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欲大将军中了情蛊之后 作者: 墨九言 简介: 【一句话简介】古代版史密斯夫妇~ 陆瑾之,年年轻轻已是威震一方,手握数三十万大军的定远侯。 回京之前,他被宿敌下了情蛊——中蛊之人会逐渐爱上下蛊的人。 陆瑾之心想:既回京,就不必担心情蛊困扰。 * 琼华郡主楚宜修是个娇软美人,芙蓉瑰姿,娉婷婀娜,据说体弱,不怎么踏出后宅。 实则,她还有另外一重身份。成功给宿敌下蛊之后,一回京就被帝王赐婚给大龄未婚将军。 楚宜修:这位将军好生眼熟呀~ * 在外界看来,陆、楚夫妇实力悬殊颇大:一个柔弱如娇花,另一个是禁欲系战神。 人前人后,夫妇二人相敬如宾,互不干扰,谁也不招惹谁。 可是渐渐地…… 楚宜修发现陆瑾之看着她的眼神愈发怪异……以及灼烫…… * 某天,意识到自己可能掉马的楚宜修连夜跑路。 一月后,她被人团团围住,陆瑾之持剑逼近,眼里有火光迸发, “夫人……又或者我该喊你一声阁主,你这是想往哪儿逃啊?你给我下了什么蛊,你自己解!” 【表面妩媚多姿娇弱体虚美人】VS【表面禁欲将军】 ——————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太傅掌中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将军中了情蛊之后 立意:生命不止,奋斗不息​ 第一章 京城,定远侯府老宅。 烛火摇曳,紫檀拂香,堂屋一阵安静之中,老太君长长一声叹息: “圣上此番接连两道圣旨,一是让我陆家举家从漠北搬回京城,这第二道圣意,是让瑾之娶琼华郡主,老身活了大半辈子,又不是瞎子,岂会不明白圣上用意!” 下首的位置,二房夫人萧氏眉头紧锁,眸露愤意,她未施粉黛,不戴朱钗,是个礼佛人,“母亲呐!这可如何是好?若非是长公主,先夫和郎哥儿也不会死!如今,岂能让瑾之娶仇人之女?!” 十年前,靖帝攻城造反,是长公主打开了城门。 先前的定远侯守城不利,在先帝尸首旁自刎了。 而陆家嫡长子也死在了那场政变之中。 无可奈何之下,彼时年仅十五岁的陆璟之挑起大梁,继父之爵,带兵守边,至今已当了十年的家主。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陆家遭遇十年低谷,如今又有崛起之势。 陆璟之任侯位之后,战功赫赫,积威甚重,用了十年光景将漠北打理的井井有条。 无疑有他,圣上是开始忌惮了。 此时,堂屋内下首的位置上,一个沉默许久的男子开口了。他嗓音磁性低沉,“祖母、母亲,既是赐婚,那陆家就随了圣上旨意。” 老太君眉心紧拧,看向了他最信任的孙子。 陆璟之,二十有五,身段颀长挺拔,器宇轩昂,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一见四郎终生误”的白衣少年郎,他沉稳肃重,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个百年世家家主该有的风度。 萧氏立刻反驳,“瑾之!且先不说家仇,听闻那琼华郡主美艳无双,倾城国色,保不成……这是圣上的美人计啊!” 陆璟之搁置下杯盏,骨节分明的手指十分有规律的敲了敲樟木茶几,唇角扯出一抹淡淡苦涩,“祖母、母亲,我决然不会被其他女子所惑,等到时机成熟,我与琼华郡主自会和离,再者,她区区一个女子,还乱不了陆家。” “我与她成婚,只是表面功夫。” 闻言,老太君又是一声长叹,“既是如此,那也只能奉旨行事了,若是冒然拒绝圣意,只怕会激怒龙颜。瑾之说的也没错,那琼华郡主再有心机也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她来了我陆家,还能翻天不成。对了,瑾之,你心中可有心仪的姑娘了?” 老太君和萧氏齐齐盯着陆璟之。 这可不得了了,陆家这位大龄未婚侯爷到现在还是心门紧闭! 陆瑾之的唇角再度掠过一丝苦涩,“祖母、母亲,说来惭愧,眼下我心中唯有家国天下,恐怕此生都不会有心仪之人。我定好生辅佐弟弟们,重振门楣,等到日后择一寺庙守着青灯古佛。” 老太君,“……” 萧氏,“……” * 陆瑾之刚从堂屋出来,沿着千步廊往后院走。 十年前,朝中政变,政权更迭,煊赫一时的陆家为了自保,只能全家迁到漠北。 十年过去,陆家又回到了这权力漩涡之地。 陆瑾之知道,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至于男女之事,他当真半点不在意。 三房嫡子陆清,以及陆瑾之的同胞妹妹陆鸢,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 陆清一身青衣,身手矫捷,纵身一跃,挡在了陆瑾之面前,一边走一边后退,说:“四哥,我和七妹妹去把你的未婚妻调查清楚了。” “四哥,你可要听我细说。此事事关重大。那琼华郡主美艳无双,但有一个怪毛病,不喜外出,没什么人见过她,倒是前年腊月,周家郎君无意瞧见了她的真容,竟一时鬼迷心窍,迷恋上了琼华郡主,还为了她跳湖自尽呢。”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位未过门的嫂子是个狐狸精!四哥你可千万要有定力!” 陆鸢也凑了过来,同样一边走一边后退,面对着陆瑾之,说:“四哥,你不会真的娶那个琼华郡主吧?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四哥,我听坊间传言,那琼花郡主出生之时,满城花开,长公主府出现了十几条狐狸!” 陆瑾之,“……” 作者有话说: (一开始) 陆瑾之:我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楚宜修:哦。 (后来) 陆瑾之:说!你到底是谁?! 楚宜修:你猜呢~ 第二章 夜色苍茫,一弯玄月垂于柳梢头,风起,卷来阵阵花香。 许是这幽香过于迷人,陆瑾之察觉到体内有股异样,他微微蹙眉,对黑暗处的影卫道了一句,“把苍狼先生叫到我屋里来。” 一月之前,他与宿敌交手,不慎中了情蛊,他对那妖女深恶痛绝,自是不会爱上她。 正巧圣上下旨召他回京,如今远离漠北数万里,哪怕是他体内蛊虫未解,也不至于被影响。 不消片刻,一个身着湖蓝色长衫,竹簪束发,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提着药箱来到了竹里斋。 竹里斋里里外外种遍了翠竹,夜风一吹,沙沙作响。 陆瑾之坐在六角亭下,正亲手烹茶。 苍狼先生走了过去,行礼,“侯爷,您可是身子有何不适?侯爷乃定远侯府顶梁柱,如今刚迁府回京,局势瞬息万变,侯爷万不可马虎。” 陆瑾之淡淡应了一声,问及了情蛊一事,“先生,这情蛊当真无解?” 苍狼先生如实答话,“侯爷,这情蛊一旦进入体内,就会融入血液之中,想要彻底根除也不是没有法子,但……只怕侯爷身子受不住,这必经抽筋之苦,对身子损伤太大。” 陆瑾之拧眉。 他不能倒下。 这该死的情蛊,决不能成为他的弱点。 他又问,“倘若下蛊之人与我相隔数万里呢?是否能避免蛊虫发作?” 苍狼先生寻思片刻,“按理说,情蛊只对下蛊之人有反应,倘若下蛊之人远在天边,侯爷定当无事。” 闻言,陆瑾之稍稍心安,尽量去忽视体内的隐隐不适感。 这厢,沧浪先生取出新做出来的/人/皮/面具,“侯爷,这/人/皮/面具需得一阵子换一张,不然容易变型。” 陆瑾之接过面具,点了点头。 他现在这个身份过于惹眼,很多事情不便以真实身份去办,乔装佯扮的伎俩必不可少。 苍狼先生一离开,一道黑色身影突然从暗处走了出来。 “侯爷,属下回来了。经属下打探,您离开漠北之后,那妖女再无动静。” 陆瑾之,“……好,我知道了。” 她不是在漠北一度很活跃么?为何突然没了动静?陆瑾之心中隐隐不安。 * 京城城门口。 一辆青帷马车缓缓靠近城门,车帘中有人递出一块腰牌,守门士卒一看清那腰牌,立刻打开城门,“贵人,请入城!” 马车外挂着一盏八角琉璃灯,光线迷离。 随着马车悠悠晃动,车厢内一直在浅睡的人睁开眼来,她伸了个懒腰,睡颜酡红,十几岁的光景,乍一看美艳姣姣,介于清纯与妩媚之间,一个不经意的挑眼动作,也煞是惹人侧目。 无疑是个尤物。 随行侍卫陌陌道了一句,“郡主,咱们为何要延迟一月回京?” 楚宜修慵懒的坐起身,又哈欠连连,“本郡主只是很纳闷,为何那厮中了情蛊之后,无半点动静。” 陌陌神色一讪,“郡主,您既然厌恶他,为何又要给他下情蛊?” 楚宜修揉了揉发酸的小蛮腰,狡黠一笑,“本郡主和他斗智斗勇了三年也没能拿下他,心中不甘,遂改变策略,让他爱上我,再让他求而不得。从今往后,他只能为本郡主所用。他虽然招人厌,但的确是个可用之人。若能成为本郡主的左膀右臂该有多好。” 陌陌,“……” 让一个自己讨厌的人爱上,真的好么? 陌陌犹豫了一下,方道:“郡主,前几日长公主殿下就给您送了消息,您那个皇帝舅舅把您许给定远侯了,婚事在即呢。属下让人打听过了,那定远侯二十有五,不好女色,清冷无温,虽是战神,但不近人情。郡主可要做好应对之策。” 楚宜修呵笑一声,并不把那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当回事。 一个只会打仗的呆子而已。 何惧之有? 她时常会去漠北,从未与陆瑾之交过手,在她看来,陆瑾之就是一根木桩子,呆头呆脑。 作者有话说: 陆瑾之:妖女远在天边,我不会有事的! 楚宜修:嘻嘻嘻~我回来了哦~ 第三章 翌日一早,长安街,两侧商贩早已开门做生意,到处熙熙攘攘。 街道一侧的茶舍二楼,数名黑衣人正翘首以盼。 茜窗打开稍许,其中一人道:“陆瑾之已从侯府启程,不多时就会路过这条街,一会尔等听到口令立刻行动。” “是!头儿!” 与此同时,长安街另一头,长公主府的华盖马车正缓缓往前驶来,马车后面足足跟了数十名随从,一路上浩浩荡荡,路经百姓退让两侧。 人人都知道长公主府有一位娇花一样的琼华郡主,但鲜少有人见到过她的真面容,只知这位琼华郡主美貌倾城,身子娇弱,不宜露面。 楚宜修透过被风拂开的车帘往外看了几眼,丫鬟拾花拉下车帘子,“郡主,仔细着风大,大婚在即,可千万莫要染了风寒。” 楚宜修觉得在理,拢了拢身上的粉色绣荷花披风,少女眉目如黛,眸光如水,“是呀,京城风大,本郡主是得仔细着身子。” 此时,陆家几人正骑马往这边而来。 茶楼上的黑衣人已准备就绪,等到最佳时刻发动攻势。 陆瑾之骑着一匹鬃毛汗血宝马,他天性孤冷,给人疏离之感,一袭月色锦缎长袍,腰戴一块貔貅玉佩,墨玉冠束发,端得是权臣的威严和俊美男儿的风流。 十年前,京城坊间有句打油诗:一见四郎终生误。 说得便就是陆家四郎,陆瑾之。 陆清骑着一匹枣红马,咧出一嘴白牙,“四哥,你十年不回京,如今一回来还是颇受追捧呀,小娘子们都在偷窥你呢。” 陆鸢一脸自豪,“四哥是咱家最好看的人,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便是至今未曾娶妻又如何?只要四哥招招手,多少小娘子巴望着嫁给四哥呢。以我之见,等到琼华郡主进门之后,四哥不妨多纳几房美妾,气死那个狐狸精!” 陆瑾之微微蹙眉,目光凝视前方,与此同时,胸口那股古怪的异样又冒了上来。 他稍稍一分神,忽视了茶楼的危机,刹那间,一根箭矢飞速射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陆瑾之眸光一冷,瞬间扒出腰间软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去了箭矢。 顿时,陆家众人察觉到杀机,纷纷拔剑备战。 这是百年武将之家养成的雷厉风行的习惯——随时随地进入应战状态。 黑衣人从茶楼飞跃而下,一时间打斗一触即发。 就在两方人马打成一团,百姓们纷涌而散时,长公主府的马车逐渐靠近,拉动华盖的两匹骏马受了刺激,马蹄高高扬起,“吓惨了”马车内的贵人。 丫鬟拾花一把抱住了楚宜修,“郡主!郡主您没事吧?!” 另一个侍婢拂柳拉开车帘,大吼:“放肆!尔等胆敢惊吓了郡主!” 陌陌骑在马背上,双臂抱着长剑,她眸光一扫,认出了陆家的武功路数。 是陆家人被围杀? 有意思了。 陌陌一挥手,借题发挥,“大胆!我看谁敢惊扰郡主!来人,保护郡主!” 长公主府的众护院立刻听令,拔剑上前。 光天化日之下,一身黑衣蒙面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乎,原本是两方人马打斗,加入一波力量之后,黑衣杀手逐渐处于下风。 黑衣人首领一看是长公主府的势力,也知对方不好惹,遂只能暂时放弃这个刺杀陆瑾之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愤愤不甘,大声道:“撤!” 黑衣人如疾风般撤离。 这里是长安街,人多眼杂,陆瑾之并未下令追踪。 他望向了长公主府的马车。 这时,车帘掀开,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出现在了众人视野,少女水眸莹润,一张姣姣如月的脸蛋,稚嫩粉润。 她身子孱弱,一手捂着胸口,似是受惊过度。 陆瑾之拧眉,上前走了几步,抱拳道:“方才多谢了。”无论如何,的确是长公主府的人替他解了围。 陆瑾之正要自介,却见面前少女泫然欲泣,玉手指了指他,这便开始急喘。 长公主府的老嬷嬷立刻取了救心丸过来,“郡主!郡主您没事吧?郡主速速服药!” 长公主府的人一番手忙脚乱之下,终于让这位娇滴滴的郡主平复了下来。 陆瑾之终于找到机会说话。 毕竟,他二人是要成婚的,且是奉旨成婚,陆瑾之不会让人抓住把柄,至少在明面上不会苛待了这位郡主。 陆瑾之再度抱拳,“在下乃定远侯,不知郡主眼下可好些了?” 楚宜修以最快的速度瞄了他一眼,又倒在了老嬷嬷怀中,“原来……你就是……定远侯。” 她点到为止,不再多言,千言万语皆在这简练的言语之中,随即就晕倒在了嬷嬷怀里。 老嬷嬷又是一番大哭抹泪,众人忙得人仰马翻,将郡主抱上马车之后,立刻赶路离开,丫鬟拾花和拂柳特意狠狠怒视了陆瑾之一眼。 虽没有任何言辞,但眼神和表情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发散思维,很快得出结论:定远侯不待见郡主。 陆清凑了过来,“四哥,你不想娶她,也不该当街弄死她,圣上会怪罪的。” 陆鸢连连啧叹,“这琼华郡主都病成这副模样了,却还是倾城国色啊,果真是个妖精!四哥做的没错,就不该给她好脸色!” 陆瑾之,“……” * 不到三个时辰。 谣言开始散播。 陆瑾之成了众矢之的。 陆瑾之几人回到侯府后,老太君火急火燎见了他,她老人家精神矍铄,在堂屋内来回走动,“京中谣言对你很不利,这下你是非娶不可了,而且还得隆重迎娶琼华郡主,不然圣上只会认为,是咱们定远侯府目中无人。” 老太君一言至此,看向了自己最得意的孙子,敦敦教诲,说:“瑾之,你需得克制,祖母知你心中不甘,长公主虽未亲手杀你父兄,可她的确是咱们陆家的仇人!这回非得娶仇人之女进门,陆家人人愤之,但凡事需得思量长远,下回再碰见琼华郡主,你不可再意气用事!针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咱们陆家脸上并不光荣!陆家也不屑于欺负一个弱女子!” 陆瑾之,“祖母,我……”我甚么也没做。 罢了,多说无益。 不过,那位琼华郡主当真虚弱,哪怕他也难以察觉到对方的气息,可见她的确是孱弱至极。 老太君思及一桩事,“琼华郡主如此柔弱,这万一病死在了咱们陆家可如何是好?”她老人家是个大度的人,冤有头债有主,不会直接欺负一个小姑娘,可也不能让她死在陆家啊! 真真是愁煞人矣! 陆瑾之,“……” * 另一头,长公主从宫里直奔回府。 看见女儿虚弱的躺在贵妃上吃糕点,长公主扑了过去,“我儿今日受到惊吓了,探子说,你碰见了定远侯?他被人当街刺杀?那定远侯树敌无数,在朝中颇受排挤,我儿嫁给他,岂不是会有危险?” 长公主一脸愁容。 楚宜修眨眨眼,一脸天真灿漫,“是呀,母亲,我这般柔弱,嫁入定远侯府之后,定会被欺,你不能看着女儿跳火坑呀,我可是你唯一的女儿,你如今四十了,养再多男宠也无法生育,你得护着我。” 长公主一噎,“……好。母亲给你百名护院做嫁妆,任你差遣。” 楚宜修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呜呜呜,母亲待我真好,女儿定好生爱惜自己。对了,那定远侯今日一见,倒也不显老,还挺俊朗,只是我过于娇弱,只怕我与他不太匹配。” 长公主,“……”女儿,你说的匹配是母亲想的那个意思么? 长公主思量一番,立刻下令,“来人,去通知后厨,今日加餐,让后厨师傅多做几样滋补菜品,板栗烧野鸡、鲍鱼燕窝粥、叉烧鹿脯、赤枣乌鸡汤、佛跳墙、鸡丝蛰头,这几样必不可少。” 言罢,长公主一声长叹,“我儿需得多多进补,听母亲一言,你吃不下也得吃,全当是为了母亲。” 楚宜修点点小脑袋,勉为其难,“母亲说的是,女儿省得了。”女孩子当然要爱惜自己呀。 作者有话说: 楚宜修:我是个柔弱的女子,你们谁都不能欺负我! 陆瑾之:…… 第四章 楚宜修当街“昏迷”之后,事情愈演愈烈。 传到了靖帝耳朵里,就成了陆家嚣张跋扈,不把将皇亲国戚放在眼里,陆家一群武将愣是把孱弱无依的琼华郡主当场吓晕了。 足可见,陆家是有多么目中无人,以及陆瑾之又是如何反对这桩婚事。 当日,靖帝下旨召见陆瑾之。 名义上是君王邀他对弈,实则就是对他进行敲打。 靖帝扣了陆瑾之半日之后,皇太后那边也派人来宣他过去,再度进行敲打。 靖帝深藏不露,对弈过程中不曾提及婚半个字,但皇太后到底是妇道人家,就只有琼华郡主这么一个外孙女,得知外孙女被活生生吓晕,老人家自是气愤。 皇太后看着内殿中央兰芝玉树的外孙女婿,沉了脸色,“琼华自幼体弱,皇上将她赐婚给你,哀家起初并不知情,否则定不会赞成这桩婚事,你堂堂定远侯也二十有五了,如此大龄怎就不知道体恤一个小姑娘?!” 陆瑾之,“……”他被嫌老了? 今日在长安街,他是真的甚么也没做啊。 皇太后反反复复交代,“哀家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琼华!哀家与你祖母也算是金兰之交,再有下回,哀家直接把你祖母叫到跟前说话!” 闹到见长辈的份上了? 陆瑾之甚是无奈。 但这个节骨眼下,他并不为自己辩解。 一来,琼华郡主的确当街昏厥了;二来,他确实比琼华郡主年长,按理说是应该让着她。 看来,京城的水当真很深。 他不宜冲动,更不宜做出任何抉择。 陆瑾之对皇太后的叮嘱,皆一一应下,无半句狡辩亦或是反驳,“太后,臣定当谨遵懿旨。” 陆瑾之离开皇宫时,已是乌金西沉。 太后身边的张嬷嬷笑了笑,“太后啊,这定远侯倒也瞧不出嚣张之意,民间传言许是夸大了,奴才瞧着,定远侯文武双全,俊朗无俦呢,年纪虽比郡主大了几岁,倒也不显老。” 皇太后方才说了太多话,端起人参茶,喝了口润润喉,叹道:“陆家只怕容不下琼华,上一代的仇恨还在呢。皇帝这次下旨赐婚,是完全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他以为哀家猜不出他的用意么?!” 张嬷嬷自然也明白,安慰道:“事到如今,太后还是想开些吧,陆家好歹是满门忠良,不会欺压一个弱女子。” 陆家人的品行,皇太后倒是愿意相信的。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定远侯府,陆家。 陆瑾之一回府,老太君就把陆家上上下下都叫到了堂屋说话。 大意便是,日后琼华郡主进门,众人不可苛待她。 但陆家对长公主怀恨在心,要放下心中仇恨几乎是不可能的。 老太君身为家中长者,纵使心中有怨,但也只能顾全大局,最终她提醒所有人—— 实在厌恶琼华郡主,日后避着她就行。 总之,不能招惹她。 不能惹,那就躲着。 老太君最后交代了的陆瑾之,“今日之事,你理亏在先,明日一早你携重礼去长公主府拜访,不可败坏了名声。” 陆瑾之,“……”似乎经今日之事,他已风评不良。 “是,祖母。” 陆瑾之依旧不为自己辩驳。 * 翌日一早。 管家已备好厚礼,陆瑾之并非独自出门,他带上了三郎陆延,和五郎陆清。 兄弟三人路经长安街,骏马俏郎君,引来无数人侧目。 陆瑾之骑马走到前头,无数双目光和流言蜚语扑面而来,以陆璟之的敏锐力以及耳力,自是将长安街上的一切动静观察的一清二楚。 他面无他色,对周遭一切皆置若罔闻。 三郎陆延是长房嫡子,还算稳重。 五郎陆清是三房唯一的孩子,十年前陆三爷战死,三夫人赵氏改嫁宣王府。陆清从小毛孩开始,就跟在陆璟之身后,是资深跟屁虫。 陆清听着流言蜚语,心情不悦,踢了马腹,来到陆璟之身侧,“四哥,坊间对你的误解太深了,这些愚民着实过分!四哥,你这风评从此被害,日后还如何找第二春?” 陆瑾之,“……” 陆延笑了笑,也踢了马腹,稍稍凑近,“五弟,你四哥这头一春都快要招架不住了,岂会想到第二春。”他笑得高深莫测,“那位娇弱郡主可不是个好应对的啊。” 昨日才初次碰见,就把陆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可见这位琼华郡主也并非是个表面上那般孱弱娇柔的。 陆瑾之被左右夹击,他对这桩婚事始终没多少看法,只是加快了马速。 不到半个时候,陆家三兄弟带着几名护院,以及重礼,登门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的护院似乎认得陆瑾之,一看见陆家人,立刻朝着府内大喊,“速速通知殿下!陆家来人了!”所有人立刻防备。 陆瑾之,“……” 陆延,“……” 陆清,“……” 按理说,长公主府是应该防备。 毕竟,两家是仇敌关系。 过了片刻,才有一男装打扮的中年女子款步走了过来,此人是长公主府的管家,只不过是个女子。 花管事笑了笑,但笑意不打眼底,“侯爷,两位公子,里面请,我家殿下已在堂屋相候。” 言罢,花管事扫了一眼陆家三兄弟带来的重礼,似盘算了一二,她到底是个人精,并未多言。 这厢,陆家三兄弟进门。 长公主府内,四处繁花似锦,各种名贵花种处处可见,单单是青龙卧墨池就沿途摆了数百盆。 府内雕梁画栋,清泉叮咚。 再往里走,还有赤着上身,正在练拳的美男子,这些男子一个个俊美体壮,皆是二十来岁的光景,不免让人想入非非。毕竟,长公主身边男/宠无数。 长公主的风流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长公主从未嫁过人,琼华郡主生父不详,她出生之后,先帝赐了国姓——楚。 陆清一边走一边咂舌,在陆瑾之身侧小声嘀咕,“四哥啊,你这位丈母娘真真是……一生放诞不羁爱自由,亏得郡主是个孱弱体虚的。” 言下之意,琼华郡主搞不好会随了其母。 陆延清了一下嗓门,“五弟,慎言。” 他二人纷纷看向陆瑾之。 陆瑾之,“……”他从未想过这桩婚事会长久,也没那个打算。至于琼华郡主是否忠诚,他也不在意。 三兄弟来到堂屋。 上首的位置上坐着长公主。 屋内明明没有掌灯,三人却觉得有道光束笼罩在了长公主身上,她着一身鹅黄色撒花烟罗衫,脖颈上戴着赤金盘螭巊珞圈,鸦色发髻插了一根宝蓝点翠珠钗,整个人雍容华贵。 陆家三兄弟脸上并无恭敬之色。 今日无非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这才来了一趟长公主府。 “参见殿下。”陆家三兄弟行礼。 长公主当然一眼就认出了女婿,却故意说:“你们谁是定远侯?本宫眼盲,你们陆家男儿又都差不多,本宫认不出来。” 陆家三兄弟对视了一眼。 陆瑾之抱拳,“殿下,臣就是定远侯。” 长公主无声一笑,红唇扯了扯,“不知侯爷今日到访是有何事?本宫那孩子昨日受惊过度,今日不便见客,再者,大婚在即,你与宜修也不便相见,不吉利。” 陆瑾之今日无非是走个过场,他再度抱拳,“殿下说得是,臣今日本不该来叨扰,只是惦记郡主安康,特送来补品,望郡主能早日康复。” 长公主,“你倒是有心了,本宫替宜修收下你的好意。” 话已至此,再无其他可说。 下人上了茶,是刚泡出来的“龙泓”,茶香四溢,沁人心扉。 陆家三兄弟落座,几人无声无息的喝茶,谁也没有多言。 片刻后,长公主笑了笑,“你们陆家男子倒是内敛得很,看来本宫这里的茶很合你们胃口。” 一言至此,长公主下令,“来人!取库房包几斤“龙泓”,给陆家三位公子带回去。” 陆家三人,“……” 一盏茶后,三兄弟起身告辞。 面对着仇家,没有直接干架已经是修养在身,实在没法再继续待下去。 长公主所谓的“几斤茶叶”足足有四担。 回程路上,陆清打趣道:“四哥,咱们侯府这一年再也不需购置茶叶了。琼华郡主的嫁妆必定丰厚啊,四哥,你这是娶了一个富婆,咱们侯府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银子。” 陆瑾之,“……” * 长公主府,楚宜修得知前院消息,她伸了个懒腰,根本不当回事。 陆瑾之这个人啊…… 难搞,相当难搞! 且留到最后再处理。 楚宜修自幼容易梦魇,随着年龄增加,她逐渐弄清了梦境的一切来龙去脉。 那些根本不是梦,而是上辈子发生的种种。 上一世,她是长公主府美貌无双的郡主,但并不体弱,且满城皆知。她流连于贵女之间,京城贵公子人人倾慕。原本,她也被皇帝舅舅赐婚给了陆瑾之,可她悔婚了,并嫁给了太子表哥。 她和母亲一样,贪恋权势,可还没等到她坐上凤椅,那杀千刀的前未婚夫就带兵攻入皇城。 楚宜修成了这厮的笼中雀。 谁又能想到,那个不近女色,禁欲冷清的定远侯,脱了衣裳之后就会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副光景…… 楚宜修这一世做了诸多布局,甚至试图勾搭上漠北枭雄陆云天,还特意给他下了情蛊,只盼着他能为自己所用。 届时,她定要积攒足够多的势力对抗陆瑾之。 至于这桩婚事,她先将计就计。 只是,奇怪的是,自从中了她的情蛊之后,陆云天那厮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 * 是夜,一道矫健灵活的身影从长公主府的一处院墙一跃而出。 陌陌也身着一袭黑色劲装,紧跟其后。 陌陌,“郡主,马在前面的巷子里,您慢些。”陌陌最艳羡郡主的轻功,她觉得,练武这回事真得靠天赋。 不一会儿,主仆二人骑上骏马,在夜色之中往城北方向疾驰而去。 最终,主仆两人在“天下阁”停了下来。 “天下阁”掌天下消息,但从不做人头买卖,只卖踪迹。但凡给钱,就能买到所寻之人的下落。 如果暂时没有下落,“天下阁”的人也会四处打探,直到寻到为止。 楚宜修摸了摸自己的脸,许久没有戴人/皮/面具了,她略有不适。确定脸上面纱完好,她这才迈入“天下阁”,陌陌提着一包银子跟了上去。 随着脚步声响起,阁内烛火逐渐亮堂。 立刻就有侍女上前招待。 楚宜修对陌陌使了眼色,陌陌把那一包沉甸甸的银子递了上去。 侍女将银子抱到了一张屏风后面,随即一道声音传来,“不知客官深夜到访,是要寻何人?” 楚宜修直言,“漠北陆云天。” 片刻,那道声音再度传来,“暂无此人消息,他最后的踪迹是在漠北,天下阁既收了客官的银两,便一定会帮客官找到人。” 楚宜修微微拧着秀眉。 怎么? 天下阁也不知道陆云天去了哪里? 楚宜修,“那好,我过阵子再来讨要结果,若是贵阁找不到我要想的人,我就砸了天下阁的招牌。” “……好。”第一次碰见这么硬茬的客官! 这厢,楚宜修和陌陌刚行至天下阁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威压感,不过她二人并未在意,立刻骑马离开。这里是京城,人多眼杂。 陆瑾之带着贴身随从刚抵达,就发现有人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张峰诧异,“侯爷,不成想这深更半夜,也有人和咱们一样急着寻人。” 陆瑾之只觉得胸口有股微妙的异样,是蛊虫又在异动。 他朝着夜色处看了一眼,这便踏入天下阁。 陆瑾之话不多,直接让手底下人递出银票,他带了/人/皮/面具,看不出真面容,“我要找人,是漠北女子,她叫红九,是漠北无恶不作的女马贼。” 屏风后面的男子,“……”怎么今夜的客官,都是要寻找漠北人士? 片刻,男子道:“客官,你要寻的人再无下落,不过,天下阁定会竭力寻人,客官若是信得过天下阁,大可过几日再来询问。” 陆瑾之拧眉。 他绝对不会小看了那个妖女。 总不能那妖女来了京城? 陆瑾之,“好。” 作者有话说: 楚宜修:我一定会找到他! 陆瑾之:等我找到妖女,一定弄死她! 吃瓜群众:emmmmm…… 第五章 陆瑾之翻墙而入时,听见了车轮滚在青石地面的声音。 陆瑾之拧眉。 已近子时,二哥竟还未睡。 陆渊,定远侯府的长房嫡子,序齿老二,长房长子也死在了十年前的政变之中,而陆渊则断了双腿,再不能行走。 陆瑾之走了过去。 陆渊听见了动静,他停下轮椅,转头看了一眼。 陆瑾之摘下脸上面纱,随后又是一层/人/皮/面具,“二哥,你在等我?” 陆渊淡淡一笑,夜色苍茫之下,他容貌俊朗,本也该是一个铮铮男儿,只可惜了命数不佳,空有雄心凌云志,唯有困于内宅中。 “四弟,你气息为何这般不稳?” 陆瑾之一怔,“二哥,我……无妨。”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如此明显了么?看来,必须尽快找到那妖女,然后解毒。或者直接杀了她。 情蛊之事,唯有苍狼先生知晓,陆瑾之暂时不想惊动旁人。 知情人越少越好,以免有人拿捏他的软肋。 他不需要软肋,也不能有软肋。 陆渊对这个四弟是很放心的,再者,陆瑾之在定远侯的位置上待了十年了,并未出现过任何差池,“你无事就好。那我先回院了,方才……我是特意来看昙花的。” 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陆渊觉得,昙花适合自己。 陆瑾之目送着陆渊离开。 他知道,无论是二哥,亦或是祖母他们,都心中有恨。 对这世道有恨,对当今圣上有恨! * 翌日一早。 老太君的千秋居设家宴。 这是陆家传承下来的习俗,每隔半个月,阖府上下都会来老太君这里吃一次家宴。 今日之所以选择在清晨,老太君有事要交代。 她看了一眼五郎陆清,道:“今日宣王府老太妃生辰,宣王府早已送来帖子,我老人家之所以这个时候才告诉你们,是怕老五闹情绪。” 陆清一噎。 他是三房唯一的子嗣,陆三爷战死后,三夫人赵氏就改嫁到了宣王府,如今是宣王妃。 赵氏改嫁之初,陆清只是个总角孩童,当年的确记恨过母亲。 老太君长叹一声,又说:“老五啊,你母亲当年为了求你外祖父庇佑咱们陆家,这才答应改嫁,她当初也才二十出头,日子还长,咱们得理解。” 陆家当年差点分崩离析,对老三媳妇赵氏,老太君至今还感激她的大义。 陆清憋憋嘴,闷头喝粥不说话。 哪个孩子不想要娘呢。 又有谁能轻易原谅从小抛弃他的娘呢。 老太君拿他没办法,对陆瑾之道:“咱们陆家时隔十年才搬迁回京城,有些场合也该多走动走动。今日,老四、老五,还有老六、老七,跟着我老婆子一块去宣王府,也认认京城贵圈的面孔。” 六姑娘陆绵绵是长房幺女。 陆家的女子也习武,统共就两位姑娘,故此,就一起排了序齿。 陆绵绵和陆鸢应下,“是,祖母。” 武将之女的姑娘总是闲不住的。 漠北场地宽阔,她二人早就习惯策马驰骋的自由,回了京城,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当然想去宣王府凑凑热闹。 陆瑾之也应了一声,“是,祖母。” * 陆瑾之跟随老太君出发之前,先回竹里斋见了心腹。 张峰和李年是陆瑾之的左膀右臂,二人武功高强,侦查力极强。 张峰抱拳,“侯爷,藏宝图羊皮卷已经有下落了,就在宣王府。” 陆瑾之一愣。 还真巧。 有关藏宝图的消息已经散播了近十年。 当初先帝在位时,逆臣谋反,先帝本打算逃离出宫,而在那之前,他已把大量宝藏运往城外,准备暂且逃离,日后再东山再起。 这十年期间,“得宝藏者得天下”的谣言一直盛而不衰。 陆瑾之追踪宝藏羊皮卷已有数年,而今终于有了消息。 而恰逢,他也回京了。 李年抱拳,笑道:“侯爷,这都是天意啊!” 陆瑾之并未掉以轻心,宣王府人多眼杂,并不好下手,他更是不能堂而皇之带自己人进王府调查。 陆瑾之把陆清叫到面前,一一交代。 陆清原本极为排斥宣王府,一听是去找羊皮卷,立刻来了精神,抬手拍了拍胸脯,道:“四哥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我一定把宣王府翻个底朝天。” 陆瑾之反复交代,“老五,今日只是趁机会摸底,你万不可打草惊蛇。” 陆清,“哎呀!四哥,我做事,你难道还能不放心!完全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陆瑾之,“……”就是对你不放心啊。 * 大半个时辰后,宣王府大门外,到处熙熙攘攘。 今日老太妃大寿,王府宾客盈门。 长公主府的华盖马车缓缓停下时,公主府的侍从立刻端上锦凳,搬到马车旁。 楚宜修下车之前,压低了声音,对陌陌交代了一句,“别忘了你今日的目的,本郡主一定要拿到羊皮卷。” 楚宜修算是重活了一次的人了。 她知道陆瑾之最后造反成功的关键,是那处宝藏。 这一世,她要先一步行动! 一想到前世那些被圈禁起来当做金丝雀的日子,楚宜修恨不能现在就暗杀掉陆瑾之。 羞耻,太羞耻! 陌陌应下,同样压低声音,“是,郡主,属下一定好生查找。只是……不知还有没有其他人也在找宝藏下落,咱们能买到消息,别人或许也可以。” 楚宜修抬起纤纤玉手,捏了捏陌陌的小脸蛋,“所以,本郡主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要是不能好好替本郡主办事,以后是要嫁人的。” 陌陌,“……”郡主总是拿嫁人的事吓唬她…… 还真别说,这话很管用。 这厢,绣繁花似锦图案的车帘被拉开。 坐在车厢外沿的两个丫头,拾花和拂柳立刻搀扶着她们家体弱多病的郡主下来。 拾花,“郡主,您仔细着脚下。” 拂柳,“郡主呀,外面风大,速速将披风裹上。” 陌陌翻了个白眼,望了望天,瞧,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白,她家郡主依旧如此孱弱。 此时,恰逢陆家几人骑马而来。 就连老太君也骑着一匹枣红马,老人家半点不显颓然,岁月只是染白了她的鬓发,却不曾消减她的半分意志。 老太君瞅了一眼楚宜修,内心暗暗感叹:啧,这般娇弱,也不知道能活到几时?以后不会真的死在陆家吧。 老太君内心忧愁极了。 她竟然想要仇人之女好好活在这世上。 老太君对陆瑾之使了眼色,她是长辈,不方便亲自去慰问一二。 陆瑾之立刻会意。 既然碰巧见到了,他若直接离去,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于是,陆瑾之下马,款步走到楚宜修面前,他神色淡淡,看着楚宜修的表情,与看着寻常女子没甚么不同,就仿佛并未察觉到楚宜修是个绝世小美人。 陆瑾之止步,抱拳作揖,“不知郡主身子骨可好些了?” 楚宜修纤纤玉手捏着一条粉色绣兔头的帕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转了转,“唔……你猜呢。” “……”话题直接聊死了。 陆瑾之顿了顿,“郡主既无事,那陆某先行告辞。” 一言至此,他直接转身离开,似乎半点不想挨近他的未婚妻。 楚宜修小手捂着唇,水眸莹润,无比纯真无邪,内心的小人却在荡漾:陆瑾之啊陆瑾之,这一世,你可休想再碰本郡主一下! 这厢,陌陌跟着楚宜修进入了王府大门,随后就趁着人多,消失在了人群中。 而同一时间,陆清也让自己“隐身”,趁着今日宣王府热闹非凡,他定要好生找找藏宝图。 陆瑾之,陆绵绵,以及陆鸢跟在老太君身侧。 老太君诧异一问,“璟之,我方才观之,你与琼华郡主只说了一句话?” 陆瑾之如实说,“嗯。” 老太君,“你觉得,琼华郡主如何?” 陆瑾之,“……并非同道中人,孙儿与她……有鸿沟。”完全无法沟通。 老太君,“……” 第六章 今日登门宣王府的宾客,一应陆陆续续去给太妃请安。 这位太妃可不是先帝在位时的妃子,她是太/先/皇/后宫嫔妃,身份矜贵逾常。 宣王是先帝、靖帝,以及长公主的同父异母的手足。 十年前还是亲王的靖帝谋反,宣王并未阻止,他一直保持中立,而今虽在朝中并无实权,但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富贵王爷。 老太君携孙辈去前厅拜寿时,楚宜修已经被太妃抓着小手,左右打量了。 “这孩子,今个儿总算是露脸了,瞧瞧这标志的小模样,比你母亲年少时还要俊俏呢。就是太过孱弱了些,丫头平时吃些什么药呀?又喜读哪些书?” 太妃满头银发,以前就对当今太后甚是不满,而今半百已过,当年的种种矛盾争执已经是过眼云烟,她瞧着楚宜修,竟也觉得怜惜的很。 楚宜修葡萄大的眼睛眨了眨,粉唇动了动,似是说了什么,但太妃一字也没听清。 外面喧嚣声不绝,太妃年事已高,本就耳力不敏。 太妃轻轻拍了拍楚宜修的小手,更是怜惜了。 瞧瞧,这可怜的琼华郡主啊,说话的声音都跟蚊子哼哼似的。光是长的貌美又有何用呦?怕是活不到二十呢。 太妃触景生情,一番惆怅,立刻赏赐楚宜修。这么娇弱的美人儿,现在不对她好点儿,今后就没机会了。 人人都爱美人,男女老少皆是。 这时,下人通报,“太妃!陆家老太君前来拜寿!” 话音刚落,屋内众人纷纷朝着门外望了过去,就见陆老太君携一男两女前后踏入屋内。 陆家人,毫无疑问,个个都是好容色。 两位姑娘自是不必说,与寻常贵女不同的是,她二人眉心略有英气。 而陆瑾之就格外惹女儿家侧目了。 十年前的陆家四郎,如今已是手握重兵的定远侯,十年岁月让他平添了沉稳老练,但又不曾削减他半分的端雅,他单单是往那里一站,就仿佛天光乍现,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众人惊艳的同时,又几乎是立刻开始揣度—— 陆侯爷要娶琼华郡主,他好生可怜呐,会不会过不了几年就当上鳏夫? 与此同时,众人又莫名其妙同情琼华郡主,如此娇娇滴滴的小美人,即将嫁给身高八尺有余的健硕将军了,她本就孱弱的小身板还能熬多久? 这对未婚夫妻都令人同情是在怎么一回事呀? 就仿佛是月老牵错了红绳,愣是把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强行绑定在了一起。 两人悬殊太大:一个太娇,一个太强。 明显很不合适。 太妃与老太君相熟,笑着喊道:“老妹儿啊,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呀。” 老太君按着规矩行礼,虽是旧相识,但君臣之礼免不得。 “老生给太妃娘娘请安。”老太君对身侧的孙子孙女使了眼色。 陆瑾之、陆绵绵和陆鸢,也随即行礼。 老太君笑着摆摆手,“无须多礼,速速起来吧。” 一言至此,老太君吩咐,“来人,赐座!” 陆家人一落座,楚宜修也被太妃拉到她自己身侧坐着。 陆瑾之和楚宜修的婚事十分突然,满城皆知,太妃自然也知晓。 太妃继续拉着楚宜修的小手,却见楚宜楚时不时快速偷瞄陆瑾之一眼,随即又快速避让视线,仿佛在打量,又仿佛是害怕。 陆瑾之,“……”他五感敏锐,自是察觉到了。 偷看他? 为何? 又有何可看的? 陆瑾之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他更是挂心陆清那边,也不知那小子此刻已经潜伏在何处了。 楚宜修的小表情无疑又激起了太妃的一颗年老的慈爱心。 无论如何,楚宜修在辈分上算是她的晚辈,太妃不忍心看着楚宜修嫁去陆家受罪。 毕竟……陆家和长公主之间的那点恩恩怨怨,她心里也门儿清呢。 太妃堆了一脸深不可测的笑意,“老妹儿啊,你我也算是有缘分,琼华这孩子嫁去你们定远侯府之后,咱俩可就是正儿八经的亲家了,这今后啊,可得多多走动走动。” 她偶尔去串个门,陆家还敢欺负小丫头么? 老太君立刻明白了太妃的言下之意,她老人家也不是个吃素的,同样堆了一脸笑意,“那是自然,今后就是自己人了,我是你老妹儿,你是老姐姐。” 楚宜修听着两位“功力深厚”的老者一来二往揶揄,她的另一只手摸到了一旁的桂花糕上,快速摸了一块,垂下头往小嘴里/塞了/进去。 入口即化,酥甜醇香。 随即她又摸了一块。 陆瑾之并未看她,可他到底不是寻常人,注意力可以四处分散,仅是眼角的余光就能把楚宜修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他喝茶的动作一滞,起初并不在意,但楚宜修吃到第四块糕点时,他抬头看去。 楚宜修瞬间一僵。 被逮住了? 美人当然不能贪嘴呀。 楚宜修立刻猛咳,手里还捏着一块咬了一小口的糕点,她咳得猛烈,小脸涨红,一双大眼更显得水汪汪的,让人一看就不免心生怜悯之心。 众人那叫一个疼惜不已。 我滴个乖乖,吃点东西也能把自己噎个半死,这个琼华郡主活到今日不容易啊。 太妃身边的嬷嬷立刻手忙脚乱,有人递茶,有人给楚宜修拍后背,有人站在一旁干着急。 陆瑾之,“……” 楚宜修咳了半天终于稍稍缓和,她双眸莹润,宛若泫然欲泣,直接扑入了太妃怀里,“嘤嘤嘤,外祖母,都怪我过分柔弱,叫外祖母担心了。” 太妃拍着小美人的后背,柔声哄着,心肝都快掏出来给她了。 陆家几人,“……”看来,等琼华郡主进门后,侯府要禁糕点,这要是不小心被噎死了可如何是好啊?! 此时,一直安静的宣王妃赵氏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见陆五郎。 陆清那孩子,今日不是来了王府么? 赵氏揪着帕子,对儿子早已思念成疾。 那孩子,还是不愿意原谅自己么? 一屋子人热热闹闹之中,赵氏眼底落寞无限。 * 陆清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今日登门宣王府之前,他里面就穿了一套夜行衣,以免被人看出来,他躲入一间雅舍,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又用黑纱蒙了脸,确保万无一失,这才潜入后宅。 宾客皆在前院,宣王府的下人都在前院帮衬,相比之下,后宅要安静得多。 陆清摸索了片刻,终于找到了宣王的书房。 书房房门紧闭,他推开茜窗跳了进去,恰在这时,陆清处于即将站稳,却又没有站稳之际,他吓了一跳,灵魂也抽搐了一下。 只见,几丈开外之处,正站着一人。 此人同样是一身黑色夜行衣,脸蒙黑纱,也同样惊了一下。 此时此刻,两人四目相对,都在揣度对方身份。 光天化日之下,蒙着脸显然是在做贼。 一时间,两人都没开口说话,说多错多,而且一旦发出声音就会容易暴露了自己。 陌陌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让自己露馅,她不能让郡主失望,否则真的要嫁人的。 陆清对他自己也同样自信。不慌,他能稳住! 两人默契的不发声,僵愣了几个呼吸。 敌不动,我不动。 陆清正要站稳,陌陌以为他要动手,于是立刻出招。 陌陌出招的同时,陆清自然要对抗。 于是乎,两人打了起来。 书房空间有限,陌陌和陆清都很清楚,不可直接掏出武器,他二人索性用拳头/肉/搏。 陆清迫切想知道对方是谁。 他猜测,对方搞不好也是冲着藏宝图来的。 陆清试图摘下陌陌脸上的面纱。 陌陌自是百般阻挠。 就在两人不依不饶时,陌陌被逼到墙角,陆清的手又伸了过来,陌陌抬臂一挡,陆清的手往下落去,直接摁在了陌陌的/胸/口上。 顿时,陌陌,“……” 陆清诧异了一下,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掌心又摁了摁,仿佛在探索什么。 陌陌瞳孔睁大,无法形容此刻感受,她跟在郡主身边这么多年,不说是作威作福吧,还从未有人敢对她下此“毒手”! 好一个咸猪手! 陆清正处于诧异之时,陌陌抬手就是一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在了陆清脸上。 她双眼怒视。 陆清则是惊讶、好奇、不解、困惑。不过,他更是在意他的脸,决不能让脸上面纱掉落,于是陆清后退了一步,他的那只手也终于从陌陌身上挪开。 陌陌愤然,正要拔剑,一雪前耻。 此时,外面回廊传来脚步声。 陌陌无奈收剑,离开之前再度怒视了一眼陆清。 她从另一边墙上的茜窗一跃而出。 陆清闪到一旁,让自己处于片刻的静止状态,待外面的下人走远,他才走了出来,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一头雾水。 * 宣王府后宅荷花塘旁,绿茵扎地,悠风送来阵阵荷叶清香。 陆瑾之立在岸边,负手而立。 陆清一边走来,一边揉着自己的/胸/口,而且反反复复,随即他又握了握手掌,最终得出结论—— 方才那厮的/胸/脯,好像和自己的不太一样。 事先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陆清再不出现,陆瑾之就要寻人了。 陆瑾之侧过身,拧眉问道:“为何拖延到现在?查到了么?” 陆清却答非所问,“四哥,你说,男子身体和女子身体有何不同?” 陆瑾之一顿,“何意?” 陆清笑了笑,抬手拍了脑门,“哎呀,四哥,瞧我都糊涂了,你和我一样,都是雏儿啊!” 陆瑾之,“……”五弟是跟在他身边长大,可这家伙脑子就没正常过,或许他不会养孩子。 陆瑾之面色微微一沉,语气不怒,但威压感十足,“说人话。” 陆清张了张嘴,四哥这人哪里都好,就是过于严肃了,他挠挠头,“四哥,或许还有人也有寻找藏宝图下落,我在宣王书房正好撞见了,遂与他/她打了几个回合,不过……他/她那里有点怪异。” 陆瑾之又拧眉,“哪里怪异?” 陆清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就是这里,说大不大,说小好像也不太小,总之,和我的胸口不一样。” 陆瑾之头顶掠过三只乌鸦,“……”五弟的话不可尽信,他只听一半即可,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一股势力也在寻找藏宝图下落。 * 同一时间,穿好外裳的陌陌,愤愤的对着宣王府后花园一番辣手摧花。 真真是要气死个人了! 此仇不报非女子! 她一定要揪出那个人,必定将他好生折磨! 陌陌发泄一通,这便去楚宜修身边汇报情况。 此时的楚宜修正躺在太妃的贵妃椅上“修养”。 陌陌悄无声息靠近,低下头,带着无尽愧疚以及羞愤,把不久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了,她略去了/摸/胸/那个环节。 闻言,楚宜修美眸忽闪了几下,眼底掠过一丝玩味儿。 是谁在跟她抢东西? 上辈子,先帝的宝藏落入了陆瑾之手里,难道是他? 好一个坏东西! 非要和本郡主过不去! 楚宜修从贵妃椅上坐起身来,纤纤玉手递给了陌陌,柔弱的不像话,“走,本郡主去会会宿敌。” 作者有话说: PS:“咸猪手”一词,最早可以追溯道唐朝时期关于杨贵妃和安禄山的历史传闻哦,并非现代造出来的词~ 第七章 楚宜修来到了宣王府后花园。 果不其然,她看见了陆瑾之兄弟二人。 想来,陆瑾之大有可能也在调查藏宝图的下落。 她大抵没有猜错。 这时,陌陌努努嘴,她面颊涨红,耳根子也滚谈,眼神羞愤,问道:“郡主,您是怀疑今日闯入书房的那人,与定远侯有关?” 陌陌机智聪明,虽说楚宜修没有对她提及太多,可她通过诸多细节也能看出自家郡主把定远侯视作了仇敌。 楚宜修踩着小碎步,白地撒朱红小碎花裙摆下面的一双绣花鞋精致可爱,还各绣了一只兔子头。 楚宜修步子极缓,一副纯真无邪的模样,目不斜视,对身侧陌陌道:“本郡主也只是怀疑,怎么?谁欺负你了?” 陌陌立刻闭嘴。 她决然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今日的奇耻大辱! 此时,在外人看来,主仆二人并未在谈话。 而同一时间,陆瑾之兄弟二人已在高度戒备。 此处安静,是宣王府后花园,宾客们俱在前院,他二人也未料到琼华郡主会突然出现。 陆清一双眼睛宛若铜铃般滴流打转,压低了声音,对陆瑾之道:“四哥!这可如何是好?那琼华郡主朝着这边走来了!” 他惊讶的程度,就仿佛琼华郡主不是什么娇软美人,而是湖水猛兽。 陆瑾之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楚宜修,他并未直接转过身去。 陆清又压低了声音催促,“四哥!来了来了,她真的来了!咱们该怎么做?” 陆瑾之眉心轻蹙,“镇定。” 陆清深呼吸,是啊,他应该镇定,他又为何要害怕一个一步三喘的女子呢。 这一刻,兄弟两人没法对孱弱郡主直接视而不见,更是不能堂而皇之离开。 陆瑾之只好转过身。 陆清站立笔直,他里面穿着夜行衣,已热出一头薄汗。 楚宜修小步走来,碎刘海下面的那双水眸,波光潋滟,她一瞬也不瞬的打量着陆瑾之,仿佛觉得很稀奇。 陆瑾之,“……”不久之前不是见过他了么?何故如此打量? 奇怪的是,陆瑾之对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竟然讨厌不起来。 按理说,这桩婚事于他而言,就是负担和累赘。 琼华郡主更是陆家仇人。 陆瑾之被一个小姑娘如此盯视,他面容肃重,抱拳作揖,“郡主,真巧。”言简意赅。 陆清也话语简练,学着自家四哥的做派,作揖道:“郡主,真巧。” 楚宜修微微歪着小脑袋,发髻上红石榴珠串落下,仿佛童心未眠,“真奇怪呀。” 陆瑾之一愣,“郡主是何意?”是他的问题么?总觉得与这位郡主无法顺利沟通。 楚宜修认真的说:“我自幼体弱,常年在内宅修养,但也听不少贵女提及过你。人人都道,□□郎惊才绝艳、翩翩如玉,不少贵女都对你芳心暗许呢。可我却……想不通这是为何。” 陆瑾之,“……”她在暗示,外面对他的追捧都是有误的? 陆清,“……”他四哥哪里不够好了?这位郡主不仅身子不好,还眼拙吧。 陆家兄弟两人哑口无言。 陆瑾之更是不可能自夸,他这样的人沉稳内敛惯了,也没法对楚宜修的质问做出任何解释。 陌陌憋着笑意,她里面也穿着夜行衣,此时着实热得慌。 楚宜修站直了身子,正要往前迈步的同时,那只小脚又缩了回来,这架势就像是不敢靠近陆瑾之。 本朝民风开化,不存在男女一碰触就要成亲的荒唐事。 但楚宜修明显,不太情愿挨近陆瑾之。 楚宜修眨眨水润的大眼,“唔……侯爷,你是不会笑的吗?” 陆瑾之的确不爱笑,哪怕上辈子他绝地翻盘,领兵造反,问鼎帝位,他也不苟言笑。他把她圈禁,每回在榻上调/风/弄/月/过后,才偶尔附耳低笑,还嘲讽她过于柔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娇娇。 他才中看不中用! 陆瑾之又是一愣,“郡主,你……究竟想说什么?”着实无法沟通,大抵年龄差距也会导致多方面不协调。 楚宜修神色更加认真,“我觉着,侯爷或许只是徒有其表,中看不中用。”口头上报复一下,心里也痛快了呢。 陆瑾之,“……” 陆清的嘴巴都快要张大了。天!他听见了什么?竟然有人说他家四哥中看不中用!郡主到底是指四哥哪方面不中用呀?他为何突然很想继续听下去呢。 陆瑾之并不愠怒,他也不会跟一个与自己相差了足足九岁的小姑娘斤斤计较。 他顾左右而言他,“若是郡主无旁的事,那陆某先告辞了。” 陆瑾之再度作揖。 楚宜修看似犹豫不已,又说道:“侯爷,你我的婚事是皇帝舅舅下旨,不可违抗,可……强扭的瓜不甜,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即便婚事在即,我也希望侯爷给我几年时间适应。” 陆瑾之,“……好。”他求之不得。 陆清望了一眼青天白云。他家四哥都二十五了,再过几年都成老男人了呢。 好惨的四哥啊。 可为何他还想偷笑? 陆清对自己的品性有了更深一步的怀疑。 是以,陆瑾之告辞,直接迈步离开。他腿长步子大,行走带风。 就在陆瑾之身子即将越过楚宜修时,小姑娘身子一晃。 陆瑾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朝着他跌倒而来的楚宜修,而恰逢楚宜修的手腕落入了陆瑾之的掌中。 一切都算计的恰到好处。 楚宜修感觉到陆瑾之在探脉。 而且,不出意外,陆瑾之很快就会坚信,她的确娇弱不能自理,更是承受不了他,大婚之后他二人还是各过各的好。 楚宜修另一只手揪住了陆瑾之的衣襟,“嘤嘤嘤,吓坏我了,侯爷威压甚重呀,我都腿软了。” 陆瑾之,“……”她腿软,与他有何干系? 不过,这小女子的确脉搏微弱,身子亏虚甚大,只怕是无力回天。 陆瑾之扶正了楚宜修,已经能预料自己用不着几年就会当上鳏夫。 “郡主,你好生保重。”陆瑾之不会欺负一个小姑娘,面对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他也表示了自己的尊重。 楚宜修目的达成,水眸泫然欲泣,然后……后退了几步,揪着帕子捂着唇,似乎很怕陆瑾之。 而这时,几名宾客从前院陆陆续续走来,见此景,仿佛立刻对一切了然于心了—— 好可怜的琼华郡主; 好强势的定远侯! 拜楚宜修所赐,陆瑾之的风评又不太好了,他并不在意,沉着脸带着陆清离开。 此时,陌陌却盯着陆清看,恨不能把他看出一个窟窿。 书房那会,是这臭小子么? 她不能笃定。 但凡让她确定了,她一定剁了他! * 寿宴还没结束。 陆瑾之今日的目的是冲着藏宝图而来,但已不便继续打探消息,毕竟陆清差一点就捅了娄子。 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到底是谁也知道了藏宝图之事? 京城的水,还真深! 陆瑾之不饮酒,他正坐在席上用饭,吃相十分儒雅,惹来不少人的侧目。 而陆瑾之万万没想到,这才不到半个时辰,他的风评再度恶化。 他耳力过人,酒席桌位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他足可以听到窃窃私语。 “那琼华郡主又昏厥了,听说是被定远侯吓得!” “好惨的郡主,娇花一样的人儿,竟被人如此不珍视。” “听闻定远侯足能以一抵百,他如此强大,郡主哪里能受得住他?!” “啧啧啧,这桩婚事,我当真看不下去了。” “……” 陆瑾之食不言寝不语。 面对如此多的流言蜚语,他选择充耳不闻。 可听到有人认为他会折磨死楚宜修时,他还是僵了一下。 罢了,大婚之后,各住各的,互不干扰即可。 他不碰她,不就行了…… 作者有话说: (现在) 陆瑾之:你我只是政治婚姻,谁也不要招惹谁。 (不久后) 陆瑾之:夫人,你自己对我下了什么蛊,你自己解! 第八章 宣王府的酒席还在继续。 陆家人却陆陆续续离席了。 实在被“诋毁”到快没脸了。 老太君把孙子孙女叫到了跟前训话。 有陆瑾之在场,陆鸢和陆绵绵也不敢过多插嘴,陆老太君的脸也明显不太好看。 针对陆家的所有流言蜚语都是从陆瑾之和楚宜修的婚事说起。 