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神荼 作者:寒栖子 简介:【练手,瞎几把写,逻辑全无,谨慎触碰。】 ———— 神荼一脉传到唐辞这,落了个“阴晴不定难伺候”的破口碑,妖、鬼两界敬而远之,不愿招惹。 除了谢珩——妖鬼两界黑名单第一人,笑面虎,真阴毒。 神荼大人一看见他就没个好脸色,偏偏谢珩还腆着脸往上凑。 没人知道其中恩怨。 某天,不知从哪里流开了个传言:说神荼对谢珩情根深种,却爱而不得因爱生恨,这才一不小心活扭曲了。 唐辞:? 传言还说:他每日夜里紧闭门户,饮酒买醉,险些自残,只求谢珩能多看他一眼,不能生同衾,也要死同穴。 唐辞:?? 传言又说:他情到浓时,一首失恋情歌唱到天昏地暗,赤红着眼睛哭嚎着要与谢珩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 百年没什么情绪的唐辞终于怒了:“谁他妈瞎传的狗屁话?” 手下哆哆嗦嗦:“谢、谢珩大人……” 唐辞:“他人呢?” 赶紧滚出来受死。 谢珩腆着脸:“这这这这这!” 唐辞:“谁情根深种夜夜买醉山无棱天地合了?” 谢珩:我我我我我。 怼天怼地怼鬼神坏脾气受x谣言哔哔机鬼话连篇攻 【排雷】: *唐辞受,谢珩攻,双洁,HE。 *文笔垃圾,通篇鬼扯,作者没文化,杠就是你对,介意较真勿入(划重点。 *甜文(?)作者亲妈。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辞;谢珩 ┃ 配角:这依旧是一本小甜文 ┃ 其它:哈哈哈哈哈 一句话简介:瞎扯。 立意:世间总有公正在。 第1章 神荼 砰砰砰—— 天花板上传来连续不断的拍皮球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慢而沉重,清晰入耳,伴有楼上熊孩子的“咯咯”的笑声。 但现在是凌晨两点,居民楼底下发情的野猫都不叫唤了。 而且唐辞住顶楼,有个屁的楼上熊孩子。 有鬼还差不多。 砰砰砰砰—— 又来了。 唐辞躺在床上"唰"地睁开眼,被吵醒的,眉眼全是戾气。 他顶着一张送葬脸,抬起手,五指对着天花板的某个地方,指节微屈,骨线绷起,用力的往下一扯。 像是从里面生拉硬拽出来了个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呜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孩童啼哭,阴森的鬼气弥漫整个房间,温度骤降。 这温度要是换个普通人,估计能冻得直打哆嗦。 而唐辞似乎毫无察觉,只是收回手,略微皱了下眉。 鬼气凝聚,他的床尾凭空多了个半透明的虚影——那个"半夜不睡觉还在天花板拍球"的小鬼。 这玩意儿在他家天花板上窝一周了,前几天都挺老实,今天突然起幺蛾子。 唐辞撑起半边身子,屈起一条腿,没什么情绪地打量他。 五、六岁大,个头不高,男生,扎个朝天揪,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青白,眼珠子黑漆漆的,一点眼白都看不见。 周身鬼气弥漫,乍一看怨气不小,实则没造杀孽,全是唬人的。 小鬼此时正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瞅着唐辞。 神情姿态像个因为犯错而被家长教育责备的小屁孩,活灵活现,哪有个鬼样。 "大半夜的鬼闹什么?"唐辞掐了下眉心,声音很冷。 小鬼哼唧两声,站的规规矩矩,双手在身前不安的绞着。 刚才那一下他就知道,他打不过眼前这个看起来皮肤白得跟鬼似的好看男人。 唐辞没耐心,指着天花板,"球在哪?给我。你,回去。" "嗷。" 小鬼十分委屈地吸吸鼻子,在唐辞的刀子一样眼神威胁下,抬手,嘎巴一声扭掉了自己的脑袋。 唐辞:"……" 小鬼脖颈上方空着,捧着自己扎着朝天揪的脑袋,双手往前送,脑袋上的嘴还在动:“给你。” 你他妈。 唐辞一口粗话憋回喉咙里。 深更半夜不睡觉在天花板上拍脑袋玩,你挺潮啊? “你不要了吗?” 小鬼小心翼翼地看他神色,黑黝黝的眼珠子转了一下,又乖又诡异,“那我藏起来了。” 说着,他将脑袋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身后,生怕被人抢。 我要你头干什么,煮了炖汤吗? 唐辞阖了下眼,语气十分恶劣,“赶紧滚回去,再吵就抢你脑袋当球踢。” 好凶,脾气好差。 小鬼肩膀缩了下,捧着脑袋消失在原地。 卧室重新安静下来,温度恢复正常,仿佛刚刚诡异的一切都是幻觉。 唐辞整个人又困又烦,重新窝回枕头里。 大概安静了有那么两三分钟吧,楼下突然传来“哇”的一声凄惨的小孩哭,哭声很惨很凶,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梅开二度。 躺在床上的唐辞额角一抽,倏地坐起身。 楼下的吵闹继续传来,女人的责骂,男孩的哭声,以及瓷器破碎的声音…… 乱七八糟、噼里啪啦的混杂在一起,如同在寂静深夜响起的重金属音乐,还是三重奏。 他这其实隔音不差,不然也不会楼下连着一周闹成这样,左邻右舍都没人报警。 但这些吵闹还是一字不差、清清楚楚地落进唐辞耳朵里。 有时候听觉太灵敏不是什么好事。 唐辞脸黑的像要吃人,却不得不压着。 这回大半夜作妖的是活人,他不能直接伸手把人抓过来。 毕竟是同类。 这时,小鬼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边,脑袋已经装好了。 他想趁机卖个乖,抖个机灵。 “我去吓他们!” “回来。” 唐辞扯住小鬼头上的朝天揪,力道不小,突然手上一轻。 他垂眸一看,瞬间无语。 小屁孩鬼的头在他手里,不大点高的身子还在往前走。 “哎呀我的头!” 唐辞面无表情地把脑袋丢回去,看着小屁孩鬼当着他的面,把头装歪,再拆,再装歪。 “……” 楼下闹成这熊样,再来个时不时就掉脑袋的小鬼过去吓一遍,晚上这觉还用不用睡了? 小鬼忙着安脑袋,没说话。 唐辞站起身,左手手腕一翻,凭空出现的黑雾绕个圈又消失不见,反而多了串黑玉佛珠。 佛珠玉料细腻,色泽莹润饱满,幽幽地泛着光,莫名在月光下显出几分妖异的肃杀感。 小鬼看到黑玉佛珠的一瞬间,威压压迫着他差点魂都没了,抱着头缩到墙角,满脸惊恐。 真,抱着头。 “神、神荼?”稚嫩的声音哆哆嗦嗦的。 鬼界有一个传言,说现任掌妖、鬼两届缉拿大权的神荼大人,正是手持一串黑玉佛珠。 都说他阴晴不定难伺候,脾气极差,心狠手辣,指尖一动,佛珠封喉,叫鬼魂飞魄散。 没有小妖小鬼能逃得过他的魔掌。 黑玉佛珠、脾气极差……都对上了! 眼前这人……居然就是吗!? 唐辞将黑玉佛珠挂在左手,拇指轻轻拨弄了一下上面的某颗珠子,发出轻微的响动。 “现在知道怕了?” 小鬼直接跪了,一小团身体伏在地上,脑袋像上供一样的摆在那。 “大、大人,我没害过人,我是野鬼,还不入轮回的……” 他带着哭腔,奶声奶气地求饶:“我就是到处飘啊飘,偶尔吓唬吓唬人,没害过人,真的,您别杀我。” 唐辞掀了掀眼皮看他。 一个无头小孩,浑身青黑,旁边还摆个脑袋,趴在你面前。 这场面搁在别人身上,指不定该谁害怕。 “老实点待着。” 唐辞敛回眼,留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 居民楼两梯两户,楼梯间灯光常亮。 唐辞打开门,被外面灯光晃了下,眼睛不太舒服地眯起来。 缓了会儿,他才推开右侧厚重的防火门,顺着楼梯下楼。 越靠近楼下,唐辞听到的吵闹声就越大、越清晰。 骂声哭声混在一起,吵得人心烦意乱。 唐辞忍一周了。再忍是狗。 大半夜的,女人正在房间里骂儿子,熊孩子哭声凄厉,泪流满面,脚边全是碎瓷片。 突然家门被敲响。 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一顿,神色警惕起来,这大半夜的,“谁啊?” 外面没声音。 女人心里有点发毛,下意识拔高音量,“谁在外面敲门啊?” 外面还是没声音。 女人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踮着脚,眼睛透过猫眼上往外看。 外面站着一个男人,很高,低着头,略长的头发遮住脸,只能看见半截苍白到过分的削瘦下颌。 这时,门外的男人突然抬起头,露出锋利地眉眼,双眸幽深不见底,黑的浓郁,仿佛要把人的魂魄摄了去。 再配上他白得瘆人的肤色和殷红的唇,漂亮是漂亮,但在深更半夜里,活脱脱是闹鬼的好苗子。 果然。 “啊啊啊——” 女人被吓到,尖叫着连连后退,客厅的小孩也不敢哭了。 整个楼道连着室内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女人背靠在玄关上,防备地看着门口,抚着胸口顺气儿,手都在抖。 外面那是谁?是人吗?变态?还是杀人狂? “我住你楼上。”唐辞冷冷开口,声音隔着防盗门传进客厅。 他突然开口,女人骤然松了口气,脊背一松,背靠在玄关上。 她稍微冷静了点,突然想起自家楼上确实是住了一个很好看的男人,搬家的时候看到过一眼,足以印象深刻。 刚刚太紧张,加上猫眼看人和正常不一样,她才没认出来。 “大半夜的,你什么事啊?” 方才的恐惧让女人出了一身冷汗,哪怕现在冷静下来,声音也显得尖锐。 你也知道是大半夜? 唐辞捏着佛珠,顿了下,直接说:“让你家小孩别哭,你也闭嘴,很吵。” 他语气很不好,可以称得上是十分恶劣。 女人作威作福习惯了,从来没被人用这种语气指责过,立刻就不满了。 她冲上前,把门打开个小缝,对着门外吼:“怎么可能吵!这整栋楼的墙都用专门隔音材料处理过,我就是在家蹦迪外面都听不见,怎么可能吵到你!?” 面前的门突然打开,唐辞后退半步,拧着眉,不好解释自己的听觉和普通人类不一样。 只说:“就是吵,我能听见。” “不可能!怎么别人都不来找我!就你找我?你怎么那么多事?” 女人继续否认,也注意到他后退的动作,干脆把门打开了,掐着腰站在门口,满脸高傲不爽。 泼妇。 唐辞脑袋里划过这两个字,略显冷漠的视线从女人身上一扫而过。 “一周七天哭六天,你给他上发条了?” “什么玩意儿!?大半夜的你别没事找事啊!”女人被他那一眼看的心里有点打怵,还是扯着嗓子道:“小心我报警抓你!” 唐辞没理她,抬眸,顺着门缝,视线落在女人身后,客厅里那个瘪着嘴的熊孩子身上。 也许是他这样子吓人,那熊孩子鼻子一皱,嘴一张,又要哭。 唐辞黑色的瞳孔一转也不转地盯着他,歪头,森然一笑:“再吵,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了,中秋快乐宝贝们~ 老规矩,前三十评论发红包,爱你们 第2章 谢珩 唐辞恐吓完熊孩子,心情好了不少。 丝毫不在意女人在他面前摔上门板,并且骂他"神经病"的事情。 这么折腾完两番,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唐辞一个小时之内成功收拾了一鬼一人俩小不点,额外附加一个总在半夜骂人的女人,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耳边一片清净。 女人刚刚摔门的时候骂的有多狠,唐辞不管,他只知道他回到房间再躺下之后,没有听到楼下鬼哭狼嚎的声音。 那小鬼头也识时务地藏起来了,没出来骚扰他。 唐辞很满意,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他翻了个身,舒服的喟叹一声,阖上眼,安心入睡。 - 远离市区灯红酒绿的街道,废墟之处也有很多。 不负责任的楼房开发商开发到一半圈钱跑路,工地还死过人,从此成了废地一块,路灯都没一个,周围的树倒是不少。 无边的夜幕笼罩着建造一半的楼房,黑暗下寂静无声,高而茂盛的树干任由上面的枝蔓向四周蔓延开来,像嚣张恣意的恶魔爪牙。 两道黑色的影子在其中窜来窜去。 "妈的,我明明闻到鬼味了,阴气这么重,藏哪去了?" "你闻错了,明明就是妖气。" "鬼!" "妖。" 正在说话的两道黑色影子吵起来,凭空幻化出人形。 他们和一般的鬼长相不同,没有青白的皮肤,模样更接近人。 其中一个穿了全身黑,头发乱的像鸡窝,鸟往上落都得嫌扎屁股。他双手裹在厚实的大风衣里,满脸写着不服气。 相比之下,另外一个看着就鲜艳多了,身着红色衬衫,头发梳得精致,将自己装扮的花红柳绿。 黑衣人看他这模样,嫌弃地啐了一口,"好啊白巢,我说你怎么一直不化人形跟我在这飘,原来又穿得像花孔雀一样。" "少废话。"白巢抹了下鬓角,头上的发胶在夜里都能看出来反光,"这妖气真的重,赶紧跟着我找。" 黑衣人贱贱地"哦"了声,揣手,"你都说了是妖,我一个鬼就不留着给你添乱了,回见。" 他转身开溜,被白巢一把薅住,"想跑?门都没有。" "哎哎哎哎不带扯鬼头发的!"黑衣人嗷嗷叫唤。 白巢:"跟我去找。" "找找找,你先撒手!" 一鬼一妖又绕着废弃楼房兜了一圈,黑衣人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白巢,真不是我闻错了,这阴气太重了,绝对有鬼。" "妖气也很重。"白巢皱眉。 "这事儿不对啊。"黑衣人:"难道有妖又有鬼?不应该啊,妖和鬼不是谁也瞧不上谁么,怎么可能在一起厮混……" "总有例外。"白巢毫不留情地说:"不过我确实瞧不上你。" 黑衣人:"滚滚滚,你算个屁。"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窸窸窣窣,却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在夜幕中听着格外瘆人。 黑衣人和白巢对视一眼,化作黑影,飞快地朝着某个方向掠去。 他们的速度已是极快,然而等到达那片废墟之处,却已经晚了。 荒乱杂草之中躺着三具尸体,都是小孩,最小不过婴儿,最大不过六、七岁的样子。 尸体浑身黑红,四肢和躯干都肿胀着,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充了气,森森地往外冒着黑烟。 很明显,这正是他们刚才寻找的气息源头。 "人?有东西来这抛尸,速度比我们还快?"黑衣人皱了皱眉,戳戳旁边的白巢,"咱报警吧。" "报个屁。"白巢说:"你没看见尸体上的鬼气是不是?" 黑衣人当然看见了,他只是不想管。 "甭管什么气,这死的是人,又不是鬼啊妖的,杀人的家伙也不在这,不报警干嘛?人又跟咱们无关。" 白巢没理他,蹲下身,从旁边捞了根枯草根碰了碰尸体的脚,"鬼气浓郁,也有妖气。" 妖怪和鬼的残留的痕迹同时出现在人类尸体身上…… "这事不对。"他扔下枯草根,头也不抬地说:"我在这看着,你去请神荼大人。" 黑衣人立刻炸毛:"请神荼?我不去,你去。" "丛良。"白巢语气威胁。 "干啥?"丛良从大衣兜里掏出手机,把屏幕亮给白巢看,"凌晨三点半请人,就他那脾气,你找死我还想活呢。" 白巢:"……" "上次就是我请的,也该轮到你了,别不要脸。" 丛良往边上撤了一步,十分无耻地赖账:"脸哪有命重要。" 白巢蹲在地上跟他干瞪眼了一会儿,没赖过他。 "算了,我也不敢。"他掏出一张黄纸问:"带香没,我祭道符给大人。" 现如今有三种请神荼的办法,一是供香烧符纸,请神荼现身抓妖捉鬼,但是符纸特殊珍贵,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不太舍得用。 第二种方法就是他们直接去请。 但现在两人都没这胆子。 传说还有第三种方法,只是流传了很久,现世已经没人知道了。 丛良从袖子里掏啊掏啊,可怜巴巴地掏出半截香来,"就这么一点了,我都舍不得吃……" 白巢直接抢过,手指掐了道妖火点上,祭符纸。 黄色的符纸转瞬被烧干净,却没变成灰烬,而是变成了半透明的金色流光符咒,转瞬便消失。 见状,丛良一揣袖子,也跟着并排蹲下了。 - 两分钟后,刚消停睡了不到四十分钟的唐辞感受到什么气息,倏地睁开眼。 他面无表情地坐起来,略微抬起左手,手心上便多了一道金色流光,可不就是白巢刚烧的那个。 唐辞皱了皱眉。 这个时间如果没遇见什么棘手的事,底下的人绝对不会找他。 他起身,化出黑玉佛珠,徒手劈开一道鬼门,然后抬腿迈进去。 丛良和白巢正蹲着研究乱草丛里的尸体,面前突然多了一道黑雾缭绕的门。 两人条件反射往后退,脚踩脚差点没在唐辞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唐辞从里面走出来,神色很淡,带着未散的困倦,"找我什么事?" 丛良立刻稳住步伐,揣起袖子,恭恭敬敬的点头哈腰,"大人来啦。" 这礼数和语气,和刚才在白巢面前耍赖的那个根本判若两鬼。 白巢看得脸一抽,主动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这地方我们第一次经过的时候还没有尸体,听声音应该是后来才被什么东西扔这的。" "对对。"丛良抢话过来,"而且速度很快,我和白巢赶过来的时候,鬼影子都没瞧见一个。" 白巢:"尸体上有阴气也有妖气,我们一时之间拿不准怎么回事,才请您过来。" 唐辞听完弯下腰,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尸体的额心,尸体身上的黑烟便浮动着,汇聚到他指尖。 然后丛良就看到面前这个,活在传说中、阴晴不定、口碑极差的神荼大人皱起了眉。 "大人?" 唐辞"嗯"了声,没了后文。 两人没撒谎,尸体上确实有妖和鬼留下的两种痕迹,不像是分开的,但要是说这两种气息是混在一起的,有过于冲突排斥。 他上任神荼百年来,平时逮的不是妖就是鬼,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不妖不鬼不人的情况。 唐辞指尖微曲,勾了缕黑烟点在左手的黑玉佛珠上,黑烟钻进佛珠里,消失不见。 "大人这是?"白巢没看明白,他只知道神荼手里的那串黑玉佛珠不是能招惹的东西。 唐辞:"先存着,我能感受到一点,可以顺着残留的痕迹找过去。" 丛良立刻:"大人厉害!" 白巢翻个白眼,"那大人,这些小孩的尸体现在怎么办?" "问我干什么?"唐辞瞥了眼地上模样凄惨的东西,"我又不负责给人收尸。" 白巢心说是,您抓的都不是人,都是到处祸害人的妖魔鬼怪。 但这些尸体放在这确实不是那么回事。 唐辞皱着眉说:"报警吧。" 白巢:"……" 丛良得意地看了眼白巢,"得嘞!我这就——" "哎先慢着!" 唐辞身后突然多出一道鬼门,无声无息的,门缝里挤出来一个人影,紧忙打断了丛良的话。 "十九狱的?"丛良看着对方脖子上的特殊火焰印记,确定了身份,狱使者。 妖、鬼两界里,神荼掌缉拿大权,十九狱掌生杀。 两家就像两个连贯的执法部门,都是独立于妖界和鬼界的特殊存在,神荼这边抓了人,再交接给十九狱,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平时很少能碰面。 唐辞侧身站着,头都没回,只是听到"十九狱"三个字,眉头揪得更紧了,脸色也难看起来。 丛良看得心底一颤颤,每次提到十九狱,大人的神情就活像要吃人,但是隐约还能看出一点落寞,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过节。 他急忙道:"我们这还没抓着呢,你来干什么?" "神荼大人,好久不见。"狱使者先向唐辞告了礼,转而无奈道:"不是我要来,是我们老大要来的。" 丛良揪着眉毛想了想,印象里好像没这号人物。 他刚要说话,就被白巢拉住了,直冲他摇头。 丛良蒙逼之际,就看见面前的神荼大人突然转过身去,目光冷飕飕地看着狱使,"你说谁要来?" 狱使者嘴唇动了动,身后刚消失的鬼门再一次打开。 他到嘴的话立刻转了个弯,"这个,您还是亲自问吧。" 唐辞倏地看过去,手指攥紧。 黑雾缭绕的鬼门内,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人还没露个全,低缓慵懒的话音就先传进了唐辞耳朵里。 "是我说要来。" 这声音太熟悉,又因为太久没听到过硬添了几分陌生。 唐辞神色微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谢珩。” “是我。”谢珩略微垂眼,在看到唐辞的表情后,眸光一滞,似乎有些无奈。 “好久没见…别这么凶。” -------------------- 作者有话要说: 攻是新的人设风格尝试,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小可爱们记得赶紧跑,撒丫子跑~感谢在2022-09-10 10:47:12~2022-09-11 12:1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3 10瓶;洛月(开学版) 3瓶;神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重逢 眼前的人半藏在阴影里,可唐辞依旧能在心里描绘出他的眉眼轮廓,因为这张脸他曾经朝夕相处过。 而现在,却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了。 算是久别重逢吗? 唐辞不知道,他紧攥了下手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能双目死死地盯着他,想要把人穿透,再透过皮肉骨骼,看看这人究竟有没有心。 因为唐辞身上戾气突然加重,白巢拉着丛良连连往边上退了好几步。 谢珩穿了身特讲究的西装,和一般的形制不一样,腰间束了条黑色皮带,显出肩宽腰窄的完美比例,骚得没边,在他身上却不违和,仿佛这人不是来办差的,而是来与人相亲的。 他皮肤白,皮相俊美妖异,穿着绛红色就是像个无间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谢珩。"唐辞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像是确认,更像是咬牙切齿在寻仇。 谢珩"嗯"了声,丝毫不在意唐辞杀人般的语气,施施然走到他面前,微微垂头,"我看看,怎么瘦了?" 他伸手比了比,目光悠长似在回忆,"个子倒是高了点,看着比以前能唬人了。" "谢、珩。"唐辞黑着脸,猛地后退一步,第三次叫他名字。 "嗯,我在。"谢珩好脾气道:"也就你敢这么叫我。" "喊我这么多次,想说什么?" 他的语气太熟稔了,仿佛他消失的那近百年都不存在一般,还是说这些时光对他来说不过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又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 所以谢珩再出现时才依旧这样坦然自在。 可是凭什么? 唐辞敛好情绪,抬眼看他,唇边扯出一抹嘲弄,"我在想,你居然还没死?" "真就这么凶的……"谢珩偏了下头,轻笑道:"祸害遗千年,也许我运气好吧。" 他像是早就料到会从唐辞嘴里得到这么一句冒犯的话,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唐辞毫不留情道:"那我运气真差,居然又见到你。" 他像是想把心底所有的不甘发泄出来,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口。说出来的话难听,是因为憎怨与思念无处安放,而他向来不是个柔软的人。 谢珩听见这句话才恍然愣了一下,有一抹很浅很淡的难过,在他脸上划过便没了。 "是。"他依旧笑着重复:"我运气好。" "……" 唐辞以前每次面对谢珩时,都有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好像不管他多恶言相向,这人都会无条件顺着他纵容他。 现在过去这么久,唐辞再面对他,久违的又无力起来。 曾经他觉得纵容的那些一切,现在看来,其实也是不在乎而已。 唐辞垂下眼睫,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你要这些尸体做什么?" "尸体?"谢珩好似才注意到脚边的那些小孩尸身,轻飘飘地扫了一眼,略微皱眉,"我要尸体做什么?" 唐辞:"我在问你。" "我知道,这不是在答?" "谢珩。"唐辞冷飕飕地看他。 "好好好。"谢珩收起了逗弄人的心思,老实说:"不是我要这些尸体,我让离泽先喊住你们,是怕你跑的太快,我来了抓不到你。" "抓我?"唐辞皱眉,"你凭什么?" 谢珩垂眸看着他,终于说了句认真话,"小百年没见,有些事哪能说过去就过去,我总得给你解释,又怕你不听。" "确实。"唐辞眼底漆黑的眸色翻滚,停顿片刻,又说:"没什么好解释的。" 谢珩立刻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丛良,十九狱不要尸体,你去报警。"唐辞吩咐完这些,转身劈开一道鬼门,抬腿往里走。 身后,谢珩愣了下,还试图跟进去。 唐辞的动作比他更快,侧身,抬起手,一颗黑玉佛珠便顺着他的指尖,飞快地直冲谢珩面门而去。 他出手时机过于突然,谢珩只得被迫停住脚步,黑玉佛珠在他额心不过半厘处停下,幽幽转着,仿佛只要他再敢动一下,就要横尸当场。 谢珩语气无奈,"小阿辞……" "别跟着我。"唐辞看都没看谢珩,冷冷撂下一句话。 等旁边的丛良他们反应过来,神荼大人已经不见,那道鬼门也合成一条缝,紧接着消失了。 "什、什么情况?"丛良神情呆滞。 谢珩站在原地,抬起手,用食指和中指将额前的黑玉佛珠夹住,佛珠在他手指间挣扎几下,半晌才乖顺下来,简直是和主人一个脾气。 谢珩摇摇头,没忍住笑,将佛珠拢进手心里,握好。 之后他一扭头,另外三个人都正在看着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呆呆愣神。 "都看我干什么。"谢珩目光淡淡从黑衣人脸上扫过,"你们大人让报警,你没听见?" 他只轻轻扫了这一眼,丛良就感觉有刀子从自己脖子上刮过,如同在生死里走了一遭。 白巢赶紧拽了拽丛良的袖子,"别傻愣着了,快报警。" "哦,哦哦。"丛良像溺水之人被救一样,喘了口大气,着急忙慌的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 谢珩不再有兴趣看他们在这忙活,"离泽,走吧。" 离泽二话没说,劈开鬼门,两人匆匆而来,又很快离开。 白巢当即松了一口大气,他一个妖,竟然也冒了浑身的冷汗。 丛良报完警,扭头去问:"这什么情况,这到底是谁啊?" 白巢瞅他,"你到底死了多久?" "七十来年吧。" "难怪你不知道。"白巢了然。 丛良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你给我说说怎么回事,神荼和那位…大人是认识没错吧?而且我没看错的话,神荼刚才是不是动手了?黑玉佛珠……那位大人不仅没死,还轻而易举地给佛珠带走了?" 那、那可是一颗珠子就能让鬼魂飞破灭的凶器啊!他就那么两根手指头一夹,就,就带走了? 白巢拍拍他的肩膀,"你没看错,就是这么回事。" "那位谢珩大人,是比神荼还不能招惹的存在……"白巢幽幽道:"知道妖、鬼两界黑名单吗?他就是黑名单上第一人,都说他是笑面虎,其实人特阴毒。" 十九狱的执掌人,所有妖怪鬼魂的生杀刑罚,都在他一念之间。 "他要是想让你现在魂飞魄散,你就活不到下一秒,十九狱的其他狱使者或许还按规矩办事。但是那位大人,规矩在他那儿就是摆设。" 丛良眨了眨眼,"有这么狠吗?神荼也不是他的对手?" "你以为呢?"白巢压低声音,再一次语出惊人,"我之前听小道消息说啊,神荼就是那位教养大的。" "卧槽!!"丛良这回是真清醒了,摸着后脖颈心有余悸道:"难怪我刚才感觉自己要身首分离了……" "可是不对啊,他这么……那个,牛逼。"丛良满脸纳闷,"为啥这七十来年我都没听说过他?" 白巢遥望着天,"因为他有将近一百年没出现过了。" "没出现过?" "对,完全杳无音讯的那种。" 现在再次出现,估计妖、鬼两界又要闹一番,说不定要传到什么程度。 "那再出现不是好事么,为啥神荼对他是这个态度?而且那位还……"他憋了个合适的形容词,"感觉挺纵容的。" 白巢本身知道的也不多,而且这种一听就有内情的事情,他上哪知道去?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他满脸嫌弃不耐烦地说:"打听这么多,你不想活啦?" 丛良"嘿"了声,满脸不服道:"我就问问,什么活不活的!"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白巢目光幽幽地看着他:"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丛良:"……" - 唐辞从废旧大楼离开后,或许是牵扯到点旧事,他难得打算回一趟桃止山。 桃止山是每任神荼的住处,但前面那些任神荼不是妖就是鬼,只有唐辞本质上算是个人,所以更多是住在人群里。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藏在心底,隐而又密,唐辞自己不太愿意承认。 直到今天再见到谢珩,他又不受控制地想到一些可以称之为是"过去"的事。 早些年住在十里涧的时候,谢珩曾开玩笑地说:"我们小阿辞明明是个人,怎么活得跟鬼似的?" 唐辞当时不大一丁点,不知道因为什么浑身都是伤,鼻青脸肿还犟着脸说:"别管我闲事。" "行啊你。"谢珩气笑了,将他的脸捏到变形,"好的不学,净跟着我学这些嘴皮子功夫?" 唐辞当是怎么答的已经记不清了,无外乎就是大逆不道地说些"近墨者黑"之类的。 再往后,谢珩在那件事情后消失,唐辞才开始学着像人一样生活,也许是他骨子里倔强的想跟谁证明什么吧。 只是…… 唐辞想到今晚难得一见的"故人",自嘲一笑,他本来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谢珩说要解释,其实没什么好解释的。 说到底,当初他自己也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桃止山悬空于黄泉道之上,正底下对着的就是忘川河,黑雾缭绕,一眼望过去都看不到边儿。 山顶有个木屋,唐辞难得回去就睡在那里。 他前脚刚从鬼门里出来,后脚就听见了一道粗哑的声音,说不上难听,但绝对不好听。 "小阿辞,小阿辞,回来了,回来了,想你……" 一只五颜六色的鹦鹉扑腾着翅膀飞到唐辞身边,掉了一地鸟毛,亲昵地凑过来讨好。 "小阿辞,小阿辞……" 听这称呼以及聒噪程度,一看就知道是经谁手里养出来的,和它主人一个德行。 唐辞随手一抬,送了道黑雾过去,缠住鹦鹉的尖嘴。 "嘎嘎嘎——"鹦鹉嘴巴挣脱不开,落到唐辞肩上扑腾了两下翅膀。 "想烫了拔毛?"唐辞偏头警告。 鹦鹉立刻不敢动了,宝贝似的拢起翅膀,脑袋亲昵地贴了贴唐辞的脸,乖乖站好。 木屋门口窝了只通体纯银的大型白狐狸。 唐辞走过去,它才伸着懒腰站起来,然后拱了拱鼻子,嘴巴一咧,露出一口尖牙。 "这味道……"白狐狸似乎不敢相信地动动耳朵,又围着唐辞嗅了嗅。 唐辞皱眉,"别闻了,是谢珩,你可以回去了。" 白狐狸眼睛一亮,对唐辞恭敬地伏身,然后转头化作一道白光飘走。 唐辞的目光追了它一会儿才收回视线,没什么情绪地偏头对鹦鹉说:"你也可以走了。" 鹦鹉眨巴眨巴眼睛,没动,用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唐辞的脖子,姿态亲密。 颈侧有点痒,唐辞这才很轻的弯了一下唇,"那就让你赖着吧。" 然而没多久,唐辞刚倒了茶往嘴边送,去追随旧主的白狐狸就再一次出现在木屋门口,灰头土脸的,毛发都没原来看着亮。 唐辞有些诧异地抬头,"怎么?" 白狐狸哭丧着脸道:"主人让我打哪来回哪去……" "所以?" "所以我就回您这来了。" 唐辞:"……" 白狐狸委委屈屈:"主人还说,除非我带您一块儿回去,否则这辈子我都别回去了。" 这确实是谢珩能说出来的话。 唐辞点点头,随手指了木屋门口的一团破草席,"我心肠好,给你个窝。" 他在白狐狸不可置信地目光下,满口无情地浇灭它的梦想。 "你安心在这趴一辈子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真的是本甜文,相信我。不喜欢这类攻受设定的小可爱请撒丫子跑。感谢在2022-09-11 21:00:00~2022-09-12 10:5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3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佛珠 十里涧从前种满了枫树,火红一片连成天,四季绚烂,现在却都变成枯树了。 如今只剩下一棵三人环抱的老槐树还算茂盛,以及一间看起来不那么寒酸的破屋。 谢珩懒散的靠坐在老槐树下,身前是个矮桌,上面摆着两盏冒着热气的清茶。 这只有他一个人,至于另一杯茶是给谁摆的,显而易见,只是那人不在罢了。 他这会儿换掉了那身骚包的红色西装,改穿一件简单样式的白色长袍,袖口宽敞肥大。 袖口下滑,谢珩的半条手臂就那么暴露在外面,上面密密麻麻很多伤口,说不上是刀伤还是火烧的痕迹,总之有些是新的,有些已经结痂。 痂体随着他的动作有些渗血,他跟没看见也感受不到似的,手里捏着那颗正在泛黑气儿的佛珠反复摩挲把玩,像是思索什么。 "离泽啊。"他轻喊了声,一道身影凭空出现,恭敬地站在他旁边。 谢珩有些苦恼,手指撑着额角,"你说说,这我怎么跟他解释?" "实话实说?"离泽担忧地问:"老大,您现在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大差不差吧,死不了。"谢珩轻飘飘道,说完突然想起自己跟唐辞说的那句"祸害遗千年",低笑两声。 只是根据唐辞今天见到他的反应来看……要是现在说实话,人骗不回来就算了,估计又要平白惹生气一回。 谢珩不是很赞同地缓慢摇头,"不成。" 离泽不理解:"可是您今天不是还说要跟神荼大人解释吗?" "…一时冲动。" 他身子刚好,能出门,自然第一时间就忙着去找唐辞,哪有功夫想那么多。 也亏得唐辞当时不想听,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谢珩斜斜地睨了离泽一眼,眼底有责备和不悦。 百年不见,离泽怎么还敢挤兑他了? 而且晚上见面时,他身上那件丑了吧唧奇形怪状的红色衣服也是离泽挑的,不知道跟谁学的破品味,一定没给小阿辞留下好印象。 离泽被眼神刀了下,觉得自己可能是做错事或者说错话了,低下头装聋作哑。 "我太久没接触现世,你跟我说说现在的人……"谢珩卡了下壳,抬眸问人:"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离泽心领神会地答:"谈恋爱。" "哦对。"谢珩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个新鲜词语,"现在谈恋爱的人,一方生气了,另一方都是怎么做的?" 离泽也没恋爱经验,抿唇想了片刻,"应该就是多哄哄吧。" "哄?"谢珩"啧"了声,突然犯难,"他可不好哄。" 说着,他将手中的那颗黑玉佛珠放在桌上,手指在泛着黑气的珠子上点了点,啧啧道:"你瞧,多狠的心。" 离泽低头不搭话。 开玩笑,这话他家老大说说就算了,他要是敢应一句说神荼的不是……下一秒就要被扔进十九狱里面去过一遍刑。 偏偏谢珩就是不肯放过离泽。 "说话啊。" "……" 离泽硬着头皮添了句:"老大,他没对您下死手。" 谢珩这才笑了,"是,他还是心软。要不然凭我现在这半吊子水平,今晚就要被他这珠子钉的魂飞魄散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离泽皱眉。 谢珩挑挑眉,"怎么?我哪句说错了?" "您……"离泽动了动唇,"您再养段时间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而且他们老大就算是现在这样,也不是一般人能动得了的。 谢珩看着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 离泽弄不清自家老大笑这一声的含义,立在旁边装死。 谢珩重新将那颗佛珠收起,正了正身,慢悠悠地喝着茶。 一盏茶见了底,他才再度开口:"今天晚上我那身衣服,你挑的不错。去十九狱领套罚吧。" 离泽:"……啊?"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老大沉寂百年,恐怕好多妖魔鬼怪都要忘了他笑面虎的阴毒真面目了。 "不愿意?"谢珩歪了下头,轻声询问,一副好说好商量的模样。 离泽却打了个哆嗦,哭丧着脸,"没…我这就去。" 他有幸、重新、第一个体会到了笑面虎的嘴脸。 谢珩满意地"嗯"了声。 那白狐狸就是在他这声"嗯"之后跑回来的,一回来就往谢珩身上扑。 于是离泽的脚刚迈出去一步,就收了回来。 谢珩拎着白狐狸后颈,满眼嫌弃地丢在脚边,"多久了,还没个轻重。" "主人主人……"白狐狸就贱兮兮地隔着长袍蹭他的腿,"您可回来了。" 谢珩腿一抬,将它踢走。 "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他身边?" 白狐狸在地上翻了个肚皮,滚了一圈,委屈道:"就是他让小白回来的。" 谢珩指着他,语气不悦,"你,哪来的给我回哪去。" 白狐狸:"……" "可是……" "嗯?"谢珩凉凉地撇他一眼。 白狐狸不敢再顶嘴,憋屈地"哎"了一声。 "除非你带他,或者你能让他带你一起回来。"谢珩毫不留情道:"否则你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白狐狸:"……" 在旁边听了全部的离泽:"……" 于是白狐狸被撵了回去,离泽在旁边问:"老大,您怎么不主动去找神荼大人呢?" 谢珩:"桃止山要是布层结界,就一定是他拿来对付我的。" 言外之意,唐辞现在对他防备得很,全身的刺儿都对着他。 而且,谢珩攥了攥掌心的珠子,弯唇一笑。 不是不去,是还没到时候。 "……" 老大这笑容也太瘆人了。 离泽忍不住开口:"其实我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嗯,说说看。" 离泽挠挠头,壮着胆子说:"您当年到底对神荼大人做了什么?"才惹得这么天怒人怨的。 谢珩"嘶"了声,目光有些悠长,先是勾唇又是皱眉,似乎回忆起什么。 但这些都不是离泽该问的。 他眯了下眼,起身,将一空一满两只茶盏放到离泽手里。 "这是?"离泽不明所以。 谢珩笑笑:"好事成双,去领两套罚吧。" "……" - 唐辞这一夜最终还是在桃止山上睡过去的。 他向来睡眠不好,难得在桃止山睡个好觉,虽然只有四个小时,但起码中间没被吵醒过。 鹦鹉见他起床,讨好地从鸟架上飞过去,轻轻啄他的脸。 唐辞这才抬手收了它嘴上的黑雾。 "小阿辞,小阿辞……"鹦鹉扯着嗓子喊。 唐辞有点头疼,面无表情地拨了下它的脑袋,"吵死了。" 鹦鹉:"小阿辞,小阿辞。" 唐辞气笑了,"你和小白好好在这待着吧。" 鹦鹉十分不乐意地扑腾了几下翅膀,在屋里飞了一圈,去啄还在睡觉的白狐狸头上的毛。 一鸟一兽很快闹起来。 唐辞手抵着鼻尖,很浅地笑了下,才离开这里。 他是直接将鬼门的出口开到自己房间里的,发现那个小鬼又钻了出来。 小鬼看见唐辞,立刻害怕地缩在墙角。 "你干坏事了?"唐辞感觉这房间里的阴气重了些,皱眉看他。 小鬼连连摇头,指了指门口,"大人,门口有两个奇怪的东西蹲了好久。" 唐辞转身去开门。 门外,丛良和白巢像两个鹌鹑一样蹲在门口,一左一右,难怪阴气加重。 "大人!"