权,不再遮掩,朝廷内外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东厂乃是为战亲王君倾九所用! 也就是说,东厂老早就把假皇长孙的亲生父母给扣下来了,一直憋到了现在,才放出来,给她致命一击? 好深沉的心机,好狠毒的手段。 “罪女可以作证,君御天绝非罪女亲生。”废太子妃花音,又重重地扣了个头,“我儿铅中毒先天畸形,他们不会允许这样的孩子存在,所以才替换了个假的。” 花音自始至终,没有提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活着的事。 那个先天痴呆活不过20的孩子,最好什么都不知道,一辈子无忧地,以另一个身份活下去便好。这也是她和战亲王、凤幼安的协议。 “哈哈哈!原来是个假货啊,皇后娘娘,可真有你的。” 岑贵妃听到了宣政殿这边揭露假皇长孙的事儿,立刻激动地赶过来看热闹,她和皇后斗了大半辈子,因为身份地位的关系,始终被压一头,现如今好了,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连皇长孙都敢换个假的过来,我看你和已殉葬先帝的废太子,是想那个位子想疯了!先帝驾崩,你竟然还想挟持这个不足半岁的假货,垂帘听政,真是无耻至极!” 岑贵妃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好日子。 皇后倒下了。 皇长孙是假的,她儿子登基路上的绊脚石,又少了一个! 赢了!终于彻彻底底赢了苏皇后一回!哈哈哈! “不是的,才不是那样……”苏皇后脸色苍白,抱着那个假的皇长孙不断后退,但是此时此刻,无论怎样辩驳的话,都显得那样无力。 真相就摆在眼前。 人证也有,还不止一个! 她此时此刻,就算有十张嘴,也辩驳不清了。 被锤得死死的。 “来人,把这个欺君之罪的贱人给抓起来!”岑贵妃狂笑着,指着苏皇后,“把那个假冒的孩子,也扔出去摔死!冒充君氏皇族,简直是玷污皇家血脉!” 岑贵妃以为,宣政殿门口的禁军,会听自己的话,立刻冲进来,把苏皇后和那个小杂种给抓起来处死。 只可惜。 她等了半天,禁军依然毫无反应。 “人呢?” 岑贵妃不解,皱着眉头,往宫门口看了一眼,这才惊讶地发现,宣政殿门口守着的,的确是天璇卫装束,但这些禁军,已经不听从她的调遣了。 “傻愣着做什么呢?本宫吩咐你们呢!天璇卫听从我儿岑王的调遣,你们都聋了么?” 宣政殿内,一片诡异的静默。 昔日的岑党官员,纷纷摇头叹息。而偏向战亲王的官员们,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抱歉,岑贵妃娘娘。”天璇卫禁军的一位小头领,双手抱拳,恭敬地行了一礼,“天璇卫已经不再听从岑王殿下调遣,昨日,岑王殿下已经亲自把禁军虎符交于战亲王殿下,进行了兵权交接。” “不!这不可能!” 岑贵妃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一张浓妆艳抹的脸都扭曲了起来,她以为来宣政殿,是来看苏皇后的末日,不曾想,却也是自己的末日,“尘儿不会这么做的!本宫不信!” 为什么要把天璇卫交出去? 那可是岑王唯一的兵权啊! 交出去了,就等于退出这场皇权的博弈,主动向战亲王投诚低头了,就等于让位了! 皇帝临死之前,分明口谕交代了把皇位传给尘儿,尘儿为什么临阵退缩了?她眼看着就能当上太后,就能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如今告诉她一切都是一场梦,破碎了? 君倾九冷睨着下方这两个骄傲了一辈子、作恶了一辈子,到头来穷途末路的女人。 “岑贵妃,昨日岑王交接了天璇卫的兵权,就携岑王妃下江南去了。岑王妃特意过来与我妻作别。怎么,你身为岑王的母亲,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这个视权利为一切的虚荣女人,控制了她儿子一辈子,最终,还是被她儿子抛弃了。 第285章 君倾九登基,凤幼安为后 岑贵妃崩溃了。 她僵硬在大殿内,忘了发疯、忘了尖叫,就是一个劲儿的发抖,脸色惨白得可怕。 兵权没了,儿子也没了。 她利欲熏心,掌控了儿子一辈子的人生,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就算她现在冲出殿外,去江南把君慕尘给追回来,也争不过君倾九了。 “贵妃娘娘去镇守皇陵吧,先皇如此宠爱你,想来你们夫妻情深,日日在皇陵陪伴他,也不错。” 君倾九冷酷残忍地宣判了岑贵妃后半生的命运。 岑王夫妇离开,没有事先告知岑贵妃,就说明,岑王夫妇已经不在乎岑贵妃了,远走江南,过富贵清静日子了。 岑贵妃高喊着不要。 但是没有用。 整个君临国皇朝,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被君倾九给控制了,禁军、南疆军、京师大营,全部都是他手下。他距离皇位,就只差一个登基大典了。 一群禁军上前,把岑贵妃给拉下去了,扭送到了皇陵,此生不得再出一步! 至于苏皇后,因为欺君之罪,假的皇长孙被揭穿,苏氏一门罪无可恕,满门下狱,一部门直接午门斩首,一部门流放边疆做苦役。 *。*。* 三日后,君倾九登基为帝,进行了册封大典。 金銮殿内,雕梁玉栋,龙御千秋。 年轻的帝王一袭龙袍,容貌俊美威严,黑色的幽瞳之内,充斥着睥睨天下的冷傲。君倾九在黑金的龙椅上坐下,其实斐然。 有的人,天生就是上位者。蛰伏隐忍,终有一日化而为龙,统御万物。 下方,文武百官齐齐跪下,高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倾九当初争夺皇位,是为了自保,是为了把凤幼安抢过来,是为了堂堂正正地以夫君的身份站在挚爱之人的身边,现如今,目标已达成。 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后。 “凤氏之女凤幼安,温婉淑德、娴雅睿智,着,册封为后,为天下之母仪。内驭后宫,以兴宗室;外辅朕躬,以明法度。” 正应了当初,凤幼安的凤命之说,凤鸣九天,直上青云,九九极贵之命。 这一刻,满朝文武才恍然大悟,当今皇后哪里是什么刑夫之命,分明是真正的凤凰命格,虚鸾假凤,一招障眼法,都是为了给凤命女真正认定的皇帝铺路! 凤幼安一袭凤袍,接受了册封。 君倾九亲自牵着她的手,祭祖,祭天地。 这一刻,二人站在君临之巅,携手凝望着属于他们俩夫妻的天下,欣赏着他们俩所缔造的盛世江山。 “幼安,我做到了。” 不管在其他人面前如何,但是君倾九在最爱的人面前,从不会自称朕。 凤幼安露出笑容:“嗯。” 君倾九深情地拥住了她,以吻封缄。 江山无限,而我,唯心悦你一人。 *。*。* 次月,废太子妃自尽于其生父坟前,以死谢罪。并留下遗书,恳请皇后善待自己先天痴呆的儿子。 皇后应下。 把皇长孙视为亲子。 皇后有孕,次年诞下一对龙凤胎,皇帝大喜,当即封为太子、长公主。 夫妻伉俪情深,倾帝一生未纳妃嫔,不选秀,不接受任何和亲,唯宠凤皇后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