老太君语重心长,罕见的斥责了几句她最信赖的孙子,“瑾之,你一向稳重自持,又比琼华郡主年长了近九岁,你身为陆家家主已有十年了,为何如今这般不长进呢?你与谁斗,也不要招惹琼华郡主呀。” “任何恩恩怨怨都暂时放在脑后,先把皇上所赐的婚事办好才是正经。” “那琼华郡主虚弱至斯,你为何要气她?” “这下可好?她又昏厥了。” “瑾之啊,你现在名声已彻底败坏了呀。” 陆瑾之,“……” 堂堂定远侯,表面上此刻正长身玉立,他是文武全才,还俊美的过分。可此时,愣是被堵得无言以对。 他大抵第一次明白了,何为有苦难言。 一旁的陆清双眼呆滞了片刻。他其实觉得四哥忒冤枉,他今日也在场,四哥明明甚么也没做呀,那琼华郡主怎么说气晕?就气晕了呢?这也忒弱不禁风了吧。 陆绵绵是陆家长房的幺女,陆大爷战死后,大夫人没过多久就病逝了,她一直养在老太君身边,对自家四哥也是言听计从。 四哥又是家主,陆家谁人不敬重他?! 可陆绵绵今日却跟着老太君一起数落陆瑾之,“四哥,你就不能见了琼华郡主就绕道走么?那种娇滴滴的女子,就是矫揉造作的,何况,她母亲那样恶毒,咱们陆家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陆鸢也附和,“四哥,甭管那琼华郡主有多么貌美如花,你也不要碰她一丝一毫了。不然她哪天含恨西北,全京城都会以为你是干的!” 陆瑾之,“……” 罢了,多说无益。 他的确不打算招惹琼华郡主。 纵使大婚之后,也决然不会行夫妻之事。 陆瑾之好看的唇微抿,浓郁剑眉紧蹙,“我已知晓,不必再言。” 老太君眼神古怪的看着陆瑾之,似乎在表示怀疑。 陆鸢和陆绵绵亦然。 总之,陆家的女眷现在对家主的态度都不甚好。 再不像以前信任。仿佛家主的威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 陆瑾之,“……” 这时,一穿着华贵的中年美妇往这边走了过来。 陆家人都是人精,一下就注意到了赵氏。 赵氏原来是陆家三夫人,与陆三爷恩爱逾常,只可惜此生无缘。 但陆家并不憎恨赵氏改嫁,反而感激她。 赵氏并非自愿改嫁,当年她离开赵家之时,还认了老太君为义母。做不了婆媳,就做母女。 陆清倔强的转过脸,闷闷说:“祖母,四哥,我先行一步。” 看着陆清大步离开,赵氏张了张嘴,想要喊出声来,却发现自己没有勇气,她眼底俱是落寞。 老太君朝着她走了几步,抓住了她的手,安抚说:“孩子,五郎甚好,你莫要担心。他呀,就是小孩子家的脾气。眼下也总算是回京了,你们母子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赵氏苦涩一笑,“义母说得是。你们回京也有几日了,我本该登门拜访,奈何染了风寒,迟迟没去。” 老太君知道赵氏的难处,“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份心了。” 陆瑾之对赵氏点了点头,“王妃。” 陆鸢和陆绵绵也行了礼。 赵氏曾经是她们的三婶,她们还记得幼时,三婶对她们极好。 赵氏眼中有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一言至此,赵氏看向陆瑾之,“我怎么听说,琼华郡主又被你气晕了?” 又…… 这个“又”字实在是妙。 上回在长安街,楚宜修便是被陆瑾之“吓”晕的。 那桩事已是满城皆知。 陆瑾之哑然。 赵氏劝说,“瑾之呀,你若还将我当做长辈,且听我一言,莫要惹那个小祖宗。” 陆家三位女眷也连连点头。 陆瑾之,“……”他内心飘了一地落叶。 为何人人都觉得,是他欺负了楚宜修? 今日种种告诉陆瑾之,他的确要对那个未过门的妻子,敬而远之才妥。 * 这厢,陌陌一直在守株待兔,见陆清一人跑去后花园,她悄然无声跟了过去。 她现在怀疑,在书房对她动手动脚的人就是这个陆五郎,可她没有任何证据,所以,她要试探一二。 不然,她会憋死。 陌陌与那黑衣人交手了几招,虽然仅仅几招,但如果再试一次,她应该能辨认出对方。 她猫着腰,尚未靠近陆清之前,脑子里已经想了数种攻击他的手段。 陆清此刻一脑子浆糊。 明明记恨赵氏,可又莫名其妙想念赵氏。 他还知道赵氏前几年生了一个儿子,那小子是不是已经代替了他在赵氏心目中的位置了?真是越想越是郁结、堵闷、憋屈。 他想找人讨个说话。 可又找谁去呢? 谁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就在陆清走神之际,一只手突然从他/腰/侧伸了过来。 陆清大吃一惊。 随即第一反应就是要反抗,他一个转身,陌陌的手掌直接攻击在了他的/腹/部,再稍稍往下一点,那可就……精彩了! 陆清倒吸一口凉气。 他还没成婚呢! 朗朗乾坤,怎会有人如此无礼?! 陆清看清陌陌的脸,指着她问,“你、你意欲何为?”公主府的女子,真是太/色/了! 毕竟,长公主的风/流秉性早已人人皆知。 陆清潜意识里总觉得,长公主府的女子,都是一样的如狼似虎,哪怕是那位风一吹就会倒的琼华郡主,他也觉得莫名可怕。 陌陌笑了笑,故意找借口,“还能为什么?你四哥欺负我家郡主,我就来欺负你,这叫礼尚往来!” 陆清,“……”乍一看好像很有道理,再一听,怎觉得是蛮不讲理? 两人当场开始交手。 陌陌故意隐藏了自己原本的招式。 但陆清并不知道她就是今日碰见的黑衣人,疏于防范之下,他使出了陆家招式。 陌陌眸光一凛。 果然是你小子! 陌陌双手合用,直接攻击陆清的/胸/口,一次不得逞,就再来一次,反反复复。 陆清被逼到步步后退,他的后背抵在一株西府海棠树下时,陌陌的一只手掌直接抓住了他的前襟。 顿时,两人俱是一怔。 陌陌报仇了,可并没有想象中的畅快。 手感并不太好,她收了手,在陆清目瞪口呆之下,一脸无所谓,甚至还有些嫌弃,侧过身,斜睨了陆清一眼,“呵,你们陆家的武功也不过尔尔,再会!” 丢下一句,陌陌扭头走开,步子很快。 天呐! 她刚才做了什么?! 太禽/兽! 片刻,陆清回过神,一张麦色的脸,从黑转为白,又逐渐变红。 好气呀! 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他再也不要踏足宣王府半步了! 这个地方让他落下心理阴影了! 这厢,陌陌跑到楚宜修身边,趴在贵妃榻上,附耳说:“郡主!就是定远侯兄弟两人在打藏宝图的主意!我已笃定了!” 楚宜修柔柔弱弱的睁开眼,几乎气若游丝,道:“陌陌呀,你为何咬牙切齿?是你打不过陆五郎么?” 陌陌,“……”求别问了!她不要面子的么!她打得过!而且还报复回去了! 但这些话,她不能说出来。 当日,宣王府老太妃的大寿宴过后,陆家人骑马离开时,备受冷落。 楚宜修是到了日落之后才被长公主接了回去。 这一天下来,所有人对这位琼华郡主更加怜惜了。 * 大婚就在下月。 隔日,长公主府就把嫁妆单子送去了定远侯府。 老太君又把陆家众人都召集到了前厅。 她老人家盯着嫁妆单子看了半晌,数次深呼吸,最终,她费解的问,“为何长公主要陪嫁一百名护院?” 陪嫁是出阁女子的财产。 可一百名护院不仅无法变成钱财,还消耗过大。 陆清眨眨眼,问出了内心的困惑,“祖母,这单单一百护院一日就要吃多少大米?” 他们陆家本就不太富裕啊,如今更要雪上加霜了吗? 老太君,“……” 陆家众人,“……” 大伙又纷纷看向了陆瑾之。 陆瑾之接过嫁妆单子,扫了一眼,说道:“祖母,琼华郡主的嫁妆之中,田产铺子数量可观,侯府大可不必忧心那一百护院的花费。” 陆清立刻反驳,“四哥,你这是太过君子了,哪有人陪嫁上百护院的?而且我那日可是仔仔细细瞧了个清楚,长公主府的那些护院个个容貌俊美,身强体壮,这琼华郡主该不会是随了她那个荒唐母亲吧?四哥,你今后……可要好生保重啊。” 陆瑾之,“……”他应该保重什么? 老太君,“……”亏得琼华郡主瞧着娇娇弱弱,就是个不能够生养的,不然她还得担心重孙的血脉是否纯正…… 第九章 夜色渐浓,长空无星无月,夜黑风高。 陆瑾之准备再去宣王府探查一次。 这回,他决定亲自出手。 陆清虽是他亲手带大,但陆瑾之对陆家五郎着实放心不下。 同一时间,楚宜修也决定亲自夜探宣王府。 陌陌已经来过一趟,未免她露馅,楚宜修让她在宣王府外把风,她则独自潜入了王府内宅。 楚宜修对王府布局还算熟悉,轻车熟路就潜入了宣王的书房。 藏宝图的重要性,想必不止她一人知晓。 至于先帝留下的宝藏地图为何会落入宣王手里,还有待进一步的调查。 另外,传言落入宣王之手的藏宝图究竟是真是假,还有待考究。 退一步说,且先找到那张羊皮卷才能笃定。 楚宜修正翻找之际,她瞬间顿住,小巧精致的双耳稍稍动了动,随即立刻躲闪在一侧昏暗处。 片刻,茜窗被人推开,一黑色身影一跃而入。 黑衣人站立之后,足可见他身段高大颀长,劲装夜行衣衬得肩宽腰窄腿长。不过,饶是身型轮廓很清晰,也难以辨别是何身份,毕竟他面上蒙着黑纱。 而且,书房光线昏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唯有视野可以适应黑暗的高手方可辨别方位。 陆瑾之一进屋,确定安全,就立刻开始翻找。 楚宜修等了片刻,见对方并未找到任何东西,就悄然靠近了黑衣男子,打算偷袭。 她掌心蓄了六成功力,准备一击即中。 然而,她袭向陆瑾之的一瞬间,陆瑾之几乎是顷刻间察觉到了掌风。 在电光火石之际,他迅速一个侧身,避让开了楚宜修的第一掌。 男人眉心微蹙。 他竟没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 若非是对方已经出手,他还不曾意识到。 大意了! 楚宜修也没想到,她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几乎是屏住呼吸,却还是被对方察觉到了。 于是乎,场面一度静止,两个高手,俱无法清楚的揣测出对方的实力,且都在震惊于彼此的反应速度。 上辈子,藏宝图最终落入了陆瑾之的手里。 故此,此时此刻,楚宜修就在怀疑,对方会不会就是陆家人。 陆家男嗣一个个皆是高手,很难辨别面前的黑衣人到底是哪一个陆郎。 楚宜修心生一计,顿了顿之后,就立刻对陆瑾之攻击。 陆瑾之十分谨慎,不可能暴露出自己的武功路数。 故此,他在招招都需要警惕的情况下,被楚宜修的一番猛烈攻击逼得步步后退。 楚宜修的优势胜在快且狠。 她本想扯下对方脸上的面纱,然而,在陆瑾之的防备之下,她的手根本无法碰触到对方的脸。 就在楚宜修使出最狠的一招时,还是没能够着男子脸上的面纱,却只抓在了他的脖颈上。 嘶…… 陆瑾之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猫妖么? 他只觉得脖颈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楚宜修心思一动。 甚好! 没有扯下对方脸上的面纱也没关系,至少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只要她寻到机会,在短期之内一个个调查陆家人,就一定能知道结果。 黑暗中,她笑了笑,眸光发亮。 此时,外面有火把光亮照了过来。 “抓贼啊!” “有贼人闯入!” “快来抓贼啊!” 陆瑾之一僵,看来今夜还是毫无所获。 楚宜修趁着关键之时,直接跳出另一道墙壁上的茜窗,飞快离开。 陆瑾之随后出来时,那抹矫健灵活的黑色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宣王府院墙外,陌陌早已备好马匹,楚宜修一出来,主仆两人一路疾驰,神仙也难追上。 * 陆瑾之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他怀疑在宣王府书房内,那黑衣人对他做了手脚,但到底是什么手脚,他暂时无法笃定。 只是一时间,他浑身燥热、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纯干舌燥,着实令人煎熬。 回到定远侯府,陆瑾之将已睡下的苍狼先生叫了过来。 苍狼睡意困乏,一听陆瑾之的自我描述之后,他顿时清醒了,然后,愣是僵了僵,“……侯爷,您这八成是……动、动、情了呀。” 陆瑾之拧眉,“先生何意?” 苍狼当然知道自家侯爷没有心上人,若真有意中人,不可能就连动/情/也不清楚,他一寻思,眸光一亮,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说道:“侯爷大抵是突然蛊发了!确切地说,侯爷这情蛊一发作,就要想女子了。” 陆瑾之,“……可有抑制之法?” 苍狼先生虽是孤身一人,但年轻时候也曾风流过,他笑笑说:“侯爷,这世间男女动情,不是寻常事吗?侯爷大婚在即,到时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哪怕是蛊发,亦可……亦可纾解。” 即便没有娶妻,有通房也可解燃眉之急。 只可惜,侯爷是个过分清冷/禁/欲/之人呀。 陆瑾之哑然,“再无他法?” 这下,轮到苍狼先生哑然了,难道他说的还不够清楚,侯爷若是蛊发就找个女子便是,总不能侯爷成婚后还要继续当柳下惠吧? 考虑到定远侯府的子嗣传承大事,苍狼先生如实说:“侯爷,这情蛊对身子并无实质性的伤害,无非……蛊发之时会让侯爷想当一个正常男子。” 谁人不知陆家四郎生了一副好皮囊。 哪怕是在漠北,也有不少女儿家对陆瑾之一见倾心。 那首“一见四郎终生误”,可不是随口说说的。 可陆瑾之二十五年来,除却至亲外,身边别说一个女子了,就是一匹母马也没出现过。 苍狼先生真想给陆瑾之诊断一下某方面的功能是否正常。 陆瑾之,“……” 待苍狼先生退下,陆瑾之在侯府后花园子四处走动。 他烦闷不堪。 这情蛊发作着实令人煎熬。 让他难以集中神志与精力。 他行至一处荷花塘,迎面吹来夜风,倒是让他舒爽片刻。但饶是如此,也难以缓解内心焦灼,看来他太过低估了情蛊的威力,哪怕妖女离着他有十万八千里,情蛊也开始隐隐作祟。 陆瑾之眸光一沉,纵身一跃,跳入了荷花塘中…… 作者有话说: 楚宜修:我一定要找到陆云天(陆瑾之)! 陆瑾之:本侯定然要抓到那个妖女(楚宜修)! 吃瓜群众:emmmm……淡淡一笑,什么也不说~ 第十章 翌日,公主府的管事嬷嬷带人登门定远侯府,准备安床。 所谓安床,就是在大婚之前,择一良辰吉日,由新娘娘家人出面,给婚房铺上风龙被褥,撒上喜果,寓意龙凤吉祥、早生贵子。 管事嬷嬷还特意带来了几把绑着红绸的剪刀,以及四对宝瓶。 剪刀寓意彩蝶比翼双飞,宝瓶则是花开富贵。 安床过后,公主府的管事并未久留,从老太君那边得了赏银之后就离开了。 倒是陆家人纷纷来婚房看了看。 陆鸢抓起一把喜被上的喜果,一边吃一边说:“瞧瞧这婚房布置,还没成婚呢,绫罗绸缎摆都快摆不下了,随随便便一件首饰就是奇珍异宝,长公主嫁女,真真是大手笔呀。” 陆绵绵也抓了把喜果,床上到处都是花生、桂圆、莲子等果物,她叹道:“啧啧,四哥,你可不能让琼华郡主活着离开咱们侯府,这些东西足够咱们侯府上下花销数年了。” 陆瑾之虽并不想迎娶琼华郡主,但对婚事还算亲力亲为。 长公主府派人来安床后,他也过来看了一眼,总之,不能让那位琼华郡主在侯府受委屈。 至少和离之前,他都不会亏待琼华郡主。 陆瑾之拧眉,“不得胡说。” 陆鸢吐吐舌头,“说笑嘛,四哥干嘛当真。” 陆绵绵努努嘴,“四哥可以让琼华郡主给咱们陆家生一个孩子,到时候嫁妆就都能留下来了。” 陆瑾之昨晚一宿没怎么睡,此刻脸色并不好看。 那个娇弱女子能生孩子? 她就是能生,他也不会让她怀上。 不知怎的,陆瑾之又回想起昨晚蛊发的难熬滋味,若是换成女子倒是好说,可琼华郡主…… 罢了,他自会尽快抓到那妖女!等到情蛊解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陆瑾之,“行了,你们出去吧。” 陆鸢和陆绵绵姐妹俩不敢忤逆她们四哥,不过,领走之前,又特意多抓了几把喜果。 陆瑾之觉得不妥,“站住。” 姐妹两人回头,“四哥还有何事?” 陆瑾之交代道:“郡主进门后,不可再说方才那些诸如此类的话。你二人若是缺银子,就去账房上支,莫要占郡主便宜,陆家人不可无志气。” 陆绵绵翻了个白眼。 陆鸢反驳,“哼!四哥,你怎的老是胳膊往外拐呀?那琼华郡主现在还不是你的侯夫人呢!” 陆瑾之,“……”他胳膊怎么往外拐了,他不是为了陆家着想么? 无论琼华郡主如何富裕,都与陆家毫无干系。 他答应成婚,也只是缓兵之计而已。 * 楚宜修出了一个馊主意,她今日入宫了,并用合适的借口向靖帝提出要观赏一下西域新进贡的枣红马。 以她两世为人对靖帝的了解,他定然会把陆瑾之召见入宫。 陆家的三十万兵马,始终是靖帝的心头大患。 漠北战马一直稀缺,可就在前几年前,陆瑾之不知从何处请来了育马师,三年之内培育出了数万匹战马。 战马配上良兵,无疑所向披靡。 但有关漠北的陆家战马也只是传闻,靖帝十分好奇。 当然了,靖帝尚未捅破君臣关系的窗户纸,不过,对陆家的敲打,一直持续不断。 马场风大,楚宜修身上裹着一件大红色披风,她肤色是陶瓷白,饶是日光下去看也毫无瑕疵,可看见细微的小绒毛。 陆瑾之一到马场,就看见楚宜修手里提着小马鞭,碎刘海下的水眸盈盈发光,正盯着马场上的骁驹,仿佛很想靠近,但又不敢。 陆瑾之上前给靖帝行礼,“臣给皇上请安。” 靖帝看着两丈开外的高大男子,那种威压感又席面而来,他很是不喜。 陆瑾之是武将中的翘楚,无论是身段、气度、能力,皆是本朝百年来罕见的俊才,得臣子如他,靖帝本该欢喜,但他的皇位是如何得来,他自己心里很清楚。 十年前,陆家是极力反他的。 那么,十年后的今天呢? 人心隔肚皮,靖帝自是不可能不忌惮。 他收敛眸中异色,笑道:“爱卿不必多礼,朕今日召见爱卿,是想让你看看这批进贡枣红马品质如何。” 陆瑾之直接应下,“臣领旨。” 楚宜修这时走了过来,她一手抓小马鞭,一手提裙摆,气喘吁吁,站定之后喘了两个呼吸才勉强能够开口说话,“舅、舅舅!我要让侯爷教我骑马,你快让他答应!” 陆瑾之,“……”这个琼华郡主当真古怪,她不应该对自己避而远之么?前几次不是被自己“吓”晕了? 靖帝似是忧心,“宜修啊,你这小身板真的能骑马么?”若是这小妮子死在了陆瑾之手里,长公主怕是会疯狂报复吧。 楚宜修连连摇头,发髻上的朱红玛瑙左右晃动,她的小脸还有一些婴儿肥,如此一看,介于稚嫩与清媚之间,无疑是个美人。 只可惜,命不久矣。 靖帝慈爱一笑,看向陆瑾之,“既是郡主要求,那爱卿就随了她的意吧,这丫头骄纵惯了,你多顺着点。”字里行间都是对外甥女的爱护。 陆瑾之还是直接应下,“是,皇上,臣遵旨。” 楚宜修内心的小人吐了吐舌头,好一个奸诈的皇帝舅舅,明知陆家记恨皇室,却故意将她嫁到陆家,这又当面呵护她,是嫌她还不够孱弱不能自理么? 不过,她今日正好需要与陆瑾之“亲密接触”一下。 楚宜修水眸潋滟,直勾勾的看向陆瑾之。 这厮今日穿了高领中衣,雪色布料把脖颈下面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瞧不见里面的光景。 她当场估算了一下身段、体态,陆瑾之与昨晚的黑衣人很像。 但楚宜修还是需要进一步确认。 楚宜修指了指马场上的一匹枣红马,对陆瑾之说:“侯爷,我要骑那匹最高、最壮、最烈的马。只有那匹马才能配得上我。” 陆瑾之顺着楚宜修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的确发现了一匹好马,他看了看那匹野性未驯的骁驹,又看了一眼嫩得能掐出水来的楚宜修,陆瑾之欲言又止。 配么? 他怎觉得半点不配。 不过,他当然不会劝说楚宜修不要骑那匹马,更是不会告诫楚宜修,她这样的女子只适合骑小马驹。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依着她便是。 女子与小人,是最不可纠缠的。 “好。”陆瑾之一口答应。 两人来到马场,楚宜修犯难了,根本爬不上去,她气得当场连连跺脚,“哼!侯爷,你倒是抱我上去呀!” 陆瑾之,“……” 脑子里刚冒出“男女授受不亲”,可两人又即将成婚,陆瑾之便没有顾虑太多,他伸手握住了楚宜修的腰,稍稍一用力,就把她提上了马背。 这腰……可真细,且柔软。 陆瑾之的手离开的刹那间,他竟莫名不舍。 原来女子的腰肢是这般纤柔。 仿佛他稍微不注意,就会折断了似的。 陆瑾之猛然一僵,脑子里有关折断柳腰的画面已经十分清晰。 他气息变得不稳,眸光沉了沉。 不过,陆瑾之素来能够自控,须臾即收敛眸中异色。 他岂能对琼华郡主动/情?! 看来,这情蛊的威力实在不可小觑。 这时,楚宜修也察觉到了陆瑾之出现了片刻的走神,不过,她无暇顾及太多,立刻扬起小马鞭,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抽在了马腹上。 这匹烈马尚未被彻底驯服,她故意挑中这一匹。 果不其然,下一刻,烈马对它身上的不速之客十分不满,前踢高高抬起,仰面嘶鸣。 就在烈马发狂之际,楚宜修孱弱又娇小的身子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陆瑾之当然不会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摔着。 他眼疾手快,结结实实抱住了楚宜修。 而这位娇弱的琼华郡主似是受惊过度,尖叫出声,“啊——”与此同时,她一手揪住了陆瑾之的衣领,脸埋入了他的脖颈,在拉下他衣领的瞬间,瞥见了他脖颈上的指甲划痕。 她笑了。 果然是他! 好一个偷鸡摸狗的定远侯! 看来,她要尽快找到被她下蛊虫的陆云天,有了那厮的一臂之力,她才能更有胜算。 陆瑾之非池中之物,她不能大意啊。 楚宜修探查过后,立刻闭上了眼,小手虽然还揪着陆瑾之的衣领,但无法让人以为她是别有用心。 她的小身板轻颤。 陆瑾之自然是感受真切。 “……”她不是趾高气昂要骑最高、最壮、最烈的马么?这就吓成这样了? 陆瑾之抱着楚宜修,她的这点分量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抱在怀里只有小小一团。 楚宜修紧闭双眼,陆瑾之能看见她轻颤的睫毛,这个时候强行把她放下来似乎不太君子。 如此靠近,女儿家身上的楚楚幽香扑鼻而来。陆瑾之深呼吸,尽量面不改色。 而那匹烈马已经在马场上扬长而去。 靖帝隔着数丈之远,看着这一幕,眸光意味深长。 此时,陆瑾之喊了一声,“郡主。” 楚宜修这才缓缓睁开眼,她生了一双含情眼,专注看着人时,会给人含情脉脉的错觉,似多愁善感,又像是妩媚多情。 “侯爷,听说,大婚前一个月,未婚夫妻两人见面多有不吉,你说说看,你我会不会有善终?” “……” “侯爷,我若是死了,你过多久续弦?” 陆瑾之哑口无言,“……郡主,你不会死。” 两人四目相对,直到陆瑾之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楚宜修的粉唇上,并且渴望一尝芳泽时,他这才猛然惊觉自己的失态。 陆瑾之立刻避开视线,目不斜视望向前方,“郡主可否下来自己行走?” 楚宜修看着男人的侧脸。 以她对陆瑾之的了解,这人一本正经的外表之下,还藏着另外一副放/荡面孔。 楚宜修自然不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她就是要让陆瑾之厌弃她,最好是,大婚之后,两人能够相安无事,谁也不要找惹谁。 楚宜修,“嘤嘤嘤,可是我腿软呀,无法下地行走。侯爷,我怕是要死了,看来……我大抵还是个福薄之人呐,与侯爷有缘无分。日后侯爷忘了我,再另娶便是。” 陆瑾之,“……” 第十一章 楚宜修赖在陆瑾之身上不愿意下来。 陆瑾之又不能来硬的。 鉴于前几次的经验,陆瑾之很清楚一桩事,他怀里的这位琼华郡主不能受到一星半点的委屈,否则,大抵又是以“昏迷”收场。 楚宜修最是讨厌陆瑾之一本正经的模样。 偏生除却她之外,没人知道这人其实就是斯文败类。 楚宜修觉得,她不能再让别的女子对陆家四郎一见倾心了,万一被陆瑾之收了,今后可真真是求助无门。会死在榻上的。 楚宜修揪着陆瑾之衣襟的那只小手忽然挠了挠他的脖颈,然后惊呼一声,“哎呀,这……这是谁做的?莫不是哪个小妖精挠了侯爷?” 陆瑾之瞬间一怔。 可他双手正抱着楚宜修,没法遮挡住自己的脖颈。 昨晚被那黑衣人袭击之后,他就特意挑了高领中衣遮挡指甲划痕,不成想,会被这琼华郡主察觉到了。 陆璟之俊脸微沉,他怕痒,这个毛病自幼就有,但鲜少有人知道,毕竟无人敢在他身上放肆。 陆瑾之稍稍缩了脖子,虽是动作不明显,但还是被楚宜修察觉到了。 楚宜修目光倏然一亮,“……”这坏家伙莫不是怕痒? 她故意凑近了些,在他耳畔说话,娇里娇气,“侯爷怎的不说话?哼!你该不会真的养了小妖精?!你老实交代,你房里到底藏了几个?” 说话吐出来的温热,以及少女矫揉造作的话语,像是数根羽毛同时挠在了陆瑾之的耳蜗。 蓦的,他浑身肌/肉/紧/绷。 他这人向来稳重自持,换做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异常,但楚宜修不同,她感觉到男人臂膀不断/紧/绷的肌理,还有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更妙的是,他的耳根子红了。 楚宜修不依不饶,粉拳在陆瑾之胸/膛捶打了几下,“侯爷,你倒是说话呀?” 陆璟之,“……” 男人好看的薄唇微抿,他以为是情蛊又发作所致。 怀中少女的气味对他而言,无孔不入。 他明明厌恶极了孱弱娇柔的女子,可此时此刻,那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渴/望又冒了上来。 当然,陆瑾之也不是寻常男子,不可能再给楚宜修任何造次的机会,他双臂稍稍用力,把楚宜修掂了下,暗示她莫要再造次。 陆瑾之眉目清冷,眼神却灼烫,“我没养小妖精。”言辞一本正经。 楚宜修装作受惊,“啊——侯爷!你休要吓唬我!” 陆瑾之担心楚宜修的一双小手又要到处点火,他箭步如飞,把楚宜修抱离了马场。 陆瑾之大抵摸透了自己这个未过门妻子的性子了,他放下楚宜修之际,直接主动对靖帝道:“皇上,方才是臣一时大意,险些让郡主受伤。” 他既主动承担刚才那个小变故的责任,靖帝身为楚宜修的长辈,亦是不便责备于他。 靖帝摆摆手,看向楚宜修,似乎一腔关切,“宜修,你这丫头胆子也大,明知那匹枣红马野性训,你还敢骑上去!也亏得陆卿今日在场,不然看谁会来得及救你。” 楚宜修嘟着嘴,哼了一声,“皇帝舅舅,侯爷是我夫君,他不护着我,还能护着谁?” 一言至此,楚宜修用胳膊肘戳了一下陆瑾之,“是吧?侯爷。” 陆瑾之此刻的状况十分不妙。 他低估了情蛊的影响,也高估了自己的毅力,更是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原本很不喜的小姑娘/动/情。 陆瑾之无奈,只能道:“嗯。” 楚宜修还不满意,又说:“皇帝舅舅,那匹马着实过分,可我偏就看上它了,舅舅将那畜生赠我可好?” 外甥女开口了,靖帝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好,朕允你了。” 楚宜修娇俏一笑,看着身侧俊脸紧绷的陆瑾之,“那匹马就叫陆小红吧,以后我就骑它,不过,还请侯爷今日就把它带回去,替我好生驯服它。” 陆瑾之表面依旧清冷如玉,一口应下,“好。” 他若是不答应,就怕琼华郡主会继续胡搅难缠,而他此刻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宜与女子过度接近。 楚宜修终于满意了。 不过,她觉得奇怪。 这个陆瑾之……怎么好像今日有点怪怪的。 除却气息不稳、情绪莫名,偶尔看向她的眼神,还有些……灼/烫。 难道他从现在就开始惦记上她了? 哼! 好一个表里不一、衣/冠/禽/兽的定远侯! * 今日入宫一趟,楚宜修弄清楚了两桩事: 第一,昨夜试图从宣王府找到藏宝图的人,就是陆瑾之; 第二,陆瑾之可能早就看上了她。 上辈子,楚宜修不仅悔婚,还为了权势嫁给太子。后来,陆瑾之带兵谋逆,却没有要她的性命,反而将她圈禁后宫,成了他的金丝雀。 彼时,楚宜修只认为,这是陆瑾之的报复。 他是故意用那种方式羞辱她,让她懊悔不已。 要知道,这人哪怕是问鼎之后也是一副全天下都亏欠了他的样子,性子清冷无温,唯有在榻上调/风/弄/月/时才会露出其他情绪。 楚宜修还以为,他这人就是如此禁/欲。 上辈子她死时,后宫也没进新人。 可今日从陆瑾之在马场的反应来看,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正常男子,甚至比她想象的还更加敏感。 “哎……”从皇宫回长公主府的路上,楚宜修依靠着秋香色大软枕,悠悠一声长叹,“都怨本郡主过分美貌。” 陌陌翻了个白眼,郡主这自恋的毛病真是愈发严重了。 但她只能配合,“郡主说得极是。” 楚宜修问她,“陌陌,那你知道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做么?” 陌陌对自己的脑子并没有太大的自信,跟不上郡主的节奏是常态。 陌陌,“嗯……郡主,咱们既然知道定远侯也想得到藏宝图,而郡主你马上就要嫁给他了,成婚之后就是一家人,那……好像无论是谁得到了藏宝图,都是对彼此有利呀。” 这话没毛病。 这一世,楚宜修不会退婚。 她就这么嫁给陆瑾之。 可饶是她循规蹈矩,用不了几年,等到陆瑾之夺位,她还是没好日子过。 毕竟,她的好母亲,是陆家的仇人。 楚宜修又长叹一声,“不,陌陌,你说错了。即便本郡主与定远侯成婚,本郡主的东西也只能是本郡主的,但定远侯的东西一定也属于本郡主。” 陌陌,“……”郡主这么不讲理,她自己知道吗? 不过,陌陌现在更是担忧她自己。 等到郡主嫁去定远侯府,她与那个陆五郎也要朝夕相处,她万不能暴露了身份…… * 陆瑾之回到侯府,把“陆小红”交给了陆清去驯服。 他对“陆小红”这个名字不是很满意。 他又想到了给他下蛊的妖女。 红九,你现在到底在何处?! 陆瑾之回了竹里斋,他的院子有一处池塘,池水与侯府后花园的水潭相连,还算是活水。 池塘中了莲花,水质清澈,绿荫之下,池水清凉。 陆瑾之除去了衣裳,他本要连带/亵/裤一并/褪/下,但他这样的人自持清冷习惯了,光天化日之下没法把自己完全暴露出来。 于是,他就穿着长裤踏入了水潭中。 潭水很深,他整个人没入水中,不一会就不见了踪迹。 暗处的影卫,“……” 还没到盛暑天,侯爷这是做甚?潜水么? * 终于,半月后。 定远侯府与长公主府的婚事,在全京城百姓盼星星盼月亮的气氛中拉开了序幕。 长公主势力甚广,唯有这一女,大婚自然是风风光光。 十里长街挂满红绸,大婚当日,长街两侧熙熙然然,皆是看热闹的百姓。 陆家迎亲的队伍打长安街走过,新郎骑一匹白马,身挂红绸,这是陆瑾之第一次穿大红色吉袍,他本就容貌俊美无俦,但平日里过分清冷疏离,导致别人忽视了他的容色。 但大红色吉袍一加身,就是神仙一般的郎君。 而陆瑾之身后,则是陆家三郎、五郎,还有六姑娘和七姑娘,这四人也是一等一的容貌,惹来无数人侧目。 陆家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随从皆是骁勇善战的士兵,跨步姿势挺拔,气势如虹。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定远侯府不会善待琼华郡主,更是不看好这桩婚事,可谁知,陆家却给足了长公主府面子。 “你们快瞧,陆家除却有腿疾的陆二郎,皆出门迎亲了。” “是啊,陆家不愧是百年世家门第,哪里会小家子气呦。上辈子的恩恩怨怨,岂会算在小辈头上。琼华郡主能嫁给定远侯也是有福气了。” “可不是嘛,这场大婚阵势,真真数十年难得一见,足可见陆家对琼华郡主的重视。” “琼华郡主所嫁是良配呀。” “……” 听话长安街两侧百姓的喋喋不休,陆鸢踢了马腹上前,凑近了陆瑾之一些,说:“四哥,这次咱们陆家总算是扳回了一局,就是有些费银子。” 陆瑾之,“……” 他倒不是为了赢得外界评断。 迎娶琼华郡主的表面功夫,他是要做够的。 靖帝越是想看到什么,他就做什么,如此而已。 * 长公主府。 楚宜修已经泫然欲泣,她看着铜镜中倾城国色的自己,替自己深深惋惜。 多好的一个姑娘呀,这就要嫁人了。 她上辈子被陆瑾之当笼中雀养了三年,太清楚整日对着同一个男人的脸是什么滋味。 她其实挺艳羡长公主。 只要不嫁人,只要足够富有强大,她可以天天做新娘。 这时,一阵炮竹声从院外传来,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长公主用帕子捂唇,一路疾步走来,一把抱住了楚宜修,差点让楚宜修以为,娘亲真的舍不得她。 长公主塞了本书册给楚宜修,搵了搵脸上并不存在的泪,“娘亲的宝儿呀,这今后你就是人妇了,若是在婆家被欺了,你定要告知娘亲。” 楚宜修避开了长公主,以免碰花她脸上的妆。 她翻开书册,里面是描绘十分清晰的“人/体/切磋”图案。 楚宜修对这份礼物甚是满意,她合上书册,问了一个深藏内心已久的问题,“娘亲,我今日都要嫁人了,你总该把我生父的身份告知我了吧。” 第十二章 长公主立刻收回哭泣之态,她虽是中年,但仍旧风韵犹存。 尤其是一双含/情/眼,不知/迷/乱过多少男子的心。 长公主唇角一扬,笑了笑,“我儿还是莫要操虑太多为好,有本宫这个母亲,你难道觉得还不够么?眼下,你最该操心的是大婚之后,该如何应对陆家那边。别看陆瑾之对你表面上还算敬重,可他们陆家必然是记仇的,你嫁过去之后,定要好自为之。” 楚宜修,“……”母亲待她可真好呢! 她的确应该好自为之。 那个陆瑾之用不着几年可就要谋逆造反了,她是长公主之女,岂会有好下场? 长公主伸手,拉了拉楚宜修的唇角,“我儿怎么不笑?今日可是你的大喜日,无论如何,这是你皇帝舅舅赐婚,你不嫁也得嫁,况且那陆瑾之着实俊朗,你若能让他爱上你,对咱们母女两倒是一桩好事。” 楚宜修淡淡一笑,“母亲说得是。不过……我迟早会查出亲爹是谁。” 长公主神色讪了讪,又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在乎。 花嬷嬷这次一同陪嫁,她疾步走来,发髻上插了一朵大红色绢花,今日还抹了口脂,瞧着还蛮娇俏,她笑着说:“郡主,侯爷迎亲的队伍已经抵达公主府大门外了,足有百来号人呢,实在壮观。” 陌陌今日也稍作打扮,她梳着高马尾,一身粉色裙裳,怎么看怎么怪异,她刚从前院归来,脑子里全是陆清那副“老子天下第一俊”的傲慢姿态。 陌陌小脸红扑扑的,也说道:“郡主,吉时已到,陆家迎亲的队伍开始催促了。” 楚宜修挑了挑绣眉,“到底是陆家在催?还是你急着嫁去陆家?” 陌陌瞬间一愣,随即面红耳赤,“郡主!我……我只是陪嫁!” 羞死个人了,她才不要嫁去陆家! 这厢,长公主悠悠一叹,“好了好了,不闹了,是该启辰了,莫要误了吉时。”一言至此,她又搵了搵并不存在的泪。 楚宜修拿起绣金丝大红绡金盖头,自己盖在了头顶的凤冠上,对长公主眼不见为净。 花嬷嬷上前搀扶楚宜修,扶着她走去外院。 陆家几人已等候稍许,陆瑾之见新娘子出来,俊挺的眉目微蹙,他这人清冷肃重惯了,寻常时候称得上是稳重内敛,可今天毕竟是他的大婚之日,如此冷着眉目似乎不太妥当。 陆鸢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在他身侧叮嘱道:“四哥,你笑一笑,今日人多,莫要紧绷着一张脸。” 陆清恰好听见了,也凑过来,他倒是笑得很开心,咧出一嘴整齐的白牙,“是啊,四哥,你如此表情,会让人知道你并不愿意娶琼华郡主。” 陆瑾之,“……” 他处处思量周到,对这场婚礼甚是重视,唯独忘却了自己的表情管控。 可……笑一笑? 怎么笑? 陆瑾之看着花嬷嬷搀扶着新娘子过来,唇角微微抽动,然后唇角逐渐拉开,但眼底毫无笑意。 陆鸢,“……” 陆清,“……” 众人,“……” 不是……定远侯这是何意?这是在笑?还是在抽搐? 花嬷嬷已经把楚宜修带到了陆瑾之面前,见姑爷如此表情,花嬷嬷脸色一沉,把楚宜修的手递到了陆瑾之手里,语气不甚好,“侯爷,可以启程了。” 陆瑾之握着楚宜修的小手。 两人的手,一个粗糙宽大,另一个娇小白嫩。陆瑾之握住楚宜修小手的同时,楚宜修在他掌心挠了挠。 陆瑾之怕痒,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忽的笑了一声。 众人几乎都注意到了他的这个表情,这下众人释然了。 看来,定远侯他并非不会笑啊…… 不过,陆瑾之很快就恢复表情,他从不失态,滴酒不沾,从来都是清冷如玉,如雪山之巅的一株遗世而独立的雪莲花。 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然而,楚宜修不仅挨近了他,还踩着小莲步,让陆瑾之也不得不放慢脚步。楚宜修调皮,又继续挠陆璟之的手心,把他彻底惹恼了,他才会对自己避而远之。 今晚甭想上她的床! 陆瑾之无法忍受,索性捏住了她的小手,让她再不能捣乱。 楚宜修哼哼了几声。 陆瑾之,“……”这女子当真闹腾! 他又有些烦闷不堪了。今日这种场合,他不能让人拿捏把柄,遂表面上甚是呵护楚宜修。 行至垂花门,陆瑾之止步,对楚宜修道:“郡主,我……为夫抱你上花轿。” 一言至此,他弯身把楚宜修打横抱起。 楚宜修顺势圈住了男人的脖颈,往他脸上凑了凑,隔着薄薄一层大红绡金盖头,她娇里娇气,“哎呀,吓到我了,夫君,你轻点!” 陆瑾之瞬间浑身一僵。 “……”怎么?他下手重了? 第十三章 陆瑾之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他本就是五觉十分敏锐之人。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抱着楚宜修。 但他每次抱着她时,那种情蛊引发的悸动就愈发明显。 尤其是楚宜修在他耳畔嘤嘤埋怨时。 无奈之下,他只能加快步子,得将楚宜修速速放下才是。 陆瑾之身段高大颀长,抱着楚宜修半点不费劲,从今日的宾客角度去看,只见定远侯抱着新娘子,步履如风,几乎是箭步如飞的迈出长公主府的大门。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只觉得是定远侯娶妻心切,亦或是急不可待。 “你们快瞧,定远侯抱着美人,也能身轻如燕呀,不愧是武将!” “侯爷这到底是有多心急呀,哈哈哈哈!” “哎呦歪,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到了侯府那边还得行大礼呢。” “活这么久,头一回见到如此迎亲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抢亲呢。” “……” 一阵熙熙然然哄堂大笑之中,前来迎亲的陆家几人面面相觑。 新郎官还是他们那个清风朗月、兰芝玉树、禁/欲/内敛的四哥么? 说好的不会为/色/所迷呢? 四哥啊四哥,众目睽睽之下,你好歹克制一二,他们陆家人不要面子的么? 陆家几人正要一路小跑跟上去,这时,陆清明显察觉到一道视线,他一侧过脸,就看见一个浑身粉色,梳着高马尾的少女正看他。 陆清顿时菊花一紧,他知道陌陌是四嫂的贴身婢女,不知为何,他对长公主府的女子都没甚好印象。 看着他作甚? 是他太过俊美了么? 纵使如何,也不能这么盯着他呀! 陆清立刻避开视线,目不斜视往前走,绝对不与陌陌对视下去。 陌陌捧着一只宝瓶,也加快步子,得赶在郡主上花轿之前,把宝瓶塞给郡主手里。说话……陆家男子一个个当真古怪。定远侯跑那样快是做甚呐? 而且,这陆五郎瞧见她,就像是躲瘟疫一般。 哼,谁稀罕他似的。 陌陌努努嘴,反正“抓胸”之仇已经报了,好女不跟男斗! 陌陌怀抱宝瓶,往府门外一路狂奔,总算是赶在陆瑾之把楚宜修放进花轿时,及时将宝瓶放入了楚宜修怀里,“郡主,宝瓶抱好了哦,寓意花开富贵、早生贵子。” 不知是不是陌陌的错觉,她挨近陆瑾之的那一瞬间,发现这位新姑爷的气息很是不稳。 不仅是她察觉到了,楚宜修也早已意识到。 主仆两人对视了一眼,楚宜修美眸之中闪过一抹异色。 陆瑾之动情了? 就这样随随便便? 今晚要洞房么?他想都别想! 楚宜修腹诽的同时,花轿帘子落下,而陆瑾之迅速远离了花轿数步,他直接跨上马背,下/腹/的异样感让他坐姿不甚自然。 陆瑾之剑眉紧蹙,对自己的处境十分不满。 倘若此刻旁边没有人,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对着琼华郡主清心寡欲。 第十四章 熙熙然然的长街两侧,百姓们纷纷感叹不已,或是艳羡,或是惊叹声,不绝于耳。 然而,此时此刻,警觉如陆瑾之,却对外界一切喧杂充耳不闻。 人的注意力一旦集中于一点,就很难分神关注其他。 陆瑾之此前一直/禁/欲,倒不是他刻意避开女/色,而是当真不感兴趣,毫无那方面的心思。 而今,封印数年的情/欲/如决堤的江河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在应对情/欲/一事上没有任何经验,以至于陆瑾之俊脸紧绷,仿佛时时刻刻在强忍着什么即将爆发的情绪。 他骑一匹白马走在迎亲队伍最前头,一身红色吉袍,胸口挂着一朵红绸大花,饶是绷着一张脸,也让无数女子侧目。 陆瑾之踢了马腹,有意加快马速,今日十里长街,触目所及皆是红绸。 原本,今天的迎亲是要游街的,但陆瑾之此举一做出,迎亲队伍也不得不加速,亏得众人皆是武将,还算勉强能够跟上,楚宜修的陪嫁丫鬟与嬷嬷却是累了够呛。 陆家几人又面面相觑—— 四哥,他当真好急呀。 花轿中,楚宜修怀抱宝瓶,身子随着花轿颠簸而晃动。 她并非真正的孱弱娇软美人,不然,等到了侯府,估计身子会散架。 陆瑾之,他着实古怪! * 定远侯府这边也没料到迎亲队伍这么快就回来了。 管事立刻吩咐小厮点燃炮竹。 老太君与侯爷都交代过了,这次是皇上赐婚,撇开长公主府与陆家的恩恩怨怨不说,定要给足琼华郡主大婚的恩荣。 故此,小厮一回来通报,管事当即着手安排。 随即,鞭炮声、笙箫声齐响,方圆半里地都能听见喧哗。 这场宿敌之间的政治婚礼,被陆家举办得热闹非凡,空前隆重。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停下,宾客翘首以望,陆老太君带着府上女眷亲自迎接。 “新娘子下轿!”喜婆掀开花轿帘子,伸手搀扶楚宜修。 花轿几步开外的地方,已经摆好了点燃檀木的铜盆,喜婆搀扶着楚宜修往前走,又道:“夫人,该跨火盆了。” 楚宜修垂眸看着脚下,如此顺顺利利就成婚,不太符合她娇软孱弱的身子骨,她脚下一歪,怀中宝瓶直接掉落。 她才不要与陆瑾之做长久夫妻。 就在楚宜修以为宝瓶必定摔碎时,她唇角微扬,而忽然,一只大手接住了宝瓶,与此同时,那只手的主人抬头看了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 一个眉眼弯弯,另一个眉目清冷。 楚宜修一愣,倒是没有立刻收敛笑意,而是对陆瑾之俏皮的眨了眨眼。 只要她不心虚,就没人能怀疑她什么。 陆瑾之微愣,拾起宝瓶的刹那间,便就站起了身子,他把宝瓶重新递给了楚宜修,“夫人,拿好。” 楚宜修应了一声,乖乖抱住宝瓶。 陆瑾之却拧眉,方才他明明看得真切,郡主的那抹笑意,分明就是……故意为之。 此时,众宾客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宝瓶若是落地,那可就是大不吉了。 陆老太君对陆瑾之使了眼色。 这场婚礼已到了关键之时,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陆瑾之会意,长臂一伸,搂住了楚宜修,顺便帮她托住了宝瓶。 这个动作一出,引来无数看客起哄。 “侯爷当真会疼人呀。” “可不是嘛,郡主这才刚进门,侯爷就珍之惜之了。” “男才女貌,天造地设呀。” “侯爷、郡主,你们可要早生贵子呢!” “……” 陆瑾之艰难的扯出一丝笑意,表示自己接受了众人祝福。 楚宜修在陆瑾之怀中,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的紧绷。 她嘀咕道:“夫君呀,你抱得太紧了——” 陆瑾之,“……” 这是楚宜修第一次喊他夫君,陆瑾之甚是不适应。 他之所以抱得紧,也是因着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发生任何意外。陆家为了这场婚礼已经准备了太多事。 陆瑾之压低了声音,“夫人且再忍忍,一会行了大礼,为夫送你去婚房,你便可以歇息了。” 楚宜修不依不饶,明知陆瑾之的一切顾虑,她非不让他好过,“今天是你我大婚之日,我哪里有的歇息?我身子实在乏力,夫君今晚还要洞房么?” 陆瑾之紧绷的俊脸又瞬间一红。 他现在只能催动内力来控制自己的脸色。 他从未想过要与楚宜修洞房,但此时此刻,他莫名想要尝试。 陆瑾之喉结滚了滚,尚且能够控制声线,“若夫人身子不适,为夫定为你考虑。” 楚宜修在盖头里面翻了个白眼。 她上辈子不适的时候可多得去了,也不见陆璟之稍稍节制! 行至堂屋,老太君和陆家几位夫人陆陆续续上坐,喜宾唱礼,“吉时到!行拜堂大礼!” 陆瑾之把楚宜修搀扶到正堂,将她怀中宝瓶取下,递给了一旁的花嬷嬷。 他叮嘱道:“夫人,该拜堂了。” 楚宜修哦了一声。 不知为何,陆瑾之总觉得楚宜修对这场婚礼很是敷衍。 他自己虽无心娶她,但面上功夫已经做到极致。 很明显,他二人对这桩婚事皆不期待。 这时,喜宾接着唱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第十五章 “送入洞房”四个字一出,陆瑾之有种功德圆满的错觉。 从靖帝赐婚至今,定远侯府就一直在操办大婚之事,前前后后虽是波折不断,但还算顺利。 琼华郡主就是个弱质女流,但总能给他制造出意想不到的麻烦。 到了这一刻,大婚仪式即将结束,陆瑾之感觉到身侧的娇软女子身子轻晃,他当机立断,伸出长臂搂住了楚宜修瘦弱的肩,随即半搂半抱着,带她往后宅走。 堂屋上首的老太君与三夫人萧氏,“……” 众观礼的宾客们也目瞪口呆。 众人只见,琼华郡主几乎是被定远侯“挟持”离开。 从众人角度去看,琼华郡主步子小,而陆瑾之腿长步子大,这画面几乎是把人圈在怀里,一路抱着她往前走了。 陆清蹙了蹙眉,他已经搞不明白四哥到底是盼着这桩婚事?还是排斥? 如此急吼吼的把四嫂嫂弄去婚房,是要作甚呐? 陌陌和花嬷嬷等人一路跟上去。 陆清一瞧见陌陌的背影,当即避让开视线。 哼,眼不见为净。 长公主府的女子,十个就有九个坏,只盼着四哥莫要被四嫂嫂迷惑了。 这厢,楚宜修原本是打算在正堂闹出小动静,可谁知陆瑾之根本就不给她机会。 好一个陆瑾之,倒是个谨慎到极致的。 楚宜修故意一路嚷嚷,小身板轻幅度的左右晃了晃,以示抗议,“夫君呀,你慢些!你弄疼我了!” 陆瑾之觉得自己内力不稳,已接近迸发边缘。 他本是定力十足之人,但楚宜修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他一阵头皮发麻。 他未置一言,一路疾走,将楚宜修带入婚房的刹那间,陆瑾之又深吸了一口气,算是终于完成了一桩事。 这时,怀中弱女子开始喘气猛咳,陆瑾之索性把她打横抱起,扔到了喜榻上,龙凤喜被上的喜果硌得慌,楚宜修随手掀开盖头,用泫然欲泣的眼神控诉陆瑾之,“夫君,你是想硌死我?” 喜婆慌慌张张赶来,见此景,她又惊又呆,当了这么多年喜婆,头一回见到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哎呦,侯夫人呐!万万不可!这盖头得需侯爷亲手用如意称掀开,否则不吉利呀!” 如意称掀盖头,寓意婚后和和美美、称心如意。 陆瑾之哪有心思掀盖头? 情/蛊今日不知是怎的了,格外兴奋。他垂在大红吉服广袖下的手掌紧握,手背青筋凸起,此刻,见楚宜修半躺在榻上,娇颜如花,饶是气急败坏的模样竟也十分可人。 他真想俯身下去,撕烂那一身火红嫁衣。 但饶是陆瑾之内心如何澎湃,表面依旧是清冷如玉,由于过分隐忍,他此刻眸光凛然,颇有煞气。 喜婆小心翼翼递来如意称,“侯爷,这规矩坏不得呀。” 陆瑾之接过如意称,手背上青筋愈发明显,他俯身之际,差一点就要碰触到楚宜修的面颊,扑面而来的楚楚女儿香,令得他差一点失控,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朱唇,若是吻上去,不知是何滋味? 楚宜修原本只想闹一下,可她到底也不是寻常女子,察觉到了陆瑾之的异样。 她眨眨眼,“夫君,你要做甚?” 蓦的,陆瑾之回归神,强大的意志力支撑他继续把今日有关婚礼的事都彻彻底底完成。 陆瑾之抓起盖头,直接盖住了楚宜修,与此同时,他将楚宜修拉起,让她坐稳,这才用如意称重新掀开盖头。 整个过程迅速果决,仅在几个呼吸之间。 楚宜修仿佛花容失色,凤冠上鎏金流速来回晃动。 喜婆又为难了,她还没来得及唱礼呢! 侯爷如此着急,究竟是为哪般? 喜婆当真怀疑,倘若她此刻不在婚房内,侯爷会对郡主做出甚么事来。 接下来是撒帐。 喜婆讪讪道:“侯爷,您需得与郡主坐在一处,老奴要撒帐了。” 哪来如此多规矩?! 陆瑾之又要炸了。 但此时,花嬷嬷以及相宾们也陆陆续续迈入屋内,一众人都是赶路而来,气喘吁吁。亏得腿脚还算麻利,不然都赶不上观礼。 陆瑾之按捺住内心狂躁,在楚宜修身侧落座,但一眼都没多看她。 喜婆象征性的在一对新人身上撒了一把莲子,这就开始唱撒帐词: “撒帐东,光生满幄绣芙蓉。仙姿未许分明见,知在巫山第几峰。撒帐西,香风匝地瑞云低。夭桃飞岸夹红雨,始信桃园路不迷……”① 听到这里,楚宜修噗嗤一笑,一双小手捂着唇,似乎沉迷/欢/愉之中。 喜婆不明所以,顿了一顿,又继续唱礼。 陆瑾之听着撒帐词,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是哪来的淫/诗/艳/词?! 清风朗月的定远侯,此刻听什么都像是荤言荤语。 作者有话说: PS:【注①】南宋撒帐文 第十六章 堪堪忍受完一大段/淫/诗/艳/词。 陆瑾之腾然起身,在屋内一众相宾诧异的眼神之中,他迈开大/长/腿,大步往外走,对新娘子未置一言,更是一眼不多看。 陆鸢对陆瑾之挤眉弄眼,也被他视而不见。 看着陆瑾之一路疾步而去,又会让误以为他根本不愿意迎娶琼华郡主。 陆鸢,“……”四哥呀四哥,陆家好不容易扳回一局,你这般任性,会让陆家的风评再度恶化的! 倒不是陆瑾之不顾及场面,而是他已经被情/蛊折磨到险些对楚宜修下手了。 楚宜修本身没什么问题,问题就出在陆瑾之身中情/蛊,而楚宜修又恰好生了一副任人采撷的娇媚模样。 她又是他的夫人了。 他也有足够的理由、身份、动机,对她下手。 如此种种的因素重叠,让陆瑾之内心涌起的念头愈发强烈。 故此,他只能抽/身离去。 压制不住诱惑,那就远离诱惑。 强大的意志力不允许陆瑾之对楚宜修做出任何僭越之事。 此时,婚房内众人面面相觑,原本都是来道喜的相宾们一头雾水,陆鸢和陆绵绵试图化解尴尬,而楚宜修却逮住了机会,她露出伤感之色,用喜帕搵了搵并不存在的泪,多愁善感,“夫君他……似是并不喜欢我。” 众人,“……” 这定远侯此前明明表现得火急火燎,这又冷漠佳人,究竟是何意? 陆鸢和陆绵绵急了。 陆家赢回几成风评,花费了不少精力和银子,容易吗?! 万不能被碎嘴的妇人们传出去,到时候,陆家又会被推向风口浪尖。 陆鸢走上前,佯装亲切,“四嫂嫂有所不知,我四哥他素来不挨近女子,四嫂是第一个被他碰过的女子,四哥他含蓄着呢。” 陆鸢对陆绵绵使眼色,陆绵绵无奈之下,只能对仇人之女展颜一笑,“是啊,四嫂,四哥他是紧张了。” 姐妹两一番劝慰。 婚房内的妇人们仿佛又瞬间对陆瑾之改观了。 俊美无俦、文武双全、不好女色,且还会含蓄害羞的定远侯……他大抵是世间女子都人人倾慕的良人吧! 于是乎,众相宾对楚宜修一番洗脑: “夫人,您可真有福气,侯爷后宅仅你一人。放眼京城,侯爷可谓是洁身自好第一人了。” “可不是嘛,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隆重的婚礼。” “夫人莫要伤怀了,好生蓄蓄精力,晚上可是要洞房的呢。” “……” 楚宜修对一切劝告之言,淡淡笑之。 不过,她是得蓄足精力,以便应对今晚的“洞房”。 上辈子,楚宜修拒婚,还嫁给了太子,导致陆瑾之问鼎之后,把怨气变本加厉还给她,那段当金丝雀的日子当真……屈辱! 可这一世就不一样了,她顶着陆家仇人之女的身份,陆瑾之娶她,无非只是敷衍靖帝的权宜之计。 他理应不愿意碰她。 楚宜修默默算计着,心里还算踏实。 * 前院,婚宴已开席。 按着常理,陆瑾之完成婚房的仪式后,的确应该来前院招待宾客。 酒馈处人多纷杂,陆瑾之隐藏颇深,无人察觉到他紊乱的气息。 陆二郎、陆三郎正帮衬着招待宾客,陆清是个贪玩的,凑到了陆瑾之身侧,发现他额头溢出薄汗,人也明显浑身紧绷,气息更是不稳。 陆清诧异一问,“四哥,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今日从迎亲开始,你的种种表现都不太对劲。” 陆清一语中的。 陆瑾之立刻更加警觉。 他绝不能在今日的场合出事。 但情/蛊/也着实令人煎熬,他好像突然懂得了登徒子的感受。他此时此刻,若无任何约束,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登徒子。 他内心深藏着无数龌/龊画面,他从未经历过,但那些画面栩栩如生,十分清晰,甚至于,画面中的女子直接被他带入了楚宜修的脸。 陆瑾之垂在广绣下的手掌握了握,开腔时,嗓音喑哑,“把苍狼先生叫去我书房。” 一言至此,陆瑾之又对陆二郎与陆三郎交代了一句,“二哥、三哥,我去去就来,宴席就交给你二位了。” 陆二郎、陆三郎,“……”今日到底是谁的大婚之日? 他二人身为兄长,也不好多说什么。 是以,陆瑾之穿着一身醒目的大红色吉袍,一路大步往书房方向走去。 今日登门道喜的宾客,除却陆家近、远亲之外,几乎都是朝廷官员,众人皆是人精,见此景,不免想入非非,幻想出无数种可能。 定远侯如此行色匆匆,究竟有什么大事比成婚还重要? * 书房。 陆瑾之抬手扯了扯衣襟领口,露出代表着男子特征的喉结。 苍狼先生急忙赶来,陆瑾之等不及,张口就道:“先生,你可有何法子压制蛊虫?” 苍狼先生一见陆瑾之神色,再观他的神色与气息,他大惊之色,“侯爷,您……怎的在短短时间之内就让情/蛊苏醒了?若是找不到下蛊之人,这情/蛊实在无解呀。” 陆瑾之眉目一沉,“若是找到那妖女呢?又当如何做?” 苍狼先生笑了笑,上下打量了自家侯爷,如实说:“杀了她,彻底以绝后患。亦或是……经常与她/欢/好。不过,若是选择后者,侯爷会无法自拔的爱上那妖女。” 陆瑾之当然不可能去碰自己的宿敌。 那妖女,给他惹来了太多麻烦。 碰她,绝无可能。 他定杀了她! 但,陆瑾之已等不到杀了那妖女,他需得解燃眉之急,“先生,我今日就需要缓解之法。” 苍狼先生一手捋了捋胡须,寻思片刻,道:“侯爷,属下能想到的唯一法子,就只有灌酒了。情蛊也会醉,醉了也就消停了。” 