丛良感觉鬼脚都麻了,看见唐辞的一瞬间简直是喜极而泣,"您可回来了!" 白巢恭恭敬敬:"大人。" "等我?"唐辞看他俩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守灵。" 白巢:"……" 丛良:"……哈哈,大人您真会开玩笑。" 唐辞兀自往屋里走。 白巢和丛良站在门口不敢进,眼巴巴的打量整个房间。 "我地上有钉子?"唐辞头也不回地说:"进来,门带上。" 丛良和白巢这才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唐辞的房间布局很奇怪,没有单独的卧室,一张床就摆在客厅正中间。 所有的装饰都是黑色,包括那张床也是,全黑。 要是从高处看,就会发现唐辞房间的样子活像一口漆黑的棺材。 唐辞坐在床上,对那小鬼招了招手。 小鬼乖乖地走到唐辞身边站好,"大人。" 丛良:"这是……"神荼还养小鬼了? "捡的。"唐辞语气平淡道:"你们等下把他带走。" 小鬼眼泪含眼圈地瞅了唐辞一眼,"大人,我真没害过人……" "不是要你死。"唐辞懒得解释,但是又怕这小鬼哭哭啼啼的烦人,只好耐着脾气说了这么一句,但也仅仅只有一句。 丛良瞅了瞅那小鬼,"…带走?大人,您让我们把他带哪去啊?" "随你。别在我眼前晃。" 丛良:"……" 他求助地看向白巢,他们这一行平时都是抓捕身上有杀孽的玩意儿,一旦抓到了就送十九狱受刑或者受死。 神荼大人突然塞给他这么一个没犯杀孽的小东西,他能往哪放啊?这不是为难鬼么? 白巢装作没看见丛良的眼神,看天看地看小鬼,就是不看丛良。 开玩笑,他一个妖怪,和丛良一个鬼当同事已经够被同族翻白眼了,上哪认识其他鬼去。 "好吧。"丛良认命了,将小鬼拽到身后。 唐辞"嗯"了声,"说吧,你们来找我干什么?" "大人,您是不是忘了,那个杀人的家伙咱们还没找到呢……"丛良小声说。 唐辞突然沉默下来,他确实把这事给忘了。 要不是谢珩突然出现,扰乱了他的心绪和计划,他才不会出现这种纰漏。 都怪谢珩。 "大人?"白巢试探性地询问:"警察那边已经把尸体带走了,咱们要现在行动吗?" "嗯。"唐辞应完,抬手覆上黑玉佛珠转了几下,去找那颗被他塞了尸体上黑烟的珠子。 结果佛珠转了一圈,没找到。 嗯? 唐辞眉头紧锁,低下头,将所有珠子又翻了个遍,还是没有。 一点气息都感受不到,凭空消失了? "……" 等等。 唐辞想到某个身影,眸光倏地一凛。 他好像,扔给了谢珩一颗。 -------------------- 作者有话要说: 谢·满脑子都是谈恋爱·珩:得给老婆留下好印象感谢在2022-09-12 12:00:00~2022-09-13 10:5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3、jxhwdmax、Bai.s 10瓶;所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相好 房间内的温度在降低。 唐辞在意识到"珠子可能在谢珩那"之后,脸色变得冰冷起来。 丛良和白巢也不知道面前这位祖宗怎么突然就多云转阴了,低头站着,彼此挤眉弄眼,都试图让对方去关心一番。 唐辞面色不虞地转了下佛珠,上门去找东西是不可能的。 他将左手虎口的黑玉佛珠解下,黑雾缠上去,佛珠就在半空中浮着,那些黑色的雾气像有灵气一般,绕着佛珠流动,隐约将其包裹其中。 唐辞指尖一点,从其中引出一缕黑雾,黑雾在他指尖绕了下,像接收到什么命令,飞出房间,朝着某个方向去了。 丛良不明觉厉,"大人,您现在是在靠尸体残留的痕迹追那东西吗?那我们不追上去吗?" "不是。"唐辞说。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 神荼没说,丛良和白巢也不敢问,只敢等着。 白巢倒是隐隐约约有了点猜测,但他不敢吭声。 以前唐辞每次用完黑玉佛珠,都是当场便收回,他当时真是心绪不宁,才把珠子留在那了。 不知道会不会被谢珩钻了空子。 唐辞并不能保证谢珩一定会把珠子拿走,按照谢珩的脾气,直接把珠子扔在原地也不是没有可能。 佛珠是在黑雾中孕育出来的灵物,它们本就是一体,让黑雾寻着气息去追,如母寻子,不管对方在哪,它应当很快就会将那颗珠子带回来。 然而唐辞等了将近十分钟,分出去的黑雾就像泼出去的水一般,半点动静都没有。 他皱起了眉。 石头子落在河里还有波澜呢,这什么情况? 而且他现在居然感受不到自己与黑雾的联系,像是被人活生生掐断了。 "谢、珩。"唐辞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说了句。 一定是谢珩。 他把那颗珠子拿走了。 丛良和白巢见状,站在一旁,哪敢说话。 他们不敢问为什么神荼站了一会儿突然就开始叫那位的名字,听着还是从牙缝里恨恨地挤出来的。 更不敢问现在他们该干什么,怕神荼会生气,怕他们小命会不保。 往往在这种时候,装傻就对了。 就在这时,之前被唐辞分出去的那缕黑雾慢悠悠地飘回来了。 是真的慢悠悠、飘回来的,看着特悠闲,还打着圈,一点也不像唐辞的行事作风。 唐辞抬眸一看,无需深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黑雾没把他要的珠子带回来,而是在他指尖缠了一圈,就跟有什么东西亲密地裹住了他的手指轻轻啃噬,痒得很。 而后,唐辞脑海里传入一道熟悉的嗓音,含着笑,浅浅淡淡,有些空旷感。 "怎么送了人的东西还带往回要的?要就算了,当主人的不来,讲不讲道理?" 唐辞:"……" 这么欠揍的话除了谢珩没别人能说得出来。 唐辞面无表情的将被策反的黑雾收回,然后拎起黑玉佛珠,抬手劈开一道鬼门,往里面走。 丛良立刻:"大人要去哪?" "不带我们吗?"白巢也问。 唐辞冷冷道:"偷尸。" "哈?" 丛良满脸问号地和白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迷茫。 唐辞没再解释,进了鬼门,同时道:"跟上。" 丛良和白巢屁颠屁颠的跟上,他临进去前,还没忘记让屋里的小鬼老实待着,等他们回来。 小鬼懵懵懂懂的点头。 - 关海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总局,会议室。 这里气氛沉重,局长坐在最上方,桌边一圈人,每个人都熬了大夜,眼底一片乌青。 "凌晨那三个孩子的身份都确认了吗?"局长抓了把地中海的头发。 最近三番两头出命案,找到了全是小孩的尸体,事态非常严峻。 今天凌晨快四点的时候他们又接到了报警电话,说在槐安路废弃厂楼那有三具尸体,甚至还有婴儿。 于是又是一夜没睡。 局里同志熬了几个通宵,都快没人样了。 "确认了两个,还有一个正在排查。"一个黑皮警察汇报说:"确认的那两个孩子家属死活不愿意剖检,一直在闹,现在已经在协调了,尸体现在还在法医署停着。" 局长沉沉地"嗯"了声,"最近这几个孩子的案子棘手,我知道咱们局里同志都辛苦了,但是为了这些孩子,大家再坚持坚持。" "我替这些孩子跟你们道个谢。" 黑皮警察:"局长您不用说这话,这也是我们的职责。" 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想快点找到凶手,还这些枉死的孩子一个公道。 现如今已经三起案子了,短短两周,八个孩子,最大的才8岁,现在更是连婴儿都有了。 尸体的死状基本相同,今早局内刚做了并案调查的决定。 可尽管如此,他们忙的天昏地暗,局内局外乱成一锅粥,却依旧没什么收获。 前面五个小孩的身份确认了,都是正常上学的孩子,各自家庭生活中没有任何交集。 死亡时间、地点,凶手选择目标的侧重点……一切一切都没有任何规律。 就好像是凶手走到哪之后,在身边随便选个孩子带回去杀了,然后再找个没有监控的地方抛尸。 这凶手,根本就是丧尽天良,枉为人。 "黑子,你现在立刻去让法医署的准备尸检。"局长严肃道:"家长要是再闹,就告诉他们严重干涉司法办公,要关起来。" 这是刑事案件,尸检本身就不用征得家属同意。 他们是同情父母痛失孩子的心情,但也不能这么闹下去。 "好,我现在就去。"黑皮警察立刻起身离开。 - 另外一边,唐辞他们前脚走后没多会儿,小鬼正把自己往天花板里面塞,客厅里又出现一道和刚才一模一样的鬼门。 小鬼以为神荼大人又回来了,蹑手蹑脚规规矩矩地重新站好。 然而这次从鬼门里走出来的却是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你、你是谁?" 小鬼从面前的男人身上感受到十足危险和压迫气息,抓着衣角后退两步。他不懂别的,只知道这人身上的气息好可怕。 "嗯?"谢珩没想到出来能碰见这么个小的,闻言,低头看了眼小鬼,自语道:"什么时候养了个小的。" "你们的…神荼大人呢?"谢珩问。 他是顺着黑雾找过来的,结果唐辞的家是找到了,人居然不在,怎么跑这么快的。 谢珩失笑。还好有个小的,能问问情况。 早知道就先不把离泽打发去受罚了。他遗憾地想。 小鬼眨眨眼,不打算说话。眼前这人看起来好像很厉害,万一是来找神荼寻仇的呢? 谢珩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嘟囔了一句什么。 他弯下腰对小鬼笑了笑,眉目温和,看上去极具欺骗性,"我是你家大人的…相好。" 小鬼懵懵懂懂:"?" "告诉我他去哪了。"谢珩笑着威胁:"否则就摘了你的脑袋。" 小鬼:"……" 这话他可太熟悉了,怎么听都是一家人。 "大人说要去偷尸,进那里去了。"小鬼指了指谢珩身后没被收起的鬼门。 偷尸? 这是打算再去尸体上找痕迹,也不愿意来找他要珠子。 谢珩淡然点头,心里其实也猜到了一点,毕竟唐辞从小到大都是这犟种脾气。 "知道了。"他捏捏小鬼的脸,又搓着指腹说:"你没阿辞可爱。" 小鬼:“……” -------------------- 作者有话要说: 谢·信口雌黄·珩:我老婆全世界最可爱。(今天开始需要控制字数到2500左右,啵啵你们~) 第6章 上门 唐辞觉得自己这一道鬼门开的有点莽撞,青天白日的,他直接把鬼门开到了市公安局里。 没别的原因,硬是刚才被谢珩那一句话气得。 唐辞第一时间用黑雾遮住了摄像头,这样在监控里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只要避开人,就可以放心行动。 这会儿周围没人,正是局内开会的时候。 "法医署……"白巢默默念着门牌上的三个字,扭头就发现丛良不见了。 "哎?丛良呢?" 唐辞:"他进不来这里。" 公安局一派浩然正气,丛良一个鬼自然进不来,这就导致丛良直接被弹到了门外,只能委屈地缩在门口等。 白巢下意识就接了句:"那您……"怎么进来的? 这话刚冒了个头就被他及时掐断了,懊悔地拍了下自己的嘴。 唐辞倒是没介意,掐着佛珠淡声说:"因为我是人。" 白巢本没指望神荼能回答,听到后只讪讪地"嗷"了声。 话虽如此,可唐辞身体还是莫名地有些难受,胸口压抑,隐隐有些喘不过气,好像自己也在受着排斥,只是感觉很淡。 难道是体内的鬼气还没消除干净吗? 唐辞察觉到身体的异样,不适地皱起了眉,偏头轻咳了两声。 "大人,"白巢小心翼翼地问:"您…没事吧?您脸有点白。" 唐辞抿唇"嗯"了声,没多说什么,拧着眉推开法医署的门。 早上那三个小孩的尸体还在这里,随着时间推移,尸体有了新的变化,上面的尸斑已经很明显了。 唐辞没有研究尸体变化的心情,他死死地盯着尸身,神情难看。 "大人我们究竟来干什……"白巢话说到一半,在看到尸体后猛地收起疑问,大惊失色:"这,这怎么会这样?" 原来萦绕在尸身上的黑烟不见了,已经变成了寻常的尸体,什么鬼气妖气,痕迹全没了。 这些黑烟本来只有他们能看见,寻常人是看不到的,可是现在连他也看不到。 白巢揉揉眼睛,不死心地问:"大人您还能看见……" "不能。"唐辞冷着脸打断他。 这无疑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白巢心想:不知道这些黑烟的消失会不会和幕后凶手有关系…… 而唐辞想的却是:他这回可能真的要去找谢珩拿东西了。 真是要死。 于是白巢就看见他们神荼大人的脸都黑了,气得又开始咳嗽。 正好这时候外面传来人对话的声音,脚步声也愈来愈近。 白巢敛神道:"有人来了。" 唐辞自然也知道,再度劈开鬼门,而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心肺剧痛,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他的身形晃了晃,被白巢扶住,"大人!" 唐辞稳住心神,"走。" 鬼门关闭的一瞬间,法医署的门刚好被外面进来的人打开。 与此同时,唐辞和白巢的身影从公安局门外的鬼门里出来,刚好就在蹲着的丛良面前。 唐辞咳了几声,离开公安局,他身体里的那股压抑不适感才骤然消失。 "大人!你们出来了!"丛良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往白巢身后看,"尸体呢尸体呢?" "我看你像个尸体!"白巢像看傻子一样看丛良。 这得多蠢的鬼啊才能真以为大人是来偷尸的? 白巢:"大人您没事了吧?" "怎么了?"丛良急着追着问:"大人怎么了?" 唐辞"嗯"了声,"你们先回去,一个小时之后再来找我。" 白巢犹豫着问:"那您……" "找人。" 唐辞转身离开。 - 唐辞有许久没回过十里涧了。 准确来说,从谢珩突然销声匿迹之后,他就没回过这。 小时候住在这里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这会变成他心里隐晦不愿提及之处。 时隔九十六年,唐辞才再一次站在十里涧的殿门面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一时让他有些时空错乱的愕然。 说是"殿"门,其实里面并没有什么构造奢华的宫殿,以前这里甚至两侧全是枫树。 小时候谢珩嫌他太单调无趣,硬是搞了一堆树苗来,让他每天过来浇水施肥,告诉他如果不好好照顾的话,树会死。 唐辞不舍得让树死,所以每天特别勤奋认真地将那些树照顾长大。 后来长大了一点唐辞才知道真相:谢珩弄的那些树和他自身息息相关,谢珩不死,树就不会死。 所以那段时间根本就是谢珩故意控制那些树苗的生长,给他造成了一种枫树是在他精心照顾下才能茁壮成长的错觉。 难怪那时候谢珩每天悠哉悠哉地看着他忙来忙去,笑得乐不思蜀。 偏偏唐辞当时还信了谢珩的鬼话。 知道真相后,唐辞生了足足一个月的气。 但是他小时候生气也没有什么特别过激或者异常的反应,唯一的表现就是人更不爱说话,更喜欢闷声犯犟了。 以至于谢珩一周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在生气,摸着他的脑袋,有点好笑又无奈地说:"让我看看这是谁家的受气包子在这蹲着装哑巴?" 唐辞板着脸瞪他,他跟没看见似的,煞有其事地说:"啊,是我家的。" 然后谢珩就每天勾着他的手指,妖界鬼界玩一圈儿,变着花样哄了大半个月才哄好。 而且就算是哄好了,唐辞都没再给那些枫树浇过一次水,甚至还非要看到谢珩亲自忙活,才肯露出一个半笑不笑的表情,倔得出奇。 用谢珩以前的话来说,"十条驴都拉不动的磨盘",就是说他。 所以十里涧的一整片枫林,都是他辛辛苦苦迈着小短腿,亲自照顾得来的。 …… 唐辞只是在门口,隔着堪比天高的墙门看了一眼,脑海里就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这些,至于更多的…… 他微微蹙眉,这也是他不愿意再回这里的原因。 牵扯太多,记忆太多,割舍不断和舍不得的就太多。 他站在原地抿了抿唇,有些没来由的难过。 "神荼…大人?"离泽刚受完刑回来,浑身挂彩,远远就看见十里涧殿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一看,居然还还真是。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唐辞偏头,险些没认出来人,"离泽?" "你让谢珩打了?" 离泽:"……没有。"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衣服没挑好而且还在老大面前多嘴才被罚了,只问:"您来找大人?" "我来问他要我的东西。"唐辞说。 离泽抬抬手,十里涧的殿门无风自开,像在邀请故人归家,"您好久没回来过了。" "不必。"唐辞在殿门打开的一瞬间背过身去,扣了下手指,冷硬地说:"你让谢珩出来。" 他不想再看见里面的一草一木了,尤其是那一片灼热的枫林红海。 或者说是不敢再看,他怕自己再看,就真的再也挪不开眼了。 "大人……" 离泽的嘴唇动了动,他其实很想劝唐辞回头看一眼。 里面枫树枯了,花草树木荒了,屋子也破了,十里涧已然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而你心怀怨念的那位,有苦衷。 不过离泽同时又庆幸唐辞没有回头,因为老大应该不会想让唐辞看到十里涧现在的样子。 起码在这片枫林恢复原貌之前。 -------------------- 作者有话要说: 举手:真的不虐。 第7章 见面 唐辞没多久就离开了十里涧,因为离泽很快进去又出来,然后告诉他:“老大不在。” “跟谢珩说我来过,让他来找我,他知道怎么回事。” 唐辞全程背对着十里涧的正门,给离泽留下一句话后就离开了。 他走后大概几分钟,谢珩就神色匆匆回到十里涧。 离泽一直在门口守着,看见自家老大,刚要上前禀报,就被谢珩打断。 “他人呢?”他抓着离泽,皱眉问。 离泽惊讶:“老大您怎么知道神荼来过?他现在已经走了,走前让我告诉您他来过,说您会知道怎么回事。” “嗯。”谢珩听完又没刚才表现的那么急了,却依旧转身要走,走了两下脚步又猛地顿住,偏头问道:“他是不是没进去?” 离泽一愣,老实交代:“是,我当时把门打开,但是神荼转身了,没看见里面。” “谁让你开门了?”谢珩心有余悸地说:“我养好身体之前,不能让他进去,也不能让他看到,明白吗?” 离泽心说果然如此。 “明白了老大,那如果神荼硬要进呢?”他问。 谢珩皮笑肉不笑:“那你就拦着。” 总归赖不到他头上。 “……” 离泽很想说真打起来他拦也拦不住啊,但是他不敢说,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刚才说,”谢珩似才抓到某个重点,顿了顿又问:“门开的时候他转身了?” 离泽点头。 谢珩掂量片刻,“你说他为什么转身?” 小阿辞是真的看都不愿意再看这里一眼,还是有其他原因呢? 离泽心说我哪知道,他只能琢磨着自己老大的心思,试探说:“可能是怕触景伤情?神荼大人对这里应该还是有感情的。” “触景伤情……”谢珩嘴里咬着这四个字,最后幽幽道:“可以,你说是就是吧。” 离泽:“……” 什么叫我说是就是啊,明明就是你自己想听这话好吗? “老大。”离泽不想提这个,干脆换了个话题问:“您刚才是去找神荼了吗?难道您和他错过了?” 哪知道他这问题也是精准踩雷,谢珩脸色倏地变得很微妙。 他从小鬼口中得到消息的时已经晚了一步,再从唐辞家找到公安局的时候,就只看见了丛良和白巢两个。 于是谢珩问了他们情况,白巢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后,他才知道唐辞应该是要来十里涧找他了。 然而等谢珩回到这里,唐辞又走了,剩个离泽在这跟他说明情况。 一路上他连唐辞的面都没见着。 等于全程他都在唐辞身后慢了一拍,跟着对方的行动轨迹兜了一圈后,最后即将回到“他去唐辞家里找人”这个起点。 可以说是造化弄人,谢珩倍感无奈的同时还觉得有点好笑,为他自己。 离泽小心翼翼:“…老大?” 他刚刚那个问题是不是又问错了?他又说错话了吗…… 谢珩慢悠悠地掀起眼皮,瞟他一眼,突然勾唇,“你很好奇?” 这笑容一看就好事儿,离泽立刻摇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没有没有,老大,我什么都没问,您什么都没听见。” 谢珩看着他,再次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离泽瞬间戒备起来,上次老大这么笑完,他就去受刑了,还是两遍! “怕什么?”谢珩睨着他说:“总不至于你伤还没好就让你再去受罚,我看着有那么黑心?” 离泽抹了把虚汗,嘴上说:“没有没有。” 心里想的却是:谁知道呢。 反正要是神荼大人还像从前那样在这,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一句“你还有脸问?”之类的话。 离泽由衷地祈求:希望老大快点把人追回来。 这样就有人对付老大,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看老大明明有话怼,却不得不碍于某些原因而闭上嘴,被迫吃瘪的样子了。 谢珩半眯了下眼,没再追究离泽说什么想什么,只思量了一番,低声说:“你去给我办件事。” - 唐辞回到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他的房间里很明显有谢珩的味道。 不是他敏感,是因为谢珩这人一直十分讲究,穿的衣服要用熏香熏过才行。 那熏香香味很淡却很特殊,是十里涧特产,谢珩自己捣鼓出来的,一般人闻不到,而他在谢珩身边待了那么多年,第一时间就能闻出来。 现在的味道和之前虽然有所不同,似乎掺了点药香,但是总体上还是大差不差的。 “有人来过?”唐辞捏了下指节,问小鬼。 小鬼点点头。 唐辞了然。 那一定是谢珩来过,至于怎么找来的,可能就要问他那缕被策反的黑雾了。 也许是他回了一趟十里涧的原因,此刻情绪不佳,所以表情也不是很好看,小鬼眼巴巴地问:“大人,您不开心吗?” 小鬼的语气如孩童般天真,一字一句、脆生生地问:“您不喜欢您的相好吗?” “什么?”唐辞揪起眉头,“相好?” 小鬼用力地“嗯”了声,“他长得可好看了。” 唐辞:“……” 他飞快地舔了下唇角,眯着眼睛问:“他跟你说的,他是我相好?” “是、是的。”小鬼抖了一下。 他说的是实话呀,为什么感觉大人的眼神这么阴冷。 唐辞忽然冷笑一声。 谢珩,你倒是可真敢说。 他正想着呢,房间里,就在他面前,凭空出现一道鬼门,唐辞抬眸一看,敢说的人这不就来了。 谢珩刚从鬼门出来,脚一落地就被满屋子的寒气冻了一脸,说话都能打哈气的那种,寒气的源头正是面前死死盯着他看的唐辞。 他看了看他身边的小鬼,撵人的话张口就来,“我们大人说话,你该藏哪藏哪去。” 小鬼忙不迭地跑进墙里,不见了。 唐辞全程眼都没眨,一双眼幽幽地瞪着谢珩看。 “知道你眼睛好看,那也别这么看着我,怪难为情。” 谢珩走到他面前,似乎习惯性地想伸手摸他脑袋,却被唐辞偏头躲掉。 他抬到半空的手滞了一下,才没事人一样地收回,笑着将话补完。 “我冷得很,你好心将身上寒气收一收?” 其实哪有什么实质性的寒气,他这么说就是想让唐辞将身上的刺先收一收,别冷着脸生气。 听惯了他的胡言乱语,唐辞脸绷得很僵,“你来干什么?” 语气虽然还是很臭,好歹没再嗖嗖往外冒寒气了。 谢珩唇角带笑地看他一眼,没解释,反而像回自己家一样将房间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叹气:“怎么只剩黑了?” 他早些年好不容易养出来一点活跃的性子,现在九十多年过去,看这沉闷闷的色调就知道又全磨回去了。 前功尽弃,以后把人哄回来还有得养。 谢珩问:“小五和小白呢,你给藏哪了?” “桃止山。” “嗯。”谢珩点点头,又说:“怎么没一起带过来?” 唐辞垂下眼,无情道:“你养的,凭什么放我家。” “我养的就不能放别人家里,只能放自己家里吗?”谢珩反问。 “不然?”唐辞下意识讥道:“指望谁替你养?” 谢珩弯着眼睛望着他,一副得逞的样子笑了笑。 这表情过于熟悉,唐辞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想收回却为时已晚。 他只能瘫着脸听谢珩对他说:“那你也是我养的,是不是该现在就跟我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 谢珩:我有那么黑心? 唐辞:挺有自知之明。 第8章 伤口 跟谢珩比无赖,他可能这辈子都比不过。 于是唐辞不说话了。 这么多年,要是谢珩不让着他,他就没成功呛过对方一回,眼下三两句又被绕进去了。 只是谢珩这句话说的很认真。 他来了之后嘴上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就没停过,但只有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格外专注,等着他的回应。 就好像他之前说的那些,都只是为了这最后一句做铺垫,为这句话找个借口,好能顺其自然的说出来。 可是为什么? 唐辞攥了攥手指,习惯性地梗着脖子,一双漆黑眼睛就盯着谢珩看,一副打死不开口的模样。 “好好好,我不说了。”谢珩无奈一笑。 这人每次在他面前落了下风,都是这样犯倔。所以从前谢珩总是被迫吃瘪,就为了换这祖宗脸上一点笑。 唐辞也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收敛神色,换上一脸不耐烦,“你到底来干什么?” “不是你跟离泽说让我来找你吗?”谢珩叹了声气:“怎么又不认账?” “……” 唐辞说不过他,直接对着谢珩伸出手。 他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说话,谢珩就将话头抢过去,“要牵手?” 谢珩顿了下,似乎还有些为难,“也行,好久没牵我们阿辞了。” 说着谢珩就把手递了出去。 “谢珩!”唐辞在两只手触碰的一瞬间将手收了回来,他被对方厚颜无耻的本领气得不行,偏偏又拿他没办法。 唐辞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用尽最后一点耐心说:“珠子还我。” 谢珩手还伸着,失落的“啊”了一声,“不要牵啊。” 他遗憾地将手往回收,有意动作拖得很慢。 谢珩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指骨修长,此刻微曲着,配合突出的腕骨划出好看的弧度,有种懒散又矜贵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唐辞下意识就盯着他的动作看。 他今天穿的是件浅色的宽松T恤,袖子长度本可以遮住小半只手,而此时此刻,宽大的袖口却随着他小臂上抬的动作而往下卷曲滑落,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以及腕骨处的殷红的伤口。 谢珩淡然地扫了眼,立刻伸手将袖子扯回去盖住。 唐辞是一直盯着看的,自然没错过他手腕上露出来的那一小截殷红血痕,加上谢珩欲盖弥彰的动作…… 他受伤了? 什么东西能让他受伤? “小阿辞……”谢珩忽然垂眸,有些好笑地说:“你到底是牵还是不牵?” 唐辞回神,跟着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意识抓住了谢珩的手,应该是为了阻止他往回收手的动作。 抓都抓了,唐辞干脆一咬牙,另一只手直接往上撸起了谢珩的衣服袖子。 “哎,怎么还一言不合就动手?”谢珩没拦住,似乎也好像没打算拦。 唐辞的瞳孔猛地一缩,眼底映着的全是谢珩手臂上交错纵横、新旧交替的伤口和疤痕。 有刀划的那种一道一道的,也有像火烧的那样成片的,此时已经变成了疤痕紧贴在皮肤上,上面覆着像利剑擦过留下的伤,很多很多,凝了一层又一层血痂。 唐辞紧抿着唇,闷不吭声的又去掀谢珩另一只手臂的袖子。 果不其然,他的两只手臂就没一处好地方,明明看得到流畅好看的肌肉线条,却翻来翻去也找不到一块好肉。 谢珩收回手,垂眸将袖子盖好,对他说:“别看了。” 唐辞滚了下喉结,嗓子有点干涩,“怎么弄的?” “不小心。”谢珩笑着说。 放屁。 唐辞在心里骂了句,神色冷冰冰的抬眸看谢珩,语气僵硬而又执拗,“你不是断了手指都能很快长出来吗?这些是什么?” 他提到“断手指”,倒是让谢珩想起来唐辞小时候的一些事。 那时候唐辞身体里藏了很多鬼气和妖力,控制不住的时候,那些东西就从他身体里溢出来,像刀子一样满房间乱砍。 而唐辞浑身上下都疼,几乎是痛不欲生,抱着手臂止不住打颤,还六亲不认,来人就打。 谢珩不忍心强行制他,只好肉身过去抱着他,一开始他也用结界护着两人,但是那些东西似乎找不到人发泄就誓不罢休。 谢珩只好撤了结界,一点一点帮唐辞梳理体内的鬼气,同时也任由那些刀刃在他身上乱刮。 唐辞每次醒来都不记得发疯的事,所以谢珩心里有数,受点伤而已很快就会好,只要他不表现出来,就不会被发现。 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有一次那些刀刃不小心刮掉了他的小指指节,唐辞知道之后,将自己关在屋里自闭两天,没吃没喝。 直到谢珩将完好无损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慢悠悠地说:“看看你的手有没有我的好看?” “你……” “我什么?”谢珩不由分说地牵起他的手,“好了,别窝这闷不吭声地掉眼泪,以为我没看见?跟我去吃饭,本来就不大点高,还不吃东西可怎么好……” 唐辞这才相信谢珩受了伤很快就会好,断了手指都能很快长回去,皮肉伤就更不在话下。 用谢珩的话来说,只要心脏还在跳,他就死不了。当天受的伤,轻点的下一秒就好,严重很多的也最多不过第二天就能好个七七八八。 换句话说,他会受伤,但他的身上几乎从来不会留下伤口。 但现在他手臂上的是什么?是什么东西能在他身上留下伤口?还那么多? “怎么弄的?”唐辞收起脑海中的回忆,又问了一遍。 于是谢珩又重复了一遍:“不小心。” 一副油盐不进的德行。 他从前每次不想正面回答问题的时候,就会像这样用同样的话次次敷衍,不论你问多少遍,他就一个答案。 唐辞看了他一会儿,没信他的鬼话,却也知道问不出真话,皱眉道:“身上也有?” “没。”谢珩哭笑不得,“不至于那么狼狈。” “谁知道。” 唐辞僵着脸,一副不信的样子。 “行吧。”谢珩站起来,双手抓住衣服下摆,作势往上撩,“不然我脱了给你检查?” 唐辞的脸立刻就臭了,扭过头去,“不必。” 似乎是还觉得不够,他又说:“谁管你有没有伤。” “我又不疼。” “死也不是我死。” 谢珩听着他一秒蹦一句,指弯抵着鼻尖轻声笑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9章 误会 看谢珩还有心思笑,不像真的有事,唐辞冷静下来,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 谢珩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唐辞后退一步,又恢复了之前不近人情冷若冰霜的样子,只是眼睛还是下意识瞟了瞟谢珩的手臂。 谢珩理了理一点褶皱痕迹都没有的衣服下摆,头也不抬地低声询问:“真不看了?” 他的语气是笃定了唐辞不会来扒.他衣服看。 唐辞想说“关我屁事”,但是又很看不惯谢珩每次在他面前游刃有余的样子,就好像天下万事尽在他掌握之中。 看着就不爽,于是唐辞掐了下手指关节,到嘴的话硬生生变成:“看,你脱吧。” 他就是想看谢珩吃瘪。 这回轮到谢珩愣住了,他真没想到能从唐辞嘴里听见这么个答案。 以前类似这种情况唐辞要么转身离开,要么绷着脸瞅他,直到他无奈服软,唐辞才罢休。 而此刻唐辞却抬了抬下巴催促,“快点。” “说看就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谢珩也不是善茬儿,他自然是不想让唐辞看见他身上的伤,也知道什么方法能让唐辞放弃。 他抓起唐辞的手放在自己衣服下摆,眉眼带笑,挑眉看他,“想看,你亲自来。” 唐辞手腕一僵,他的指腹隔着布料仿佛还能感受到谢珩身上的肌肉纹理和温度,简直烫的吓人。 他的脑袋里不由得闪过曾经的一些画面,于是唐辞的耳朵、脸、脖颈……唰的一下就红成了煮熟的虾。 丛良和白巢开的鬼门就是在这时候忽然出现在唐辞房间内的。 “我就说让你悠着点,你看看你这门都开哪——” 白巢从门里往外钻,一抬头,话音戛然而止。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是这么一幕——谢珩按着神荼的手好像要准备脱衣服,而神荼满脸通红看上去极其害羞。 “……” 四个人同时诡异的陷入沉默。 白巢最先反应过来,慌乱之余还不忘按着丛良的脑袋往鬼门缝里挤,连着自己一起麻溜利索地打包滚了。 丛良被挤进鬼门的时候还在嗷嗷叫痛。 看客走了。唐辞第二个反应过来。 他挣开谢珩,将手背在身后,而后往远离谢珩的方向退了两步。 耳朵上的热意还没消散,反而在被人看到那令人曲解的一幕后烧得更红了,唐辞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冰水冷静冷静。 谢珩没往他这边追,施施然靠着身后的桌沿,手撑在上边,姿态懒散,仔细观看唐辞的表情。 唐辞使劲揉耳朵,谢珩就慢悠悠地说:“再揉就要滴血了。” 唐辞抬手遮住脖颈,谢珩就说:“多大的手掌才能遮住那么大片红?” 唐辞忍无可忍,喊他的名字:“谢珩。” “嗯?”谢珩往前偏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你说。” 唐辞本来是想让他闭嘴,但是被他这恬不知耻厚脸皮的样子气得不行,当即又甩出一颗珠子要往谢珩额心打。 谁知,珠子还没脱手,谢珩倒先一步叫上疼了,他“嘶”地一声吸口冷气,一手扶着另一只手臂,表情似乎很痛苦。 唐辞:“……” 谢珩先是眼神悲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很快垂下双眸,抿唇低声说:“我没事,手上小伤而已,不疼,你打吧。” 这故作可怜的模样姿态,要是换了离泽在这,恨不得痛心疾首仰天长啸地喊一声“好他妈茶!” 唐辞面无表情地将珠子收回。 “不打了吗?”谢珩弯起眼睛。 唐辞不想再花时间跟他在这兜着圈子耗时间,直截了当地说:“珠子给我。” “好。”谢珩将那颗往外冒着黑气儿的珠子放在掌心递过去。 唐辞见他这么爽快居然还有点不适应,防备地看了谢珩一眼,怀疑对方还有什么花招。 “不要我就收藏了。”谢珩曲起手指作势往回收。 唐辞这才伸出两根手指,从他掌心把珠子捏回来,一丁点都没触碰到谢珩的手。 谢珩见状,慢悠悠地收回手,望向唐辞眨了下眼,“看来我们小阿辞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 唐辞面无表情:“不送。” “好绝情。”谢珩说:“真不挽留一下?” 唐辞掀开眼皮子冷冷看他。 谢珩:“好吧,改天见。” 他说完依依不舍地看了唐辞一眼,才开了鬼门离开。 唐辞感受着房间内残余的属于谢珩身上的独有味道,沉默片刻,打开了窗户。 他站在窗边,手指反复磨着那颗佛珠,仿佛要把上面所有沾了谢珩的味道都收起来。 佛珠都还了,还说什么改天见。 谢珩嘴里果然没有一句真话。 唐辞垂下眼帘,别扭地想:改天也别见,最好像之前那样,一直都别见。 - 白巢和丛良从鬼门里出来后,就在郊外某个小树林里抱团蹲着,两人脸上的表情均是震惊之后的留下的凌乱。 良久,丛良似乎才回神,叹气:“唉。” 白巢紧跟着:“唉。” 丛良:“唉!” 白巢:“哎!别叹了!都怪你把鬼门开到大人家里。” 丛良恨声反驳:“你要是不催我,不踢我那一脚,我至于手抖开错吗?” “……” 白巢薅了下自己锃亮的头发,“算了,想想怎么办吧。” “能怎么办?除非咱俩现在瞎了。” 丛良自暴自弃,吸着鼻子控诉:“你不是说神荼是那位教养长大的么?” 是他做鬼年轻,死的日子短,所谓“教养”居然是需要红着脸脱衣服那种吗?那还真是他孤陋寡闻了…… “是啊,妖界基本都这么传的,好多人还见过神荼小时候呢,说他被那位牵着手满大街带着玩……” 白巢说:“我哪知道他们现在是这样那样的关系啊?” “几个小时前神荼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冲那位扔佛珠呢,怎么现在就……”丛良都有点不敢置信,“就就那个了?” 白巢思索道:“是有点进度太快了,会不会是我们误会了?” “误会?”丛良想了想,点头,“那什么误会能让神荼的手抓着那位的衣服下摆然后满脸通红呢?” 白巢:“……” “……还离得那么近。”丛良补了句:“都快亲上了。” 当时的画面他们不能仔细回想,毕竟槽多无口。 “妈的,咱们不会被灭口吧?”丛良突然焦虑。 “也许,大概,应该不能。”白巢胡乱搓了把脸,“神荼虽然脾气怪,但好像不会随便杀人。” 丛良更难过了,“那你觉得那位笑面虎呢?” 白巢:“……” 那还真有可能。 “要不跑吧?”丛良提议。 白巢瘫着脸:“好主意,你跑个试试?” 丛良:“……” 感觉跑的话会死的更惨呢。 “…横竖都一刀,要不回去跟神荼求求情?” 这回轮到丛良瘫着脸,“说得好,什么时候去?” “赶早不赶晚,现在吧?” 丛良摸出手机看了眼,脸狐疑地红了,吞吞吐吐道:“才过去二十分钟,那两位不管是谁应该都没这么快吧。” 白巢:“……” 说的也是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说的也是呢~感谢在2022-09-13 11:17:05~2022-09-18 18:0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渣渣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ai.s 5瓶;柠檬不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异样 一鬼一妖在这为全心全意自己小命担忧的时候,丝毫没注意他们想求的神荼大人此刻就站在他们身后。 唐辞刚收起鬼门,就听见丛良用十分不好意思的语气说了那句“那两位应该都没这么快吧”,当即脸就绿了。 他无声靠近那两个蹲在一起抱团造谣的身影,俯身从侧面歪头过去,凉丝丝道:“聊的开心吗?” “……” 白巢和丛良吓了一跳,随即—— “卧槽!” “啊!” “真这么快!?” “啊啊啊啊!” “闭嘴。”唐辞额角直跳,按了下眉心,“我不管你们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但凡外面有一句谣言……” “我就割了你们的舌头。”他阴森森道。 “嗯嗯嗯嗯嗯!” 白巢和丛良捂着嘴,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唐辞这才点头,“走。” 他抬腿就走,一妖一鬼现在也不敢张嘴问去哪,反正老老实实跟着就对了。 唐辞在那颗沾了尸体黑烟的珠子上分出一缕,让自身的黑雾与黑烟融合,再顺着从黑雾得到的感应,一路朝着东边走。 而越往东边走,他们能感受到的阴气就越重。 最后停在了一栋破旧的建筑物面前,三层楼,一个广场,广场上有些常见的健身器材,都破旧了,建筑物周围都是带钉子的铁丝网,看着密不透风的。 “红太阳疗养院?”丛良看着锈迹斑斑的铁丝牌匾,嘴角一抽,“好…朴实无华的名儿。” “有妖的味道。”白巢嗅了嗅,抬头问:“大人,这就是那东西的老巢了吧?” 唐辞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是掀唇说了句:“追狗的结果。” 他从黑烟上能感受到的气息就在这里。 “里面阴气更重,保不准藏个厉鬼,”丛良有些愤恨地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王八蛋敢抛尸?