陆瑾之,“……”他为何觉得这就是一个馊主意呢? 苍狼先生又说:“眼下唯有此法能暂缓情蛊对侯爷的影响,侯爷……那灌酒吧。” 第十七章 陆家军军纪严谨。 酒是军中大忌。 陆瑾之身为陆家家主,自是带头禁酒。 他活了二十五年不曾沾过一滴酒。 从不知酒滋味。 他亦不知自己的酒量,更是无法估计饮酒后的场景。 尤其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情况特殊,不可随意造次。 但此时此刻,若是再不缓解/情/蛊/,他只怕迟早把/持不住,直奔婚房,将那弱不禁风的小妻子就地正法了。 这种事自然不可发生。 婚事只是权宜之计,他既决定日后和离,便绝无可能碰她。 苍狼先生见陆瑾之犹豫,问道:“侯爷,您可想好了?” 陆瑾之已无选择的余地,他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伤势无数,曾经还在没有服用过麻沸散的情况下直接刮骨疗伤。 但那些尚且可以忍受。 可这情/蛊一发作,竟比伤筋断骨还令人难以忍受。 陆瑾之的额头溢出一层薄薄细汗,再仔细看,他身上的大红色吉服也已因着湿汗而沾粘在了他的肌肤上,修韧健硕的肌理隐约可见。 他心意已决,“先生拿酒来吧,宴席处有两位兄长招待,我若酒后失态,还望先生将我送去婚房。” 情/蛊“醉”后,以他的冷淡/性/情必然不会对仇人之女有任何冲动。 此时的陆瑾之对他自己的定力还算颇有自信。 苍狼先生再无他法,以免侯爷被情/蛊折磨到……无法缓解的地步,他速速走出书房去取酒。 有件事,他暂时不敢告诉侯爷,若是情/蛊频繁发作,次数多了得不到纾解,人会“废”的。 为了不给侯爷造成心里负担,苍狼先生暂时不打算提及。 陆瑾之在书房内试图调理气息,然而,一闭眼,脑中皆是楚宜修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他原本最是厌恶这种女子,此刻却是觉得清媚动人。 苍狼先生折返时,陆瑾之的意志力已濒临瓦解,眼底猩红一片,双手撑在檀木桌案上,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 苍狼先生,“……”真的不会憋坏了么? 下一刻,苍狼先生不敢迟疑,立刻将酒坛子摆上桌,随即就给陆瑾之倒酒,“侯爷,这是长公主府送来的女儿红,烈着呢,您可……”悠着点呀。 苍狼先生话音未落,陆瑾之抄起酒杯,仰面灌了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饮酒,辛辣险些让他呛喷而出。 不过,一杯酒下/腹,那股宛若无数根羽毛同时挠他心肺的感觉稍稍缓解。 于是,接下来—— 两杯、三杯……五杯,灼烫辛辣在胃里翻腾不休,情/蛊带来的躁/动逐渐消失。 陆瑾之放下杯盏,仰面深呼吸,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苍狼先生摸不清状况,试探性的问道:“侯爷?如何了?” 陆瑾之缓缓放平视线,对着苍狼先生呵笑了一声,“本侯……觉得甚好,呵呵,甚好。” 苍狼,“……”侯爷真正笑起来竟然很浪/荡。 当真甚好? 他为何感觉惴惴不安呢? 侯爷这副样子,必然不能去宴席处,万一无意说出什么惊天秘密,被在场官员听见了,那可就是灭顶之灾! 苍狼,“侯爷,那属下送您去婚房?” 陆瑾之又呵呵笑了笑,身子已经轻晃,他抬手拂袖,“本侯自己去走,不用你送,本侯倒要看看,那个琼华郡主今晚会使什么招数,别以为本侯不知道,她也不愿嫁本侯。” 苍狼,“……”这会子情蛊的事是暂时缓和了,可侯爷这副样子,万一侯爷和侯夫人假戏真做了,可如何是好啊?! 第十八章 “侯爷,还是属下送您去婚房吧。” “笑话!本侯双手可舞千斤锤,一人抵百,本侯岂需你送?本侯无事!本侯这就去会会那琼华郡主!呵呵……这就去会会她……” 在苍狼先生目瞪口呆之下,陆瑾之颀长的身段摇摇晃晃,一手拂开苍狼先生递过来的手,他哼哼冷笑,字里行间都在针对楚宜修,且还傲慢不已。 苍狼先生,“……” 看来侯爷对这桩婚事足够有意见。 侯爷平日里低调内敛,原来醉酒后如此这般嚣张、膨胀呢。 即便陆瑾之不允许苍狼先生护送,他还是一路跟随了过去。 陆瑾之虽然醉了,但还知道不可以走正院,以免撞见今日登门侯府吃酒席的宾客,他从后院绕道,一路箭步如飞,往婚房方向走。 苍狼先生不宜去侯夫人的庭院,只能止步于院外,他站在小径外来回踱步,心里没底儿。 毕竟,侯爷此前从未醉过。 谁也不能笃定,侯爷这醉酒之态会持续多久,以及会造成怎样的后劲和杀伤力。 万一闹出人命,还是得由他来医治。 苍狼先生本想去吃席,眼下可好……他已举措不安。 * 此时,婚房内还有数位相宾。 时辰尚早,离着洞房还有几个时辰,房中众人也没料到定远侯会如此快又折返。 他走时匆忙,回来的也蹊跷。 哪怕在醉酒之时,陆瑾之心里还知道遮掩醉态,他不仅内腹火烧火燎,面颊上亦然,他催动内力,让自己脸上的红/潮逐渐退下。 他站在门扉处,扫了一眼婚房内众人,有种睥睨天下的错觉,有一腔的话都想说出来。 不过,他到底是定远侯,沉稳内敛惯了,此刻,一手放在身后,一手置于腰封之处,沉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众相宾,“……” 所以,定远侯并非排斥琼华郡主,而是早已迫不及待? 反反复复的变故,让素来喜欢嚼舌根子的妇人们一时间完全看不明白,她们都不知一会子该如何继续嚼舌根子了。 妇人们陆陆续续离去,又频频回首张望。 陆鸢和陆绵绵对视了一眼。 她们见惯了陆瑾之不苟言笑的模样,此刻他虽然也同样清冷疏离,但眼神和神色明显古怪。 陆瑾之看向姐妹二人,“老六、老七,你们也出去。” 陆鸢、陆绵绵,“……” 太阳还没落山,四哥这就打算与四嫂嫂独处了?孤男寡女、新婚燕尔,会不会过于危险了? 姐妹两人走出婚房,闻到了她们四哥身上的酒气,仿佛明白了什么。 四哥不会酒后乱/性吧?! 陆瑾之斜睨了她二人一眼,“再不离开,军法处置!” “……” 陆家的军法铁面无私,陆家人几乎都领教过。 可她们也没犯错呀。 四哥不讲道理! 婚房内还有陪嫁的花嬷嬷,以及陌陌几人。 楚宜修坐在喜榻上,已打量了陆瑾之片刻。旁人或许不够了解他,可她上辈子到底在他身边生活过几年,见过他最/私/密的样子。 这厮哪怕是在榻上情浓时,还能足够保持理智,唯见眸光炽热,神色纹丝不变。 故此,陆瑾之此刻的异样,在楚宜修看来,已是十分明显。 陌陌对楚宜修挤眉弄眼,仿佛在说“郡主啊郡主,你自求多福吧”。 讲道理,新姑爷的身段、容貌皆是极好的,若是郡主暂时撇开他宿敌的身份,与这样的男子做成真夫妻,也没甚损失。 花嬷嬷蒙在鼓里,只以为新姑爷过于心急,她笑了笑,“侯爷啊,眼下还不到时辰呢。” “出去!都出去!” 花嬷嬷话音一落,陆瑾之直接驱逐。 花嬷嬷面色一僵,看向了楚宜修,心疼之色难遮难掩,自家郡主和侯爷一对比,就宛若是雀儿与雄鹰。 陌陌拉住花嬷嬷,将她往外面拽。 其实,陌陌一点不担心自家郡主的安危,相反……她觉得新姑爷今晚凶多吉少。 陌陌很贴心的合上了门扇。 虽然还未到日落西沉之时,但房内龙凤火烛正在燃烧,门扇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屋内放眼望去是满目的喜红。 楚宜修端坐着未动,头上凤冠压得她脖颈发酸。 她却更是好奇陆瑾之这厮究竟是怎么了。 而此时,陆瑾之忽然一笑。 这一笑,真真是暗淡了周遭一切浮光,不像是之前的假笑,而是他毫无遮掩的笑。 这家伙平时一本正经,笑起来竟能让天下女子为之倾心。 一笑倾人心,二笑倾人城。 楚宜修,“……”嗯?侯爷,您没事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陆瑾之款步走来,目光一直凝视着楚宜修,两人目光交织,视线仿佛在空气中纠缠在了一块,又互不相让。 二人皆是心性十分强大之人,谁也没有先退缩。 陆瑾之很快就走上脚踏,他站在楚宜修面前,欣赏着自己十分不情愿娶回门的小妻子,他一弯身,捏住楚宜修精致的下巴,抬起了她的小脸,唇角含笑,眉目风流,“嫁给本侯,你怕了么?” 第十九章 “嫁给本侯,你怕了么?” 男人一开腔,酒气混杂着檀香,扑面而来。 是醉酒了? 这厮不是从不饮酒的么? 谨慎如他,为何会在今日醉酒? 楚宜修当然不知道,她给陆云天所下的情蛊,就在陆瑾之体内。她此时也不知,陆瑾之就是陆云天。 故此,对于陆瑾之在大婚之日醉酒这桩事,她聪明的小脑袋怎么都寻思不明白。 这是为甚? 难道她的存在,就对他没有一点点的威胁? 定远侯,你大意了啊! 楚宜修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在他宛若坠入万里星河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对方唇角一直含笑。 楚宜修忽然来了兴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着机会与宿敌周旋一二。 陆瑾之不胜酒力这件事,楚宜修十分清楚,她并不怀疑陆瑾之是真的醉酒。 楚宜修下巴吃痛,双手握住了陆瑾之的手腕,“夫君,你如此俊美无俦,我为何会怕你?” 不诚实! 陆瑾之呵呵一声低笑,他嗓音低沉,甚是磁性,“呵呵……你应当害怕本侯才对,你此前不是次次被侯爷吓晕么?怎么?现在又不晕了?”就是小骗子啊,嘴里每一句实诚话。 换做是前世,楚宜修或许会恐慌。 可这一世,她从出生时就带着记忆,三岁就开始谋划,她才不是什么十几岁的小姑娘! 楚宜修知道陆瑾之的一切软肋。而他最大,且最容易攻击的一点,就是怕痒。 此时,她原本握着陆瑾之手腕的两只小手,立刻挪开,一下抱住了陆瑾之精瘦的腰,还挠了挠。 陆瑾之,“……”男人浑身一僵,几乎在半个呼吸之内放开了楚宜修,还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碰触。 他脸上笑意收敛,俊脸阴沉,“日后莫要这样!否则,你也军法处置!” 楚宜修自己摘下了头上的凤冠,她揉了揉脖子,又站起身左右扭了扭腰,嗤嗤笑了两声,“夫君倒是说说看,我哪样了?我不过就是碰了你一下而已,你的意思是,我以后都不能碰你?” 陆瑾之一时间没有想到合适的措辞,他原本就没打算与这小女子做成真正夫妻,遂一口答应,“嗯。” 楚宜修眸光一闪,顺着他的话,继续说,“既然夫君不允许我碰触,那你还留在房中作甚?你走吧。” 婚房单独设在一座院子里,与陆瑾之的竹里斋之间隔着一片桃林。 陆瑾之原本的计划就很明确,他会顺从靖帝的旨意,隆重迎娶琼华郡主,但这些也只是表面行事。 陆瑾之竟然哑然了。 他好像的确不应该在房内逗留。 男人眸光幽幽,醉酒之故,导致他不像往常理智镇定,他往前一步,重新捏住了楚宜修的下巴,再度迫使她抬头看自己。 楚宜修,“……!!” 又来了! 这厮总喜欢这样的姿势,上辈子亦是如此,她下巴都被捏尖了。 陆瑾之后知后觉,回过味来,“你故意激将本侯,想将本侯赶出房去,明日你再去太后与皇上跟前告状?说本侯在大婚之夜,弃你于不顾?是不是?” 楚宜修,“……”醉酒的定远侯,话可真多。还有完没完了?! 这时,陆瑾之另一只手忽然扣住了楚宜修的后腰,嫌她太矮,将她往上提了提,“来,你告诉本侯,本侯要如何做,你明日才不会去告状?” 楚宜修必然不会与这厮同房。 她被问住了。 下一刻,陆瑾之又说:“夫人,你怎么不说话?你倒是说呀。” 楚宜修,“……”好一个话痨!此前不是缄默寡言么? 陆瑾之,“夫人到底是想与本侯圆房?还是不想?嗯?” 第二十章 好一个话痨! 此刻,到底是谁不想同与谁圆房? 楚宜修算计过很多事,却从未算计到陆瑾之醉酒之后的状态,她早已打算好看了今晚如何蒙混过关,最不济晕一晕就好了。 陆瑾之这般胡搅难缠,当真超乎了她以前的所有预料。 他这般话痨,他自己知道么? 楚宜修下巴生疼,水汪汪的眼怒嗔了面前高大的男子一眼,“夫君呀,你又弄疼我了!” 美人愤怒,竟也这般娇里娇气。 陆瑾之眸色一沉,不知哪里不对劲,总之是哪儿哪儿都不太对。 他虽醉了,但也知道自己饮酒后,同样灌醉了蛊虫,按理说,此刻情蛊不会再对他造成影响,可他莫名很喜欢看着楚宜修矫揉造作。 仿佛单单是美人如此不讲理的埋怨,也别有一番情调儿。 陆瑾之眸中暮色沉沉,竟还记得他自己方才的话,“你还没回答本侯,你不愿意嫁给本侯是不是?你今晚打算如何逃脱?” 楚宜修内心冷笑。 说得好像他很想娶,且今晚不打算逃似的。 大家彼此彼此呀。 楚宜修的一双小手重新握住了陆瑾之的手腕,神色无比坦诚,“夫君,我岂会不愿意嫁给你?你难道还不够好么?我亦没打算逃,你既不相信,那不如现在就睡觉吧,生米煮成熟饭就好了。” 她拉了拉陆瑾之,把他往榻上带。 素来清风朗月、兰芝玉树、不近女色、禁欲自持的定远侯噎住了。 他俊脸一红,这股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子,随即往脖颈下面延伸而去。 一个愣神间,楚宜修躺在榻上,将陆瑾之也拉了下来,她一副咸鱼躺的模样,“夫君,来吧,早开始早结束。” 陆瑾之,“……” 来什么? 清冷如玉的定远侯在醉酒的情况下,不如往日里那般严谨睿智,他的目光落在身下美人精致的脸上,然后自然而然的凝视着那一张一合的唇。 他喉咙生渴。 无意识的吞咽了几下。 楚宜修本想刺激一下陆瑾之,让他知难而退,可见他如此神色,她心头一颤。 嗯……不是吧不是吧?!定远侯,你是个有原则的枭雄,你岂能与仇人之女洞房?!你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楚宜修心生不妙之感,觉得被自己可能玩大了。 楚宜修吹了几声鸟叫。 这是她与陌陌的暗号。 此时的陆瑾之还在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楚宜修的唇,他仿佛没有听见任何声响,只觉得对方微微嘟起的唇,是在对他发出邀请。 陆瑾之凸起的喉结滚了滚。 就在他缓缓低下头来时,陌陌越窗而入,直奔喜床。 楚宜修不便暴露出武功,陌陌站在脚踏上,看着鸳鸯被上交/叠的两人,她眨眨眼,笑了笑,看热闹不嫌事大。 楚宜修瞪了她。 陌陌这才抬掌,劈在陆瑾之的后脖颈上。 以免陆瑾之过分强大,她连劈了两掌。 陆瑾之直接昏死在了楚宜修身上。 楚宜修当然不会大意,她探了探对方的气息,确定陆瑾之已昏迷,这才直接用力将人推开。 楚宜修肌肤娇嫩,下巴处已留下明显的指腹印痕。 陌陌眯着眼笑,实在太好奇方才发生了什么,“郡主、郡主!你快说说,侯爷他这是怎么了?他要如何对你?” 楚宜修嗔了她一眼,从榻上起身,抬手弹了一下陌陌的额头,啪嗒一声响,疼得陌陌缩起了脖子。 楚宜修,“下回若无本郡主吩咐,莫要离开本郡主三丈之外,可听见了?” 陌陌嗯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郡主,那眼下……可如何是好?”她指了指昏迷的陆瑾之。 楚宜修脑子里有无数种搞死陆瑾之的法子。 且每一种方法都十分详细具体。 陆瑾之啊陆瑾之,没想到吧,你也有今日。 上辈子,楚宜修沦为阶下囚后,有一段日子想要逃出陆瑾之的魔爪,却被他逮住,又脱/了衣裳,关在了殿内三日。 如今想起来,真真是气愤不已! 楚宜修呵呵冷笑一声,面容精致妩媚,“扒了他。” 陌陌一愣,然后跳脚了,“郡主!我不能干这种事!我还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她虽不打算嫁人,但也是朵小黄花呀。 楚宜修也不为难陌陌。 她让陌陌转过身去,自己亲力亲为,等到事情办完,楚宜修才吩咐陌陌,“去取些鸡血过来,记住了,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陌陌头也不回,直接跳窗离开。 今日侯府办喜宴,想要找到鸡血并非难事。 陌陌快步绕去后厨。 陆清正在四处寻找他家四哥的身影,没想到会在长廊看见陌陌,两人对视的瞬间,又立刻挪开目光,似乎谁也不想见到谁。 两人擦肩而过。 陆清诧异的回过头,发现陌陌是往后厨方向去。 陆清,“……”她要作甚? 陆清继续找四哥,可又走了几步之后,他陡然止步,转过身立刻尾随陌陌。 无其他缘由,他好奇心使然,更是担心长公主府的人会在后厨做什么手脚。 陆清脑洞发达,一番想入非非之后,甚至联想到陌陌会去下毒,今日登门的宾客几乎是半个朝堂,这要是被毒害了,整个定远侯府吃不了兜着走! 可没过多久,陆清趴在后厨院墙上,却见陌陌在鸡笼逮了一只鸡后,又鬼鬼祟祟的抱着鸡匆匆离开了。 陆清,“……”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人家陌陌也只不过是贪图他们侯府的一只鸡呀。 陆清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又继续去找他家四哥。 * 婚房内。 陌陌割破了鸡脖子,将鲜血滴在了被褥上,但由于没有控制好量,以至于滴了一大滩。 陌陌深呼吸,“郡主,这、这……会不会太过了?” 再换被褥只会叫人起疑,楚宜修瞄了一眼,摆摆手,“无妨,且等到明日一早,给定远侯一个大惊喜。” 陌陌呵呵窃笑。 是惊吓才对吧。 此时的陆瑾之身上盖着被褥,肩头露在外面,单单是看着他的肩,也能知这人的身子骨有多么健硕修韧。 陌陌飞快扫了一眼,“郡主,那无旁的事,属下就先出去了。” 外面天色逐渐暗下来,已是乌金西沉,再无人会来婚房打扰了。 楚宜修也乏了,点头允许陌陌离开。 她吃了些东西垫腹,便打了地铺睡下,好好养精蓄锐,等待明日的好戏…… * 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 陆瑾之有意识的瞬间,只觉得头昏脑涨。 五觉敏感如他,随即就察觉到自己浑身无一物。 他睁开眼。 屋内火烛早已熄灭,视野之内只有微弱的光。 他垂眸看了一眼,几乎是瞬间,他猛然坐起身,而与此同时,他留意到床脚缩着一只小小身影。 楚宜修墨发凌乱,正梨花带雨,哭得无声无息,她捏着被褥,盖住了她自己的身子,榻上一片狼藉…… 作者有话说: 陆瑾之:??? 第二十一章 陆瑾之素来沉稳持重,哪怕是年少时候,他也比寻常人心思深沉,精于算计。 然而,目睹眼前场景,陆瑾之愣是记忆断片,稳如泰山的心,竟然乱跳了几拍。 楚宜修比他年轻九岁,生得粉雕玉琢,本就带了些许的婴儿肥,如此墨发凌乱,小脸满是泪痕,香肩外露,一副被人狠狠欺负过后的模样,委实可怜。 何为慌乱? 何为欲语却无词? 两人对视的瞬间,一个脑子里一片空白,另一个正暗暗窃笑。 楚宜修发挥哭功,双手紧紧揪着身上的被褥,眼神有羞愤,有后怕,也有埋怨。 她就一个字也不多言,就那么定定地瞪着陆瑾之,一切尽在不言中,却又从她的神色、仪态、哭泣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下一刻,陆瑾之掀开身上的被褥,他往里面一看,却见自己身上当真毫无一物。就连亵/裤也不知所踪…… 然而,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陆瑾之随意一瞥,只见自己胸膛有好几道细细的指甲划痕。 他虽是武将,常年奔波在外,脸皮没有那般白皙,但身子从不会外露,导致身上肌肤甚是细白,那几道指甲划痕十分醒目,一看就是昨晚有人抓上去的。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会被人抓成这样? 陆瑾之拒绝发散思维。 他拧眉,若是之前他不懂男女之事,可中了情蛊之后,他后知后觉明白了那事的精髓,然而,他并没有昨/夜/放/纵过的感觉。 可下一刻,陆瑾之的目光被床单上一大片血渍吸引过去了。 真真是好一大滩血渍,让人不注意都很难。 此情此情,如何让人相信,他和楚宜修之间是清白的呢? 从苏醒到了此刻,这才过去十几个呼吸,然而,陆瑾之脑子里已飞速回放着昨日的一切。 他戒酒压制情蛊,之后又来到婚房…… 再之后,便无任何印象了。 事情似乎始料未及了。 陆瑾之自己也万万没有预料到这一出。 他正想一边用被褥遮掩身体,一边伸手去够脚踏上的衣裳,可谁知他刚要动作,那缩在床脚的泪美人,哑着嗓子,惊恐万分抱紧了她自己,“你、你……你要作甚?一整夜还不够么?嘤嘤嘤……” 陆瑾之怔然。 二十五年养成的强大意志力不允许他轻易分神,此刻却是脑子一炸。 一整夜……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么? 楚宜修哭哭啼啼,一管小嗓子沙哑不成词,“嘤嘤嘤……侯爷是要折磨死我么?我知你恨我母亲,可我是无辜的,嘤嘤嘤……” 陆瑾之,“……” 事情已经发展到令他难以收场的地步。 醉酒误事!古人诚不欺他! * 同一时间,老太君在厅堂来回踱步。 老人家上了年纪,觉不多。虽还没天明,但她已经起榻了。 苍狼先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前来禀报老太君。 闻言后,老太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定夺,她指了指苍狼先生,“你应早些告知我!” 苍狼先生垂首谢罪,“老太君,那、那眼下可如何是好啊?” 老太君望了一眼屋外,东边天际还是一片蟹壳青,这个时辰她也不方便去婚房呀,最终老太君用多年的积威稳住了场面,“且再等等看!” 要知道,昨日陆瑾之挥退了所有下人,楚宜修所住的海棠斋无人值守,老太君即便很想知道昨夜状况,也找不到人询问。 这时,三夫人萧氏身边的桂嬷嬷急急忙忙走来。 萧氏是陆瑾之生母,陆家三爷战死后,萧氏寻常时候都是守着青灯古佛、吃斋念经,鲜少过问后宅事。 此番,陆瑾之成婚,萧氏自是第一个不满意这桩婚事,但也无能为力。桂嬷嬷一大清早被她差遣去了海棠斋。 桂嬷嬷这一去竟是发现了不得了的大事。 她惊慌失措,“老太君,大事不好!老奴方才去海棠斋,见……见侯爷正命人抬热水,房中一片狼藉,新娘子的吉服都被撕烂了!” 闻言,老太君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家那个禁/欲/孙子……都干了些什么?! 一旁的苍狼先生,“……”他就知道会出事!以酒压制情蛊的馊主意是他提出来的,老太君和侯爷会不会砍了他? 老太君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很快又稳住了场面,她问道:“郡主眼下如何了?” 那娇滴滴的,宛若铃兰花一样的郡主,会有生命危险么? 相较之孙子的清白,老太君眼下更关切楚宜修的性命之忧。 若是换做寻常时候,老太君不会怀疑陆瑾之的自制力,可陆瑾之从不饮酒,这一醉酒,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再怎么禁/欲,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啊! 桂嬷嬷如实说:“郡主她、她……受惊过度,人也虚弱至极,已被长公主府的陪嫁嬷嬷抱去净房沐浴,哭声都不明显了,奄奄一息!” 倒不是桂嬷嬷夸大其词。 楚宜修被花嬷嬷抱去净房时,的确哭得“气若游丝”。 老太君,“……”饶是她年纪大了,也能想象出画面。老人家一手捂着胸口,连连抽气,“来人!快……让后厨炖上百年的野人参,一会给郡主送过去,无论如何也要……”吊住郡主的小命。 * 海棠斋,婚房。 陌陌十分配合自家郡主,一切皆如昨日计划的一样顺利。 她一边弯身拾破碎的衣裳,一边斜睨桌案旁坐着的忧郁男子,愤愤低骂,“禽/兽!” 陌陌的情绪、表情、语气,都拿捏到位,让人觉得,她的确对陆瑾之深恶痛绝。 而此时,一脸忧郁之色的陆瑾之明显哑然。 他心情复杂。 屋外,第一缕日光破晓而出,天明了。 今日要敬茶,陆瑾之在犹豫,他到底是先出去一趟,还是在这里等着楚宜修,万一她突然休克,亦或是因过度虚弱而昏迷,自己还能尽快及时施救。 陆瑾之昨日是第一次饮酒,此刻正当头疼欲裂,而让他更为煎熬的,是不知一会该如何面对楚宜修。 他本不打算与她做成真夫妻。 可如今木已成舟,他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陆鸢和陆绵绵闻讯而来。 姐妹两人是姑娘家,闯入婚房,倒也能说得通。 见屋内光景,以及榻上狼藉,陆鸢愤愤然,“四哥……你竟是这样的四哥?!” 陆绵绵也一脸失望,说好得不会被/色/所迷呢? 陆瑾之,“……” 作者有话说: 陆瑾之:请叫我陆窦娥~ 第二十二章 长公主府与陆家的恩怨,已有十多年之久,京城人人皆知。 靖帝却在两月前连下两道圣旨,一是召陆府阖家回京,二就是给琼华郡主与陆瑾之赐婚。 这琼华郡主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又生得倾城国色、貌美如花,还是个孱弱体虚的。 无论这桩婚事最终顺利与否,似乎都是不一桩好事。 陆瑾之权衡利弊,顺了靖帝的意思,隆重迎娶楚宜修。 但与楚宜修做成真夫妻,是他绝对不会事先预料到的事。 然而…… 退一万步说,醉酒是他自己的选择,并非是任何人使手段。 也是他对楚宜修下手,而不是楚宜修勾搭他。 故此,言而总之,总而言之,理亏的人是他自己! 这一下,原先的计划被彻底打乱。 陆瑾之在男女之事上,无疑是生疏的。 他除却头昏脑胀之外,身上并未其他不适感。可婚房内的一片狼藉都是他酒后乱/性/的证据,他虽有疑惑,却也不能撇开责任。 面对陆鸢与陆绵绵的指责,陆瑾之的头更大了,“都出去!” 他低喝一声,烦闷不堪。 他对家中女眷鲜少如此肃重,父亲与叔叔辈都不在了,他这个四哥对两位妹妹多多少少有些纵容。 可此刻,他只觉得喧吵。 陆鸢神色焦虑,她回头看了一眼净房,压低了声音,“四哥,你可千万不要中了美人计!” 陆绵绵也小声嘀咕,“美人计倒是小事,折腾死了郡主,咱们侯府如何对皇上交代?” 陆瑾之,“……” 从楚宜修嘴里得知,他昨晚“折腾”了一夜。 素来/禁/欲/的定远侯又抬手掐了掐眉心。 有些事可以挽救,可这种事让他如何补救?发生了就是已经发生了。 陌陌收拾好一地的衣裳,转头看向兄妹几人,愤愤然,“哼!侯爷下手真狠,瞧瞧这些衣裳,都碎成什么样了?!” 陆鸢和陆绵绵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这…… 两人都是姑娘家,很容易站在女子的角度共情。 虽说她们憎恨长公主府,可琼华郡主这般娇里娇气的弱女子当真不值得她们花心思对付。 啧啧,可怜见的娇弱美人,能在四哥手里活几日? 她此刻还活着吗?嗯? 陆鸢和陆绵绵再度看向自家四哥,眼神又变了,除了失望,还有排挤。 陆瑾之不/欲/再纠缠,摆摆手,“出去!”他眼神一凛,这是真的动怒了。 陆鸢和陆绵绵只好暂时离开婚房。 讲道理,琼华郡主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她们都没法指责她勾/引自家四哥。莫不是四哥自己把持不住……? 陆鸢走在廊下,一边走一边摇头,“男子啊……”她欲言又止。 陆绵绵附和,“天下乌鸦一般黑。” 姐妹两人还没走远,陆瑾之把那句话听得真切。 他无言以对。 被情蛊影响之时,他太清楚自己有多么危险,每当蛊发,他的确与天下所有浪荡子一个样。 他无法否认,也没法替自己辩解。 屋内安静了下来,唯有陌陌还站在一旁,花嬷嬷等人在净房伺候楚宜修沐浴。 陌陌内心憋着坏笑,时不时偷窥陆瑾之一眼,不得不承认,姑爷这侧颜真真是极好看的,只可惜自家郡主偏就不喜欢他,还对他深恶痛绝。 陆瑾之一个眼神扫了过去,陌陌立刻站的笔直,冷冷哼了两声,径直迈出婚房。 她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露馅,还是暂且离开为妙,她不像郡主那么会演戏。 陌陌走出海棠斋,沿着小径往前,找了一个没人的小竹林,一个人钻了进去,噗嗤嗤狂笑。 天,可把她给憋坏了! 此时,五郎陆清正在海棠斋附近徘徊,不久之前听闻了四哥的事,他也“痛心疾首”,四哥竟然失/身于仇人之女,这可当真是个悲剧!听见女子窃笑声,他先是一愣,然后悄然靠近,待发现林中女子是陌陌时,陆清又不禁开始想入非非。 这个陌陌,为何如此窃笑? 她会不会和郡主谋划了什么? 所以说…… 四哥昨夜失态,的确是有缘由的?! 这时,陆清踩断了一根枯枝,陌陌立刻转身,两人四目相对,互相逮了个正着。 下一刻,陆清因为窥听,他心虚了。 陌陌因为心里有鬼,她也心虚了。 但,两人都有一个技能,很快就能说服自己,他二人立刻掩饰心虚,挺胸昂首。 陌陌先声夺人,“你这人躲在别人身后作甚?!” 陆清不服气,“这里是陆府,我乃陆家五郎,我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对了,你昨天是不是偷了一只鸡?”他也要抢占先机。 陌陌一愣。 糟了! 昨天偷鸡被这厮瞧见了? 她决不能坏了郡主的好事,陌陌蛮不讲理,更加昂首,像一只高傲的土拨鼠,“什么鸡?哪来的鸡?你休要瞎说八道!” 陆清指了指她,气到叉腰。 好男不跟女斗! 陆清自己转身离开,不是他认输,是他要时刻保持大度。 好气呀,真怕自己继续留下来,会直接拔剑和陌陌交手。 与女子打架,不是他的做派,不体面!况且,昨天只有他一人看见陌陌偷鸡,他没有人证物证。 这厢,陌陌拍了拍胸脯目送陆清离开。 方才太过危险,幸好这陆五郎不怎么机智的样子…… * 海棠斋,老太君命人送了不少补品过来。 陆瑾之静坐半晌,花嬷嬷才搀扶着楚宜修从净房出来,她一头墨发及腰,身着一套粉色中衣,因着不久之前在浴桶里泡过,粉面桃腮,一双桃花眼潋滟波光,里面仿佛润了一池/春/水。 她稍稍抬眼,看了陆瑾之一眼,又垂下眼帘,一副将哭未哭、欲言又止、为难羞涩,却又明显埋怨之态。 总之,多种情态交织,让人没法判断出,她此刻真实所想。 但有一点是真的,她在“害怕”陆瑾之。 陆瑾之看着他的小娇妻,凸出的喉结滚了滚,见她亦步亦趋,似乎艰难行走,身子柔弱如柳,陆瑾之到嘴的话又显得苍白了。 抱歉么?他是她的夫,昨晚的事,他倒不至于亏欠。 这时,楚宜修双腿一软,险些跌倒,陆瑾之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搀扶住了她的后/腰。 真细…… 下一刻,楚宜修惊愕抬首,似是惊慌失措,“啊——别呀!” 恰在这时,老太君被丫鬟婆子簇拥着走了过来,见屋内情形,她的好孙子正搂着楚宜修,而楚宜修却是一副推搡后怕的模样,老太君立刻了然于心了。 她老人家神色复杂的怒视了一眼陆瑾之。 陆瑾之,“……” 作者有话说: 侯府上下:男人嘛,都一样~ 全京城:原来,你是这样的定远侯~ 陆瑾之:??? 第二十三章 陆瑾之刚要松手,楚宜修的身子就往下坠。 纵使老太君此刻正看着,陆瑾之也只好将怀中人打横抱起,将她送到榻上。 没法,他就是这么一个责任担当的男子。 日后若是和离,他也会给足楚宜修补偿,但凡她开口,他都会满足她。 陆瑾之对自己干过的事,他不否认。 陆瑾之动作很慢,放下楚宜修时,宛若放下一只瓷娃娃,天地良心,这完全不是怜惜,他是担心摔坏了这小女子,他后半生都没法摆脱。 老太君看到这里,眯了眯眼。 老四从不与女子接触,这回是……真的变了? 老人家也不便多言,更是不会欺负一个小姑娘,况且她已得知是自家孙子醉酒误事,又能怪得了谁呢? 老太君,“郡主先好生歇着,认亲敬茶之事不急于一时。” 楚宜修心里正嘀咕,陆瑾之这辈子比上辈子可是温柔多了,彼时他都是将她重重抛在榻上的。 男子啊,对待不同的女子,态度当真不同。 上辈子,大抵是因她悔婚另嫁,给了他羞辱,才令他疯狂折磨她。 可这一世不同,她老老实实嫁过来,又在昨夜“惨遭毒手”,陆瑾之可不得仔细着嘛。 楚宜修挪动身子,双脚落在了脚踏上,期期艾艾,“那怎的行呢?我既已是陆家妇,如何能不行敬茶礼?祖母庇佑我是一回事,可我不能不懂事呀。” 一言至此,楚宜修虚弱道:“花嬷嬷,伺候我穿衣梳妆,敬茶礼可不能废了。” 老太君,“……”这孩子,竟还是个执拗性子。 陆家娶回她,不过只是为了完成靖帝的圣旨,她又何故较真。 老太君忽然觉得,这琼华郡主就是身子弱了些,品行当真没得说。 老太君不阻挡她,而是对陆瑾之使了个眼色。 随即,陆瑾之跟着老太君暂时离开了婚房。 祖孙两人行至廊下,老太君止步,指了指陆瑾之,“老四,你可真是……”糊涂啊! 陆瑾之还是无话可说,没法替自己辩解,他也不狡辩,“皆是孙儿之过,祖母息怒。” 老太君还能说什么呢? 这个孙子从十五岁开始就担起了家主重责,如今二十有五,的确应该成婚,身边也该有知冷暖的女子陪伴。 只可惜,琼华郡主是长公主之女,不然,倒也是一桩良缘。 老太君也心疼孙子,叹了口气,“罢了,事情既已发生,多说无益,你日后……悠着点,别闹出人命!记住了,郡主这身子骨不能生育孩子,你凡事仔细着些。” 陆瑾之,“……”他错了一次,决然不会再错第二次,又哪来的孩子?祖母多虑了。 * 屋内,楚宜修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顾影自怜。 这个时辰,晨光灿漫,从茜窗泄了一地进来,照亮了缓缓浮动的小尘埃。 花嬷嬷正给楚宜修篦头,楚宜修瞧着自己的脸,不由得眼神痴痴,“长成我这般美貌可谓是世间少有,难怪老天爷会让我身子如此孱弱,总不能一切好的都给我。” 花嬷嬷觉得这话很有道理,“郡主莫要伤感了,日后好生调理身子,定会好的。” 楚宜修悠悠一叹,“就我这副身子骨,哪里会长久。嬷嬷呀,一会给我挑一套最好看的衣裳,我要每日都打扮的精致好看,才能不辜负这副好容色。” 这话依旧甚有道理,花嬷嬷应下,“郡主放心,老奴定给您挑最明艳的衣裳。” 不多时,楚宜修从婚房走出时,陆瑾之在廊下愣了一下。 仿佛在一刹那间,天光俱集聚在了这一刻,统统笼在了楚宜修身上,她单单是往那里一站,就令得春/光/失色,触目所及,唯有她。 楚宜修穿了一件桃花云雾烟罗衫,下面是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她腰肢纤细,身段婀娜,玲珑有致,虽是清瘦,但半点不显干瘪。发髻上的金丝八宝攒珠钗映着晨曦,熠熠生辉。 人对极美的东西,都会不自觉的被吸引。 陆瑾之在今日之前,从未观察过美人。 而此刻,他目光落在楚宜修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楚宜修缓缓走来,柔柔弱弱,“夫君,让你久等了,我……我实在走不动路,你以后可不能再像昨晚那般了,嘤嘤嘤……” 美人娇滴滴的埋怨着。 眼神时而躲闪,时而嗔他。 又是各种表情情绪纠缠在一块。 陆瑾之耳根子一烫,亏得他用内力稳住了。 要不要搀扶一下她? 会摔倒么? 陆瑾之直接怀疑楚宜修压根走不到前院去。 楚宜修没开口,他也不主动。 见楚宜修迈着小碎步,陆瑾之只能放缓脚步,他是武将,自幼习武,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这样走路,真真是急煞了。 但再急也要熬着! 谁让他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总算到了前院。 等待认亲礼的众人们早已翘首以盼。 隔着远远的距离就看见侯爷夫妇缓缓走来,等了片刻,这对新婚夫妻还在小径上行走…… 老太君趁着新婚夫妇两还没到,提前敲打在场众人,“无论咱们陆家与长公主府有任何罅隙仇恨,你们都不得对郡主无礼,可听见了?” 可怜见的,郡主那丫头还能走得动么? 她那个榆木疙瘩孙子,也不知道搀扶人家一把! 终于,在众人内心焦急期待之下,新婚夫妇来到了前厅。 外面日头愈发大了,陆瑾之额头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桂嬷嬷已端好喜茶,道:“侯爷,夫人,敬茶吧。” 陆家上一辈已没有男嗣,战死的战死,病逝的病逝。 老太君与三夫人萧氏坐在上首的位置上。 下首则是陆家长房的陆二郎陆渊,以及陆三郎陆延,还有陆清,陆鸢,以及陆绵绵。 陆家长房是庶出,陆大爷是老侯爷的通房丫鬟所生。 长房大郎战死,陆渊不利于行,陆延擅兵法,但论起武功,不及下面的弟弟妹妹们。 故此,当年政变之后,唯有嫡出三房的陆瑾之可以挑起大梁。 陆瑾之和楚宜修先后跪在秋香色蒲团上,给老太君与萧氏敬了茶。 老太君是个顾全大局的,表面上对孙媳妇无比慈爱。 萧氏嫉恨长公主府,可面对这么个儿媳妇,她哪里能够欺负得起来? 罢了罢了,忍着吧。 萧氏象征性的给了楚宜修一份见面礼,是一只白玉镯子,玉质一般,看得出来她甚是敷衍。 楚宜修接过玉镯,却欢喜不已,“多谢母亲一片心意,母亲虽穿着素寡,可年轻时必然是个美人,不然夫君与六妹妹岂会生得这般好看。 我一瞧见母亲,就觉得眼前一亮呢。” 萧氏被这一番夸赞,搞得云里雾里。 这下可好,她没法拉着脸了,只能强颜欢笑,“你这孩子,小嘴真甜。”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陆家就会接受你,绝无可能! 楚宜修被花嬷嬷搀扶了起来,她似是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勉强才能站稳。 老太君立刻关切一问,“怎的了?可是哪里不适?”我滴个乖乖,千万别晕呀。 楚宜修总算站好,莞尔一笑,眼睛亮晶晶的,“祖母放心,我无事的,当真艳羡祖母,乃女中豪杰,我虽年轻,但也不及祖母康健,难怪太后外祖母她老人家,时常夸赞您呢,能做您的孙媳妇,我实在荣幸。” 老太君身子微微坐直了,这一顿夸,可把她给夸笑了,“丫头啊,你说什么大实话呢。” 众人,“……”老太君,请您克制住自己,不要被花言巧语给蒙骗了! 接下来,楚宜修又接受了陆家众人的见面礼。 她没有给男嗣准备礼物,却给陆鸢和陆绵绵一人准备了一只金镶珠宝半翅蝶簪。 楚宜修笑道:“两位妹妹文武双全,英气飒爽,不同于京城那些贵女,我总觉得任何首饰都配不上你二人。” 陆鸢和陆绵绵接过金镶珠宝半翅蝶簪,一时间面红耳赤。 第一次被人这样夸。 真真是不太适应,还莫名心虚呢。 不过!她们是有原则的人!仇恨是不可能忘记的! 一直在观察楚宜修的陆瑾之,他沉默了。 众人饮茶吃早点之际,陆瑾之借故离开了堂屋。 他去见了苍狼先生。 苍狼先生面不改色心不跳,“侯爷见属下是有何事?”坚决不主动提及昨晚。 陆瑾之从来不是一个拖拖拉拉之人,他言简意赅,“先生,你可否看出……男子是否有过房/事?” 苍狼先生,“……” 这种事把脉是行不通的。 他倒是可以看出来。 可……他能看么?他敢么?侯爷能允许他看么?看过之后会不会被灭口? 这种虎狼之事,他怎么可能干得出来?! 苍狼先生一口回绝,“回侯爷,属下不能。” 陆瑾之,“……” 作者有话说: 楚宜修:我可真是个命运多舛的美人~ 老太君:老身英气不输当年~ 萧氏:最美婆婆,不接受反驳~ 苍狼先生:我太难了~ 陆清:只有我觉得到处都是阴谋?! 陌陌:你眼瞎。 第二十四章 老太君眼睁睁看着楚宜修以“人美嘴甜”、“懂事温柔”、“孱弱娇柔”的形象逐渐征服陆家族中女眷,她老人家觉得,不能任其这么发展下去。 她不苛待楚宜修是一回事,但陆家与长公主府的确有不共戴天之仇,她老人家爱恨分明,绝无可能被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给蒙蔽了内心。 于是,老太君以楚宜修的身子为由,笑出一脸慈爱,“郡主呀,你身子柔弱,今日认亲就到底为止吧,让花嬷嬷早些搀扶你回去歇着,我一把年纪了,瞧不得你这样受罪,一瞧见你,我老人家就真真是心疼不已。” 一旁的萧氏,“……”婆母怎能胳膊往外拐?! 陆鸢、陆绵绵,“……”从不见祖母对她们也这般关切过! 楚宜修一手攥着丝帕,另一只小手提着自己的裙摆,对老太君盈盈福了福,“祖母待我真好,那我就听祖母的话,这便回去歇着。” 美人就是美人,便是如此寻常的福身礼,也恰到好处的清媚妖娆。尤其是她那双亮晶晶的眼,叫人只一眼,就会觉得这女子当真清纯无邪,这天底下只怕无人比她还要心思纯良了。 老太君眸光含笑,目送楚宜修离开,直到她走远,老太君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 萧氏、陆家姐妹,“……”老太君演得跟真的似的,她们差点就信了。 这厢,老太君捧起茶盏饮了一口,这便扫向了陆家众人。今日族中女眷也都登门了侯府,陆二郎、三郎几人暂时离席,老太君悠悠一叹,吩咐道:“去通知后厨,午膳提前开席。” 这桩婚事就是一场表面功夫,但演戏也要演全了。 还是那句话,靖帝想要看到什么,陆家就呈现出什么。 * 书房,三角兽炉子里正浮香袅袅。 是檀香,另外还掺了稍许薄荷,沁凉气味让人稍稍心安,暂时压制下内心浮躁。 陆渊、陆延,以及陆清都在书房内,三人齐齐看向陆瑾之,神色皆是一致的探究。 陆家这一辈的男嗣之中,陆瑾之是第一个娶妻的,并且如果不出意外,也是第一个破了/元/阳/之身的男子。 二郎陆渊原本有一位未婚妻,但十年前政变,陆家突遭横劫,他也断了腿,遂取消婚事,让前未婚妻另结良人。 三郎陆延一门心思扑在了兵书上,此前又常年在漠北居住,婚事也耽搁了。 至于五郎陆清,他倒是年轻,婚事不急于一时。 兄弟三人,三双眼睛齐刷刷看着陆瑾之。 陆瑾之端坐笔直,眉目清冷,从今晨天还未亮就醒来,直到此刻,他脑中思绪就一直纷扰不休。 终于,陆瑾之问出口,嗓音幽幽,“看我作甚?”他脸上有字么?自从今晨醒来,一切诡谲的事都发生了。 陆渊和陆延到底年长一些,为人稳重,不便直言。 陆清嘴快,指向陆瑾之,“四哥,你脖颈上有划痕,耳垂后面也有,这……这是谁做的?” “……” 书房陷入一刻的安静。 没有过男女之事的经验,不代表什么都不懂。 陆瑾之是定远侯,是陆家家主,还有谁能在他身上挠来挠去?! 那画面太过刺激,让人不敢想象。 陆渊作为家中如今最年长的男嗣,他以拳抵唇,轻咳了几声,儒雅如他,也略有些窘迫,毕竟他此前绝对不敢预料,四弟会在男女之事上栽了。 陆渊,“咳咳……好了,言归正传吧,莫要再提旁的事,昨日婚礼上的宾客名单都在这里了,四弟,你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陆瑾之顿了一下,接过名单,试图忽略自己脖颈上的痕迹,沉稳如他,愣是用一脸冷峻稳住了场面。 但目光扫在名单上,他却什么都没记住,脑子里一阵乱哄哄。 不过,饶是如此,从外人来看,堂堂定远侯仍是稳坐如山,那双幽幽鹰眸似正在名单上侦察着任何蛛丝马迹。 见此景,陆渊和陆延暗暗松了口气。 老四,依旧是他们值得信任的老四。 昨晚的失误,也只是偶然的意外。 男子嘛,哪有几个不乱/性的。 如此一想,仿佛侯府只要有陆瑾之坐镇,仍然可稳如泰山。 片刻,陆渊问道:“四弟,可发现异样了?” 定远侯府给京城所有大小官员都送了请帖,昨日登门吃喜酒的官员,大抵占了一半,可见还有一半至少是不愿意与侯府过多来往。 至于这些官员是哪一个派系?还需得探查一番。 陆瑾之仿佛听见了,可又仿佛没有听见,眉心越蹙越深。 陆渊,“……”老四难不成是察觉到了哪里不妥之处? 这时,陆清嘀咕了一句,“我倒是知道,昨日咱们侯府冒出了一个偷鸡贼,还是郡主身边的人!”外贼好防,可内贼难挡呀。 哪怕仅是一只鸡,但也是侯府财物! “郡主”二字刺激到了陆瑾之,他那张冷峻的脸终于有了反应,搁下名单的同时,问道:“老五,你刚才说什么?” 陆清倒不是惦记着那只失踪的鸡,他只是一想到陌陌,就觉得哪儿哪儿都可疑。 于是,陆清将昨日为何会撞见陌陌,又是如何偷窥陌陌的行踪,以及发现陌陌偷了一只鸡的事,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这本不是什么的大事。 陆渊和陆延都不以为然。 然而,下一刻,陆瑾之豁然站起身,他动作幅度颇大,桌案上的名单被微风扫过。 陆瑾之脑子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老五,你在说什么?!” 陆清被自家四哥的低喝声吓了一跳,“我说……咱们侯府昨日明明少了一只鸡,可某些人根本不承认!” 陆清话音刚落,陆瑾之随即迈步往书房外走,留下屋内的三兄弟面面相觑。 就是一只鸡啊…… 何故如此?! 他们侯府难道如今还丢不起一只鸡了? * 海棠斋。 楚宜修才刚刚躺在贵妃椅上,外面就有动静传来,是守门婢女在说话,“侯爷怎的来了?夫人她睡下了。” 楚宜修愣了一下。 而陆瑾之直接挥袖,让婢女退下,他直奔卧房,不消片刻就站在了贵妃椅旁,居高临下的看着楚宜修。 楚宜修也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眸光如鹰,另一个桃花眼柔情似水,但这股清媚之中还有一抹后怕与防备。 陆瑾之直接弯腰,毫无怜香惜玉之情,抓起了楚宜修的左手腕,另一只手沿着她的手腕掀开衣袖。 下一刻,却见美人左臂,细腻白嫩,空无一物。 楚宜修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小身板瑟瑟发抖,“夫、夫君要做甚?”她试图缩回自己的手臂。 然而,陆瑾之还不死心,又去捉她的右手腕…… 作者有话说: 导演:本剧又名《一只鸡引发的血案》~ 第二十五章 陆瑾之表面看上去是如玉君子,但陆家人天生大力,饶是他的外在完全不像其他武将那般粗狂,但一旦用力,绝非是楚宜修能够反抗的。 陆瑾之动作极快,仿佛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他的疑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他自己的身子说不了慌。 陆瑾之的动作雷厉风行,完全不顾贵妃椅上美人的嘤嘤嘤哭泣。 下一刻,雪白细腻的右臂呈现在了陆瑾之面前,上面非但没有守宫砂,反而有几道明显的艳红/吮/痕。 楚宜修胳膊纤细,给人造成一种她很好欺负的错觉。 这几道/吮/痕与雪腻肌肤格格不入,让人一眼看见,就会浮想联翩,尤其是会叫人觉得,干出这种事的男子必然野蛮冲动,是个纵/情/浪/荡之人。 陆瑾之眸光一滞。 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楚宜修露在外面的胳膊,脑子里更是乱成一团。 怎会如此? 当真木已成舟了? 现在一切事实都摆在眼前,他再不能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既已发生,那便只能认了。 他倒是不是觉得自己“委屈”…… 而是,昨夜种种都是在他毫无意识的情况之下发生,这才是陆瑾之最为计较的。 事情可以发生,但不能如此不明不白。 楚宜修泫然欲泣,哭功愈发炉火纯青,不消片刻,已是泪眼斑驳。 陆瑾之喉咙吞咽了几下。 这下可好,他又理亏了…… 他哪里会知道,楚宜修这一世根本没有点守宫砂,胳膊上的红/痕/也是她自己/吮/上去的。 以她对陆瑾之的了解,这厮绝不会那么容易被忽悠。 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楚宜修一点点拉上自己的衣袖,但又没有完全拉好,这就给人造成衣裳不整的错觉,她双眸含泪,眼神控诉,所有情绪都在不言之中。 这种无声控诉,却又胜过无数言辞。 陆瑾之缓缓站直了身子,这下,纵使是清冷如玉的禁/欲/模样,也苟不住场面了。 “夫人,方才……得罪了。” 道歉就完事了? 楚宜修最喜欢得寸进尺,岂会放弃这机会不折磨大冤家呢。 她双臂抱紧了弱小的自己,仰面望着陆瑾之,“夫君,你、你……为何如此?你莫不是怀疑我?!难道你不想为昨晚的事负责?你……终究还是嫌弃我,厌弃这桩婚事!那不如我离开侯府算了!” “昨夜你将我折腾成那般,你还说……还说……罢了!不说也罢!” 一言至此,美人梨花带雨,哭得更是伤心绝望。 嗯?他还说过什么? 陆瑾之,“……”这下糟了,他不会哄人,更是不会哄女子。 楚宜修,“嘤嘤嘤,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还是回长公主府吧!” 陆瑾之脱口而出,“不可!” 婚礼好不容易办完,他不可能再允许任何幺蛾子发生。 倘若楚宜修这个时候回娘家,陆家岂不是功亏一篑。 楚宜修被这一声低喝,噎了一下,似是吓到了。 陆瑾之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他不能吓唬面前女子,更是不敢吓到她了。 说实话,陆瑾之第一次碰见动不动就会哭成泪人的女子。 他甚是心累! 陆瑾之的语气一度放缓,“方才是我之过,夫人要如何才能解气?” 他言简意赅,豪不拐弯抹角。 楚宜修半信半疑的看着他,黑长的羽蝶扇了扇,一颗晶莹顺着白皙肌肤滑落,这画面仿佛成了静态。 陆瑾之又是一愣。对方的柔弱惨淡,无疑衬托出了自己的禽/兽。 楚宜修似是寻思片刻,小声说:“侯爷定是说好话哄我开心,我才不要信你呢。” 陆瑾之快急煞了,表面上倒是沉稳依旧,“本侯所言皆属实。” 楚宜修眨眨眼,“那好,你给我唱个曲儿。” 陆瑾之,“……胡闹!” 堂堂定远侯,从记事以来,学得就是治国安家平天下,他十五岁任家主之位,比同龄人老练太多。 别说是唱曲儿了,他笑出来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楚宜修又被低喝了,她抿着唇,一双水眸睁大,看了陆瑾之几眼,直接转身,背对他躺着,“哼!莫要管我了,你既不是真心,何必假仁假义!你走吧!我再也愿瞧见你!” 陆瑾之,“……” 定远侯在自己家中被逐客了。 死缠烂打、纠缠不休诸如此类的事,陆瑾之是决然干不出来的。 既然对方已经开口赶他走,他就只能离开。 陆瑾之的唇抿成一条线,剑眉蹙得更紧,敛袖离开。 然而,他刚刚迈出门廊,就听见那女子带着哭腔,愤愤然道:“踏出这道门,你就再也别过来!” 陆瑾之自然已经踏出了房门。 “……” 他不解了。 让他离开的人是楚宜修。 威胁他胆敢离开就不要回来的人,还是她。 这小女子的心思,着实让人难以捉摸。 陆瑾之走在廊下,手下冒出薄薄一层汗。 他还有太多事情要处理,无暇顾及一个小女子了。 既然已是真夫妻,他日后一直供养着她便是。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陆瑾之胸膛微微起伏,一时间思绪颇多。 当日,定远侯府新过门的侯夫人,再也没有下榻。据说,是劳累过度所致。 到了次日,楚宜修依旧在修养之中,没有踏出月门半步。 * 长公主府。 陪嫁婢女回来禀报时,长公主楚玥噗嗤喷了一口茶出来,随即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窜。 “哈哈哈哈……” 屋内婢女们面面相觑。 郡主已经欺负到下不了榻了,殿下为何笑得这般开怀? 好片刻之后,楚玥才勉强平复了下来,她一手给自己拍着胸脯,一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我儿有数百影卫保护着呢,能出什么大事。女婿是位将军,新婚头一次难免鲁莽,无妨的无妨的。” 楚玥摆摆手,甚是大度。 长公主的风流已经不是一日两日,满城皆知。 任何离经叛道之事,到了她眼中,压根不算个事儿。 这时,心腹问道:“殿下,您说,定远侯会容忍郡主到几时?” 长公主府的人都知道,陆家愿意娶郡主,只是权宜之计,一旦时机成熟,可怜的郡主就是陆家砧板上的鱼。 楚玥美眸望向屋外,不知在思量什么,艳红的唇勾了勾,“届时,就看陆瑾之,到底是要美人?还是要江山?” 第二十六章 琼华郡主生父不详。 长公主虽早已在宫外有独立的府邸,但从未成婚。 故此,这回门礼,并非是去长公主府,而是入宫拜见皇太后与靖帝。 靖帝对自己亲自下旨赐婚的这桩婚事甚是看重,在楚宜修回门这一天,特意宣了皇子公子们作陪,另外,让陆家几位公子姑娘也入宫吃席。 此时,日头逐渐从东边天际往上升。 定远侯府大门外,一辆华盖珠翠已停放许久,拉车的马匹似是等不及了,鼻孔里出气,哼哼了几声。 二郎陆渊腿脚不便,坐在轮椅上静等。 陆延素来沉稳,是个好脾气的,自然也一言不发。 陆鸢和陆绵绵早已拉长了一张脸,姐妹两双臂抱着胸,望向府中的每一个眼神都在控诉。 陆清来回踱步,他是小叔子,当然没法埋怨嫂子。 这都什么时辰了?! 他等的花儿都快谢了! 陆瑾之眉目清冷,负手而立,剑眉微微蹙着,一身雪色锦缎长袍,长身玉立,看不出具体情绪。 陆家众人左等右等,终于看见一弱女子绕过蛟龙供月的照壁,被婆子搀扶着,缓缓走来。 何为弱柳扶风? 大抵就是眼前这一幕了吧。 陆家众人暗暗叹气。 楚宜修今日穿了一件撒花烟罗衫,下面是软银轻罗百合裙,碧色丝绦系在腰间,一把小蛮腰勾勒的不盈一握。晨光高照,笼在她身上,她就仿佛是聚光而来。髻上正中垂落的金镶玉凤凰展翅步摇,晃得眉心盈盈如水。 她手持一把牡丹薄纱菱扇,一路缓步走来,明艳生辉。 陆家众人,“……” 想要撒气,可竟莫名撒不出来了。 楚宜修迈出府门,瞧见众人都在等她,她愧疚的抿了抿唇,嗓音细细柔柔,嗲里嗲气,“二哥、三哥、五弟,两位妹妹,让你们久等了,都怪我这副身子骨太不经用。” 一言至此,她瞥了一眼陆瑾之,又快速挪开视线,似是一瞧见了他就会惶恐不已,这股眼神不像是女子看待自己丈夫时该有的羞涩,反而是畏惧、后怕,还有各种小纠结。 众人,“……” 还真是没法对琼华郡主愠怒。 几人把久等挤攒下来的怨气转移到了陆瑾之身上。 怪谁呢?还不都怪他酒后乱/性! 陆家几人的目光纷纷望过来时,陆瑾之仿佛领会到了强大怨念。 陆瑾之,“……” 这厢,楚宜修在花嬷嬷的搀扶之下,正准备踏上华盖马车,这辆马车是为她一人准备,陆家人都骑马去皇宫。 而就在众人以为终于能启程上路时,楚宜修在几双眼睛的凝望之下,一只脚踏了个空,没有够到马车车沿,身子往下倒去。 随即,一声清越甜美,又充满惊恐的尖叫声传遍侯府大门外的巷子。 “啊——” 尖叫声刚到一半,陆瑾之眼疾手快,几乎是如鬼魅一般,立刻闪到楚宜修身后,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 轻轻柔柔,还有楚楚女儿香。 蓦然,陆瑾之只觉得掌心发烫,目光所及,是楚宜修雪腻纤细的后脖颈,夏裳薄薄一层,他掌心是纤柔的腰。 陆瑾之已深知情/蛊/危害,脑中一个激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将楚宜修推进了马车,娇娇软软的美人就那么跌趴在了车厢内的绒毯上。 随即又是一声尖叫,“啊——” 陆家众人,“……” 啧啧,这回可是他们亲眼目睹了。 怨不得人家琼华郡主啊。 分明是他们陆家家主不会做人! 陆瑾之随手拉下车帘,阻绝了自己的视线,就在前一刻,他看到楚宜修跪趴在了那里,浑/圆/翘/臀隐约可见,他脑中轰然一炸。 陆瑾之动作迅速果决,一系列动作下来,直接甩袖转身,似是对马车内的女子,眼不见为净。 直到陆瑾之跨上马背,沉声低喝,“走!”,一旁的花嬷嬷这才回过神。 “……”姑爷他莫不是有什么大隐疾?! 此时,楚宜修直起身子,她眸光微眯,稍稍蹙了蹙秀眉,竟也捉摸不透陆瑾之方才的行径。 那样决绝推开她,宛若视她如湖水猛兽,是为甚?连演都不演一下么? 队伍开始启程,四郎陆清四处看了看,却是没瞧见陌陌的身影。 不知为何,陆清总觉得陌陌很古怪,对方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 回门宴设在御花园。 开席之前,陆瑾之夫妇,以及陆家几人先拜见皇太后与长公主,以及宫里的贵人们。 算着时辰,今日陆家众人的确入宫迟了。 皇太后脸色略显难看,盯视了一眼陆瑾之,她老人家到底是上一届宫斗的最终赢家,每一个眼神都是暗藏深意。 未及她老人家责怪,楚宜修把一切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外祖母呀,今日入宫迟了,都是宜修贪睡之故,害得夫君他们等了许久,您不准怪罪夫君,要怪就怪我。” 楚宜修一番娇嗔。 皇太后果真不怒了,还乐呵呵笑了几声,“你这丫头,才嫁去陆家没多久,就向着陆家了。也罢,今天是好日子,迟了些也无妨,都起身吧。” 陆家正行礼的众人略微诧异。 原来撒娇还有这等作用…… 害得他们所有人都忧心忡忡,只可惜了,陆家人不会撒娇,只会舞刀弄枪。 长公主今日着大妆,浓妆艳抹,一双美眸犀利有神,唇角挂着一抹笑意,直勾勾打量着陆瑾之。 “贤婿啊,本宫的心肝娇娇可就交给你了,她身子骨娇弱的很,胆子又小,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就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你定要好生对待她。” “若是哪日厌弃了她,把人给本宫全须全尾送回来即可。” 陆瑾之抱拳行礼,清隽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殿下放心,臣定好生对待郡主。” 他此言一出,楚宜修身子一晃,似是因为体力不支而站不稳。 陆瑾之心脏猛然一抖,若是楚宜修在这个场合流露出半点不适,那就是陆家的过错,是他的过错了。 于是,陆瑾之伸出手臂,扶住了楚宜修的后腰,稳住了楚宜修。 他五觉本就敏感,对方/腰/肢的弧度顺着薄薄衣料,传到了他的臂/膀,再涌入脑中。他仿佛可以立刻幻想出那副/腰/肢/的柔/韧…… 陆瑾之猛然蹙眉。 情蛊的危害远超乎了他的预料。 那该死的悸动又来了! 他喉咙吞咽了几下,确定楚宜修不会再度跌倒,他收回自己的手臂,额头已溢出一层薄薄细汗。 长此以往下去,可如何是好? 陆瑾之当然不可能再犯醉酒误事的错。 况且,这琼华郡主,哪能被他折腾…… 敬茶过后,陆瑾之的后背已湿了一片,亏得今日穿了浅色衣裳,不会让人轻易瞧出端倪。 离着晌午开席还有一些时辰,男子们皆被靖帝宣去了马场。 楚宜修被搀扶到亭台下歇息,五公主楚雪迎一直在暗暗搓搓观察她。 她与楚宜修同龄,虽说有关楚宜修的传闻一直都在,但这位琼华郡主其实鲜少露面,也不怎么入宫,饶是年宴那种场合,她也只参加过一两次。 总之,楚宜修一直活在别人的传言之中。 楚雪迎对楚宜修的容貌,可谓是羡慕嫉妒恨,但又见她如此孱弱,似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含恨九天,她也就心里平衡了。 “宜修,你……还好吧?我听说你大婚之后就没下过榻?”楚雪迎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见楚宜修单纯至极,她故意套话,“定远侯他……如何骁勇?” 时人还算开化,不像后世那般严谨,男女拉个小手就要成婚。 女子之间偷偷说悄悄话,也无伤大雅。 楚宜修一脸纯真,她眨眨水润的桃花眼,似是思量片刻,随即就用手比划了一下,“喏,你自己瞧。” 楚雪迎尚未婚配,但早已博览各类话本,她立刻领悟,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嘶……这、这般尺寸?当真骁勇!” 楚宜修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额心的翠玉珠轻晃。 这时,楚宜修鬼鬼祟祟往前凑了凑,“你可千万不要往外说,只会叫旁人惧怕我那夫君。” 楚雪迎满脸涨红,“宜修,你说哪里话?!这种事,我岂能外说?!”她是哪种脸皮厚的女子么?她当然不是!她矜持尊贵,哪会说出口! 然而,楚宜修却很清楚,这天底下就没有不漏风的墙,一旦一桩事经由人的嘴说了出来,用不了多久,必然会人尽皆知…… 作者有话说: 陆瑾之:从此风评被害~ 全京城的男子:侯爷,这是在凡尔赛! 第二十七章 皇宫马场,绣龙爪祥云的旌旗,猎猎作响。 马场四周是数十年树龄的桦木,林中急风一阵接着一阵。 本朝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靖帝没有造反问鼎之前也曾是武将,他今日换上了劲装,亲自绕着马场骑了一圈。 众人自是一番吹捧,言,帝王之骑术,真乃神矣。 陆家几人站在马场一旁,除却陆渊能说几句吹捧话之外,三郎、四郎、五郎,几乎是木头疙瘩,只干站在那里。 陆清心里嘀咕:要论起骑术,谁又能及陆家人? 陆瑾之此刻眉心紧拧,外表看上去肃重严谨。 一旁坐在轮椅上的陆渊提醒了一句,道:“四弟,你气息又不稳了。” 陆瑾之负手而立,广袖下的大掌紧握,已在尽可能撇散脑中杂念。 桦林里的风迎面吹来,他却丝毫不觉得凉爽,反而是热意一阵高过一阵。 陆瑾之的唇抿成一条线,不发一言。 这时,大皇子楚砚一路款步而来,他目标明确,直奔陆瑾之的方向,脸上神色十分出彩。 楚砚二十有五,与陆瑾之同龄,但早已妻妾成群,他生得俊朗,身段高大,为人爽朗,其生母身份低微,他身为庶长子,远不及太子以及其他皇子受器重。 楚砚弱冠之年被册封为英王,但一直没有封地。 外人皆以为,楚砚没甚野心,只会走马观鹰,贪图美/色。 然而,陆家的探子却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恐怕这位大大咧咧的皇长子,并非是什么简单人物。 陆瑾之正留心,楚砚已走近,笑问道:“定远侯,你平日里都吃哪些膳食滋补?” 陆瑾之一愣,眉心更蹙。 楚砚上下打量着陆瑾之,尤其是在他腰封下面的地方多看了几眼。 饶是陆瑾之一惯清风朗月,持重严肃,也略有不适,“英王殿下这是何意?” 楚砚贼兮兮的笑了笑,四周没有女子,他更是肆意,指向陆瑾之,“定远侯,有好东西也要拿出来与人分享,你这般小气吝啬,是怕全天下的男子都像你一样么?” 陆瑾之眸光幽幽,神色愈发清冷,“……”到底是何意?他竟还是不懂。 陆家几人,“……”他们好像听懂了,但又不能直言。 靖帝生性多疑,无论是京城,亦或是皇宫,皆有他布下的探子。 他一下马,便有穿着太监服饰的侍从走上前,压低声音禀报了几句,又用手比划了一下。 闻言,靖帝先是一怔,凝视着陆瑾之几眼,这才朗声大笑,“好好好!陆爱卿不愧是朕之肱骨之臣呐,是男子楷模。” 讲道理,陆瑾之自诩不是一个蠢人,他能在十五岁就坐稳家主之位,谋略必然过人。 然而,他在这一刻竟迷惘了。 莫不是京城风气早已改变,是他刚刚回京不久,故此,没有适应? 靖帝如此称赞了,陆瑾之唯有抱拳谢恩,“多谢皇上褒赞,臣定当再接再厉。” 这下,靖帝与英王楚砚都愣了一下,脸色甚是僵凝。 定远侯,你已足够出类拔萃,敢问,你还想如何再接再厉?! 男子间的嫉妒事,就那么几样: 钱、权、美人……以及那一方面。 显然,陆瑾之的“高傲”,引来了不少嫉恨。 靖帝收敛神色,问道:“陆卿,上回你从宫里带回去的那匹烈驹,如今驯服的如何了?” 陆瑾之自创了一套训马术。 要知道,马匹在这个时代尤为金贵,谁掌控兵与马,谁就掌控天下。 漠北一直缺战马,但自从陆瑾之去了漠北,不出几年,本朝战马的骁勇名声已可让外邦闻风丧胆。 靖帝对他颇为忌惮,不是没有理由的。 陆瑾之如实答话,“回皇上,臣近日来一直在忙碌大婚之事,那匹烈马尚在驯服之中。” 靖帝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便朗声笑了笑,“朕对爱卿的训马术甚是看好,等到爱卿得空,不如亲自帮朕训一批御马师,你看如何?” 靖帝是想挖出陆瑾之的一切所学。 陆瑾之想也没想,一口答应,“是,皇上。” 靖帝拧眉观察了陆瑾之几眼,看不出对方是何情绪。 众人陆陆续续从马场往御花园方向走时,太子楚哲的唇角微微扬了扬,但很快又淡了下去。 英王忽然拍了他的肩,“二弟,你难道不想知道定远侯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楚哲清隽俊朗,端得是天潢贵胄的矜贵博雅,只淡淡笑过,“皇兄,你大抵需要,但孤不需要。” 英王脸色骤然一僵,“二弟,不要以为你是太子,你就能诋毁我!” 楚哲耸肩,“皇兄,是你自己一直在打听定远侯吃了何物滋补,与孤何干?” 一言至此,楚哲加快了脚步,跟上靖帝的步伐。 英王张了张嘴,真想骂出来,但对方是太子,他唯有隐忍。 其他两位皇子面面相觑,但笑不语。 * 回门宴开席。 御花园百花绽放,宫人端着各色琉璃、瓷器,鱼贯而入,笙箫响,歌舞起。 宫宴隆重丰富,但入席的就这么一些人,一眼就能看清每个人的神色。 楚宜修小口小口吃席,仿佛稍微大一些的菜肴都没法进她的嘴。 陆瑾之再也不饮酒,只简单吃了几口菜,时不时就有目光朝着他看过来,且还不仅仅是席位上的人,还有路过的太监与宫女。 太监们看着陆瑾之,神色复杂,似乎艳羡,又似纠结。 小宫女们一阵面颊飞红。 陆瑾之,“……”这席是没法吃下去了,亏得他素来沉稳,不会把外界的眼光太过当回事。 五公主楚雪迎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她真怕自己再不嫁出去,就要去和亲。 原本,楚雪迎已在暗暗搓搓给自己找驸马。 但今日她才猛然惊觉,陆家男子才是佳品! 她把目标放在了陆家未婚男子身上,陆二郎有腿疾,陆五郎又比她年轻,她很快就锁定了三郎陆延。 楚雪迎想入非非,倘若她和陆三郎能够喜结连理,那日后,楚宜修是不是还得喊她一声三嫂?! 她越寻思越是兴奋。 于是,一双漂亮的眼睛时不时望向男席处的陆三郎。 陆延,“……”不慌!他能稳住! 如此明显的视线,他岂会察觉不到? 陆延闷声不吭吃饭,绝不抬眼与楚雪迎对视。 陆家已经有一个好端端的儿郎落入了楚氏女之手,他不能成为第二个! 作者有话说: 陆瑾之:这日子没法过了~ 陆三郎:世道太危险,男子们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第二十八章 陆家几位郎君皆不饮酒,两位姑娘亦然。 酒宴诡异的安静,唯有歌舞声不绝。 靖帝饮酒时,微微敛眸,眼中似有异色。 英王这时举杯,看向陆瑾之,“定远侯,本王敬你一杯,祝你与郡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陆瑾之的案前摆了酒水,宫婢正要上前斟酒,被他挥手制止了。 因上次的前车之鉴,陆瑾之此生都不会再碰酒。 陆瑾之兀自倒了杯茶,双手举杯,坦坦荡荡,“王爷,军中有禁酒令,我既是一军主帅,自是不便饮酒,这便以茶代酒。” 说罢,他一饮而尽,将手中杯盏倾斜,用杯口对着英王,示意自己喝完了。 英王一噎,他主动敬酒,这定远侯分明是不给面子啊。 陆家几人面面相觑。 家主不喝酒,是另有缘由呢。 楚宜修却连连吃了几杯梅子酒,她白皙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双桃花眼水润迷离,歌舞退下之后,酒席处安静了下来,楚宜修噗嗤笑了几声。 众人寻声望去。 只见娇花一样的琼华郡主,此刻真真是人比花娇,妩媚天成,那一颦一簇之间,是清纯与风情的融合,叫人一眼难忘。 太子楚凌没眯了眯眼,连引了两杯酒水,余光一直看着她。 楚雪迎好奇一问,“宜修,你在笑甚?” 酒席上就这么几人,小姑娘家的对话人人都可听见。 楚宜修红着脸,小手指向陆瑾之。 此时,陆瑾之浑身一僵,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太妙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楚宜修在众目睽睽之下,眼神涣散的看向陆瑾之,似是娇嗔,“夫君他不能饮酒,因……因他会酒后乱/性!嘤嘤嘤,谁也不会比我清楚,夫君他秉性并非忠厚老实,他在榻上可谓是……是……” 楚宜修结结巴巴。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郡主啊,你能不能把话说全了?! 可谓是甚么呀?! 虽然大家都能猜出来几分意思,但这种事还是得当事人说出来才刺激。 就连陆家几人也暗暗搓搓期待。 陆瑾之,“……” 男人忽然起身,一惯沉稳如他,竟险些失态,耳根子滚烫,像是年少时做了亏心事,又被人当场逮住时的窘迫。 陆瑾之对靖帝抱拳行礼,这便大步迈向楚宜修,直接将她拉了起来,把软绵绵的“醉美人”打横抱起,僵着一张脸,道:“夫人,你又胡闹了。” 陆瑾之再度看向靖帝,“皇上,郡主醉了,臣先将她送去偏殿歇息。” 靖帝还能说什么呢? 他总不能当众打探人家小夫妻间的房中事,只能应允。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陆瑾之抱着楚宜修离开,只觉意犹未尽。 似乎对这一对夫妻的任何事情都很感兴趣。 楚雪迎目送着陆瑾之走远,对陆家男子更为中意。她得同母妃说说,让父皇给她与陆三郎赐婚。 这厢,陆延觉得自己快要待不下去了。五公主,这样频频偷看他,究竟是何意?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他改掉还来得及么? 而同一时间,陆瑾之也好不到哪里去。 香软美人在怀,无疑又刺激到了情蛊,他抱着楚宜修的双臂紧绷,手背腾起青筋,可想而知,他是有多隐忍。 他腿长步子大,楚宜修微眯着眼,一手揪着他的衣襟,她额间翠宝石晃来晃去,晃得陆瑾之心烦意乱。 “夫君呀,你要带我去何处?” 陆瑾之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答话。 楚宜修不依不饶,“这里是皇宫,我与你讲哦,你可不能乱来的。” 小女子嗓音嘤嘤嘤个不停,扰得陆瑾之心神错乱,忽然低喝,“闭嘴!” 怀中人身子一颤,似是被吓到了,当真闭嘴了,但也就只有小片刻,陆瑾之垂头一看,就见对方憋着嘴,泫然欲泣。 楚宜修委屈巴巴,“你凶我?” 陆瑾之那叫一个无力应对。 楚宜修又带着哭腔说,“你凶我!” 陆瑾之全当她是醉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不仅要堵住楚宜修的嘴,还不能让她再胡搅难缠,遂,索性点了她的昏穴。 终于,怀中人安静了。 就这么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窝在他怀里。她双眼紧闭,长长的黑色睫羽上似有湿意,巴掌大的小脸,看着纯真无邪。 陆瑾之很难想象,她是如何被自己“折腾”了一夜之久…… 御花园附近有一座专门供人歇息的偏殿,寻常时候的宫宴上,入宫赴宴的女眷需要换衣,亦或是重新梳妆,都是在此处。 陆瑾之把人放在了软榻上,这便站起身,连连后退了两步,这才开始调整呼吸。 楚宜修躺着一动也不动。 若是上辈子,她被点穴后,必然一无所觉。 可这一世不一样了。 她此刻不仅醒着,还能清晰的感觉到陆瑾之的急促呼吸。 她当然不能“醒”来,那样会被陆瑾之拆穿会武功的事实。 然而……她虽然闭着眼,也能感觉到陆瑾之不太对劲呢…… 楚宜修心里没底。看来这次玩大了。 而此时,陆瑾之本可以直接转身离开,可他的身子根本不受控制,躺在软塌上的女子秀色可餐,处处惹人怜,也是他的妻,他为何不能碰? 她现在昏迷过去,一无所知,不是么? 情/蛊/发作,邪念起,陆瑾之往前迈步,蹲下身子,伸出手触碰楚宜修光洁粉嫩的面颊。 为何会生得这般娇嫩? 没有遇到楚宜修之前,陆瑾之根本不知道世上真有水做成的女子。 鼻端充斥着楚楚女儿香,他仿佛被一股邪性的力量牵引着,缓缓凑了过去,吻住了粉色菱角唇。 楚宜修,“……!!!” 陆瑾之,你这个狗东西! 作者有话说: 陆瑾之:她睡着了,她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我什么都没干~ 楚宜修:(σ`д′)σ 第二十九章 陆瑾之完全没有经验,仅仅凭借本能。 他原本只想试一下,可谁知这一试就仿佛是饮了丹顶之红,当场中毒,一发不可收拾。 他一心以为楚宜修昏睡,如此,也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男人呼出的气息/滚/烫,总觉得不够,还想进一步尝试。 这种事当真奇怪。 明明对方的唇上,既没有涂蜜,也是无滋无味,可他就是一沾就上瘾。 陆瑾之尚存几丝理智。 然而,饶是还有理智,他也不想收手。 他慢慢摩挲,掀开唇齿,直攻城池……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继续往下探究,竟还有一番新天地。 楚宜修,“……!!” 她了解陆瑾之的所有套路与手段,甚至于各种细节,她都在上辈子深刻体会过了。 这一世,怎么也没料到,陆瑾之这家伙还是对她下手了! 不是说好了禁/欲/不近女/色/么? 仇人之女,难道不应该憎恨厌恶? 好气呀。 这辈子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楚宜修还想着这一世遇一如意郎君,等到她大业完成,就与良人双宿双飞,做一对神仙眷侣。 等等! 陆瑾之,你的咸猪手在作甚?! 如果意念可以杀人,楚宜修大抵已经将趴在她身上的冤家来来回回捅成了筛子。 可她不能动,半点不能动。 楚宜修被撩得有些难耐,她惊讶的发现,哪怕她恨着陆瑾之,恨不能搞死他,可还是禁不住他的/撩/拨。 不消片刻,陆瑾之已完全沉迷,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也愈发放肆大胆,直到偏殿外传来脚步声,陆瑾之猛然回过神,他一怔,抬起头来,与此同时,大掌顿了顿之后立刻收回。 看着软塌上的美人香腮嫣红,已衣裳/不整,陆瑾之脑子猛然轰隆作响。 他都干了些什么?! “四哥,你在么?四哥!”陆鸢的声音传来。 陆瑾之立刻给楚宜修整理好衣裳,碰到不该碰触的地方时,他指尖一颤。 到了这一刻,陆瑾之已十分清楚,解蛊一事不能再拖了。 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眼下已有多么危险。 今日就差一点……他又迫害了楚宜修一次。 扪心自问,即便陆家与长公主府有仇,但他也决然不会针对这么一个弱女子。 一切办好,陆瑾之尽力平复自己,也不去看楚宜修明艳的唇,他转过身,对软榻上的人眼不见为净,大步迈出偏殿,见陆鸢正在寻他,沉声问:“何事?” 陆瑾之眉心紧拧,神色肃重,似是不悦。 然而,他唇瓣上却能看到依稀可见的口脂,是粉色的。 陆鸢心里“哇哦”了一声,四哥啊四哥,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与四嫂在偏殿待了这样久,就只是促膝长谈。 陆鸢上下打量自家四哥,仿佛要重新认识他一般。 陆瑾之差点破功,“你来得正好,守着郡主,等她醒来,即刻出宫。” 一言至此,陆瑾之面无表情的离开。 陆鸢目送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四哥姿态古怪。 再一进殿,看到楚宜修的刹那间,陆鸢心里又暗暗嘀咕:要说四哥什么都没干,打死她都不会信。 列祖列宗在上,家主他还是曾经的家主么? 陆鸢为了陆家的将来操碎了心。 * 终于熬到要散席时,陆家所有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而楚宜修也终于可以“悠悠转醒”。 她美眸之中暮色沉沉,陆鸢见她醒来的瞬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只以为这位弱不禁风的郡主戾气甚重,下一刻,却见楚宜修揪住了她的衣裳,直接扑了过来,“六妹妹,可是吓死我了,刚才梦魇了,我们见一条大虫朝着我扑了过来,嘤嘤嘤……” 看着怀中颤抖的娇弱美人,陆鸢欲言又止。 没有大虫,倒是她家四哥可能不久之前对美人下了“毒手”。 楚宜修一边嘤嘤嘤,一边抱怨,“我这/胸/口委实酸胀,还隐隐作疼,那噩梦太真实了,我瞧见那条大虫生了一双铜铃眼。” 陆鸢无奈之下,只能安慰美人。她这样的人吧,就是吃软不吃硬,瞧着楚宜修这般楚楚可怜,她也柔声细语,“四嫂嫂,没事了,你放心,陆家人会保护你。” 楚宜修感动不已,双臂搂住了陆鸢,一边轻颤,一边小声低泣。 陆鸢哄了好半天,掏空了毕生所学文墨,终于让怀中娇美人停止了哭泣,她在这一刻庆幸自己是个女子,将来用不着娶妻。 会撒娇的女子就已经足够可怕,不成想,会哭的女子更是让人招架不住。 短短小片刻,可把她给累坏了。 陆鸢搀扶着楚宜修走出偏殿,又来到御花园,把人交给陆瑾之时,一脸埋怨的瞪了一眼自家四哥,仿佛在传达一句“你的人,你自己负责。” 陆瑾之,“……” 他见楚宜修双眸红润,一时间不敢过问。 到底是心虚使然,出宫之前,陆瑾之只字未言,打算直接把楚宜修带出宫塞进马车。 而就在陆家众人对靖帝行礼告辞时,娇娇软软的琼华郡主当众跌倒,她试图爬站起身来,却又再度跪坐在地。 这时,皇太后与长公主,本朝两位最厉害的女子,正用最肃重的眼神凝视着陆瑾之。 陆瑾之已不敢再碰触楚宜修,这种场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可谁知,下一刻,楚宜修仿佛受惊过度,避让开了他的碰触,“别、别……” 众人,“……” 宫中贵人们,以及今日入宫的几名贵女暗暗抽气。 一切尽在不言中。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即便没有下文了,但定远侯过分“骁勇”的名声已经是彻彻底底坐实了。 * 不到半日,在几名贵女的广大社交圈子影响之下,陆瑾之的骁勇,已是满城皆知。 陆家众人刚从宫里回来,一路上无数双视线看着陆家人,此行仿佛状元游街,甚是热闹。 到了定远侯府大门外,小厮们齐刷刷看向自家侯爷,眼神不可谓不敬仰。 陆瑾之倒是能够自持,清冷清隽的脸上全程毫无他色。 他一入府门,就吩咐花嬷嬷,“搀扶郡主去海棠斋好生歇息,没事就莫要出来走动,晨昏定省也免了。”把楚宜修彻底隔离在海棠斋,陆瑾之才觉得自己能把控住全局。 花嬷嬷应下,而楚宜修下马车之后,就再也没正眼看过陆瑾之,背影清瘦纤细。 陆瑾之目送她走远,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终于…… 可算是走了。 陆家几兄弟按着常规,到书房进行今日的复盘。 陆渊身为家中这一辈子嗣当中最年长的一人,他以拳抵唇,“咳咳……老四,咱们侯府这阵子备受关注,不少路经侯府大门外的百姓会特意驻足,探头望几眼。陆家刚搬迁回京没多久,凡事还需谨慎,日后莫要再被万人瞩目了。” 书房中几人,都眼神古怪的看着陆瑾之。 陆瑾之,“……” 第三十章 楚宜修回到海棠斋,第一桩事就是吩咐花嬷嬷,道:“嬷嬷,去拿花露水来,我要好好漱口。另外,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花嬷嬷诧异,郡主喜洁爱美,今日晨起时就已经沐过浴了,还是用花瓣泡了澡。 花嬷嬷纳闷问道:“郡主,可是在宫里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楚宜修深以为然,“被大虫咬了。” 花嬷嬷一头雾水,“……”宫里哪来的大虫?即便皇宫养了大虫,那样多的宫廷侍卫,也不能让大虫近了郡主的身。 不多时,净房浴桶放满热水,花嬷嬷又提了一篮子花瓣撒了进去,花香随着热气蒸腾,满屋飘香。 楚宜修这才满意,她褪下衣裳,又吩咐花嬷嬷,“这身衣裙拿起来,本郡主再也不会穿了。” 郡主的喜好一向奇奇怪怪,花嬷嬷已习以为常。 楚宜修靠着浴桶壁,眉目慵懒的抬了抬,今日在偏殿可把她给憋坏了,她真想揍人。 “出来吧。”楚宜修淡淡启齿。 陌陌欣赏了一会美人沐浴,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她怀中抱着一只上了锁的锦盒,凑上前,压低了声音贼兮兮道:“郡主,我已翻找过侯爷的书房,不曾找到什么可疑之物,除却这只锦盒。” 楚宜修的桃花眼抬了抬,看向锦盒,她眼神迷离,氤氲雾气,像深林中的妖精,这个时候卸下一切伪装,妩媚尽显。 陌陌解释说,“郡主,您再瞧,锦盒上的锁是玄铁打造,除非有钥匙,否则根本打不开。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秘密,会让侯爷如此重视。郡主,你难道就不好奇么?” 楚宜修当然想知道。 但,眼下还有一个麻烦事。 楚宜修眸光一瞬也不瞬的看着陌陌,忽而一笑,“傻陌陌,这锦盒是你直接从陆瑾之的书房拿出来的?” 陌陌点头如捣蒜,“是呀。” 楚宜修摇了摇头,“陆瑾之何等谨慎,他若是顺着蛛丝马迹找过来,你说,本郡主到底要不要把你供出去?” 陌陌一噎,“……”郡主会保她的吧?还有谁能比她更加贴心? 陌陌呆住,“那、那属下再将锦盒送回去?” 楚宜修抬起雪臂,捏住了陌陌的下巴,“小傻子,你每去一趟陆瑾之的书房,就会多一份被他抓住的机会。你要记住,陆瑾之这人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厚颜浪荡,当真不是一个好人,日后定要小心为上。” 陌陌眨眨眼,消化了一下自家郡主的话。 可外界都传言,定远侯是个大英雄呢。 罢了,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郡主说太阳是方的,她也会信。 不过…… 定远侯到底怎么得罪了郡主,以至于郡主用“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厚颜浪荡”来形容他? 楚宜修从浴桶出来后,就一直在观察那只锦盒,没有得到钥匙之前,她不会擅自开启,但又不能将这只锦盒到处乱放。 她思来想去,找了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陌陌,把锦盒藏入床底。” 陌陌好奇极了,“郡主,你为何认为床底最安全?” 楚宜修呵呵冷笑,“我的床,现如今是整个侯府最安全的地方,那你说床底安不安全?” 陌陌,“……”郡主为何这般说?这不就是普普通通一架千工床么? 但楚宜修却知道,今日之事一发生,陆瑾之见了她只怕都会绕道走。 至于,为何陆瑾之会在偏殿内突然对她动手动脚,她还没彻底捉摸清楚。 莫不是,自己已经美到了让陆瑾之难以自控的地步了? 楚宜修啧啧摇头,“唉,过分美貌也不是一桩好事啊。” 陌陌,“……”又来了,郡主对她自己的容貌已经到了崇拜的地步了。 * 陆瑾之被陆家几兄弟“敲打”之后,又被老太君继续敲打。 老太君是个体面人,诸多事不方便直言,也想给孙子面子。 她老人家的言下之意,就是,陆家乃武将传世,世代忠烈,靠着真本事保家卫国,名声享誉天下,但并不能因为“那方面”的名声,而备受外界关注。 老太君的话点到为止,以免孙子又犯错,断了他这月的月银,且还让后厨专门给陆瑾之做降火的药膳。 陆瑾之独处时,着实烦闷不已。 他立在庭院中的竹林旁,吹了一会悠风,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海棠斋。 * 楚宜修没料到,这厮又来了。 她倚靠在贵妃椅上,身子软绵绵的,拢了拢衣裳,坐起身来,一头墨发及腰,一屋子的花香萦绕。 陆瑾之自从踏足海棠斋的卧房开始,就已浑身紧绷,后脊背挺直。 两人对视,楚宜修一双水眸潋滟,看人时,会叫人误以为,她是个纯真无邪的孩子。 这一刹那间,陆瑾之顿觉得羞耻至极。 他真是一个斯文败类! 竟对这样一个柔弱女子有了非分之想! “咳咳……本侯有几句话要说。”陆瑾之开腔道。 楚宜修眨眨眼,似懂非懂。 陆瑾之不敢再直视她,他望向一旁博古架上的细颈梅花瓷瓶,表面正义泰然,说道:“日后……莫要与旁人提及你我的……房中事。” 楚宜修抿唇,双手揪着衣裙,似乎纠结极了,小手比划了几下,“我……我只是与五公主说了几句,可谁知她会告诉别人,还故意夸大其词,我明明说是这样的,她却对别人夸大两倍不止。” 陆瑾之愕然,“……” 他看向楚宜修,俊朗的脸,神色不明。 两人对视,楚宜修嘀咕,“既然外界误会了,那……我再去澄清一下可好?” 陆瑾之不知怎的,脱口而出,“不必了。” 楚宜修似愣了一下,“可旁人误会了你,还到处造谣你,这多不好呀。” 陆瑾之,“……”就怕你一澄清,外界更加造谣! 作者有话说: 陆瑾之:累了,毁灭吧~ 楚宜修:我只是过于美貌了,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第三十一章 “不必对外澄清任何事! 陆瑾之突然开口。 楚宜修仿佛被吓到了,噎了一下,她双眼灵动潋滟,小模样可纯可艳。 陆瑾之一僵,又不自觉的缓和语气,“……你好生歇息,本侯先走了。” 陆瑾之又交代一句,目光从楚宜修那张明媚的脸上移开,他转身就走,腿长步子大,仿佛背后是什么湖水猛兽,他唯有尽快远离才能保证自身安全。 走出卧房,来到长廊下,迎面吹着风,陆瑾之才开始重新呼吸,可饶是他故意憋气,此时此刻,鼻端仍仿佛有股似有若无的幽香。 他已远离诱惑,然而,心头还是不安。 脑子里一直回放着楚宜修方才的话。 所以,在她眼里,外面传言的情况,是她实际所认为的一半……一半! 陆瑾之不计较这种事。 他从前也从不格外关注。 但男子的天性使然,似乎很在意这一点。 这世上也就只有楚宜修一人知道他的实际情况。 陆瑾之深呼吸,胸膛微微起伏,他本该郁结沉闷,可不止为何,竟莫名又悸动了。 “……”他很想对楚宜修重新证明一下自己,这是为何? 陆瑾之加快了步子,尽快走出了海棠斋。 这地方对他而言,反而有股难言的吸引力,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陆瑾之前脚刚走,楚宜修趴在软榻上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好一个陆瑾之,竟还担心外界会以为他不够勇猛。 她上辈子怎就没发现,陆瑾之此人这般好玩呢。 * 陆瑾之回到竹里斋,先是喝了杯苍狼先生亲手调制的降火茶,觉得不够,又饮了一杯苦瓜汁。 但还是久久难以平复下去。 上次的意外,让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借助醉酒来压制情/蛊。 眼下好像再无他法。 那个妖女,如今到底在何处?! 他花了重金雇“天下阁”寻人,也命了心腹在漠北摸底式排查,哪怕妖女躲在地底下,他也能掘地三尺。 可有关妖女的行踪,至今还没有任何踪迹可寻,她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陆瑾之等不及了,他打算今晚出去一趟。 时辰尚早,陆瑾之无法沉下心思,直接从书房博古架上提下他的长剑,往侯府校场走去。 两位心腹张峰与李年面面相觑。 侯爷每日都是卯时起榻习武,今日怎的在这个时候去校场? 侯爷不愧是侯爷,总有用不完的体力,他二人原本已对自家侯爷无比崇敬,听了外面谣言之后,他二人更是敬佩不已。 侯爷的骁勇,真真是常人难以企及啊! * 千秋居。 老太君与萧氏婆媳二人心事重重。 要知道,陆瑾之二十有五了,这个年纪的京城贵公子,有哪个不是儿女成群。 而陆家也到了急需传承子嗣的时候。 有关陆瑾之“骁勇”的传言,倒也不是什么有伤大雅之事,但问题就出在,陆瑾之后院那位太过娇弱,且还是长公主之女。 老太君沉/吟/一声,“难办啊……” 萧氏提议道:“婆母,就听我一言,给老四纳妾吧,算着日子,蔷薇就要到京城了,她又是我的嫡亲侄女,咱们知根知底,哪怕她日后生下庶子,咱们侯府也能照样培养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老太君也是金陵萧家女。 萧氏算是老太君娘家的远方侄亲。 而今又要来一个萧氏女,老太君也觉得或许一切都是天意。 老太君揉了揉眉心,“可这么快就让老四纳妾的话,未免会让皇上与太后不满。” 萧氏添油加醋,“婆母啊!老四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那琼华郡主又禁不住折腾,这不是让老四当和尚嘛!” 萧氏一急,口无遮拦,把心头话都说了出来。 老太君也跟着窘迫,她老人家清了清嗓门,“老三媳妇,这话日后莫要再说!不过话说回来,琼华郡主的确不能生养,这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若是琼华郡主生下陆家子嗣,老太君都不能保证自己会疼爱那个孩子。 婆媳两人正商榷着,一十五六岁,容貌秀丽的婢女撩开湘妃竹莲子,从外面走来,一脸笑眯眯的,“老太君,三夫人,您们猜猜看,谁来了咱们府上?” 老太君一愣,萧氏大喜,“莫不是蔷薇那丫头已经到了?” 婢女点头称是,“回三夫人,正是!表小姐她到府上了。” 萧蔷薇是娘家人,老太君与萧氏自是欢喜,“快、快让人去迎接,再去通知后厨,今晚开一席。” * 同一时间,海棠斋。 陌陌虽刚来侯府没多久,但消息十分灵通,她素来喜欢待在屋顶飞来飞去,侯府的影卫已对她的“癖好”见怪不怪。 陌陌一路快跑,进入海棠斋,猎豹一般冲入卧房,一靠近楚宜修,就在她耳边嚷嚷,“郡主,大事不好,侯府的表小姐登门了,你的情敌来了!” 楚宜修慵懒的抬了抬眼,黑色睫毛如蝴蝶翅膀一般扇了几下,独一份的清媚风情,“本郡主的情敌来了,你为何这般高兴?” 陌陌咧着嘴,看热闹不嫌事大。 楚宜修美眸一转,突然想起一人来,她长长“哦”了一声。 上辈子她被陆瑾之圈禁在帝王寝宫之后,一个名叫蔷薇的女子时常过去“看望”她,还梨花带雨的骂她是狐狸精,勾了她表哥的魂儿。 那,上辈子是她害死了自己么? 楚宜修眯了眯眼。 她上辈子的死,是个谜。 哪怕她重活一世,也没能想明白到底是谁对她下手。 楚宜修缓缓直起身来,身段宛若纤柔无骨,纤纤玉手递给了陌陌,“搀扶本郡主起来,本郡主要梳妆打扮,去会会情敌。” 陌陌的嘴咧得更大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郡主,你可不能输给那位表小姐。” 楚宜修觉得吧,她这个人素来平和温柔,一般不搞人,一旦下手必然往死里搞。 第三十二章 千秋居,蔷薇花爬满院墙,这个时节,正当开得灿灿灼灼。 而千秋居内,也同样热热闹闹。 萧蔷薇一到,就被下人领了过来,陆鸢与陆绵绵自然也热忱迎接如花似玉的表小姐。 萧蔷薇正当韶华年纪,身段清瘦纤细,杏眼小琼鼻,唇不点而朱,典型的江南美人的容貌,算不得惊艳,胜在细水长流般的耐看,像雨巷半开栀子。 萧氏拉着蔷薇的手,舍不得放开,“这孩子转眼就这般大了,当初见到你时,你还在奶娘怀里吃/奶/呢。” 蔷薇含羞一笑,“姑母,祖母与父亲都记挂着您呢,这次姑母让我入京,家中俱甚是赞同,能陪伴在姑母左右,蔷薇也欢喜。” 金陵虽繁华,但到底比不上帝都。 蔷薇又正当婚嫁的年纪,萧氏的意思昭然若揭。 而金陵萧家那边也明白定远侯府的一片用心,收到书信之后就安排女儿入京了。 到底是娘家人,萧氏只觉得分外亲切,即便蔷薇与陆瑾之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可萧氏已经将蔷薇视作儿媳妇了。 反正琼华郡主也活不长…… 萧氏理所当然的认为。 一众人正寒暄热闹着,欢天喜地,谁见谁都是分外亲昵、喜欢。 这时,一总角小丫鬟提着裙摆走来,打破了一片祥和,“老太君,侯夫人来了!” “侯夫人”三个字话音刚落,千秋居庭院中的众人顿时笑意僵凝,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碍于侯府百年世家的风度,陆家众人至今未曾苛待过楚宜修。 但都恨不能躲着她。 可那娇滴滴的郡主,为何就不能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安安分分待着呢?! 跑出来作甚呐?! 大煞风景。 蔷薇抿唇,她已知道四表哥与琼华郡主被靖帝赐婚了,而今看来,婚事已经办完。 虽还不曾见过四表哥,但她早已听闻过四表哥的丰功伟绩,哪个妙龄女子不会对英雄心生倾慕之意呢。 就在众人脸上笑意消散时,楚宜修由陌陌搀扶着,慢慢悠悠踩着莲步走来,花嬷嬷在她身后撑着一把二十四骨的油纸伞。 千秋居外面的那条小径并不长,两侧种了花卉,明明很短一条路,却仿佛被楚宜修走了许久,众人看着她迈着小碎步,宛若看着美人从画中走来。 众人几乎一致默契的屏息:来了来了,她来了! 楚宜修着一件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下面是软底珍珠绣鞋,臂弯的鹅黄色披帛一路逶迤,纤细如柳的腰间挂着一条梅花攒心络子,垂云髻上插着一只珍珠玲珑八宝簪,脖颈雪腻白嫩,她望着前方,美眸水灵,仿佛蓄了一道光。 老太君为难的扯出一脸慈爱笑意,“郡主啊,你怎的来了?” 萧氏时刻告诫自己,要大度、要大度啊!她也笑了笑,“郡主身子骨孱弱,得多多歇息呀。” 陆鸢与陆绵绵也很识大体,关键她二人不屑于欺负一个如此弱不禁风的女子,不过,话说回来,四嫂嫂这走路姿势……啧啧,甚美! 她们怎就走不出来这种韵味呢? 蔷薇今日早晨从客栈出发时,特意精心打扮,见到陆鸢与陆绵绵后,她还有些自信,可此刻,她顿觉自惭形秽。 她也说不出侯夫人到底哪里美,但她此刻脑子里就只有三个字:狐狸精。 楚宜修走上前,手里捧着一只锦盒,她十分有礼,半点不倔傲,对老太君与萧氏行礼,“祖母、母亲,家中来了贵客,宜修自然得过来看看。” 老太君与萧氏坚强的笑了笑。 蔷薇是她们想自作主张塞给陆瑾之的人。 蔷薇对她们而言是贵客,可对楚宜修来说,那就不是了。 老太君违心道:“你这孩子惯是懂事,但也得仔细着身子。” 萧氏立刻附和,“是啊郡主,你祖母说得没错,你的身子骨最重要。” 陆鸢与陆绵绵到底太年轻了,不像老太君与萧氏这么老谋深算、虚情假意,她二人只想翻白眼。 楚宜修甜美一笑,“瞧见祖母与母亲这般在意我,我的身子骨一定能好起来。” 老太君、萧氏,“……”面上含笑,内心猛虎落泪。 这厢,楚宜修一手握住了蔷薇的手,递给她锦盒,“这位就是表小姐了吧,真真是秀气的姑娘,可曾婚配?读过什么书?平时都吃些什么药?这份见面礼,是我给你准备的,莫要推脱呢。” 蔷薇面色略僵,只好收下锦盒。 可谁知,她明明伸手去接了,那只锦盒却在眼前掉落在地,哐当一声响,锦盒落地的同时,盖子打开,里面的玉镯当场碎裂。 蔷薇,“……” 这下,所有人皆怔然。 楚宜修一手捂着胸口,低头看着碎镯子,又抬首错愕的看着蔷薇,“表、表小姐,你为何要如此呢?”声线越来越低,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蔷薇初来乍到,哪里明白眼前这一幕,她立刻解释,“不是我做的!” 楚宜修不再多言,只是身子晃了晃,变成双手捂着胸口,似是呼吸不顺畅,眼眸转瞬赤红,当场泪落如雨。 有时候,千言万语,也不及美人一滴泪。 众人不知所措之时,楚宜修直接扑入了老太君的怀里,在她老人家身上擦了把泪,“嘤嘤嘤,祖母,我喘不过气来。” 老太君顿时手忙脚乱,立刻给楚宜修顺气。 我滴个乖乖,可千万不要猝死在她怀里。 一时间,老太君的千秋居,一群人忙得人仰马翻,拿救心丸的拿救心丸,扇风的扇风,看热闹的则是恨不能一直盯视着楚宜修。 美人不愧是美人,发病的模样竟然格外令人赏心悦目。 蔷薇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越想越是不对劲,恨得牙痒痒。 今日她是初来侯府,可风头全被这体弱多病的侯夫人抢去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故意不接侯夫人的礼物! 蔷薇又无从解释,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 楚宜修又发病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陆瑾之耳朵里。 此时,校场一阵剑声低吟,须臾才逐渐消散。 陆瑾之单膝跪地,满头俱是汗,他以剑支撑身体,方才半个时辰无间断舞剑,可饶是如此,还是难以斩断脑中邪念。 得知楚宜修犯病,陆瑾之丝毫没有掐断对她的肖想,甚至于反而更是刺激到了他。 楚宜修那副娇娇弱弱,一碰就哭的样子,仿佛从某种程度上正好可以满足他。 陆瑾之此刻脑子里忽然冒出,大婚第二日清早,他醒来时看见楚宜修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梨花带雨模样。 陆瑾之顿时站起身,再度舞剑。 剑鸣划破长空,他仿佛是要不死不休,看得小厮们心惊胆战。 侯爷这莫不是……要走火入魔了? * 夜幕降临,竹里斋的廊下只挂了一盏灯笼,光影斑驳陆离。 陆瑾之从卧房出来,他刚刚沐浴,身上穿着一件夜行衣,鬓角微湿。 心腹见他今夜又要行动,不免担心。 侯爷已好几日没好好睡一觉了…… 陆瑾之独自迈入书房,掀开墙壁画册,打开暗格,正要取出人/皮/面具之时,他眸光骤然乍寒。 下一刻,陆瑾之如鬼魅一般闪出书房,立刻下令,“侯府有贼人闯入!听我令,立刻阖府搜查!”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是谁? 已经摸到他书房了?! 那张/人/皮/面具是“陆云天”的身份,若是被朝廷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十三章 定远侯府守卫森严,绝无可能有人能闯进侯府,并且从陆瑾之的书房盗走东西。 唯一的可能,那便是,出现了内贼。 陆瑾之一惯谨慎,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今晚就算是把侯府翻个底朝天,他也要把内鬼揪出来。 一时间,整座侯府陷入沸腾之中,陆瑾之亲自带人搜查,陆家所有人俱要无条件配合。 海棠斋就在隔壁,陆瑾之先带人直接进入海棠斋。 花嬷嬷与陌陌都在老太君的千秋居照料楚宜修,海棠斋里只有几个陪嫁丫鬟守着,房门打开,毫不避讳。 丫鬟们不明所以,哪里知道侯爷在找什么。 俱是一脸无所畏惧之态。 楚宜修的卧房不是什么都能去轻易进去的,旁人搜查其他院落时,陆瑾之亲自搜卧房。 他对楚宜修的卧房并不陌生。 陆瑾之四处翻看,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从博古架、案台、妆奁……处处查看。 直到陆瑾之翻开箱笼时,他的手顿时一僵,但已经为时已晚,他结结实实的触碰到了一件玫红色小衣,这是绸缎料子,丝滑柔软,上面还绣着/含/苞/待放的牡丹,那股熟悉的幽香又扑鼻而来,陆瑾之的喉结不受控制的滚了滚。 他本该远离诱惑,可鬼使神差的,陆瑾之的手握住住了那件小衣。 不对! 不能如此! 陆瑾之闭了闭眼,眉心紧蹙,强大的意志力不允许继续沉沦下去。 就在他准备弃了小衣,立刻退避三舍时,卧房外面有人说话,“侯爷,外面搜过了,没有可疑之处。” 陆瑾之身子一僵,亦不知是怎么了,仿佛是担心自己的行径被人察觉,又像是贪恋那一刻的柔软细滑,他站起身的同时,将那件小衣拿了出来,他本要放下,手却不听使唤的拿着小衣塞进自己袖中。 做完这一切,陆瑾之的意识十分清晰。 他甚至嘲讽自己。 然而,他还是堂而皇之的走出了卧房,并没有将那件小衣放回去…… 廊下,夜风从东边吹来,天际月影迷离。 陆瑾之低喝一声,“夫人呢?” 他眼中已是波涛汹涌,但声线清冷依旧,毫无温度。 小丫鬟如实回答,“夫人今日犯病,被老太君留在千秋居休养了。” 海棠斋必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否则,怎会无人看守。 陆瑾之直接带人大步离开,继续去搜其他庭院。 作者有话说: 楚宜修:嘤嘤嘤,太可怕了,侯爷变态了! 陆瑾之:本侯没事,本侯很好,本侯一切正常~ —————— 姑娘们,文文七万多字啦,下一章V了哦,凌晨更新哈~ 第三十四章 小径两侧竹声瑟瑟。 风一吹, 枝叶沙沙作响。 已是月上柳稍头的时辰了。 陆瑾之仿佛风尘仆仆,他带着七八名心腹,将侯府上下能搜的院落都搜过了。 但毫无所获。 别说是他所丢失的锦盒, 就是一个可疑之人也没寻到。 陆家众人是前不久才从漠北归来,府上除却陆瑾之暗养的影卫之外,并没有多少仆从, 很好排查。 心腹李年道:“侯爷,眼下就只有老太君的千秋居还没搜了, 那……” 毕竟是老太君的住所,老太君身边的人也都是她老人家的心腹,哪会胳膊往外拐? 就算府上有内鬼,也一定是出在别处。 陆瑾之眸光一眯, 夜色苍茫之中,他幽眸忽明忽暗, 似在思量着什么。 片刻,陆瑾之下令,“你们都在此地候着, 本侯亲自去一趟千秋居。” 李年, “……”侯爷真的是想去搜老太君的院子?还是说别有目的? 侯夫人此刻就在老太君身边待着呢。 “是, 侯爷。” 李年望着天,身为一个合格的心腹,适当装傻很有必要。 * 陆瑾之步履生风。 他就如鬼魅一般, 在月色光影之下, 不多时就走到了千秋居。 守院的总角小丫鬟正打着盹儿,见来人是侯爷, 正要去通报, 却被陆瑾之叫住, “站住,不必叨扰祖母,本侯自行去请安。” 小丫鬟点头如捣蒜。 侯爷平日里不苟言笑,虽不会随意杀人,可到底是以一抵百的大将军,不怒自威呀。 定远侯府的用度一直很拮据,老太君执掌中馈,自然首当其冲的勤勉过日子。 这个时辰,千秋居庭院中只挂了一盏棱角灯。 斑驳光影之下,陆瑾之眸光微眯,那双鹰眸一眼就看到倚靠在西暖阁茜窗旁的女子。 女子倒影在茜窗的身影婀娜窈窕,虽是清瘦,但不失风情,可以说是柔弱的恰到好处。 陆瑾之胸膛起伏,深呼吸,直接迈步踏入西暖阁。 楚宜修正听着外面动静。 今日侯府这么大的阵仗,她当然已知晓。 陆瑾之在找什么?是那只锦盒么?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瑾之越是紧张那只盒子,楚宜修就越是好奇。 看来,陌陌还算干了一桩好事。 陆瑾之大概死也想不到,现在那只锦盒就在她的床底下呢。 听见陆瑾之的脚步声,楚宜修愣了一下。 好生耳熟的步伐…… 她似是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下一刻,门扇被推开,屋内灯火晃动,楚宜修美眸一凛,转身时,却神色突然转变,宛若从一朵带刺的美艳食人花,转瞬间蜕变成了一朵柔弱不能自理的小丁香。 她一手揪着帕子捂着胸口,一边呆呆看着来人。 已入夏,她刚刚沐浴不久,墨发倾泻而下,正好及腰。身上披着一件粉色中衣,衣领敞开,露出玫红色小衣系带。 雪腻肌肤若隐若现。 陆瑾之眸光一滞,神色幽幽。 楚宜修内心稍稍愣了一下:这厮为何这般盯着我? 按着楚宜修对陆瑾之的了解,他绝非是容易失控之人。 而此时,她在陆瑾之的瞳孔之中,仿佛还能看见另外一个人。 陆瑾之一步步走来。 楚宜修的秀眉轻轻蹙了蹙。 他要作甚? 不管了! 且走一步算一步。 楚宜修一脸纯真,神色看上去更加呆滞,她似是畏惧正朝着她走来的男子,哼哼唧唧道:“夫、夫君呀,你怎的来了?” 说着,她又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下一刻,陆瑾之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捉住了楚宜修的手腕,稍一用力,将她拉向自己。 楚宜修,“……”他又醉了?不像啊。 楚宜修嚷嚷,“啊——夫君,你莫要胡来!你这个坏人!” 陆瑾之仿佛没听见,只直勾勾地看着她。 这就让楚宜修心里更加没底了。 她立刻发挥哭功,没几个呼吸后就梨花带雨。 可陆瑾之不为所动,还是死死凝视着她,握着她手腕的那只大掌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楚宜修,“……”这狗东西! 就在楚宜修思量对策之时,老太君闻讯而来,“老四!你住手!” 陆瑾之被老太君这一喝,他仿佛突然回过神,随即愣了一下。 彻底醒神的刹那间,陆瑾之的目光再度掠过楚宜修,不受控制的看了一眼她的胸前,他猛然后退一步,也放开了楚宜修。 陆瑾之怔然。 他……怎会如此?! 他记得自己不久之前的一切行径,然而,好像又不是他。 难道是被情/蛊/控制了? 陆瑾之后知后觉,他脑子里记得十分清晰,就在方才,若是按着他的本能,他会将面前弱女子直接抱去榻上…… 陆瑾之敛眸,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他已经到濒临危险的境地了。 老太君没有察觉到陆瑾之脸上的异样,倒是被楚宜修一脸泪痕给吓到了,再看她的细腕,上面已留下五指印,雪肌上触目惊心。 禽/兽啊。 老太君都看不下去了,若是她迟来一会,是不是自己最器重的孙子就要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混账事来?! 老太君嗔了陆瑾之一眼,斥责道:“老四!郡主身子不适,今晚就留在我这里修养,你莫要叨扰她了!” 帝王赐婚之后,老四口口声声说不会为色/所/迷,眼下可好,这才大婚没几天,就时不时闹出事来! 陆瑾之,“……” 楚宜修见势,留了个心眼,陆狗贼不久之前的症状当真古怪啊。 她提着裙摆往前走了几步,直接扑入了老太君的怀里,搂着老太君的脖颈,低低哭泣,悲伤到不能自己,“嘤嘤嘤,祖母,夫君他忒可怖了……” 老太君又要被迫无奈哄着怀中的娇弱美人。 “好了好了,没事了,有祖母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楚宜修顺着杆子就往上爬,“还是祖母对我最好了,嘤嘤嘤……” 老太君一边给楚宜修轻拍后背,一边安抚,忙出一头薄汗,再看向身段颀长的高大孙子,老太君又瞪了他一眼。 谁又能料到,一直以来都让她骄傲自豪的孙子,如今会让她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陆瑾之无言以对。 而让他更加焦灼的事,是他方才短暂的游神在外,宛若有股不知名的/诱/惑/牵引着他。 这种无法自控之感,让陆瑾之甚是烦闷。 此时,蔷薇犹豫片刻,她还是轻咳了一声,她已站在西暖阁外面许久,但又不便直接打扰。 她已观察了陆瑾之几眼,每一次看他,蔷薇都会难以自控的心跳加速。 不得不说,陆瑾之的容貌委实俊朗,他集武将的骁勇英气,以及文人的儒雅清隽于一体,面容宛若九重天的神仙用刀斧精心雕刻而成。 尤其是剑眉之下的那一双深邃眼眸,一眼望进去仿佛就会被他吞噬了魂魄。 蔷薇往前走了几步,福了福身子,柔声道:“蔷薇给四表哥请安。” 陆瑾之收敛心神,大抵猜出蔷薇身份,为了尽快摆脱楚宜修对他造成的影响,他将视线转移到蔷薇身上,眸光清冷,如雨打青瓷,“表妹既来了侯府,就好生住下去。” 老太君一凛。 鲜少见老四这般好客。 难道老四对蔷薇也有意了?这样快?够渣啊! 蔷薇也曲解了陆瑾之的意思,她心神荡漾,情窦初开,一腔芳心如遇雨露,顿时开出了花儿,含羞一笑,“多谢四表哥。” 然而,陆瑾之却很不喜这种女子。 他蹙了蹙眉。 为何偏对楚宜修痴迷? 陆瑾之没再继续久留,他拂袖迈出了西暖阁,甚至于没有对老太君辞行。 老太君目送孙儿离开,又觉得不对劲。老四压根就没看上蔷薇啊。 她又低头看一眼怀中娇滴滴的女子,哎呦喂,真是个妖精! 难怪老四已经不止一次在郡主身上失控…… 陆瑾之一离开,蔷薇打量了楚宜修几眼,她神色忽变,面红耳赤。 虽已入夜,可一个女子也不能打扮成这样呀! 这不是明摆着勾搭男子吗?! 楚宜修趴在老太君肩头,与蔷薇对视上了,她递了一个挑衅的神色过去,还俏皮的眨眨眼。 蔷薇一僵,“……” * 当晚,陆瑾之屏退身边心腹,一人没入了侯府的荷花塘中。 侯府后花园中的水潭通向外面的护城河,因是活水,水质清澈冰凉。 水底有月光/泄入,陆瑾之睁开眼,看着微光之下的潭底,屏息许久才冒出头来。 好巧不巧的,陆鸢正在后花园纳凉闲走,她素来胆大,但也不曾亲眼瞧见过水鬼,见一颗黑色头颅冒出来,因着月影晦暗不明,陆鸢尖叫一声,“啊——” 这便撒腿就跑,平时练轻功也没这般行动如风。 陆瑾之,“……” 毫无疑问,接下来,定远侯府又是一番闹腾。 陆鸢的描绘有理有据,她本要找四哥,却没找到,只能去找了三哥,将水鬼的模样讲述的绘声绘色。 “那物长了一尺獠牙,浑身漆黑,着实丑陋粗鄙,若非我轻功好,怕是已经惨遭毒手了!三哥,你倒是快点想想法子!咱们侯府有水鬼!” 陆延正要睡下,看来今晚是没法安宁了。 哪来的水鬼?除了话本子里,他活了小半辈子也没瞧见过那玩意儿,但见六妹妹表述的如此详细,他已经能在脑中想象出那副画面了。 逼真的很呐。 若非是亲眼瞧见,谁怎会知道的如此详尽? 陆延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老六,已经子夜了,你先回去歇着,此事,三哥会与你二哥、四哥商榷一番。后花园的水潭通向护城河,也不方便抽干水潭查看。不过,既然冒出了水鬼,那你与老七,就莫要再挨近水潭。明日一早,就让阖府小心谨慎。” 陆鸢口干舌燥,到了此刻还是惊魂未定,尚未离开之前,再度着重强调,“三哥,你定要信我,那物奇丑不堪,獠牙锋利,生了一副猴样!真真是吓坏我了!” 陆延若有所思,他自然是选择信任老六的。 可若是侯府后花园的水潭出现了水鬼,那护城河那边……? 他要不要通知朝廷衙门,让全京城戒备起来呢?毕竟盛暑将至,这万一百姓们被水鬼迫害,可如何是好? 但眼下没有任何证据指明水鬼是真实存在,陆延陷入了深深的深思。 好在他擅长临摹,按着陆鸢的描述,他很快就持笔将水鬼的模样画了出来,真真是锋利獠牙、身型佝偻、浑身黑毛、奇丑无比。 陆延将画像递给正喝茶压惊的陆鸢。 陆鸢瞳孔一睁,一口茶碰了出来,甚是激动,“三哥,就是这水鬼!” 陆延深呼吸。 看来,还真到了多事之秋了啊。 此事事关重大,真要是闹出人命就太迟了。 陆延反复思量之后,还是决定命人去敲响了镇宅铜锣。 毕竟,再没什么事比性命更为重要。 “哐、哐、哐……”小厮也敲得格外认真严肃,挥动胳膊,甚是卖力。 