还杀小孩作孽!” 听到这义愤填膺的话,唐辞看了丛良一眼。 他心里其实没什么波澜起伏,人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只是能在丛良嘴里听到这种话,唐辞还觉得挺稀奇的,毕竟对方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鬼。 丛良被看的心里打颤,干巴巴道:“大人,是不是我哪句话说错了?” “不是。”唐辞说:“我只是好奇,你居然会为他们的死亡而生气。” 其实白巢也很好奇这个问题,毕竟当时丛良看着那几具小孩尸体的时候,可没什么反应,刚刚那话不像是丛良的台词。 丛良挠挠脑袋,“也不是生气,好歹我活着的时候也是人,那些小孩还那么小呢,我就是觉得可惜。” “倒也是。”白巢点点头,“还有个婴儿呢,那么大一丁点儿。” 唐辞听完他们的话,思考片刻,才点头说:“是可惜。” 还没来得及接触更多各种各样的人,也没来得及多看看这世界丰富多彩的样子,所以可惜。 但他总是忍不住去想,这或许也是好事,可以免去走一番生老病死的痛,免去和爱人亲人朋友之间的诸多悲欢离合。 人归根究底不正是因为在这世上待的时间越久,才有越多割舍不断的牵绊么?就连他自己也是这样。 唐辞又想,那谢珩呢? 他无缘无故消失了这么多年,又突然出现,也是因为有什么他放不下舍不得的吗? 如果有,又会是什么呢? 唐辞睫毛轻颤。 “大人?咱们不进去吗?”白巢问。 他们都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了。 “进。”唐辞敛起思绪,一道黑雾开了疗养院铁门的锁。 白巢嘟囔了一句“真方便”。 丛良“哎”了声,边跟着走边说:“这里怎么会荒废成这样啊?好歹也是城区,怎么没人拆了盖个别墅什么的?附近人都没一个,变成荒郊野岭了都。” 唐辞:“阴气重,人靠近这里会被阴气缠身,小则倒霉生病,重则容易撞鬼丧命。” “人最好远离这些,不然容易死。你一个鬼,这些不知道?” “噗。”白巢没忍住笑,咳嗽几声。 丛良一噎,“不是,我忘了,您别介意,我脑子不太好。” 唐辞侧过头仔细看了看他,“嗯。” 丛良:“……” 这眼神怎么回事?这算人身攻击了吧?这就是人身攻击啊! 白巢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那、那等咱们处理完这里,到时候总该有人过来搞拆迁了吧?”丛良梗着脖子,试图说点什么为自己的脑子挽回面子。 结果他听见神荼问他:“处理什么?” 丛良一头雾水地答:“这儿的阴气啊!” 唐辞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我只负责抓,不负责其他的。” 如果那个杀人的家伙就藏在这里,他也是抓了送十九狱拉倒,残留的阴气和他有什么关系? 丛良长长地“嗷”了声,嘟囔:“可是如果其他人一旦靠近被阴气缠身,倒霉生病是小,要是被厉鬼缠上又死人了咋办?” 闻言,唐辞脚步一顿,蹙眉说:“那还是顺手处理了吧。” “啊??”丛良不知道为啥这祖宗改口这么快,难道是因为他说了会死人,而大人担心无辜人的生命? “大人可真是面冷心热!”他感慨奉承道。 唐辞略带疑惑地瞥他一眼。 他只是担心有鬼害人造杀孽,最后还是得他去抓鬼,徒增工作量。 要是丛良知道唐辞的心里想法,估计就不会说那句“面冷心热”,而是要郁闷到吐血了。 “哎,咱们到了。”白巢突然说。 几句话的功夫,几人已经穿过疗养院的广场走到了门口。 可能是因为荒废久了的原因,疗养院外面的铁门锁了,里面的三层公寓楼却没锁,门一打开,一阵冷风阴嗖嗖地袭来。 白巢走在最前面,被里面的臭气熏天扑了一脸,下意识眼睛一闭,捂着口鼻扭过头去,“嚯,这什么味儿?” 唐辞走进去,眉心微微拢着。 丛良一个鬼对这味道反应就还好些,不像妖怪那样鼻子敏感。 他闭上眼感受了一下,“阴气最重的地方好像在三楼,大人……哎?大人?” 丛良一扭头,发现原来站在自己旁边的人不见了。 在他闭眼的时候,唐辞已经顺着感受到的气息走上楼梯了,头也不回地催促他们:“动作快点。” 白巢拍了丛良一把,两人赶紧跟上去。 这疗养院应该是有些年头了,楼梯是木头的,栏杆和扶手已经被蛀虫蛀得七七八八了,一脚踩上去都直晃悠。 唐辞尽量放轻了脚步。 越靠近三楼,他感受到的阴气鬼气就越浓郁,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而阴气是往人骨头缝儿里钻的,唐辞也觉得不舒服。 尤其是因为小时候的一些事,唐辞很不喜欢被这些东西围着的感觉。 疗养院的三楼是食堂大厅,中间有一张很大的桌子。 “我的妈,这什么?”丛良脚刚迈上来,就看到了眼前的景象,鬼都傻了。 中心的那张桌子上盘膝坐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小孩,大概八九岁大,浑身上下异于常人的斑驳青黑。 他此刻正闭着眼,周身缭绕着翻滚的黑烟,里面还夹杂着一些红色的妖力,不停的转着圈,一部分钻进身体里,一部分再钻出来,像是接纳又像是排斥,自相矛盾。 而那小孩紧缩着眉,神情煎熬,像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大人。”白巢稍微镇定一些,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扭头问:“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唐辞低沉地“嗯”了声,幽深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小孩看。 他当然知道,因为他曾经也像这样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11章 妖鬼 唐辞最开始是被上一任神荼救回来的,那时候他大概两岁,浑身黑青,身体内有鬼气和妖力胡乱冲撞着,遍体鳞伤,几乎奄奄一息。 正常小孩小孩要是这样早就死了,他却撑着一口气,捱到了有人救他。 但是一个人类体内怎么可能同时有鬼气和妖力两种存在? 那任神荼救他回去后研究了很多典籍,都找不到原因,只能暂时将他体内混杂的力量压制下来,才让唐辞看起来勉强像个正常人一样。 但神荼抓鬼除妖可以,要压制唐辞体内那些过于强大的力量却很耗费心力。 随着唐辞年纪增长,他体内的力量越发蛮横,冲撞着他的五脏六腑,仅仅两年,神荼就压制不住了,那些力量远远强于单独的鬼或者妖,甚至反伤了他。 于是那任神荼就找到了掌管妖、鬼两界的谢珩身上。 没人知道谢珩活了多久,只知道在这世上,他几乎无所不能。 那任神荼孤身找上十里涧的那天,谢珩笑着拒绝了,他说没有替别人养孩子的癖好,态度有些冷漠。 唐辞那时候就要死了,一天比一天气息微弱,那任神荼不忍心,又去找了谢珩。 谢珩只说:“生死有命,你强行留了他两年,已经算他赚了。” 这话仍旧是他笑着说的,听了却让人觉得冷极了。 “他体内力量诡异,我真的没有办法。谢珩,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当时的神荼很固执地说。 谢珩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拢起袖子叹了声气,“把那小不点儿带来给我看看吧。” 于是在唐辞快死了的那一天,他被带进了十里涧,在要被折磨到断气儿时,他见到了谢珩。 谢珩当初见到唐辞的第一句话就是:“挺漂亮的小孩。” 于是他才救了。 谢珩办到当时神荼办不到的事,可以将唐辞体内强大□□的力量压制住,并且找到了可以将那些力量化为己用的办法。 唐辞快要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隐约听见谢珩对当时的神荼说:"我说过没有替别人养孩子的癖好,你既然让我救他,那这小家伙就归我了。" 再之后,整个妖鬼两界都传谢珩活得太久太寂寞,就要了个小孩回来养。 唐辞四岁被带进十里涧,一待就是一百多年。 谢珩帮他压制和梳理体内的强硬的两种力量到他七岁,才开始教唐辞试着去掌控并运用这些妖鬼之力。 消融这种力量的过程很痛苦,谢珩在别的方面对他都百般纵容,只有消融的时候,谢珩不会多看他一眼。 每次那些力量就会强行游走在人的每一寸经脉中,好像要把五脏六腑搅得稀巴烂,但是不管唐辞在屋内有多痛苦煎熬,谢珩也只会在门口摆个矮桌,再上两盏茶静静等着。 等唐辞熬过一次又一次,谢珩再将冷汗涔涔的人捞出来,给他换衣服泡药,处理身上的伤口。 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唐辞潜意识里都要以为自己不记得了,但是在看到面前这个小孩的瞬间,那些本以为随时间而磨平的记忆,就一幕幕悉数涌了上来。 "大人?大人!"白巢也不知道神荼怎么突然就愣神了,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神荼大人!" "嗯?"唐辞被他喊回神。 白巢:"……" 还"嗯"呢,您走神几分钟了心里没点数吗? 但这话他不敢当面吐槽,只问:"大人您想起什么来了吗?" 唐辞:"嗯。" 白巢立刻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等了会儿,没等来唐辞的后文。 然后他眼里的期待逐渐转为疑惑,所以想起来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他怎么回事?"唐辞突然瞥了眼趴在地上的某个身体。 白巢没想到这话题转移的这么快,噎了一下才老老实实地说:"丛良对这里好像比较敏感,刚才您愣神的时候,他就倒了,不过您放心,我看了,他没死。" 他说话时还特意强调了"愣神"两个字。 唐辞又"嗯"了声,"再死也死不了了。" 白巢:"……有道理。" 反正丛良本来就是死的,他把丛良的的身体挪到了一边。 他们现在站在楼梯口,无论是对话还是白巢弄出来的动静都不小,那小孩却在桌子上一直闭着眼睛,没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大人,他好像不知道我们来了,我们现在不过去抓他吗?" 唐辞:"现在不行。" "啊?为什么?" 唐辞手指敲着楼梯扶手说:"要等他消融完,不然他会死。" 而他必须要一个活口。 "消融?"这个词白巢就不理解了,"您是说他身上那些黑烟吗?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看着也不像人,但是身上的气息又确实是属于人类。 "这是妖鬼。"唐辞眯了下眼说:"很久之前的玩意儿了。" 久到他最开始在看见那些小孩尸体的时候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辨认出来,明明这原来是他最熟悉的东西。 白巢挠了挠头,"这两字分开我都能听懂,但是……妖鬼,这词是从哪来的?" 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也从族里出来独自打拼一百多年了呀! 唐辞:"我造的。" "啥?"白巢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哦哦您说这词是你造的啊……哎?您造的?" 唐辞点了下头。 当时他体内的那两种力量,谢珩称它们为"妖鬼之力",而拥有这种力量的人……唐辞就自嘲地说自己是"妖鬼"了。 非人非妖非鬼,嗅觉味觉几乎全无,但痛觉却异常灵敏,尤其是消融时那种将骨头一块一块打碎磨烂,再重新整合起来的痛苦……唐辞经历过很多很多年。 那段漫长的岁月里,他虽然平时看着和人一样没什么不同,但每次到了消融的阶段,唐辞都痛不欲生。 而且慢慢的,唐辞发现自己平时的身体居然也开始出现问题,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剧痛难忍,时冷时热,仿佛在经历刀山火海般的痛苦。 谢珩知道后翻了两天典籍,才翻到一本书,上面写着可以将他身体内的妖力和多余的鬼气剔除的方法,唐辞才得以重新变回了"人"。 但是原来那些被唐辞消融完的力量已经成为他身体不可割舍的一部分,由他控制,也就是现在丛良和白巢他们能看到的黑雾。 面前缭绕在那个小孩身上的黑烟,一旦被他成功消融,就会变成和唐辞一样的黑雾由他掌控。 而唐辞之所以说"妖鬼"是很早之前的玩意儿,是因为在唐辞住进十里涧之后不久,就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和他差不多情况的小孩,但他们都已经死了。 那时候活着的妖鬼只有唐辞一个。 谢珩发现是有人强行将鬼和妖怪的力量注入小孩子的身体,对方也许试图孕育出一种新的物种,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有人用小孩做实验。 当初这种阴毒的事只有那一任的神荼,谢珩和几岁的他知道,在妖鬼两界没走漏过一点风声。 事情在连续出现几个月后,突然在某一天就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露出过一丁点苗头,于是谢珩的一颗心就又扑在了唐辞身上。 他正想着,旁边的白巢情绪激动起来,指着前面说:"大人大人!他他他睁眼了!" 唐辞望过去,那个盘膝坐在桌上的小孩果然已经收敛起全身缭绕的黑烟,缓缓睁开了眼,还正盯着他们的方向看,却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这是刚消融完的正常反应,身体会有几分钟麻木迟钝的时间。 唐辞半眯了下眼,左手迅速甩出黑玉佛珠朝着那小孩所在的方向飞去,佛珠在靠近小孩的时候分散开,一共28颗整整齐齐地裹着黑雾,围着小孩高速旋转,只能看出虚影来。 霎时间,阴风四起,温度骤降,一股更强烈的罡风席卷了这里,也完全吞掉了原本的阴气。 唐辞身上缭绕着无尽翻滚的黑雾,相比之下,那小孩身上那点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跟闹着玩一样。 白巢在一边都看呆了,被卷起的罡风迷了下眼才反应过来,"大人!我现在应该干什么?" 唐辞冷冷道:"别添乱。" 白巢:"……" 突然感觉好伤自尊。 唐辞没再理他,抬起左手,五指轻轻一拢,正要操控佛珠将小孩缠住,那孩子却眨巴眨巴眼睛,嘴巴开合两下,居然说话了。 他对着唐辞歪了下头,咧嘴一笑,脆生生地喊了句:"爸爸。" 第12章 姓谢 外头晴空高照,唐辞却感觉头顶有一道雷劈过,以至于他手指一抖,黑雾绑住小孩的身体直接往死里收紧。 小孩被勒得惨叫了一声,随即可怜巴巴地哭了出来,“爸爸,疼,呜……” 还他妈是字正腔圆的正太嗓音。 唐辞倏地松了手,“你在叫谁?” 小正太身上不勒得慌了,吸吸鼻子,从桌上跳下来,直接跑到唐辞身边抱住了他的大腿,脸还在唐辞身上亲昵地蹭了蹭。 “爸爸。” 唐辞:“……” 不明真相的白巢:“……” 那边丛良刚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往这边看,就看到一个皮肤青黑小孩抱着他们不好惹神荼大人的腿喊爸爸,当即“嗝”的一声,又晕了。 “大人……”白巢吞了吞口水,他短短一个多小时就知道了神荼大人这么多秘密,真的不会被灭口吗? 唐辞一把拎着小正太的衣服后领,将人拽着远离自己,又收回佛珠,用黑雾捆了他的手脚和腰。 腰上那条黑雾就连着唐辞手上的佛珠,看着就像他用绳子牵了个人一样。 “不要装疯卖傻。”唐辞黑着脸,冷冷地对他说:“你杀了人。” 小正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天真地说:“我没有杀人哦爸爸,我只是把他们丢到了那里而已。” 看来他都记得。 唐辞缓了缓脸色,“谁让你去丢他们的?” 小正太不说话了,咧着嘴笑了笑。 如果他肤色正常,这个笑容配他的五官就一定很可爱,但是现在他这个脸……尤其是眼睛,除了瞳孔以外的地方全是红色的,乍一看和怨鬼没什么区别,笑起来就是纯粹恐吓人的。 “不说?”唐辞收紧了缠在他身上的黑雾。 小正太立刻嚎叫起来,身子都被捆出一道道的勒痕,却还是紧紧咬着牙,流着眼泪死不开口。 唐辞从手腕处取了颗佛珠出来,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将通体冰凉的珠子抵在小孩额心,稍一用力,珠子上的黑雾就往他的七窍里钻。 “啊啊啊——”小正太疼得不行,惨叫一声,龇牙咧嘴地喊着:“疼,好疼。” 唐辞不为所动,手上还在用力。 孩童的哭声响彻整个疗养院,白巢看着他哭得面目狰狞的惨样,没忍住道:“大人,他还是个孩子。” “所以呢?”唐辞看向白巢,眼底冷漠,“要么人是他杀的,要么他受人指使。” “你同情他?” 白巢被他毫无情绪的眼神冻了一下,仿佛有冷水从他头顶直灌下来,瞬间清醒。 是啊,他们一路追过来不就是因为那几个小孩的尸体么?他怎么能看见要抓的家伙也是个孩子,就说出这么傻逼的话。 而且这还是个妖不妖鬼不鬼的家伙。 “我知道了大人。”白巢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唐辞没再理他,将珠子上的一缕黑雾顺着小孩额心送到了他身体里,小孩就变得双目呆滞,像个傀儡一样站在原地。 他收起佛珠,将人丢给白巢,"带去十九狱。" 白巢手上拎着小正太,一脸茫然,"啊?大人,咱们不抓他指使他的人了吗?" "抓。"唐辞顿了下,抿唇说:"让谢珩审。" 白巢恍然大悟,这是要小两口联合办案,他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去角落喊丛良,很快就带着那小孩离开。 唐辞在原地站了会儿才下楼。 当年妖鬼尸体频繁出现时的具体情况,现在只有谢珩最了解,这件事总归离不开他。 但是唐辞现在每次面对谢珩时的心情都很复杂。 他希望谢珩回来,心里却为对方当年不辞而别而感到怨怼,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就不想见到对方。 之前见到的那么几面,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但是仔细想想总归是难过多一些。 谢珩的态度,让他觉得只有他自己在惦念不舍,自作多情。 但是谢珩的伤又让他感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端倪,谢珩不肯说,他就不可能知道。 唐辞对他的心态就更矛盾了。 对方从来是一句话里半真半假,叫人分不清楚,以前唐辞还能分辨一些,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谢珩脸皮变厚了的原因,他有些力不从心。 总之在他能坦然面对之前,就尽量避免见到谢珩吧。 … 唐辞离开疗养院之前,顺手清理了这里以及附近残留的阴气,避免以后工作量翻倍。 然后他才走到路段好的地方,掏出手机叫滴滴,毕竟抛开神荼身份,非办公情况他不开鬼门。 没多久到了单元楼下,门口横了一辆货拉拉,上面绑着红绸带,几个大哥正往"嘿咻嘿咻"地往电梯里搬货,初秋的天气里忙得满头大汗。 唐辞进电梯前扫了那些半人高的箱子一眼,都是全新的家具电器,估计是有人搬家。 两个电梯,其中一个被货堆满,已经有人带着上去了,另外一个大哥带着两箱子,还有进人的空间,唐辞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腿走进去。 搬货的大哥自知带着箱子占地方,还挡着人家摁电梯,于是主动道:"小伙子到几楼啊?" 唐辞本不想回答,因为他完全可以等对方下了电梯再摁自家的,但是大哥热情的眼神过于明显,而且自己也没摁,好像今天唐辞不给他个答案,这电梯今天就不走了一样。 他只好说:"顶楼。" 大哥惊喜地"嘿"了一声,摁下按钮,"巧了不是,我这也是往顶楼搬的,搬东户,你是西户啊?" 唐辞"嗯"了声,看来他要换邻居了,就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大半夜地吵人烦。 "天蓝蓝秋草香,是心中的天堂……" 一阵震耳欲聋的手机铃声响彻整个电梯。 吵得唐辞忍不住皱眉。 大哥不好意思地笑笑,从兜里掏出手机摁开,放在耳边,用很嘹亮的嗓门喊:"哎,谢先生啊?啊?对,在电梯呢,啊?什么?这信号不好——奥奥,好嘞!" 大哥很快挂断电话,扭头就看见唐辞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他活了四十来年,第一次被年轻人看的浑身发毛,干笑两声,"对不住啊,吵着你了。" 唐辞:"刚才是谁的电话?" "啊?"大哥被这兜头一问搞得不明所以,"谢先生啊。" 唐辞再次确认,"姓什么?" "姓谢啊,谢谢的谢。"大哥还解释了一句:"就你们楼层东户,今天刚搬进来的,咋啦?" 唐辞不说话了,脸看起来很臭。 直觉告诉他,某个阴魂不散的又来了。 第13章 旧事 电梯门"叮"的一声响了,唐辞从缓缓敞开的电梯门之间抬眼,看到了一个斜靠在瓷砖墙上的高挑身影。 穿了个人模人样的黑西装,身形熟悉到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谢珩原本背对着他,正在和上一个搬货的大哥说话,听到电梯的动静后,他的声音一顿,然后转了个身。 唐辞在他视线扫过来瞬间,迅速垂眼。 "躲什么?"谢珩走过来,嗓音含笑,"这么惹眼,以为低头我就看不见你了。" 搬货大哥弯腰正捧着箱子,"啊?" 谢珩这才施舍地看他一眼,语气平淡不少,"你忙你的,有劳。" 大哥反应过来,"哦哦"两声,"你俩认识啊!那我先搬,你们聊着,谢先生你要是有事再喊我啊。" 谢珩很轻地"嗯"了声,他对不熟悉的人一直没什么多余情绪,嘴角噙了笑继续看唐辞。 "看什么?" 唐辞从电梯里出来后就一直没动过脚。 准确来说,他是搭东户的电梯上来的,他现在要想回自己家,就得往左手边拐,但是谢珩好死不死地拦住了他。 “让开。” 谢珩没让,还没头没尾地接了句:"好巧啊,你也住这里。" 说得纯他妈放屁话,明明就是盯着人搬过来的。 唐辞嘴角一抽,忍不住怼人,"你有病?让开。" 谢珩:"不让。" "你要点脸。" 谢珩油盐不进,"要那东西干什么。" 唐辞推他胳膊,谢珩就捂着手臂,"哎,伤口好疼。" 唐辞气笑了,"你阴魂不散是不是?" 谢珩也笑了下,"你答应我你不搬家,我就不缠着你。" 唐辞:"……" 他确实打算明天就联系搬家公司,果然谢珩还是太了解他了。 "别这么看着我,毕竟我们……"谢珩顿了下,话在嘴里绕了一圈才说:"不了解也说不过去。" 至于他话里的"我们……"后面是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唐辞的表情一下就变得不太好看,有点阴郁,但耳尖却可疑地慢慢变红了。 "怎么样,答不答应?"谢珩后退了一步,手撑在一侧墙面上,看着唐辞挑眉。 其实要是唐辞想,他完全可以从谢珩手臂下面钻过去,可惜伟大的神荼大人不会做这种事。 唐辞磨着后槽牙,抬腿,一脚踩到谢珩的皮鞋上,谢珩脸色一变。 唐辞满脸皮笑肉不笑,"好啊。" 谢珩认为唐辞这是答应了,放下撑墙挡路的手,对着唐辞家门口比了个"请"的手势。 唐辞走后,谢珩才低头看自己鞋面上的脚印,笑得满脸荡漾。 关上门,唐辞依然能清晰地听见外面的动静,谢珩的语气听起来还挺开心,就是说出来的话却一如既往挑剔的不行。 放着好好的十里涧不住,非跑到这来缠着他。 明明不久前还想着暂时不要再看见谢珩了,结果二十分钟后对方就追到家里来了。 这是什么现世报? 唐辞坐在床上,手上一下一下转着黑玉佛珠,心里说不上的复杂。 搬家肯定是行不通的,他今天搬,谢珩明天就能恬不知耻地再跟过来。 不如直接搬人。 唐辞想着,抬手劈开一道鬼门,悄无声息地回了桃止山。 - 这天晚上,顶楼东户新家安置齐全,谢珩看着屋内的一切,满意地点点头。 现在有点晚了,谢珩想了想还是决定明天再去敲对面的门。 毕竟他刚回来,一天见太多次面容易惹人烦。 谢珩对于唐辞的性格还是很了解的,他说不会搬,就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他施施然坐在沙发上,手里翻着他让离泽给他找来的一些现代社会的书籍。 没一会儿,离泽就开了道鬼门过来。 "哎呦,老大啊……" 他不是自己来的,手里还拎了个小的,踉踉跄跄地从柜门里跌出来。 谢珩皱眉,抬了下眼,很快又继续翻书,嘴上问:"什么东西?" 离泽堪堪站稳,喘着粗气说:"这是神荼大人让人给十九狱送来的,说他和最近杀小孩的东西有关,让您来审。" "他送来的?"谢珩这才放下手里的书,认真打量那浑身青黑的小孩,忽地眉头一皱。 是妖鬼? "把他拎过来。"谢珩说。 离泽却有些犹豫,"老大,这小玩意儿可有点厉害啊,十九狱所有刑罚过了好几遍,嘴特硬,还差点把其他狱使者给伤了,这才让我……" "废什么话。" 离泽噎了一下,这才把小孩拎到谢珩脚边,小声把话补完,"才让我弄老实,正晕着呢。" 考虑到老大现在的身体,他不放心,就又添了句:"感觉这家伙有点邪门,您当心哈。" 谢珩冷声:"他伤不到我。" 他说完,掐着地上昏迷的小孩下巴又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妖鬼。 "怎么样老大?这到底什么玩意儿,感觉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的……" 谢珩收回手,抽了张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又三言两语将妖鬼的情况和离泽说了说,中间特意略过了唐辞那一部分,只说以前也出现过妖鬼,那时候没找到幕后之人。 "妖鬼?"离泽大惊:"还有这玩意儿呢,没听说过啊!" 谢珩"嗯"了声,"很久没出现了。" 离泽仍旧还有些云里雾里,"那这次…咱们是不是要把那个什么幕后黑手一网打尽了!" "先放着吧。"谢珩的视线在那小孩身上扫过,轻描淡写地说:"他快死了。" 这只妖鬼的状态很明显就是刚消融完没多久,而且肯定不可能撑得过第二次消融了。 离泽:"啊???" 谢珩摆了下手,"带走吧,咽气儿之后找个地方埋了。" 离泽肚子里还有疑惑,但这会儿看老大不耐烦的神色也不敢问,老老实实地"哎"了声,哪来的又回哪去了。 他走后,谢珩掐了下眉心。 唐辞把人送到他这,肯定也是认出了妖鬼的身份。 妖鬼再次现世,他们这回肯定是要将对方一网打尽的,但,这个小孩不是时机,还得再等。 比起幕后黑手,谢珩现在更担心的是唐辞。 阿辞因为"妖鬼"的身份遭过不少罪,又是个喜欢把什么都闷在心里的性子,不知道现在会不会不开心…… 惹人烦就惹人烦吧。 谢珩放心不下,还是起身去敲了对面的门。 结果门敲了三声,里面没人应。 "阿辞?" 谢珩眉头一皱,闭上眼将气息探进门内,感受到一片空空如也。 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人去楼空。 谢珩倏地睁开眼,唇角一扬,真气笑了。 - 唐辞这晚住在桃止山,久违地做了个梦,与其说是梦,更应该算是某段往事。 那是他还在十里涧的某个晚上,八月十六,月亮很圆很漂亮。 谢珩不知道从哪拎了两壶酒回来,说要和唐辞同饮。 唐辞知道他向来有想一出是一出的破毛病,虽然一头雾水,却也能闷不吭声地从容接受。 他心想:也许谢珩又犯病了。 果子酒本不醉人,但唐辞喝着喝着就有点飘,一飘起来,有些被他暗藏了许久的心思就容易像雨后春笋那样冒出头来。 他应该是在醉醺醺的时候说了什么话,然后谢珩就隔着矮桌,俯身而来,抬着他的下巴吻过来。 嘴唇相接触的一瞬间,唐辞酒醒了大半,手跟着一抖,杯中的酒也洒了大半。 唐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对谢珩说了喜欢。 对一个抚养自己长大,对自己来说亦师亦父的人,说喜欢。 这是他藏在心里好多年的心思,是逾越,是大逆不道,是犯上作乱,是他自己都觉得龃龉恶心。 但谢珩听到后似乎并不在意,也不惊讶,甚至还主动吻了他,带着轻柔的抚慰。 那天晚上,在唐辞慌乱地想要逃开时,谢珩拽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回去,"阿辞喜欢我,我很高兴。" 唐辞当时愣了下,然后主动吻回去。 他喝醉了,疯点也没关系。 再之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 第二天从塌上醒来的时候,唐辞躺在谢珩腿上,睁眼对上了谢珩含笑的目光。 榻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暧昧的痕迹,唐辞浑身上下都是僵硬的,腰腹往下连着整片,稍微一动就牵扯着哪里都酸痛。 "我们……"唐辞目光惊颤,声音哑得不行。 谢珩笑笑,指尖捻着他一缕头发细细把玩,调侃他:"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们阿辞如愿以偿了。" 唐辞脸红的通透,动了动唇,连话都说不出来。 "嗓子疼了?"谢珩捏捏他的脸,用酒杯弄了杯水给他,扶着他肩膀起来,"喝点水。" 唐辞没拒绝,接过酒杯一口一口慢慢喝。 "你昨晚哭得很厉害。"谢珩突然开口。 唐辞"噗"地一声,嘴里的水全喷到了谢珩半敞的衣襟上,他被谢珩恬不知耻的话呛得连番咳嗽。 谢珩没管自己满身的水,抬手擦了擦唐辞唇角的水痕,笑着问他:"现在知道害羞了?" "……" 唐辞不说话,他脑子里有些昨晚的零碎画面,不多,但因为有某个瞬间是特别疼的,后来又很享受,所以印象很深刻。 总之,应该,好像……确实挺疯狂的。 唐辞的脸不止是红了,是在烧。 谢珩觉得好玩,从他手里接过酒杯,幽幽道:"你昨晚抱着我要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 唐辞抿唇憋了一会儿,面红耳赤又硬邦邦地说:"谢珩,你闭嘴。" 第14章 夜访 梦到这个程度,唐辞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再低头一看腿.间还支着,这哪还有心思睡。 他和谢珩是有过不同寻常的那么一段,中间省略了那些牵手拥抱接吻,直接一晚上一步到位,甚至在那晚之后,两人就默认了关系,谁都没明着说,但双方都心知肚明,每天活的恬不知耻的。 窗户纸一旦戳破,谢珩那人就很爱对他动手动脚,活了太久的老败类在各方面都不遑多让,唐辞经常被调戏的遭不住。 平时看着那么尖锐又不近人情的一个人,每次在床上的时候就变得特软。这话是谢珩说的。 因为唐辞在某些时候,让说什么说什么,让怎么配合就怎么配合…… 没出息。 现在想起来,唐辞都忍不住啐自己一句。 怎么那么没出息呢。 可惜逍遥快活的日子没过多久,也就那么两三个月,谢珩就无故消失了。 唐辞翻遍了十里涧和妖鬼两界,就是找不到人。 他的爱情刚开始就结束了,唐辞更是比一步到位还一步到位,直接守寡了。 最开始活寡死寡不定,后来离泽的出现告诉他谢珩还活着,就一句话,再没之后了。 九十六年的时间,前三年唐辞整日担心谢珩的死活,后九十三年心里不断积攒对谢珩的怨怼。 折磨的他现在脾气阴晴不定,神荼一脉传到他这留了个破口碑,其中原因,大半原因都是拜谢珩所赐。 现在谢珩回来了,什么都不交代还想让他原谅?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唐辞想:没有比谢珩还王八蛋的王八蛋了。 就想了这么两分钟,他身体因为春/梦导致的反应就下去了。 唐辞顺着窗户看了眼外面的天,打算估计一下时辰,他来的急,手机扔在床上没有带。 结果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窗外,桃止山门口的立着个黑色人影,看位置和人影大小,人应该是没进来。 唐辞眯了下眼,"谢珩……" 那边谢珩半侧着身,微低着头,嘴唇微动,不知道在和地上什么东西在说话。 唐辞离开床塌,走到屋子大厅一看,门口那张破草席上的白狐狸果然不见了。 小五还在鸟架上睡觉,一个鹦鹉能做到鼾声如雷也是难得一观。 唐辞想看看外面的不速之客和他的旗下旧部在密谋什么,于是轻手轻脚的摸了出去。 他平时也穿一身黑,恰好和夜色完美融为一体。 唐辞给自己身上套了道黑雾遮掩气息,人越靠近,门口一人一狐狸的对话就越清晰入耳。 白狐狸说:"应该没有遇见过危险的事,他给我和小五扔在桃止山一,两个月才回来一次,跟看望孤寡老人似的,明明岁数就比我们大……" 谢珩:"废话可以省略,我不是让你跟我抱怨的。他身上有没有突然出现过伤口或者变得虚弱?" 白狐狸想了想:"回来的时候都没有多,也没听人传过,应该是没有的。老大您身体都好点了吗?" 谢珩语气淡淡:"还要一段时间。" 白狐狸:"您怎么不直接和他说呀。" 谢珩:"没到时候。" "可他在生您的气啊,您都不介意吗?" 谢珩瞥他一眼,"他生气不是应该的?别打听这些,再问你一个……" "这些年有没有别的人来招惹他?那种无事献殷勤的。" 白狐狸"嗷"了一声,"还真有,那时候您刚离开,神荼心情不好,经常去以前你们常去的妖怪酒楼里喝酒,那些老板都对他可殷勤了。" "是么?"谢珩咬咬牙,"记得有哪些吗?有一个算一个,把名字报给我。" 白狐狸似乎有点为难了,"唔"了一声似乎在思考。 唐辞听了半天终于没忍住,直接从谢珩身后现了身。 "你那么想知道怎么不直接问我?"他冷冰冰道。 "阿辞?"谢珩难得有些惊讶地回头,"怎么还学会偷听了呢?" 唐辞送他一个"呵",臭着脸和他对峙,只是在月光下看起来脸臭的不是那么明显。 白狐狸见状不妙,卷起尾巴就往桃止山里面跑。 唐辞眼睛都没眨一下,抬手送了道黑雾过去,将白狐狸绑在桃止山里面的一棵树上。 "老大啊!"白狐狸苦苦挣扎大声求助:"救我啊老大!您给我求求情啊" 谢珩很快地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唐辞,耸了下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唐辞突然说:"你在我身边放奸细。" 谢珩动动唇,往唐辞那边走了一步,"不算是,就是让他替我多看看你。" "是么?"唐辞冷笑:"让他替你多看看我,那你呢?你在哪?" 谢珩:"我……" "还不到时候告诉我对吧?"唐辞将他的话堵回去,"那现在就别费心思编借口了。" 正打算如此做的谢珩:"……" 他无奈一笑,"没以前好骗了。" 唐辞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着拳,眼眶酸涩,但在月光下掩饰的很好。 "现在不能说就以后说。"他的声线不自觉发颤,"别再骗我了。" 闻言,谢珩喉结滑了下,"别哭。" 他靠近,双手绕到唐辞身后,握住他两只手,"也别攥手指。" 谢珩心疼得不行,"错的是我,你生气就打我,不用藏着掖着。" 唐辞望着他的眉眼,无声动了动唇。 "嗯?想说什么?"谢珩很轻地笑了下,"我虽然比你厉害点,但这唇语我还真没学过。" 唐辞收回视线,低头,硬邦邦道:"不想笑就别笑,很丑。" 谢珩愣了下,然后才是真笑了,他带着唐辞的手摸自己的脸,"我觉得还好,虽然没你细皮嫩肉的,但也不老,挺好看的,你不信的话抬头多看几眼?" 他话说完,唐辞脑袋垂得更低了,但没抽回手。 从刚刚谢珩让他别攥手指的时候,唐辞就没想着抽回手。 "你刚才和小白说身体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好,是什么意思?"他问。 谢珩犹豫了下。 唐辞立刻冷声:"别骗我。" "没有……"谢珩失笑:"我在你心里信誉这么差吗?我只是在措辞。" 唐辞没应声,等他交代。 几秒后,谢珩突然咳了一声,"更深露重,我能进去讨杯茶吗?" 唐辞:"……" 几分钟后,两人出现在桃止山屋内的矮桌旁。 小五听见熟悉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谢珩后,整只鸟瞬间就精神了,抖着翅膀飞过去,嘴上"嘎嘎嘎"叫着。 "小阿辞,回来了,小阿辞小阿辞,回来了……" 谢珩用手背接住他,"这么久了还只会说这么两句?" 小五:"败类!败…嘎——" 唐辞用黑雾缠了它的鸟嘴,没让它再继续说。 "回你的鸟架子上去。" 手上的鹦鹉被某人用眼刀子威胁,掉了两根羽毛飞走了。 谢珩似笑非笑地看着唐辞,慢悠悠地挑了下眉,倒是多嘴没说什么。 他说是进来"讨杯茶",但唐辞没有倒茶招待谢珩的打算,能让他进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该你交代了。"唐辞说。 谢珩"嗯"了声,径自坐在榻上,轻描淡写道:"其实也没什么值得翻说的,你也猜到了,就是因为一些原因受了点小伤,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小伤?"唐辞没忍住,或许也没想忍,"我在你身后藏了那么久你连我一点气息都没发现,这是小伤?" 而且他敢确定,谢珩身上肯定也有,他看到谢珩手臂上的那些,只不过是一部分。 谢珩沉默下来。 唐辞知道自己这是说中了,抿了下唇,"你把衣服脱了。" "你这是跟我身上这件衣服过不去了?"谢珩说:"不是说了么,哪能说看就看,想看的话,你来给我脱。"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辞要是还不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他就是纯傻子。 他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忍了忍,直接弯腰上手。 脱就脱,以前又不是没给谢珩脱过。 谢珩没料到这一出,略带慌乱地"哎"了声,抓住唐辞正伸向自己衣服下摆的手腕,阻止他。 "干什么?"唐辞躬着身子,垂眸与他对视。 他们现在这个姿势,谢珩是半仰着头看他,面目轮廓刚好全都被唐辞收进眼里。 他真的已经很久没仔细看过眼前这个人了。 记忆和思念真的是很容易泛滥成灾的东西,唐辞看着看着,鼻尖一酸,他飞快地眨了下眼。 谢珩也愣了下,然后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不看了行不行?" 唐辞面无表情地看他,虽然被谢珩擒着,手上力道也不撤。 "小阿辞……"谢珩用了点讨饶的语气说:"我坦白从宽,是有伤,但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嗯?" 唐辞犹豫了片刻,才说:"松手。" 谢珩听话地松开手,唐辞刚要站直身体又被谢珩拉着坐下,两人挨得很近。 唐辞往旁边挪了挪,"真的会好对吗?" 谢珩笑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不让你看是不想在你面前丢面子,在外面不是都答应了不骗你吗?" "谁知道你。" 谢珩:"就这么不信我?" "我为什么不信你你心里没数?" 谢珩一噎,"以前是鬼话连篇了点,我尽量改。" "随你。"唐辞十分不近人情地说:"和我又没关系。" "那可不行。"谢珩颇为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我还惦记着跟你再续前缘呢。" 唐辞没什么表情,耳朵却有点热,反驳:"谁跟你再续前缘。" "知道你还生气。"谢珩轻声道:"我慢慢哄。" 把这九十六年他欠下来的,一点一点全补上。 唐辞没吭声,不知道是不想理,还是在某种程度上的默认。 他不得不很没骨气地承认,他心里就是放不下谢珩。 至于谢珩离开的那个原因……对方现在不愿意说,就肯定和他有关,他自己查。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谢珩又说。 唐辞拉回思绪,"什么?" "我在求你搬回去。"谢珩说:"给我个近水楼台的机会?" 第15章 回家 谢珩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了。 他们在一起过,又分开,现在谢珩想重新追人。 唐辞也不是傻子,他没有给出准确的回复,没说答应,也没拒绝。 哪怕谢珩有苦衷,哪怕他受了伤令人心疼,但这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里,唐辞的煎熬和痛苦也是真的。 他们各自在不同的地方受苦,在查清原因之前,唐辞没办法重新敞开心扉。 而且那个谢珩无论如何都不告诉他的原因,唐辞直觉和自己有关。 "你慢慢想,不急。"谢珩很有自知之明地转移话题,"我们聊聊你送去十九狱的那个小孩。" "那个妖鬼?"唐辞收回思绪,冷静道:"你什么时候去审?" "不用审了,他不会说的,而且他快死了。" "死?"唐辞有些惊讶地皱起眉,"他不是刚完成消融吗。" 谢珩点了下头,"是,但离泽带他在十九狱受了一遍刑,下一次消融很快就到了,他撑不过。" "不行,必须要活口。"唐辞站起身,神情严肃,"你让离泽把他带来。" 他之所以让白巢把人带去十九狱,是因为只有谢珩最了解妖鬼,而且也会明白他的意思,问出有价值的东西。 但谢珩现在告诉他,那个妖鬼要死,而且没有救他的打算。 谢珩也跟着站起来,他身量比唐辞高,只能低着头问:"你想救他?" 唐辞抿了下唇,"等他再次消融,我可以先压制他体内的力量。" "不行。"谢珩干脆利落地否决他。 唐辞皱眉,"我现在有能力帮他。" "但你会疼。"谢珩拿出了不容置喙的态度,"他活下来也什么都不会说,没有必要救他。" 他们谁都知道消融的那个过程有多痛苦多煎熬,唐辞甚至比谢珩更清楚。 但是这会儿唐辞有点犯倔,动了动唇又要说什么,谢珩直接打断他:"你知道消融的过程不能被打断,我当年也没有帮你。" "七岁之前都是你帮我的。"唐辞说:"而且我可以在消融开始之前就做好准备帮他,这样就不是打断了。" 谢珩曾经帮他梳理力量的过程几乎和消融没有差别,只是他七岁之后谢珩才让他自己来处理的,他们都知道是可以像他说的这样投机取巧。 "那也不行。"谢珩不甚在意地笑了下,"你和他不一样,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唐辞抿了下唇没说话。 他看不出来那个妖鬼的身体极限在哪,更不知道谢珩是不是在骗他。 谢珩将手放在唐辞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而且就算你救了他,他也什么都不会说,不要在他身上浪费多余时间和精力。" "但他是现在唯一的线索。"唐辞很不甘心。 他倒不是觉得死了个妖鬼很可惜,只是……如果这条线索断了,就会陷入更被动的境地。 那个创造妖鬼,屠杀小孩的凶手如果察觉到什么,一定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如果像当初那样,那就彻底断了。 "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谢珩笑:"这不是还有我么?你和我说说发现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唐辞看他一眼,很快将发现妖鬼时候的样子详细描述了一遍。 谢珩听完沉沉"嗯"了声,看到唐辞欲言又止的样子,挑了挑眉,"没了?" "还有一点,我不知道会不会有帮助……"唐辞不是很情愿地说:"他醒过来之后喊我…爸爸。"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气声说出来的。 谢珩听到这个答案,先是有些不可思议,然后低笑起来。 "我说怎么非要吵着救他,原来有这么一层关系。"谢珩又开始调侃他。 唐辞瘫着脸,"我不认识他,我和他没关系。" "嗯嗯,好。"谢珩叹了声气,很真诚地说:"不用和我解释这些,就算你有个孩子也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我都说了我没……谢珩,你敢笑出来试试?" 唐辞话说了一半,抬眼就看到谢珩眼底明显的笑意,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头发都要炸起来。 "好好好,不笑。"谢珩收敛了表情,"看你太紧绷了,所以开个玩笑缓和一下。" 唐辞臭着脸,"没这个必要。" "好,我错了,别生气。"谢珩从善如流地认错,又说:"你刚刚说的那些我都记住了。天快亮了,你再睡会儿。" 谢珩开了道鬼门,"我走了,你考虑一下回家去住?" 说完,他抬手快速在唐辞脑袋上揉了一下,然后闪身进了鬼门离开。 速度快的唐辞都没来得及打断他的手。 坏家伙…… 唐辞动了动唇,然后去外面把捆在树上已经睡着的白狐狸放开了。 - 连着几天过去,唐辞都待在桃止山没离开。 中间丛良来了一次,告诉唐辞他把小鬼带走了。 后来白巢又来了一次,说警方还在四处搜查,没有任何信息。 唐辞知道警方那边估计除了死者身份其他什么都确认不了,妖鬼这事或许真的不能太急躁。 出乎意料的是谢珩这几天没来招惹他,唐辞满意的同时心里又有点空落落的,很细微,只一瞬就被他压下去了。 后来白巢又来了几次,基本都是汇报工作信息。 这样一想,对方总要来桃止山找他,实在很麻烦。 唐辞找了个这样的理由,然后心安理得地打道回府了,还顺手带上了鹦鹉和白狐狸。 当天,第一个敲他门人却的不是谢珩,而是警察。 唐辞拉开门的瞬间愣了一下。 门外站了个黑皮警察,后面还有两个跟班。 对方亮出证件,"您好,请问是唐辞吗?有人举报你可能和一件失踪案有关,我们需要和你了解一下情况,麻烦你跟我们回局里配合调查。" "我?"唐辞极快地看了眼对面紧闭的门,虽然不明白警察为什么来找他,但他还是皱着眉点了点头。 黑皮警察似乎松了口气,侧过身,"走吧。" 唐辞出来后,两个跟班小警察自然而然地跟在了唐辞身后,一左一右防备着唐辞。 "什么失踪案?"唐辞在电梯里问为首的黑皮警察。 黑皮警察不动如山,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到警局我们自然会和你说明情况。" 唐辞"嗯"了声,不再说话。 身侧的黑皮警察用余光看了唐辞一眼。 长得年轻漂亮,遇事沉稳冷静,家中环境阴暗…… 举报人说他是个心理变态的罪犯。 -------------------- 作者有话要说: 唐辞:…一个两百多岁长辈的独特品味和淡定性格罢了。 第16章 审讯 市公安局询问室,唐辞和警察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 神荼这一脉传了将近一千年,都没出过一个进警局的。 唐辞感觉自己可真是够出息的。 询问室内光线昏暗,他面无表情地听前面的两个警察问话,像个机器人。 黑皮警察语气严肃:"唐辞,有人举报你和最近的一起儿童失踪案有关,我们需要你提供这几天的行踪一一核实,你不用紧张,我们想知道你这个月的16号到21号,这几天你都在哪?" "家。"唐辞没什么情绪地说。 "这几天你家里根本就没人。"黑皮警察脸色一沉,"我劝你赶紧说实话,你这几天到底在哪?干了什么?" 唐辞眉头紧锁,显然有点烦躁了。 黑皮认为他在撒谎,态度不好可以理解,但唐辞总不能说他另一个家在桃止山吧,不然对方又要问桃止山在哪,他怎么答? 答:桃止山在黄泉道之上,山底下就是忘川河? 这不当成罪犯也会被抓进精神病院吧? 于是唐辞没回答,反问道:"我只能说我没有参与儿童绑架,我想知道是谁举报的我。" 他认识的人都没几个。 "举报人是谁你不需要知道,我们不会无缘无故的带你来。"黑皮警察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他入职快十年,还是第一次审这样的犯人,不是什么难搞的刺头,但就是给人的感觉很强势很危险。 黑皮警察也拿出了另一副审讯态度来。 "你如实回答我们警方的问题,我们不会随意冤枉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违法犯罪分子!" 唐辞完全没对他这正义凛然的说法买账,只觉得无语。 他的职业性质没法对这些人说,最重要的是,从进了公安局之后,他的身体就开始不舒服,胸口更是压抑得很。 "我说的话你们不会信的。"唐辞低声说。 警察以为他这是有难言之隐,很有可能就要招了,最近的儿童失踪绑架、虐杀儿童案连在一起,局里同志各个都要火烧眉毛了。 如果面前这个年轻人真的能说出什么相关的,很有可能会对案情推进带来突破。 于是黑皮警察放缓了语气,"你放心,你只需要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至于信不信是我们警方的事情,我们会去核实。" "当然,如果你是受人胁迫,我们也会派人24小时保护你们的安全,这点你完全不用担心。"黑皮警察这样保证。 唐辞心里很无奈,他敲了下手指,态度坦然,不再隐瞒,"桃止山。" "桃止山?"黑皮警察皱了皱眉。 旁边做笔录的小警察立刻在纸上记录下来这个关键信息,另外一侧的询问室外也有人立刻去搜索桃止山的信息。 黑皮警察十分严肃:"你去那里干什么?那些被绑架的儿童被你带到那里去了?" 唐辞抬了抬眼,"那几天我住在桃止山,我和儿童绑架没有关系。" 他胸口不适,人没耐心,但考虑到对方也算半个同行,他还是尽量维持着对警察的礼貌。 "或者你们有证据吗?" 黑皮警察沉吟道:"根据你们楼内的监控显示,14号凌晨两点半左右你去敲过楼下林女士的门,待了大概七分钟,这段时间你都说了什么?" "我说她们很吵。"唐辞言简意赅地回答。 他心里却明白了,举报他的人应该就是楼下的那位林女士。 "不止吧,据我们了解,你还对林女士的孩子进行了言语方面的恐吓威胁。" "再吵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黑皮警察冷笑一声,"这话是你说的吧?" 唐辞听着这句熟悉的话,沉默了片刻,没否认。 这话确实是他说的,以前谢珩带他去鬼市,遇见一些调皮的小鬼,谢珩都是这么威胁的。 "承认了?"黑皮警察心里有些得意。 "而且你们那栋楼的墙面和窗户都经过专业的隔音处理,我们也询问了林女士的邻居和楼下住户,根本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他们晚上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只有你一个人说他们吵……" 黑皮警察郑重道:"对此,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在以某种莫须有的借口半夜敲林女士的门,你想确认什么?确认她家里只有女人和小孩,好方便下手吗?" 唐辞解释:"我对她家里有什么不感兴趣,只是听力比一般人灵敏。" "大概一周的时间,那位你口中的林女士每天晚上都在家里骂她的孩子,还会摔东西,你与其在这审问我,不如问一下她是否有对小孩实施暴力的行为。" 黑皮警察听见唐辞的话,眉头皱的更紧了。 一个普通人听力再灵敏能到什么程度?哪怕他真的能在强大的隔音设施里听到一点声音,也不至于到觉得"吵"的地步。 但是这个叫唐辞的年轻人却连楼下摔东西这种事都说得很详细……黑皮警察不得不怀疑唐辞是蓄谋已久。 他偏头对旁边的小警察低声说:"你去让张队带两个人查一下林芳家里是否存在外部监听监视的设备。" 黑皮警察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唐辞真的听得到。 "我没有监视别人的癖好。" 唐辞的声音有点冷,对方显然是把他当变态了。 黑皮警察有点惊讶,"你……" 唐辞指了指自己耳朵,用实际证明自己听力好这件事。 旁边的小警察不知所措,黑皮对他仰了仰下巴,"你出去,按我说的做。" 唐辞:"……" 小警察刚走,门都没关严实,就又进来一个女警,低头在黑皮警察耳边说了几句话,黑皮警察神色微变,女警说完就离开了。 询问室内沉默片刻,黑皮警察看着唐辞,突然问:"你不是听力好吗?那刚才她和我说了什么你听见了吗?" "她说地图上没有这座山,桃止山只存在于神话故事里……"唐辞有点麻木地说:"还说五分钟后会有人来给我抽血做药检。" 黑皮警察这回是真惊讶了,"你还真能听见?" 唐辞一双眼内毫无波澜,面无表情地反问:"所以你们是认为我精神异常,还是觉得我被药物控制了?" 黑皮警察:"……" 怎么感觉眼前的情况越来越棘手了呢…… 唐辞在这应付了他半天,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严重,直接了当地问黑皮警察:"你信鬼神吗?" "什么鬼神?"黑皮警察面色一凛,"如果你想要靠什么鬼神之说为自己证明,就不要废话了。" 他舔了下干裂的嘴唇,补充道:"我认为有必要请老师给你上一堂思想教育课,你应该相信科学和法律," 唐辞点头。 其实如果对方说信,他还能解释一下自己的身份。 但是看现在这样子,眼前这警察是完全不信的,他不想搞出更大的动静,只能从对方信的方面入手,也是人类社会处理事情的方式。 唐辞淡声说:"相信法律,所以现在我要见我的律师。" --------------------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相信科学。 第17章 主动 黑皮警察没想到对方的态度能转变的这么快,唐辞在嫌疑人名单上,要求见律师是完全合理的事情。 他的同事还在取证,黑皮警察将查收的手机取来递给唐辞,并要求他打电话的时候必须开免提。 唐辞想都没想就把电话打给了白巢。 "嘟"的一声响后电话接通,白巢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喂,大人。" 语气听起来小心翼翼的。 黑皮警察就在旁边听着,甚至都能隔着手机想像出对面接电话那人的卑微的表情和姿态。 可是对方不是律师吗?为什么要喊他大人?难道是什么代号?密语? 他眯着眼睛审视了唐辞一眼。 难道这个漂亮的年轻人还是个头头? 黑皮警察担心两人暗中传达什么信号,想要摁断电话,却被唐辞抬手拦住。 只听他言简意赅道:"我在市公安局,你来一趟。" 然后还没等黑皮警察发火,唐辞就先一步将电话挂断,扔在桌上,之后深深地看了黑皮警察一眼,靠在身后的椅子上闭眼休息。 他现在身体实在是不舒服,也不想和这位伟大的人民警察争执。 黑皮警察被他神操作搞得不明所以,但唐辞除了挡他手的那一下充满力量和侵略性,其余时间都很配合。 唐辞现在闭着眼睛,眉头轻蹙,没什么颜色的唇微微抿着。 如果不睁开眼睛,他看起来会乖顺一些,不像平时那样,一双漆黑的眼里戾气浓重。 但是黑皮警察仍然可以从唐辞身上看到一种乖戾的感觉。 他收起手机离开询问室,关上门的瞬间才发现自己背上竟然不知不觉出了很多汗。 黑皮警察做刑警快十年,见过穷凶极恶的犯人和心理变态很多,经验也不少了,但是他看不透唐辞。 说他危险吧,好像没有,但说他没嫌疑,对方表现的又有点像罪犯。 还真够给人压力的。 黑皮警察摇摇头,去接了杯温水回来放在了询问室的桌子上,只要唐辞一伸右手就能够到。 … 白巢没用上十分钟就到市公安局,他一改花里胡哨的穿搭,正儿八经的穿了套藏蓝色西装,看起来是从明着骚变成了闷骚。 他办事效率很高,也不知道和黑皮警察说了什么,总之两分钟后,警方就排除了唐辞的一切嫌疑,放人了。 唐辞从市公安局出来的时候,神色缓和了不少。 他今天在里面真是把一个月的话都说完了。 白巢神色谨慎地站在唐辞身边,却好几次都险些压不住上扬的唇角。 说实话,他的心里有点爽。 有生之年第一次看见神荼身大人陷窘迫,他简直不枉妖生啊。 唐辞瞥他一眼,白巢立刻就变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大人,这边已经处理完了,再发现尸体他们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的,妖鬼的情况特殊,这个案子现在已经移到咱们手里了。" 警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这些无辜死去的小孩查明身份,并且通知家长遗体火化。 唐辞"嗯"了声,然后皱起眉,"他说的儿童失踪案是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我感觉这应该也和妖鬼有关系。但是现在人没找到,不能确定是真的有关还是单纯的绑架失踪或者拐卖之类的。" 白巢给唐辞拉开车门,然后坐进驾驶位,"大人,失踪案如果和妖鬼案有关的话,那些小孩就危险了。" 唐辞没说话。 也有可能那些孩子现在已经成了荒野的尸体,正等着被人发现。 眼下的情况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被动了。 潜藏在暗处的敌人在不断地消耗儿童的生命…… 唐辞一想就觉得烦躁,暴力抓鬼是他的强项,但是像这样一点点顺着线索捉老鼠,他实在是不擅长,而且也没耐心。 谢珩回来之后,他的心态更不稳定也更没耐心了。 然而"抓老鼠"分明是谢珩擅长的事情。 "对了大人!"白巢问:"那个送去十九狱的小孩招什么了吗?" "没有。谢珩说他快死了。" 这几天他没和谢珩联系,说不定那小妖鬼现在已经死了。 白巢大惊:"啊?快死了!那他一死咱们线索不就该断啦?" 唐辞自然也知道这道理,但就像谢珩说的,即使这小妖鬼活着也什么都不会说,没人比谢珩更了解妖鬼,谢珩不让他救,就说明救了是真的没用。 可他还是有点懊悔,这些天因为谢珩,居然对那只妖鬼的情况不闻不问,太感情用事了。 他不能再因为私人恩怨耽误公事了。 唐辞这样想着。 白巢又叹了几声气,才壮着胆子问:"那他为什么叫您爸爸啊?" 几乎是同时,唐辞问他:"你有谢珩联系方式吗?" 白巢握方向盘的手差点没抓稳,"您没有——吗?" 最后一个"吗"字被他不可思议地拔高了音调。 唐辞没说话,但白巢通过后视镜能看见唐辞的眼神,立刻降低了音量,"谢珩大人刚回来,我们没有他的电话。" 而且你们之间难道不是这样那样的关系吗?为什么会问我!为什么? 唐辞"嗯"了声,那就只能他自己去要了。 没多久,唐辞坐电梯来到顶楼,身影停在了谢珩的家门口。 为了公事。 唐辞沉了口气,曲起手指敲了敲门。 敲门的时候,他也不确定谢珩在不在家。 幸运的是,几秒后,面前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虽然谢珩只打开了一条缝。 "小阿辞?"谢珩只露了小半个身子出来,脸上有明显的惊讶,"你怎么来了?"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带着一股子病气,是唐辞以前没从他身上看到过的状态,嘴唇的颜色比他还浅。 唐辞眉头一紧,"你受伤了?" "没有。"谢珩将门打开,高大的身形完全展露在唐辞面前,"没睡太好。" 他侧开身对唐辞笑了下,"别傻站着,进来说。" 唐辞几乎将怀疑挂在脸上,盯了谢珩一会儿才皱眉走进去。 什么没睡好这种狗屁借口,鬼都不信。 谢珩在他身后把门关上,然后指弯抵着鼻尖,皱眉将咳嗽和一股腥甜压回了喉咙里。 第18章 对话 谢珩的房间风格比起唐辞家里来说,可以称得上的温馨,暖黄色的灯光和地毯,沙发家具全是暖色系,很容易让进来的人感觉到放松。 房间里还点了香薰蜡烛,味道清香,营造出一种很唬人的氛围,但唐辞还是在香气中闻到了一丝很淡的血腥味。 浴室的门虚掩着,就像是有人在匆忙之下没将浴室的门关紧一样。 唐辞抬腿就往浴室门口走,却被谢珩从身后拉住了手腕。 "客厅在这边,沙发新买的,来试试,很软的。" 他对唐辞说话的嗓音一贯温和,但是拉唐辞手腕的动作却显出几分强硬。 "你受伤了。"唐辞笃定道。 谢珩脚步未停,拉着唐辞到沙发边上,然后按着他的肩膀让人坐下,有模有样道:"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家里硬邦邦的椅子舒服多了。" 他有意转移话题,唐辞能听出来,也不打算放过谢珩。 "怎么受的伤?"唐辞问完,又在谢珩开口之前说:"你前几天在桃止山说过不会骗我,所以说实话。" 谢珩沉默片刻,然后在紧迫的注视下叹了声气,纳闷道:"你这追根究底的习惯是跟谁学的?" "你觉得呢?"唐辞不冷不热地反问回去。 谢珩:"……" 得,真是他养出来倔驴性子。 唐辞就静静地看着谢珩,一副"我就等你老实交代看谁能犟得过谁"的样子。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情况僵持到最终的结果都是谢珩服软,所以这次谢珩也没再做无用功。 "是受了点小伤。"谢珩点点头,转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盒草莓出来,"吃点这个?好久没吃了吧。" 唐辞喜欢吃草莓,从小就是,但是他看唐辞家里的情况也不像是会主动去买草莓的样子。 "什么伤?又是怎么伤的?"唐辞显然不允许谢珩轻易将这个问题糊弄过去。 谢珩手里拿着那盒草莓去厨房洗,边洗边半开玩笑道:"顺手救了下你儿子……"说到这里他顿了下,之后用一种不是很满意地语气继续说:"算他这次运气好,居然活下来了。" 草莓屁股上的叶子被他随手揪了下来,然后丢到脚边的垃圾桶里。 "什么我儿子?"唐辞揪了揪眉毛,跟到厨房门口,很快反应过来,"那只妖鬼?你不是说没有救的必要,为什么还……" 还连累自己受了伤。 谢珩笑着说:"我开始不是不知道他喊你爸爸么,他都那么喊你了,那我怎么也算半个监护人,应该履行义务。" 唐辞听他在这信口雌黄,满脸无语,"我说了我和他没关系。" "好好好,我开个玩笑。" 谢珩顺着他,然后将洗好的草莓一颗一颗放进盘子里,放到一半的时候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唐辞听见他笑,心里莫名一颤,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今天主动来找谢珩的行为是不是不太妥,明明他现在还没原谅谢珩呢。 而且今天本来就是打算在门口要了联系方式就走的,为了方便以后工作交流,但是谢珩偏偏又受了伤……他才一时不察,谢珩开了门他就进来了。 不能让谢珩觉得自己是在关心他,不能让他得意。 唐辞抿抿唇,立刻解释:"我是看你受伤了,好奇进来看看你会不会死。" 谢珩因为他冷不丁的一句话结结实实愣了一下,而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意有所指道:"我好像只是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别的,嗯?" 说着,他还歪了下头。 唐辞和他对视了一秒,瞬间垂下眼,扣了下手指关节,他从谢珩这句话里听到了另外一层意思:你反应有点大啊小阿辞。 他甚至能想象出如果是谢珩说出这句话时候的语气,有多得意就有多欠揍。 唐辞心口传来一阵细微的酸涩,堵得慌。 他还是控制不住地会在意谢珩,哪怕一句话一个眼神,他都想逃避。 "好了,回去吃东西。" 谢珩端着草莓过来,一手推着唐辞的肩膀往回走,嘴里还小声念叨着:"我在这哪还有你忙的地方。" 唐辞僵着脸,心里很反抗,但是身体还是很老实地坐回了沙发上。 谢珩很细心地在每根草莓上都插了牙签,手指抵在盘子边缘,推到唐辞面前,自己则在唐辞对面落座。 "尝尝,我洗的时候偷吃了一颗,是甜的。"他说。 没错,堂堂令人尊敬的神荼大人,其实骨子里嗜甜如命。 唐辞低头看了看,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过这东西了,连味道都忘的差不多的了。 谢珩看他迟迟不动手,问:"不然我喂你?" 唐辞这才自己拿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久违的甜味在舌尖漫开,后面微微带了一点点酸,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个妖鬼呢?"他问:"你帮他消融,那些妖鬼之力伤到你了?" 谢珩"嗯"了声,目光盯着唐辞嘴边的水渍,也跟着吃起草莓,但他只吃了一颗。 "我只先帮他压制下来了,延缓了他第二次消融的时间……"谢珩说:"现在离泽在照顾他,应该还没醒,醒了我让他送来。" 唐辞"哦"了声。 "对了,趁着这段时间,你也许可以试着问出点什么东西来。"谢珩笑了下,"他应该会很依赖你。" 唐辞有点疑惑:"为什么?你不是说他什么都不会说吗?" "这个嘛……因为帮他压制的时候在他体内发现了一些东西,类似养小鬼的那种禁制,藏得挺深,我干脆好人做到底,给他清理了。" 那小妖鬼恢复自由,如果对方还认唐辞当爸爸的话,应该会说出什么来的。 "然后你就受伤了。"唐辞说。 听他又提受伤的事,谢珩"啧"了声,认真地看了唐辞一眼,眸色幽深,"怎么办,你这样揪着我受伤不放,会显得我很没有面子。" "死要面子活受罪。"唐辞毫不留情地说:"活该你留那么多血。" 还拿香薰蜡烛遮血味,怎么可能遮得住? 谢珩没反驳,不轻不重地哼笑一声,"消了禁制,幕后之人伤得一定比我重,起码不止吐血这么简单。" "你还吐血了?"唐辞立刻望向他,"什么时候?" 他以为谢珩顶多只受了些皮外伤。 谢珩:"……" 大意了,刚才一时胜负欲作祟,说漏嘴了。 唐辞观察了一会儿谢珩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放在膝侧的手指紧紧攥起,"谢珩,你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谢珩回来到现在,一直都对身上的伤含糊其辞。 "真没什……"谢珩下意识想要唬过去,却忽地抿住了唇。 因为他答应过唐辞不再骗他,隐瞒和欺骗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谢珩不太想以身试法。 唐辞也想到什么,没再给他隐瞒的机会,沉声说:"你不想说也可以,衣服脱了,我自己检查。" 这次他不打算自我逃避,一定要亲自看清楚谢珩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至于吧。"谢珩从唐辞身上看到了一如往日的固执。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今天这关似乎真的混不过去了。 第19章 包扎 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谢珩又在唐辞的目光败下阵来。 他妥协了,嘴上说着"好好好给你看",但是身体却一点主动脱衣服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拿了颗草莓在指尖转悠。 唐辞直接站起来,越过茶几走到谢珩面前,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等我帮你呢?" "没有,好久没在你面前坦诚相待了,我先做个心理准备。"谢珩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半仰着头看唐辞,语气懒散。 他有时候还挺享受唐辞的强势,但如果真的要唐辞帮自己脱衣服……他都能想象到对方的脸红到滴血的样子。 反正享受,难得有机会,他就多欣赏一会儿。 唐辞又居高临下地等了两分钟,然而谢珩还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反倒给唐辞自己盯脸热了。 "好了。"谢珩看了会儿唐辞红到透光的耳朵尖,抿唇笑了一下,"你让一下。" 说完,他站起来,瞬间就高了唐辞半个头,压迫感顷刻而来,唐辞下意识往旁白挪了一下。 谢珩弯着眼睛,扯着T恤领口往上提,唐辞在这瞬间挪开视线。 视线的余光里,某人随手将衣服扔在沙发上,然后柔软的坐垫凹陷下去,应该是某人又坐了下来。 旁边传来一句调侃的话,"怎么又不看了?刚才还气势逼人的,以前也不是没看过摸过,这会儿还害羞了?" "你少——"唐辞将脑袋转过去看谢珩,瞳孔猛地扩大,话音戛然而止。 记忆里,谢珩的身材很令人赏心悦目,肩宽腰窄倒三角,肌肉精瘦结实,线条流畅,腹肌两侧对称的人鱼线一路没入裤子边缘里。 但此时此刻这幅堪称完美的身体上却缠满了纱布,从腹部一圈一圈胡乱缠到胸口,然后再绕过肩膀匆忙打了个结,纱布外面还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渍,纱布边缘是包不住的刀口和火烧痕迹,新旧伤交错。 "怎么会这样?"唐辞在看到这些伤的一瞬间,眼圈就不受控制的发酸发涩,胸口钝痛。 他全力压抑着自己的生理反应,却还是忍不住视线模糊。 "我就知道。"谢珩百般无奈地去拉唐辞的手腕,"吵着要看,看了还要当着我的面掉眼泪,故意让我心疼是不是?" 唐辞闷不吭声,僵硬地瞪着眼,但他越是想压抑,眼泪就越是忍不住,压抑了很久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反扑出来。 小的时候谢珩用身体护着他帮他梳理体内□□的妖鬼之力时,都没现在这样看起来伤得重,他到底为什么…… "好了好了。"谢珩用带着点埋怨的语气说:"本想着你看见我一身伤能多心疼心疼我,给你看看也行,结果现在身子给你看了,到头来心疼的还是我。" 唐辞殷红的唇色褪了一半,动了动嘴,喉咙一片干涩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知道谢珩这么说是故意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可越是这样,谢珩越表现的轻描淡写,唐辞越觉得胸口像被千斤坠着一样喘不过气。 唐辞身体僵硬地站着,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原地,谢珩只好从沙发上站起来,动作轻柔地抹了抹唐辞的眼角,将触及到的一片湿润擦干。 他的动作像是碰到了什么开关一样,唐辞喉结滚了一下,压着嗓子问:"你这样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个问题问得好。"谢珩半笑不笑地说:"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结果你倒好,三番五次让我脱衣服 。" 其实谢珩也知道自己只要出现在唐辞身边,身上有伤这件事早晚瞒不住,他本想着等伤势好转一点就大大方方地给唐辞看,也能安对方的心。 奈何突然跑出来一只半死不活的小妖鬼出来添麻烦,他不想救,但是那只小妖鬼喊唐辞"爸爸",这其中肯定有原因,他才不能放任让那小孩死。 谢珩本来就没养好,为了清除妖鬼小孩体内的奴仆禁制,这才伤得惨了点。 "出了点血,就当放毒了,别丧着脸。"谢珩好声好气地对唐辞说,"你要是觉得心疼,就每天多往这跑几趟,或者准许我去你家也行。" 唐辞慢慢地收敛好情绪,深深吸了口气,和谢珩并排坐下,"疼吗?" 谢珩想说不疼,但是看唐辞的表情,到嘴的话瞬间就改了口,"疼啊,尤其是晚上疼得厉害,进门的时候我不是和你说了没睡好?这可不是骗你的。" 他本以为这样说能收获唐辞的几句别扭的关心,但没想到唐辞开口就是一句:"疼就好。" 谢珩:"?" 他直接气笑了。 某个固执疙瘩前几秒还倔着脸掉眼泪,现在就变了个样?不知道该说他调整心理的速度快还是够嘴硬。 唐辞突然问:"家里有药吗?" "嗯?"谢珩歪了下头,"有,十里涧最好的伤药。" "在哪?" "嗯……浴室里,你要给我换药吗?" 唐辞得到想要的答案,起身走向浴室,谢珩在他背后,有点心虚地摸了下鼻尖。 浴室内有个医药箱,地上有带血的纱布和打开的药瓶,瓶瓶罐罐摆的有几分凌乱,显然在唐辞来敲门之前谢珩就正在浴室换药。 当时谢珩听到了敲门声,猜到了是唐辞,匆忙缠了纱布就去开门。 唐辞从地上拿起那些药,拎着医药箱走回来,全程都保持着一个表情,和小时候遇见了不开心事的时候一样,抿着唇生闷气。 回来后看见谢珩已经很懂事地将纱布都解下来了,他身上的伤口全部暴露出来,唐辞拿纱布的手顿了一下。 明明谢珩身上只有几道伤口出血,唐辞却觉得刺眼的很。 看唐辞一副风雨欲来的表情,谢珩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我都拆完了,一点没隐瞒,你想从哪开始下手?" 唐辞面色不虞,半跪在地毯上,从医药箱里拿出清洗伤口用的生理盐水,抬眸瞥了谢珩一眼,没说话。 谢珩意会,从沙发挪到地毯上坐好,笑了声说:"你再靠过来点,离那么远怎么看得清?" "我不瞎。"唐辞毫不留情地将沾了生理盐水的纱布盖到谢珩胸口裂开的血口子上。 "嘶……"谢珩抓了下唐辞的手腕,讨饶道:"轻点轻点,我也是肉做的。" 他皱着眉,表情就像在说:求你行行好。 唐辞抿了抿唇,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清理完渗血的伤口之后,唐辞又给他上了药,纱布一圈接着一圈给谢珩缠了个结结实实,连手臂都没放过。 期间谢珩滔滔不绝地发言,唐辞一概不理,好在谢珩一个人说也不觉得冷场,氛围也比刚才轻松不少,起码唐辞的表情没有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看起来要吃人了。 唐辞也不会给人包扎,就把凡是有伤口的地方都给缠上了,导致纱布缠得有些厚,末端还在胯上系了个蝴蝶结。 谢珩抬抬手臂,哭笑不得地说:"胳膊都快好了还缠这么多层?" 他像个被包了一半的木乃伊,模样实在有些好笑,唐辞扫了一眼,没忍住,于是又扫了一眼,然后唇角微微扬起来一些。 "笑了?"谢珩似乎松了口气,"早说你包纱布就会笑,我刚才就不费那么多口舌了。" "你看错了。"唐辞立刻压下唇角,起身道:"我走了。" 谢珩立即"哎"了声,赶忙对他说:"来都来了,吃个饭再走吧。" "不必。"唐辞冷声拒绝。 谢珩装可怜,"可是我还没吃东西,现在又不方便去厨房做饭……" "你可以叫离泽。"唐辞说。 谢珩:"离泽还看着那小妖鬼呢,没时间。" 唐辞转身看他,"那你就叫外卖。" 谢珩:"……" 看样子人硬留是留不住了,他遗憾地叹了口气,从茶几上摸起手机,"那留个联系方式总能答应我吧?" 唐辞离开的脚步一顿,才想起来他最开始来这里就是为了要联系方式的。 谢珩挑挑眉,又将手机往前递了递,唐辞垂眸接过,谢珩的手机没上锁,随手往上一划就能打开。 唐辞在里面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拨通后又挂断,这样他的手机里就也有谢珩的电话了。 "这就好了?"谢珩不想让唐辞走,没话也硬找话聊,"前几天才新买的手机,我还没来得及研究……离泽说现在社会科技发展很快,你有时间教教我?" 唐辞头也不回地转身往门口走,"让离泽教你。" "他哪有时间。"谢珩起身追过去,却因为起身动作太大太急,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原本这点痛对谢珩来说不值一提,但是因为有唐辞在,谢珩很夸张的吸了口冷气。 前面大步流星的人果然停住了脚步,唐辞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缓缓转过身。 谢珩立刻捂着左腹部,皱着眉看他,一副"我真的很疼"的表情,配合他苍白的唇,还真有几分孱弱的样子。 "疼,太疼了。" 他嘴上说着疼,语气听起来着实不像。 唐辞:"……别装。" 谢珩被识破也不觉得尴尬,咳了一声,站直身体,"你就不问问我伤口是怎么来的吗?" "问了你也不会说。" 还不如他自己去查,他这会儿离开就是要去十里涧确认一些情况。 谢珩"啧"了声,"你不问怎么知道,你自己查出来的就一定对吗?" "是吗?"唐辞冷眼看他,"但我觉得问你更不对。" 这是摆明了不相信谢珩会跟他说实话,谢珩反驳:"不要这么激进,我不是答应了不骗你吗?这点小事我还是做得到的,不想说的事归不说,但只要我和你说了,就一定不是假话。" 谢珩试探性地靠近唐辞,"你真不问我?"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纱布,"受害人就在你面前呢,你考虑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呀~ 第20章 质问 唐辞考虑的最终结果就是留在谢珩家里陪他一起吃饭,但是唐辞也不会做饭,于是两人点起了外卖。 主要是谢珩在点,唐辞在吃那盘没吃完的草莓。 谢珩拿着手机挑了半天,突然对旁边的唐辞说:"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他指着手机上的美食图片,有些抱怨:"你看这上面画的,啧,太假了,我很容易被蒙骗啊。" 唐辞拒绝:"不出去。" 依照谢珩的性子,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 "不能通融一下?" 唐辞静静地看着谢珩。 谢珩耸肩,"好吧,那就对付一下。" 他对吃的东西向来讲究,以前是讲究食材的选用和做法,现在隔着屏幕实在是没办法,谢珩想了想说:"那我就挑贵的了。" 于是谢珩就专挑贵的外卖点,看图片都是清淡滋补的,另外还有一些甜食。 唐辞看他,"你哪来的钱?" 又是租房子置办家具,又是挑贵的吃。 谢珩理所当然道:"离泽有。" "你用你属下的钱?" 谢珩挑眉,"有什么不可以吗?" 唐辞:"无耻。" 谢珩一噎,"那我倒是想问问,你平时花的钱从哪来的?" 唐辞:"我有工资。" 谢珩"呦呵"一声,"现在当神荼还有俸禄?" "你走之后就有了。" 因为唐辞毕竟是人,他的身份特殊,谢珩走后他执意住在人类社会里,妖、鬼两界就开始给他发工资。 谢珩有点好奇,"那给你多少钱?" "每月六千,我收双份。" 妖界一份,鬼界一份,每月15号准时打到他账户上。 谢珩皱眉:"我记得让离泽帮我租房子的时候,跟我说这一个月就要五千……你给他们干卖命的活,两界就给你这么点钱?太黑心了。" "房子是白巢给找的,不要钱,据说是某个大妖在人间的产业。" 有了房子,唐辞又没有买车的压力,也没什么其他开销,一百年下来,他账户里钱攒了很多。 谢珩粗略算了算,笑了,"原来你现在还是个小财主,不错不错。" 唐辞懒得理他。 外卖到了后,谢珩没怎么吃,唐辞则是不知不觉中被谢珩投喂了许多甜食,一如以前在妖市鬼市的时候那样。 吃饭的时候,谢珩不动声色地往唐辞那边推了块草莓布丁,嘴上问:"你平时都怎么吃?吃什么?" 唐辞刚解决嘴里的芒果班戟,用纸巾抹了下唇角,"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谢珩:"这不是准备把你追回来么?多年没见,总得了解一下你的情况,看看和以前比都有什么改变。" "用不着你了解。"唐辞不太自然地拿起那块草莓布丁,咬了一口。 谢珩笑了笑,"知己知彼嘛。" 唐辞没说话,安安静静地把这块布丁吃完,才抿唇说:"我每天只吃一次,点外卖或者出去吃,都不一定。" "吃一次?"谢珩眉毛揪得很紧,"难怪现在这么瘦。" 这不行,他得把人养回来。 "我吃完了。"唐辞话锋直转:"你身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吃完饭就告诉我,现在可以说了。" 