要知道,陆家的镇宅铜锣只有在十万火急之时才会敲响。 当初,陆家阖府从京城逃去漠北那晚,便也是敲响了这只铜锣。 铜锣声响,陆家所有人十分默契的疾步赶往正房堂屋。 * 而同一时间,隔壁比邻而居的周府众人,“……”还有完没完了?!这是扰邻啊! 周大人是本朝的两位御史之一,为人刚正不阿,最是喜欢弹劾朝臣。前几日侯府大办婚宴,周家无一人登门道喜吃酒。 按着周大人的心思,这定远侯陆瑾之委实无能,竟然愿意娶仇人之女。 即便是靖帝赐婚,周御史也没给陆瑾之面子。 这一整夜,定远侯府吵嚷个不停,到底是甚么个意思?!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大人不由得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陆家就是在敲响铜锣之后,阖府“迁徙”。 周御史,“……”他是不是一不小心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 定远侯府,堂屋。 陆家重要的几位成员都差不多到齐了,楚宜修挽着老太君的胳膊,一路亦步亦趋,仿若是被吓坏了,一双潋滟水眸像受了惊吓的小鹿,四处看了看。 陆渊、陆延、陆清坐在了堂屋下首的左边。 陆鸢与陆绵绵,以及萧氏则在下首右边的圈椅上落座。 老太君自然是坐上首。 而上首另外一个位置,是留给陆瑾之的。 蔷薇也来了。 堂屋亮若白昼,一屋子的人,熙熙攘攘。 陆延在此之前,已经临摹出数张水鬼画像,此刻由小厮分发给陆家每一位成员。 陆家男子见了画像,神色诡谲。 女眷们则一个个倒吸一口凉气。 陆鸢作为目击人,此刻更是激动。 楚宜修瞄了一眼,娇弱的“啊”了一声,这便缩进了老太君怀里,老太君她老人家真真是心累了,但也只能继续耐心的哄着这娇娇。 老太君也瞥了一眼水鬼,这便安抚楚宜修,“郡主不怕,有祖母在呢,这丑东西岂敢近你的身。”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但并未开始议事。 因着—— 家主还没露面呢。 不过,陆瑾之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是个孤僻寡言的,他暂时没出现,众人也没谁觉得哪里不妥。 不多时,在众人正处于激情探讨之中时,陆瑾之大步走来,他似是刚沐浴不久,着一身宝蓝色簇新长袍,腰间挂了貔貅羊脂白玉,捯饬的十分精致,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鬓角还有湿意。 他眉目清冷,俊脸紧绷,仿佛是从遥远的雪山之巅走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染凡尘的气息。 此刻,楚宜修眼角的余光正注意着陆瑾之,脑子里冒出一句话:好一朵雪白莲啊。 可实际上,楚宜修比谁都清楚,一旦这厮坠入漫漫红尘,他又比谁都浪/荡。 陆瑾之款步走向上首的位置,清隽的脸盘,无波无痕,随着他的走动,一股沁凉薄荷气息在堂屋蔓延。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画像上抬起来,纷纷看向了家主。 家主一来,他们就有主心骨了。 蔷薇的目光几乎黏在了陆瑾之身上,心中小鹿乱跳,眸色痴痴。 萧氏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暗中笑了笑。 甚好。 蔷薇对老四有意了。 那么接下来就劝说老四纳了蔷薇就行。 此时的萧氏再看向楚宜修,却见她倚靠着老太君,宛若受惊过度的鹌鹑,除了一张脸委实美艳之外,再寻不到一处优势。 陆瑾之落座,婢女也同样递了一张画像给他。 坐在轮椅上陆渊作为兄长,首先开腔,道:“老四,这画中水鬼,你可曾见过?”毕竟老四见多识广。 陆瑾之垂眸看了一眼,“……” 他的眉目更加清冷。 他能说自己天天都能见到么? 陆鸢这时添油加醋,“四哥,这水鬼是我亲眼所见,就在咱们后花园子的水潭里,它还能发出低吼咆哮之声,宛若兽鸣!” 陆瑾之眸光更加幽冷。他几时咆哮过? 然而,陆鸢却觉得四哥的这副神色,是不信任她,甚至还在对她愠怒。 众人都望向陆瑾之,等待着家主发话时,一女子柔柔弱弱的哭声传出,“这厮委实可怖,不如请来渔夫,下水捕捞吧,实在不行,在水里下/药/也成。” 楚宜修好心提议道。 陆家众人虽对她颇有意见,但也觉得她此言在理。 陆瑾之终于抬眼望向了他的小娇妻,幽深的眸,暮色沉沉。 楚宜修眨眨眼,水眸莹润,眼底宛若润了半池春水,她缩着脖子,往老太君身侧躲了躲,拒绝与陆瑾之对视。 陆瑾之,“……”躲什么?!他有那般可怖么? 众人,“……”家主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沉迷美/色?!抓水鬼要紧啊! 堂屋数双眼睛都盯着陆瑾之,期待家主给个明确的说法。 陆瑾之却豁然起身,眸光扫向众人,他本就生来性情冷淡,这一扫视,如若秋风过境,好一片飒冷。 “此事我会着重思量,今夜到此为止,有事明日再议!所有人听着,从今晚开始,任何人不得踏足后花园。”如此也好,他落了个清静。 一言至此,陆瑾之捏着那张水鬼画像,款步离开。 又是一阵薄荷沁凉气息从众人面前飘过。 蔷薇看呆了,哪里还会怕什么水鬼?仿佛有陆瑾之这个人存在,她只要住在侯府就能无所畏惧。 楚宜修心里嘀咕:陆狗贼这是怎么了?最近好几次都是这般莫名其妙了…… 众人俱是各怀心思,散场之后,陆鸢抱着陆绵绵的胳膊,再度添油加醋,把水鬼模样又描述了一遍,吓得陆绵绵瑟瑟发抖。 “望四哥早日能抓住水鬼!” “那种畜生就该处死!指不定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 “就是就是!” “……” * 翌日,天光还未破晓,东边天际隐现一片蟹壳青。 定远侯府的大门打开之际,隔壁周家的府邸也开了门。 本朝五日一次早朝,恰逢今日有早朝。 陆瑾之着一身绛紫色侯爵官袍踏出府门时,周御史侧过脸往这边看了一眼,他眼底有暗青,神色不佳,在对上陆瑾之的目光之后,又立刻避之不及的躲开视线,随即快步上了马车。 周家的马车飞快的驶离了这条乌衣巷,似是不愿意与陆瑾之有一丝一毫的接触,避若瘟疫。 陆瑾之淡淡瞥了一眼,随即也跨上了马背。 正值入夏之际,马车难免憋闷,繁重官袍在身,陆瑾之选择骑马,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忍受多久…… 到了宫门外,数辆马车齐齐摆放,陆瑾之骑马而来时,引来数道视线,但凡是男子都会艳羡陆瑾之挺拔颀长的修韧身段。 可有些东西就是与生俱来,羡慕也无用。 陆瑾之如今是长公主的女婿,是皇太后的外孙女婿,朝臣见了他,多少会给几分薄面。 陆瑾之下了马车,便有朝臣主动打招呼,“陆侯,早啊。” “久闻陆侯骑艺一绝,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 陆瑾之耳旁嗡嗡嗡作响,他听得真切,但并没有当回事,而是目不斜视,径直往皇宫大门走去。 刚刚主动与他打招呼的朝臣,僵在了当场,仿佛被人扇了一耳光。 这定远侯,太不给面子啊! 不多时,文武百官俱在乾坤殿外分列两排,太监唱礼,朝臣按着品阶高低,鱼贯而入。 靖帝头戴冠冕,珠串晃动,破晓晨光从东边天际照入大殿,映入靖帝的眼,有那么一瞬间,靖帝似看见一道紫光乍现,但又瞬间消逝。等他再度去看时,目光落在了陆瑾之身上。 陆瑾之神色凝重肃严,不苟言笑,此刻低垂眼眸,宛若全天下都亏欠了他的。 太监继续唱礼,文武百官行跪拜大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响彻天际的动静,十年如一日,让靖帝身心舒坦。 “众爱卿平身。”靖帝试图再去寻找不久之前乍现的紫光,却再也看不见。 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许是他多虑了。 朝臣纷纷起身,百官疎奏。 等到无人再觐见时,周御史出列,他先看了一眼陆瑾之,这才抱拳道:“皇上,臣要弹劾定远侯!” 轰! 众人哗然。 这定远侯可是前几日才刚刚成为了皇上的外甥女婿啊。 按着辈分,定远侯还得喊皇上一声舅舅呢。 陆瑾之站立如松,目光清冷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周御史的弹劾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靖帝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问道:“周御史,你因何弹劾?” 周御史递出奏表,立侍太监上前接过奏折,再呈到靖帝面前。 靖帝随手翻开看了看,并无什么值得令人在意的事。 周御史再度道:“皇上,定远侯放任陆家人日夜扰民,自陆家人搬迁回京,周府再无清静之日,昨夜更是一宿闹腾!” 靖帝,“……”就这点过错,不至于治罪啊。 朝臣,“……”这周御史一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扰民之事可大可小,偌大的侯府总不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吧? 这一次,朝臣不知该站哪一队。 周御史一番慷慨激昂,陆瑾之还是不为所动。 靖帝对这周御史早就颇有成见,一点芝麻大的事,他总会劳师动众,不是弹劾这个,就是弹劾那个。 靖帝嗓音低沉,“陆卿,你怎么看?” 陆瑾之被点名了,他没法继续一声不吭,抱拳道:“皇上,臣会严加管束家中人,日后尽量减少对周府的滋扰。” 定远侯摆出了这个态度,周御史也不便继续追究到底。 退朝后,周御史走在陆瑾之身侧,两人款步走在汉白玉石阶上,周御史这人素来胆肥无脑,挑衅道:“陆侯,本官猜测,你定在谋划些什么。” 陆瑾之冷冷看了他一眼,只吐出两个字,“证据。” 周御史一噎,“……”若是他有证据,又何故需要彻夜写下洋洋洒洒的奏折去弹劾? 此时的陆瑾之身上,更是戾气丛生,他腿长步子大,周御史不消片刻就被他甩在身后。 陆瑾之这副生人勿近之态,朝臣也不再自讨没趣。 说话……定远侯府办婚宴那日,他们也没在酒席上瞧见陆侯呢。 * 陆瑾之骑马回府的路上,见陆家小厮已经在京城各处贴上了水鬼画像,一时间百姓们忧心忡忡,护城河两岸更是再无人敢靠近。 陆瑾之,“……” 这个误会真是越闹越大。 盛暑将至,每年护城河都会淹死几个人,如此也好,无人再下水嬉戏。 陆瑾之便不做任何解释,任由事情持续发展。 此时,楚宜修已经从老太君的千秋居回到海棠斋,她以身子不适为由,关门睡回笼觉。实则将床底的锦盒拿了出来,细细一番钻研。 这是一只打造精致的锦盒,而最关键之处在于,若是没有钥匙,根本无法打开。 那,倘若直接毁了锦盒呢? 不行,或许也会毁了里面的东西。 楚宜修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暂时不宜直接强行打开。 她只是太好奇,陆瑾之一/夜/折腾,难道是为了找那只锦盒,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如此重要之物,钥匙会藏在哪儿? 会不会就在陆瑾之身上? 谁又能挨近他的身子? 楚宜修美眸一闪,重新将锦盒放入床底。 能挨近陆瑾之身子的人,当然是她这个侯夫人啊。 陌陌从茜窗跳了进来,她行走带风,直接奔向软塌,“郡主,咱们这座海棠斋有口水井,可需封上?万一这里头也有水鬼冒出来呢?” 阖府上下已对水鬼传说坚信不已。 楚宜修嗔了陌陌一眼,“有侯爷镇宅,什么鬼都不会来造次。” 陌陌愣了愣,“郡主呀,你这是在夸侯爷?可你不是最厌恶他么?” 楚宜修噗嗤一笑,眉心翠玉珠来回晃动,明艳生辉,“本郡主的确在夸侯爷,镇宅之人,自是比鬼还可怖。” 陌陌,“……” 郡主又来了,总说她听不懂的话。 楚宜修伸了个懒腰,吩咐道:“让后厨熬一碗参汤出来,本郡主一会要去见见夫君。” 陌陌怔然,下一刻,她贼眉鼠眼的笑了笑,“郡主,属下明白了,你是要去争宠!这就对了!不要给表小姐任何机会!” 楚宜修淡淡一笑。 她不想要的人,有什么可争的? * 侯府兵器库。 陆瑾之有一把随身佩戴的软剑,可削铁如泥。 然而,近日以来,他每每练剑,总觉得那把软剑过于轻便,饶是在校场待上几个时辰,也没见消耗太多体力。 对此,陆瑾之特意来了一趟兵器库,打算挑一件钝重武器。 他单手抓起一把流星锤,左右挥动试了几下。 心腹李年很想提醒自家侯爷,这/粗/重之物,委实不太适合清风朗月的侯爷。 这时,门外小厮走了过来,垂首恭敬道:“侯爷,夫人来了。” 陆瑾之的眉心顿时一蹙。 他侧过脸,顺着光望去。 只见一娉婷美人踩着莲步,正从千步廊走来。 美人正当韶华年纪,如娇花初绽,嫩得能掐出水来,她梳着乌蛮髻,吹花红宝钿垂下一颗绿宝石,正巧垂于眉心,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仿佛能晃入人的心尖。 楚宜修手持一把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美眸嫣然,朝着陆瑾之笑了笑。 顿时,陆瑾之只觉得五脏六腑宛若立刻被日光灼烧。 无疑,那可恶的情/蛊又开始发作。 陆瑾之因着强忍情/蛊带来的反噬,俊脸骤然紧绷,冷硬如冰,令他看上去十分不好相处。 楚宜修却不管不顾,她的目的很明确—— 找钥匙。 楚宜修来到陆瑾之跟前,手中持帕,抬臂给陆瑾之擦了擦薄汗,眉眼明媚,“夫君,我让人给你熬了参汤,你这两日委实辛劳。” 陆瑾之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子。 她身上自带幽香,手里帕子在他脸上轻拭,更是浮香扑鼻。 陆瑾之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楚宜修见势,另一抓着轻罗菱扇的手看似不经意的落在了陆瑾之胸口。 楚宜修用手掌感受了一下。 陆瑾之胸口没有藏东西。 会在袖中? 还是腰间? 楚宜修打算进一步试探,就在她一只小手正要滑落到陆瑾之的腰间时,被他直接捉住了。 小小一只手,被他握在掌中,再无处可逃。 气氛顿时僵凝。 李年眼观鼻鼻观心,悄然退出了兵器库。 陌陌端着参汤,抬眼窥视。 啧啧,不得不说,从她的角度去看,郡主还真像极了被夫君宠爱的小娇妻。 可陌陌却很清楚,她家郡主腹黑着呢。 陌陌把参汤放在桌案上,也悄然无声退了出去。 不能妨碍郡主“干大事”啊! 楚宜修稍稍动了一下手,却发现根本没法动作,她又不能动用武功,唯有期期艾艾,“夫君呀,你这是作甚?” 陆瑾之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粉唇,他喉结不受控制的滚了滚。 那日在宫廷偏殿,他已经品尝过,毫无疑问,是能够让他上/瘾/入/迷的。 陆瑾之明知自己又被情/蛊反噬,但他就是没法立刻避开,甚至于他此刻还尚存几分理智,却依旧与楚宜修衣裳相/贴。 他深呼吸,心跳逐渐加速。 该死的悸动翻江倒海般涌了上来。 楚宜修觉得不对劲。 怪了! 陆狗贼绝不是容易失控之人,上辈子哪怕在榻上/情/浓/时,他也理智清冷的不像话。 楚宜修望入了对方的眼睛里。 她太熟悉这股眼神。 上一世,每当陆瑾之露出这种神色,那就是要把她往榻上扔了。 说实话,这一刻,楚宜修心慌了一下下。 她到底活了两世了,又在漠北与陆云天那狗东西斗智斗勇了几年,而今也是一只小狐狸,这便转移话题,空出的那只手握成拳头,在陆瑾之胸口接连捶打了几下。 “夫君!你又这般!对了,陆小红,你可训好了?”楚宜修嗔道。 陆瑾之回过神。 陆小红…… 他猛然想起来,是上次在宫廷马场,靖帝赏赐的那匹烈马。 陆瑾之眸光微眯,喑哑问道:“夫人想骑马?” 楚宜修点点头,模样乖巧纯洁。 陆瑾之却不太赞同,他目光往下,落在了楚宜修的小蛮腰上,就她这副小身板如何能骑马……会颠散架的吧…… 此时,陆瑾之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脑子里浮现出数个画面,仿佛是被什么刺激到了,放开楚宜修的同时,立刻后退了一步,如同避开蛇蝎般果决。 楚宜修,“……”狗贼,他这是怎么了?又犯病了? 而陆瑾之则立刻转身,“出去!” 楚宜修不甘心。 她的目的性极强。 这一世,但凡她想做的事,统统都做成了,她又是长公主教养长大,满肚子坏水。 楚宜修直接扑过去。 陆瑾之耳力过人,自然是感觉到了,他立刻转身,正要将楚宜修推开时,这小女子栽入了他怀里。 然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陆瑾之一掌挥下,导致楚宜修往他小/腹/处跌了下去。 下一刻,屋内安静,时空凝固,一切宛若静止。 楚宜修,“……” 陆瑾之,“……” 楚宜修抬起头来,泫然欲泣,面颊涨红,她委屈巴巴站直了身子,又低头看了看陆瑾之那处,千言万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陆瑾之哑然之下,她抬手就是一巴掌,先发制人。 “夫君,你为何会如此?!”这可真真是窘迫!楚宜修自己都快不好意思了。 看来今日只能到此为止,让陆瑾之起疑就糟了。 演完戏,楚宜修提着裙摆,直接跑出了兵器房。 陆瑾之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好片刻过后也没能平复气息。 是啊,他为何如此?! 还不都是因为蛊虫! * 竹里斋。 苍狼先生又被叫过来问话。 毫无疑问,又是事关情/蛊/之事。 事到如今,陆瑾之虽接受了自己身中蛊虫的事实,但有一桩事他甚是费解。 为何只能是楚宜修? 这个时代,不存在男子要守身如玉一说。 倘若旁的女子可行,陆瑾之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真到了生死关头,他会纳妾。 可问题就出在,他只想对楚宜修做尽夫妻间的事。 陆瑾之直言,“先生,本侯记得你此前提及过,中了情/蛊之人,会对下/蛊之人动情。那还有没有其他可能,会让本侯对一个女子痴迷不已?” 什么女子? 当然是侯夫人。 有关“侯夫人三天下不了榻”的事,已经满城皆知了。 苍狼先生如实说,“还有两种情况,这一种便是侯爷的心悦之人,第二种便是天生/媚/骨的女子。” 那必然是后者了。 陆瑾之顿时了然于心,他抬手掐了掐眉心,日后还是需得尽量少见琼华郡主为妙。 她就是个妖精! * 接下来两日,定远侯府人人都很忙碌。 陆瑾之吩咐心腹暗中寻找宿敌下落。 楚宜修翻阅古籍卷宗,想发设法试图打开锦盒。 陆家众人则一心扑在了对付水鬼的事上。 隔壁的周家恨不能竖起耳朵窥听,这两天,定远侯府倒是不扰民了,可周家人又开始挠心挠肺的好奇—— 陆侯要搞事了么? 水鬼抓到没有? 今天侯夫人有没有昏厥不醒? …… 又过了几日。 京城发生一桩事,总算是可以稍稍转移百姓们对水鬼的关切。 突厥太子,阿史那布沽,带着外邦使臣来了本朝国都。 本朝与突厥陆陆续续征战多年,从百年前开始,就不曾真正和平相处过。 阿史那布沽最忌惮之人,就是陆瑾之。 他原本并非是突厥储君,是陆瑾之在几年前砍杀了他的嫡亲兄长,才让他坐上太子之位。 阿史那布沽正处弱冠之年的光景,性情狠辣、为人阴毒、野心勃勃。 他入宫第一日,皇宫设宴,陆家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 陆府众人启程之际,陆鸢与陆清一路上都在咒骂阿史那布沽。 “布沽太子此番来朝,必然有诈!” “他就是一小人!只恨当初我没能砍了他!” “四哥,你说,他不会是来提亲联姻的吧?我可不想嫁给他!” “……” 陆家几人纷纷望了过来。 这老六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太自信了也不是一桩好事呢。 就算是联姻,阿史那布沽也会娶公主啊。 陆瑾之已经骑上马背,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楚宜修迈出府门时,提前一步踢了马腹,不多看楚宜修一眼。 总之,在没有找到压制他体内/情/蛊/的方法之前,远离诱惑就是最好的法子。 家主先一步离开,陆家众人也不再拖延,陆陆续续启程入宫。 这京城到处繁华,唯一叫人头疼之事,那便是隔三差五就有雅集、宴会、酒馈,真真是烦不胜烦。 陆鸢与陆绵绵一坐上马车就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丰腴了! 她二人又看向楚宜修,为何大家都是女子,这腰肢却长得格外不同。 瞧瞧楚宜修,再瞧瞧自己,陆鸢与陆绵绵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忧心忡忡。 楚宜修依靠着侧壁,单手托腮,明媚的小脸上荡着笑意,“一看见两位妹妹,我的心情就大好,宛若看见了盛放的花儿。” 陆鸢与陆绵绵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明知这些都是敷衍话,可听多了也叫人心中舒坦呢。 * 半个时辰后,皇宫,御花园。 突厥太子与使臣们早已落座。 虽说,本朝与突厥是世代交战,但本朝乃礼仪之邦,此番突厥太子携朝贡而来,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靖帝只能命人设宴洗尘。 今日入宫赴宴的朝臣们,至少表面上也略带笑意。 可陆瑾之一到场,走出了“老子谁也不搭理”的步伐,他自带煞气,面色阴沉,俊颜毫无温度,把孤冷演绎到了极致。 无人知道,陆瑾之此刻正在忍受着怎样的煎熬。 眼下,突厥太子身在异国他乡,为人也老实了,主动起身抱拳,“陆侯爷,数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陆瑾之眉心紧拧,心事重重,并没有听见,他在宫人的引领之下,兀自落座。 阿史那布沽,以及突厥使臣的脸色都僵了。 怎么? 不欢迎? 靖帝都摆宴席洗尘了,你一个陆瑾之又算什么?! 且忍! 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此时,众人面面相觑。 群臣很快就能理解陆瑾之。陆家数代镇守边陲,在突厥人手中流了多少血,自然不会给突厥人好脸色。 靖帝眸中闪过异色,随即笑了笑,“哈哈!陆卿是性情中人呐!” 阿史那布沽不服气,他举杯,对向陆瑾之,“侯爷,你与我也算是故人了,我敬你一杯。” 陆瑾之终于抬眸正眼看了他一下。 此人,当真聒噪! 酒…… 陆瑾之低头看了一眼案上酒水,他此刻内心火烧火燎,御花园的日头甚烈,虽说头顶有绿荫,但根本不起作用。 而这时,阿史那布沽再一度拔高音调,“侯爷,你这是何意?突厥这次主动示好,难道侯爷不愿意看到日后的和睦盛世?” 靖帝,以及众人都看了过来。 此刻,陆瑾之不能喝也得喝了。 蓄意挑起战事,可不是一桩小事。 陆家人见他端起酒杯,纷纷抽气。 该不会在宫宴上就当场发酒疯吧?! 陆瑾之几乎没有酒量,且后劲上来的极快。 一杯下腹之后,他冷峻无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忽然悠悠一笑,“呵……” 陆家众人,“……” 楚宜修,“……” 第三十五章 陆家所有人的心, 都提到了嗓子眼。 外人只知陆家军禁酒,却不知定远侯毫无酒力。 也无人知道陆瑾之上次究竟饮了多少,才导致醉酒失控。 而此刻, 陆瑾之一杯下腹之后,神色明显较之方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陆家众人一动也不动,就这么盯视着陆瑾之。 万分紧张。 无人知道陆瑾之此刻在寻思着什么。 许是因着上次醉酒经验, 他今日已懂得循序渐进,一杯下腹, 直接就让情/蛊消停大半,他此刻无疑是畅快的,内腹火辣辣的灼烫感,反而让他浑身放松。 酒, 是好东西。 但需得控制。 陆瑾之哪怕已熏熏然,但仍旧记得一桩事:醉酒会误事。 想起自己荒唐的新婚之夜, 他看向楚宜修,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楚宜修挑了挑剑眉, 微微上扬的唇角更是笑得浪/荡。 他不笑则以, 这一笑真真宛若是天神下凡, 坠入漫漫红尘。 楚宜修,“……”陆狗贼这是何意? 众人,“……”大庭广众之下, 眉来眼去, 成何体统?! 皇太后一直以为陆家不喜这桩婚事,可此刻看来, 定远侯的视线是恨不能时时刻刻都粘在楚宜修身上啊。 靖帝眸光晦暗不明, 似在思量什么。 长公主红唇微扬, 静静地看着她的乘龙快婿。 阿史那布沽身为突厥太子,也与陆瑾之交手过几次,但无一次胜过。 醉酒微熏,陆瑾之的五觉被放大,他还剩一半理智,寻常不苟言笑,可一旦沾酒,话就格外多。 陆瑾之唇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动作,弧度恰到好处,并不夸张,是那种风流一笑。 他声线磁性,低醇好听,如雨打青瓷,“阿史那布沽,你一介手下败将,此番怎有脸面来我朝?” 轰! 定远侯,你在说甚么?! 是三十万大军给了你勇气么? 突厥使臣们,“……”他们家太子不要面子的? 阿史那布沽,“……”这个定远侯,几时这般猖狂?!这里是宫廷,他是要撕破脸皮? 众人,“……” 陆家人面面相觑的同时,依旧万分紧张。 当然了,也就只有楚宜修知道,陆瑾之醉酒后会变成话痨。他不会说漏嘴,将秘密都捅出来吧? 若是今晚灌醉他,能套问出锦盒钥匙的下落么? 楚宜修暗暗的算计着。 靖帝的手持着杯盏,饶有兴趣的看着陆瑾之。 阿史那布沽只好再度举杯,“陆侯,此前是我败给了你,我认输。”他一饮而尽,装作大度。 既然是敬酒,陆瑾之也得继续饮。 眼睁睁看着陆瑾之再度斟酒,陆家众人暗暗心惊。 毕竟,谁也不知道,大婚当天傍晚,他到底饮了多少。更是不知他能够承受的极限是几杯? 老太君活到这把岁数了,竟然再度体验了一下何为心惊肉跳。 陆瑾之少了/情/蛊/的困扰,整个人看上去风流无度,右边唇角上扬,饮酒姿态豪爽,仰面直接灌了下去。 随即,陆瑾之再度嘲讽突厥,“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区区突厥一土邦,岂敢与我华夏抗衡,那就是不自量力,以卵击石。” 酒馈上,一阵诡谲的安静。 这下,陆瑾之是彻彻底底打了突厥的脸了。 接下来是想开战么? 定远侯,你过分嚣张了呢! 靖帝眸光微眯,他忌惮陆家,可听了陆瑾之这番话,他竟然有一瞬间觉得,陆瑾之这厮,也没那么令人讨厌。 突厥使臣们坐不住了。 阿史那布沽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长公主美眸眯了眯,也喝了口酒。嗯……这女婿是个直性呢。 然而,这还远没有结束。 此时,陆瑾之从席位上站起身,左手提着酒壶,右手握着酒杯,还翘起了修长的兰花指,他唇角又扬了扬,嘲讽之意溢于言表。这一刻,他宛若诗仙附体,一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模样。 “呵呵,尔等怎的不说话了?怕我了?” “本侯自是知道你们突厥此番来朝的目的,想要联姻?是打算求娶哪一位公主?” “笑话!有我陆瑾之在,本朝公主俱不联姻!” “尔等乃粗鄙蛮夷,屡次滋扰本朝边境,若非我心怀黎民百姓,早就一把战火烧了突厥!” “阿史那布沽,实不相瞒,你那套流星拳,使得着实低劣,不堪入眼!” 陆瑾之一边骂,一边饮酒。 他甚是豪爽,一口一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定远侯,此时此刻的口才,就连两位御史大人也不敢企及。 靖帝脸上神情精彩。 后宫贵人们对这位年轻的定远侯有了新的看法,看着他的神色,都在发光。 朝臣们还能说什么呢?敢情这定远侯还是个性情中人。 嗯……酒量也甚是不错啊。 而陆家几人则一个个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要是再喝下去,会不会开始骂皇上了? 阿史那布沽快要气吐血了。 他的确是来联姻的,也确实打算求娶一位公主。 被陆瑾之指着鼻子骂粗鄙,一时半会他没法开口提亲。 突厥使臣已经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其中两个心气短的,已经站起身,打算与陆瑾之唇枪舌战。 然而,陆瑾之没有给他二人机会。 陆瑾之武功深不可测,酒劲上来,直接催动内力,嗓音格外高昂,仿佛具有穿透力,“老匹夫,闭嘴!我华夏之地,岂容你们放肆!” 突厥使臣,“……”他们还没张嘴呢! 阿史那布沽,以及几位使臣都望向了靖帝求助。 靖帝却只觉得爽快。 陆瑾之这厮,今日倒是骂出了他所有想说的话。 只可惜,陆家委实让他没法心安,否则,陆瑾之定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靖帝清了清嗓门,正要开口,陆瑾之又抢言一步,“皇上,我陆家百年忠烈,战死无数英豪,臣今日借酒发誓,定让我华夏再不受外邦滋扰!臣活着一日,就护国一日!” 靖帝艰难的控制神色,露出一抹欣慰笑意。 陆家众人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家主虽醉了,却还记着护国。 楚宜修托腮,美美的欣赏着她的好夫君慷慨激昂。 陆瑾之啊陆瑾之,他知道自己也有这副狂傲面孔么? 洗尘宴是没法继续下去了。 陆瑾之以一己之力毁了全场。 换言之,他今日寥寥几句,彻底打破了本朝与突厥的和平盛世。 老太君脸上涌出愁色。 若是靖帝治罪,陆家没法逃脱啊。 现在总算明白,为何陆家世世代代严令禁酒。 * 陆家人出宫之际,朝臣纷纷退让,生怕会被陆瑾之逮个正着。 今日,朝臣得出一致结论—— 定远侯是个毒舌! 陆瑾之步履带风,他身段颀长修韧,老太君眼神暗示陆三郎,以及陆五郎,让他二人立刻跟上。 陆延与陆清左右夹击了陆瑾之。 但陆瑾之根本不服从,直接将他二人推开,“我没醉!三哥、五弟,你们太小瞧我了!” 陆三,“……” 陆五,“……” 今日宫宴,突厥就差点当场宣战了,谁敢小瞧了堂堂定远侯? 不敢! 陆瑾之原本是骑马过来的,可他瞄了一眼华盖珠翠马车,立刻改变了主意,他呵呵笑了两声,宛若一个浪/荡/子,“我要与夫人同乘,你们莫要多管。” “……” 大婚那晚的事,闹得还不够大么? 家主啊,陆家正当多事之秋,您能不能争点气?!不要带头荒唐行不行? 陆瑾之执意要上马车,陆延与陆清合力也拉不住。 陆瑾之就赖在了马车上。 陆延是个体面人,这个时候保持着笑意,“老四,你且下来。” 陆清急到叉腰了,“四哥!你能不能别闹了?!”还嫌陆家不够乱么?他真是天天操碎了心! 陆瑾之倚靠着马车侧壁,他腿长,几乎占据了大半马车,对着陆延与陆清淡淡一笑,“呵呵,我才是家主,你二人僭越了。” 陆三和陆五无话可说。 没错,陆瑾之才是手持家主令的家主! 眼下,他们陆家的家主醉酒失控了! 陆渊推着轮椅过来,眸光幽幽的望了一眼马车内,长叹一声,“老三、老五,既然家主不愿意下来,那就随他吧。”再闹下去,只会难看。 陆家女眷也来到马车旁。 老太君不太敢让楚宜修与陆瑾之单独相处,她老人家也上了马车,陆鸢与陆绵绵只好骑马回去。 随着马车晃动,楚宜修挽着老太君的胳膊,小脸蹭在她的肩头,一双大而明亮的眼,忽闪个不停,时不时偷看陆瑾之一眼,却在与对方目光相撞时,又立刻垂下眼帘。 陆瑾之就那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老太君嗔了爱孙一眼,“老四!”瞧瞧,成何体统?眼神都快要粘在琼华郡主身上了! 陆瑾之应了一声,但目光还是凝视着楚宜修。 老太君,“……” 楚宜修又往老太君身侧躲了躲。 陆瑾之眯了眯眼。 他虽醉了,但还记得那日楚宜修端着参汤去兵器库找他。 他此刻不被情/蛊/影响,但仍旧觉得楚宜修秀色可餐。 大抵,她就是天生媚骨,不然为何自己如此定力强大之人,又怎会三翻四次失控? 有了这个认知,陆瑾之在心里原谅了自己的好/色。 他没有错啊。 要怪就要楚宜修过分美艳。 世间男子皆爱美,他又岂能幸免。 …… 如此一番洗脑,陆瑾之更加胸膛坦荡。他已为自己的痴迷找到了足够充分的理由。 纣王不想亡国,皆是妲己之过。 陆瑾之想通之后,心情更爽快了,朗声一笑,“哈哈哈……” 这一刻,老太君警惕极了。 生怕陆瑾之会当着她的面,对楚宜修做出什么。 楚宜修心里也没底儿了,这狗东西在浮想联翩些甚么呢? 在老太君与楚宜修的揣测之下,陆瑾之语出惊人,“郡主回去好生调理身子,你我本是夫妻,也已圆/房,既是木已成舟,那不如就一直做真夫妻。” 他一副理所当然之态。 老太君,“……”一个多月之前,是谁言辞凿凿说,绝对不会被/色/所迷的? 楚宜修,“……”她只想搞死他,他却想好好过日子?以后还想睡/她?! 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再像上辈子一样做金丝雀! 楚宜修又往老太君身侧躲了躲,嘤嘤嘤的嘟囔,“祖母呀,夫君这般看着我作甚?”一言至此,她瑟瑟发抖。 老太君再不能见事不理,怒视了陆瑾之,“老四!” 陆瑾之却吊儿郎当一笑,“祖母,我才是家主,我想怎样就怎样。” 老太君,“……”还真狂妄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老太君:从此家风不正~ 陆清:我为了这个家,真真是操碎了心! 陆瑾之:本侯可以去死一死了,大家不要挡着! ———— 姑娘们,咱们明天见啦~ 第三十六章 陆瑾之不是陆家最年长之人, 但的确是一家之主,更是手握三十大军的陆家军统帅。 他有足够傲视群雄的资本与实力。 但陆瑾之为人谦虚有礼,只是对外人冷若冰霜罢了。 然而, 此时此刻,无论他的笑容、神色、体态,无一处不再彰显傲慢与狂妄。 他笑起来, 幽眸会发光,宛若睥睨天下众生, 唯他独尊。 老太君觉得自己也是活久见了,上次陆瑾之醉酒是在洞房里撒野,没人知道他具体干了些什么。今日算是让老人家大开眼界。 说实话,这一对比, 老太君竟觉得身侧的楚宜修更加面目可亲。 可怜见的郡主,还在发抖呢。 老太君深沉道:“老四!不得再闹了!等回到府上, 你就去竹里斋反省,莫要叨扰任何人!” 老太君为了展现护犊心,一条臂膀搂住了楚宜修。 陆瑾之唇角往右边一扬, 浪得不行, 仿佛是个流连花丛的高手, 他看着缩在老太/君/怀里的楚宜修,如此这般可怜无助,那股很想将她压在/身/下折磨的念头又冒了上来, 即便情/蛊/已经压制, 但脑中画面早已无比清晰。 陆瑾之毫不遮掩,又是风流一笑, “呵呵, 郡主, 不要以为有祖母护着你,你就能逃得了我的手掌心。” 老太君,“……”这是君子能说出来的话么?她都开始怀疑,爱孙是不是被夺/舍了?! 楚宜修内心暗暗啧叹,“……”陆瑾之还是那个陆瑾之,与上辈子如出一辙,如假包换。谁再造谣陆瑾之禁/欲/不近女色,她就砍了谁!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讲道理,楚宜修开始隐隐担心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万一陆瑾之当真对她来硬的,她要如何蒙混过关? 楚宜修“吓”哭了,“嘤嘤嘤,祖母,这日子没法过了。” 老太君这下也选择站在楚宜修这一边。她怒视着陆瑾之,警告他不准乱来。 马车继续行驶在长街上,从皇宫回到定远侯府需得半个时辰的车程,这期间,陆瑾之眸光微眯,一直盯着楚宜修,仿佛是猎豹盯上了自己的猎物,眼神都能拉丝了。 老太君简直没眼看。 终于,在陆家众人有意赶路的情况下,终于抵达了定远侯府大门外。 马车戛然停下,楚宜修的娇弱身子自然坐不稳,老太君将她护在怀里,宛若护着一个宝贝疙瘩,陆瑾之哂笑一声,“祖母,仇人之女何必如此护着?不如交给孙儿,让孙儿来好好/调/教。” 调/教……? 狗东西!真真是两世毫无差别! 楚宜修在心里把陆瑾之反反复复捅杀了数遍。 老太君的脸都黑了,“混账!老四,你再这般下去,休怪我动用家法!”这要是让长公主知道了,铁定又会对陆家发难! 陆鸢是个机灵的,下了马背就跑来掀开车帘,“祖母,四嫂嫂,速速下车。”她快速瞥了一眼陆瑾之,眼神警惕,将陆瑾之视若蛇蝎。 老太君搀扶着早已柔弱不堪的楚宜修,祖孙二人先后下了马车。 陆瑾之又哂笑一声。 他随手从马车下来,见陆家几人,好几双眼睛都齐齐刷刷的盯视着他,陆瑾之摇头失笑,“你们这样看着本侯作甚?本侯还有什么让你们不放心之处?” 陆瑾之一双幽眸其实十分惑人,外勾里翘,他似笑非笑时,委实风/流/浪/荡。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哪家不成体统的名儒诗人。 他扫视了一眼,忽然瞥见了一人,抬手指了过去,“周家小儿,岂敢偷窥?!周御史屡次弹劾本侯,着实让本侯防不胜防。来人,把那小儿捉来,绑起来!” 陆家众人,“……” 顺着陆瑾之的方向望过去,还真看见周府大门外的石麒麟后面藏着一人,不是旁人,正是周御史唯一的儿子,周浩天。 周浩天尚未弱冠,肤色白皙,俨然就是一个白玉小公子。 周浩天惊呆了,一动也不敢动。 他没听错吧? 定远侯命人抓他? 他可是周家大少爷啊! 定远侯,你就不怕我爹再弹劾你?! 陆渊推着轮椅往前几步,“老四,且回府吧,这周公子八成没什么恶意,还是算了吧。” 算了? 那不能! 陆瑾之正在兴头上,他在宫里喝了整整一壶酒,一时半会没法消停。 陆家护院面面相觑,谁也没动作,陆瑾之怒意腾起,再度低喝,“谁敢不听本侯之令?!是想军法处置么!” 这一喝掺着内力的爆喝,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威压。 护院方才还有些犹豫,此刻,当即行动。 周浩天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太迟了。他是被侯府护院架走的,一路上嚷嚷,“来人呐!救命呐!定远侯抓人了!” 陆家众人惊呆。 他们陆家保家卫国,但不能胡乱绑架啊! 陆瑾之却心意已决,还不忘叮嘱,“就把他绑在前院梧桐树下,本侯要让周御史知道,他这一次大错特错了!” 陆家众人,“……”-_-|| 他们也错了,就不该让家主喝酒! 陆渊考虑到“家丑不可外扬”,而且老四现在醉成这样,侯府也没人能压制他,遂只好吩咐,“关上府上,谁也不要放进来,若是周家找上门,就是周公子在侯府做客!” 陆渊当机立断。 老太君吐了口浊气,她也是这个意思。 甭管多大麻烦,先关起门来解决。 陆家人以最快的速度入府门,就连巷子里的马车与马匹也从被小厮火速拉入角门。 陌陌看着这一出,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她以前只觉得长公主路子野,如今看来,陆家也是半斤八两,有过之而无不及。 陌陌随即咧嘴一笑。 上次陆瑾之是她敲晕的,这一次,谁又会对他下手呢? 那日,陆瑾之一心扑在美/色/上,以至于疏于防范,而今天,可就难搞了呀。 陌陌最爱看热闹,自打跟着郡主来到陆府,小日子当真是精彩极了。 * 周浩天被绑在了梧桐树下,而且是挂着的。 他嘶吼着、挣扎着,嗓音一阵比一阵凄惨。 陆渊掐了掐眉心。 可恨,陆家护院只听从家主之令。 要如何制伏发酒疯的家主,这成了陆渊头疼之事。他都是一个不利于行的人了,为何还要摊上这事?! 不省心呐! 事到如今,陆渊心一横,对陆延道:“老三,是时候了。” 陆延拧眉,点了点头。 见陆瑾之愈发没法控制,而且眼看着就要情绪恶化,谁知道他下一刻会干出什么事来?万一一个不高兴把周家小公子顺手给捅了,那就糟了。 陆渊吹了口哨。 楚宜修纳闷的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须臾,只闻院中树梢浮动,几个呼吸后,“嗖嗖嗖”,十几道身影闪现。 楚宜修目测,大抵有十八人。 这十八名男子一个个身手了得、训练有素,哪怕是她也震惊于这十八人团的威力。 楚宜修心惊了一下,陆家竟还藏着杀手锏。 若非今日陆瑾之失控,她怕是永远不会知道。 楚宜修又偷偷瞄向陆瑾之,见他不慌不忙,从腰间掏出一块家主令,这厮相当狂妄,到了此刻,唇角还是挂着一抹似笑非笑,“谁敢动本侯?” 这句话从他的嘴里,慢慢悠悠的荡了出来。 陆渊担心十八人团会动摇,立刻吩咐,“还愣着做什么?控制住家主!” 陆瑾之随即就道:“看清楚了,我是家主!”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连庭院中挂着的周浩天也不知声了。 这陆家今日又要闹啥样?! 陆瑾之随手又拔出了腰间软剑,气势如虹,“家主在此,尔等谁敢放肆?!” 把十八人再不犹豫,立刻齐齐跪下,“侯爷!吾等以侯爷马首是瞻!” 陆瑾之愉悦的笑了,然后,一脸狂妄的看向了陆渊与陆延。 “……”大意了。 陆家从祖辈开始就有一个规定,阖府上下,都忠于家主,得家主令者得陆家。 这下可如何是好? 包括老太君在内,陆家几人都在焦头烂额。 然而,陆家众人还是低估了醉酒的陆瑾之,他非但话痨、狂妄,还毫不留情的揭人老底。 陆瑾之忽然笑了笑,看向陆渊,怂恿道:“二哥,你当初那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已经和离,你若是还忘不掉,就把她娶回来,我陆家不介意她还带着一个孩子。” 陆渊,“……!!”这个老四为何好端端挖他的情史?! 陆瑾之又看向陆延,“三哥,你整日只会闭门造车,至今也没个女人,陆家子嗣繁衍大业,也不能只靠着我。你也该娶妻了,一把年纪难道想当光棍?” 陆延深呼吸,时刻告诫自己,他不是老四的对手。有气就憋着吧! 这时,陆清菊花一紧,他慌张极了。 陆瑾之果然开始数落他,“老五,你资质平庸,就需得更加勤勉,脑子不好的人,四肢就勤加练习。这么多年,我一手栽培你,你莫要辜负了我。” 陆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最敬重的四哥,是在说他蠢?! 人生突然就阴暗了下来…… 陆鸢和陆绵绵直觉不太妙。 陆瑾之一个没放过,直言,“老六老七,你二人每日食饭太多,日后需得收敛!哪有女子像个饭桶!” 陆绵绵低头搅着手指,她也觉得自己吃得有点多。但也不至于像饭桶…… 陆鸢恼羞成怒,向老太君求救,“祖母!您瞧,四哥他太过分了!” 扪心自问,老太君不敢多话了,老四不会把她的小秘密也捅出来吧?罢了罢了,老了服输,她就站在一旁,什么也不说。 陆瑾之在片刻之内,成功得罪了陆家所有人。 他朝着楚宜修走来,唇角含笑,眸中似有一道光……是贪婪之光。 楚宜修心里又没底儿了。 不行! 不可让陆瑾之拿捏她。 她心生一计,立刻道:“我有百名陪嫁侍卫,他们只听令于我!” 闻言,陆家众人顿时大喜,看着楚宜修的目光,宛若是看着佛光普照的救星。 陆渊提醒,“郡主,事不宜迟,让你的人过来一趟吧。” 楚宜修掏出一只细角螺,当场吹响。 陆瑾之不疾不徐,也不阻止她,就那么盯着她看。 楚宜修吹了三声后,她精致细腻的下巴被陆瑾之捏起,轻轻一抬,迫使她仰面。 陆瑾之凝视着她,在众人不明所以时,他满意一笑,“夫人,甚美。” 众人,“……”这一定不是他们的家主!家主被/色/鬼/夺舍了! 这时,百名护院涌来,乌泱泱一大片,陆瑾之自是察觉到了杀意。 他放开楚宜修的同时,握住了手中软剑,笑看众人,“呵呵,本侯几时怕过谁?” 众人,“……”你狠!我们怕你了还不成么? 一时间,陆瑾之与百名陪嫁护院打成一团,庭院中风声瑟瑟,高手过招,就连招式都看不清。 正挂在树下的周浩天僵了。 他再也不敢嚷嚷,应该早一点识时务,方能为俊杰! 楚宜修一直在关注陆瑾之,试图记住他的所有招式。 等到有朝一日自己露馅了,好歹也能自保。 这一场交战持续了许久。 陆家众人眼花缭乱。 不得不说,嗯……家主不愧是家主! 这耐力着实持久。 终于,陆瑾之负伤,一手撑着地面,单膝跪地之际,楚宜修找准机会,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陆瑾之,将他摁倒在地,一双小手更是四处寻找可疑之物。 锦盒钥匙理应在他身上! “夫君呀,你没事吧?可伤着你了?我并非想让人杀你,我只是……想保护你!”楚宜修梨花带雨。 陆家众人,“……”郡主竟然比他们还要关心家主。 其实,他们觉得,家主还没到极限,还能继续撑一会,故此,他们方才谁也没有发话。 这时,众目睽睽之下,陆瑾之一把搂住了楚宜修的后/腰,又将她往自己身上贴近,唇角带着一抹血渍,又握住了美人小手,“夫人,你在摸什么?” 老太君立刻侧过身去。 这是她一把年纪能看见的么? 众人,“……” 请二位速速回房! 没眼看!简直没眼看! 作者有话说: 陆家众人:天知道,今天经历了什么~ 周家:o(╥﹏╥)o 你们赢了! 陆瑾之:本侯还可以继续苟一苟。 ———— PS:姑娘们,由于夹子缘故,下次更新是在周一晚上11点之后哦~ 第三十七章 楚宜修万万没想到, 陆瑾之会在数双眼睛凝视之下,将她一把抱住。 然而,这还不算。 陆瑾之似是嫌两人之间不够贴近, 他的大掌摁住了楚宜修的后/腰,稍一用力,让楚宜修贴趴在了他胸口。 男人的手掌, 修长宽大,几乎握住了楚宜修的一整/副/腰/肢。 他的另一手捉住了楚宜修的小手, 不允许她继续四处/点/火。 陆瑾之轻笑时,胸膛微微震动,“呵呵,夫人, 你今日身子如何?不如今晚你我……” 楚宜修见势不妙,眼看着陆瑾之就要语不惊人死不休, 她脑袋一低,用额头抵住了陆瑾之的嘴,制止他继续往下说。 今晚一起共度良宵之类的话, 简直有辱斯文! 下一刻, 众人已震惊至瞠目结舌。 可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陆瑾之虽然“闭嘴”了,但那张好看的唇却还没消停, 亲了亲送上门的美人细腻额头, 动作委实亲昵。 陆家众人,“……!!”家主, 你到底也成了一个俗人了啊!说好的此生无情无爱, 一心只扑在了振兴门楣的大业上呢?! 楚宜修额头的温软触感, 让她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上次在御花园偏殿是逼不得已装晕,这才被陆狗贼占了便宜,可今日,她委实不甘心! 还被这样多的人围观了! 她不要脸的么? 楚宜修抬头,对上了男人深邃灼烫的眼。 不对啊不对! 陆狗贼,你应该痛恨本郡主才对! 眼神灼烫又拉丝,是甚么个意思? 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此地,楚宜修的小心脏颤抖了一下。陆瑾之可千万不要看上她了! 到底惦记上她哪一点了?她改掉还不行么? 萧氏今日以身子不适为由,没有参加宫宴,毕竟她对突厥深恶痛绝,前一任陆侯爷在世之时,多次被突厥人重伤。若非他身子亏损极大,也不会死在十年前的政变之中。 萧氏身边跟着蔷薇。 姑侄二人一瞧见堂屋内光景,俱是一头雾水,同时将楚宜修暗暗骂做狐狸精。 光天化日之下,趴在男人身上,成何体统?! “老四啊!”萧氏痛心疾首,生怕自己的儿子被狐狸精迷惑了心智。 “表、表哥……”蔷薇一手捂唇,见楚宜修与陆瑾之几乎重叠在一块的画面,既羞又怨。 这厢,陆瑾之呵笑一声,倒也没有继续对楚宜修如何,他已平复不久之前打斗造成的气息紊乱,“呵呵,你们都在怕什么?本侯难道还不够稳重自持?” 陆家众人,“……”家主好生稳重!也过于自持!家主说什么都是对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家主可以消停了么? 楚宜修感觉到她后背的那只大掌稍稍松开,她趁机从陆瑾之身上爬了起来,双腿颤颤巍巍,似是受惊过度,又重新跌倒在他胸膛,惹得陆瑾之不知为何又呵呵低笑。 “夫人若是实在爬不起来,趴在我身上又何妨?” 楚宜修“吓”哭了。 老太君见势,亲自上前搀扶,确保楚宜修不再遭受自己孙子的“毒手”。 楚宜修刚刚站稳,就撇开老太君,直扑萧氏怀中。 萧氏是礼佛之人,唯有装作大度慈爱,一把抱住了令她厌恶的儿媳妇,被迫无奈的安抚,“郡主莫怕、莫怕。” 楚宜修哭到颤抖,“母亲您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好夫君,嘤嘤嘤……不如,把夫君绑起来吧,如此,我方能照料他。”绑起来才能更方便搜身呐。 陆家众人皆面面相觑。 眼下,也别无他法了。 万一家主再发酒疯,谁又能制伏得了他?! 这琼华郡主到了关键时候,竟然如此拎得清。看来是他们此前误解了她。琼华郡主在这个节骨眼下还愿意照顾家主,光是这份心,也是难能可贵啊。 反正,他们是一时半会再也不想挨近家主! 陆渊时刻保持清醒,立刻吩咐楚宜修的陪嫁护院,“你们几个速速拿绳子,将侯爷绑好了再送回竹里斋!” 几人看向楚宜修。 楚宜修从萧氏怀里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点了点,还不忘叮嘱,“绑牢些,莫要让夫君再闹事,他会伤了他自己的,嘤嘤嘤……”仿佛一片真心都放在了陆瑾之身上。 陆家众人深以为然。 的确,是应该绑结实了! 陆瑾之没有再反抗,但神色依旧嚣张狂傲,似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消片刻,陆瑾之就被五花大绑“押”去竹里斋。 陆家众人暗暗松了口气,无一人想替他说一句好话。 楚宜修这个时候自告奋勇,“今日大伙都劳累了,由我来照料夫君即可。”陆瑾之落入她手中,他今日完了! 楚宜修精致的小脸,泪痕斑驳,委实叫人怜悯。 无人知道,她内心已经开出了十里小蔷薇。 事已至此,陆家众人已毫无异议,家主终于被控制住,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再者,陆家人一时半会没法原谅陆瑾之,谁也不愿意这个时候往他面前蹭,楚宜修既然主动请缨,那最好不过。 萧氏不明白,为何她好端端的儿子,突然会如此。 蔷薇也僵了,她脑子里全是方才陆瑾之凝视着楚宜修的那副神色,当真是灼烫。 表哥他……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么? 蔷薇心跳如鹿,一半是慌,一半是羞。 目送着楚宜修也往竹里斋的方向走去,陆家众人几乎一致的如释重负—— 终于,危机解除。 却在这时,小厮疾步来报,“老太君呐!周御史找来了!” 老太君头一晕,立刻对庭院中的护院挥挥手,那护院当即领会,火急火燎将挂在树上的周浩天放了下来。 陆鸢是个小机灵,提裙跑到周浩天面前,夺过护院手里的长剑,抵在周浩天脖颈上,威胁道:“你胆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废了你!” 周浩天已经完全吓傻了,哪里还敢四处嚼舌根子? 陆家人一个个彪悍,不成想女子也是如此,他今日当真是没看黄历出门! “不、不敢!” 陆延清了清嗓门,“咳咳,老六,莫要对周公子无礼,毕竟……周公子今日是来做客的。” 一言至此,陆延目光直直望向周浩天,“是吧?周公子?”温柔的威胁着。 周浩天腿软,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点头如捣蒜。 陆鸢这才收剑。 陆延挥挥手,让护院们都退下。 于是,不消片刻,庭院被清空的一干二净,一切皆归置整齐,就仿佛不久之前的一场大闹并没有发生过。 周御史气势冲冲而来,一心以为自己今日弹劾了陆瑾之,导致陆家“挟持”他的独子报仇。 可就在周御史踏足侯府堂屋时,却见周浩天就坐在下首的圈椅上,正在饮茶。 “浩天!”周御史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 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今日之事给了周御史一个提醒,下回他再弹劾陆瑾之时,定要悠着点。 陆鸢一个眼神扫了过来。 周浩天浑身一僵,立刻挤出笑意,抖着腿,道:“父亲,今日我闲来无事,就登门侯府做客。”真的和陆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而且……父亲呐,别再和陆家对抗了,搞不过的! 陆渊这时和善一笑,“御史大人来得正是时候,来人。上茶!” 对此,周御史是抗拒的。 但陆家人俨然十分好客,茶水立刻就端了过来,周御史只好暂时落座饮茶。 莫不是想巴结他? 希望他日后莫要再弹劾?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周御史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朗声一笑,脸色由方才的忧虑转为清高,“哈哈!本官知道你们陆家是什么心思,不要以为本官会轻易被你们说动,本官刚正不阿,讨好本官没有任何用处。” 周浩天抖得更厉害了。 爹啊,别、别再说话了! 陆家众人,“……”这厮是怎么当上御史的?凭着一股蛮劲和自信? 陆延笑了笑,“呵呵,周大人说得是,是我陆家不知好歹了。” 周浩天抹了把脸。 不不不,是周家不知好歹! * 竹里斋。 楚宜修不太确定庭院中有没有影卫,她命人把陆瑾之“押”进了屋,这才吩咐,“你们都去外面守着,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进来。” 李年和张峰都是陆瑾之的得力心腹,按着常理,他二人决不能离开自己主子。 可侯爷眼下这副状况,又与夫人独处…… 咳咳,若是强行跟进去,眼睛里会长出刺儿吧。 于是,屋内很快就只有楚宜修与陆瑾之独处。 楚宜修合上了房门,这才捏着帕子缓缓朝着陆瑾之走来,这个过程中,陆瑾之一直看她。 此时,陆瑾之就站在房中,除却双腿之外,他不能轻易动弹,楚宜修最喜欢看见陆瑾之这副模样。 意味着,她可以随意处置他了。 楚宜修来到陆瑾之面前,由于两人身段悬殊颇大,楚宜修只能仰着小脸。 而此刻,从陆瑾之的角度,正好可以顺着视线,望入楚宜修的衣领里面,那雪/峦/延/绵之处,是枭雄也难以自持的人间美景。 楚宜修顺着男人的目光,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的衣领微微敞开了。 “……!!” 好一个表里不一的定远侯! 楚宜修后退了一步,拉了拉衣领,也不知这厮的酒劲几时会退下去。 她一个怒嗔过去,陆瑾之不怒反笑,“夫人,你躲我作甚?你如此美艳,难道不就是给我看的么?” 闻言,楚宜修深呼吸。 忽然就想到了上辈子。 