谢珩把奶茶插上吸管递给他,"边喝边说。" 唐辞犹豫片刻,才接过来,双手捧着奶茶吸了一口,他喝的时候两腮会鼓起一块,模样有一点可爱。 谢珩欣赏着他的模样,眯了眯眼,"我身上的伤一部分是之前消失的时候留下的,这个到时候我会告诉你。" "另外一部分是因为那小妖鬼,帮他压制体内的妖鬼之力倒是没伤到我什么,主要是他身上奴隶禁制的反噬,导致我伤得重了点,不过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所以不用担心。" 唐辞:"谁跟你说我担心你?" "不担心?"谢珩用手指点了点眉心,"不担心你皱眉干什么?" 唐辞扯扯唇角,"我只是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别自作多情。" 谢珩点点头,"那我现在说完了,怎么样?这回我没骗你,我很诚实的。" "说了和没说一样。"唐辞咬牙,"你明明知道我要问的不是你表面上的这些伤。" 谢珩装傻:"是吗?那你想问什么不表面的?" 唐辞深吸一口气,"你伤到了根本是不是?" "这话可不能乱说。"谢珩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体某处,玩笑道:"健康着呢。" 唐辞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两秒钟后想明白了,脸一下子爆红,怒道:"我说的不是那个!" "你受了内伤,所以现在连身上这些伤口都无法愈合,还要借助那些伤药,是不是?" 第一次见谢珩他还没察觉出来什么,但是从第二次发现谢珩身上的伤开始,再到那天谢珩在桃止山和小白夜谈没发现他隐匿气息,再到今天,谢珩身上的皮肉伤都反复发作,无法完全愈合。 "你可以不承认,但我也可以去十里涧看看那些枫树。"唐辞说。 听完他的话,谢珩依旧旧唇边带笑,"我是受了一点内伤,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这些伤口短时间不能愈合,只是因为当初被伤到的时候有些……反复,仅此而已。" 唐辞依旧冷冷地看着他。 "不信我?"谢珩啧了声,站起身,"那走吧。" 唐辞皱眉,"去哪?" "去十里涧看枫树。"谢珩主动拉起唐辞的手腕,"走,跟我回家。" 第21章 回家 唐辞没否决谢珩的提议,反正他也要去十里涧一趟,倒是想看看谢珩想耍什么花招。 于是唐辞直接开了一道鬼门,直通十里涧。 谢珩从鬼门出来后,就站在十里涧的正门面前,不偏不倚,位置刚刚好。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唐辞一眼,"听离泽说这些年你都没回过十里涧,上次回了还没进来,没想到落地位置找的还挺准。" 唐辞:"你取笑我?" 谢珩立刻:"不敢不敢。" 他抬起手做邀请状,"你来开门,省得等下我开了门,你再说我暗中动手脚。" 唐辞动了下唇,最后还是懒得说他,冷哼一声。 他走上台阶,站到门前,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攥着,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害怕什么,更或者是在期待什么。 唐辞已经将近百年的时间没看过十里涧的一草一木了。 他一度在心里暗自生出怀念的萌芽,却不敢面对。 该来的总是要来。 唐辞抬起双手,轻轻一推,漆红色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入目就是两侧遮天蔽日的枫林红海,繁茂十分,灿烂盛大,枝干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时不时再簌簌掉下几片火红的枫叶,中间是干净整洁的小路。 唐辞眼底映着这片熟悉的盛景,仿佛看到了他是如何将这些枫树一点一点照顾大,又如何胆大包天的指使着谢珩去给这些树浇水施肥。 昔日画面不断在眼前闪过,他看到了好多影子,那些属于他们彼此的记忆。 唐辞用力皱着眉,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眼泪掉下来,憋得眼圈都红了。 "回家了还傻站着?"谢珩带着热意的手按上唐辞的肩膀,轻轻往前推了一下,他余光中看到了唐辞泛红的眼圈,心紧跟着一疼。 他装作没发现,从唐辞身侧绕过,走到前面,"行吧,我岁数大,我走前面。" 唐辞喉间干涩,没出声,慢吞吞地跟在谢珩后面,趁着谢珩不注意的时候抬手抹了抹眼睛,又无声无息地将手背上的一点湿漉擦干。 走到屋子门口,谢珩余光往后扫了下,心里估摸着唐辞情绪应该缓得差不多了,才错开身,笑着说:"怎么样,现在都看见了吧。" 谢珩的表情显得有几分得意,唐辞半眯着眼睛,狐疑地打量他,然后默不作声地走到离他较远的一棵枫树地下,他抬手摸了一下树干,指尖感受到粗糙的质感,是真的。 但唐辞依旧不放心,将手掌按到树干上,黑雾立刻飘出来,像丝带一样在树干上绕了一圈。 他闭上眼,在感受到枫树强大的生命力之后,才缓缓将眼睛睁开。 谢珩抱臂站在一旁,啧啧道:"疑心重的,这下确定没问题了吧?" 唐辞收回手,不情不愿地说:"勉强信你。" "离泽呢?"他抬眸问。 谢珩皱眉,"你打听他做什么?他不住这,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哦。"唐辞抿唇,上次在门口遇见离泽,他还以为对方也住十里涧了。 "我是想问那只妖鬼在哪?也被他带走了?"他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借口。 谢珩点头,"当然。" 不然什么人都能住进十里涧吗? "他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醒,你就先别想他了。"谢珩转而问:"进来喝茶吗?" 唐辞没直接回答,却往前走了两步表明态度,进门前,他的目光屋前一片光秃秃的空地上缓缓扫过,"你的那些花花草草呢?" 谢珩放下茶盏,捻了下指腹,"没了。" "没了?"唐辞挑了下眉,有点意外。 谢珩一贯金尊玉贵,也很有闲情雅致,许多东西上都讲究不得了,吃穿住行等一切全都要他舒服才满意。 当年他在时,十里涧的一草一木都精致的不得了。 谢珩喜欢养些小玩意儿,大到鹦鹉白狐,小到那些雅致的花花草草也弄了不少,他从绕一圈十里涧走出去,连衣带都是带着花草香的。 "你又不在这,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谢珩垂眸泡茶,声音被压得有些低。 本来那些活物就都是因为唐辞的关系他才弄来养的,唐辞从小性子闷,他想着多弄些东西,可以多点活人气。 从小到大,谢珩为了让唐辞能活泼一点,可谓是煞费苦心。 唐辞坐在榻上盯着谢珩正在斟茶的手,没吭声。 "来,你以前常喝的。"谢珩用指腹将茶杯推过去,"不知道你现在口味变没变。" 唐辞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低声嘟囔:"下午塞给我那么多甜食的时候怎么不问我口味变没变。" 谢珩笑了,"味道怎么样?" "还行。"唐辞说:"比以前差了一点。" 但实际上,茶的味道和以前没什么差别,因为谢珩泡茶的手法真的很一般,热水一滚就算完,和他矜贵的性子格格不入。 谢珩脸上笑意加身,没拆穿他的口是心非。 两人都没再说话,安静地听着外面风吹枫树的声音。 唐辞慢吞吞地饮完一盏茶,上一秒刚放下茶盏,下一秒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电话是丛良打来的,唐辞下意识看了眼谢珩,才把手机放在耳边。 "喂?" 丛良的语气有些焦急,"大人,儿童失踪案的小孩找到了。" "死了?"唐辞皱眉问。 "那倒没有。"丛良说:"但感觉快死了,这两个小孩状态不太好,现在在医院呢,白巢在里边跟警察一起。" 唐辞"嗯"了声,"我现在过去。" 他挂断电话,谢珩抬了下眉,双手往后支着身体,看起来懒懒散散的,"要去忙了?" "嗯。"唐辞起身,"走了。" 谢珩坐在榻上,目送唐辞走到门口,似乎没打算起身跟过去。 唐辞一只脚迈出门外,突然又停下脚步,半侧过头,"谢珩,你消失的那段时间究竟去了哪,做了什么,我都会查。" 谢珩幽深的眸子望了他一会儿,才缓缓勾起唇角,"我知道。" 他看起来不甚在意这件事,唐辞继续说:"在我查清楚之前,你离我远点。" 今天来十里涧一趟之后,他真的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谢珩了。 谢珩这才直起身子,眉毛挤出一个"川"字,"那不行。" "这事你说了不算。" -------------------- 作者有话要说: 手手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啵啵~ 第22章 线索 对于谢珩的这句话,唐辞没多说什么,他深深地看了谢珩一眼,随后径直离开。 谢珩坐在榻上,目光悠长,一直等到唐辞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十里涧,他才以拳抵唇,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与此同时,十里涧原本看着繁茂的枫树眨眼就变成了枯枝。 谢珩单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抹去嘴角的血,有些难堪又自嘲地勾起唇角。 现如今维持一个障眼法也能让他的身体变成这副德行。 唐辞刚才要是再晚走一刻,他怕是真的要撑不住。 好在……死不了。 就是得养更长的时间了。 *** 唐辞赶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丛良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他。 "大人,大人!你来了。"丛良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白巢在里面看着那俩小孩呢,我带您过去。" 唐辞"嗯"了声,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警局被问话的时候,电话里白巢喊了他一声大人,那个黑皮警察差点给他手机缴了。 他想了想说:"以后别叫我大人。" 丛良"啊"了声,反映两秒后哭丧着脸,"大人我做错什么了,您别辞退我啊!" 唐辞嫌弃地看他一眼,"让你喊别的。" 现在社会和上任神荼在的时候不一样了,那时候他喊上任神荼"大人",被人听到了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现在要是被人听到,总会被人觉得是他们有病。 丛良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是我误会了哈哈哈哈……" "那我喊您什么啊?老大?怎么样?应该可以吧。"他问。 唐辞想到离泽也是这么喊谢珩的,抿了下唇,"不怎么样。" "啊?"丛良挠了挠头,"那我想想,再换一个……" "算了。"唐辞说:"就先这样对付用吧。" 丛良老老实实地"哎"了一声,偷偷摸摸地观察神荼大人的表情,怎么就突然改主意这么快了呢? 唐辞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在没人察觉到的角落,他轻捏了下食指关节,试图隐藏自己心里泛起的一点波澜。 两个小孩的病房在五楼,门口站了两个年轻警察,一眼就能认出来。 唐辞和丛良走过去,警察已经提前和丛良打过交道,知道对方身份特殊,但他们不认识唐辞,出于职业习惯,他们问了一句:"请问您是?" 丛良清清嗓子,"这是我们老大。"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侧开身放行,"请进。" 病房门再次关上,白巢听到声音,迅速走过来,"大人您来了。" 丛良捅捅他,小声说:"以后叫老大了,老大说的。" "嗷嗷。"白巢很快改口,"老大,这俩小孩都不太对劲,其中一个身上有妖力的残留,我刚才已经帮他驱除了,但他好像还是不太好。" "另外一个……身上什么都没有,但就是醒不过来。" 唐辞"嗯"了声,皱眉看向两个躺在病床上几岁大的孩子,见他们嘴唇发白,几乎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里一沉。 他先是给两个小孩探了脉,然后去扒那个一直醒不过来的小孩眼皮,又唤出黑雾笼到他们身上。 丛良和白巢安静地站在一旁看,不添乱。 大概半刻钟后,唐辞才收回手。 "怎么样大人?"白巢赶忙问,他刚才看大人一直皱着眉,有点担心这两个小孩的生命安全。 以前发现的都是尸体,死了他们也没办法,但现在这两个还喘着气儿呢,能救一定要救。 "他死不了,但是身体受到妖力重创,养不好。"唐辞指着左边的病床,上面躺着白巢清帮着驱除过妖力的那个小孩。 他说养不好的意思就是:对方可能一辈子都要病怏怏的了。 白巢动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唐辞睨他一眼,冷声说:"妖界的东西不能用在人身上,你是妖,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是。"白巢垂下头,将不该有的心思压了回去。 丛良在边上听着,声都不敢吱一声。 唐辞收回视线,看向右边情况更棘手的孩子,皱眉说:"他的魂魄丢了一部分。" "什么?"丛良大惊:"魂魄丢了?一部分?" 唐辞点头,"有人强行将他的魂魄分开了,只有找回来,才能救他。" 丛良目光沉痛地看向那小孩,他是鬼,他更知道魂魄受到伤害会有多痛苦,更别说是被强行分开了,那和用手将人身体活活撕开有什么区别? "这个幕后凶手太恶毒了。"丛良忍不住说。 这也同样意味着,他们正在追查的这个凶手绝对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丛良,你去查验之前找到的那些儿童尸体,核实他们死后魂魄到底有没有被阴差带去鬼界。"唐辞突然说。 "您是说他们的魂魄可能也丢了?"丛良感觉背后一凉。 如果真是那样,而他们却没有听到任何风声……这可是鬼界的大事。 丛良瞬间收起自己平时不正经的那股劲儿,严肃道:"我现在就去。" 唐辞"嗯"了声,抬手将一道黑雾注入小孩的身体,勉强帮他为维护着另外半个魂魄。 这两个小孩明显和妖鬼再现一事有关,甚至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现在的情况很像是背后之人利用这两个小孩进行实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放弃了。 为什么突然放弃? 凶手的心肠之歹毒,却留了这两个孩子的性命…… 唐辞眯了下眼,只能说明凶手当时是迫不得已,或者说,他已自顾不暇。 "大、老大,您在想什么?"白巢问。 唐辞也没隐瞒,直接说:"谢珩救了之前抓的那个妖鬼,他解开了妖鬼身上的奴隶禁制,以此重创了控制妖鬼的幕后之人。" 白巢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想明白了其中关键,"所以将这两个小孩伤成这样的凶手,和控制那个妖鬼抛尸的那个凶手,是同一个人。" 白巢:"谢珩大人将他重伤之后,对方肯定没精力再管其他的,他怕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他,很有可能仓皇逃跑了,所以这俩小孩才侥幸活了下来。" 又或者是,凶手自信的认为哪怕他不管这两个小孩,他们也一定会死。 想到这里,白巢目光一冷,"老大,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 唐辞没他反应这么激烈,只是眸色微暗,“先等丛良那边的结果。” 更重要的是,那个小妖鬼还没醒。 第23章 过去 医院的事情到这里只能先告一段落,至于和孩子家长交涉这种事,就是警察的任务了。 唐辞离开医院后,只身去了一趟十九狱。 他到的时候,离泽似乎刚打算走,神色看起来有一些匆忙。 "神荼大人。"离泽告了个礼,"您怎么来了?" 他似乎真的很急切,嘴上是在问候唐辞,眼神却已经飘远了。 能让离泽感到迫切的事……怕是和谢珩有关。 唐辞便多问了一句:"你有急事吗?" "呃……"离泽收回视线,故作淡定道:"没有什么事,您来十九狱是……见那小妖鬼?" 唐辞点头,"嗯,谢珩说他还没醒了,我来看看他的情况。"' "确实还没醒。"离泽脸上堆出一排笑,"老大说等他醒了就把人给您送去,您就放心吧。" 这话里不难听出对方的推脱之意,唐辞冷声:"怎么?你的意思是他醒之前我不能来?" 离泽脸上的笑一僵,心说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不好糊弄呢。 "没有没有,您想见就见,我这就让人带您过去。" "谢珩说一直是你在照顾他,所以就由你带我过去吧。"唐辞眯了下眼,他倒是想看看这个离泽到底在帮谢珩瞒着什么事。 "我……"离泽心里急得团团转,老大受伤了,他得过去给送药,结果这刚出门就被唐辞给堵了。 偏偏他还不能在唐辞面前说实话,不然老大的伤就白受了。 离泽从来没觉得这差事有这么难办过,今天算长见识了。 做鬼怎么这么难。 见他始终犹豫不决,唐辞冷声催促:"走啊。" 离泽只好咬咬牙,应了一声,扭头给唐辞带路。 "谢珩给你安排了什么事?"走着走着,唐辞突然问:"不能让我知道?" 离泽勉强笑了一声,话里话外跟着打太极,"哪能呢,老大什么时候瞒过你呀,他对您的心可谓是日月可鉴,坚定不移……" 唐辞:"闭嘴。" 他停下脚步,目光犀利地看向离泽,逼问道:"我问最后一遍,他到底让你去做什么?" 离泽想说祖宗啊,我知道您看出来了,但是咱能别追根究底了吗? 可惜唐辞听不见他的心声。 事已至此,离泽也瞒不过,只好说:"既然您看出来了,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本来是要去给老大送药的,正巧您就来了,我就……" "送药?"唐辞目光一转,"伤药吗?" 闻言,离泽惊讶地"咦"了声,"您怎么知道?" "如果你是说他身上那些伤的话,我看到了。"唐辞淡然道。 还多亏了谢珩带着一身伤在他眼前到处乱晃,想不知道都难。 这回他打定主意要对谢珩避而不见,一是决定彻查谢珩当初消失的原因,二是希望谢珩也能安分一点,老老实实地把伤养好。 "原来如此,早说您知道嘛!"离泽如释重负道:"我这也不是故意不想告诉您的,您也知道,老大不太想让您知道他受伤的事,怕您担心。" 唐辞对离泽这个说法不置一词,只说:"你走吧,让其他人给我带路。" 离泽眼睛一亮,忙不迭道:"好嘞好嘞。" 看来神荼大人还是关心老大的,老大追人有望啊。 *** 唐辞在十九狱一个狱使者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小房间,房间里面什么都有,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床上躺着那个小妖鬼,因为谢珩帮他压制了妖鬼之力,他身上的青紫色已经褪的差不多了,外表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差别,模样还挺端正。 唐辞用黑雾探进对方的身体里,发现他体内的妖鬼之力果然因为压制而正在安静地聚集着。 但他也知道,等下一次消融的日子到了,这小妖鬼还是撑不过去,不是因为救不了,而是因为,这个妖鬼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正如谢珩所说,他救了妖鬼,却只不是让这只妖鬼多苟延残喘了一段日子。 唐辞收回黑雾,心里莫名有些难过,他和这只妖鬼也算是同源,所以在这一瞬间,才会有这种细小伶仃的触动。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好运 ,有人护着长大。 从小的时候开始,谢珩就帮他梳理体内的妖鬼之力,甚至还为此受过伤。 所以唐辞的身体之所以能撑过去,除了他强烈的求生意愿以外,绝大部分原因都是从小到大谢珩助他修炼的身体。 床上的小妖鬼却没有这种好运气,他应该是已经熬过去几次消融了,可是却不得正法,也正是因为如此,妖鬼之力已经将他的身体根基毁得没剩什么了。 就好似一副保存再完整的骨头架子,也会一碰就散。 也许是眼前这一幕的情景和过去大有相似,唐辞看着他,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一些记忆就控制不住的席卷而来。 唐辞第一次完成消融的之后也差点没捱过去。 后来在某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谢珩在闲聊的时候提起过那一天的情形。 当时外面是隆冬大雪,十里涧与外面只有一门之隔,却完全是另一幅景象,谢珩在里面布了四季如春的阵法,雪花依旧会落进来,但里面的人却感觉不到一丝冷意。 房间内传出一声痛苦而无力的低吟,谢珩猛地抬眼,原本抓着茶杯的手指一紧。 他撂下茶杯,迅速起身推开房门,漆黑的眼底映着塌上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唐辞只是躺在那里,就足够可怜无助,谢珩眸光一暗,心里说不出的钝痛。 他快步走过去,脱下外袍将满身大汗的人裹起来,然后到隔壁房间抱着唐辞泡药浴,药浴一泡需要两个时辰整。 结束后,谢珩把唐辞从浴桶里捞出来,擦干净他湿漉漉的身体,再换上干净的衣服,抱他到床上休息。 期间谢珩一直眉头紧锁,最后在确定了唐辞的身体状态只是过度虚弱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摸摸唐辞的额头,低叹道:"好在是熬过去了。" 之后唐辞一睡就是两天,最后是被饿醒的。 当时他醒了发现谢珩就闭眼坐在榻边,唐辞年纪虽小,却懂得不能随意打扰别人休息,于是就躺在床上,头上的房梁干瞪眼,瞪累了才缓缓眨一下眼睛。 实则他不知道的是,谢珩几乎在察觉到唐辞呼吸变化的一瞬间就醒了,但他第一时间没听到床上的小不点出声,于是坏心眼的没睁眼,他想看看唐辞都会做什么。 结果两人都默不作声的瞪了得有半刻钟吧,谁也没等到谁。 谢珩快要装不下去了,心里正纳闷着,就听到谁的肚子响了,一串"咕噜咕噜"的声音。 然后床上的人似乎动了一下,有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谢珩猜测唐辞应该是在捂肚子。 但肚子叫捂是肯定捂不住的,唐辞的肚子又响了好几声,几岁的他偷偷看了一眼谢珩,只感觉羞愧难当,巴掌大的小脸瞬间就红透了。 谢珩终于忍不住,缓缓睁开眼,用尽全身力气克制唇角的笑意,"这是饿醒了?" 唐辞闷不吭声地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半张脸和红红的耳尖。 "好了别躲了,有力气吃东西没有?"谢珩眼底藏着笑,把他身上的被子扯下来,"不就是肚子叫了几声,我没听见总行了吧。" 唐辞坐起身,眨了下水汪汪的眼睛,双手环膝,闷声说:"你明明听见了。" "我说没听见就是没听见。"谢珩支着下巴看他,饶有趣味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在把人耳朵盯得更红了之后,又故意问:"醒了为什么不出声?" "你刚刚在休息。"唐辞小声说。 谢珩心底一软,笑着揉了揉唐辞的脑袋,"别看人不大点一个,想的还挺多。" 唐辞的头发都被揉乱了,谢珩又帮他捋顺,他的指尖会轻轻地擦着他的头皮而过,触感痒痒的。 对此,谢珩似乎有些乐此不疲。 过了会儿,他才收回手,站起来说:"有力气了就下来走走,躺了两天,别身体瘫出什么毛病来。" "那你呢?"唐辞抓住他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你要去哪里?" 闻言,谢珩颇为好笑地看他一眼,慢悠悠道:"去拿吃的,不然怎么喂饱你的肚子?" 唐辞被说的更不好意思了,抿了抿唇,没吭声,攥衣袖的手指却无声无息地松开了。 "乖。"谢珩弯了下眼睛,转身走了。 唐辞的目光追随他的背影一直到门口,突然掀开被子,下床追过去。 谢珩听到声音后,转身,低下头看着已经跑到他身边的唐辞,好气又无奈道:"鞋都不穿,这么怕我走?舍不得我啊?" 唐辞抓住他宽大的外袍袖摆,不吭声,看着跟面粉团子似的人,总在某些方面骨子里倔得出奇,幽黑的眼睛眨都不眨,看着亮晶晶的。 怪招人怜的。 谢珩想了想,将骨节分明的手递到唐辞眼前,"牵好。" 唐辞这才松开衣服袖子,改为攥住谢珩的一根手指。 印象里,这是谢珩第一次牵唐辞的手。 "后来你吃了整整两盘炙牛肉,肚子都圆了,晚上死活睡不着,还连累我跟你一起熬着。" 每次说到这里的时候,谢珩靠在树上,笑吟吟地看向唐辞。 彼时唐辞已经十七岁,正是心气儿盛的年纪,就听不得谢珩说他小时候那些糗事,抱臂站在树下,黑着脸和谢珩对视,目光不躲不避。 谢珩就会幽幽地叹口气,小酌一口茶,"想想那时候你人还没我腿高,好不容易被我养的白白胖胖的,比现在可爱多了。" 他后面是怎么就给人养成这副倔样了的? 唐辞冷漠地勾起唇角,"喜欢可爱的你就再养一个。" "真的?"谢珩探究的目光望向唐辞,明显看到对方脸上的僵硬和不自然,他啧了声,"我看你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唐辞梗着脖子,依旧嘴硬:"我就是这么想的。" 谢珩怎么可能再信他这话,他摆摆手,态度随意且敷衍:"啊是是是,你说的都是。" -------------------- 作者有话要说: 唐辞人都烧成灰了,嘴还是硬的。 第24章 再回 唐辞强行把自己从回忆里拉出来,他发现有些往事是不经想的,尤其是在触景生情之后,想了之后眼睛会酸,心也会疼。 他在椅子上坐了会儿,直到眼睛周围的酸胀感彻底压下去之后,才起身离开。 这几天唐辞过的有些迷糊。 从十里涧回来一趟之后,他连着做了几天的梦。 梦里有些事是过去他和谢珩之间一点一滴的回忆,那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这些年他刻意不想,但在故地重游之后也控制不了那些回忆无孔不入地钻进梦里。 唐朝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去接了杯冷水灌下去,才勉强感觉自己清醒了些。 白狐狸还窝在地毯上没心没肺的睡觉,小五倒是警觉,扑腾的翅膀飞过来,在唐辞肩上站好。 它不像白狐狸那样开了灵智,按照谢珩的话来说就是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只是会喊那么几句人话。 小五似乎是真的有某种天赋,从唐辞小的时候就能敏感的察觉到他的情绪,然后迅速飞到他身边。 它不会说什么做什么讨人欢心,就是站在肩膀上,用毛茸茸的脑袋来贴唐辞的侧脸,也不会聒噪地一遍一边喊着"小阿辞" ,只是因为唐辞喜欢安静。 小的时候,他也有很多话都是对着一只鹦鹉说的,因为对方听不懂,也不会找谢珩告密。 "我又梦到他了。" 唐辞垂着头,低声对小五说。 房间内没开灯,只有一点月光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的瘦长,略长的头发遮住唐辞的半张脸,他一个人在房间内,形只影单。 唐辞神情落寞地坐在床边,四肢都仿佛灌了铅,重的抬不起来,酸胀感从骨血里冒出来,坠在他每一根毛孔里。 小五听不懂,它只能感受到唐辞很难过,似乎比以前每一次从梦中醒来的时候都难过。 唐辞的视线逐渐看不清楚,他闭了下眼,湿热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 "一个噩梦。"唐辞几乎是失控,颤抖着声线说:"他在梦里,不太好。" 梦里谢珩不知道是出现在了一个什么地方,周围空旷阴暗,空中悬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石台,场面虚无至极。 谢珩坐在石台中心,闭着眼,神情看上去很淡漠,仿佛隔断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他时常穿着的那件黑色长袍上面被利刃划出很多个口子。 可是石台周围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到谢珩,一切都很平静,可那些莫名其妙的伤口还是源源不断的从谢珩身上出现,再愈合,再出现……反反复复,仿佛没个尽头。 在梦里,唐辞看到谢珩双眼紧闭、无声无息浑身伤痕的样子,他很想赶过去,可是无论他怎么喊谢珩的名字,对方都听不见。 "谢珩……" 他的声音刚发出去,就会消失在空气里。 唐辞朝着谢珩所在的石台方向走了好久好久,可是那个原本触手可及的人就仿佛跟他隔着一道无尽的忘川河,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唐辞在梦里不知道念了多少遍他的名字,对方从来没有给过回应。 一如他偷偷惦念谢珩的这九十六年的岁月一般,他也曾无数次在心里念着谢珩的名字,也曾经在无数个梦中惊醒,有时哭着有时笑着。 然而醒过来他就会发现,谢珩不在。 这次也是一样,肩上只有一个鹦鹉陪着。 唐辞却觉得心跳的厉害,他过去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哪怕他当年被妖鬼之力折磨的时候,也只是觉得痛苦而已。 然而现在,他却觉得心慌,是那种怕谢珩真的消失的心慌。 记得很久之前唐辞赌气的时候问过谢珩会不会死,什么时候死? 当时谢珩气笑了,直拿折扇拍他的脑袋,"死不了,没那么一天,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说他诞生于天地之间,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死了,那天地法则会抹去所有和他有关的一切。 唐辞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谢珩不会死,哪怕对方消失了,也不会死,只是在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活着,但是今晚他做了这个梦。 明明这只是一个梦,他印象里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可梦里那种绝望的感受实在太真实了,几乎令他遍体生寒。 唐辞真的很怕某一天睁开眼,他找不到谢珩的气息,小五和白狐狸也消失不见,十里涧里面的枫树也没了。 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丁点关于谢珩存在过的证明。 所有人都不记得谢珩,包括他。 唐辞闭上眼,他从来没有任何瞬间会像现在这样,发了疯的想见到谢珩,确认对方在他眼前存在,而不是像在梦里那样,看得见摸不着。 "你想去找他吗?"唐辞偏头问鹦鹉,声音压在喉咙里,几乎听不真切。 鹦鹉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唐辞僵硬地扯住一抹笑,"带你去。" 深更半夜的,唐辞带着鹦鹉去敲了对面的房门,在门口等了几秒,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好像不在,也是,他这几天确实没来找我。" 唐辞似乎是在对小五说,又好像所有的话都在说给自己听。 "那就再去一趟十里涧吧。"唐辞今天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见到谢珩。 那个梦总感觉并不简单,在怅然若失后,他只有见到人才能彻底放心。 出发时,唐辞还顺手带上了睡的迷迷糊糊的白狐狸,因为嫌吵,他还用黑雾封住了对方的嘴。 鬼门和好几天前一样,直接开到了十里涧门口,朱红色的大门紧闭。 他来了一次便也不怕第二次,抬手推开了门。 门开的瞬间,唐辞的脚步僵在原地,瞳孔猛地扩大。 眼前的景象和几天前来的时候全然不同,两侧那一片遮天蔽日的枫叶火红的盛景已经尽数不见,唯一的一间屋子也像年久失修一样,仿佛根本没人在这住过。 处处破败荒凉,唯一能看出一点生机的就是屋子前的老槐树。 可是怎么会这样? 若是其他的花草都没了也就算了,唐辞只当谢珩换了兴趣,不再雅致。 但是这些枫树和谢珩自身息息相关,怎么会枯? 除非谢珩也灯枯油尽,否则枫树怎么可能会…… 唐辞不敢再深想,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跑进去,"谢珩!" 他在屋内没有找到谢珩的人。 不见了。 唐辞的双手颤抖着,他靠着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迅速回想上次和谢珩之时的种种细节。 谢珩是主动带他回来确认这些枫树的情况的,他的用黑雾探过枫树生命力的真假,最后才放心离开的。 那天还发生了什么? 谢珩请他进屋喝了茶,期间他一直坐在榻上,懒洋洋地没动过,就连他起身要离开的时候,谢珩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胡搅蛮缠地跟上来。 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不对了,只是唐辞当时心思乱,没有发现其中端倪。 还有那些枫树,不可能在短短几天的日子里就枯成这样,是谢珩一早就知道他会回来查探,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普天之下能用障眼法骗过他的人,只有谢珩。 唐辞的心神一阵剧烈震荡,这一切都是谢珩专门为他设的局。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得有点小痛苦呜呜呜 第25章 线索 唐辞将所有的思路都捋顺清楚,被隐瞒和欺骗而产生的滔天愤怒之下,是极致的心慌和痛楚。 常年阴郁冷漠的神情在此时出现崩裂,想到谢珩现在浑身是伤还不知所踪,他连手指都在止不住颤抖。 但即便如此,唐辞还是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 要先找到人。 白狐狸被封了嘴,在唐辞脚边呜呜呜地叫着,唐辞冷漠地扫他一眼,白狐狸立刻遍体生寒,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他应该是在那里听说过,说一个人遇到危急的事情如果表现的歇斯底里也许并不可怕,相反如果这个人越冷静,才越恐怖 唐辞现在看起来就是一种冷静到麻木的状态。 他将白狐狸嘴上的黑雾解开,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甩出一道符纸,"如果谢珩回来了,就把这符纸烧了通知我。" 说完他也不等白狐狸的反应,劈开一道鬼门,直接去了十九狱。 十九狱门口有两个狱使者在当值,唐辞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两个狱使者就察觉到一阵阴冷危险的气息。 "什么人!"狱使者冷厉喊道,手里的武器也拿了起来。 唐辞没时间跟他们废话,冷冷开口:"我要见离泽。" 两个狱使者在这时候看到了唐辞手中攥着的黑玉佛珠,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出了恐惧。 "见过神荼大人!" 他们虽然没见过这一任神荼的真面目,但妖鬼两界总有传言,说这一任的神荼脾气阴晴不定难伺候,不好惹,一言不合就会动手,用的法器就是一串黑玉佛珠,心狠手辣至极。 眼下神荼看起来来者不善,不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两人立刻抱拳道:"离泽大人此刻不在十九狱。" 唐辞眉头一皱,"知道他去哪了吗?" 其中一位狱使者如实道:"离泽大人离开时没说,所以我们也不知情,只是离开时有些匆忙。" 唐辞眯了下眼,没再追问,现在已经可以确认离泽应该是和谢珩在一起,就算没有,离泽也一定知道谢珩的去处。 偏偏就瞒着他。 唐辞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攥起,连黑玉珠串被他捏的咔咔作响。 两位狱使者不明所以,但眼前这位神荼看起来真的生气的样子,威压过盛,他俩头都不敢抬,很怕对方会将杀器扔到他们脸上。 所幸下一秒,唐辞转身离开了。 "呼……"狱使者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其后一位说:"原来这就是神荼,以前听传言说他杀鬼不眨眼的时候我还不怎么信,今天算是见识到了,难怪鬼界那么多人明明没见过他,却怕他怕的要死,这也忒吓人了。" "哎,你看他那表情没有,像要杀人似的。"他说着,心里默默为离泽大人默哀。 另一位说:"你以为大家怕他只是因为他看起来吓人?那可远远不止呢。" "哦?怎么说?" 那人压低声音,隐晦道:"你来的晚不知道也正常,神荼大人据说和咱们最上头那位有点关系。" "你是说——" 那人"嘘"了一声,"不要声张。我跟你说,虽然还没传出确切的消息来,但是我听离泽大人无意间提及过,那位之前消失百年,现在应是回来了。" 另外一人想了想唐辞刚才的表情,琢磨道:"难不成神荼和那位有仇?" 神荼说要见离泽的时候,表情像要杀人。 "谁知道呢,这就不是咱们能管的事了,我也劝你啊,在外面少打听那位的事。" 这人说着,抬手在喉颈间比了个"杀"的手势。 妖鬼两界黑名单排名第一位的笑面虎,可不是听着玩玩的。 - 唐辞按照记忆去了那个小妖鬼昏迷的房间,对方尚且还在昏迷,看着没什么异常,这里也不见离泽,但是写着"离泽"名字的十九狱令牌却在桌上。 谢珩做事是个谨慎的人,他若真想对唐辞隐藏自己的行踪,就不会留下任何线索给他。 这很像九十六年前谢珩第一次无故消失的时候那样,他也这样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头破血流。 唐辞很恨这样的情况,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次和上次不同,这次谢珩身边有离泽。 追不到谢珩的气息,就去追离泽的,找到离泽,就算是将对方逼死也要问出谢珩的下落。 同样的无望等待和失落,唐辞不想经历第二次。 于是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令牌,转而去了妖界。 妖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奇门遁甲,阵法丹药这些都可以在妖市买到,比鬼市热闹的多。 但唐辞要的不是这些,而是要找一间店,更准确地来说,是一家当铺,名为"妖阁"。 妖阁做的是寻人的买卖,只要你付得起店主想要的报酬,想找谁都可以。 唐辞这是第二回 去。 老板娘是位美艳狐妖,她没有像其他很多妖怪那样选择去混在人间生活,而是留在了妖界,做起了寻人的买卖。 妖界向来瞧不起鬼界,但她不是,她做妖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唯利是图,来者是客。 饶是如此,当唐辞突然借着鬼门出现在店里后,老板娘寰月还是被惊了一下。 "神荼唐辞?" 看清来人后,老板娘妖媚一笑,姿态婀娜地扭着腰肢走到唐辞面前。 她凑得很近,手指在唐辞的胸口上打着圈圈,呵气如兰:"许久不见啊,大人。" 唐辞拧着眉后退一步,脸上带着浓浓的不悦道:"别碰我。" "哼。"寰月并没恼怒,娇嗔道:"臭男人如此不解风情。" 唐辞没理她,冷着脸说:"我要寻人。" "哦?"寰月轻笑一声,她们狐狸一族本就天生的一副妖娆美艳的模样,她又穿着暴露,笑起来更是魅惑众生。 "又是来寻你那谢珩的?那就请回吧,小女子没那个本事。" 在妖界的地盘上,寰月并未故意遮掩自己的本体,她坐在椅子上摸着自己柔软的狐尾,道:"而且我可听说他已经回来了,虽然妖鬼两界还没这传开,但却瞒不过我的眼睛。" 唐辞却摇了摇头,低声说:"不是。我要找的人叫离泽。" "这倒稀奇。"寰月的一双狐狸眼中划过一丝惊讶,"想不到大人心里还会惦记别人,我还以为你这一颗心里啊……" 寰月轻笑了声,她尤记得唐辞第一次来到她妖阁的那天,也是急匆匆的,比起现在的焦灼来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不同的是现在过去小百年,性子似乎更阴郁冷戾了。 唐辞没心思跟她扯这些有的没的,"我要找的人也许正和谢珩在一起,能不能找得到?" 当年寰月就是因为谢珩身份特殊,所以才没有追踪到谢珩在哪,为此她还十分恼火,死都不肯在外面承认自己做过"找谢珩"这买卖,怕砸招牌。 寰月也想到这件事,立马收起笑容,面色不虞地冷哼一声,"老娘今儿偏不做你这生意。" 唐辞也没多说废话,召出一道黑雾化作利刃刺过去。 "你!" 一言不合就动手,怎的性子变得如此刁钻! 寰月反应很快,迅速化作原形,嚎叫一声,在仅有两层的妖阁内被黑雾追的到处乱窜。 眼看着她好不容易搜罗来的各种奇珍异宝都被黑雾打落而毁于一旦,寰月心疼不已,狐狸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唐辞!你不要欺人太甚!" 她伸出尖锐的利爪,尾巴也变得又粗又长,卷起劲风和灰尘朝唐辞面门袭来。 唐辞目光一凛,转眼间便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他站过的地方被狐尾砸下,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骇人的坑痕。 寰月眼睛一转,她心里知道自己不是神荼的对手,况且对方现在还没用他手里那串黑玉佛珠。 她听说过那串珠子有多厉害,寰月眯了下眼睛,并不想用真身领教那个令人众鬼惊骇的法器,也不想砸了她这妖阁。 "看在我楼里这些宝贝的份上,我不与你争斗。"寰月变回原形,面上仍然带着怒意,"你要寻人,可有带与那人有关的物件?" "自然。"唐辞应声,收回悬在空中的黑雾,抬手丢出一块十九狱的黑色令牌扔过去。 寰月稳稳抓住,冷声道:"报酬呢?" 唐辞:"随你开。" "随我开?"寰月捏着令牌大笑几声,"好一个随我开,既然你爽快,我也不兜圈子。" "这次我要你——"寰月的话音戛然而止,唐辞眸光猛地一冷,寰月古怪地低笑道:"别紧张啊,我是说这次我要你手里的那串黑玉佛珠……" "不知神荼大人,你是给,还是不给啊?" 唐辞皱起了眉,手里捏着佛珠转了两圈,抿唇道:"这东西你要了也没用。" 黑玉佛珠是谢珩从至阴之地给他寻来的,然后一直由他用消融之后的妖鬼之力,也就是黑雾源源不断地孕育着,几乎与黑雾是一体,也是载体。 外界都传这串佛珠有多恐怖,但实际上,这佛珠若真离开他的黑雾,就是凡物一件。 寰月冷笑:"不管有没有用,我只要它,你若给了这报酬,我就帮你找人。" 唐辞目光阴冷地看向对方,紧紧扣了下手指,好一会儿才闭了下眼,上前几步。 寰月防备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唐辞瞥她一眼,将珠串往寰月面前的桌子上轻轻一搁,脸色阴沉道:"找人。" 寰月愣了一下,然后放声大笑,她并没有急着碰那佛珠,而是拍手叫好,"成交。不过还是老规矩,若这和谢珩有关的人我没找到,报酬可是不退的。" "少废话。"唐辞被迫交了佛珠,对寰月更没什么好脸色。 寰月脸色一僵,将黑玉佛珠拿在手里,掂量了一番,感觉也没什么厉害的地方。 但是看到唐辞舍不得这佛珠,她就觉得这买卖值了,谁让对方折了她妖阁这么多宝贝。 "你且在这等着。"寰月留下这句话,转身上了通往妖阁二楼的楼梯。 唐辞冷着脸站在原地,抬头看她,"有几成把握能找到人?" "不知道。"寰月拎着令牌说:"此人要是和谢珩无关,我就有十成把握,但是现在么……大人心里总该比我清楚。" 说完,她缓缓勾了下唇,妖娆着扭着腰肢去了楼上。 唐辞收回视线,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寰月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心里确实清楚,怕的就是谢珩连离泽的气息也一起隐藏掉,他就真的投石无门。 但明白归明白,唐辞却不死心,总想再问问。 "谢珩……"唐辞胸口传来一阵细密的剧痛,"别再让我找不到你了。" 他喃喃自语。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寰月才从楼上下来,她的脸色看起来比方才与唐辞交手的时候苍白了些。 唐辞听到动静,第一时间抬头,神情紧张,眼中隐隐透着希冀,"结果怎么样?" "大人运气好。"寰月咳了一声,虚弱道:"东南方直行三千七百一十五里,你要找的人就在那。" 唐辞眸光一亮,"知道了。" 寰月扶着楼梯,有气无力地喊道:"我方才感知他们位置被反伤,应该已经暴露了,你真要去就动作快点!" 唐辞头也不回地走进劈开的鬼门里,脚步都没顿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她这句话听进去, 寰月看着他急匆匆且毫不留情的背影,哼笑一声。 这恐怕不只是找人,更像是要去捉奸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离泽os:你丫想害我? 第26章 无妄海 唐辞按照寰月所说的位置一路找过去,来到了一个地方,四川瓦屋山。 这日阳光明媚,镇子里走动的人不少,唐辞的鬼门开在僻静之处,出来时也被阳光晃了一下眼。 他站在原地又辨认了一番方向,才又再一次钻进鬼门里。 这一路上他就是这么走走停停找过来的,频繁地开鬼门会消耗他的身体,但因为心里迫切惦念,所以即使不眠不休,唐辞也不觉得疲惫。 这一次唐辞从鬼门出来,停在了一片树林里,这里的树都是枯木枝干,上面没长几片叶子,不像普通树林那样能遮天蔽日。 但是唐辞抬了下头,发现还是看不见太阳,从这个树林里往上看天空,感觉灰蒙蒙的,好像被这里的浓重的大雾盖住了。 脚下是崎岖的山路和杂草,唐辞在前面的路上发现了一串脚印,看着却不像是谢珩的。 是离泽? 唐辞皱了下眉,他对其实离泽不怎么熟悉,也辨认不出来,这里雾气又重,吸入鼻腔的空气都是湿漉漉的,让人很不舒服,更别提感受什么气息了。 寰月说在这,应该不会有错,唐辞抬腿就要顺着脚印往里面走。 身后有人喊住了他,听起来是有些别扭的普通话。 “哎,小伙子,不能再往前走了。” 唐辞闻声回头,看到了一个带着遮阳帽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穿着朴素,脚上穿了双靴子,拿着镰刀背着筐,筐里装了些草一样的东西。 男人腰间还系了根绳子,顺着他身后的山路而来,末端不知道绑在了哪里,但现在绳子已经被抻直了,说明男人出于某种限制,已经不能再继续前进。 他第一次在这地方看到这么漂亮的小伙子,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你是什么人啊?” 唐辞没回答他的问题,“为什么你说不能往前走?” 男人说:“你不晓得,这不是普通林子,是迷魂凼,邪得很嚯,你进去就要出不来咯。” “迷魂凼?”唐辞皱眉,嘴里咬着这几个字,他虽然不知道这地方有多迷魂,但他进去肯定出得来。 “是咯,这儿,人间黄泉路。” 男人神秘兮兮地说道,然后扯了扯自己腰间的绳子,好心吆喝:“我看你是不小心进来找不见路嘛?遇到我算你走运,你跟到我,我有绳子带你出去。” “不用了,我不需要。”唐辞拒绝。 别说这只是个假黄泉路了,就是真黄泉路上,厉鬼见了他也要让路,要是遇上不长眼的,揍服了算完。 “我没得吓唬你,以前进去的,没得一个能走出来,你这男娃咋那个不听劝!”中年男人有些急了。 唐辞抿了下唇,“你走吧,多谢提醒。” 他不再多说,转身走了进去,留男人在原地急的直跺脚。 情急之下,男人居然解了腰间的绳子想要过来抓唐辞,毕竟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看的人进去送死。 唐辞不想再耗费时间,直接分出一缕黑雾送进了男人的额心,男人清明的双眼立刻变得浑浊。 他像被人操纵了一搬,麻木地弯腰捡起绳子,动作僵硬地重新在腰间系好,然后顺着绳子牵引的方向往回走了。 唐辞一路沿着脚印大概走了几百米,这地方越走越空旷,光线也越昏暗,混混沌沌的给人一种处于另外一个沉浮世界的感觉。 没有任何花鸟鱼虫的声音,没有风声,雾气似乎都不流动,看不见来路也往不见尽头,难怪说是"黄泉路"。 普通人进来一定会迷失方向,最后困死其中。 因为光是走的这几百米,唐辞就在一些树根边看到了不少人的尸体,有些腐烂了一半,有些已经成了枯骨,剩一件衣服留在地上。 这个树林里应该是没有野兽,不然可能连骨头都不会剩。 这里给唐辞的感觉有些像梦里谢珩所在的地方,只是梦里更黑,更暗,更安静,更让人内心恐惧。 脚印在一棵几人合抱的巨树面前消失,唐辞也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 果然在树上看到了离泽。 离泽正躺在树干上休息,耳朵一动,似乎察觉到有人来了,刚准备睁眼,唐辞便先发制人,直接用黑雾缠住了对方的嘴。 离泽看见来人,眼睛放光,一个跟头从树干上栽下来,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站好,嘴里呜呜两声。 "谢珩在哪?"唐辞将化作黑雾的刀刃悬在对方额心,不过毫厘的距离,冷声威胁:"回答问题,不许通风报信,否则我杀了你。" 见对方慌忙点头后,唐辞将缠住他嘴巴的黑雾撤开一点,黑雾蠢蠢欲动,仿佛只要他敢吵,下一秒就会再缠回去。 离泽喘了两口气,急促却又低着音量说:"我就知道大人您会来。" "什么意思?"唐辞皱眉问他,想到什么,"令牌是你故意留下的?" 离泽叹了声气,"是。" 老大不让他透漏任何消息,还抹掉了自己的行踪,他没办法,只能暗中给神荼留了线索,期待对方快点发现,快点找过来。 "昨天有人探寻我的位置,我就下意识打回去了,然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您……"离泽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唐辞:"您没受伤吧?" "我没事。"唐辞心急如焚:"谢珩到底在哪?" 离泽严肃道:"无妄海。" 他说着,用两只手聚起鬼力打在干枯的树干上,树皮表面像荡起了一层涟漪,无形的薄膜渐渐消散,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树洞,里面鬼气缭绕,像是通往另一个未知的空间。 离泽有些费力地说:"大人,快,这门我撑不了多久,老大就在里面,您进去无论看到什么都先不要打扰。" 唐辞抿唇,神情不这么好看,抬腿走了进去。 - 无妄海存在于天地之间,有苍天巨树于浩浩荡荡中悬于其中,接天连地,雾霭沉沉。 旁边以一座石台为界,下面是黑色的海,上面是黑色的天。 倘若如果没有石台存在,眼前就是一片全黑。 谢珩曾诞生于此。 唐辞进入那个树洞门后,在里面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才看到出口。 出来后,他一眼就看到了盘膝坐在黑色石台中央的谢珩,眼前的景象几乎和梦中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谢珩此时穿的是白色长袍,身上也没有反反复复冒出来的伤口。 谢珩就那么安静地坐在上面,皮肤苍白干净,胸口平稳的起伏着,不像梦里那样无声无息,如同死了一样。 但他是这片无尽黑暗里,唐辞能看到的、唯一的存在。 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得以缓解,随后又袭来翻涌的惊慌和后怕,那是一种传遍四肢百骸的酸软无力,心跳也在加速。 冷雾缭绕,唐辞明明感觉不到环境的阴冷,却浑身都在抖,手指在抖,嘴唇也在抖,上下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音莫名瘆人。 【无论看到什么都先不要打扰。】 唐辞虽然很想过去,但是脑海里记起离泽的这句话,于是放下脚,小心谨慎地在树根下寻了个地方坐下。 他就靠着树干,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谢珩看, 周围实在是太黑了,又很安静,就连唐辞自己的呼吸声都变得很轻很浅,几乎听不见。 在这种环境中待久了,很容易陷入一种幽寂森然的空旷里,无望、恐惧……让人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但唐辞没有,因为谢珩就在前面。 他甚至连眼睛都有些不舍得闭,要干巴巴地看谢珩好久,才极快速的眨一下,然后继续盯着人看。 好像但凡他闭眼的时间多那么一点点,谢珩就会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了。 有人厌恶漫长的等待,但这样的等待对唐辞来说却不值一提。 说来可笑,他居然已经习惯了诸如此类的无望与失落。 就这样熬了不知道几天,谢珩紧闭的双眼颤了一下,唐辞立刻站起身,神情紧绷,"谢珩!" 石台上,谢珩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朝思暮想而出现了幻听,可当他缓缓睁开眼,瞳孔内映出远处巨树下的人影时,向来冷寂的双眸也止不住的震颤。 "阿辞……" 谢珩迅速飞身而去。 一个呼吸间的功夫,谢珩就来到了唐辞面前。 "你怎么会……"谢珩神色微妙,"是离泽?" 他带出来的好属下,前一秒在他面前忠心耿耿,结果后一秒就叛变了。 “你没事了。”唐辞看着他,眼中有一瞬间的失神,也有欣喜。 他好像睁了太长时间的眼睛,有点干涩,眼皮也很酸胀。 谢珩动了动唇,将人揽进怀里,他真的看不得唐辞这副样子,一瞬间心如刀割。 “没事了,以后也不会有事。” 唐辞趴在谢珩肩头,眨了下眼,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他干脆闭上眼,遮住眼底的一片猩红,声音低哑得不行。 “为什么要瞒我?你说了不骗我,却又骗了我一次。” “对不起。”谢珩轻轻拍着他的背,“不是真的想要骗你,是怕你担心。” 他抿唇,神色有些懊悔,“结果还是让你知道了,是我的错,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谢珩低声哄着他。 此刻唐辞完全卸去了冷漠坚硬、针锋相对的外壳,像很久很久之前他趴在谢珩的怀里时一样,整个人都是脆弱柔软的。 他低声道:"为什么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什么都瞒着我,以前是,现在也是。难道我……我就……" 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 “阿辞?” 谢珩偏头一看,唐辞已经闭着眼,伏在他肩头睡着了,脸色苍白,脆弱不安。 他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唐辞了,心脏像被人揪着一样,疼的无以复加。 谢珩垂下眸,将唐辞打横抱起,离开无妄海。 第27章 爆发 唐辞几天没合眼,这场昏睡是松懈之后筋疲力尽的反扑,注定了要睡好久,谢珩一直守在床边。 离泽本想留下在客厅端茶递水,但是被谢珩满眼无情地拒绝了,他还记恨他叛变一事,"滚回你的十九狱去,自己领罚。" 虽然离泽很想说十九狱的老大是您,但是他不敢,于是灰溜溜地走了。 我没做错。 离泽心里这样想着。 唐辞是在第三天早上醒来的,他睫毛动了一下,睁开眼,在尚且还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谢珩关切的表情。 "醒了。"谢珩似乎松了口气,将他扶起来,端了水给他,"喝点水。" 这一系列动作他做起来如行云流水般熟练,从唐辞小时候开始,他就是这么照顾的。 唐辞虽然睡了很久,可依旧感到疲倦,手腕莫名酸软,使不出什么力气,于是他看着谢珩,懒懒地抬了下手指。 谢珩立刻抬眉,"我喂你喝。" 喝了水,谢珩又拿来沾了温水的毛巾要给唐辞擦脸。 唐辞脑袋一偏,有些别扭地拒绝:"不用,我去洗个澡。" "洗什么洗。"谢珩按住他的肩膀,将刚起身的人摁回床上,姿态强硬,"要不要我拿个镜子给你瞧瞧你现在脸多白?" 唐辞不出声,梗着脖子看他,很固执。 "这回你再怎么盯我也没用。"谢珩铁了心不让他折腾,看着他淡声道:"非要洗也行,我跟你一起,免得你晕倒在浴室。" 唐辞:"……" 无耻,不要脸。 他抿着唇,因为不想说话,他没什么好脸色地剜了谢珩一眼,又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害羞。 谢珩双眸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每次看见唐辞这种表情的时候,他总感觉对方是在含羞带怯欲拒还迎。 是以他哼笑一声,不着调地慢悠悠道:"以前不是说过让你别这么看我?" 很容易让人有犯/罪欲望。 "谢珩。"唐辞紧绷着声线喊他名字。 谢珩听懂了他话里的警告,颇为无辜地耸了下肩,转了话题,"不开玩笑,你得好好休息,身上是不是不舒服?" 唐辞僵硬地别过脸,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尤其是没有力气,甚至感觉以现在的状态也许连黑雾都弄不出来。 但是唐辞绝不肯在谢珩面前服软,"没有,不用你管。" "那你还想用谁管?行了,嘴唇都白成什么样了还逞强,赶紧躺下。" 谢珩把他按回去躺着,抿了下唇,主动提道:"离泽告诉你个地方你就敢来,你知道无妄海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那里有没有危险?" 听到这话,唐辞又从床上坐起来,蕴含怒气的双眼微眯着,冷声道:"你现在是反过来责怪我?" 谢珩一噎,动了动唇,放低语调解释:"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跟你说无妄海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很危险,那些雾气会消耗你的身体。" 当时抱着唐辞从无妄海回来的时候,他问过离泽,离泽说唐辞在无妄海底下守了他四天,雾气入体,如果换做是普通人早就枯竭而亡了。 所以他才会生气唐辞胡来。 就像现在,他已经将唐辞体内的雾气驱散了一大部分,但残存的仅少数还是会让唐辞身体不适。 唐辞却不领这份情,冷笑一声,"难道不是你先什么事都瞒着我的吗?" "……" 谢珩摸着鼻尖咳嗽了一声,他自知理亏,从善如流地认错,"是是,我的错,别生气别生气。" 唐辞对他这种态度总是很无力,他冷哼一声,也不躺了,直接从床上站起来,"在我查出来一切或者你把事情全部告诉我之前,别再让我看见你。" 说罢他起身就走。 谢珩急忙"哎"了声,拉住他的手腕。 唐辞身形没动,转回头看他,与他对视的瞬间,他看见谢珩眼里的犹豫,以为对方真的要交代了。 但谢珩犹豫片刻还是只说:"你体内还有残存的雾气没驱散,我先帮你。" 他还是不想说出实情。 "谢珩!"唐辞是真的怒极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告诉我?" "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就连受了伤也藏着掖着。"唐辞咬牙切齿地望着眼前的人,眼圈因为激动而泛红,"可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找不到你,十里涧,桃止山,你疗伤常去的寒潭,妖市鬼市……我们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那些地方明明到处都是你的影子,可我就是找不到你。" 唐辞紧锁着眉,神情痛苦,满眼嘲讽地看他,"现在你又一声不响的回来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云淡风轻,还说什么想重归于好,你凭什么?凭什么!" 他近乎嘶吼地说完这句话,已是满脸泪痕。 唐辞嫌少有这样情绪爆发的时候,那些曾经憋了许久的话此刻全部发泄出来,他的怨怼、难过和痛苦尽数展露出来,几乎一丝不留。 连谢珩都被这样的唐辞惊在原地,眼里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即便说完这些,唐辞心里还是不好受,甚至特别难过,感觉心口像被一团东西堵住,疼的同时连呼吸都变得吃力起来,他捂着胸腔连连咳嗽。 谢珩迅速扶住他,动作一点一点地帮他顺气,却被唐辞猛地甩开。 "别碰我!"唐辞吼他的同时,自己也踉跄了一下,他的身体还没恢复好,眼前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但他还是强撑着,直视谢珩。 谢珩却没再任由他,强行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闭上双眼,睫毛止不住的颤抖,除了心疼和自责,他已经生不出其他情绪了。 因为用力很猛,唐辞的下巴磕在了谢珩的肩上,这一瞬间,他的脑子都是混沌的,闪过的念头很多。 他在谢珩心里到底算什么? 自己是不是早就该在谢珩消失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就打消心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却迟迟舍不得,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办到不去想不去惦记,谢珩回来了。 就这样,谢珩只要出现在他面前,随便跟他说一句什么话,他所有的挣扎和努力就都付诸东流。 更像现在,谢珩这样抱着他,他就舍不得从谢珩怀里挣开。 真的很没出息。 唐辞自嘲地笑起来。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谢珩痛苦的在唐辞耳边低吟,抱着唐辞的手指不断缩紧,却怎么也压不住内心的波涛汹涌。 当年他离开时,也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会让唐辞痛苦一段时间,但他还是低估了,低估了唐辞对他的执念。 他真是该死。 明明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他本应最了解唐辞,却还自顾自的认为不告知真相是在为唐辞好。 明明只要说出来,就什么都好了,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他现在这样只会让唐辞更痛苦。 "我全部都告诉你。" 谢珩深吸一口气,正想把当年一切全盘托出的时候,却发现唐辞已然又在他肩上晕过去了。 谢珩将唐辞抱回床上,为他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看着唐辞的脸,他曾在混沌之中日日夜夜思念的脸,也是他当时唯一活下去的念想。 谢珩痛苦地阖了下眼,唇边勾起苦涩自嘲的笑,他想到唐辞那近百年的无望等待…… 自己可真是个畜生,还错的离谱。 "好好睡一觉,等醒了我就全都告诉你。"谢珩握着唐辞的手低喃道:"是我活糊涂了,是我自以为是,让你难过,对不起,对不起……" - 唐辞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是半夜,临近子时。 "阿辞。"谢珩一看他睫毛动了,立刻就眼巴巴地凑过来,"阿辞,醒了吗?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他已经将唐辞体内剩余的雾气驱除了。 房间内只开了一盏暖色床头灯,所以唐辞睁开眼的时候并不觉得刺眼。 现在他的已经平复,不再激动,脸色看着和平时没有差别,只是在看见谢珩时,神情冷淡了几分。 谢珩不由分说地抓着他的手,"饿了吧,我让离泽弄些吃的过来,我们等下边吃边说好不好?" "有什么好说的。"唐辞哑声道,语气没什么起伏。 他显然没有听到谢珩打算跟他摊牌的那句话。 "全部都说。"谢珩认真的注视着他,"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闻言,唐辞结结实实地惊讶到了,他掀了掀唇,"你肯说?" 谢珩苦笑:"再不说你都要跑了,我哪还敢瞒着。" 唐辞却依旧不相信,毕竟对方实在劣迹颇多,他躺在床上狐疑地盯着谢珩看,舔了下干巴巴的嘴唇,"你又想骗我。" "这次真不是。"谢珩抿了下唇,解释:"一直瞒着你是因为我有一个顾虑。" "什么?" 谢珩:"怕你知道真相会难过。"更会自责。 唐辞紧跟着冷笑一声,说的好像他现在就不难过一样。 谢珩知道他在冷笑什么,果断承认错误道:"但我今天才反应过来我做错了,是我让你更难过了。" 这些话听起来不像往日那样不着调,唐辞认真地看了谢珩几秒,觉得对方说的应该是真话。 "那你还废什么话。"唐辞开门见山地问:"你当年为什么消失?身上的伤到底哪来的?"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又问了句:"是不是,和我有关?"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28章 和好 谢珩沉默了一瞬,事情被他藏在心里太久,突然就要坦白,他还有点不知道从哪开口。 "问你话呢,"唐辞皱眉催促。 谢珩拖着长音"嗯"了声,"你还记得以前有段时间,明明你已经完成了消融,该恢复正常的时候,身体却还是会断断续续的出现问题。" 闻言,唐辞皱眉想了片刻,"记得。" 那时候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剧痛难忍,时冷时热,仿佛在经历刀山火海般的痛苦,为此他身上全是伤口,用了谢珩不少药 "后来是你翻了两天旧书典籍,才在书里找到了解决办法。"唐辞说:"从那之后我就没有……" 唐辞目光一紧,"你突然消失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我现在要是说没有,你也不会信。"谢珩幽幽地叹了口气,突然站起来,开始脱衣服。 唐辞瞳孔放大,"你干什么?" "别紧张。没打算现在对你做什么。"谢珩将上衣搭在椅子上,露出身上已经结痂的道道伤口,"你仔细看看,有没有觉得眼熟?" 唐辞这才转而去观察他的伤口,他瞪大了眼睛看向谢珩,"和当初我身上那些……" 谢珩点头,又将衣服穿回去,扣子一颗颗系好,低声说:"当初你身上出现的那种情况,并不是因为残留的妖力或者鬼气,而是一种诅咒。" "诅咒。"唐辞喉结滚了下,他想到了一种足以令他惊恐至极的可能。 "诅咒。"谢珩叹了声气,有些为难道:"那本书上记载,只能转移,不能消除。" "只能转移……"唐辞瞳孔震颤,声线颤抖:"所以你把诅咒转移到了你自己身上?" 谢珩没说话,只默默地看着他,眼里是浓浓的自责。 "为什么?"唐辞的睫毛不停的颤抖,身上都浮起了一层薄汗,"诅咒……我留着也没什么,不过就是隔一段时间疼一下,你知道的,我早就习惯了,那点疼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你为什么转移到自己身上?" 谢珩垂下头,握住他颤抖又冰凉的手,"因为我不能失去你。" "你知道的,我舍不得。"谢珩的声音也有些难以自抑的颤抖,"把你从那么大一丁点儿含辛茹苦地养大,我怎么能舍得呢。" 可是诅咒无法接触,而且如果继续存留在唐辞的身上,唐辞最后会死。 这些都在那本旧书上写的明明白白。 谢珩不会让唐辞死,所以他当时做了个决定,要在唐辞不知道的情况下,按照旧书上的方法,把诅咒转移到自己身上。 因为他的身体更能承担这一切,可诅咒转移之后的反扑比谢珩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最开始转移成功后,他也是会定期经历那种刀山火海的痛苦,那时候他都能在唐辞面前藏得住。 然而渐渐的,谢珩发现诅咒并非停滞不前,频率和强度都在加剧,谢珩的身体也出现变化,伤口不会轻易愈合,内脏的伤也在持续堆积。 唐辞几乎双目失神,他甚至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所以你替我承担了一切,最后你也承担不住了……消失……是回了无妄海,对吗?" 谢珩很轻地点了一下头,"后来我的身体情况实在瞒不住了,只能回到无妄海,那里是我诞生的地方,那些雾气会滋养我的身体,我可以回那里调养,轮转生死,将诅咒一点一点消融,再获得新生。" "这是当时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 "为什么不告诉我?"唐辞红着眼圈,"如果你告诉我,不管多久我都会等着,我也不会……也不会怨你。" 谢珩承受的那些本就是他应该承受的。 话都说到这里,谢珩也没有再隐瞒什么的意思,他给唐辞擦了擦眼泪,尽量用最轻飘飘的语气说道:"因为那时候我想着,如果诅咒没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消融,而我又恰好没撑过去……" 谢珩笑了下,"让你恨我是个薄情寡义的人,总比让你知道我死了伤心难过要好。" 况且他要是真死了,这个世间所有的人都会忘记他,也包括唐辞。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死前又让唐辞为他伤心流泪,带着恨失去记忆总比带着爱和痛苦忘记一切要轻松一点。 "谢珩……"唐辞垂眸低喃着。 他回忆起来了那天晚上的梦,梦里那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全都有了原因。 那个梦根本不是预示着谢珩当时的状态,而是代表着谢珩消失的那小一百年的时光,他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难怪梦里谢珩是黑袍,而他找到谢珩的时候,谢珩穿的是白袍。 难怪梦里的谢珩双眼紧闭,无声无息,像死了一样。 难怪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靠近谢珩半步…… 因为那些都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谢珩曾经历的事情。 "很疼吧……"唐辞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下眼泪,双手紧紧攥着谢珩的袖口,身上的伤口反反复复没个尽头,一定很疼吧。 在无尽的黑暗里一个人度过将近百年,也一定很孤独。 而这都是因为他……这怎么叫他不自责。 谢珩动作温柔的给唐辞擦眼泪,开着玩笑不着调地说:"知道心疼我了?" "不疼,一点都不疼。"谢珩靠过去,将人抱在怀里,"我看着有那么傻吗?" "跟你说实话,我在无妄海的时候关闭了全身的感官,根本感觉不到什么,和睡了一觉没什么区别。" 谢珩说着又笑了下,"就是这一觉睡的比我想象的时间长,让你受委屈了。" "我……"唐辞阖着眼,自责道:"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谢珩颇为不赞同道:"你怨我,生我气都是应该的。" 不管他当初是出于什么原因抛下唐辞一个人,但让唐辞在痛苦和等待中过了将近一百年这件事都是真的,也无法挽回。 谢珩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弥补。 唐辞在他怀里一直摇头,"不是的,不是……" 他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被自责和愧疚团团包围着,除此之外,还有心疼。 "好了好了。"谢珩双手扶着他的脑袋,哭笑不得道:"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养了个小波浪鼓呢?" 他故意这样说着玩笑话,就是因为他知道唐辞心里自责,而他一看见唐辞掉眼泪就心疼。 唐辞抿了下唇,可是眼泪像是失控了一样,怎么都收不住。 他现在猜得到,谢珩当初去无妄海的时候一定已经存了死志,说是消融诅咒,但分明就是谢珩在拿命去赌。 于是唐辞的眼泪更失控了。 谢珩没办法,只能仍有唐辞哭了一会儿发泄情绪。 他知道唐辞小时候有段时间很爱哭,动不动就掉猫眼泪,没想到现在过去这么久,唐辞外表裹了再硬再装满刺的壳,剥开来还是一样。 还是他的唐辞,一点没变。 唐辞眼睛都哭干了,才逐渐收了声。 "哭好了?"谢珩拍拍他的背说:"我都交代的干干净净了,现在能原谅我了吗?" 唐辞从他怀里抬起头,一双红通通、尚且还湿润的眼睛望着谢珩,从双眼到高挺的鼻梁,再往下…… 唐辞直接将唇凑了上去。 谢珩愣了一下,然后闭上眼,无声地回吻他 一吻绵长,谢珩太久没尝过这其中的滋味,虽然他心里没打算做更过分的事情,却也舍不得轻易结束。 直到在暧昧的吞咽声中,唐辞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打破了亲密的氛围。 谢珩贴着他的唇,低笑:"饿了?" 唐辞有些尴尬地垂下眼,一如既往地嘴硬道:"没有,我不觉得。" "那肚子怎么叫了?"谢珩笑得直咳嗽,"总不能是被我亲的吧?" 唐辞抿了下唇,低声反驳:"明明是我亲你。" 听上去还有点不服。 "嗯?"谢珩没想到能从唐辞嘴里听到这么一句回答,轻笑一声,手指挑起唐辞的下巴,半眯着眼,"想再试试?" 第29章 线索 离泽带着各种吃的来到谢珩家里的时候,客厅里的氛围很微妙。 他家老大看起来……嗯,神清气爽,至于另一位神荼大人,脸虽然不是虚弱的苍白了,但红的也有点过分。 毕竟三十秒前,谢珩和唐辞还是在卧室里,听到客厅里离泽的喊声之后才出来,如果离泽不来,两位是打算干点什么呢? 到底和好了没呢? 离泽默默在心里"啧"了两声,感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果然,谢珩的下一句话就是:"谁让你把鬼门开在我家里的,不会敲门吗?" "我错了老大,下次一定敲门。" 离泽几乎是秒认错,他感觉心里苦,明明之前他都是直接把鬼门开到老大家里,老大也不会说什么。 可是他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珩对他严词厉色后,又扭头对唐辞温声细语地说:"现在还没到妖市和鬼市开的时候,我就让他带了点别的,你来看看。" 人和人果然是会被区别对待的,离泽悲伤地将保温袋里的食物一样一样摆在沙发上。 摆好之后,离泽说:"这是我从老大指定的妖界酒肆带回来的,还热乎呢。" 他说完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自己可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属下,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记替老大说话。 "多谢。" 唐辞从卧室出来后就一直半垂着头没抬起来过,他,扫了眼桌上的各种吃食,些都是以前谢珩经常带他去吃的,他很喜欢。 谢珩已经开始给自己和唐辞摆碗筷了。 离泽趁机道:"哎呀太客气了,大人,我们老大对您的心意那可是昭然若揭,如滔滔春水般连绵不——" "离泽。"谢珩眯着眼睛打断他,"十九狱今天很闲吗?" 离泽咳了一下,感受到威胁后立即端正站好,对着两人鞠了个躬:"老大,大人,十九狱实在是业务繁忙,我先回去了,告辞。" 说完开鬼门走了,跑得很快。 谢珩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把筷子递给唐辞,说:"好了,人走了,别总低着头,以后总要习惯,别害羞。" "没有。"唐辞抬起脑袋看向谢珩,矢口否认:"没有害羞。" 谢珩给他舀了一碗莲藕汤,双手撑着桌子与双眼莹润的唐辞对视两秒,"行吧,没有害羞,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喘不过气,一听见人来差点被口水呛到……" 闻言,唐辞捏着勺子的手指一僵,语气很不好地说:"就你有嘴。" 谢珩笑起来,揉揉他的脑袋,"吃吧,吃完你还要泡药浴。" 唐辞低低"嗯"了声,"那你呢?" 又打算不吃东西看着我吃吗? "我?"谢珩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故意曲解唐辞的意思,"嘶……我和你一起泡药浴吗?不太好吧,你身体还没好,如果我控制不住怎么办?" 唐辞:"……" "别装,你明明听懂了。"唐辞咬牙切齿地送他一个眼刀。 "什么?"谢珩这才恍然大悟地"哦"了声,"原来不是这个意思啊,我误会了,不好意思。" 唐辞看他一眼,这人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却明摆着是一副"我就是故意的"的表情,气得人牙痒痒。 谢珩注意到他的目光,曲起手指敲敲桌面,含笑道:"别这么盯着我看,以前和你说过的,快吃东西,一会儿凉了。" 闻言,唐辞撇了下眼,开始低头吃谢珩往他碗里堆的东西。 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唐辞想吃什么的时候不会说,就憋在心里,谢珩察觉到之后就会替他说出来。 谢珩总是嘴上说着让唐辞陪他去哪哪哪吃什么新鲜东西,实则到了地方之后他根本不会动几下筷子,整顿饭的时间他都在投喂唐辞,就算偶尔吃些什么,也是看唐辞吃得畅快,好奇地尝那么一两口。 所以现在这种一人吃东西一人投喂的习惯,几乎已经被两人刻在了骨子里。 唐辞平时就话少,吃饭的时候就更不喜欢说话,他不说,谢珩也不说,就安安静静地往他碗里夹东西,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只是唐辞吃的速度慢,谢珩就夹的慢。 离泽带了七八样吃的来,他每样都夹一点,盘子里的菜看起来跟没动过一样。 一顿饭吃了二十分钟,唐辞放下筷子,手揉了揉肚子。 " 吃完了?"谢珩皱了下眉,"怎么现在吃这么少?上次也是,还以为是外卖你不喜欢吃,但这次我让离泽拿的都是你原来爱吃的,果然是口味变了吗?" 