上辈子的事,明明都已经时隔多年了,她还记得自己逃出宫廷,又被陆瑾之捉回宫那次,这厮不允许她穿衣,还冠冕堂皇的说,她生来就是给他看的! 真想废了他啊! 楚宜修的目光望向了陆瑾之的腰封下面。 这个神色让陆瑾之低低一笑,他像是化身成了风流纨绔,尽说些荤话,“夫人,你上回丈量有误,为夫绝不诓骗你。” 楚宜修愣了,“……” 何意? 莫不是要让她重新丈量?! 这天底下还真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甚么/禁/欲/不好女/色?!统统都是骗人的! 忍! 楚宜修忽闪着大眼,只想尽快找出锦盒钥匙,她装作没听懂陆瑾之的言下之意,“夫君,你身上脏了,还是沐浴换衣吧,我这就让人抬水来。” 楚宜修刚要转身,陆瑾之迈开腿,挡住了她,“好,一起洗。” 楚宜修,“……!!” 这厮喜欢共浴的癖好当真一点没变! 上辈子亦是如此,总喜欢拉着她一起沐浴。 每每如此,自是又在浴桶内一番胡天海地。 楚宜修出于女子的本能,面颊忽然红了。 羞耻! 楚宜修算是彻彻底底了解眼前这个假清高的男子了,她抬起拳头,在陆瑾之胸口一番捶打,“夫君,你讨厌!”岂止是讨厌,他就是该打! 看着美人的粉拳一通乱打,陆瑾之幽眸泛着潋滟微光,嗓音从胸腔发出来,磁性极了,“夫人瞎说,为夫哪里让你讨厌了?你倒是指指看,到底是为夫身上哪一处,让你不够满意了?” 他唇角扬起自信笑意,宛若在说:老子天下第一、无人能及。 “……”楚宜修此刻有一个巨大的困惑。这厮酒醒后会记得他所言所做的一切么? 楚宜修为难的笑了笑,“夫君别闹了,我这就去叫水。” 陆瑾之听了“叫水”二字,便真的给楚宜修让道了。 他今日算是舒展了筋骨,痛快打了一场,的确需要好好洗个澡,陆瑾之身子一侧,宛若君子般给楚宜修让路,还不忘叮嘱,“夫人,顺便叫人送些花瓣过来。” 楚宜修内心的小人就要狂躁了。 一个大男人,要甚么花瓣沐浴?! 但……眼下唯有忍! 马上就能扒/光/了陆瑾之了,这是查看他身上是否藏着钥匙的最好法子。 楚宜修笑得很崩溃,“夫君说得是,是该加上花瓣。” 她转身时,小脸上的笑意骤变,来到房门外,楚宜修吩咐了下去,李年和张峰有些语塞,真真是/欲/语却无词。 他们家侯爷醉酒之后,竟然是一个精致的男子…… “是,夫人,属下这就去取水……与花瓣。”侯府没有女眷喜用花瓣沐浴,若要取花瓣,还得去现摘。 李年和张峰吐了口浊气。 跟在侯爷身边这么多年,头一次碰见这种任务。 * 这厢,楚宜修折返屋内。 她两只小手捏着帕子,清媚面容露出三分羞涩、三分试探,还有几分欲拒还迎,总之,又是多种小情绪交织,说不出的勾人心魂。 陆瑾之看着她缓缓靠着自己走来,他凸起的喉结滚了滚,半点不掩饰一个男子对美人的最初始的渴/望…… 作者有话说: 情蛊:我醉了,侯爷这副样子,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哇~~~ 第三十八章 楚宜修太过熟悉这种眼神, 就仿佛是陆瑾之的视线是一条无形的线,一看向她,那根线也黏到了她身上。 宛若蜘蛛网, 扯都扯不开。 楚宜修用手指头都能数清两人才刚刚大婚几日,所谓日久生情决然不存在。 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是见/色/起意! 果然呐果然,陆瑾之还是那个陆瑾之!如假包换! 楚宜修来到陆瑾之面前, 男人正对她笑。 他笑起来,唇角斜斜扬起, 眉目风流尽显。 笑与不笑,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不笑时,他清冷如玉,就是一朵遗世而独立的白莲花, 生人勿近。 可这一笑,又成了花丛君子, 浪到没边儿了。 陆瑾之嫌美人走得太慢,“夫人,你太弱了, 与我还不甚匹配。” 楚宜修差点跌倒。 匹配……? 他是指哪一方面? 他到底想要如何匹配? 定远侯, 你自己知道自己有多纨绔不化么? 楚宜修含蓄一笑, 羞羞答答,像半开的妖娆牡丹,在离着陆瑾之还有一步的距离站立, 懵懂的眨眨眼, “夫君,我天生体弱, 胎里带疾, 这今后只能如此了。” 一言至此, 楚宜修用帕子搵了搵并不存在的泪,“我这副身子亦不知几时会西去,不能长久陪伴夫君,委实是憾事。日后夫君再娶良人,我定不会怨恨。” 她都“娇弱至厮”了,陆瑾之总该做个人了吧?!不要再想着把她这样那样了! 陆瑾之眉心倏然一蹙,依旧自信洋溢,“无妨的,为夫定能医好你,你我来日方长。夫人有所不知,为夫对你甚是感兴趣。” 男人嗓音低醇磁性,每一个音发出来,都仿佛还蕴含着另外一层意思,宛若靡靡之音。 谁要跟他来日方长?! 不要对她有任何兴趣! 楚宜修捏着帕子,在陆瑾之面前甩了甩,嗔道:“夫君呀,你好坏。” 陆瑾之仿佛被/取/悦/,笑得更加浪/荡,“哈哈哈!” 他忽然俯身,脸凑近了些,“夫人,你这是污蔑,夫君哪里坏了?你倒是罗列出来。” 楚宜修后脊背挺直,宛若土拨鼠受惊吓后的站姿,“……”这厮酒醒后,到底会不会记得一切? 趁着他还不清醒,楚宜修只想速战速决,“夫君,我给你解衣吧。” 陆瑾之自是欣然接受。 他站着不动。 楚宜修先给他解开绳子,柔弱如她,当然要解好半天,也免不了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这厮身子骨着实结实硬朗,处处都是砖块肌理,楚宜修一时间并没有找到钥匙。 绳子终于解开时,楚宜修的双肩被握住,她愣了一下,还没等到抬头,就被人一把摁入怀里,下一刻,她看见陆瑾之的脸凑了过来,“唔……” 楚宜修,“……!!”好气呀。 如此攻击性的吻,她再熟悉不过。 陆瑾之很喜欢亲她。 上辈子就是这样。 他每回亲完,还会问她的感受。 这厮行军打战会反复复盘、自省,任何事情都妄图不断进益,男女之事也是如此。 楚宜修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娇软美人”,饶是此刻想把陆瑾之给大卸八块了,可她只能虚弱到嘤嘤嘤。 陆瑾之的手也没闲着。 等到楚宜修几乎“昏倒”,陆瑾之才良心发现,放开了她,“真是个娇娇。” 楚宜修,“……!!” 又是这句话! 她才是不是娇娇! 总有一天,她会让陆瑾之成为手下败将,在她面前痛哭求饶! 楚宜修虚弱的“喘”了半天,这才从陆瑾之怀里出来,抬头看他,“我还是给夫君解衣吧。” 陆瑾之心情甚好,不……确切的说,是愉悦到了极致,他敞开双臂,“好啊。” 楚宜修心里暗暗咒骂。 但为达目的,她只能忍着。 她伸出的手,开始给陆瑾之解开腰封,顺便留意着他身上的一切。 既然那只锦盒对陆瑾之而言如此重要,那他必然会把钥匙藏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以陆瑾之的警惕,还有哪里会比他身上还要安全? 外裳褪下,里面就是雪色中衣,就在楚宜修准备“搜身”时,一件女子小衣从陆瑾之袖口滑落。 楚宜修一愣,目光落地,看着那件十分眼熟的小衣。 嗯…… 这不是她的小衣么?!那上面的牡丹花/苞,是花嬷嬷亲手所绣。 此时此刻,楚宜修已无以言表,她虽重活一世,但到底是个女子,精致的小脸立刻红得能滴出血来。 敢问……定远侯,偷她小衣,究竟为何作甚呐?! 她简直没法继续想象下去。 陆瑾之也看见了那件小衣,他不以为然,还狂妄一笑,“呵呵,夫人,你都是我的,何况这小衣。”言下之意,但凡与楚宜修有关的东西,也都属于陆瑾之。 男人嫌小娇妻动作太慢,自行褪下中衣,他似乎对他自己的身段甚是满意,“夫人,你就不想看看为夫么?” 楚宜修,“……!!”臭不要脸的定远侯!她才不想看他! 美人垂眸,在陆瑾之看来,她是羞涩的不行,不然也不会面若夹桃。 陆瑾之又接着动作,楚宜修看着掉了一地的衣裳,她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幸而,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动静,是李年与张峰。 “夫人,热水与花瓣送来了。” 楚宜修继续低垂脑袋,“夫君,我这就去开门。” 丢下一句,楚宜修一路小碎步,果断远离了陆瑾之。 她打开房门的刹那间,李年以为自己眼花了,竟看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杀意,但很快那抹杀意又消失了。 楚宜修笑得很沧桑,“把水抬进去吧。” 李年与张峰照办。 这个时候,陆瑾之已经进了浴桶。 李年与张峰倒水时,他就靠着浴桶壁,眸光微眯,似笑非笑。 侯爷这副神色,显然是还没醒酒啊。 这到底要闹到几时? 侯爷以前沐浴都是不让旁人近身,他此刻就这么大剌剌的躺在浴桶里,李年与张峰就算不想看,也会瞥见几眼。 啧! 外界传言都是真的! 倒完水,撒好花瓣,李年和张峰神色复杂的离开了屋子。 他们大概会一辈子自惭形秽了…… 房门再度从外面合上。 楚宜修听着净房的动静,确保陆瑾之没有出来,这才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在那堆衣裳里翻找。 她没有放过一丝角落,但根本不见钥匙。 楚宜修舔了舔锋利的门牙,想咬人了。 敢情她忙活了半天,毫无所获! 楚宜修站起身子,在陆瑾之的衣裳上面愤愤跺了几脚。 这时,净房内的男人喊了几声,“夫人,夫人你过来。”嗓音慵懒磁性。 楚宜修没搭理,直接离开了屋子。 她走出房门,又搵了搵并不存在的泪,低低埋怨了一句,“这日子没法过了!” 丢下一句,楚宜修一路小跑出了竹里斋。 如此,一切就尽在不言中了。 李年,“……”看样子夫人又被欺负了啊。 张峰,“……”夫人衣裳凌乱呢,侯爷他又酒后/乱/性了么? 两人望着天,无论陆瑾之如何喊“夫人”,皆充耳不闻。 * 此时,陆家女眷都在老太君的千秋居。 萧氏一门心思想把蔷薇塞给陆瑾之,今日或许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但她又不好意思对老太君开口。 毕竟,陆家几人都在忧心忡忡。 虽然陆瑾之暂时被压制住了,可他今日在宫宴上的的确确把突厥太子与使臣给怼了啊。 万一开战的话,陆家可就成了罪魁祸首了。 皇上到底会不会降罪,还未必可知。 一小丫鬟疾步走来,撩开湘妃竹帘,便开口道:“老太君,不好了,侯夫人她哭哭啼啼的从竹里斋跑出去,奴婢还瞧见夫人她、她……衣裳凌乱。”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不用去问,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家主,终究是英明全毁! 老太君年纪大了,格外要脸皮,老人家摆摆手,“今日之事,都莫要往外说,咱们侯府自己人知道即可,都散了吧,我也乏了。” 闹腾了大半天,能不累么? 心更累。 陆家女眷皆离开千秋居之后,老太君一想到今日陆瑾之看着楚宜修时,那股子猴急的眼神,她不由得沉/吟一声,有些认命的意味,“去我私库取几根百年野人参,给郡主送过去,让花嬷嬷给她好生调理身子。” 能调理好,那是最好不过。 若是不能…… 只怕日后又会是一桩麻烦事啊。 * 楚宜修回到海棠斋。 第一桩事,就是用花露漱口,随即换下一身衣裳,一想到陆瑾之偷偷藏了她的小衣,楚宜修在这一世罕见的感觉到了后怕之意。 她怕是被一个/色/魔盯上了! 换好干净衣裙,楚宜修在花厅喝了几杯凉茶压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这一世没有退婚,选择直接嫁给陆瑾之,可事情却似乎不像她之前计划的那么顺利。 藏宝图还没找到。 陆云天那家伙也不知所踪。 她总觉得眼前有一团迷雾在困扰着她,只有迷雾散去,她才能看清事情原本的面目。 陌陌凑了过来,一脸喜滋滋,“郡主,今日当真太好玩了!那周家公子离开时,腿还在哆嗦呢,哈哈哈哈……” 楚宜修却高兴不起来。 她眼下危机重重啊。 等陆瑾之酒醒后,该不会还惦记着她吧…… * 入夜,雾气弥漫,夜风携花香,自茜窗拂入。 陆瑾之悠悠转醒时,人还躺在浴桶里。 水早已凉透,花瓣粘在他的唇角,花香扑鼻。 屋内没有盏灯,月色从窗外倾泻入内,亮了半室。 陆瑾之从水中抬起手,却见手臂也俱是花瓣,此时,他头昏欲裂,指尖揉了揉太阳穴,诸多断断续续的记忆涌了上来,从入宫赴宴开始,再到突厥太子敬酒,随后…… 记忆中的画面虽然都是片段,但也不妨碍陆瑾之自行拼凑。 他尤其记得,他吻住楚宜修时,那股差点失控的悸动,还有她双眸含泪的控诉。 陆瑾之,“……”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还是说一切都只是做了一个梦? 陆瑾之从浴桶出来,一丝不苟的撇开了身上沾粘的花瓣。 这个时候的陆瑾之已经完全清醒。 他兀自从箱笼里找了衣裳,穿戴整齐后,发现地面落了一地的脏衣物上,还有一件女子小衣。 陆瑾之视野极佳,即便屋内没有盏灯,他也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被她发现了么? 清冷无温、禁欲孤冷的定远侯愣是僵了片刻。 须臾,陆瑾之打开房门,庭院中竹叶沙沙作响,夜风微凉,吹在人身上,总算消除些许燥意。 陆瑾之酒醒了,体内情/蛊一时半会还没反应,他此刻无疑是放松且畅快的,唯有脑壳有些胀痛。 李年与张峰垂首,不敢多看自家侯爷一眼。 已是子夜,陆瑾之当然不可能这个时辰去叨扰陆家其他人。 但他才刚刚醒来,眼下着实没有睡意。 为证实自己脑中的记忆片段不是做梦,陆瑾之让李年把一切原原本本说给他听。 李年对此是颇为排斥的。 今日可谓是惊心动魄,他半点不想重述一遍。 李年保持着垂首的姿势,只看着自家侯爷白/□□/的皂靴,一桩桩,一件件,娓娓道来。 “侯爷今日在宫宴上,多饮了几杯,将那突厥太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属下听说,突厥太子一回到驿馆就气吐血了。” “从宫里归来后,侯爷您命人绑了隔壁的周公子,还将他挂在了树上,好在那周公子还算识时务,被六小姐威胁之后,再不敢对周御史提及半个字。” “侯爷您今日醉酒,还召唤出了咱们侯府的十八人团,最后是夫人的陪嫁护院制伏了您。” “另外,您已经成功把咱们侯府诸人都得罪了。侯爷,你今日揭了二公子的情史,说到了三公子的痛处,骂了五公子,还说两位姑娘是饭桶。还、还……还对夫人动手动脚了。” 说到最后,李年深呼吸,声线愈发低了下去。 他如此条理清晰的阐述了一遍,侯爷应该能听懂吧? 总之,侯爷今日当真是唱了一出大戏。 风起,竹竿摇曳不止,月影婆娑,投下重重剪影。 许久,陆瑾之都没有说一个字。 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的发生了…… 作者有话说: 陆瑾之:只要本侯不尴尬,尴尬的只能是别人~ 第三十九章 小径两侧, 紫竹枝叶沙沙作响。 竹林下面种了兰花,这个时节正当花开,夜风拂过, 兰香扑鼻。 陆瑾之驻足在小径,他知道往前走几步就是海棠斋了。 许是这次是第二次醉酒,他稍有适应, 有些片段他已能记得。 他似乎对楚宜修说过某些话,也做过某些事。 还都是些浪/荡行径…… 陆瑾之再度拧眉, 重新思量自己的为人。 他是那种孟浪之徒么? 扪心自问,他并不是。 他已二十有五,若有那个心思,岂会等到不久之前才娶妻? 楚宜修是长公主之女, 于他而言,是这辈子都不能好好相处之人。 但楚宜修又是他第一个女人, 陆瑾之绝对不会不负责任。 反反复复思来想去,陆瑾之最终还是折返了自己的竹里斋。 那琼华郡主身子娇弱,又遭自己“苛待”, 万一深更半夜又让她伤了元气, 那就不好了…… * 同一时间, 楚宜修梦魇了。 她又梦见了上辈子。 叛军如破竹之势攻占京城,又涌入皇宫。 楚宜修身为太子妃,着实惹眼, 且又是长公主的女儿, 还是叛军首领的前未婚妻,怎么看, 她都是死路一条。 她怕极了。 没人不愿意活下去。 她是个俗人, 只想享受大好荣华。 楚宜修收拾好包袱, 藏了几张银票在身上,准备逃之夭夭。 她原以为叛军还有些时辰才会攻入东宫,可谁知她刚要跑出大殿,迎面就撞见一身着银甲,脸上沾了血的将军。 他不是别人,正是楚宜修始乱终弃的前未婚夫,堂堂定远侯——陆瑾之。 楚宜修一受刺激,双腿就不由自主的发软,身子一晃,跌倒在了陆瑾之脚下,她仰面,看着即将送自己归西的宛若天神般的人物。 而陆瑾之也看着她。 楚宜修以为自己死定了,男人的眸光却愈发暗沉,直到他弯下身子将她拉了起来,楚宜修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保住了一条小命。 因为,她看懂了陆瑾之的眼神。 这是一个男子渴望一个女子时的灼烫。 原本,楚宜修以为,等到陆瑾之得偿所愿,他就能放过她。 可谁知,那晚过后,整个后宫仅她一人。 她并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大抵是陆瑾之报复她,楚宜修深以为然的认为着。 半年磋磨下来,楚宜修终于找到机会逃离,她费尽心机,步步谋划,可她太高估了自己的小聪明,被陆瑾之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 那日画舫,夜色苍茫,陆瑾之挥退所有人,他唇角含笑,将她逼到角落,“郡主,你真是不听话。这天下都是朕的,你还能往哪儿逃?” …… 楚宜修猛然惊醒。 她出了一身薄汗,醒来的刹那间,有种此生再难以逃脱魔爪的错觉。 她本以为这一世老老实实嫁给陆瑾之会避免上一世的遭遇。 可从这几次与陆瑾之的相处来看,事情完全朝着她所预料的反方向发展了。 如今若是没法反抗陆瑾之,等到他问鼎帝位,她就更无逃脱的可能。 这厮是陆家家主,她又是陆家仇人之女,那可是杀父之仇! 楚宜修绝对不会天真的以为,陆瑾之会看在美/色的份上,给她一个善终…… 她上一世到底是死在谁手里,还未必可知。 搞不好就是陆瑾之厌弃了她,这才弄死了她。 楚宜修翻了个身,片刻后又翻了过来,来来回回翻了数次,她在想,陆云天如今到底身在何处?她需要他啊! 除了陆云天之外,楚宜修暂时着实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谁的谋略能与陆瑾之抗衡。 * 次日早晨,天才刚刚擦亮。 陆瑾之昨夜几乎没睡,他从校场练武下来,身上衣裳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但已被汗水浸湿,可显出修韧健硕的肌理。 他从海棠斋外面的小径路过,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庭院。 好巧不巧的,楚宜修昨夜噩梦惊醒后一直不曾睡下,屋内闷热,她在庭院中纳凉。 早晨的花草树木结了露水。 露水集天地精华而生,最能解毒散热,她正蹲在花圃旁,墨发倾泻,一身粉色中衣,闭着眼,小/舌/头在花瓣上一扫而过,动作轻盈灵巧,像一个捕猎者。 陆瑾之眸光骤然聚集在那一瞬。 他僵住了。 本不该驻足,却鬼使神差的朝着庭院望去。 楚宜修这一世本就武功高强,她耳朵微微一动,正处于迷糊之中,没有做防备,忘记了藏拙,她侧过脸来望向月门外。 蓦然,两人四目相对。 楚宜修正吸食露水的动作骤然僵住。 好一个大/色/狼! 陆瑾之也神色一滞,宛若偷看被抓包。 可若是直接离开,未免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内心一片兵荒马乱,表面上却是清风朗月,正在打腹稿,准备与楚宜修寒暄。 然而,这时,楚宜修站起身,一脸惊慌失措,这股惊慌失措之中又掺和着怒意,她提着裙摆,转身就往屋内跑,随后又“哐当”一声关上了门扇。 陆瑾之,“……” 这感觉,就像是被人拒之以千里之外。 她好像讨厌他。 堂堂定远侯不会去对任何一个女子死缠烂打,他稍稍收敛神色,提步往自己的竹里斋方向走去。 可饶是他步履如风,脑子里也全是方才美人的粉/色/舌/尖/在花瓣上一扫而过的画面。 陆瑾之呼吸骤然不稳。 越想清心寡欲,那画面却越是清晰。 陆瑾之踏足竹里斋的同时,立刻吩咐,“抬冷水进来!” 心腹,“……” 侯爷,您近日来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这就是成婚后男子的特性? 恕他们这些单身汉子孤陋寡闻了…… * 今日,轮到陆家人给老太君晨昏定省的日子。 每到这一天,陆家众人都会来千秋居用早膳。 陆瑾之从小径走过来时,千秋居的守院小丫鬟隔着老远的距离,就立刻拔腿往院中跑,火急火燎通知老太君,“侯、侯爷来了!” 此时,千秋居堂屋内,老太君坐在上首的位置,陆家其余人都已落座。 陆瑾之因着在净房“休整”,花费了些时辰,这便来迟了。 就连柔弱不能自理的楚宜修也先一步到了千秋居。 楚宜修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嘬着,她半敛眸,似是对来者有些畏惧。 陆家众人也皆露出或是嫌弃、或是敏感、或是戒备之色。 陆瑾之行至走廊时,给自己洗脑一番。 都说酒后容易忘事,他就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不就行了? 如此一想,陆瑾之如往常一样,款步迈入了堂屋。 他扫视众人,无人抬眼与他对视。 陆瑾之的眉心微不可见的蹙了蹙,行至老太君跟前,行礼,“祖母。” 老太君兀自饮茶,仿佛没听见。 陆瑾之怔了怔,这又看向了萧氏,“母亲。” 萧氏一想到自己的好儿子醉酒后,对仇人之女那副色眯眯的样,此刻没法原谅他。 萧氏也垂眸喝茶。 陆瑾之缓缓站直了身子,整间屋子,俱无人搭理他。 眼下的情形已十分清晰明了: 他被挤兑了。 第四十章 陆瑾之是家主, 他若不自行离开,没人能驱赶他。 陆瑾之兀自落座,但他身侧的案几上并无茶盏, 千秋居的下人就连茶都不给他倒了。 好歹陆瑾之只要不醉酒,无论何时都能稳住他自己,一派稳重自持之态。 堂屋安静极了, 只有偶尔发出的瓷器碰撞的声音。 陆瑾之望向了家中性情最为温和的陆渊。 没记错的话,他昨日将二哥的情史扒出来了, 还怂恿二哥去将昔日白月光娶回来。 扪心自问,他都是为了二哥好。 陆瑾之坚定的认为自己没错,他道:“二哥,你今日气色甚好。” 陆渊的剑眉微微轻挑, 搁置下手中茶盏,没有抬眸, 语气平缓,但听上去并不温和,“劳烦四弟牵挂了。” 家主还不够忙么? 好端端的扒别人情史作甚? 陆渊已近而立之年, 情情爱爱是十来岁时才有的悸动。 陆瑾之倒好, 昨日把他的事脱口而出, 眼下,阖府上上下下,俱知晓了。就连隔壁那周公子也已知道。 陆瑾之, “……”看得出来二哥还在生气, 罢了,过几日, 二哥自会消气。 他又看向陆延, “三哥, 我那里有几册孤本,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陆延呵呵一笑,“不必了,我只会闭门造车,免得白费了四弟一片苦心。” 陆瑾之还能说什么呢? 他这人素来不会讨好人,亦或是“趋炎附势”。 他看向陆清,而陆清却哼了一声,“四哥,你不用管我,我反正又不是你满意的兄弟,这么多年承蒙四哥照拂,是我没甚天赋,让四哥操碎了心,一切都是我之过。” 陆瑾之,“……” 陆鸢与陆绵绵也没给四哥好脸色。 她二人常年习武,眼下又正在长个头,难免饭量大了些,“饭桶”这个称呼委实不雅。 可以这么说吧,陆瑾之昨日说出“饭桶”二字,给了她二人不小的打击,今日早膳都不香了。 陆鸢哼哼唧唧,“四哥莫要与我多言了,我这个饭桶哪里能入四哥的眼。” 陆绵绵瘪了瘪嘴,同样不搭理陆瑾之,对四哥一肚子意见。 饭桶的名声传出去,叫她以后还如何嫁良人?谁不想成为四嫂嫂那样娇娇柔柔的美人呢? 最终,陆瑾之的目光落在了楚宜修身上,“夫人,你身子骨可好些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磁性,委实好听。 但楚宜修拒绝与他过多交流。 她已痛定思痛,是不是自己过于接近陆瑾之,才导致陆瑾之对她有了非分之想? 楚宜修盯着茶盏里的君山银针,闷闷道:“我本是蒲柳之身,夫君莫要为我劳神了。” 她过于孱弱,与他不甚匹配! 陆瑾之一圈问候下来,他仿佛成了一个局外人。 今日早晨的家宴还没开始,陆瑾之不会直接离开,而是留下来吃早膳。 众人食不言,十分安静,就连陆鸢与陆绵绵也小口咀嚼,似要摆脱“饭桶”的头衔。 唯有表小姐蔷薇时不时看一眼陆瑾之。 陆瑾之眉心微蹙,但并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不过,下一刻,陆瑾之想到了什么,他特意抬眼望向蔷薇。 这一望,让蔷薇心花怒放,立刻不知如何才好。 陆瑾之说了一句,“表妹倒是气色极好,身子骨亦是康健,不知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可否告知本侯?本侯夫人需要好生调理身子。” 蔷薇,“……”前面有多欢喜,后面就有多失落。 楚宜修,“……”不!她不需要调理!莫要试图让她好起来!她就是孱弱美人! 萧氏也异常尴尬。 她让蔷薇入京,是要给陆瑾之生儿育女的,这陆瑾之却一心只惦记着楚宜修! 蔷薇结结巴巴,“表、表哥,我平日里只吃些寻常之物,很好养活,并不用药。” 萧氏附和,“还是蔷薇命好,得老天庇佑。”不像某些病秧子,锦衣玉食也不行。 楚宜修觉得不妙了,立刻娇体虚弱了起来,“咳咳咳……” 她咳得面色涨红,眼眶湿润,望向陆瑾之,“夫君呀,莫要为我费心神了,不值当。”就当她死了行不行呀,她不想被医治! 陆瑾之站起身,众目睽睽之下,拉起楚宜修,把她打横抱起,他拧眉,“为夫送你回去。” 众人,“……”家主,你已经酒醒了!为何还会如此?不过……好处是,现在家主只折磨一人,不会再叨扰他们了。 楚宜修在陆瑾之怀里抖了一下。 一只小手揪住了陆瑾之的衣襟,“夫君,我自己能走。” 陆瑾之觉得不妥,都弱成这样了,还是他来照料吧,遂对老太君与萧氏等人辞行。 众人,“……”走吧走吧,赶紧走。 陆瑾之离开之际,楚宜修两眼巴巴的望向老太君,眼神不可谓不楚楚可怜,宛若在求救。 老太君内心“嘶——”了一声,最终什么也没做。 待这对新婚夫妇离开千秋居,陆家众人仿佛一切明了,眼观鼻鼻关心,谁也没有多言,继续用早膳。 陆瑾之一走,早饭都变香了。 * 回海棠斋的路上,楚宜修暗暗腹诽:今日的蟹黄小饺,还没吃上呢! 她不饿的么?! 好气啊。 她的脸埋在陆瑾之怀里,一眼不去多看他。 陆瑾之倒是时不时低头看一眼,美人细腻脖颈外露,白若皓雪,日光下可将上面的小绒毛看得一清二楚。 陆瑾之已完全酒醒,心意更是明确。 他倒也不遮遮掩掩,言辞与行径皆坦荡。 “夫人,为夫定医好你。”陆瑾之觉得,他既然娶了,且还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就应该负责。况且,他是一个正常男子,难得对一个美人动心,他又为何不能得到她? 枭雄爱美人,天经地义,他这是顺应本心。 楚宜修没搭理他,闷闷不做声。 到了海棠斋,陌陌眼瞅着陆瑾之抱着楚宜修入屋,她想跟上去看看,却被陆瑾之挥退,“这里不需要你。” 陌陌,“……”她家郡主最不需要的人,是侯爷你! 陌陌在庭院张望,双眸笑眯眯的,不难想象郡主此刻必然纠结极了。 郡主啊郡主,你也有今天。 陌陌幸灾乐祸。 陆瑾之把人放在软塌上,看着楚宜修粉面桃腮,水眸潋滟,他喉结滚了几下,俯身道:“夫人,我给你把脉。” 楚宜修是抗拒的,试图收回自己的手,可陆瑾之捉住了她就不放,强行把脉。 好在楚宜修早有准备,她可以抑制脉搏,让自己看上去虚弱无力。 此前在宣王府,陆瑾之就已经试探过她。 只不过,上一次是怀疑她。 这一次是真的想医治她。 陆瑾之的指尖放在了楚宜修的细腕上,片刻,他拧眉,眸光幽幽。 的确是虚弱之相。 楚宜修憋憋嘴,泫然欲泣,“夫君,我已告诉过你,我这副身子没救了,母亲用了多年也没能救得了我。我看表姑娘正当芳华,夫君不如纳她做妾吧。母亲和皇帝舅舅那边,我可以替你说项。” 陆瑾之,“……” 美人言辞恳切,句句都是为了他好。 陆瑾之却不高兴。 他收回手,让楚宜修躺好,“为夫不会纳妾。” 楚宜修,“……”嗯?定远侯,你与我该不会已经夫妻情深了吧?为何不纳妾?纳妾不好么?哪个男子会不想纳妾?你醒醒啊定远侯! 不多时,苍狼先生被叫了过来,又是一番诊断,得出结论还是大径相同。 未免楚宜修多虑,陆瑾之与苍狼先生到屋外说话。 未及苍狼先生开口,陆瑾之下了军令,“先生定要治好夫人。” 苍狼先生,“……” 他是人,又不是神仙。 侯夫人那身子骨委实虚弱,但并没有大疾。 苍狼先生最终提出一条医治策略,“侯爷,以属下之见,先给夫人滋补吧,等到身子骨稍有好转,再考虑用药。否则,只怕夫人会扛不住药性。” 陆瑾之明白苍狼先生的顾虑,直接应下。 这便立刻让人准备熬参汤。 楚宜修早膳没来得及吃,陆瑾之就在海棠斋看书,她也没法下榻吃饭,以至于饿得饥肠辘辘。 一碗浓郁百年野参汤端到楚宜修面前时,她真的要哭了,遂直接当着陆瑾之的面哭了出来,美人哭时,无声无息,梨花带雨。 陆瑾之,“夫人,该喝药了。” 楚宜修,“……” 作者有话说: 楚宜修:这日子没法过了! 陆家众人:侯爷现在有想折腾的人了,真好!(我们解脱了~~~) 第四十一章 楚宜修对送上嘴的参汤是拒绝的。 但奈何不了陆瑾之一双幽眸凝视着她, 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她的后脖颈,仿佛下一刻她再不喝,他就要直接喂下去了。 陆瑾之低醇磁性的嗓音, 循序渐进,“夫人,喝吧。”仿佛是在诱惑。 瓷碗递到她唇边, 楚宜修抬眼,就能对上陆瑾之那双充满希翼的目光。 他似乎坚信能“治好”自己? 然后呢? 楚宜修觉得眼下, 她大抵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陆瑾之之所以此刻还没对她下手,无非是她过于孱弱了。需得养结实了才可。 陆瑾之握着她后脖颈的那只手又移到了前面,提起她的下巴, 迫使她张开嘴。 楚宜修,“……” 好气啊! 想反抗! 奈何, 柔弱美人自然不是对手,半碗参汤下腹,楚宜修眼神咒怨, 陆瑾之还要继续投喂, 楚宜修忽然猛咳起来, 陆瑾之这才放慢速度。 然而,楚宜修绝不是好惹的人,她逮着机会, 往陆瑾之身上吐了去。 刚刚入嘴的参汤, 一滴也没进肚,全喷在了陆瑾之脸上。 陆瑾之拧眉, 看着咳到面红耳赤的娇美人, 他不明白为何喝完参汤会如此艰难。 陆家女子从没有这般矫情。 楚宜修双手捂着自己的衣襟, 一番咳嗽下来,泪眼婆娑的看着陆瑾之,“夫君呐,都是我不好,看来我真是没救了,你还是纳妾吧。” 陆瑾之放下剩下的参汤,抬袖擦了擦脸,倒是个肚量极好的男子,被喷了一脸,也依旧从容端方。 他觉得楚宜修太过轻易放弃她自己了,安慰道:“夫人莫要担心,为夫的坐骑也曾大病一场,如今非但康复,还能陪为夫征战沙场,你也可以。” 楚宜修,“……!!” 他把她比作成坐骑?! 楚宜修嗔了一眼陆瑾之,索性直接倒在软塌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再搭理。 陆瑾之,“……” 这到底是身子不适?还是生气了? 他哪里做错了么? 陆瑾之默了默,已经给楚宜修灌了半碗参汤,剩下的半碗他也不敢继续灌了。 陆瑾之从未与女子独处过,他寻思稍许,“那为夫先走了,你晌午记得喝参汤,为夫晚上再过来。” 楚宜修,“……”别来了!求你别来了! 陆瑾之一离开,楚宜修随即就从软塌下来,她在屋内来回踱步,思量对策。 不能再这么下去。 不然迟早会被陆瑾之拆解入腹! 这时,陌陌大大咧咧走了过来,一路叨叨不休,“郡主,你猜我不久之前瞧见了什么?侯爷今日休沐,那表小姐似是找准时机,恰在后院小径碰见了侯爷,还含羞带怯,分明就是蓄意勾引!可气的是,侯爷居然还与表小姐说了两句话!” 有妇之夫,成何体统! 陌陌对这天地下的男子都不太看好。 闻言,楚宜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灵光一闪,“你方才说,陆瑾之与表小姐说了两句话?” 妙啊。 这侯府可不止她一个女子,陆瑾之可以惦记上她,为何就不能是蔷薇呢? 正好蔷薇对陆瑾之有意,侯府也有撮合他二人的意思。 陌陌点头,“郡主,你莫要生气,那表小姐的容貌不及您半分。” 楚宜修敲了一下陌陌脑门,“傻姑娘,夫君桃花旺盛,这是好事呀,我也替他开心呢。” 陌陌翻了个白眼,“……”郡主,您还能再假一点么? 楚宜修下定了决心,这便开始行动,她在陌陌耳畔低语了几句,“事情就这么办……” 陌陌的嘴张了张,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郡主,“郡主!你是想撮合侯爷与表小姐?就今晚?!” 楚宜修勾唇一笑。 生米煮成熟饭,以陆瑾之的性子,必然会对蔷薇负责。 有蔷薇这个积极主动,且还爱慕着陆瑾之的表小姐在,楚宜修可以少去很多麻烦。 * 侯府书房。 陆瑾之虽是武将,却是一个喜洁之人,但被楚宜修喷了一脸之后,他并没有回房换衣。 他自己都很诧异。 他竟不嫌弃。 陆瑾之抬袖闻了闻,他碰过楚宜修,身上沾染了她的气味,是一种说不出名的花香,十分好闻。 陆瑾之又诧异了,他为何会如此迷恋一个女子? 不过,转瞬他又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借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就是寻常事啊。 思及此,陆瑾之不再因为自己的反常行为而有任何顾虑。 李年迈入书房,一抬眼就看见自家侯爷微微扬起的唇角,从侧面去看,清隽俊朗,这一笑更是风雅端方。 啧啧,成了婚的男子,果真不同寻常。 见李年过来,陆瑾之收敛笑意。 李年也不苟言笑,抱拳禀报道:“侯爷,您要属下查的消息,已经查到了。” 陆瑾之神色转为肃重,“说。” 李年如实道:“阿史那布沽,与突厥使臣从宫宴回到驿馆之后,倒也并没有雷霆大怒,那阿史那布沽还病了一场。” 李年一言至此,不由得暗暗佩服自家侯爷。 能在宫宴上将使臣一顿臭骂的人,也就只有自家侯爷敢做得出来了吧。 陆瑾之稍作沉默。 他自己捅出来的篓子,当然要自己补救。 决不能让突厥抓住陆家的把柄。 陆瑾之吩咐,“这几日加紧侯府守卫,不得让任何可疑之人靠近侯府大门,另外,继续盯着驿馆,突厥人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李年应下,“是,侯爷。” 话音刚落,李年提及一事,“侯爷,咱们侯府守卫数量如常,夫人手底下还有百名陪嫁护院,这次侯爷醉酒,便是那百人……制伏了您。” 李年其实想说,侯夫人的护院也可以拿来一用。 可谁知,他此言一出,陆瑾之立刻变了脸,“知道了,出去。” 他不要脸的么?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可能动用楚宜修的那百名护院。 一想到自己是被楚宜修的人制伏,陆瑾之间接认为,是楚宜修昨日控制了他。 李年讪讪退了出去,“……” 侯爷敢做不敢担呐。 书房门合上。 最擅谋略,且喜欢步步设局的定远侯又开始沉思了。 宫宴醉酒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他原本以为,朝廷与突厥使臣会借此发难。 但今日到了现在还是风平浪静。 突厥这一次入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么靖帝呢? 靖帝大概没料到,他会宫宴醉酒,估计也同样没料到他会对楚宜修以礼相待。 他非但不排挤楚宜修,还打算在楚宜修身子康复之后,让她给自己生儿育女。 不知到了那时,靖帝又会作何感想? 思及此,陆瑾之好看的唇微微一扬,眼底掠过一丝野心。 * 这一天,宫里没有派人来请。 驿站那边的突厥人安静如鸡。 就连隔壁的周家也没来找茬。 定远侯府,一定风平浪静。 唯一与此前不同的是,陆瑾之还在被孤立排挤之中,对此,他本人并不在意。 他到底是家主,给陆家众人几天时间冷静下来,他们也都会老老实实与他说话。 黄昏之时,晚霞照亮西边天际,橘色光芒笼罩在整座侯府上方。 陆瑾之心情极佳,从书房出来,就往海棠斋方向大步而去。 今日早晨与楚宜修袒露心声之后,陆瑾之就不再尴尬。 这里是侯府,楚宜修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来到自己夫人的庭院,不是天经地义么? 然而,陆瑾之款步而来,却被守门的总角小丫鬟告知,“侯爷,夫人她去赏荷了。” 侯府后院的池塘很大,眼下的确是赏荷的好时机,陆瑾之唇角微微上扬,也大步往后院方向而去。 他一离开,陌陌就潜入屋子,凑到正吃着冰镇甜瓜的楚宜修身侧,笑眯眯道:“郡主,侯爷往后院去了,表小姐也提前到了呢。” 楚宜修站起身,用绣牡丹的锦帕擦了擦嘴,妩媚一笑。 “走吧,是时候去捉/奸了。” 作者有话说: 陆瑾之:我去找夫人一起赏荷~ 楚宜修:(#^.^#) 第四十二章 日落余晖碎了一地。 荷花塘附近悠风徐徐, 放眼望去,是一片碧叶连天。 空气里有荷叶清香,风一吹, 沁人心扉。 陆瑾之刚来到后院,就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子,他不会附庸风雅, 但难得雅致一次也是极好的。 可就在陆瑾之看见一抹窈窕身影时,他顿了一下。 只见数丈开外, 一女子面对着荷花塘,正俏丽的站在那里。 然而,陆瑾之眼尖,第一眼就看出那女子的身段不像楚宜修。 楚宜修虽是孱弱娇柔, 但个头高挑,尤其是腰身的弧度, 绝对是陆瑾之见过的女子当中,最为娇俏之人。 而此刻,不远处的女子, 个头、腰身、身段比例, 皆不是楚宜修。 还有发量。 楚宜修的黑发, 长而浓密,宛若黑色瀑布。 敏锐如陆瑾之,到了这一刻就能完全笃定那女子并非是自己的妻。 陆瑾之驻足了, 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他转头就折返, 腿长步子大,步履如风。仿佛赏荷这种事, 如果换了一人, 就会变得了然无趣。 就在他绕过月门, 再度折返前院时,小径迎面走来一人,陆瑾之眸光一亮,“夫人?” 楚宜修的步子立刻滞住。 她与陆瑾之对视的瞬间,眼底掠过一丝遗憾、失望。 定远侯,你不与美人赏荷,突然折返又是何意?! 白费了她一片苦心! 陆瑾之走上前,一只大掌很自然的握住了楚宜修的手腕,低头看着她,“夫人来得正巧,与我一块赏荷吧,不过,那边有人,为夫带你去另外一处。” 不…… 别这样。 她不值得! 楚宜修是抗拒的。 但柔弱如她,哪里会是陆瑾之的对手? 楚宜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陆瑾之拉着往前走。 陌陌止步于原地,对着自家郡主的背影挥挥小手。 郡主啊郡主,你又是百密一疏了。 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往里跳,谁也救不了。 陌陌露出一抹甜美的笑意,仿佛乐见其成。 这厢,陆瑾之将楚宜修带到水鬼出没之处,还特意道:“夫人,此地安静,不会有人过来叨扰。” 楚宜修,“……”我谢谢你啊。 荷花塘旁边停了一只小舟,陆瑾之的手改成牵着楚宜修的小手,还握在掌中捏了捏。 对楚宜修而言,陆瑾之是她两辈子的宿敌。 可对陆瑾之来说,楚宜修是他实质上的妻子了,两人有过夫妻之实,还亲密过不止一次,他对自己的人,当然是怎么喜欢怎么来。 两人心境截然不同。 一个如仲春四月花开,俨然是铁树发/春,一发不可收拾。 另外一个则如同身置凛冬腊月,好一片萧索凄凉。 楚宜修被陆瑾之带上了小舟。 小舟极窄,是采莲蓬所用,两个成年男女一上去,小舟立刻晃荡。 若是按着楚宜修的真实实力,她自然能稳住,然而,她如今是娇软美人,自然没法站稳。陆瑾之见势,一把搂住了她的后腰。 两人身高悬殊颇大,陆瑾之嫌楚宜修矮了,提了提她的后腰,将她往上拉了拉。 如此一来,两人几乎贴近。 夏裳本就轻/□□武之人的五觉高于常人,立刻就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弧度。 楚宜修双手抵在陆瑾之胸口。 在陆瑾之看来,她这副动作就是含羞带怯。 湖面迎面吹来,吹散了身上热气,可陆瑾之内/腹/却是火烧火燎。 他以前怎就没察觉,温香软玉在怀,是这等美妙滋味? 晚霞余光潋滟,陆瑾之到了这把年纪才将将开窍,他看着美人精致的小脸,低笑时,胸腔在颤动,“夫人,你怕么?” 楚宜修有一刻的茫然。 她为何要怕? 陆瑾之是在暗示她什么? 没有得到回应,陆瑾之臂膀稍稍加重几分力道,迫使楚宜修开口说话。 楚宜修无奈极了,“有夫君在,我什么都不怕的。”才不是! 陆瑾之又是一阵低笑。 这良辰美景之时,总该干点什么,他头一低,就/吻/住了那张粉色菱角唇。 楚宜修,“……!!!” 她是来捉/奸的! 不是为了与这厮谈情说爱。 楚宜修对陆瑾之的吻,已是十分熟悉。 还是那熟悉的攻击性,熟悉的气味,熟悉的姿势。 “唔……” 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的事,让楚宜修一直心有余悸之故,她对陆瑾之的吻没有多大的抵抗力。 且忍忍吧,一会就能好了! 就当做是被猎犬咬了吧。-_-|| 许久,楚宜修就快要窒息了,可陆瑾之还丝毫没有停下的架势。 她还听见暧/昧的声音。 楚宜修吱吱呜呜,开始反抗。 陆瑾之回过神来,睁开眼,就看见楚宜修泪花朦胧的眼,他松开了楚宜修,喑哑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楚宜修嗔了他一眼。 她怎么了?! 她还能怎么了?! 她就要被憋死了! 楚宜修娇弱至极,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夫君呀,我过于虚弱了,你这一亲,我就头昏眼花,只觉得天地颠倒,怕是不能再亲下去。都怨我不好,毁了夫君雅兴。看来,我这副蒲柳之躯,委实配不上夫君。” “若不……夫君还是纳妾吧,我会成全夫君的。” 楚宜修眼神纯澈,言辞半点不像掺假。 陆瑾之看到的是自责、羞愧、真诚。 他若是想纳妾,又岂会等到今日? 陆瑾之并不是那种非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子,他只是此前没有这方面的渴望。 而是近日来,才逐渐贪恋上了男女之间的小温存。 他甚是喜欢,甚至于有些痴迷。 他可以归结于情/蛊,也可以归结于楚宜修过分妩媚,但这些都不是主因。 主因是,他打算顺从内心渴望。 决不能亏待了自己。 楚宜修算是他这二十五年来对自己的犒劳。 陆瑾之刚刚得了好处,心情也甚好,柔声说,“夫人,你莫要多想,为夫不会纳妾。” 楚宜修,“……”请你莫要如此君子!该纳妾还是要纳的! 试问,放眼京城,那个达官贵人没有妾室? 定远侯,你不要搞特殊啊! 楚宜修被男人圈在怀里,委实不适。 他浑身结实硬朗,尤其是那处,正嚣张跋扈! 楚宜修期期艾艾,“夫君呐,我恐怕是晕船,咱们上岸吧。” 陆瑾之意犹未尽,却见怀中美人委实孱弱,只好暂时作罢。 他将楚宜修打横抱起,纵身一跃,跳上了岸。 楚宜修担心陆瑾之今晚会心血来潮,突然要留夜,她先一步,道:“夫君,我得回去歇着了,今日不能再继续陪伴夫君,委实遗憾呐。” 正说着,楚宜修眸光一瞥,看见了陆瑾之发冠上的簪子。 嗯…… 等等! 这簪子好生奇特,宛若一把钥匙! 楚宜修呼吸一滞,想到了什么,立刻改了措辞,“夫君,还是你亲自送我回去吧。” 她顺势搂住了陆瑾之的脖颈。 美人忽然亲昵,陆瑾之眸色沉了沉,可以说是变得深邃了,宛若幽潭。 他的变化,被楚宜修看在眼里。 楚宜修愣了一下。 这股眼神,就像那日陆瑾之闯入千秋居时,一模一样,他像是被人控制。 楚宜修,“夫、夫君呀?” 陆瑾之一边往前走,一边半敛眸,薄唇微微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眼神愈发暗沉,“夫人,你喊我?” 楚宜修心头咯噔一下。 这厮又、又发病了? 楚宜修此前并没有见人中过情蛊,她一时半会没有想到情蛊上面去,更是决然不会想到,她期盼的陆云天,就是陆瑾之本人。 此刻,楚宜修心里没底,就憨憨笑了两声。 陆瑾之的目光让她一阵头皮发麻,她埋首,试图不去看他。 可总能感觉到男人似有若无的目光。 楚宜修表面娇羞极了,内心却在盘算着如何将陆瑾之头上的发簪取下来。 不多时,一直等待陆瑾之露面的蔷薇从小径走来。 她见陆瑾之怀中抱着一女子,咬了咬唇,一路小跑了过来,“表哥!” 表哥不是让人在通知她,叫她在此处等着么? 怎的侯夫人也会在此?! 蔷薇此前有多心动,此刻就有多失落。 难不成是侯夫人故意来破坏她与表哥? 侯夫人明明孱弱不能自理,为何还不允许她靠近表哥?! 蔷薇把恨意转嫁到了楚宜修身上。 而此时,楚宜修暗暗松了口气,她虽然很想要陆瑾之头上的发簪,可陆瑾之眼下的状况,着实让她害怕呀。 这个陆瑾之也真是狡猾! 原来钥匙就在他头上! 看来那只锦盒果然重要! 楚宜修对锦盒中的东西,已经势在必得。 她的直觉告诉她,锦盒中的东西可以帮上她的大忙。 陆瑾之驻足,眉目清冷,此刻,他的眼神十分古怪,宛若少了一魄,看着不真实。 “何事?”他嗓音低沉。 蔷薇被这股疏离吓退了一步,“表哥,你……”表哥不是要约见她么? 是因着侯夫人在,所以,表哥才会如此? 蔷薇不敢僭越。 她毕竟只是寄人篱下的表小姐。 蔷薇犹豫片刻,才唯唯诺诺道:“无、无事。” 陆瑾之未置一言,抱着怀中人大步往前面。 行至海棠斋,守门小丫鬟迎上来,陆瑾之随口低喝,“都出去!无我允许,不得进屋。” 楚宜修直觉不太妙了,“……”嗯?定远侯,你很不对劲呀。 作者有话说: 楚宜修:这个时候,我怕极了~o(╥﹏╥)o~ 第四十三章 这一刻, 楚宜修怕极了。 重生之后,她对自己的实力一直颇有自信,甚至于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凌驾于陆瑾之之上。 然而, 这才大婚没多久,楚宜修逐渐发现,有些事情莫名其妙超脱了她的掌控。 为甚会如此? 她看着陆瑾之的眼, 对方仿佛还是那个陆瑾之,但又似乎是换了一人, 眼神透着一股邪气。 “夫、夫君呐,我自己歇息就好。”两个人缠在一块,那就不叫歇息了! 楚宜修想哭了。 她胎里重生,忙活了十多年, 就是为了避免前世命运,总不能还是逃不了陆瑾之的魔爪, 那岂不是白白忙活了一场? 贼老天,可万不能跟她这么开玩笑。 庭院中的小丫鬟闻言都讪讪退了下去。 陆瑾之一脚踢开房门,楚宜修佯装受惊过度, 立刻泫然欲泣, 揪着陆瑾之的衣襟, “嘤嘤嘤,吓坏我了,夫君, 我身子不适, 我、我、我要昏厥了!” 她都这样了,定远侯还好意思来强的? 扪心自问, 楚宜修已经不敢直接昏过去, 谁知道陆瑾之有没有其他癖好, 上次宫宴偏殿内,他就对“昏迷”的自己下手了。 楚宜修低泣不已,楚楚可怜。 陆瑾之的眸光愈发深沉,他唇角噙着浅笑,这笑意也同样带着几分邪气。 楚宜修被安安稳稳放在了榻上,她身下是湘妃竹凉席,随着陆瑾之的动作,千工床柱上挂着的镂空银制香球微微晃动。 浮香扑鼻,一瞬间,暧昧丛生。 陆瑾之俯身过来,握住了楚宜修的双腕,直接摁在了她头顶,男人勾唇,笑起来风流无度,“夫人,你哭什么?” 楚宜修,“……”她难道不能哭么? 陆瑾之低头,吻住美人脸上的泪痕,一点点搵去,动作细致又温柔,不放过一丝丝泪渍。 楚宜修,“……!!!” 不能忍了! 再忍下去,她这十多年的艰辛可谓是前功尽弃。 楚宜修面露痛苦之色,“夫君,我当真身子不适,你、你……莫要胡来呀,嘤嘤嘤……” 陆瑾之抬起头看,眸色沉沉。 他看着身下美人,如此近距离,楚宜修看见了陆瑾之眼角的黑色泪痣,衬得男人的桃花眼潋滟勾人。 陆瑾之笑了笑,嗓音低沉极了,“呵呵,你不是要晕么?为夫看着你晕。” 楚宜修,“……!!!”罗刹! 两人对视,楚宜修仿佛能透过陆瑾之看见一个邪恶之人。 不对! 陆瑾之不是这样的。 哪怕是上一世他彻底失控后,也不会露出这股眼神。 此刻的陆瑾之宛若是着了魔一般。 楚宜修会躺平任由其所为么?! 当然不能! 楚宜修忽然张开嘴,大喊,“来人呐,救命啊!呜呜呜……救命呀!” 屋顶的陌陌,“……”稳住,郡主是在演戏,这个时候自己若是冒然闯入屋内,只会坏了郡主的好事。 陌陌最终决定,继续静观其变。 她家郡主足智多谋,若真有危险,定能自己脱身。 陌陌对自家郡主的实力,是绝对自信的。 故此,听到楚宜修在“痛彻心扉”的喊救命,陌陌心安理得的在屋顶吹风纳凉。 此时,楚宜修又梨花带雨,仿佛已在能力范围之内奋起反抗。 陆瑾之眸光微眯,歪着脸看她,似笑非笑,欣赏了片刻,这才道:“夫人,你放弃反抗吧,你就是叫破了喉咙,也没人会来。” 一言至此,他唇角笑意更甚。 楚宜修,“……”这叫甚么话?!听听,这是人该说出来的话吗? 陆瑾之终于松开了楚宜修的双腕,他空出的双手放置在了他自己的腰/封上。 这一幕是何意,已经昭然若揭。 楚宜修的手得了自由,立刻掏出身上的口哨,吹响了几声。 口哨声刚刚发出,陆瑾之眉目一沉。 他似是忽略了一桩事,随即又溺宠一笑,抬手捏了捏楚宜修精致的小下巴,“夫人,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楚宜修,“……”多谢侯爷谬赞!(⊙o⊙)… 她也觉得自己这一世挺机灵,可事情怎就没朝着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呢? 这时,门外传来嗖嗖嗖的声音,似有数人同时从天而降。 楚宜修暗暗松了口气。 还是娘亲机智,给她准备百名陪嫁护院! 不然,她真真还会成为陆瑾之的腹中餐。 此时,两人又四目相对,一个松了口气,另一人却不以为然。 陆瑾之的指尖勾起,轻轻刮了一下楚宜修的鼻尖,“夫人,你以为门外那些人会是为夫的对手么?” 楚宜修,“……”这厮明明没有醉酒,这到底是怎么了?! 又如此狂妄、荡漾、自大! 陆瑾之起身之际,那双阴沉的眸似笑非笑,嗓音带着几分冷意,宛若换了一个人,他突然低头,在楚宜修的唇上狠狠/啄/了一口。 他再度抬首时,意味深长道了一句,“真是个小傻子。” 楚宜修,“……”等等!请你把话说清楚!她哪里傻了? 没等到楚宜修再做思量,陆瑾之已经起身,他动作洒脱,就连甩袖姿态也甚是潇洒。 楚宜修除却唇瓣发麻,还迎面闻到男人身上的檀香。 他转身之际,还对楚宜修斜斜勾唇一笑。 楚宜修,“……” 此人,真的是那个刻板、禁/欲/的定远侯? 陆瑾之走出卧房门,须臾,庭院中的场面一度失控。 站在屋顶的陌陌惊呆了。 还真打了起来。 第四十四章 “老太君!大事不妙!侯爷又失控了!” “侯爷和夫人的陪嫁护院打起来了!” “……” 千秋居, 小丫鬟提着裙摆一路跑来。 老太君正喝茶定神,闻言后差点亲手砸碎了祖传的薄胎翠玉盏。她老人家晃了晃神,才勉强稳住了手中玉盏。 镇定过后的第一句话便是, “老四可是又饮酒了?” 这些年最让她省心的孙辈,近日来,却成了最叫她操心的一个。 小丫鬟一路跑来, 气喘不匀,喘了好片刻, 这才再度开口,“回老太君,侯爷原本是要去陪夫人赏荷,可不知怎的突然就折返, 中途还碰见了表小姐,但侯爷并未与表小姐多言, 而是直接抱着夫人大步赶去了海棠斋。” 老太君,“……”这话听着仿佛蕴藏了一个曲折的故事,“你继续说。” 小丫鬟缓了口气, 又接着道:“夫人被侯爷抱进卧房没多久, 就大喊着救命, 可喊救命也无济于事,又过了片刻,夫人就吹响了口哨, 便让陪嫁护院出面了, 侯爷这才动手打了起来。” 嘶…… 老太君深呼吸,僵愣了。 她老人家也算是女中豪杰, 愣是缓和好半晌才回归神来。 她的爱孙, 莫不是对琼华郡主干了什么缺德事?! 岂有此理啊! 同身为女子, 老太君当然对弱女子有共情力。 听着小丫鬟描述,老太君脑子里已经脑补了自家孙子如何强势混账了。 她再度问道:“侯爷他到底有没有饮酒?” 小丫鬟支支吾吾,“老太君,奴婢亦不知呀。” 老太君深呼吸,调整片刻,“去,通知几位公子,一块去海棠斋。” 老四什么实力,老太君比谁都清楚。 老四一失控,还真不容易制伏。 * 陆瑾之正打得过瘾。 陌陌站在屋顶观战。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是个武痴,被郡主捡回去之后,一直被郡主放养,可饶是随意学了几年,也身手不错。她越看陆瑾之的招式,却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看着陆瑾之与百名陪嫁护院抗衡之时,也能不处于下风,陌陌倒吸了一口凉气。 新姑爷,忒能打了啊。 看来,之前姑爷藏拙了。 不愧是她家姑爷。 陌陌对陆瑾之又有了全新的看法。 这个时候,楚宜修已经下榻,她站在卧房门口,一手扶着门扉,颤颤巍巍之态。 楚宜修观察片刻,内心也是咯噔了一下。 只见陆瑾之出招邪乎至极,饶是被数人围攻,他眼神所到之处,也是睥睨天下。 楚宜修一直盯着陆瑾之,只觉得此刻的陆瑾之十分邪乎。 回想起来,不久之前,陆瑾之在后院碰见她时,还不是这副光景,一直到……他二人上了小舟,然后陆瑾之吻了她,再之后,他神色就再也不正常了。 难道是吻……? 为何? 楚宜修百思不得其解。 老太君带着陆家三位郎君赶来时,众人一度屏息。 又来了! 还有完没完了?! 陆渊清了一下嗓门,“祖母,三弟、五弟,我不良于行,只怕无法制止老四,你们上吧。” 陆延反驳,“我一直都是军师,论武功,我不算出众。”言下之意,他没法对付老四。 陆清双臂抱着一把剑,昂首挺胸,似是故作傲慢,“我猜,四哥压根不想让我们多管闲事。四哥他多能啊,咱们陆家军谁人不知,他可以一抵百。亏得侯府重新修葺过,不然不出几日,定会被四哥/糟/蹋/遍了。别人家都是熊孩子闹事,咱们陆府却是家主不让人省心!” 一言至此,陆清哼哼了几声。 老太君沉着一张脸,又望向门扉处的楚宜修,见她发髻微乱,似是受惊过度的趴在那里,委实可怜。 事到如今,老太君对楚宜修已经快要恨不起来了。 可怜见的,怕是吓惨了吧。 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气,她这把年纪了,倒也精神矍铄,高喝道:“老四!住手!” 老太君还算有些威信。 陆瑾之闻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他侧过身来,那双幽若古潭的眸仿佛滞住。 老太君也诧异,老四这是甚么眼神?像个佞臣!又像一个罪不可恕的恶徒!可再一看,又有些空洞,像少了一魂一魄。 这时,众人都在观望时,陆瑾之猛然晃了晃脑袋,他手中长剑触地,人也逐渐单膝跪地,半敛眸,盯着青石地面。 不久之前的记忆纷至沓来,在他脑子里一遍遍回放。 陆瑾之彻底醒过神时,他自己都愕然了。 他……不久之前,就是个浪荡子!还差点将楚宜修那个了…… 陆瑾之,“……”他若解释自己是不受控制的,有人会信么? 