唐辞拿纸巾擦擦嘴,因为吃完东西,他的唇色有些泛红,"没有变,就是吃饱了。" "吃饱了。"谢珩指着满桌的东西,似乎颇为苦恼,"连以前一半的量都没吃上。" 他又看向唐辞,想到不久前自己抱着唐辞的时候,腰比以前细,背也比以前薄……谢珩无声叹气,"难怪瘦成这样,以后一日三餐都要吃,我会看着你的。" 唐辞抿了下唇,"明明你自己一口都没吃。" "我不一样。"谢珩说:"我不吃也不会对身体有影响。" 唐辞嘴硬:"我也没有影响。" 谢珩哼笑一声,没跟他犟,心里打定主意了要看着唐辞。 这点唐辞心里也知道。 两人都对对方的嘴硬和退让心知肚明。 唐辞是属于嘴硬心软的类型,谢珩骨子里却是十分强势,和他表现出来的温柔很不相同。 这一点唐辞曾经深有体会,两人在床上闹的时候尤甚。 这么一想,他们已经很久没有…… 唐辞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番,有些紧张地扣住了手指关节。 谢珩收拾完东西从厨房出来,看见唐辞坐着发呆,他过去揉揉唐辞的脑袋,"想什么呢?" "没。"唐辞没躲他的手,抿唇问:"你身体是不是也没恢复?" 等下他就要泡药浴,如果谢珩也想的话正好可以…… 谢珩下意识就想说"不是",转而想到和唐辞现在的情况,笑了下,没再隐瞒,"还没,但是去了一趟无妄海,现在好了一半,没大碍了。" 唐辞"哦"了声,又说:"你之前给那个小妖鬼消除禁制的时候就受了伤,又费力弄十里涧的假枫树……" "那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保证现在十里涧的枫树现在状态很好。" 谢珩敲了下他的脑袋,纳闷道:"你这脑袋里在想什么?" "没什么。"唐辞清了清嗓子,心里有些懊恼。 谢珩收回放在他脑袋上的手,走到唐辞面前,弓下腰看他,突然说:"没想什么,耳朵怎么红得厉害?" "你不会是想了些……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吧?" 闻言,唐辞倏地抬眸,对上谢珩目光的瞬间,心脏漏了半拍。 他慌忙撇开眼,将手指攥得很紧,冷声:"没有。" 谢珩"啊"了声,意味深长道:"是么?" 他的视线从唐辞手上绕过,心里明白的同时也有那么一点惊讶。 老实说,就算两人现在和好了,他也没打算地对唐辞做什么,一是因为唐辞身体还没好,二是他不想吓到唐辞。 谢珩无声笑了笑,"那就是我多想了吧。" 听到他的小声,唐辞感觉自己要被看穿,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去喝点水。" 谢珩没拦着他,转身去浴室放水。 几分钟后,他从浴室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对站在阳□□自冷静的唐辞喊道:"别吹凉风了,过来泡药浴。" 唐辞磨蹭了一会儿,直到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散干净,才扭头走过去,看见谢珩将干净的浴巾和浴袍放在旁边,两套。 为什么要准备两套?唐辞看着谢珩的侧颈,快速地眨了两下眼。 "水温我试过了,刚好。"谢珩直起身,对还站在一旁的唐辞说:"看我干什么,还不脱衣服?" 唐辞绷着脸,说话的时候感觉喉咙发紧,"等你出去。" "等我出去干什么?"谢珩一脸不明所以地看他,"不是要一起泡吗?" 唐辞也一脸不明所以,"我没说过。" "你刚才不是还问我身体恢没恢复吗?" 谢珩开始当着唐辞的面,自顾自的解衬衫扣子,边解边说:"我想了一下,确实还没恢复,所以一起吧。" 唐辞被他的厚颜无耻搅得沉默一瞬,才抿唇说:"可是你刚才明明说……" "说什么?"谢珩将脱下来的衬衫丢在旁边,上前几步将唐辞抵在后面的墙上,"刚才我说我没大碍了是吗?" 谢珩身量高,所以这种突如其来的糟糕姿势实在是太有压迫感,唐辞被谢珩圈在怀里,微微偏过头去,看向谢珩支在他脑袋一侧的手臂。 听见谢珩在他耳边说:"那我现在改口也来得及,其实我身上的伤还挺有大碍的。" 唐辞舔了下唇角,没说话。 时隔许久,他再一次感受到谢珩在某些方面的强势和不容置喙,居然还有点怀念。 "好了,不逗你。" 谢珩摸了摸唐辞开始泛红的耳朵,唇边带起一抹很浅的笑意,后撤一步,解开皮带,脱掉裤子,用浴巾松松垮垮地裹在跨上,进入双人浴缸里。 他只裸了上半身,肩背靠在浴缸边缘,脑袋往后仰着,闭着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薄唇微启道:"三分钟后我就睁眼了。" 唐辞这才边防备谢珩突然睁眼,边快速脱下全身衣服,也用浴巾裹住下半身,轻手轻脚的进去。 浴室内充满了药草的味道,不难闻,淡淡的很清香,连水也是浅绿色的。 谢珩察觉到人进来,缓缓把眼睛睁开,看向一侧。 双人浴缸很大,唐辞躺在他旁边,也学着他向后仰着头,没睁眼,但是睫毛却一颤一颤的。 水雾缭绕,两人睫毛都挂了点水汽,在这种本就暧昧的氛围下,人都有几分多情。 谢珩能清楚的看见唐辞脸上的每一寸细节,鼻子和嘴巴,以及在薄薄的一层眼皮下藏着的,因为紧张而不太安分、一直在动的眼球。 他很想知道唐辞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 谢珩在身侧找到了唐辞的手,然后手指一滑,与他十指相扣,同时拇指在他的手指关节处轻轻磨了一下。 唐辞没说话,也没睁开眼,心底却在狠狠的颤动。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两个人以前更亲密更过分的事也做过很多次,唐辞却觉得现在的谢珩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好像和在卧室与他接吻的谢珩,哪里不太一样。 唐辞找不到原因,但这种"不一样"却带给了他更深的情感层面的悸动。 如同在荒无人烟地原野上点燃了一小簇火苗,远远望去只能看见一点火星子,但在往后的某个瞬间,足以烈火燎原。 他对谢珩的情感好像也一直是这样,隐而不发,真正展露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会被吓到。 唐辞的心砰砰跳着,谢珩似乎感觉到他的情绪,捏着他的手笑着说:"别怕,现在不会对你做什么。" 唐辞很轻的"嗯?"了声,也睁开眼,偏头看向谢珩,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被水汽蒸的脸颊泛红,双眸湿漉的招人模样。 "别这样看我。"谢珩用另一只空闲的手覆上唐辞的眼睛,手心被对方不断颤动的睫毛挠得很痒。 当然,心里更痒。 "虽然我说了不会做什么……"谢珩哑着声音说:"但不代表我不想。" 听出他语气中藏着的情.欲,明显是在克制,唐辞动了下手指。 这一瞬间,唐辞才突然意识到那种熟悉又陌生的"不一样"究竟是什么。 谢珩对他太客气了,谢珩以为他害怕。 这种客气的很微妙,平时根据谢珩不着调的言行举止,他并不能察觉出来,但是到了这种两人本该及其亲密的瞬间,唐辞就能很敏锐的察觉到了。 可能是因为两人真的太久太久没见,当日思夜想的人好不容易见到之后,唐辞又忍不住对谢珩冷嘲热讽,一直没个好脸色。 直到今天,误会解除,两人之间的相处转变太快了。 所以就算是有曾经两人的亲密关系做铺垫,但中间又隔了百年,时间的鸿沟也很难轻易跨过去。 因为之前太生疏,所以也很难自然地亲热起来。 之前卧室的那两个无所顾忌的吻似乎已经是两个人当下关系可以做出来的最亲密的举动了。 意识到这点后,唐辞有些没来由的难过。 他抓住谢珩覆在眼睛上的手,缓慢地往下挪,然后贴在自己的脸上,"你以前不会这么说。" 他的声音也和平时不太一样,低低哑哑的,喉咙里囫囵压着哽咽和哭意,听不太清楚。 "什么?"谢珩愣了一下。 "我说,你以前不会这么说。" 唐辞很庆幸这是在雾气蒸腾的浴室内,哪怕他眼睛湿了也没关系。 谢珩默了瞬,伸出食指在他眼尾按了下,将原本就泛红的地方按得更红,然后捻了捻指腹,"我刚才是又说了什么混账话?" 唐辞鼻尖微红,看向谢珩,睫毛湿答答的,为他本不算柔和的五官线条添了几分柔软。 "我不害怕。" 说出来的话倒是一如既往的硬气。 谢珩的眼底闪过短暂的怔愣,转瞬既逝,又被倾巢而出的浓烈情绪全部覆盖住。 他微微勾了下唇,用指弯勾起唐辞的下巴,嘴唇缓缓靠近。 "阿辞真厉害。" 唐辞闭上眼的时候,听见谢珩这样对他说。 他们拥抱着,在氤氲的水雾中很深的接吻,身体也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水温不降反升,唐辞感觉自己的身体烫得像个火炉,肺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脸和脖颈红成一片。 谢珩这才放过他,轻轻地吻了下他的鼻尖,嗓音夹杂着笑意说:"你现在太敏感了。" 唐辞的双手紧紧攀着谢珩的肩,凑过去将下巴靠在谢珩颈窝,不说话,只轻声又急促地呼吸。 "难受了?"谢珩去解唐辞的浴巾,却被唐辞拉住手腕。 唐辞摇了摇头。 谢珩动作一顿,亲昵地亲亲他的耳侧,拨开唐辞的手,"没关系的。" 咬着牙,下颌绷得很紧,阖眼将脑袋更深的埋进谢珩颈窝里,某个瞬间,唐辞在谢珩颈侧隐忍又克制的咬了下去。 谢珩"嘶"了声,"怎么还带恩将仇报的?" 唐辞搂着他的脖子,没吭声,伸出舌头在那圈牙印上舔了下。 谢珩又"嘶"了声,隐忍着什么,低声对唐辞说:"好了,去换衣服回卧室休息。" "那你……"唐辞却犹豫着没动,他能感受到谢珩的状况,动了下膝盖,刚好碰到哪里。 谢珩闷哼一声,手掌挡住唐辞的膝盖,哭笑不得道:"不是怕别的,你身体现在受不住折腾,听话。" 唐辞抿了下唇,低声说:"我也可以帮你。" "你觉得够吗?"谢珩眯着眼睛看向唐辞。 唐辞动了动唇,没说话。 "好了,别跟这拱火了,去休息。"谢珩亲了下唐辞的眼睛。 唐辞这才起身,抓着浴袍往身上一裹,出了浴室,将空间留给谢珩。 客厅里也开了空调,唐辞半湿着身子出去也觉得暖烘烘的。 他没回卧室,而是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听着从浴室内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属于谢珩的声音。 只是听着,他脸上刚散的热意就又席卷而来,回想起两人在浴室的时候,虽然没做下去,但是亲密的行为给他带来不少安全感。 毕竟那会儿他迫切的想要和谢珩做些什么,才能打消心里的某种不确定,证明谢珩还是和以前一样,也证明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所谓的生疏。 唐辞摸了下胸口的位置,他能感受到心脏正在强有力的跳动,一下又一下,炙热滚烫。 他终于不用在谢珩面前故作姿态地隐藏自己的舍不得放不下,不用对谢珩口是心非恶言相向,而是可以明目张胆的表达自己的情感。 唐辞弯了下唇,看向浴室的虚掩的门。 至于更多的,以后他们还有很多机会。 …… 谢珩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唐辞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头发还半湿着,脚上也没穿鞋。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摸了摸唐辞的头发,转瞬间,唐辞头发上面的湿意变成一片水雾,在空中短暂的存在又消失不见。 谢珩将人打横抱起,回到卧室里,坐在床边盯着唐辞的睡颜看了好久,最后在对方额心烙下一吻,才到另一侧躺下。 "晚安。"谢珩轻轻环着唐辞的腰,闭上眼。 *** 唐辞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又看到了谢珩,他依旧是一身黑袍,闭眼坐在石台上,浑身上下都是伤口。 不同的是,唐辞这一次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除了无尽的黑暗以外,还有浓浓的黑色雾气缠在谢珩身上,往他身体里涌,治好他身上的伤,而谢珩的表情却开始变得痛苦扭曲。 唐辞再一次急迫的走上前,靠近谢珩,幸运的是这一次他察觉到自己能靠近谢珩了,唐辞又惊又喜,飞身来到石台上,来到谢珩身边。 "谢珩。" 唐辞蹲下来,伸手去摸谢珩的脸,却触及到一片空。 像水中花镜中月一般,他只是轻轻一碰,谢珩的脸在他面前扭曲了一下,片刻后又恢复原样。 再伸手碰又是同样情况,还是看的见,摸不着。 "谢珩。谢珩。" 唐辞呆愣愣地看着,仿佛丢了魂儿。 谢珩却突然睁开眼,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冷淡的对他说:"你在看什么?" "谢珩!"唐辞睁大眼,再次去抓谢珩的手,又像抓幻影般地抓了个空。 "你摸得到我吗?"谢珩无情地看着他,勾起唇角,"你碰不到我,我已经死了。" 唐辞疯狂地摇头,"不可能……" 谢珩却机械的、语气冰凉,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你现在看到的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 "不是!不可能!" 唐辞躺在床上,猛地睁开眼,脸上一片湿漉。 "唐辞?"谢珩从他身边坐起来,满眼担忧地问:"做噩梦了?手脚冰凉的。" 是梦。 果然是梦。 唐辞连着喘了几口大气,脸上是泪还是汗水也分不清楚,都混在了一起。 谢珩握着他的手,将人拥入怀里,"没事了没事了,梦到什么了?这么害怕。" 唐辞在他怀里缓了会儿,"梦到你在无妄海,我摸不到你,你说你已经死了,说我看到的是假的。" "这样啊……"谢珩轻轻拍了拍唐辞的背,"没事的,别怕。" 唐辞抱着他道:"梦是假的,你好端端的在我身边对不对?" 闻言,谢珩却没出声。 唐辞"嗯?"了声,"你怎么不回答我?" "因为……"谢珩扶起他的肩膀,突然抬眸,目光阴冷地看向他,"我已经死了啊。" 唐辞瞪大眼,瞳孔猛地一缩,下一秒,谢珩在他面前消失不见。 "不要——" "阿辞!"谢珩的声音再一次在唐辞耳边响起,一连几声喊他的名字,透着急切和慌乱。 唐辞混乱的意识终于回笼,失魂落魄的睁开眼。 "阿辞。"谢珩看到唐辞睁眼,终于松了口气,他睡着睡着突然察觉到怀里的人不对劲儿,喊了好半天唐辞的名字,好歹把人喊醒了。 唐辞看向谢珩,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谢珩。" "嗯,我在。"谢珩将还没回神的唐辞一把拥进怀里,轻声安抚道:"只是被梦魇到了而已,都是假的,没事的,没事的,我在呢。" 唐辞还是低声喊谢珩的名字,想再确认一些,"谢珩……" "我在呢。"他抓着唐辞的手往自己脸上带,"你摸摸看。" 唐辞顺着他的力道摸了下,然后看了谢珩一眼,突然抓着谢珩的手背放到嘴边,狠狠地咬下去。 谢珩疼得闷哼一声,被唐辞这种确认方式气笑了,"我在梦里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嘶……好好好我不说 ,轻点轻点,怎么还带换地方的?" 几秒后,唐辞才松开嘴,自语道:"是真的。" "不然呢?"谢珩将被咬出血的手伸过去给他看,"一圈半牙印儿,我让你休息可不是给你时间养足力气干这个的。" 唐辞垂眸看了眼,手指在牙印上轻碰了两下,抿唇道:"对不起。" 他刚才也是一时没控制住。 "好了,又不会真生你的气。"谢珩很无奈,"咬人的是你,这会儿委屈的还是你。" "梦到我什么了?"谢珩揉揉唐辞的脑袋。 唐辞这会儿也缓过神来,将梦里的那些言简意赅的总结了一番,"梦到你在无妄海,不见了。" 他说的很简单,但谢珩却知道他的不安和后怕,沉默一瞬,才认真道:"不会不见的,别怕,别担心。" 唐辞"嗯"了声,主动靠进他怀里。 谢珩揉着他的发丝,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思虑道:"以前……也经常这样吗?" "没。"唐辞否认了。 "真的?" 唐辞连犹豫都没有,"嗯。" 他是在撒谎,但除了他和小鹦鹉,没人知道他以前会经常因为梦到谢珩而半夜惊醒的事情,所以唐辞毫无负担,丝毫不怕被戳穿。 谢珩紧抿着唇,感觉又心疼又自,唐辞一直是个倔强又坚强的人,善于将情绪隐藏的很好,以至于他都险些要被骗过去。 唐辞也会因为自己而感到不安,因为他未留下只言片语就消失过,即便现在回来了,唐辞心里还是会觉得不真实,会害怕。 以前是他错的太离谱了,以后千倍万倍地补偿回来才好。 谢珩敛起思绪,亲亲唐辞的额头,"继续睡吧。" 唐辞也应了一声:"好。" 后半夜,唐辞没再做梦,谢珩也没再合过眼。 - 接下来的几天,唐辞有好好泡药浴,也被谢珩一日三餐盯着吃,身体很快全养好了。 这天,一大清早的时候,唐辞人还没完全清醒,就接到了丛良的电话。 丛良在电话里急匆匆地告诉他:医院里那个小孩丢失的魂魄找到了。 唐辞清醒过来,"我现在去医院,到了说。" 谢珩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从客厅赶过来,他手上还沾着水,懒懒散散地靠在门边问:"有线索了?" "嗯。"唐辞从床上下来,边找衣服边说:"我去医院一趟。" 谢珩不疾不徐地说:"吃两个煎蛋再走,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唐辞迅速换好衣服,又去漱了口,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谢珩递过来的煎蛋。 "我难道不应该去吗?"谢珩反问他,一副"你在说什么胡话的"的表情。 唐辞动了动唇,"哦。" "哦什么?"谢珩抬手打开一道鬼门,推了下唐辞的肩膀,"走了。" 丛良和白巢正在病房里大眼瞪小眼,下一秒,鬼门出现,唐辞从里面走出来。 "大、老大你来——"丛良话还没说完,就见神荼大人身后又冒出来一个人,他瞪大眼睛后退一步,畏惧道:"谢珩大人。" 白巢也在旁边站直了身体,"老大好,谢珩大人好。" 怎么说呢,他和丛良对唐辞的惧怕是从传言和接触中演变出来的,虽然害怕,但是在唐辞面前,他们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但是那位不一样,他们对那位的惧怕就来的莫名其妙,虽然是听说过一些传言,但更多的还是源于骨子里的恐惧和压迫。 就是那种,上位者才有的的恐怖如斯。 虽然对方一直在笑着,但看起来就是很有可能在下一秒轻轻松松摘掉他们脑袋的人。 谢珩点了点头,挑眉道:"我记得你们之前不是叫他大人吗?怎么改口了?" 唐辞心头一跳。 "奥,是老大让我们改口的。"丛良老实回道,一点也不敢撒谎。 "是么?"谢珩探究地看向唐辞,表情似笑非笑。 唐辞躲开他的视线,冷嗖嗖地盯着丛良,"魂魄在哪?" "嗷嗷嗷,在这呢。"丛良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瓶瓶递给唐辞,"很奇怪,是从一个噬魂兽的体内找出来的,这一部分我检查了,没有发现破损。" 唐辞"嗯"了声,"噬魂兽的记忆提取了吗?" "提取了。"丛良脸色有点难看,"里面什么都没有。" 唐辞皱了皱眉,"知道了。" 他打开瓷瓶,将里面的魂魄取出,然后用黑雾引着魂魄到那个小孩的体内,帮他修复魂识。 这个过程比较漫长,白巢在病房门口开门,丛良在旁边守着小孩,防止有意外情况发生。 谢珩则是像个闲人一样,不知道从哪捞了把椅子,坐下盯着唐辞看。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唐辞才收回手,额头出了很多汗。 "好了,现在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能醒过来了。" 谢珩很自然的走过去帮他擦汗,"辛苦了。" 见状,丛良和白巢默默撇开眼,互相对视。 -是那个意思吧是那个意思吧,我就说他俩是这样那样的关系吧! -谢珩大人对老大好体贴啊!你说他俩谁是上面的那个? "你们两个贼眉鼠眼的在干什么?"唐辞突然看向他们,吓得丛良和白巢一个激灵。 谢珩笑了声,在旁边悠闲地打趣唐辞,"你怎么对属下这么凶?" 闻言,唐辞就将视线转向谢珩,半眯着眼睛道:"怎么?你心疼?" 这话一出,没等谢珩回答,丛良和白巢求生欲争分夺秒地上线。 丛良:"哪能哪能。" 白巢:"不敢不敢。" 谢珩施舍般地扫了他们俩一眼,然后目光含笑地看向唐辞,"怎么办?他们好像当真了。" 唐辞"哦"了声,无情道:"那是他们的事。" 丛良和白巢:"……" 内心就是一句大大的卧槽。 他们这是在打情骂俏吧?是在打情骂俏吧?可为什么受伤的是我们? 丛良和白巢是心里有苦也说不出,憋屈的很。 "老大。"丛良难得反应快了一回,一脸严肃道:"之前您让我查那些魂魄,我差不多查遍了,阴司那边都层层查过了,没有。" "去向呢?"唐辞问。 "还在查。"丛良如实道:"目前没什么线索。" 白巢:"老大,要是连我们都查不到,那是不是就只能说明,对方是比我们更上层……" 他话没说完,但是唐辞知道他的意思。 如果连他们的都查不到,只能说明是有更厉害的人物有意阻断了消息,而唐辞心里能想到的这样的人,除了谢珩,就是现在的鬼界掌权者,大帝。 而谢珩……唐辞看向谢珩,对方显然和他想到一处去了,朝他无辜地耸了下肩。 排除谢珩,再不可能的答案也是唯一的真相。 唐辞对白巢和丛良说:"你们先查着,两界都要查,至于另外一种可能,我去验证。" "好的老大。" 一鬼一妖也知道现在事情的严重性,郑重点头。 "那我呢?"谢珩单手按在唐辞的肩膀上,"有什么指示?" 唐辞不太能做到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和谢珩扯皮,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跟我走。" 谢珩弯了下唇,"去哪?" "十九狱。"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呜呜呜,因为晚上做葱油拌面的时候切葱,那个葱滚了一下于是我狠狠切到了食指,导致后续码字变慢,没能日万成功~sorry,明天再补。 审核员rs岳晶晶你自己看看你标黄的段落有什么问题吗?我写什么了??你自己看看你像话吗??您是尼姑还是和尚吗? 第30章 暗河 两人刚到十九狱的时候,正好撞见了离泽。 "老大!"离泽惊喜道:"老大,大人,那个小妖鬼刚才醒了!我正要去找你们呢。" 谢珩"嗯"了声,下巴一抬,对离泽说:"带路。" "不用了。"唐辞说:"我知道在哪。" 谢珩看向他,诧异挑眉,"你来过了?" "嗯。"唐辞径直在前面带路。 离泽在后面跟了两步,想了想,默默低头将距离拉得更开了点。 两人看起来像是和好了,离泽不想上赶着过去吃狗粮,尤其是他们家老大那种性格……啧,一言难尽。 唐辞和谢珩一路无话,唐辞心里惦记着幕后之人,很想从小妖鬼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然而小妖鬼虽然醒了,但身体很虚弱,唐辞和谢珩进屋之后,他还在床上躺着,眼睛也半睁不睁的样子。 谢珩没靠近床边,似乎很嫌弃地远远看了眼他,"啧,状态看着还行,运气不错。" "你们……"小妖鬼开口还是正太嗓音,听着很虚弱很可怜,让面对他的人很难严厉起来。 他的意识有些恍惚,眼神也是懵懵懂懂的。 "清醒吗?"唐辞站在床尾,丝毫不在意"可怜"二字,居高临下地问:"你体内的奴隶禁制已经被消除了,告诉我,指使你抛尸的人在哪?" 他问问题问得很直白,谢珩走到唐辞身后,挑了下眉。 小妖鬼仿佛是被这两人的气势吓到了,躺着缩了下脖子,没敢说话。 唐辞哪里有哄孩子的心思,皱眉恐吓道:"赶紧说,我们能救你自然也能杀你。" "哎。"谢珩在他身后哭笑不得:"哪有你这么问人小孩的,他现在恢复了自我意识,和你小时候的情况差不多,别对人家那么凶。" 唐辞看他一眼,又看了眼床上死活不开口的小孩,瞬间没了脾气。 他往旁边撤了一步,给谢珩腾出发挥的空间,"你来。" 谢珩:"……行吧。"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谢珩对小孩露出招牌的糊弄人的笑容,耐心询问。 七八岁大的小孩果然看不清谢珩这笑面虎的本质,竟然真的被安慰到了,老老实实地点了下头,"我叫小朔。" 谢珩看向唐辞,眼里的炫耀和得意很明显,唐辞撇过头,冷哼一声。 "小朔是吧?"谢珩的语气更柔和了,"很不错的名字。" "谢谢。"小朔还很懂礼貌。 谢珩点点头,突然抬手指向唐辞,"小朔,你还认识他吗?" 小朔眨巴着眼睛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怯懦道:"认识。我见过这个哥哥。" 谢珩挑了下眉,看向唐辞:"这回没叫你爸爸了。" 因为这句话,唐辞的脸立刻就黑了,催促道:"直接问正事。" "别急。"谢珩安抚性地笑了下,"小朔,你还记得你之前叫这个哥哥'爸爸'的事情吗?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小朔:"有熟悉的味道,很像爸爸。" 他当时听从于本能,就那样喊了。 谢珩点点头,"我知道了。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让你去丢尸体的吗?" "是…爷爷。"小朔捂着脑袋,很痛苦的样子,"爷爷让我那么做的,爷爷是坏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别,别伤害我,我会听话的……" 听到他的回答,唐辞和谢珩对视一眼。 唐辞召唤出黑雾钻进小朔的身体里,来平息他体内突然的暴.动。 谢珩也跟着安慰道:"没事了,没人会伤害你。小朔你看,这个哥哥是专门抓坏人的,你告诉他坏人在哪好不好?" 黑雾在小朔体内走了一圈,他好了很多,沮丧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那是哪里。" 唐辞神色严峻,"说你记得的。" 小朔皱起眉头,凭着零星的记忆道:"那里很黑,有好多红色的花,好多好多,地上全都是,长在黑色的河旁边,河上面还有好多白色的雾,还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树……" "这是什么地方?"唐辞看向谢珩。 他这些年去过的地方少的可怜,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谢珩抬手按了下小孩的额头,使其昏睡过去,才看向唐辞,"出去说。" "离泽,你在这看着他。" 到了门外,谢珩的神色也不太好,沉吟一声道:"这件事可能会有点麻烦。" 唐辞直接问:"你知道在哪?" 谢珩"嗯"了声,"应该是暗河。还需要去那里确认一下,我也很久没去过了。" "暗河?"唐辞没听说过妖鬼两界有这么个地方。 谢珩解释:"暗河是妖鬼两界交接的地方,以前是两界入口,妖鬼大战后,现在那里应该已经有近千年没有开启过了。" 当年在暗河有一大战,两界生灵涂炭,后来被两界的人都视为禁地、不祥之地,没人愿意在那里驻足。 如果小朔说的地方真是那里…… "他起码活了上千年。"唐辞看向谢珩,拧眉道:"不管怎么样,先去暗河确认一下,带着那只妖鬼。" "带他干什么?"谢珩轻笑了下,"不需要他辨认,我破过他体内的禁制,如果对方真的在暗河,我可以确认他的气息。" 谢珩看向唐辞,慢悠悠道:"就是去之前需要做一点准备。" "什么?" 谢珩说:"去十里涧拿点东西。" 唐辞点头,没再多问,"走吧。" 说着,他在两人面前抬手劈开一道鬼门。 "等等。"谢珩拉着唐辞的手腕到自己面前,"在医院的时候我就想问了,我给你的黑玉珠串呢?" 唐辞有些心虚地收回手,动了下唇。 谢珩再次抓起他的手,将他刚蜷起的手指掰开,然后将自己的手塞进对方的指缝里,笑着道:"又要扣手指?你可瞒不过我的眼睛。" "别想着撒谎,老老实实和我说。"谢珩再一次在唐辞面前表现出来了强势。 "我……" 唐辞盯着谢珩看了会儿,感觉瞒不过去,只好将自己在妖阁和寰月做交易的事情简单交代了。 "妖阁……"谢珩眯了下眼,嘴里咬着这两个字,片刻后笑了下,"走吧,去一趟。" 他倒是想看看,妖阁现在的主事是怎么敢要他送唐辞的东西的。 唐辞察觉到谢珩有些生气了,他拉了下谢珩的手,轻声道:"我会赎回来的,这两天还没顾上而已。" "赎什么?"谢珩眉梢一抬,"本来就是你的,谈什么赎?" 唐辞察觉到谢珩的意图,抿唇道:"我让她办了事,钱货两清,只能拿东西去换,不能抢。" 他本来是打算有时间去一趟妖阁,能谈拢也好,不能谈拢用武力也罢,总得把黑玉佛珠换回来。 但是看谢珩的架势,他应该是要去硬抢的。 谢珩揉了下唐辞的脑袋,温声笑着道:"什么抢不抢的,我是那种人吗?" 他对着唐辞眨眨眼,"咱们这是去取回自己的东西,光明正大的那种。" 第31章 强抢 唐辞知道,谢珩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就要去抢。 为了防止出岔子,唐辞跟谢珩同行一路到了妖阁。 谢珩来到妖阁,见到寰月的第一句话就是:“把唐辞抵押在这的佛珠还来。” 很直白的不要脸。 寰月也是个活了五百年的狐狸,虽然没怎么修炼过法术,但是见过的世面不少,她知道谢珩,也知道对方的地位,但不代表她会轻易服软。 尤其是对方的态度一上来就这么强硬,语气还那么让人不爽,寰月自认不是好脾气的善茬儿,阴阳怪气道:“神荼大人这是想找的人找到了,来小女子这过河拆桥了?” “钱货两清,这个道理二位不会不懂吧?” 唐辞动了动唇,刚要说话,被谢珩抬手拦住。 “钱货两清。”谢珩轻笑一声,似乎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纯白玉佩来,摆在寰月面前。 “这是钱,现在佛珠是货,交出来吧。” 寰月看见玉佩的时候,狐狸眼一亮,“这是种乳玉?” 这可是助妖族修炼的大宝贝,指甲盖大小都难寻的很。 谢珩果然不愧是活了那么多年的老东西,这么珍贵的东西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看来是真的很在乎那串黑玉佛珠。 但是商人重利,她寰月也不例外,于是寰月眼珠子一转,清清嗓子,“就算你有钟乳玉,我妖阁敲定的生意,报酬一律不会退回。” 她看向唐辞:“神荼大人也清楚这点不是吗?我们交易过两次,我认为我们之间多少有些诚意在。” 唐辞不为所动道:“谢珩正在用这块玉来买佛珠,这是生意,难道你不做?” “生意当但要做。”寰月娇俏一笑,“但是买卖买卖,价格从来都是老板定的,哪有顾客定价的道理?我就觉得那串黑玉佛珠的价值不止于此呢。” “是吗?”谢珩眯着眼睛,弯了下唇,带着几分危险的压迫,“我最讨厌贪心的商人了。” 说罢,他直接当着寰月的面,将手里的钟乳玉捏成粉末,粉末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还接触没到地面,就化成烟雾消失不见。 “你!你疯了?”寰月眼睁睁看着珍贵之物在眼前化为灰烬,瞳孔震颤,崩溃吼道。 她的本意是想要从谢珩那里获得更多的钟乳玉啊! 谢珩漫不经心地捻了下指腹,笑得很败类,“很抱歉,我只是没有什么耐心。” “我再说最后一次,佛珠拿来。”谢珩依旧笑着,只是语气却冷了下来,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你这是想要明抢了!?”寰月也生气了,怒道:“谢珩!我听说过你厉害,大家都怕你,但你也别觉得我妖阁是吃素的!” “那正好。”谢珩点点头,揉着手腕,准备动手,“我们可以用更原始的手段解决问题。” “胜者为王。”他夹杂风雪的双眸径直看向寰月:“这是你们妖族的规矩。” 意识到对方要来真的,寰月眼里明显闪过惧意,防备地后退一步,“你,你要干什么?” 谢珩没回答她,但是下一秒,疯狂的鬼气和杀意从他身上蔓延,以他为中心,绕开唐辞,袭向妖阁内部的四面八方。 寰月迅速抬手挡住脸,用结界护住自己。 只一个呼吸的功夫,妖阁内部毁于一旦。 寰月的结界也要散了,但谢珩并没有放过他,在她以为自己要完的时候,唐辞动了一下。 他抓住了谢珩的手腕,对寰月道:“你不是他的对手,把佛珠拿出来吧,他会再给你一块钟乳玉作为交换。” 寰月放下手,喘了两口气,后怕地看向谢珩。 很明显这个谢珩的行事作风比之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唐辞还彪悍。 她心疼地望向四周,毁了,全毁了! 以前只听说过谢珩的传闻,但始终没有亲眼见过,如今到是见到真人了,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寰月打又打不过,气得胸口直起伏,扭头去二楼拿了黑玉佛珠出来,“给你!” 她真是后悔,刚才就不应该贪那么一下。 本以为能让谢珩亲自来要回的佛珠一定是对方的珍惜之物,可以趁火打劫一番,可谁曾想她猜中了开头没有猜中结局。 偏偏对方是个和传言相符的真煞神!还是两位!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了! 谢珩接过佛珠,抬了下眉,这回笑得真心实意,“多谢。” 他将黑玉佛珠放在唐辞手心,然后顺势牵过他的手,低声道:“这次拿好了。” “嗯。”唐辞点头,将佛珠攥紧了点,问他:“你那还有钟乳玉吗?” 他刚才还和寰月说可以再给她一块,但他没有,所以得靠谢珩。 “我要说没有呢?”谢珩笑了,捏捏他的手,“你刚才信誓旦旦答应她的时候怎么没先问问我?” 唐辞定定看他:“所以有没有?” “有有有。”谢珩对他这种逃避话题的行为很无奈,“但这是你答应出去的,算你欠我一次人情。” 本来他就打算直接抢了省事,路上唐辞非跟他说要什么先礼后兵,他就先给了寰月一次机会,可惜对方不争气啊,把握不住。 谢珩靠到唐辞耳边,语气微妙道:“欠了人情,以后是要还的。” 唐辞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脸色一僵,余光瞟了眼尚在恼怒的寰月,飞快撇了下眼,僵硬道:“随你。” 谢珩得逞地笑起来,“那就说定了。” 他好心情地回头对寰月说:“看在他的面子上,晚上会有人送钟乳玉过来,告辞。” 谢珩拉着唐辞转身离开,他们从鬼门中来,又从鬼门中离开。 寰月看着他们离开的地方,又看着妖阁的满地狼藉,气得咬牙切齿地在原地跺脚。 无耻土匪,抢东西就算了,还彻底毁了她的妖阁! 毁了她的妖阁就算了,还当着她的面秀恩爱! 什么还人情!别以为她没听见,她也看过话本子小黄.文的! 谢珩这个老东西,表面上看上去风光霁月衣冠楚楚的像个人样,实际坏透到骨子里了。 还有神荼也一个德行,果然是谢珩一手养大的啊,都坏成一窝了! 第32章 暗河 “土匪行为。” 离开妖阁后,唐辞忍不住吐槽谢珩刚才那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行为。 谢珩笑:"这就土匪了?" 他不说二话,突然扭过唐辞的脸凑上去狠狠亲了口,唐辞的脸一红,听见谢珩砸巴着嘴说:"这样还差不多,我得落实一下,省得名不副其实。" 唐辞用胳膊肘狠狠地怼了他一下。 两人再一次回到十里涧,里面的景象已经全然不同,枫树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之前的盛景,但起码是富有生机地生长着的。 谢珩眉梢一抬,"要不要再去试试枫树?多试几个,看看真假。" "不去。"唐辞瞪他,"你少没事找事,不是要回来拿东西吗?拿什么?" "你等等。"谢珩抬腿进了屋,唐辞也没进去,目光怅然地围着这些枫树转圈、打量,谢珩的身体果然还没完全恢复好。 没几分钟,谢珩拿了套看起来像是衣服的东西出来。 之所以说是像,是因为那布料薄如蝉翼,几近透明,却也板板正正的叠着,安静的躺在谢珩掌心,纱织布料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这什么?"唐辞好奇地靠过去。 谢珩手一扬,在唐辞脸前将纱衣抖落开,笑吟吟道:"给你准备的寝衣啊,这还不明显?小阿辞,这套衣服穿在身上可以完美贴合你的皮肤,无论是身体轮廓还是线条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很有情.趣,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怎么样?喜不喜欢?" "谢珩!"唐辞咬牙切齿道。 他被谢珩这一串话,说得脸上又黑又红,连带着看谢珩手上的那件纱衣都觉得不对劲儿。 更可恨的是,通过谢珩的描述,他脑子里居然还真的浮现出了那种羞耻的画面,什么房中秘乐之类的…… 唐辞赶紧把这种想法从自己脑海中摒弃。 谢珩观他表情,眼神意味深长:"我们阿辞想到什么了?啊,不会和我想的一样吧?要不这样,我看我们干脆明天再去暗河,反正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去休息,我很想试试这个。" 谢珩说着,将纱衣凑到自己鼻尖闻了下,然后还往唐辞面前递,"闻闻看,应该是你喜欢的清香。" 唐辞没什么好脸地把他的手拨开,磨着后槽牙道:"谢珩,你这样像个变.态你知道吗?" "在你面前变.态一点怎么了?"谢珩不为所动,没皮没脸道:"或许我本性如此,要是在你面前都不能放肆,你还指望我去找谁?" 唐辞冷冷地看着谢珩,谢珩立刻换上一副"我很委屈"的表情。 半晌,唐辞才抿抿唇:"妖鬼的事情很重要,必须尽快去暗河,不能给对方太多时间逃跑。" 况且就连他们即刻就去,都不一定找到的幕后黑手,更别说在这调情耽误时间了。 他稍微软化了一点态度,脸上飞起两抹红,不自在地看了眼谢珩手上那件纱衣,"你要是想用这个,等解决事情回来……我…我……" "你什么?"谢珩压着唇角的笑意,附耳过去,"我听不见。"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唐辞侧颈,痒痒的,他将谢珩的脸扒开,一咬牙,狠心道:"…回来我穿。" 谢珩立刻得意地大笑起来,"好好好,一言为定,不可反悔。" 唐辞冷着脸看他笑了会儿,心里琢磨着回来怎么收拾谢珩,皮笑肉不笑地说:"可以走了吗?" "当然。"谢珩稍微收敛起一点笑意,但从他扬起的眉眼间不难看出他内心的真实状态,"但是去之前,你得先把这个穿上。" 他将纱衣塞到唐辞手里。 "你……"唐辞感觉这东西烫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我不是说了回来才……" 谢珩弯着眼睛,愉悦道:"这是鲛人纱制成的,刀枪不入水火不沾,我试过了,连鬼界的幽冥火都没办法在上面留下痕迹,是个好东西。" "鲛人纱…?"唐辞紧紧攥着手里的纱衣,猛地抬眼看向谢珩,双眼仿佛在窜小火苗,"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谢珩!你戏弄我!" "没有没有,刚才说的那些也是真的。"谢珩有些心虚地摸了下鼻尖,"这不是看你神情太紧绷了,想让你放松一下。" 唐辞冷哼一声,将鲛人纱塞回去,"你自己放松吧!" 谢珩看着他的表情,想笑又不敢笑,轻咳一声解释道:"不闹你了,暗河曾发生过妖鬼大战,死去的怨魂千年不散,你穿着这个可以防止怨气入体。" 他耐心的解释完这些,唐辞神色稍动,"那你穿什么?" "我用不上这个,那点儿怨气还不如无妄海的雾。"谢珩推了推他的肩膀,催促道:"快进屋去换,记得要穿到最里面,我们好赶紧去暗河。" 大局为重,唐辞这才不情不愿的拿着几乎透明的衣服进屋。 等结束这一切回来,他再找谢珩算这笔账。 - 千丈枯木犹如鬼爪环绕,死水上浮着薄冰,鬼影幢幢,阴森冷寂。 "这里就是暗河?"唐辞刚从谢珩的鬼门里出来就感觉不舒服,裹着冷风灌进耳朵里的都是厉鬼怨哭,时虚时真,搅得人耳膜炸裂。 短短几秒,他身边就有数十道鬼影飘过,难怪不管是妖是鬼都不愿意来。 有些朝着唐辞攻击来的,被他一一躲过。 "外围而已,你当心些。"谢珩握住了唐辞的手,"就算穿了鲛人纱也不要让这些东西碰到你。" 说着,谢珩在两人身上围了一圈结界,可以阻挡这些朝他们袭击过来的鬼物。 "再靠我近点,这结界范围太小。"谢珩说。 唐辞跟着他往前走,忍不住反驳:"结界是你弄的,你不会把范围扩大?" "那多费力,我还没恢复呢。"谢珩十分过分地将唐辞半个身子都拢进怀里,无赖道:"再贴近点,最好是把手也搭我腰上。" 唐辞剜他一眼,算是看明白了谢珩的小心思,"你故意的。" "那又如何?"谢珩的身体紧贴着唐辞,心里都暖和起来,他很不要脸地说:"才跟你和好,我连口肉汤都没喝上,就跟着你不是医院就是这里,到处乱跑,我想让你挨我近点怎么了?" 唐辞:"……" 这一番话谢珩说得有理有据,话里话外还颇为委屈,唐辞无话可说,只能安安静静地被谢珩半抱着走。 反正挣也挣不开,谢珩放在他腰上的手很用力,还时不时要隔着布料用手指摩挲两下。 唐辞忍了,他们在暗河边越过地上的妖骨和骷髅,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后,唐辞才问:"那个小妖鬼说的地方在哪?" "人家叫小朔。"谢珩眯着眼睛看向黑漆漆雾沉沉的前方,在视线的角落里看到一点十分不起眼的红,"就快了,累了?" "没有。"唐辞斜着眼睛觑他,"才这么点儿路。" 谢珩:"你从小身体就不好,在妖市逛不到半刻钟就走不动了,体力太差。" "你记错了,快走。"唐辞被提及到黑历史,冷着脸否认。 谢珩很轻的"呦"了声,"不服气的样子和当年一模一样。" 唐辞没吭声,闷闷地用胳膊肘给了谢珩的侧腰一下,面上装的若无其事。 谢珩挑眉看了眼唐辞,又往前走了几步,忍了会儿,没忍住,用胳膊肘捣了回去。 唐辞扭头瞪他,谢珩弯着眼睛笑得一副欠揍样,两人对视两秒,唐辞突然撇开视线,气笑了。 谢珩也笑,还毫不遮掩地笑出声。 暗河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两人一会儿明晃晃,一会儿阴戳戳的闹了一路,很快就走到了目的地。 前方突然变得开阔,如小朔所言,这里有一棵巨大的树,以这棵树作为分界点,再往深处的景象和他们之前走过的路截然不同。 妖异诡丽的朱红色曼珠沙华在这里蔓延成一片火海,上面泛着幽暗的光。 暗河左侧有一间木屋,藏在阴影里。 "这里还有屋子?"唐辞皱眉,"原来就有吗?" 谢珩撤到结界,这里已经没有袭击他们的东西了,"没有,看样子是有人把这鬼地方当成安身立命的老巢了。" 唐辞"嗯"了声,看向那个悄无声息的废屋,那边没有一点动静,"看样子是跑了。" "意料之中。"谢珩捻着指尖,嘲讽地轻笑一声,"没事,就怕他不跑。" 敢在两界眼皮子底下拿人类小孩做实验,融合妖鬼之力的,如果对方上面没人给他兜底,谢珩不信。 木屋里面的布置和陈设也都正常,唐辞伸出手在桌面上抹了下,指尖上没什么灰,"没跑多久。" "这里看着挺正常,但我总感觉很奇怪,不舒服。"他皱着眉说。 谢珩"嗯"了声,拿了帕子出来给唐辞擦手,"有个小障眼法,你去外面等,这里交给我。" "不要。"唐辞直接拒绝。 谢珩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哄道:"外面等我,不会有事。" 他之前就基本确定唐辞应该是第一批被抓来做实验的小孩,唐辞十之八九有可能在这里遭受过难以想象的痛苦。 谢珩也不确定一旦破除障眼法后,这里究竟会变成怎样的一番景象。 哪怕他知道唐辞不可能会记起那么小的时候的记忆,谢珩也不愿意让唐辞看到。 唐辞不是傻子,他猜得到谢珩在想什么,缓缓拉住了谢珩的手,"我不在意。" "你不在意,但我有私心。" 谢珩眼底暗藏的情绪难辨,他捏了捏唐辞的手心,低头在对方额心落下一吻,"去吧,听话。" 第33章 别哭 唐辞按照谢珩的话在外面守着,没几分钟,谢珩就从木屋出来了,他神色如常,唐辞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外露的情绪。 "怎么样?"唐辞上前几步,伸着脑袋往里面看。 谢珩抬手遮住他的眼睛,拦着腰将人挡回来,笑道:"你想看什么?" 唐辞把谢珩的手抓下来,扭头看他:"里面什么样?" "我都不让你看,你还觉得我能告诉你?"谢珩挑眉回望。 唐辞抿着唇角,语气有些急:"是我负责查妖鬼的案子,我都听你的话出来等着了,你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 谢珩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一点委屈,只能无奈妥协道:"里面没有尸体,人骨很多,粗略估计都和你当时的年纪差不多,最大不过十一二岁,很少,死亡的时间也早一些。" 木屋去掉障眼法后,里面就成了一片荒芜的埋骨之地。 "我知道了。"唐辞了然,"也就是说他最开始抓的都是年纪大一点的孩子,然后才用几岁的小孩来融合妖鬼之力,甚至是婴儿。" 谢珩点头,"是这样,而且从小朔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有过成功的例子,但是妖鬼之力融合后,那些孩子的身体情况,恐怕连他也控制不住。" "那你说我算成功还是失败?"唐辞有点好奇。 "你?"谢珩按了按唐辞的眼尾,"你是我救回来的,都不算。" 说的再肉麻一点就是,唐辞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是他的,而且他也不想让唐辞想以前的事。 唐辞"切"了声,视线下移,看到谢珩的另一只手心里似乎藏了东西。 "那是什么?"他直接去扒谢珩的手。 谢珩将手心摊开给他看,上面躺着一个血迹斑驳的箭头,"里面找到的。" "你就这么把这箭头握在手里?"唐辞满脸不赞同。 谢珩:"怎么?担心我啊?" 他笑了声,"放心,我很小心的,不会弄伤手。" 唐辞身上也没带能包那玩意的东西,只能从自己T恤下摆硬扯了一块布扔给谢珩,"自己包。" 谢珩听他的话,把箭头包好后还在唐辞眼前晃了下,"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拿这个?" "大概猜得到。"唐辞说:"所以你知道这东西从哪来的,现在去找吗?" 谢珩喟叹一声,有些严肃地敛下眼睫,盯着手心的箭头,若有所思道:"这东西的来头,可不小啊。" 能让谢珩说出"来头大"的东西? 唐辞眯了下眼。 谢珩歪头看他:"猜到了?" "是…东岳大帝?"唐辞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不敢相信东岳大帝能做出这种有违天道的恶事。 谢珩不可置否,将箭头上的某个地方指给他看,"他叫楚宸,入鬼界前是人类将军,这箭头上有他专属的印记,就是这只鹰隼。” 现在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他能知道还全仰仗自己活得久。 "可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唐辞怎么也想不通。 虽然他对大帝的了解不多,可最开始提议设立神荼一职的就是东岳大帝,对方权利滔天,是鬼界之主,他要融合妖鬼之力是图什么? 如果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真是对方,事态就比他们想象的还严重。 谢珩用干净的那只手揉了揉唐辞的脑袋,"幕后黑手未必是他,但这件事一定和他有关。" 唐辞向来不爱动脑,掐着眉心道:"让我想想……" 假设幕后凶手真是大帝,那么之前谢珩和唐辞查不到对方,也就有了合理的原因,因为对方的身份几乎可以一手遮天。 就是还有一点疑问…… "谢珩,如果让你们两个打一架,你能打过他吗?"唐辞忽然问。 谢珩耸肩,思忱道:"以前没什么问题,现在不好说。" "之前你解除那个小…朔身上的奴隶印记之后,和我说对方伤得比你严重?"唐辞问道。 那这是不是说明对方的实力比谢珩弱?如果对方弱的话,就很可能不是东岳大帝。 谢珩点头,"但他要面对的是奴隶印记的反噬,当然严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不能证明他实力不强。" 他捏着箭头道:"我们现在不知道这东西是别人刺伤他的,还是他用作对付别人的,但是上面沾了血,说明里面打斗过,而且就在不久前。" "你是说可能有人比我们先找到了这里?"唐辞皱眉思索:"换个角度想,如果东岳大帝比我们先找到这里的话…凶手就不是他。" "能从大帝手里逃走的人……多吗?"唐辞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谢珩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话说到这里,两人心里都有了答案,对视的那一眼可以说是心照不宣。 如果凶手不是东岳大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在包庇凶手,甚至已经先他们一步将凶手带走了。 至于是出于什么原因,尚且不知,他们站着干猜也猜不到。 唐辞神情严肃:“我们现在就去鬼界。” 他抬手召出黑雾,却劈不开鬼门,“怎么回事?” “说了这地方开不了鬼门。”谢珩伸出两根手指,“两个办法。一,一直往前走,前面就是鬼界,二,往回走,走到入口,离开这里再开鬼门去鬼界。” 听起来都不怎么样,唐辞脸沉下来,“哪个快?” 谢珩拉着长音“嗯”了声,看起来是在思考,几秒后,他告诉唐辞:“往前走吧。” 唐辞拔腿就走。 谢珩看着他毅然决然的背影,莫名看出了几分倔强,笑着抬腿跟上去。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哪个办法可以更快到达鬼界,所以就随便选了一个。 一千多年没来过这鬼地方了,谁会记得。 那只箭头被他放进了口袋里,谢珩靠过去牵唐辞的手,紧紧握住,“走这么快做什么,你想好见到他之后怎么办了?” “没有。”唐辞反握回去,脚下的速度却没放慢,“见到再说。” 大不了就当面对峙,反正谢珩手上有箭头当证据。 谢珩一眼看穿他所想,撇撇嘴道:“要是他不承认,我又打不过他,他心狠手辣把我杀了怎么办?” 这话让唐辞顿住脚步,望向谢珩,眼里的情绪复杂不明,“你会死吗?” “这个……”谢珩察觉到唐辞眼神不对,连眼底也红了,他心里一慌,犹豫道:“我是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唐辞“哦”了声,敛下眼皮,继续往前走。 谢珩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没敢说话,暗中观察他的神情,瞧着没什么异常。 过了会儿,唐辞才低声道:“我不喜欢听你说那种话。” 失而复得,他承受不起再失去谢珩第二次,梦里那种痛苦太真实,他每每想起就觉得心脏抽痛的要死。 谢珩一愣,抓着唐辞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是我的错,以后不说了。” 唐辞没再多说什么,但看起来依旧很不开心的样子,因为谢珩的那句“玩笑话”。 其实他很难过,也有点想发脾气,但是他刚才忍住了,忍到现在才和谢珩说自己不喜欢。 谢珩这会儿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边走边小心翼翼恳求:“生气了?我错了,我失言了。” “我发誓,我说的时候真没想那么多,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保证我不会死,也不会离开和消失,阿辞……你理理我。” 唐辞突然停住脚步,“谢珩,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死了,那么你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证明都会不见。” “那些和你相关的一切,要么消失,要么遗忘,对吗?” 谢珩动了动唇:“是……” 唐辞嗓音沙哑:“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会把你忘了。” “我不想,谢珩,我不想那样。” 谢珩听着他近乎嘶哑的低吼,唐辞越隐忍,他就越心疼得无以复加,他将唐辞紧紧抱进怀里,“不会的,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也许曾经他也不确定过,但是现在他回来了,就一定不会再发生那种事。 “别哭。”谢珩吻着他眼角的泪,入口一片咸.涩,却不及他心痛的万分之一。 他平时鬼话连篇,不管是什么话都能张嘴就来,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更好的安抚唐辞。 谢珩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唐辞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说着:“都是我的错。” 自从无妄海回来后,唐辞憋了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那些担忧恐惧和后怕都齐齐涌出,伏在谢珩怀里哭了好久才勉强停下来。 最后,他还在谢珩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谢珩忍着痛“嘶”了声,宽大的手掌揉着唐辞的后脑勺,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走了。”唐辞哭得鼻塞,说出来的话鼻音很重,闷闷的,听起来特别委屈。 “好了?”谢珩歪着头看他。 唐辞闷闷“嗯”了声,他这会儿情绪平复下来,反应过来才感觉自己刚才那样有多丢人,低着头躲避谢珩的视线,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谢珩捏了下喉结,指弯挑起唐辞的下巴凑过去亲了口,然后指腹捻了下唐辞的微红的眼角,声音沙哑道:“要不是看你太在意这件事,我真想现在就把你绑回家里,好好欺负。” 第34章 杀意 鬼界和人类社会的情况相差不多,虽然没有高楼大厦,但生活模式基本一致,在掌权者的管理下,井然有序。 有一些地方保留了古韵,王城旧都遗址,是东岳大帝楚宸生前作为将军誓死守卫的地方,死后,这里成为了他的住处。 谢珩和唐辞到的时候,楚宸早早就备了茶在等他们。 将近千年过去,楚宸却依旧保留了身为古人的习惯,漆黑长发束在脑后,穿着一身极简的长袍,俊朗的脸上挂着一抹温润的笑。 他不像在战场厮杀的的将军,倒像是饱读诗书的温润公子。 见到谢珩和唐辞过来,他的脸上并无意外,只是淡淡开口道:"你们来了,坐吧。" "你早知道我们会来。"谢珩一路都紧紧握着唐辞的手。 他敢直呼东岳大帝的名字,不是因为他对楚宸有多特殊,而是因为活得久,资历老。 他们没坐,楚宸也依旧把茶温好摆好,"你也猜到了我知道你们会来,不是吗?" 谢珩很轻地笑了声,说不出是嘲讽还是什么,总之没什么善意。 唐辞皱了下眉,他不喜欢这种绕里绕去的对话,忍了忍没说话。 反而是楚宸将目光落到了唐辞身上,"老神荼离开时说找好了继位人,后来我听说现任神荼近百年来凶名在外,本以为是穷凶极恶之徒,原来竟是你。" 面前的人眉眼间有戾气,瞧着是挺凶的,但是五官又很漂亮,站在那里像舔着利爪的野猫。 "你小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不记得。"唐辞不愿意和他叙旧说那些有的没的,直接切入正题:"你去过暗河,我怀疑你把凶手带走了,来找你要人。" 楚宸一愣,看向唐辞身边的谢珩,似乎是没想到唐辞能一点场面交情都不留,强势的直白令人惊讶。 "别看我。"谢珩耸肩,"他又不听我的。" 楚宸点头,声音冷了些,"是你养出来的性子,将人宠的太过了些。" 用你管。 唐辞眉眼间染上点不耐,张嘴想要说话,却被谢珩捏了下手,示意他别说话。 眼下他们之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楚宸外表温润,但他向来杀伐果断,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动手,唐辞不是他的对手。 谢珩对他是没什么畏惧,但他不想让唐辞去触这个霉头,更不喜欢有人置喙他和唐辞之间的事。 "别插嘴我家的事。"谢珩冷声说完,拿出口袋里的箭头,将缠在上面的布解下来,然后把箭头丢过去。 "你的东西。"谢珩毫不客气道:"把人交出来。" 楚宸捏着箭头,眉梢微皱,他站起身,身上杀戮之意尽显,"我若不给呢?" 谢珩眯了下眼,上前一步挡在唐辞面前,他嘴角依旧噙着笑,却声如寒冰:"那就掀了你这破地方。" "你敢!"楚宸狠声斥道。 "我不敢吗?"谢珩目光嘲讽地看着他:"楚宸,你不是我的对手。" 楚宸仿佛被这句话气到,压着胸口的起伏喘了两口气,冷冷道:"人我会自行处置,不会交给你们。" "为什么?"唐辞的脸色难看,"你知道他害了多少人吗?你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事吗?" 楚宸面色一顿,"我知道。" 用人类的身体融合妖鬼两族力量是十恶不赦的罪,是该送去十九狱受尽折磨、该魂飞魄散的恶行。 "所以我会亲自处置他。"楚宸沉着嗓子道:"我会亲手杀他。" 唐辞冷笑:"那就请现在在我们面前,处置。" "你!"楚宸心中怒极,却碍于有谢珩的存在,强行压着,他心里拿不住自己究竟能不能打过谢珩。 唐辞:"他炼制妖鬼为他驱使,杀人类,甚至拘役生魂,哪一件事传出去都会令妖鬼两界生乱,神荼的职责就是拘捕他,你身为东岳大帝鬼界之主,居然想保他?" "我没想保他!"楚宸阖了下眼,尽量放平情绪道:"他是该死,但他只能死在我手里。" 谢珩扯着唇角笑了声,"看来你和这个凶手的关系很微妙啊,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呢,让你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亲自去暗河将人抓回来?" 他话音一顿,"还故意留下箭头引我们来,楚宸,你想做什么?" 闻言,唐辞一愣,"他故意留下的?" 谢珩"嗯"了声,偏头看向唐辞的目光很是怜爱。 楚宸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着,良久后又骤然松开,脸上扯出一抹牵强的笑,"也罢。" 他一甩衣袖,重新坐下去,又变回了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用讲故事一样的语气说:"那人是我生前故交。准确来说,生前是他杀了我,如今他做了这种事情,自然也该是我亲手取他性命。" "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留活口,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楚宸饮了口茶,手指在茶杯边缘一下又一下地磨着,声音很淡,其中透露出来的杀意却很决绝。 "我将你们引过来,是因为神荼和十九狱独立于两界之外,我不便插手。" 虽然神荼一职最初是他提议设立的,但千年过去,神荼早已位于人、妖、鬼之,成为第三方的独特存在。 十九狱也一样,更别说十九狱的掌权者还是谢珩那个老不死的,难缠的要死。 "我知道你们最后一定会找到他,也知道他会死……"楚宸抬眼望向两人,眼底有些藏不住的悲凉,"但我不会让他死在别人手里。" "你想用私刑报私仇?"唐辞不懂,但是他不赞同,他们神荼的职责就是抓回凶手,交给十九狱,再让凶手受到应有的惩罚。 谢珩按了下唐辞的后颈,目光沉沉地看向楚宸,良久才道:"可以。" "谢珩!?"唐辞惊愕地扭头看他。 "没事,放心交给我。"谢珩低声对他说完,继续对楚宸道:"只要你保证以后不会再有和妖鬼相关的事情出现,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 楚宸颔首,"自然说到做到。" 谢珩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眯了下眼,拉着尚且还在执拗的唐辞转身往外走,"告辞。" 在他们身后,楚宸目光狠戾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喀嚓"一声捏碎了桌上的茶盏。 一直到离开鬼界,他们回到家,唐辞都还板着脸,“你相信他的话?” “有一半可以信。” 谢珩在沙发上坐下,无赖地将唐辞拉入自己怀里,摸着他的头发道:“他活着的时候确实有位故交,至于他到底会不会杀这所谓的故交嘛,有点难说。” 唐辞“蹭”地一下从他腿上站起来,怒目而视:“那你还把凶手留给他?” “别急。”谢珩拉着他的手腕,又把人拉回沙发上坐下,安抚道:“我们的目的是找到妖鬼一事的幕后凶手,好让对方不能再作恶,现在人在楚宸那里,不管他怎么处置,总之他答应了不会再出现和妖鬼相关的事,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唐辞皱眉:“这怎么一样?” 谢珩凑过去亲他的嘴,一边亲一边声音含糊道:“怎么不一样?你放心,楚宸会处理好的,否则他这大帝也该做到头了。” “你干什么?你先放开我,我说正事——唔!”唐辞的嘴堵得严严实实,说不出话。 谢珩接吻的技术很好,唐辞也很久没和他这么亲密过,所有的抗议很快就在唇舌交缠间变成了急促的喘息声。 “妖鬼一事干系很大……”谢珩边亲唐辞的耳朵边说:“一旦传开,会引起两界动荡,今天如果我执意要从楚宸手里拿人,他一定会动手。” 唐辞双手抵着他的肩膀,耳侧的酥麻让他浑身发颤,“…那又怎么样?你不是跟他说他不是你的对手吗?” “吓他的,这种话他信了你也信?”谢珩咬了下他的耳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他来硬的肯定不行。” 唐辞揉着耳朵,不满道:“那也不能就这么把凶手交给他,嘶,起来!” 谢珩将他压在沙发上,像个无赖似的亲他的嘴唇和下巴,“不起。” “我在和你说正事,你干嘛啊?” 唐辞推他,却推不动,压的他胸口闷闷的,光天化日之下,谢珩这样在客厅对他没羞没臊的,唐辞红了半个身子,说出来的话都不自觉带着撒娇的语气。 “不干嘛,想欺负你。”谢珩更过分,已经开始上手了。 唐辞身子一僵,“你……” 谢珩的手指在唐辞后腰腰窝处打着转儿,在他耳边故意压着嗓子,酥酥麻麻地说:“阿辞,让我看看你身上的鲛人纱……” …… ………… 后半夜,唐辞累得没力气,谢珩帮他清理干净身体抱回床上,用被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唐辞的脸还透着红,半张脸陷入柔软的枕头里,很快就陷入了沉睡当中。 谢珩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伸手拨开唐辞眼角的头发,然后俯身在他眼睛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才起身离开。 楚宸说会杀了凶手。 谢珩不信。 所以他要亲自动手。 那么一个害人无数曾经想把唐辞炼制成妖鬼的家伙,他怎么可能会放过? 谢珩的眼底弥漫出杀意。 第35章 落幕 凌晨两点左右,唐辞在床上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想往身边的人怀里拱,结果脑袋一拱,拱了个空。 谢珩人呢? 唐辞脑子里"嗡"的一声,猛地从床上起来。 整个房子空荡荡的,找不到另外一个人的呼吸。 唐辞咬了下牙,意识到事情不对。 这个混蛋又背着他去搞事了,难怪下午的时候非拉着他……谢珩原本不是那么急躁的人。 怪他当时□□熏心,居然没察觉到谢珩心里打的如意算盘。 唐辞冷笑一声,好得很。 他迅速换好衣服,捏着黑玉佛珠,劈开鬼门踩了进去,连离开时的背影都冒着火。 - 水牢,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谢珩过来时穿了一套全黑的衣服,可以遮掩一些血液的痕迹。 他拿出手帕仔细地擦着手指,擦完还将手放在鼻尖闻闻味道,然后不满意地皱眉。 腥味太重,回去要洗个澡才能抱唐辞。 周围的地面上都是尸体和喷溅的血迹,显然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堪称屠戮的大战。 谢珩捻着指尖,冷漠抬眸。 水牢中央站着一个人,脖子,四肢和腰部都被铁链锁着,让他不得不以一个"大"字的姿态被泡在水里,水线直漫过腰,蓬头垢面,脏兮兮地像个乞丐。 "抬头。"谢珩的声音在水牢内听起来格外空旷寒冷。 随着铁链碰撞的声响,水牢里的人缓缓抬起了头,他生了一张瑰丽魅惑的脸,男生女相,阴柔之美。 他眼神明亮,谢珩从他眼中看到了只有疯子才有的执拗和癫狂。 这就是楚宸护着的人。 害过阿辞的凶手。 "楚宸在哪?"对方沙哑着声音问。 谢珩轻笑,说出来的话却令人遍体生寒,"死了。"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震惊,几乎是下意识否认:"不可能!" 楚宸是东岳大帝,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死掉。 谢珩很轻地叹了声气,"不然他为什么不来救你?" 那人神情怔愣,眼里的光逐渐消失,苦笑道:"不会的,他不会救我的,他恨我,他想我死。" "哦?"谢珩似乎来了兴致:"你们有仇啊?" 那人没说话。 等了两秒,谢珩点头,自顾自道:"那你也恨他吗?" 对方还是没说话。 "看来你爱楚宸。"谢珩嗤笑:"就你那颗肮脏的心,也会爱人啊。" 听到这句直白刺耳的话,那人猛地抬起头,双目死死地盯着谢珩,哑声道:"你不就是来杀我的吗?废什么话。" "我是来杀你的没错,但我不想给你痛快。"谢珩说:"我知道你是谁,代越,楚宸活着的时候,你利用他对你的爱杀了他。" "现在你又害了很多人,他居然还不忍心杀你。"谢珩冷笑一声,"你说可不可笑?" "那又如何?"代越死不悔改,哑声道:"我是在进行一场伟大的试验,牺牲几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楚宸爱不爱我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谢珩耸肩,轻描淡写道:"不过就是因为他想留你一命,所以我看他碍眼,顺手杀了他。" "不可能!我不信!楚宸没有这么容易死!"代越癫狂地嘶吼。 谢珩:"我知道,别人杀不了他,所以我亲自动的手。不然你以为我能找到这来?我可是来杀你的,楚宸会不拦着我?他的尸体还在寝殿呢,可惜你看不到。" "不、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骗我!他不会死,他不会死!" 代越惊恐地向四周张望,大喊:"楚宸!楚宸你出来!你们合伙骗我是不是?你想报复我是不是!?你出来啊,楚宸,你给我出来!" "别发疯了,他要是活着早就来了。"谢珩扣了下指节,嗓音微凉,"代越,他是因为你才死的。" "不——我没有,我没有……"代越疯狂摇着头。 杀人诛心。 像代越这样的人心早就麻木了,他也许什么都不在意,但谢珩依旧从他身上试探出了他对楚宸的在意。 所以谢珩告诉他,楚宸死了。 他就是要看到代越心痛和后悔的样子。 像曾经他亲眼看到唐辞遭受那些痛苦时,他也心如刀割一样,他要让代越也因为楚宸而痛。 "你只知道将妖和鬼的力量融合在人的体内可以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但你不知道那种力量的反噬有多严重,也不知道承受妖鬼之力要遭受多大的痛苦,你更不知道,一旦妖鬼之力成功融合,这种禁术就会把诅咒就会刻在别人身上。" 谢珩掀开眼皮,凉凉地掠他一眼,他抬起手,手腕处便散出雾气,聚成缕缕丝线飞向那人的身体里。 代越发出一声惨叫,响彻整个地牢,他本来已经被寒水泡的近乎失去知觉,可当谢珩的那些雾气入体钻进他的经脉时,他还是感受到了蔓延在肢体内的剧痛。 "你现在感受到的这些,远不及那些枉死之人遭受的一半。" 更不及唐辞。 谢珩嗓音微凉,却依旧轻飘飘的。 耳边是代越因为痛苦而发出的低.吟,谢珩跟没听见似的,继续道:"楚宸死的时候也受尽折磨,甚至比你还痛苦。" "我有多想杀你,他就有多想救你。" "对了,他死前还跪着求我留你一命呢。"谢珩轻笑:"我没答应,他死不瞑目啊。" "你说,这算不算是,你杀了楚宸啊?" "不要……不要,楚宸,不要……"代越疼的四肢全无力气,只知道无意识地呢喃着,糊了满脸的泪水。 "是我的错,是我错了,是我害了他,楚宸……" "罢了。"谢珩看他这样,心里产生畅快不少,他本来就打算杀人之前先刺激对方一顿的。 现在目的达到,谢珩也可以舒心送他上路了。 他五指收拢,引导着代越体内的那些雾气往心脏聚集,代越痛到失声,四肢又被铁链锁着动弹不得,他能感受到血液逆流,纷纷涌向心脏。 临死前,代越仿佛看到了楚宸的脸,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在窒息中逐渐闭上了眼。 谢珩冷眼看着他咽气。 雾气所杀是生魂,无论代越死前带着多大的遗憾和悔恨,他也再无来世。 谢珩只要他死的痛苦就好,他才垂下眼睫,转身离开。 结果一转身,他就愣了。 对面,唐辞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对视两秒,唐辞拍了两下手,阴阳怪气道:"真精彩啊谢珩。" 谢珩动了下唇,声音有点紧张:"你怎么……" "骗我睡觉,自己跑来杀人?"唐辞冷笑:"你又瞒着我。" "你全都看到了?"谢珩的声音沉下来。 他并不希望唐辞看到他刚才的样子,像个变态。 唐辞咬牙切齿地指控:"你前几天还说再也不会骗我瞒我,你现在又做了什么?" "我……这是最后一次。"谢珩伸手去拉唐辞的手,被唐辞避开,他皱眉道:"你别碰我。" 他最生气的是谢珩居然用骗他上床这种亲密无间的事情来做幌子,还趁着他睡着的时候,私底下来解决这一切。 谢珩这是把他当什么? 唐辞沉沉喘了两口气,越想越气,扭头就走。 "哎!阿辞!"谢珩巴巴地跟上去,两人往出走,迎面遇到了"被他顺手杀死"的身披盔甲手持利剑的楚宸。 楚宸一把拽住谢珩的手臂,怒火中烧道:"谢珩!你竟然用分身将我引走!" "放开。"谢珩被他拽着,匆忙间看到唐辞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冷脸走了,他更急了,"阿辞,你等等我啊。" "别想走!"楚宸紧紧抓着谢珩的手臂,一剑横在谢珩喉间不让他跑,冷声道:"你把代越怎么样了?" "死了。"谢珩烦的不行,脸一沉道:"尸体就在里面,你不会自己看,抓着我问什么?" "楚宸,你身上担负的是天道职责,你自己下不去手杀他,我亲自动手,你别在这犯浑。" "你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没折磨他,他死的很痛快。" "如果你想找我报仇,改日再来,我现在没空。" 说完谢珩震开楚宸的剑,阔步跑出去追唐辞,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唐辞走的干干脆脆。 谢珩眼皮子一跳,心底蔓延开一种不祥的预感。 - 事实果然如谢珩所想,未来的一周,唐辞都没跟他说一句话,他主动凑过去,唐辞跟他冒冷气。 谢珩颇为头疼且郁闷地在十里涧闷了一上午,离泽带着最新消息回来了。 "老大!老大!"离泽像个刚吃到瓜的八卦记者,兴致勃勃道:"东岳大帝今天居然办丧事了,死的是个男人,好家伙,全鬼界闹的沸沸扬扬,都不知道他葬的谁,都开始乱传。" 有人说他养了男宠夜夜笙歌,把人玩死了。 还有人阴谋论说他是双生子,真正的楚宸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是他的亲兄弟。 总之花里胡哨,五花八门。 离泽咂舌道:"要是我都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谢珩懒懒地掀开眼皮子看他一眼,"死的是他老相好。" "啊?"离泽更震惊了,"还有这种东西?他老相好咋死的?" 谢谢指指自己,轻飘飘道:"我杀的。" 离泽:卧槽! "那他得不报复您啊?" 谢珩冷笑:"他不敢,也不会。" 楚宸在东岳大帝的位置上坐了小一千年,要是连这点事都拎不清,那就真可以引咎辞职了。 他之所以偷偷去杀人,一是不想和楚宸正面交锋,受了伤唐辞会气得更严重,二是不想让这件事牵连到唐辞身上。 毕竟楚宸不敢招惹的人,是他,楚宸也怕他们将妖鬼一事抖落给两界知道。 而且凶手本身就是罪大恶极,是该死,碎尸万段都不为过的那种。 谢珩不知道楚宸是不是真的会亲手杀代越,但是如果楚宸真想暗中保下代越……那么楚宸脖子上那个恋爱脑就真该摘下来洗洗了。 "对了,现在两界都知道我回来了 ?"谢珩问离泽。 离泽点头:"可不么,传开了,要不是今天东岳大帝的场面太大,他们还议论您呢。" 都说笑面虎消失百年重现江湖一看就没好事,大家见到一定要绕着走。 谢珩挑眉,心里有了个主意,笑了下。 离泽:"……" 又是这种笑,不祥的预感。 "你去帮我办件事。"谢珩淡声吩咐他。 离泽听完后大惊,"这能行吗?神荼大人现在不是还生您的气呢吗?" 这种当口上还传谣言,那不是典型的火上浇油吗? 谢珩面色不善地瞥他一眼,离泽吞了下口水,捂住嘴,扭头溜了。 几天后。 唐辞正在和白巢丛良他们处理一个吊死鬼的事情,忙了一个半夜才把鬼逮住。 他照例往吊死鬼身上缠了圈黑雾,对丛良说:"扔十九狱去吧。" 丛良脸色古怪地"哎"了声,感觉有点欲言又止的。 "有事瞒着我?"唐辞皱眉问他。 丛良小心翼翼道:"您和谢珩大人吵架啦?" "谢珩是谁?" 唐辞心头那股气儿分明还没散。 丛良吞口水:"可是外面都在传……" "传什么?"唐辞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几天谢珩都没来找他,这么安分不太像谢珩的作风。 怕不是又背着他作什么妖了。 "吞吞吐吐干什么?唐辞不耐道:"直接说。" 好的。 丛良一鼓作气:"外面传您对谢珩大人情根深种,却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所以性格才扭曲不好相处。" 唐辞猛地扭过脸,"什么?" "外头还说……"白巢接道:"说您每日夜里饮酒买醉险些自残,只求谢珩多看您一眼,不能生同衾,也要死同穴。" "说您情到浓时,一首失恋情歌唱到天昏地暗,赤红着眼睛哭着要和谢珩大人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唐辞:"……" 他捏着佛珠的手指颤了一下,咬牙强压着怒气道:"传多久了?" "三天左右。"白巢老实道。 这传言忒劲爆了,都传到妖界去了,就连东岳大帝亲自给人发丧的消息都比不上他们大人和谢珩之间的绯闻来的带劲。 唐辞闭眼,手上的佛珠捏得咔咔响,"谁传的?" 表情想要吃人。 丛良哆哆嗦嗦:"谢、谢珩大人。" 好。 很好。 唐辞点头,转身就走。 身后,白巢急忙道:"老大!老大你去哪啊?" "杀人。"唐辞冷酷的话语连着他的身影一起消失在鬼门里。 - 谢珩在十里涧等了老久,终于等来了怒气冲冲的唐辞。 "谢珩!" "这呢。"谢珩双手一拢袖子,眉眼含笑,很不要脸地说:"几天没见是不是想我了?" 唐辞冷声:"你少打岔,谁跟你情根深种夜夜买醉山无棱天地合了?要不要脸?" "我我我。"谢珩自知理亏,过去牵住唐辞的手,"都是我。" 唐辞冷眼看着他。 谢珩委屈:"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么,你不愿意见我,也不搭理我,我只能出此下策,你看,这不就说上话了?" 虽然是挨骂,但说明方法还是奏效的。 "之前的事我道歉,我就是不想让你看见那个人,你觉得没事我还心疼呢,我这几天做梦总能想起你小时候受的那些罪。" 谢珩开始卖惨。 "你看你也好几天没理我了,我吃不下睡不着的,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下一次,这事算过去了好不好?" 谢珩温声细语地哄。 唐辞被他说的心思微动,本来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有点置气,"如果还有下次呢?" 谢珩立刻举手发誓:"如果再有,就让我上不了你的床。" 唐辞:"……" 他耳朵一红,哪有人拿这种事发誓的。 谢珩凑过去亲亲他的耳朵,"不生气了好不好?" 唐辞没吭声,但是柔软的神态说明了一切 ,他受不了谢珩这么哄他,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哪怕每次绷着脸,心还是软的。 "算了。"唐辞放弃挣扎,"你让人别传那些谣言,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行。" 谢珩不由分说地将人拦腰抱起,大步往屋里走,"好不容易才来一次,急着走干什么?" 唐辞:"你放我下来!" "不放。" 谢珩刚把人哄好,肯定要趁热打铁亲密一番,怎么可能轻易放人,直接把人按在了塌上。 "谢珩!" 唐辞也是二话不说,对着谢珩就甩出一道黑雾。 谢珩翻身躲过,含笑道:"怎么偷袭?阿辞真有情趣。" 唐辞被他没皮没脸的样子气得牙痒痒,直接动手,谢珩眉梢一抬,边躲边接招。 两人在屋子里打了几个来回,唐辞也没占什么上风,反倒是谢珩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最后,谢珩禁锢着唐辞的双手,将他反身压在桌上。 唐辞的脸被桌面压出一道弧度,这个姿势让他很是羞耻,含糊道:"你放开我。" 谢珩不仅没放,反而还加重了力气,一只脚伸进唐辞的双脚间,更深地禁锢着他,附身在靠到他耳后:"打也打了,气撒了没?" 唐辞被他灼热的呼吸蒸的脖颈一红,冷哼一声。 谢珩"啧"了声,稍微起身退后了些,让唐辞正对着他,把人卡在自己胸口和桌子之间,距离近的很微妙,稍微再靠近一点就能亲上。 谢珩用指弯挑起他的下巴。 "我刚回来那天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谁教你这么凶的,嗯?" 唐辞眼尾泛红,倔强的把脸一扭,"你。" 谢珩看到他柔软的神色,到嘴的话又咽回去:"……" 还真是。 他亲手养出来的欺师灭祖大逆不道。 谢珩低叹一口气,吻了吻唐辞的眼睛,将人拥入怀里,"真是祖宗。"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是唐辞,他就心甘情愿。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本来就是瞎几把尝试才写的,结果很明显果然啥也不是(瘫) 看的不舒服的也别勉强,作者以后不瞎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