显然,一切解释都是徒劳,陆瑾之也放弃了解释。 他缓缓站起身子,抬起头来,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素来不会狡辩,再看了一下满院狼藉,又望向楚宜修,见对方泪眼朦胧,红唇明艳微肿,陆瑾之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行至老太君面前,再度跪下,道:“祖母,孙儿恳请家法处置!” 老太君,“……”臭小子,你怎么又老实了?你倒是继续横啊! 陆家其他三位公子面面相觑。 家主这叫什么行径? 明明就快成为卑劣之人了,最后一个反转,又成了敢作敢当? 此时,楚宜修也暗暗纳闷。 她心思细腻,很会比较。 显然,此刻的陆瑾之又像是变回来了。 她懊恼极了。看来,要想取下陆瑾之发冠上的玉簪子,还得想其他办法。 毕竟,陆瑾之这时不时就发疯的怪毛病,不是她能够掌控的。 但演戏还是免不得,就在陆家几人都等着陆瑾之受罚时,楚宜修提着裙摆,踩着莲步走了过来,她柔柔弱弱的跪在了陆瑾之身侧,“祖母,夫君也是无心之过,要怪都怪我自己不中用,没法满足夫君,望祖母重新发落。” 陆瑾之,“……” 众人,“……” 郡主这话,无疑是在说,都是陆瑾之/欲/求不满,这才导致闹上一出。 就像是吃不上糖的孩子,光会胡搅难缠。 第四十五章 陆家的家法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老太君固然心疼爱孙, 但事到如今,眼看着陆瑾之的行径愈发混账,她老人家也只能选择“大义灭亲”。 退一步说, 用家法来消耗一下陆瑾之过于旺盛的精力,或许也是一桩好事。 京城不同于漠北,一旦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动朝廷, 何况侯府隔壁就住着一位喜欢告状的御史。 老太君表面上看似痛定思痛,下令道:“来人, 挟家主去祠堂,家法处置!陆家其余人皆去观看!以此为戒!” 老太君一言至此,陆瑾之自己松了口气。 他不敢想象,万一他今日当真对楚宜修用强了, 他拿什么脸去面对列祖列宗! 他自己都觉得罪孽深重。 尤其是此刻,楚宜修就跪在他身侧, 还替他求情。 陆瑾之侧过脸,神色复杂的看着小女子,他当然还记得不久之前, 他吻她, 毫不顾及力道, 完全凭借内心渴望驱使。 扪心自问,他喜欢极了她的味道。 楚宜修精致的面庞上还有泪痕,一双潋滟桃花眼之中, 水光盈盈, 当真是楚楚可怜。 陆瑾之心思微动。 他承认自己动了凡心,他就喜欢楚宜修这副娇弱的狐媚模样。 退一步说, 男子当然会喜欢美人, 总不会有人喜欢容貌不周正的吧…… 如此一想, 他又说服了自己。 “夫人……莫哭。”陆瑾之宽慰。 楚宜修与男人对视,她可以笃定,此时此刻的陆瑾之才是真实的陆瑾之。 那不久之前的那个浪荡子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楚宜修机智的小脑袋显然不太够用了。 这个最能欺骗人心的时刻,楚宜修当然不会放过,她双手揪着锦帕,两眼巴巴的看着陆瑾之,“夫君,你下回莫要如此了,我定向祖母给你求情。” 陆瑾之,“……”他若能自控,又何至于此? 前二十五年,根本不知何为情/欲,而今,他却因此受尽苦头。 但奇怪的是,陆瑾之竟还隐隐盼着再发生几次不久之前的事。 他虽失了智,但所有感官都是极其真实。 他渴望、沉迷、喜欢。 陆瑾之破天荒的应下了,“好。” 陆家众人,“……”家主竟然肯听一个弱女子的话?! 看来,以柔克刚的战术用在哪里都合适。 陆瑾之起身,自行往祠堂方向走,陆家众人陆陆续续跟上,楚宜修由于过分娇弱,只能依偎在老太君的怀中。 不多时,众人都抵达祠堂。 萧氏与蔷薇也匆匆忙忙赶来。 蔷薇现在满脑子雾水,天色已经渐黑,但盛暑的天际仿佛怎么都没法彻底暗下来,下人们纷纷盏灯,不消片刻,祠堂大院亮若白昼。 陆家几位郎君俱是神色飘然。 当然,他们三人稍作掩饰,到底没有直接表露出兴奋之色。 万没想到,阖家搬迁回京后,第一个受家法之人,竟然是家主他自己! 要知道,陆瑾之这二十五年来,几乎从未有过任何错处。 十年前,他是“一见陆郎终身误”的陆家四郎,本写了一手好文章,还会抚琴作画,是个如玉君子,若非家族变故,他也不会披上戎装。 当上家主后,陆瑾之更是叫人寻不出一星半点的过错。 他完美的不像一个凡人。 而此刻,神仙一般的人物,当众跪在祠堂大门外,褪去了上衣,众目睽睽之下准备接受家法。 啧,这一幕必须记住! 陆瑾之衣服一脱,原本还想看着自家四哥挫锐气的陆清,这又不能淡定了。 他看了看自家四哥的身段,又摸了摸他自己…… 果然,人若想活得欢乐,还是莫要随意比较的好。-_-|| 陆瑾之接过老太君递过来的藤鞭,他是家主,只能自行行罚。 萧氏不明所以,震惊片刻后,在陆瑾之正要对他自己动手之前,她大喊,“住手!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蔷薇也吓惨了。她更是不明白表哥傍晚时候明明约了她,却又去见了楚宜修。 她刚来侯府不久,自是不太好意思问出口。 遂只能憋着。 萧氏的嘶吼没有其他任何作用,陆瑾之一手持鞭,直接抽打自己的后背。 “啪”的一声,他结实的后背瞬间留下一道红痕,似有血渍溢出。 蔷薇立刻捂嘴。 刚刚赶过来的陆鸢与陆绵绵双手捂着眼,不忍心看下去。 陆渊清了清嗓门,倒是很想替老四说情。 陆延平日里都是说气话,真到了关键时候,恨不能替老四受刑。 要知道,老四可是他们陆家最完美的男人呐! 陆清也不嚣张了,兄长如父,他就是四哥带大的,此刻想起来,被四哥骂几句也是寻常事。 陆清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睁睁的看着陆瑾之一鞭又一鞭子抽打他自己。 四哥不愧是他四哥。 对自己下手也格外狠。 老太君眼皮直跳,也心疼了。 楚宜修窝在老太君怀里,嘤嘤嘤的哭。内心却笑开了花儿:陆瑾之,你也该知道疼了吧! 几鞭子过后,老太君自己不方便直接赦免爱孙,她推了推怀中人,试图暗示她。 可楚宜修明知老太君的意思,却还故意慢了一拍,等到陆瑾之陆陆续续又抽打了几鞭子,她这才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看向老太君,“祖母呀,嘤嘤嘤……” 陆老太君就快要急出病了。 祖宗啊,你倒是求情啊!光哭有甚么用?! 楚宜修,“祖母,呜呜呜呜……” 陆老太君,“……”你倒是开口说话啊! 楚宜修哽咽片刻,“祖母!” 陆老太君,“……”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众人都在屏息时,楚宜修终于说出了求情的话,“祖母,您就宽恕夫君这一次吧,千错万错皆是我的错!” 陆老太君也顾不得到底是谁的错了。 陆家已经数年没有人动过家法,老太君也不能保证,九九八十一鞭打下去,人还能不能活。 老太君立刻出言制止陆瑾之,“老四!够了!停手吧!既然郡主替你求情,我也不能不给她这份薄面,你今晚回去之后,好生反省!” 一言至此,老太君心中默默念叨:列祖列宗,可不是她心慈手软啊,老四说到底也只是对自己的妻子下手……算不得大过错。 老太君自行洗脑一番。 虽然能对楚宜修共情,可也爱惜孙子。 若是楚宜修身子能好些,她倒也不阻止这对新婚夫妇了。 再看楚宜修,也仿佛是个体贴自己夫君的女子,毕竟她也替老四求情了不是么? 此时,萧氏已捂唇痛哭,她走到陆瑾之面前,恨不能把儿子一把抱住,但这些年陆瑾之早已成人,他站起身,避让开了萧氏,“母亲,我无事。” 萧氏看了一眼儿子的后背,已是鲜血淋漓,这怎能叫没事呢?! 萧氏心疼不已,又不能对老太君发怒,只好将怨气撒在了楚宜修身上,她眸光不善,恶狠狠的瞪向楚宜修。 楚宜修自然察觉到了。 婆母很不喜欢她呢。 无妨,她也没打算在陆家长此以往待下去。 楚宜修骨子里逆性极强,萧氏怨恨她,她便从老太君的怀里出来,直接扑向陆瑾之,一把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肢,“夫君呐,嘤嘤嘤……是我害了你呀。” 陆瑾之上身还没穿衣。 楚宜修如此一接近,脸几乎贴在他胸膛。 陆瑾之浑身一僵。 他受了家法,但情蛊并没有半分压制,此时此刻,美人在怀,如此亲密,陆瑾之很清楚他想做什么。 陆瑾之,“……”真是魔障了,都这个时候了,他竟还肖想着那桩事。 陆瑾之虽给自己找足了借口,但还是惊讶于那股迫切的渴望。 他就宛若是长久徒行沙漠的行脚僧,而楚宜修对他而言,就是一汪沁甜的冷泉,他只想痛快畅饮。 陆瑾之伸出手,顿了顿,还是缓缓放在了楚宜修的头顶,以示安抚,“夫人,为夫无恙的。” 美人在家主怀中哭得撕心裂肺。 众人目瞪口呆。 二位…… 既是如此恩爱,为何之前又嚷嚷不休? 又何故惊动陪嫁护院?! 罢了罢了,你二位还是速速回房吧! 夫妻之间恩爱之事,莫要搬到台面上来说了! 萧氏僵在当场。 儿子不给她碰触,却宁可去抱着一个狐狸精! 蔷薇也暗暗愠怒,可她没有任何合适的身份去控诉。 看着陆瑾之把楚宜修虚拢在怀,蔷薇渴望极了陆瑾之结实的胸膛,忍不住幻想,有朝一日,她也能有一样的待遇。 老太君这时打了圆场,“都散了吧。” 只希望今晚闹出的动静,没让隔壁周家听见。 那个周御史,就是个人见人恨的搅泥棍! 老太君若非看在自己也算是个有身份的老者,真想去和周御史争辩几句! 她陆家的事,与周家何干?! 便是扰民了,周家也只能受着! 毕竟,本朝江山安稳,都是陆家用命换来的! 众人先后散去,楚宜修抱着陆瑾之没放开,陆瑾之不忍将她推开,软玉温香在怀,就是铁石心肠的将军也成了绕指柔。 “夫人,为夫要回院了。” 楚宜修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夫君,我去给你上药。” 陆瑾之没有多想,点头同意。 众人见这对新婚夫妇二人牵着手离开,又不乐意了。 既然夫妇恩爱逾常,又何故纷扰不休?!会影响了旁人的! 老太君叫住了陆清与陆鸢,“老五、老六,你俩站住。” 陆清与陆鸢,武艺不错,关键是这二人游手好闲。 陆绵绵也留了下来。 “祖母,有何吩咐?” 老太君就担心文官的嘴皮子太碎,道:“你们几个多盯着点隔壁的周府,周御史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几人应下,“是,祖母。” * 楚宜修的小手被陆瑾之攥在手心。 两人走在小径,身后是李年与张峰,苍狼先生也提着药箱跟了上来,几人见侯爷与夫人时不时对视一眼,侯爷还特意放慢了脚步,生怕会让夫人累着似的。 这画面委实不是单身汉子可以看的。→_→ 陆瑾之行至半道,说一句,“夫人,让你受委屈了。” 楚宜修心里没底儿了。 这厮如此温柔,叫她怎么使坏? 她抿唇,犹豫稍许,抬头看向男人,认真说:“夫君,你不失控时,当真是极好的人,那……你以后还会那样么?” 陆瑾之,“……”他并不能保证。 第四十六章 陆瑾之牵着美人小手, 他鲜少像此刻这样闲庭散步,因着后背有伤,身上只披着一件中衣, 衣襟是打开着的,风一吹,衣裳敞开。 说实话, 陆瑾之有些难为情,可他装作毫不在意。 在人前/裸/露/身子, 也是头一次。 他觉得自己与楚宜修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大步。 从未接触过男女之情的陆瑾之,他深以为然。 然而,此时此刻,楚宜修满脑子都在算计着他发冠上的簪子。 如何才能拿到?! 男人会在什么时候拆下发冠? 沐浴?还是睡觉? 楚宜修上辈子的记忆, 都停留在陆瑾之如何强势上面,却全然忽略了他的发冠。 此前, 谁又能料到,他会将钥匙打造成簪子的模样……?! 果真是狡猾至厮! 楚宜修暗暗谩骂,与陆瑾之这厮斗智斗勇, 当真是累坏她了。 终于, 两人来到了竹里斋, 刚踏足月门,楚宜修就提议,“夫君, 这几日太热了, 你身上有汗,发髻也该重新洗梳了, 我先服侍你吧。” 陆瑾之一怔, 表面还算镇定。 他自己的事, 从来都是不假他人之手。 一来,陆家人从小自立。二来,他这人一惯清冷,不喜被人靠近。 但此刻,娇妻言辞恳切,陆瑾之没法拒绝,“好。” 身后的李年与张峰,“……” 他俩是不是不应该紧跟着? 唉,自打侯爷大婚之后,他们这些随从做事情也得反复琢磨了。 很快,净房中的浴盆添满水,屋内灯火摇曳,鉴于上次陆瑾之特意要了花瓣,这一次,李年与张峰也采了不少花瓣过来,免得一会儿侯爷又会吩咐。 不多时,房中再无旁人。 陆瑾之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当然不可能会露出类似于“羞涩”的神色,他内心狂乱,如暴风袭来。表面上却坦坦荡荡的褪下了中衣。 由于略有些紧张,他身上肌理紧绷。 陆瑾之很清楚,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新旧疤痕太多,生怕会吓坏了楚宜修。 而事实上,楚宜修此刻,压根就不在意男人的身子。 她嫌陆瑾之动作太慢,佯装羞涩不已,娇滴滴道:“夫君呀,我来帮你吧。” 说着,一双手伸了过来,她垫脚起脚尖,直接触碰到陆瑾之的发冠,也不管他是否愿意,直接拔下簪子与发冠,让男人墨发瞬间倾泻而下。 妙啊! 成功了! 那么接下来呢? 她还得想法子在陆瑾之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簪子带走,并且不能让陆瑾之怀疑上她! 楚宜修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猛烈跳动,面上却依旧娇羞,“夫君,我去放好发冠,你先进净房。” 陆瑾之没有多想,他嗯了一声,注意力都在接下来即将沐浴这件事上。 若是记忆没出错,他昨日还想邀请楚宜修一块沐浴来着…… 陆瑾之转身就往净房走。 楚宜修也转身,她捧着发簪与玉冠走向桌案,放下玉冠与发簪时,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将簪子带走,亦或者……仿造一把一模一样的。 她耳力敏锐,侧耳听见净房内细细索索脱衣裳的声音,随即就是有人没入水中的动静。 她立刻四处观察,看见了博古架上的纸笔。 要不要立刻临摹? 陆瑾之会突然从浴桶出来么? 楚宜修不敢保证。 以她对陆瑾之的了解,这厮完全可能直接走过来。上辈子在宫廷,他就时常在她面前一/丝/不/挂,仿佛很想向她炫耀完美的身段。 楚宜修万般不舍的搁置下了发冠与簪子。 这一刻,心,仿佛在滴血。 不过,楚宜修到底是个机智的。 直接临摹有风险,可她还有下一招。 楚宜修眸光掠过一丝狡黠之色,这便转身,提步往净房走。 陆瑾之盘腿坐在浴桶中,竖耳听着动静。 楚宜修一入净房,就瞥见了他微微动作的耳垂。 果然! 他一直在留意着外面。 幸好,她方才没有冲动行事。 楚宜修保持腼腆羞涩的笑意,挽起了衣袖,就站在陆瑾之的身侧,她实在没法直视陆瑾之,更是不想看到他浮在水面上的茱/萸。 呵呵,真是辣眼睛! “夫君,你身后有伤,我给你上药吧。” 陆瑾之不习惯有女子挨近他,但楚宜修是个例外。 许是美人格外惹人欢喜,他半点不排斥她的靠近。 这大抵就是为何,自古以来,总有枭雄败在石榴裙下的缘故。 不过,他却是坚信,他只是一时乱了心神,等到新鲜感过去,他自会以大局为重,也必然能拎得清。 一时沉迷,又算得了什么呢?! 自制力强大如他,很自信的认为,哪怕有朝一日必须做出抉择之时,他也能做到全身而退。 陆瑾之应下,“好。”嗓音像沾上了一层砂糖,喑哑极了。 楚宜修双眼晶亮,露出含情脉脉之色,“那夫君稍等,我去取药箱。” 她身上常年带着蒙/汗/药。 她知道侯府有一位叫做苍狼先生的神医,她不能直接对陆瑾之下/药,但可以掺和稍许在金疮药上面,只要控制量,很难叫人查出来。 楚宜修震惊于自己的机智。 行走江湖,蒙/汗/药是必备之物啊。 她再度迈着小莲步走到卧房,在博古架上取了药箱,准确无误的认出金疮药。 等到她折返净房,陆瑾之已经十分配合的趴在了浴桶边沿,将伤口错落的后背呈现在楚宜修面前。 楚宜修眸光一闪。 这厮,倒是极配合。 她走上前,站在陆瑾之背后的浴桶边沿,柔声细语,仿佛十分关切他,“夫君,你忍着点。” 陆瑾之怔了怔。 忍着点…… 他这些年,所受大大小小的伤势无数。 但从未有人对他说,忍着点。 他是家主,是陆家的天,所有人都以为他不是血肉之躯,仿佛根本不需要照料一般。 他也不敢喊累,亦是不能趴下,这些年看似大权在握,只有他自己知道,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里,他有多孤立无援。 “嗯。” 陆瑾之应了一声。 楚宜修正在捣鬼,没有意识到男人嗓音的沙哑。更是没猜到男人此刻内心的弯弯绕绕小心思。 她打开金疮药的同时,在腰间荷包里摸到了/蒙/汗/药,将金疮药撒在陆瑾之后背上时,给他多加了一点“料”。 她当心陆瑾之会突然回头,一边上药,一边“关切询问”,“夫君,你若是疼的话,就吱一声。” 陆瑾之心中有股古怪感觉在蔓延。 萧氏是他的母亲,可自从父亲自刎后,母亲常年吃斋念佛,从未理解过他的不易。 此刻的陆家家主,就这么安安静静趴在浴桶旁,一动未动,仿佛根本不知道疼。 为了掩饰/蒙/汗/药,楚宜修在陆瑾之的伤口上撒了足够分量的金疮药。 不多时,她轻唤了一声,“夫君?” 对方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楚宜修又见陆瑾之的身子缓缓往下沉了沉,后背的伤口还有些许没入了水中,不过,陆瑾之身子骨强健,倒也不至于淹没。 他还保持着趴在浴桶边沿的姿势。 楚宜修凑上前,见陆瑾之已经闭上了眼,睡得很“安详”。 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对方仍旧毫无反应。 是以,楚宜修这才勉强放心,她道:“夫君,已经上好药了,我去将药箱收起来。” 一言至此,她一步一回头,确定陆瑾之没有突然醒来,这才快步跑去博古架。 取纸、拿笔、沾墨、临摹,一气呵成。 不消片刻,一把簪子形状的钥匙就跃然纸上。 楚宜修快速吹干了纸,叠好藏入了荷包里,又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一切,最后还不忘将那根簪子擦拭干净,确保没有任何墨迹留下,总之,事无巨细,处处思量周详。 办好这一切,她才心情舒畅的迈入净房。 而此时,陆瑾之还在昏睡之中。 不会滑进浴桶淹死吧? 死了倒好…… 这个怨念一起,楚宜修又打消了念头。 陆瑾之若是在这间屋子里出事,她与长公主府也免不了灾祸。 楚宜修觉得自己一定是个善良的人,不然,面对昏睡的宿敌,竟还起了怜悯之心,她走上前拍拍陆瑾之的脸,见他还是没反应,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 男人猛然睁开眼。 楚宜修吹了吹自己的手掌,下一刻,又梨花带雨,“夫君,你吓坏我了,方才到底是怎么了?我如何喊你,你都听不见,嘤嘤嘤……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呀?夫君呀,你可不能让我守寡呀!” “……”陆瑾之用力眨了眨眼,他好像没睡着,可又似乎睡了许久。 不过,虽然此刻还是困乏,意识倒是清晰。 见楚宜修为了自己哭到撕心裂肺,陆瑾之强撑着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夫人,我……没事。”他岂会舍得让她守寡呢。 哗啦一阵水声,楚宜修呆了呆,旋即双手捂着脸,转过身去,“夫君啊,你……你怎的又如此!” 陆瑾之低头一看,“……”大意了。 楚宜修担心陆瑾之今晚真的拉着她一块睡觉,她故作羞涩,娇嗔了一句,“夫君,你太过分了!哼!” 一言至此,她背对着陆瑾之,头也没回,直接提着裙摆跑出了净房,然后又继续跑出了卧房。 陆瑾之,“……” 有一个太过孱弱,禁不住惊吓的娇妻,他或许需要时常克制自己的一切行为。 * 这厢,楚宜修跑出庭院,李年与张峰面面相觑。 楚宜修脸上挂着泪,却在越过小竹林,迈入她的海棠斋时,她脸上瞬间荡漾出笑意。 今晚一番闹腾,值了! 接下来,她倒要看看陆瑾之甚是紧张的锦盒之中究竟藏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楚宜修命小丫鬟守在月门处,她把陌陌叫到跟前,美眸锐利,“陌陌,本郡主要交给你一桩天大的事,你定要拿命去完成!” 郡主鲜少如此肃重。 陌陌站直了身子,“郡主,您说!” 楚宜修将叠好的纸张打开,递给了陌陌,“今晚就回长公主府,让公主府的工匠师傅,连夜照着纸上所描绘的图案,打造一把一模一样的簪子。我明天早上就要见到簪子。” 她很谨慎。 没有让外人打造钥匙。 届时,即便陆瑾之起疑,也没法找到人证。 陌陌立刻想到了之前她从陆瑾之书房里偷回来的锦盒,眼睛转了转,立刻明了。 “是,郡主!” * 夜幕逐渐暗沉。 但这盛暑天,西边天际仿佛永远没法彻底暗下来。 陆清站在屋顶,正观望着隔壁周府。 他看见一道黑色身影悄然潜出了侯府,不由得蹙了蹙眉。 那是四嫂嫂的院落方位。 是陌陌那狡猾的女子么? 陆清一直都觉得陌陌不对劲,须臾,他跳下屋顶,一路悄然跟了上去。 陌陌轻功了得,而陆家轻功最好的人就是陆清,等到陆清驻足时,发现陌陌消失在了长公主府大门外。 嗯…… 回娘家了? 至于深更半夜回来么? 陆清双臂抱着长剑,一脸狐疑的看着长公主府的朱红大门。 他总觉得疑团重重,奈何脑子不够用,明知不对劲,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陆清蹲守到了半夜,实在熬不住就只能暂时离开。 * 次日一大早。 陌陌打算直接从海棠斋的方向潜入侯府。 可谁知,墙角忽然冒出一人,此人唇角斜斜扬起,一脸嚣张,仿佛好不容易逮住了陌陌。 陌陌挺直了胸膛,防备的看着陆清,“五公子,巧啊。这么一大早,你也是刚逛花楼回来么?” 陆清原本还在得意。 不枉他守株待兔一整夜。 可谁知,陌陌会突然语出惊人。 他像炸了毛一样,“你胡说什么?!谁逛花楼了?”陆家家风严谨,逛烟花柳巷这种事,不亚于是耻辱。 陌陌见他如此失态,心里默默一叹:就这点道行啊,还想跟她斗? 陌陌忽然指向另外一个方向,“姑爷!” 她此言一出,陆清果然转身望了过去。 就在这时,陌陌纵身一跃,已经进入了海棠斋。 等陆清意识到自己中计,却已为时已晚。 海棠斋是四嫂嫂的院落,他身为小叔子,没法直接闯啊! 啊—— 要气煞了! * 陌陌站在院墙,呵呵一笑。 陆五郎可真是个大憨憨。 她虽贪玩,但也记得自家郡主交代的任务,便直接跑向卧房,推门而入,“郡主,我回来了!” 楚宜修正在梳妆,她透过铜镜看见陌陌的神色,就知道事情办成了。 “都退下吧。”楚宜修吩咐了一句。 待屋内再无旁人,陌陌将刚刚出炉不久的钥匙递给了楚宜修。 主仆二人会心一笑。 陌陌,“郡主,属下这就去床底把锦盒掏出来。”她甚是积极。 楚宜修一边欣赏着手中的钥匙,一边也期待不已。 陌陌很快就将锦盒拿来,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神色一致的狡猾窃喜。 随即,一切都很顺利,楚宜修果然可以用那把钥匙打开锦盒,她猜得没错,陆瑾之将钥匙做成了簪子,藏在了他自己的发冠上。 楚宜修打开锦盒的同时,还摇头失笑。 好一个机关算尽的陆瑾之,但他却没料到一山更比一山高。 “咔嚓”一声,锦盒打开。 陌陌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咦?人/皮/面具?” 楚宜修也有些诧异。 陆瑾之素来行得正坐得端,藏着人/皮/面具作甚? 陌陌提议道:“郡主,属下戴上一试,您就知道这/人/皮/面具是谁了。” 楚宜修心情甚好,温柔的看着陌陌笑了笑。 可就在陌陌迅速将/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并且试图摆正脸时,楚宜修脸上的笑意宛若春水碰到了凛冬寒风,瞬间凝固。 “……”嗯?! 第四十七章 什么叫当头一棒? 大抵这就是了。 楚宜修上辈子死在二十一岁。 而今算上这一世, 她再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少女,然而,她还是被现实打的措不及防。 这不是陆云天?! 那个唯一可能与陆瑾之抗衡的人! 陆云天…… 陆瑾之…… 都是姓陆! 楚宜修这一刻, 仿佛是从万丈光芒坠入无尽深渊之处。 她知道陆云天在漠北到处招兵买马,也知道陆云天手段雷霆、杀伐果决,是陆家人都难以对付之人, 可原来……不是陆家不敢对付,而是不可能对付自己人! 等等! 陆云天就是陆瑾之么?亦或者陆云天与陆瑾之之间有甚么干系?! 仅此两个呼吸之内, 楚宜修想了太多,她甚至于想到自己会怎么死。 她为得到陆云天的势力,不惜给他下情/蛊。 中蛊之人只有两种解救办法,要不就是杀了下蛊人, 要不就是与下蛊人夜夜笙箫、百年好合。 倘若陆瑾之就是陆云天,且倘若自己的另外一重身份被暴露出来之后, 那么等等待她的,就只有先X/后杀,亦或者是先杀/后X。 楚宜修摒住呼吸。 人生突然就这么暗淡了下来。 老天爷似乎又在跟她闹着玩儿。 陌陌歪着脸, “郡主, 这/人/皮/面具到底是谁啊?你我可曾见过?” 楚宜修收敛神色, 立刻伸手撕扯下陌陌脸上的人/皮/面具,陌陌性子大大咧咧,若是她知道, 陆瑾之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她们对付了数年的陆云天, 只怕陌陌迟早会露馅。 嘶啦一声,陌陌疼到嘤嘤嘤直叫, “郡主!” 楚宜修将□□重新扔进锦盒, 以最快的速度锁上, 她目光呆滞,看向陌陌,宛若是个莫得感情的木头人,“此人奇丑无比,莫要脏了你的眼。本郡主忽然身子不适,你先出去吧。” 陌陌揉了揉自己的面颊,十分诧异的打量着自己郡主。 郡主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好像是少了一魂呐。 陌陌依言退了出去。 卧房再无旁人,楚宜修将锦盒藏入床底,那把簪子形状的钥匙则埋进了盆景之下。 做完这一切,她用花露净了手,等到后知后觉,她才更加清晰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正身处狼窝! 到了这一刻,楚宜修才明白,为何陆瑾之会反反复复失控。 莫不是情蛊影响?! 倘若陆瑾之就是陆云天,那么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好一个陆瑾之,身为朝廷命官,当朝定远侯,却在漠北大肆扩张势力,借由其他身份招兵买马,还与天下首富是拜把子之交! 他早已居心不良了啊! 这厮只怕数年前开始就在谋划谋/反之事。 楚宜修觉得自己可怜极了。 她斗来斗去,折腾来折腾去,似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是叫陆瑾之知道自己就是红九,下场一定会比上辈子还要凄惨吧?! 楚宜修无语凝噎,悲伤一下涌上心头。 她打开房门,院中绿荫匝地,晨光所照射之处,皆是鸟语花香。这座海棠斋修葺的极美,庭院中间有一株西府海棠,靠着院墙的地方有一株水桶粗细的女贞树,上面结了硕果,风一吹,幽香扑鼻而来。 楚宜修顿时觉得时光是如此弥足珍贵。 毕竟,她不能保证自己这一世还能活到二十一岁。 她作为红九时,对陆云天做过的事,当真是“罄竹难书”。 烧他的马厩,趁他在湖中洗澡偷走他的衣裳,抢走他的货物,在漠北四处造谣他的名声,挑拨他与陆家的关系,从背后偷袭他,刺过他一剑……还胆大包天给他下了情/蛊。 这一桩桩、一件件,完全足够让陆瑾之把她往死里折磨。 楚宜修看着女贞树,呆住了。 陆瑾之从隔壁的竹里斋过来时,就看见这样一幕。 妙龄女子着一身撒花烟罗衫,垂云髻衬得她脖颈细长白嫩,她正仰面望着一株女贞树,侧颜娴静温婉,天地之间的一切光芒仿佛在这一刻都成了她的衬托。 无疑是极美的。 单是看着也是养眼。 陆瑾之心思微动,终于明白为何枭雄都爱美人。 男人若有足够的能力,谁又不喜欢美人呢。 昨日楚宜修给陆瑾之上药时的温柔还历历在目,他记着她的一切言语。 虽说楚宜修偶尔有些作,也太爱哭,但这些小毛病在美貌面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陆瑾之昨日受了家法,今晨并未去校场练剑,他款步跨入月门,忍不住想要靠近楚宜修。 仿佛只要能挨近她,拉了小手也觉得甚是妙哉。 冥冥之中,楚宜修对他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 陆瑾之前不久还会排斥这种沉迷,但眼下不会了。 他没有必要委屈他自己。 这厢,楚宜修正幻想着她可能会面临的下场,一只大掌握在了她纤细的肩头,她吓了一跳,猛然回过头,“啊!” 仿佛见了鬼一般。 陆瑾之拧眉,眸底掠过一丝不悦。 他与她是夫妻,都已做过最亲密的事,娇妻不该如此看着他。 陆瑾之更喜欢楚宜修含情脉脉、含羞带怯的神情。 他顺势握住了美人小手,放在掌心捏了捏,“夫人,你怎的怕成这样?为夫下次……仔细着便是,不会再吓你。再者,你我是夫妻,彼此之间坦诚相待是正常,为夫的身子,你又不是没见过。” 男人一派理所当然。 若非楚宜修身子过分孱弱,按着陆瑾之对她的渴求,立刻马上就把人抱去榻上。 楚宜修上上下下打量着陆瑾之。 从身高、身型,再到气度,还真与陆云天的体貌特征甚是吻合。 楚宜修觉得自己最后一丝丝的希望也快要破灭了。 她小脸拧巴,“夫君,我想寿终正寝。” 美人突然没来由的一句话,逗乐了陆瑾之。 他以为楚宜修是因着常年病弱,这才渴望活得长久,男子对美人都有怜惜之情,自以为与楚宜修已经是真正夫妻的陆瑾之更是如此。 他单臂搂住了楚宜修,把她圈在自己怀里,这个姿势无疑满足了陆瑾之的保护欲。 他难得耐心,哄道:“为夫会帮你实现,定会治好你。” 楚宜修不太相信,又强调,“我还想长命百岁。” 陆瑾之呵呵低笑两声,抱着怀中美人,仿佛是得了一件有趣的玩具,柔声安抚,“为夫会帮你实现愿望。” 楚宜修仰面望着他,“那你会打我么?”她可打不过他啊。 陆瑾之一噎,“……不会。” 两人四目相对,又是十分暧昧的姿势,陆瑾之的目光落在了怀中美人粉色的菱角唇上,他此刻十分怀疑,楚宜修就是天生为他打造,每一处都能轻易勾起他的注意。 陆瑾之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而今已是手到擒来,头一低就亲了上去。 楚宜修,“唔……”不讲武德哇。 陆瑾之这人行动力果决,亲了片刻,委实不过瘾,他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大步往卧房走。 楚宜修在他怀里大口/喘/息,意识到情况不对经,她立刻泫然欲泣。 可陆瑾之见她面色酡红,眼神清明,不像是有事的样子,遂大胆将她放在榻上,之后也欺身过来。 楚宜修眼看着男人又要靠近,她撇过脸,一肚子埋怨,“夫君,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成何体统?” 今日无早朝,侯府外面都是各方势力的探子,陆瑾之暂无事务要处理,他眼下只想偷香窃玉一番。 他轻笑两声,握住了楚宜修的脉搏,先是探了一下脉,确定她眼下无恙,陆瑾之根本不顾什么“成何体统”,他捏过美人精致细腻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陆瑾之对这种相处方式乐在其中,“夫人,你无需娇羞。” 他要如何才能让娇妻如他一样积极主动呢? 人生在世,莫要浪费良辰美景。 楚宜修又要哭了。 还没揭穿她的身份,就打算把她拆解入腹? 陆狗贼,他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她全改了还不行吗?! 就在陆瑾之即将吻下去时,门外小丫鬟喊了一声,“侯爷,宫里有人来了,说请您入宫一趟。” 楚宜修松了口气。 陆瑾之拧眉,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被打扰。他二十五了,难得对一个女子动了心思,一时半会没法收心。 但陆家如今正处多事之秋,他还是得入宫的。 起身之际,陆瑾之啄了一下美人的唇。 他此前从未经验,就连女子的手都不曾碰过,可一挨近楚宜修,他无师自通,甚么都会。 “夫人,让你失望了,为夫需得入宫一趟。” 楚宜修眨眨眼,满腔委屈,“……”她的确失望,是对这人间失望了。o(╥﹏╥)o 陆瑾之起身离开,单是看背影,也能知道他是洒脱欢愉的。 楚宜修支起身子,一脸生无可恋。 真的就是他么? 如果陆瑾之体内有情蛊,他迟早会对她下手啊! 楚宜修望着屋顶的浮雕,一时间悲伤极了。 那么接下来,她拿什么跟陆瑾之斗?她之前准备的王牌已经没了。 要不…… 还是逃之夭夭吧? 第四十八章 楚宜修呆呆的坐在床榻边沿, 脑子里反反复复思量。 陆瑾之此前一直生活在漠北,外人只知他是定远侯,一直老老实实镇守边陲, 对他的实力评估,只注重在兵力、谋略、武艺之上。 而事实上,陆瑾之极有可能是两重身份。 就连楚宜修也没法真正摸透这人背后的真正实力。 陆瑾之的手……已经伸到哪里了? 她若是逃, 又能逃到哪里去? 头疼、胸疼、胃疼,哪儿哪儿都开始疼, 楚宜修身子一软,索性重新躺倒在了床榻上,她唇瓣上还残存着男人的气息,是檀香与薄荷相交织的气息。 楚宜修闭了闭眼, 在千工大床上滚了几圈,对自己的未来忧心忡忡。 * 这厢, 陆瑾之款步迈出府门,小厮已经备好马车,但陆瑾之却挥手, “把‘猎豹’牵过来。” 盛暑天, 还是骑马才更加畅快。 他不久之前还温香软玉在怀, 此刻没法快速消停下来,骑马兜兜风也是好的。 陆瑾之唇角含着笑意,眉梢隐隐透着一股风流, 一个不经意的抬眼间的动作, 也是肆意洒脱。 李年与张峰暗暗观察着自家侯爷。 如今的侯爷,还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侯爷难道忘了, 他昨个儿还受家法了呢。-_-|| 不过, 侯爷素来自信, 且侯爷的自信不会轻易被任何人,亦或者事情挫败。 很快,小厮去马厩将‘猎豹’牵了过来。 这匹是纯种汗血宝马,比寻常战马高出了一大截,身高八尺的男子都不太容易坐上去,陆瑾之轻松一跃,跳上了马背。 ‘猎豹’极通灵性,除却陆瑾之之外,无人可以骑它。 “驾!” 陆瑾之踢了马腹,飞快骑出巷子,往皇宫方向而去,身后的随从火急火燎跟上去。 侯爷啊……您近日来相当狂妄啊! 就连骑马的姿态也仿佛透着飒气。 小片刻过后,巷子里才恢复安静,周御史从隔壁周府出来时,迎面就是一阵灰尘漫天,今年入夏之后,鲜少有雨水,周府后院子有没有池塘,不像定远侯府占了大半个巷子,后宅还有通往护城河的深潭。 “咳咳咳……”周御史以拳抵唇,猛咳了几声,抬手挥了挥拂面而来的尘埃。 这个定远侯,又扰民! 周御史喜静,且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看见谁都想挑出毛病。 他又想暗暗搓搓去弹劾了,但这次理由不够充分。 这条乌衣巷,本可以容纳五六户人家,但陆家百年前开始,陆陆续续买下了其他人家的宅子,不断扩充府邸,如今整条巷子除却周家以外,都是陆家的地盘了。 周御史很有危机感。 等到尘埃稍稍平息,周御史才出门,他也被靖帝召见了,他猜测陆瑾之刚才也是为了入宫。 * 皇宫,御书房。 陆瑾之款步迈入大殿时,步履生风,绛紫色锦缎长袍衬得他丰神俊朗,腰上挂了一块羊脂玉雕刻的貔貅,他身型比一般男子高大不少,又是武将出身,更让人侧目的是他的这张脸。 陆瑾之文武双全,既有文人墨客的儒雅,也有武将的飒气。 他有足够的资本让全天下女子倾心。 御书房还有几位大臣,其中不乏年轻的臣子,可陆瑾之一到场,所有人顿时显得微不足道。 靖帝看着这样的陆瑾之,内心暗暗轻叹:瞧瞧,陆家的子嗣,不同凡响啊。 再想想自己的几个儿子…… 为甚优质的孩子都是别人家的?! “臣拜见皇上。”陆瑾之作揖行礼。 靖帝打量了他几眼,再比较那日醉酒的陆瑾之,发现还真是判若两人。 靖帝不便直接问罪。 那点小过错算不得什么,若是这就问罪,显得他针对陆家。 靖帝朗声一笑,“哈哈!陆卿,你现在酒醒了吧。” 御书房内,几位大臣面面相觑,神色古怪。 陆瑾之反而半点不尴尬,在宫里闹出的事,远不及在他在陆家的所作所为,他都习惯了。 内心强大的人,无坚不摧。 他心情依旧极好,抱拳道:“皇上,臣已经彻底醒酒,那日是臣唐突了,委实不胜酒力,竟说出了实话,还让突厥使臣颜面无光。不过,臣并不后悔。突厥此番来朝,但凡惹皇上半点不悦,臣定以命相搏。” 连带着靖帝在内,众人俱是深吸一口气。 瞧瞧,定远侯这语气,敢情还想邀功。 陆瑾之一言至此,靖帝还能说什么呢? 他把陆瑾之视作最为忌惮的人之一,可人家陆瑾之却处处表露忠心,他就算是不信,也得装作信任。 靖帝又是朗声一笑,“得爱卿这般猛将,朕实是欣慰。” 周御史姗姗来迟,听见靖帝褒赞陆瑾之,他原本还想弹劾一番,却只能选择罢了。 是以,众人都到齐,靖帝才提及突厥太子与使臣此番来朝之事。 “突厥此番来朝,欲要联姻,众卿如何看待此事?”靖帝问道。 他不可能将自己唯一一个还没出阁的五公主嫁去蛮夷之地。 而今日召见入宫的几位大臣,都是家中有适婚的女儿,亦或是妹妹。 靖帝的意思已经是昭然若揭。 周御史立刻想到自己的女儿,他垂眸不说话,心里暗暗念叨皇上的阴险用心。 其他几位官员也对视了几眼,皆露出为难之色。 突厥蛮夷,野蛮残暴,华夏中原的女子都是娇滴滴的女儿家,若是嫁去蛮夷之地,娇花迟早会凄惨凋零。 陆瑾之这时抱拳,他有两个尚未婚配的妹妹,陆家与突厥有血仇,若是陆家女子嫁入突厥,等同于是踏上黄泉路。 “皇上,臣斗胆,不赞同联姻。我朝女子,决不能嫁入蛮夷之地,若是皇上信任,就将突厥来朝一事,交给臣来处理,臣定让他们如何来,再如何走。” 陆瑾之直接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本朝女子,本朝的将士保护。 若是就连女子都保护不了,陆家还算什么肱骨之户,他还算什么护国大将军。 明知这可能是个局,陆瑾之还是接招了。 此时,周御史抬眼看了一下陆瑾之,顿生好感:这个陆侯爷,还算有点血性。 看在他如此刚烈的份上,周御史打算对陆瑾之多多包容一些。 靖帝露出欣慰之色,“有陆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接下来,靖帝就与大殿内几人商谈了几桩政务,还特意留了这几位大臣用午膳。 * 午后,陆瑾之离宫之际,恰在千步廊碰见了衣着华贵,走路生香的长公主。 陆瑾之不笑时,给人过分清冷之感,他驻足,抱拳作揖,“殿下。” 长公主明艳的红唇扬了扬,笑起来风情万种,虽是中年女子,但风韵犹存,肌肤饱满,身段妩媚,她笑道:“贤婿啊,在本宫面前无需如此客气,喊岳母才叫合适。” 长公主上下打量陆瑾之,越看越满意。 陆瑾之拧眉。 他不喜被人盯着看。 但换成是楚宜修,就又不同了。 陆瑾之不/欲/继续纠缠,面无他色,道:“岳母。” 长公主灿然一笑,嗓音曲折婉转,“哎!好女婿,本宫的娇娇可惹你不悦了?她若是惹了麻烦,你就好生训斥她,莫要给本宫退回来。” 陆瑾之,“……” 长公主又是一声长叹,“本宫将她养大,已经是对得起她那个不负责的爹了!” 陆瑾之对长公主的情史并不感兴趣。 长公主风评极差,常年来都是放荡不羁,至今未嫁,没人知道楚宜修的亲爹究竟是谁。 陆瑾之俊脸紧绷,“岳母若无旁的事,小婿就先出宫了。”他不卑不亢,但又态度谦逊,仿佛当真臣服。 长公主挥挥白嫩的手,目送着陆瑾之离开,唇角扬起一抹美艳的弧度,眼神愈发意味深长。 身侧心腹道了一句,“殿下,您因何发笑?” 长公主稍作收敛,“本宫的眼光不会出错,这个陆瑾之一定能帮本宫达成所愿。也不枉本宫嫁出了养了十多年的小娇娇。” 心腹,“……殿下说得是,殿下的眼光一直都是极好的。” * 宫门外。 陆瑾之刚刚跨上马背,周御史提着锦袍下摆,一路跑过来才勉强追上,他喘气道:“侯爷,你可定要阻止联姻一事,若有任何需要帮助,你知会本官一声。” 陆瑾之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御史,挑了挑剑眉,“周大人,你可真善变,你不是要弹劾本侯么?” 周御史脸上笑意僵住,“……”他都示好了,这个陆瑾之还想怎样?!不要不知好歹! 陆瑾之一言至此,直接调转马头,踢了马福离开,又给周御史留下一阵尘埃。 周御史张了张嘴,吃了一嘴灰,头一次碰到硬茬了。 * 陆瑾之回到陆府,让人将陆家众人都召集到了前院大厅。 楚宜修以身子不适为由,没有露面。 听了下人汇报,陆瑾之眉心微微拧起,有些担心娇妻。但眼下,还是先处理突厥太子欲/要联姻一事。 陆瑾之坐在上首的位置上,目光扫了一眼堂屋众人,他才刚刚把话说完,陆鸢立刻拍案而起,甚是愤怒。 “我早就知道,那阿史那布沽就是奔着我来的!他早就惦记上我了!上回一战,我就该全力以赴,割了他的狗头!” 一旁的陆绵绵很想插话。 或许,阿史那布沽是冲着她来的也说不定呢。 陆家几位男子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 陆家男子俱是容貌上乘,但陆家女子算不得倾国倾城,倒是英气俊朗。 阿史那布沽身边不缺美人,断不会为了陆家的姑娘,就不惜冒险来本朝国都一趟。 陆老太君清了清嗓门,“咳咳,老六,莫要慌,你几位兄长不会让你嫁去突厥,实在不行,立刻给你寻一门亲事便可。” 两个孙女年纪都不小了,也都该定亲嫁人了。 陆老太君觉得这可能是个机会把两个孙女嫁出去。 陆鸢立刻反驳,“祖母!我才不要嫁人!” 陆绵绵喝了口茶,有六姐姐挡在前面,她倒是不急。 老太君脸一沉。 郡主那样的小姑娘虽是柔弱,可招人喜欢啊。 再看看自己的孙女…… 老太君又是眉头紧蹙,罢了罢了,还是不要过多比较的好。人啊,之所以痛苦,就是比较的太多了。 若是不做对比,自家的孙女儿,看着勉强还算顺眼。 陆瑾之这时道:“突厥胆敢直接来我朝,委实胆大包天!既是如此,那我们陆家就给阿史那布沽几分颜色看看。” 陆二郎、三郎,和陆五郎都表示赞同。 众人商榷一番过后,按着往常的习惯,陆家男子都会去书房一趟,再进一步深入商榷。 然而,陆瑾之站在廊下,对陆家三位郎君,道:“今日就作罢,我还有要事在身。” 一言至此,他往后宅方向大步而去,背影都是带着风的。 陆家三位郎君,“……” 从几时开始,家主的要事放在了后宅之中了? 三人心中了然,只是不言明罢了。 亏得四嫂嫂过分柔弱,瞧着也不像有心机,不然……真不敢保证家主不会被迷惑。 陆清顺着目光望向后宅方向,他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他要不要把陌陌的反常告诉四哥呢? 可他并没有抓到过陌陌的把柄。 就算告诉四哥,他又能说甚么呢? 陆清心下打定了主意,他一定要把陌陌查个底朝天! * 楚宜修正听陌陌汇报突厥太子打算要联姻的事。 门外传来动静,楚宜修对陌陌使了个眼色,陌陌行动迅速,从茜窗跳了出去。 楚宜修美眸忽闪。 突厥与陆家有仇。 她倒是可以利用突厥,来削弱陆家的势力。 但…… 不行! 家国天下,她还是分得清的。 她与陆瑾之是私仇,万不能牵扯到国/家/大业上面。 退一步说,如果这次陆瑾之能重创突厥,她也是欢喜的。 正拧巴着小脸懊恼着,门扇被人从外推开,楚宜修顺着光线望去,就见男人大步走来。 他前一刻还是俊脸无温,瞬间就笑颜展开,“夫人,我回来了。” 楚宜修欲哭无泪。 她从软塌上坐起身来,陆瑾之已经来到她面前,双手握住了她的肩。 夏裳轻薄,时下贵人盛行低领样式的衣裙,陆瑾之居高临下,从他的角度望向楚宜修的衣襟,一眼就能瞥见雪巅深处的弧度。 男人喉结微动,语气更是柔和,“夫人身子可好些了?听下人说,你又不适了?” 楚宜修抬眼,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她立刻面色涨红,小手捂住了领口。 这动作的用意已经昭然若揭,就是不给看的意思。 陆瑾之眉心稍稍一拧,半点不难为情,还蹲下身子,与楚宜修平视,笑道:“夫人,在我面前,你无需如此含蓄,放开些。” 楚宜修愕然的看着这个道貌岸然的男子。 他怎么不直接要求她/浪/荡/起来?! 美人双眸莹润,精致的小脸还有些婴儿肥,水灵清媚。 陆瑾之心思一动,直接凑上前,吻住她。 说什么都是徒劳,不知这样直接才好。 软塌足可容纳两人,楚宜修又不能动武,完全被陆瑾之擒住,这厮还嫌不够,大掌很快就“自来熟”了起来。 楚宜修,“……!!” 都怨蛊虫! 不知过了多久,楚宜修昏昏沉沉,显然是呼吸不够。 得了自由之后,她又哭又闹,“夫君!我、我实在难受!你……你若不还是纳妾吧!” 她不愿意。 陆瑾之僵着没动,须臾,咬/了她的耳/垂。 “为夫不要妾,就要你。” 男人的低沉嗓音在耳畔响起。 楚宜修觉得自己就快要破功了。 幸而,她还掌握一门天下无敌的技能:哭功。 一番梨花带雨,泪流不止,陆瑾之就是铁石心肠也不能继续为/所/欲/为。 可他也没就这么走了,也不知从何学来的一招,逮着两位五指姑娘,遂一起开启了逍/遥游。 * 一个多时辰之后。 楚宜修对着一盆倒入花露的水狠狠搓手。 陆瑾之却心情极好,不以为然。 他自以为,与楚宜修已经算是世上最亲密之人了,毕竟除却楚宜修之外,无人碰过小小侯爷。 美人发髻散开,墨发及腰。 小衫敞开稍许,可看见刚刚系上去的小衣系带。 她眼中蓄了水,听见陆瑾之轻笑,抬眼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然而,这无边怨恨却是起不到任何作用。 此时此刻,无论楚宜修是何表情,陆瑾之都觉得甚是可人亲切。 他无意中看了一眼临窗桌案上的沙漏,诧异于自己竟然在卧房待了这样久,明明才一会儿而已…… 陆瑾之暗暗心惊,表面上并不显。 “夫人,为夫定尽快治好你,届时,你亦可以与为夫一样畅/快。” 楚宜修,“……”求别说了! 她原以为母亲足够浪/荡。 可与陆瑾之一比,或许只是小巫见大巫。 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要日落了,陆瑾之从未像今日这样浪费过时间,他倒还有些愧意,“夫人,我命人给你送参汤过来,那今晚为夫……就不过来了。” 海棠斋与竹里苑,只有一片林子相隔。 而今,楚宜修已经不敢保证自己的安全了。 尤其是不久之前那一场荒唐之后,一切就像是开了个头,后面只怕会愈演愈烈,她一脸忧愁。 “哼!你走吧!” 陆瑾之,“……”这就生气了? 男人俯身,揉揉娇妻的发心,“为夫明日再来看你。” 楚宜修,“……”求别来了! 陆瑾之离开之前,又恢复了道貌岸然之态,仿佛不久之前的/浪/荡/行径都不曾发生过。 第四十九章 陌陌觉得自己要笑死了。 郡主竟然也有今天。 侯爷与郡主在房中这样久, 总不能是坐着谈诗词吧。 不知为何,自家郡主如今深陷虎狼之地,陌陌竟然觉得莫名好笑。 侯爷那般俊朗, 是京城女子人人倾慕的□□郎,自家郡主不吃亏啊。 “噗嗤……哈哈哈哈!噗嗤——” 陌陌一手扶着墙,一边窃笑不休, 因憋着笑意,她身子轻颤, 一直发出噗嗤噗嗤的笑声。 陆清已经暗中观察她许久。 隔着几丈之远,见此景,陆清头顶飞过几只乌鸦,完全一脸懵。 这个陌陌, 整日在侯府神出鬼没,如此窃笑又是为哪般? 陆清愈发好奇。 好奇心一旦被打开, 就像是吃了/罂/粟/,上瘾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陆清缓步靠近。 他有一种直觉,总觉得陌陌背后藏了大秘密。 就在陆清即将走到陌陌身后时, 陌陌瞥见了墙壁上的倒映。 好家伙! 搞偷袭么? 陌陌本能使然, 立刻拔剑, 转过身的同时,直接刺向来人。 她纯粹是本能使然。 人在遇到危险时,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逃, 亦或者反击。而陌陌无疑选择后者。 陆清眼疾手快, 见对方拔剑,杀气腾腾, 他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遂也拔剑, 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陌陌气不打一处来,任谁突然被“偷袭”,也心中后怕,且怨气大,“你鬼鬼祟祟在我身后作甚?!” 陆清也气煞了。 这里是侯府,是他家,他怎么就不能出现? 他鬼鬼祟祟了么……? 偏就不承认! 陆清理直气壮,“要你管!” 这话刺激到了陌陌,两人一打起来,就谁也不愿意让着谁。 长剑相击,噼里啪啦,隐有火光乍现。 这二人轻功皆十分了得,谁也不愿意忍着谁,在宅院打了片刻,直接飞上了墙头。 侯府影卫们不会轻易现身。 再者,五公子虽是自家人,可陌陌姑娘也是侯夫人的心腹,他们谁也不能得罪,遂按兵不动,谁也没有出来阻止。 同一时间,隔壁周府的庭院中,周浩天惊呆了。 他正捧书默背。 来年开春他是要参加科举考试的。 他的目标是春闱前三甲,至少得拿一个探花身郎的身份。 周浩天看着院墙上正打来打去的年轻男女,他认出了陆五郎,另外一个姑娘倒是没见过。 陌陌怒气正大,“你这个五郎,总是偷偷摸摸!你意欲何为?!” 陆清气炸了,他哪里偷偷摸摸了?!这是污蔑! 陆清嘴巴没个把门儿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定是另有所图,老实交代,你暗中在算计什么?你上回偷了侯府的鸡,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一语点破了。 陌陌恼羞成怒。 她伪装的还不够么? 这个憨憨陆五郎是如何瞧出来的?! 陌陌才不管那么多,打算在武力上辗轧对方。 陆清自然不甘心输给一个女子。 两人在围墙上打了片刻,因着无法施展招数,又打到了隔壁周府庭院。 周浩天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被殃及池鱼。 周浩天,“……”陆家的人真的相当粗暴啊。 * 侯府,千秋居。 老太君正品尝着荷叶莲子粥,她老人家这些年操碎了心,如今再度回到京城,还有诸多烦心事,偶尔得了闲暇,只想好好善待自己。 可谁知,她这才刚刚吃了两口,下人急急忙忙过来禀报,“老太君,出事了!五公子和陌陌姑娘打到隔壁去了!” 老太君猛然一咳,第一反应是陆清与陌陌联手杀到周家去了。 他们陆家是刁民么?! 当然不是! 习武之户,不要面子的吗! 最怕别人称陆家人是莽夫! 老太君,“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老五和陌陌姑娘为何杀到周家?” 下人驻足,喘了几口大气,摆摆手,“老太君,错了!错了!不是五公子和陌陌姑娘一起杀过去,是这两位祖宗打起来了。” 老太君额头冒出三条黑线。 原来是打架啊。 打架就打架吧,何故打到隔壁周家去。 周御史就是个告状精啊! 老太君最烦这种有事没事就去告状的文官了。 “二公子他们几人眼下身在何处?”老太君稳住自己,问道。 下人如实答话,“二公子、三公子、侯爷都外出了。不然,小的也不会来叨扰您啊!” 老太君扶了扶额,养育子孙是要操一辈子的心呐,只怕进了棺材才能消停。 老太君看向了下首的两个姑娘,“老六、老七,你们两个过去劝架,再给周家好好赔个礼。”她一把年纪,也丢不起那个人。 陆鸢喝下最后一口荷叶莲子粥,站起身,道:“祖母,我这就去。” 陆绵绵也随后跟上。 两人步子很快,不多时,陆鸢直接纵身一跃,飞上院墙,再跳到了隔壁周家的院落。 陆绵绵眨眨眼,她仿佛与这个家格格不入。 走正门不行么? 算了,她也翻墙吧。 反正,陆家人的风评大抵已经被彻底败坏了。 此时,陆清与陌陌正打的火热,周浩天的这座庭院中,花木俱受到损伤,他依旧站着一动未动。 见陆鸢上前劝架,但劝了几句没效果之后,也加入了打斗。 周浩天又惊呆了。 陆绵绵见势,犹豫了几下,张嘴大喊,“四哥他们就快回来了!” 这招果真很管用。 首先,陆清一听见自家四哥的消息,立刻收剑。 他谁都不怕,就怕四哥。 他一停止,陌陌看在陆鸢的份上,也不方便再进攻。 是以,一场打斗总算是结束。 陆鸢抹了把汗,走上前,质问周浩天,“周公子,你怎的也不劝劝架?” 周浩天,“我、我……” 他若直接上前拉架,不是送死么? 这厢,陆清与陌陌先后翻墙离开,嗖嗖两声就不见了。 陆鸢留下收拾残局,直接问:“周公子,说吧,得赔多少银子?” 周浩天一呆,也没多想,就掐指算起来。 陆鸢小脸拧巴了。 到底是邻居啊,你还真要算账啊?! 陆鸢绷着脸,“周公子,你慢慢算,先赊账,日后再还。” 丢下一句,陆鸢拉着陆绵绵逃之夭夭。 日后她才不会认账。 陆家的银子都花费在了军营了,朝廷拨下来的那点钱款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陆家人是真的缺钱呐。 陆鸢觉得自己是穷大的,对钱很有执念。 庭院中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周浩天看着一院子狼藉,他挠挠头。 这时,周御史闻讯而来,见院中惨状,立刻火冒三丈,想要去隔壁讨个说法。 周浩天一把拉住了他,“父亲!父亲息怒!陆家众人……是我朋友!” 爹啊,咱们不是对手啊!死了这条心吧! 鸡蛋碰石头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朋友?” “正是!儿子想着,若是能学个一招半式,也能增强体质,这才邀了他们过来。” “是么?” “千真万确!” 周御史终于消停,“浩天,你不好好进学做文章,与陆家那些莽夫纠缠作甚?” 周浩天脑壳胀痛,“父亲!慎言!陆家皆是保家护国的英雄,怎会是莽夫?”隔壁会听见的! 他爹还是太单纯了。 就算是莽夫,也不能嘴上说出来啊。 爹到底是如何在朝中为官多年的? 全靠运气? 周浩天抹了把脸,自己得尽快入仕,让父亲趁早下来才行。 * 一场风波过去,楚宜修听着陌陌一番告状,她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陌陌跺脚,“郡主呀,你倒是说句话!” 楚宜修坐在梳妆台前,正捯饬自己,她通过铜镜望向陌陌,语气平缓,“你学艺不精,为何怨旁人?做人呐,得一日三省,方才能够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下回若是再碰见至如此类的情况,你得打赢五郎。”这话也是对她自己所言。 陌陌僵住,竟觉得郡主的话十分有道理。 她又没输,怨恨什么? 换言之,她也没赢。 算是扯平了? 楚宜修从锦杌上起身,道:“收拾一下东西,今日跟随我回长公主府。” 她现在是陆家妇,不能随随便便回娘家,以免之后被人抓住把柄,还特意让小丫鬟去千秋居知会老太君一声。 老太君对她千依百顺,当然会依了她。 * 两个时辰后,长公主府。 楚宜修的马车刚刚停下,就有一二十个身着清一色白纱上衫的美男子迎上前,态度毕恭毕敬,“恭迎郡主回府!” 为首的美男子上前撩开车帘,立刻有人端上脚蹬,众人伺/候着柔弱不能自理的郡主走下马车。 “郡主,你饿了么?府上已备好点心。” “郡主仔细着脚下,殿下在堂屋等您呢。” “郡主数日不见,人倒是比之前更精神了。” “郡主高挑了呢。” “……” 美男们七嘴八舌,楚宜修扫了一眼,母亲的男/宠好像又壮大了队伍。 扪心自问,她可真是艳羡母亲的神仙日子。 为何她偏贪上了陆瑾之那厮呢?! 这一世的一步棋似乎还是走错了。 也不晓得这一世死后,还能不能再重来一次…… 楚宜修哀伤的想着。 进入府门,来到堂屋,长公主殿下正坐在上首品尝着切好的鲜果。 长公主眼睛尖锐,一眼就瞥见了楚宜修脖颈上的红痕。 她勾唇一笑,笑意意味深长。 陆瑾之倒是下手挺快啊。 说好的/禁/欲/不好美色的呢? 楚宜修才不管母亲是用什么眼神看着她,她柔柔弱弱的落座,身子斜斜的依靠在圈椅上,一只胳膊肘支撑在茶几上,单手托腮,“母亲,我心甚累。” 长公主哈哈一笑,仿佛乐见其成。 楚宜修,“……”母亲没有心么? 长公主把切好的鲜果递到楚宜修面前,亲手喂了她吃。 楚宜修这才勉强原谅母亲,片刻,她言归正传,问道:“母亲,陆云天此人,你如何评价?” 长公主的暗网范围也甚广。 陆云天在漠北一带十分出名。表面上是个手握千万兵力的马贼,武功高强、谋略过人,还家财万贯,黑白两道通吃。 此前,楚宜修绝不会将陆云天与陆瑾之联系到一块。 长公主眸中掠过一丝异色,悠悠道:“陆云天啊……此人阴险狡诈,擅谋略,手中底牌颇多,深不可测,而且为人阴狠,杀人不眨眼,好色/贪/财,委实是个狠人。” 楚宜修咽了咽口水,又喝了盏茶压压惊。 她哭戚戚道了一句,”母亲,我怕是捅了大娄子了。“ 长公主美眸微眯,”怎么了?我的乖乖,你夫君是定远侯,你闯了多大的祸,还怕没人给你兜着。” 楚宜修斜睨了长公主一眼。 试问,宿敌变成了枕边人,她该如何自处? 与狼共舞、与虎同寝,大抵就是这滋味了吧。 楚宜修由衷问道:“母亲,我父亲到底是谁?有权有势么?”现在去投奔,还来不来得及? 长公主立刻用帕子捂脸,“你又提及那个负心汉,呜呜呜……” 楚宜修翻了个白眼,“母亲,别装了。” 比她还能装! 楚宜修觉得,自己的哭功一定是随了母亲。 长公主扯下锦帕,在楚宜修面前甩了甩,“小乖,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贤婿身边,母亲花了这么大功夫,让你皇帝舅舅自以为是的将你许给他,就是为了让他护着你。如今,你皇帝舅舅还以为,陆家会为了你,与我抗衡。你那个皇帝舅舅,实在不了解陆家人。” “陆家人要体面,就算是有天大的仇恨,也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更何况,我的小乖如此美貌,贤婿喜欢你都来不及呢。” 话音一落,堂屋内出现了片刻诡谲的安静。 楚宜修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她的确知道靖帝赐婚的目的。 可万没想到,婚事还是母亲促成的! “……母亲,我觉得你有阴谋。” 楚宜修眼神幽怨。 长公主却笑了,“说什么瞎话,母亲难道还能利用你不成。” 楚宜修,“……!!”难道不是?! 母女两人目光对峙,仿佛下一刻就要当场打起来。 就在这时,一美男笑着走了过来,“殿下,郡主,新姑爷来了。” 长公主立刻面露欢喜之色。 楚宜修如坠冰窖,小脸拧巴了。 陆瑾之跟过来作甚? 还能不能让她安静一会了?! 长公主吩咐,“去,让后厨准备酒菜!本宫要好好宴请贤婿。” 楚宜修头皮发麻,“等等!莫要备酒水!”她可再也经受不住陆瑾之醉酒,o(╥﹏╥)o 不多时,陆瑾之从千步廊走来,他眼角余光所及之处,每隔几步就能看见一个白衣美男子,不由得蹙眉。 他不介意长公主如何/淫/乱。 但楚宜修不行。 长公主府不可久留! 这些柔弱美男子,一个个脸上还擦了胭脂水粉,隔着数步之远就能闻到浓郁的香味,哪里像个正经男子?! 哼! 不成体统! 陆瑾之俊脸微沉,眸色如水,生人勿近,对沿途碰见的美男子没有任何好脸色。 这些男子甚是年轻,有十来岁的少年郎,也有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陆瑾之顿觉有股危机感。 他大步迈入堂屋。 看见楚宜修蔫巴的倚靠着圈椅,还怒嗔了他一眼,陆瑾之却忽然脸色一变,笑道:“夫人,我来了。” 楚宜修内心哼哼。 她瞧见了! 无需特意告知她! 陆瑾之这才对长公主抱拳,“岳母。” 长公主对这次的称呼很满意,她起身亲自招待,“贤婿啊,快坐快坐!听闻突厥一事,皇上已交由你全权负责,不愧是本宫的女婿,本朝也就只有你才能镇住那帮蛮夷。” 长公主对陆瑾之一通夸赞。 楚宜修都快看不下去。 陆瑾之面色寡淡,只随意应了一声,“嗯。” 楚宜修,“……”这厮竟也毫不谦虚。 * 长公主让后厨提前上了晚膳。 毕竟,从长公主府去定远侯府需得近一个多时辰的路。 她是绝不会让女儿留宿的。 美男们端着菜肴鱼贯而入,楚宜修看着一桌的牡蛎、海参、墨鱼、鹿茸等食材做成的膳食,她又怕自己要破功了。 再弱的男子,吃了这些东西也能补到生龙活虎吧…… 陆瑾之也稍稍拧眉。 眼下他的娇妻还正当身子孱弱之时,他不宜大补。-_-|| 长公主亲自给女婿夹菜,“贤婿啊,多吃些,莫要辜负本宫一片好意。” 陆瑾之只能食之。 楚宜修一脸生无可恋。 因着陆瑾之不饮酒,晚饭很快就用好,眼看着夕阳落尽,陆瑾之抱拳告辞,“岳母,小婿要带夫人回去了。” 长公主面露欣慰的点头,“贤婿难为你了,速速把小乖带走,本宫哪里有心思照料她。” 楚宜修,“……!!” 她真的是亲生的么? * 是以,楚宜修如何回娘家,又如何带着包裹离开。 日落之后,长街上的夜市逐渐开张,四处灯火通明,很是热闹。 楚宜修趴在车窗往外看。 陆瑾之见她自从上了马车后就对自己爱答不理,心里有些失落。 男子并非不需要关注。 此刻若是楚宜修能含情脉脉看他几眼,也是好的。 “夫人?” 陆瑾之唤了一声。 楚宜修装作没听见。 她眼下要好好重新算计了。 这时,陆瑾之不甘心,直接长臂一伸,搂过美人细/腰,稍一用力,把人抱到自己双膝上。 明明是盛暑天,陆瑾之此前也最厌恶这种近乎黏腻的亲密,可以说,他很厌恶有人挨近他。然而,此刻,抱着娇软美人,他却内心忽然一下子就充/盈了。 这滋味甚妙。 闻着楚楚女儿香,陆瑾之满足的深吸一口气,还轻笑了两声,“呵呵,夫人,日后若无我允许,莫要擅自回长公主府,可听见了?” 他的娇妻过于孱弱、单纯,根本不知这京城人心险恶。 以他看,长公主也并非真心实意为楚宜修着想。 眼下,在陆瑾之看来,他才是天底下最怜惜楚宜修的人。 天知道,他这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心动。 陆瑾之抓着楚宜修的小手,竟也觉得甚是可人,反复捏了捏,“夫人,你这手是怎么长的?” 楚宜修,“……” 她也想反问一下,陆狗贼,你这一身腱子肌又是怎么长的?! 楚宜修沉默着。 陆瑾之觉得仅仅抱着不够,车帘时不时被晚风吹起,好在车厢内没有点灯,光线昏暗,外面的人无法看清里面光景。 陆瑾之心思一动,捏过美人下巴,脸凑/了上去。 楚宜修,“……” 不能动武、不能动武、不能动武! 她三翻四次提醒自己。 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大抵就是命呐。 马车行驶在青石长街上,陆瑾之/亲/上瘾,时而快,时而慢,时而又细细品尝。 他这人素来擅长精益化求精,这一路上已经琢磨出好几种/亲/法,还颇有耐心的反复尝试。 马车终于停下时,楚宜修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夕。 陆瑾之的手扶着她/细/腻/的肩头。 男人嗓音喑哑极了,“夫人,方才得罪了。” 楚宜修眼神埋怨。 不过,她倒是很会安抚自己。 就把陆瑾之当做男/宠吧! 她全当自己是被/伺/候/了。 眼下关键之事,已经不是清白了。 而是保命! 她定要抱紧自己的小马甲,万不可让陆瑾之查出她就是“恶贯满盈”的红九! 有了这个认知,楚宜修内心平衡了不少。 外面,李年道了一句,“侯爷,该下车了。” 陆瑾之应下,“知道了。” 借着外面的光线,陆瑾之给楚宜修重新系上小/衣/系/带,他还低低笑了两声,“夫人,这衣裳委实小了。” 楚宜修,“……” 冷静,不可躁动。 被陆瑾之看出自己非但不孱弱,还会武功,那就惨了! 楚宜修已经能够想象出暴露身份之后的下场。 她吞下一切埋怨,带着哭腔道:“夫君,我想歇息了。” 陆瑾之虽是不舍,但也知爱惜女子。 他身为武将,当然不能懂得女子的柔弱,不过,他会体谅。 “好,为夫送你回院。” 楚宜修嘤嘤嘤了几声,索性闭上了眼。 一回到海棠斋,第一桩事就是沐浴更衣。 她把陌陌叫到跟前问话。 到了今日,楚宜修之前的计划皆白费了,眼下的重点目标也发生了改变。 她趴在浴桶旁,眼神迷离,慵懒道:“你是说,陆五郎盯上了你?” 她不仅要抱住自己的马甲,还得确保陌陌不被扒出来。 陌陌点头如捣蒜,诧异的问了一句,“郡主,你身上怎会有这么多的红痕?” 楚宜修神色呆滞,“蚊虫叮咬,莫要大惊小怪。” 陌陌“哦”了一声,“郡主,那个陆五郎已经盯了我一整日了,此前也时常会盯着我,这可如何是好?” 楚宜修倒是不担心陆清。 她只怕陆清届时会引起一连串的影响。 楚宜修吩咐,“这阵子不要有任何行动,就在府上好吃好喝。” 陌陌完全没意见,“那敢情好呀!” * 几日后,突厥太子的“恶疾”好转了。 他再度入宫,提出要联姻一事。 陆瑾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提出挑衅,拿陆家两位姑娘为诱饵,要与突厥武士比武。 若是突厥赢了,陆家姑娘就嫁去突厥。 可若是突厥输了,那便要割让良田万亩。 对此,突厥太子阿史那不沽当着靖帝的面,只能应下。 是以,陆家要与突厥比武的消息,像四月春风一般席卷京城大街小巷,这个盛暑天,所有人在期待着。 * 定远侯府,陆家堂屋。 陆瑾之照常召集了陆家众人,将事情一一说清楚。 陆鸢与陆绵绵觉得自己被算计了,怒视她们的四哥。 陆鸢,“四哥!你这是要把我与七妹推向火坑呐!” 陆绵绵深以为然。 陆瑾之面不改色,“我既敢出此对策,就不会让你二人出事。” 陆鸢哼哼,“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陆绵绵继续附和,“就是!” 陆家几位公子哥,“……” 这些女子看多了话本,脑子里整天都是“男人不是东西”。 而这时,一直柔柔弱弱的楚宜修嘀咕了一句,“的确,天下男子皆一样。” 耳尖如陆瑾之自然是听见了,“……”怎会一样呢?他与任何男子都不同。看来夫人对他还不算了解。 蔷薇也在堂屋内。 她已逐渐不把自己当做外人。 京城的达官贵人,谁人不是三妻四妾。 蔷薇甚至幻想着,有朝日楚宜修“病逝”,她还能坐上正妻之位。 只要有姑母庇佑,她定能在侯府站稳脚跟。 而楚宜修除却美貌之外,她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女子! 蔷薇看着陆瑾之坐在上首之位上,如此伟岸无边,内心早已开遍桃花。 这厢,陆家众人协商过后,比武一事已是板上钉钉,接下来就要看哪几人上擂台了。 陆清自告奋勇,“四哥,算我一个!” 陆瑾之点头,老五是他亲手教养,他对老五的实力还是挺有信心的,“也算上我在内。突厥此番带了十名武士,除却我陆家之外,我再从本朝其他武将家中挑选几名世家子弟。” 楚宜修听到这里,无声一笑,唇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扯了扯。 虽只是转眼即逝,但还是被陆瑾之捕捉到了。 陆瑾之忽然拧眉,“……”夫人为何这般一笑? 着实不像她。 楚宜修此刻则在暗暗腹诽。 陆瑾之手上高手无数,又何须从其他世家挑选高手。 他啊,总是将一切掌控。 第五十章 楚宜修姿态慵懒, 她随意倚靠着圈椅的姿势,也叫人觉得养眼。 旁人如此,只会显得不成体统。 可换成了她, 却总有一股美人韵味。 她的身子过于孱弱,陆家众人潜移默化之下对她颇为包容,更是不会要求她坐有坐姿。 她双手捧着一只薄胎青花, 看似正垂眸盯着盏中浮浮沉沉的茶叶,即便只是一个静态的动作, 也让人只一眼看过来就不想挪开眼。 陆瑾之已不止一次瞥见自己的小娇妻。 他正当情浓时,就像是一个孩子对刚得来的玩具有着巨大兴趣,无时无刻都想关注。 除却陆瑾之之外,蔷薇也时不时留意楚宜修一眼。 情敌对情敌总是格外在意啊。 楚宜修回过神, 秀眉微挑,大大方方看向陆瑾之, 又转移视线看向蔷薇。 然而勾唇一笑。 陆瑾之,“……”夫人这是何意?又想让他纳妾? 陆瑾之好看的唇微微抿了抿。 可小娇妻已经不再看他了。 蔷薇双手揪着帕子,莫名慌张。 她自是心虚的。 毕竟, 她这次远道而来的目的就是奔着四表哥而来, 说句不体面的话, 就是来抢别人夫君的。 老太君眼观鼻鼻关心,自然是将陆瑾之、楚宜修、蔷薇三人的眼神交流看在了眼里。 老太君是过来人,她不会插手小年轻之间情情爱爱。 “咳咳, 眼下关键之事, 是陆家齐心协力对抗突厥,只能赢不能输!今日时辰不早了, 都散了吧, 我老婆子也要歇歇了。” 老太君拂袖。 这日子真真是没个安生。 隔三差五就要闹出一桩事出来。 不过, 此处突厥来朝求联姻一事,也给了老太君一个提醒。 老六与老七是同年的生辰,今年都是十六了,若非此前在漠北生活,一直耽搁了婚事,这两个丫头早就出阁了。 可陆家姑娘又能嫁给谁家呢? 放眼朝中,只怕朝廷官员都对陆家避而远之。 老太君又开始忧心了。 萧氏又是个不管事的人,老太君只能操碎了心。 “老四,你且留下,其他人都各忙各的去吧。”关键之时,老太君也只信任老四这个孙子。 陆瑾之应下,眼角的余光目送着一抹娇弱倩影离开。 待屋内再无旁人,老太君冷不丁哼了一声,“人都走了,你还看甚么?每天都能见着碰着,你还嫌不够?!” 大热天的,真叫人烦躁。 老太君忍不住训斥了一句。 她几乎鲜少对老四不满,不成想,老四这个“冰清玉洁”的好孙子会在美/色/上,令她忧心。 陆瑾之僵了僵,好在他素来稳重,总能用一脸肃重稳住一切。 “祖母,您单独留下孙儿,是有何事?”陆瑾之面无表情的问道。仿佛刚才偷看美人的眼神从未有过。 老太君喝了口花茶,润润喉,这才道:“你六妹妹和七妹妹的婚事也该考虑了。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陆瑾之拧眉。 他竟然从未想过此事。 一来,他不会让两个妹妹成为陆家拉拢权贵的工具,不会盼着她二人高嫁。 二来,陆家就这两个姑娘,明明记忆中还是总角小丫头,眨眼就成了大姑娘了。 还记得刚刚迁去漠北之时,他左手提一个,右手提一个,就是两个哭鼻子的女童。 陆瑾之思忖片刻,“祖母,按着眼下情形,陆家姑娘不宜高嫁。” 老太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你说得没错。陆家太惹眼了,高嫁没有好处。况且你那两个妹妹的性子,哪里适合高门大户。你觉得隔壁周家如何?” 周御史不是喜欢告状么? 等成了亲家,看他还敢不敢告状! 拉拢谁,都不如拉拢御史啊! 那些文官的嘴皮子,谁能吵得过御史? 若是周、陆两家成为亲家,届时朝中一旦有人对陆家不利,周御史就能冲锋上阵。 而且周家就在隔壁,那周浩天看着也是个文弱书生,十分好拿捏。 老太君思来想去,委实想不出比周浩天还要适合陆鸢的人。 老太君这一提醒,陆瑾之立刻明了。 他问,“那七妹呢?” 老太君悠悠一叹,“老七一惯机灵,很会算账。过阵子沈家父子不是要入京么?你觉得沈家那小子如何?” 沈中庭乃天下首富,沈家做着全天下的买卖,包揽江南丝绸,北疆矿地,天下各处的书局等等,皆有他的生意。 其子沈玉玉至今还没婚配。 当初在漠北,陆家与沈家倒是有过交情。 尤其是,陆瑾之的另外一重身份,与沈中庭还是拜把子兄弟。 陆瑾之犹豫片刻,“可那沈玉玉……怕是个大傻子。” 老太君嗔了爱孙一眼,“你懂什么?傻子才好掌控,你七妹就爱财,也是个小机灵鬼,她若是能嫁去沈家,必定能够镇住沈玉玉,日后不会被人欺。再者,沈玉玉不过只是天真了一些,哪里是傻子。” 陆瑾之欲言又止。 祖母给两个妹妹,分别挑了一个柔弱男子。 祖母是在陆家待久了,对习武的男子有意见么? 陆瑾之是武将,许是习武太久了,对那种小白脸不太看好。 一想到小白脸,他就会想到长公主府的那些个面首。 陆瑾之颔首,“既然祖母已经心中有数,孙儿无异议,届时且看两位妹妹与那两厮,是否有缘分吧。”一副看不起的样子。 老太君挥挥手,“行了行了,你也走吧,吵得我老婆子脑瓜子疼。” 陆瑾之行礼退下,“……”他哪里吵到祖母了?愈发搞不懂女子。 * 同一时间,楚宜修走在荷花塘边的太湖石小径上,她听见身后有动静,故意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身后还有人跟着,她驻足,转过头来。 蔷薇吓了一跳,但见楚宜修身边没有跟着丫鬟,她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楚宜修悠悠一笑。 陌陌刚才离开了,她也是故意遣散了身边的贴身丫鬟。 就等着这一幕。 上辈子的死因一直没查出来,她虽然不认为蔷薇有杀人的胆子,但女子一旦吃起醋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表妹呀,你跟着我作甚?”楚宜修问道。 蔷薇明显紧张。 她是痛恨楚宜修的。 分明是陆家的仇人,还是个病体沉疴的身子,凭什么霸占着四表哥! 楚宜修缓缓走来,蔷薇本想后退,可一想到有姑母撑腰,且她才更加适合四表哥,她就立刻来了胆量,“郡主!你是不是蓄意勾/引四表哥?!” 楚宜修觉得好笑极了。 陆狗贼用得着勾/引么? 她故意刺激蔷薇,想让她提前付出行动,如果蔷薇真的会杀她,未必要等到以后。 楚宜修噗嗤一笑,甩甩手里的香帕,千般妩媚,“我自己的夫妻,我便是勾/引又如何?我与夫君恩爱逾常,我就想独/占他。我才是正经的侯夫人,表妹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呢?” 蔷薇果真气白了脸,加之羞愤使然,跺脚跑开。嘴里愤愤骂了一句“妖精”。 楚宜修看着蔷薇跑远,难免失望。 就这点能耐……? 不是,你好歹用了小心机呀。 看来,上辈子杀她之人,大抵不是这个表小姐。 楚宜修拧巴着小脸,又开始忧郁。 这时,小径迎面走来一人。 来人脸上笑意灿烂,他仿佛是集齐日月精华而生,老天处处优待他,让他完美到无处可挑错。 楚宜修更加悲伤了。 她转身就走。 陆瑾之腿长步子大,一下就走到她身后,一把搂住她的肩,把她带入怀中,顺便止住了她的步子。 男人低头,轻笑一声,“夫人,你跑什么?” 楚宜修毫不假装的露出愁眉苦脸之色,“我不想见到你。”真心实意的话啊。 陆瑾之又笑,“呵呵,你方才与表妹所言,为夫都听见了。原来,夫人爱我至厮。” 楚宜修,“……”定远侯!请你莫要这般自信。 陆瑾之身心愉悦,“夫人,实不相瞒,我只给你独/占,绝不会纳妾,你放心了吧。” 楚宜修,“……”别这样,她更加不放心了。-_-|| 陆瑾之不知从何而来的灵感,忽然低头,附耳说:“夫人,你尽管勾/引我,为夫甚是欢喜。” 楚宜修要哭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陆瑾之这几日都在外忙碌,他与楚宜修自从上次长公主府归来之后就没亲密过,男人心思一动,便什么也阻止不了他,他抱着美人,低头就亲。 荷花塘附近,十分清静,唯有偶尔几声蝉鸣声。 风一吹,荷叶香扑鼻而来。 楚宜修怕极了,担心陆瑾之又会变成那个可恨的男人。 她现在怀疑,是情/蛊影响了陆瑾之。 这才导致,陆瑾之有几次仿佛被人控制住,失了魂魄一般。 故此,她半点不敢反抗。 只能任由陆瑾之胡来。 老太君正打算上露台吹吹风纳凉,恰好可以居高临下看见这一幕。 老人家脸色一僵,随即又火辣辣的滚烫了起来,她一边转身,一边念叨:“哎呦喂,这是我老婆子能看得么?” 老太君摆摆手,又折返屋内,但不多时又回头看了几眼,不知该笑,还是该怒。 她身边的心腹嬷嬷笑道:“老太君,该命人着手缝制孩子的衣裳了。” 老太君觉得在理。 是得先准备起来。 陆家子嗣都该陆陆续续成婚了,这几年会有不少孩子降生。 * 楚宜修被送到海棠斋。 她红唇明艳,眼神潋滟波光。 陆瑾之一心以为,她对自己用情了。 又见她眉心忧郁,误以为是美人舍不得自己离开。 总之,一番脑补之后,他觉得,他与楚宜修当真恩爱极了。 陆瑾之提议,“夫人,我今日就在此处看书,正好可以陪你。” 楚宜修的内心是抗拒的,幽怨道:“夫君,对付突厥人才是至关重要之事,你莫要为我分心了,不必管我,真的。” 陆瑾之看着美人一副愁容,心如刀绞。 他的确应该以大局为重。 可他不想离开楚宜修。 他只想挨近她,抱着她,亲她…… 楚宜修此刻坐在铺着凉席的软塌上,陆瑾之心思一动,欺/身/上去,将她摁在/软/塌上,又是一/番/亲。 楚宜修,“……” 自己下的情/蛊,只能自己受着呗! 亏得她哭功了得,又是个身子过分孱弱的女子,不然,委实危险了。 许久之后,陆瑾之/埋/首/好片刻,这才叹息一声,“若是夫人能早日调理好身子,那该多好。” 楚宜修下意识的咳了几声。 马甲要护好啊。 被陆瑾之知道自己没病就糟了! 楚宜修推了推他,“夫君还是处理正事要紧。” 陆瑾之抬起头来,眸光温柔。 他的妻子,真是一门心思为了他好。 此前,因着娇妻是长公主之女,他对她多有误会了。 是他不够大度。 陆瑾之起身,把小娇妻也扶了起来,给她理了理凌乱的衣襟,十分怜惜,“夫人,为夫定将突厥蛮夷赶走,你的夫君,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男人。” 楚宜修笑得很沧桑。 是了是了,定远侯,您最厉害! 陆瑾之看了一会书,却还是不舍离去,他命人把笔墨纸砚端了过来,“夫人,为夫给你作画。” 陆瑾之没有任家主之前,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子。 作画抚琴堪称一绝。 楚宜修只能叹气,柔柔的靠着软枕,“那就有劳夫君了。” 她脑子里一片乱麻。 眼下委实想不出脱身的法子。 思来想去,只有逃之夭夭。 毕竟,她已经很清楚情/蛊的作用。 这蛊虫会随着岁月流逝慢慢长大,中蛊之人对下蛊之人的/情/欲/只会愈发浓烈,直到一发不可收拾,再也不能自控。 陆瑾之前几次忽然像变了一个人,就是前车之鉴。 楚宜修侧躺着没动。 陆瑾之当场作画,不消片刻,就画了一副美人图。 “夫人,你看。” 陆瑾之递到楚宜修面前。 楚宜修被画中美人惊呆了,她明明穿了衣裳,陆瑾之为何将画中人的肩膀露出来了,还有里面的小衣系带。 楚宜修的表情是这样的:╭(╯^╰)╮ 陆狗贼,你到底在脑补甚么不可描述的画面?! 陆瑾之又问:“夫人,这画中人美么?” 楚宜修无奈点头,画中人是她自己,她当然认为很美。 陆瑾之想到了什么,附耳,“日后,为夫给你画更美的。” 楚宜修,“……”您打算怎么画?! 这一天,整个下午,陆瑾之都十分有闲情,待在海棠斋没出去。 说好的日理万机呢? 定远侯,你如此懈怠公务,是不是玩忽职守了啊。 * 突厥武士与本朝比武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正式比武还没开始之前,各处的茶楼、酒肆、戏园子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你们可知,这次是陆家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定远侯还用两个妹妹做担保,就是为了保住我朝公主!” “陆家此举委实大义啊!” “赌坊开了赌注,咱们平头老百姓帮不上什么忙,但一定要押陆家赢啊!” “……” 茶楼一角,陆延喝了几口茶,听着百姓们的议论纷纷,他勾了勾唇。 陆清就坐在他对面,笑道:“三哥,你说得没错,就应该大肆宣扬此事,让所有人站在咱们陆家这边。” 陆延虽是武功不高,但最是擅长谋略。 他要的效果远不止这些,又吩咐身侧心腹,“去通知画舫的云姑娘,让她也支持陆家。” 云花魁在京城的追捧者无数,她若是支持陆家,直接带动大批达官贵人。 “民心所向”这种事,不仅仅要靠实力,有时候还得做好宣传之事。 心腹应下,“是,三公子。” 陆清狡黠一笑,凑过来了一些,贼眉鼠眼,“三哥,你与云花魁发展到哪一步了?跟我说说呗,我绝对保密。” 陆延俊脸一沉,直接敲了陆清的脑壳,“五弟甚言!云姑娘虽是花魁,但并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子,我这等武夫,配不上她。” 陆清瞠目结舌。 头一次听见一个世家子弟说自己配不上风尘女子。 不过,陆清讪了讪,没有继续逼问。 陆家这一代,到了如今,也就四哥成婚了,其他人都单着呢。 陆清挠挠头,亦不知他自己的桃花在何处。 * 定远侯府大门外。 一辆华盖马车停了许久。 陆家影卫早就察觉到了,但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将此事告知了老太君。 老太君狐疑,“你是说,五公主她来到了侯府门外,还盯了许久?” 这个五公主是何意啊? 陆家有什么东西被她惦记上的么? 老太君后知后觉,忽然笑了,“继续盯着,看看五公主会和哪位公子说话。” 她话音刚落,又一影卫疾步而来,“老太君,三公子与五公子刚才回府,被五公主堵在了巷子里,那五公主塞了一只香包给三公子,这才离开。” 老太君恍然大悟。 是看上老三了啊。 靖帝不止一个女儿,但至今未婚配的只剩下这位五公主了。 说实在的,老太君并不想与皇家结亲。 “去,把老三叫来。” * 楚雪迎送出荷包后,立刻转身上了马车,火急火燎离开,生怕荷包会被退还回来。 陆延和陆清面面相觑。 陆清后退了一步,指着陆延,贼笑道:“三哥,你摊上事了!五公主看上你了!她是不是以为咱们陆家这次把突厥联姻一事往自己身上揽,是救了她啊?可五公主为何只看上了你?” 陆清脸上笑意僵住。 他难道差了么? 这个五公主送荷包只送三哥,是看不起他?还是怎么回事?! 陆清觉得自己被埋汰了。 陆延面色微沉,拿着荷包,宛若是拿着烫手的山芋。 影卫疾步上前,“三公子,老太君喊你过去一趟。” 陆延深呼吸。 他都二十六了,难道……迎来了桃花? 作者有话说: 老太君:老身掐指一算,陆家的桃花都要开了~ 第五十一章 千秋居。 陆延并非是老太君嫡亲的孙子, 他的父亲是当初老太爷的妾室所出。 不过,其父倒是没有纳妾。 到了他这一辈,他也是嫡出身份。 老太君对几个孙子一视同仁, 陆家男子都活不长久,老太君亲自养大几个孙子,皆是亲自教导, 这些年下来,孙子们也没让她失望, 一个个出类拔萃。 这一点,老太君倒是十分欣慰的。 活到她这把岁数,孩子们是否是自己亲生的孙子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这些孩子都是陆家的血统,都传承着陆家的精神与毅力。 陆家大公子早年战死之后, 老太君就不太舍得让孙子们上前线。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陆延,老太君长叹一口气,“老三呐, 你父亲当年对我十分孝敬, 他亦是养在我膝下的。你大哥战死, 二哥伤了腿,我对你才过分保护了一些,这些年不允许你习武, 让你在幕后, 我的良苦用心,你可能明白?” 老太君是想给长房留一个健全的子嗣。 陆延喉结滚了滚, 铮铮汉子愣是红了眼眶。 然而, 下一刻, 老太君神色一变,笑道:“老四都娶妻了,你还想墨迹到几时?你二哥不利于行,我老人家才没催婚,可你不同,你尽快把婚事定下来!那五公主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对她可有那方面的意思?” 陆延一噎。 敢情祖母是催婚呢。 陆延顿时鼻头不酸了,他笑了两声,“祖母,若不……您还是先催二哥吧。老四不是查清楚了么,二哥还是对之前的青梅竹马念念不忘,又恰逢那卫氏和离了,咱们陆家又不是迂腐之辈,不如撮合二哥与卫氏。” 老太君嗔了他一眼,“老三!你说来说去就是不想成婚!你让我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你父亲虽不是我亲生,却是我一手带大,我将他视如己出,若是不能看着你成家立业,叫我百年之后如何去见你父亲?!” 又来了…… 陆延最怕祖母这一招。 女子一旦一哭二闹三上吊,他真是没辙。 陆延抬手掐了掐眉心,“祖母……孙儿会尽快给自己找一个意中人,您莫要急了。” 老太君的眼泪戛然而止,“这还差不多。我这里炖了参汤,你喝完参汤再走。” 陆延,“……” 祖母这是故意的吧。 陆家男子最常喝的是降火茶。 禁/欲/不好美/色/的,可不止家主一人。 但并不代表身子需要滋补。-_-|| * 不消半个时辰,陆家阖府上下都知道五公主给陆延送荷包的事。 毫无疑问,是陆清散播出去的。 对此,陆延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他从千秋居回去的路上,沿途碰见的小厮几乎都要对他道喜了。 陆鸢和陆绵绵闻讯赶来,且先不说五公主是皇亲国戚的身份,单单是她们三哥终于有桃花这桩事,就让人十分新奇。 要知道,老太君对陆延保护的太好,他这些年一直在幕后谋划,见过的女子寥寥无几。 陆鸢,“三哥,你行呀你,几时搭上了五公主?” 陆绵绵,“三哥以后要当驸马么?我听说驸马可不好当,不能纳妾,不可对公主无礼,还会提前找宫里的女子来试婚。” 陆延,“……” 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人最可怖之处,不是人心,是嘴巴! 陆延没想到自己活到二十六岁会被人造谣。 其实,陆延没有续髯,面容干净白皙,陆家男子的容貌都偏向魏晋风流,五官俊美,眼眸深邃,他看上去不过也才二十出头的光景。但他内心却自认为是个成熟老练的中年男子了。 * 陆延去见了陆瑾之。 将自己的烦恼之事说了一遍,又提到关键之处,“老四,五公主是皇家人,她若是再接近我,我当如何是好?” 陆瑾之,“……”为何来问他?他很懂男女之事么? 家主不愧是家主,饶是不懂女儿家的小心思,但也装作很懂,“三哥,你不是有一红颜么?大庭广众之下与她传出谣言,五公主自然会知难而退。” 妙啊。 成婚后的男子果真不同。 陆延一手拍在了脑门上,亏他是个军师,怎么事情到了自己身上,他就犯糊涂了呢。 陆延离开之前,提醒了一句,“老四,二哥都快而立了,他的心思,你我都懂,卫氏和离已有两载,不如撮合一下吧。再者,卫家乃清流派之首,未尝不是可以拉拢的目标。” 陆延事事讲究利益。 把二哥的婚事也算计进去了。 陆瑾之竟也一口同意,“好,我会想法子制造机会。” 兄弟二人很默契的出卖了自家兄长。 陆延一离开,陆清疾步跑了进来,他速度过快,且十分莽撞,险些直接撞到了陆延。 “老五!你莫要莽撞!”陆延勉强站稳。 陆清顾不得太多,扬高嗓门,“四哥!四嫂她、她……” 陆瑾之一把揪住了陆清的衣襟,“你四嫂怎么了?!”不可谓不焦灼。 陆延拧眉,“……”老四失态了。看来男女情爱并非是好事,他绝对不会像老四这样。 陆清喘了几口大气,“四嫂她身边的那个……那个陌陌不对劲!” 陆瑾之俊脸一沉,忽然就放开了陆清,训斥道:“混账!莫要冒冒失失!” 陆延,“……”他挑挑眉,道:“我先走了,你们两个慢慢说。” 四弟的后宅之事,他可不听太多,耳朵会长出刺儿来的。 陆清平缓了片刻,但还是神色焦虑,“四哥,我怀疑陌陌是咱们曾经碰到过的对手!她的武功招式暴露了!我原本就觉得熟悉,但一时间也琢磨不出来是哪里奇怪,直到我与她干了一架,眼下后知后觉,当真觉得她招式熟悉!” 陆瑾之清冷的面容如旧,看不出什么神色,但幽眸掠过一丝诧异。 他天生狼性,表面的一切温润如玉皆只是假象。 “老五,你到底何意?你是说……陌陌的招式在哪里见过?那你可记得,几时见过?在什么地方?”陆家在此之前的十年皆在漠北。 若是陆清见过诸如此类的招式,那也只能是在漠北。 陆清挠挠头,一脸为难,“四哥,关键的是……我想不起来了!”他太难了。 陆瑾之神色稍稍变化,叹了口气,“老五,为兄知你一心为了陆家着想,但不可偏执。”陌陌是夫人的婢女,岂会有问题呢。天下武功招式相似之处多的去了。 没甚可疑。 陆清一脸苦涩,“四哥,难道真是我偏执了?” 陆瑾之拍了拍陆清的肩膀,“眼下以突厥之事为首要,你与陌陌休得再起争执。” 陆清哭丧着脸离开了书房,沿途走在抄手游廊,他明明感觉陌陌的招式太熟悉,可他这脑袋又委实想不起来。 陆清离开书房后,就去了海棠斋外面蹲守。 他一定要扒了陌陌身上披着的狼皮,届时再向四哥证明,并非是他偏执了! * 陆瑾之挑选比武选手的这几日,陆清一直兢兢业业盯着陌陌。 而陆延也没闲着,他听取了陆瑾之的意见,命人送了帖子给云乔,十分郑重的去见了她。 云乔是京城如意画舫的花魁,卖艺不卖/身,追捧者从达官贵人到文人雅士,数之不尽。可以这么说吧,全京城没有人不知道云乔。 还有不少商贾从外地远道而来,留宿京城数日,就是为了见上云乔一面,一睹芳容。 说起陆延与云乔之间的故事,可以追溯到十年前,当初云乔只是一个流浪小乞儿,是陆延的一饭之恩救了她。但后来陆家突然出事,举家搬迁。 他原本早已不记得曾经救过的乞儿。 直到几年前,云乔写了书信去漠北,提及了当初的一饭之恩。 云乔被画舫的老/鸨/收养后,读书识字,颇有才情,与陆延常年书信来往,彼此甚懂彼此心意,若说是知己也不为过。 “姑娘慢些,三公子就在画舫,又不会插着翅膀飞了。”丫鬟提醒了一句。 云乔原本还疾步往前走,闻言稍稍放缓步子,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云鬓花颜金步摇,撒花纯面百褶裙的下摆也缓下了弧度,她朝着画舫内的男子望了过去。 男子着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袍,腰封上镶白玉,正面对着水岸,负手而立。 云乔的心漏跳了一拍。 十年了。 当初一饭之恩,至今还在脑海。 一看见陆延,云乔就仿佛能够看见光,是她黯淡人生唯一的一道光。若非心里住着一个人,她又岂能苟活到今日。就仿佛陆延在这人间,她才会觉得人间值得眷恋。 这时,陆延转过身,对着云乔悠然一笑,“云姑娘。”他客气敬重。 云乔莞尔,心下有多紧张,表面就有多镇定,生怕露出半点不该有的心思出来。 云乔走了过去,福身行礼,“三公子。” 陆延搀扶她起身,“云姑娘,在我面前,你无需如此。你我一直以来都是好友。” 云乔看着面前的男子,眼睛里仿佛会发光。 恩人从不低看她。 给了她一个女子该有的所有尊重。 两人落座,云乔亲手煮茶,“三公子,你交代的事,我都做了。对了,你今日来,是要听曲儿么?” 陆延有些难为情,他利用云乔的影响力,扩大了百姓对陆家比武的支持。 今日,他又要利用云乔。 陆延早就发现有人盯着他。 他知道五公主就在不远之处,陆延无奈一笑,“云姑娘,我有一事相求,事情是这样的……” 陆延一说完,云乔捂唇一笑。 陆延诧异,“云姑娘,你笑什么?” 云乔,“三公子俊美无俦,有人追求也是寻常事,日后恐怕少不了爱慕者呢。”她脸上笑着,心里发酸。 人人都能爱慕三公子,但是她不行。 卑微如她,身份低/贱。 笑,是最好的掩护色。 若是捅破了窗户纸,日后就连好友都当不了了。 陆延不知佳人内心的延绵曲折的心思,又无奈一笑,“那今日就要劳烦云姑娘了。” 云乔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心跳如鹿。 陆延站起身,对云乔伸出手,云乔很配合他,二人的手一握,陆延将她拉了起来,为了演得逼真,云乔十分主动,靠在了陆延怀里。 她担心陆延会多想,道:“三公子,如此这般,大概能让爱慕者看得真切。” 陆延觉得云乔甚是懂他,又笑了,“这倒也是,还是云姑娘有主意。”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 不远处,马车内的楚雪迎已是泪眼斑驳。 楚雪迎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想要嫁的良人,原来还是个偷/香/窃/玉的主儿! 楚雪迎低喝一声,“离开!回宫!” 看来陆家男子也并非优质。 楚雪迎只觉得自己一腔真情被践踏了。 陆延眼角的余光瞥见那辆熟悉的华盖马车走远,一只手掌握住了云乔的手腕,将她稍稍推开。 “云姑娘,今日多谢了。” 云乔面颊染霞,她只是个普通女子,在这世道艰难生存,虽会虚与委蛇,可面对自己的意中人,有些情绪还是难以遮掩的,“那、那就好。” 她眼神躲闪。 陆延拧眉,他听见了云乔狂乱的心跳,又见佳人神色局促,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陆延,“……”他刚刚气走了一个,这又招惹了另一个? * 陆瑾之处理好事务,这便火急火燎前去海棠斋,还带了一只珊瑚手钏。 他的夫人肤色白皙娇嫩,手腕纤细。这珊瑚手钏最能衬肤色。 陆瑾之甚是心细,虽说楚宜修处处都长在他的审美上,但也不妨碍他将小娇妻变得更好。 他正迈入海棠斋,陌陌迎面走来。 陌陌素来横冲直撞,陆瑾之眼疾手快,直接避让开了。 陌陌也吃了一惊,她站稳后,一手扶着月门,望入陆瑾之幽眸的瞬间,她心虚使然,眨眨眼,“姑爷!您来了!” 扬着嗓子。 陆瑾之忽然拧眉。 方才陌陌一个侧身的动作,左脚后脚踝上挑,险些直接拔剑攻击,可见她的防备性极强。 不像是一个普通婢女,反而像是身经百战,且必然时常与高手切磋。 陆瑾之,“……”此人似乎是有些可疑。 陌陌,“……”(⊙o⊙)…姑爷看出什么了吗? 作者有话说: PS:有姑娘说后面的章节比前面贵一些,是章节字数多了啦~之前是短小章节,现在是粗长篇,字数不同,价格不同。晋江的文是全网最便宜的了哦,千字3分,作者拿1.5分,不会有作者擅自涨价的情况啦~也不可能做到擅自涨价哦。o(╯□╰)o 第五十二章 陌陌吞咽了几下。 要知道, 她并非对陆瑾之一无所知,她虽不知道陆瑾之就是陆云天,但她对陆瑾之的了解, 此人思路缜密、运筹帷幄、城府甚深。 “姑、姑爷……你看着奴婢作甚?”陌陌突然心生一计,双手捧着小脸,错愕得看着陆瑾之, “奴婢虽是郡主贴身随从,但奴婢不做妾的!” 陆瑾之, “……” 高门大户的女子出阁,身边都会带上几个得力心腹,这些心腹多半是要给夫主做小妾的。 一来,妾室是自己人, 后宅权势不是落入她人手中。 二来,自己的人给夫主做侧室, 知根知底,才能放心。 这是千年来约定俗成的传统。 陌陌眼看着就要吓坏了,陆瑾之微微蹙着的眉心舒展了一下, 注意力被带偏了, 他面色清冷, “你想多了,本侯不会纳妾。” 一个娇软夫人,就足以让他痴迷。 此刻的陆瑾之一心以为, 他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男子。 至少, 这个节骨眼下,能激发他男子本性的女子, 就仅有楚宜修。 陌陌受惊过度, “当、当、当真?!那太好了!多谢姑爷高抬贵手!” 一言至此, 陌陌撒丫子一般跑开。 陆瑾之稍稍一怔,随即唇角扯出一抹笑意。 便不再把陌陌当回事。 就是一个不太聪明的小丫头而已,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差点被老五带偏了。 此时,楚宜修一直注意着外面动静,危机一解除,她双腿发软,缓缓行至铺了湘妃竹的软塌旁,然而瘫倒了下去。 好险呐。 这日子着实没法过了。 仿佛时时刻刻是在走钢丝。 陆瑾之大步迈入卧房,楚宜修躺尸一般,一动也不动。 陆瑾之走过来时,见她呆呆的望着头顶的梁木,精致的小脸神色蔫巴,一双水眸却灵动勾人。 美人明明一副生无可恋之态,但陆瑾之被却她这副小模样逗笑了。 “呵呵呵……”男人嗓音低沉磁性,极具有辨识度,甚是好听,宛若清泉流经沙石。 楚宜修的视线转移到陆瑾之脸上,不明白他笑什么。 她长得很好笑么? 没错……她细细一回想,她是很好笑。 上辈子也就算了,她到底年轻气盛,诸多事情都不会判断,为何这一世眼看着又要重蹈覆辙? 两人四目相对,陆瑾之问她,“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楚宜修眨眨眼,“我在想,到底能不能寿终正寝。” 如果不能话,她可以自己选一个死法么? 被人毒杀,活活疼一个多时辰才丧命,委实不太好受。 陆瑾之在软塌边沿落座,一条长臂撑在美人一侧,稍微俯下身,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些许,他又笑了两声,“夫人,你乖乖听为夫的话,为夫定会让你长命百岁。” 楚宜修认真的看着男人。 就怕她听了话,也没法长久抱住小马甲啊。 马甲一掉,她就不是陆瑾之的美貌小娇妻了。 她可是陆瑾之的头号大敌。 楚宜修长长叹了口气,再也舒坦怎么来,也不想在佯装乖巧懂事。 而她越是如此,陆瑾之就越是觉得可人。 陆瑾之的另一只手伸出,手指刮了刮楚宜修的小鼻尖,“夫人,过几日比武擂台上,为夫会亲自上场,届时你要给为夫助威。你让为夫赢,为夫一定会赢。” 楚宜修就这么看着他。 她当然不希望突厥嚣张,可她也想看到陆瑾之吃瘪。 此时,陆瑾之再无心思多言,他低下头去,轻轻碰触到了美人的唇,并不深吻,只细细的碰触。 可偏生越是如此简单的牵扯,就越是勾人。 细辗片刻,陆瑾之呼吸明显不稳。 楚宜修当然不会认为,陆瑾之的一切行为都是出自真心。 他之所以如此“急/色”,皆是情/蛊作祟。是情/蛊/诱/导他如此。 一旦被他知道真相,他只会杀了自己。 楚宜修一动不动,依旧宛若躺尸。 陆瑾之却没觉得扫兴,磨蹭了片刻,他捏着美人下巴,笑起来委实风流,“夫人,你猜为夫想做什么?” 楚宜修,“……”不猜!不想猜! 陆瑾之没听到回应,他以为楚宜修兴致不高,可他却是很喜欢。或许是前二十年过于清心寡欲,而今加之情/蛊的影响,让他很容易就会沉浸之中。 就在陆瑾之想尝试带动楚宜修进入状态时,门外总角小丫头喊了一句,“侯爷、夫人,五公主殿下来了!” 陆瑾之正在兴头上,他喜欢楚宜修的一切,她身上的气味,她的小表情,偶尔的小脾气,都让这个杀伐果决的枭雄沉迷不已。 突然被打扰,陆瑾之自然是不悦。 陆瑾之一心以为,自从洞房那次之后,他和楚宜修就没有真正有过夫妻之事。 眼看着小娇妻已经被他养的面容滋润,陆瑾之觉得差不多可以了。 陆瑾之眸光一沉,眼底仿佛掠过一丝阴霾。 楚宜修愣了一下,被男人这股眼神吓到了。 又来了! 他好像又变了一个人。 此时,陆瑾之轻笑两声,这笑声比此前还要低沉磁性,“夫人,为夫不高兴了。” 楚宜修缓缓支起身子,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十分戒备,另一个宛若是蛰伏在暗处的猎豹,随时会对猎物发动攻击。 这大抵就是被情/蛊操控的状态吧……? 楚宜修暗暗想着。 她瘪了瘪嘴,又想哭了。 怎么觉得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她当场就不应该起了歹心,给“陆云天”下情/蛊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是上次的机会用来下鹤顶红,那该多好。o(╥﹏╥)o 世上没有后悔药,一切都要自己承受。 楚宜修心里苦涩。 陆瑾之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脖颈,直接深/吻。 如狂龙横扫,过境之处,寸草不生。 “咚、咚、咚!”门扇又被人敲响了三声,“侯爷,夫人,公主殿下来了呢!” 楚宜修不敢动,她睁着眼,而她面前的男子,也是睁着眼的,两人互视着,楚宜修差点瞪出斗鸡眼。 作者有话说: 楚宜修:心累了,毁灭吧~ 第五十三章 楚宜修其实想不通明白, 上辈子陆瑾之因何对她偏执。 她一直以为,陆瑾之是报“背叛”之仇。 然而,事实上, 她并不认为自己与陆瑾之此前有过任何感情牵扯。纵使她逃婚了,可他也应该不在意才是。 而今,毫无疑问, 只是因着蛊虫的缘故,才致他会如此。 此时此刻, 楚宜修盯着陆瑾之的瞳孔,他的眼底深沉如海,鬼魅一般的神色,宛若夜间猛兽, 一张嘴就能轻易将人吞噬腹中。 男人眉梢泼了一层阴霾。 而下一刻,他唇角忽然翕合, 趁着楚宜修走神之际,咬住了她的唇,稍一用力, 留下了他牙印。 “唔……” 楚宜修吃痛。 过分了啊! 他也忒会了! 不对, 是情蛊忒会了! 门外, 五公主楚雪迎亲自敲响了几声门扇,“表姐!表姐我知道你里面!我有事找你!”她隐约带着哭腔。 这时,陆瑾之终于放开了楚宜修, 男人眉梢微挑, 唇角噙着笑,斜斜扬起一抹唇角, 他舔了舔唇, 似是意犹未尽, “尽快把她打发了,为夫在内室等你。” 楚宜修内心咯噔了一下。 这厮,莫不是还想要继续? 楚宜修只觉得唇瓣上火辣辣的疼,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这种亲密委实够/狂/野。 饶是上辈子的陆瑾之也不曾如此。 万一彻底被情蛊控制,他会不会疯? 楚宜修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被陆瑾之从软榻上拉了起来,男人细心的给她理了理衣襟,又捏了捏她的滚烫面颊,看似宠溺实则威胁,“去吧,别让为夫等太久。你知道的,为夫没多少耐心。可听清楚了,嗯?” 楚宜修咽了咽口水。 她突然想起以前听说过的一个传闻,传言世间有一种疾病,病患体内会住着两个以上的魂魄,每个魂魄性情截然不同,偶尔会窜出来掌控病患的一切言行举止。 这个时候,病患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陆瑾之眼下的状况,大抵就是如此。 楚宜修不敢掉以轻心,她与陆瑾之之间有家仇,有私怨,她还抢过他的矿……总之,一旦被他查出自己的另一重身份,她的一脚就要踏上奈何桥了。 楚宜修深呼吸,看似在喘气,糯糯应了一声,“夫君,我知道了呢。”她笑得略显疲惫。 陆瑾之终于悠悠一笑,似是满意,这才肯放了她去开门。 卧房的内外间有月门隔开,月门挂了落地珠帘,若非特意查看,外间的人不会察觉到内室有人。 陆瑾之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在内室四处观望,不多时就被博古架上的书册吸引了,他随手拿了一本,翻开看了看。 同一时间,楚宜修去开了门扇。 楚雪迎一看见她,就被她唇瓣上的牙齿印痕吸引住了。 且,这痕迹,还挺新鲜。 小丫鬟往屋内探了几眼,竟没有瞧见侯爷。 楚雪迎情窦初开,见意中人与旁人搂搂抱抱,自是难以自控,她又无人诉说,正好趁此就会来一趟侯府,既能找人倾诉,又有可能碰见陆延。 “表姐,侯爷在屋里?”楚雪迎假意道:“我并非有意叨扰,我只是……呜呜呜,心里难受。” 楚宜修拢了拢衣襟,笑意温柔,心想着:还得感谢你来叨扰一趟,不然啊,我今日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外面天热,楚宜修邀了楚雪迎进屋,“公主有话屋内说吧。” 一言至此,楚宜修吩咐小丫鬟,“上降火茶。” 她也得降降火。 讲道理,再这样被撩下去,她都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苟住。 原来,情和/欲/是真的可以分开的。 楚雪迎一落座,就对着楚宜修一通痛哭。 楚宜修就静静地看着她哭。 如此,楚雪迎哭了小片刻就硬生生卡住了,哭不下去了,她搵了搵脸上并不太明显的泪痕,吃惊的看着楚宜修。 好歹……哄哄本公主呀! 她是来求安慰的! 表姐难道看不出来?! 楚雪迎其实是想让楚宜修帮她一把。 毕竟,楚宜修现在是陆延的弟媳,又是陆家宗妇,她的话对陆延必然会有一定影响力。 却见表姐无动于衷。 楚雪迎万二分的不乐意了。 “表姐,你倒是说句话呀!” 楚宜修装作不懂,“表妹呀,你是想说,三郎他与花魁好上了?那你哭甚?” 楚雪迎呆住。 她表露的还不够明显么?! 楚雪迎已到了婚嫁年纪,她一眼就看中了陆延,而且有关陆瑾之的威猛已是满城皆知,她对陆家男子势在必得。 陆家未婚的公子哥当中,除了陆延,她也不能挑别人了。 陆渊不利于行。 陆清又是个咋咋呼呼的,没甚内涵。 而且,人都是奇怪的,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心心念念,久而久之就成了执念。 楚雪迎,“表姐呀,你自己嫁了如意郎君,你就不能帮帮我嘛!我、我心悦陆三公子,你难道看不出来?!可恨,那陆三郎就是个花花肠子!花魁美貌妩媚,他就是奔着美貌去的!” 不奔着美貌,难道还要在意内在? 楚宜修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内室,轻叹一声,“公主,你看开些,天下乌鸦一般黑。” 若非她过分美貌,又何故两世都招惹上了同一人? 楚雪迎哭诉半天,楚宜修却油盐不进,似是听懂了,又似没听懂,绝口不提帮她拉红线的事。 许久,楚雪迎只能愤然离开。 楚宜修挥挥手,“表妹慢走,我身子不适,就不送了。”作何想不开,想要陆家的男子?表妹,你会后悔的。 何况,陆家终有一日会造反,届时,表妹的公主身份,又如何自处? 楚宜修叹了又叹。 她知道的太多了,心甚累。 这时,陆瑾之从内室走了出来,他手捧一本书册,眼神已经恢复些许清明。 楚宜修目光凝望,“夫君?”她讪讪喊了一声,心里没底儿。 陆瑾之轻笑,走到她身侧,摊开书册给她看,“夫人,来,你解释一下,这里面藏着的情书,是几时写好的?你爱慕冀州世子?还想邀他一起赏月?” 楚宜修看向那书册内的一张手笺,心脏漏跳了半拍。 完了完了! 她怎的忘了毁尸灭迹?! 她除却试图勾搭“陆云天”,还以红九的身份,给几大枭雄都释放了“友好之意”。 她再看手笺,幸好这是一份还没写完的情书,上面并没有落款。 楚宜修的心绪宛若潮起潮落,何止刺激了得?! 要如何解释? 情书出现在她的卧房,且字迹也的确是她的字迹。 楚宜修的小脑袋变得不怎么机灵了。 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否在演戏,楚宜修深知陆瑾之的城府,她心一横,道:“夫君,你我是皇帝舅舅赐婚,在赐婚之前,你我从未见过面,那冀州世子曾在京城当质子,我与他算是旧相识,彼时年少无知,情窦初开,不是很正常么?” 楚宜修一副理所当然。 她承认了,他还能拿她怎么样? 陆瑾之眸光微眯,又恢复了些许清明,但眼神是冷的。 何为吃醋,他大抵是第一次尝试。 陆瑾之呵呵一笑,“哦,是么?那夫人如今可还想着你那个旧相识?” 楚宜修摇头,发髻上的珠簪微微晃动,浮光闪烁,娇颜清媚,“不想了。” 闻言,陆瑾之的脸色并没有多少好转,他没收了情书,道:“夫人文采了得,为夫也想要你的情书,自今日起,你每日给我写一份,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楚宜修,“……” 陆瑾之没有继续逗留,他拂袖离开,除却带走了一腔怨气之外,还有一份没写完的情书。 当日,陆瑾之命人将楚宜修博古架上的所有书册统统清空,取而代之,换上了《女戒》之类的书籍。 楚宜修愤然不已。 然而,她不能反抗。 至少眼下不可以。 * 比武参赛者的筛选环节,是由陆家全权负责。 今日,本朝不少武将之户的将军与公子哥纷纷登门定远侯府,参加第一个环节的筛选。 筛选场地就设在侯府校场。 陆家几位公子都已经到场了,陆瑾之姗姗来迟,身带煞气,一袭绛紫色锦缎长袍,衬托腰身修韧挺拔,他单手朝后,见校场擂台正有人比试,陆瑾之看了几眼,直接一跃而上,几招之后,将那二人制伏在地,当场说出他二人武功路数的破绽之处。 众人纷纷唏嘘。 谁也不敢提出质疑。 陆渊轻咳了一声,凑到陆延身侧,压低了一声,“老四这是怎么了?” 陆延手持一只银狼豪笔,在宣纸下挥墨如飞,将今日参加筛选之人的武功路数都画了下来。 他目不斜视,轻笑:“二哥,老四成婚之后就没正常过,你我当习惯才是。” 陆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老三,你所言在理。” 片刻,陆渊又对一旁的陆清道:“老五,你与老三尽快摸清突厥武士的招式,在比武之前,定要钻研出破解之法。” 陆家一直以来都奉承“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战略。 陆清挺直了腰杆,点头,“二哥你放心,我今晚就潜入驿馆查个清楚。” 陆家三兄弟商榷了一番,再度看向擂台,就见陆瑾之又连续打趴了几人,半分不留情面,下手极重。 嘶,忒狠了…… 作者有话说: 陆家众人:一个逐渐脱离正轨的家主~ 第五十四章 陆瑾之在校场擂台一番/发/泄/之后, 他出了一身汗,武将和习武的世家子弟们脸上都多多少少挂了彩。 陆瑾之反而意识更加清明。 他眼底的那一片阴霾消失不见了。 此时此刻,陆瑾之回过味来。 无疑, 他今日又被情/蛊/控制了。 其实,陆瑾之心里门儿清。 他已经愈发不能自控。 不过,好在记忆是清晰的。 幸好……今日没有伤到自己的娇软小妻子。 擂台上, 陆瑾之独领风骚,他一人站在那里, 宛若天神下凡,气度无疑一绝。陆家几位公子神色赧然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家主,你把所有人都打下台, 过几日谁去挑战突厥武士?! 家主自己倒是威风凌凌了,可陆家的名声又会多一条“唯我独尊”的污名。 讲道理, 陆家除了家主之人,都甚是内敛低调的。 陆渊清了一下嗓门,对陆瑾之挤眉弄眼。 要知道, 马上上场参加遴选之人, 是卫家郎君, 也就是卫婉君的胞弟。 卫婉君就是陆渊那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 即便陆渊自知与佳人无缘,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弟弟被揍。 陆瑾之已经回过神,陆延也对他使了眼色, 并提醒道:“家主, 下面是卫家郎君。” 陆瑾之是个聪明人,提及擅武的卫家, 也就只有那个卫家了。 他后知后觉, 这才明白了过来。 卫家郎君年纪不大, 十六七岁的光景,容貌俊朗,正当男子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就是个很容易激动的毛头小伙。 他纵身一跃,跳上了擂台,并按着规矩作揖行礼,道:“陆侯爷,还请不吝赐教。” 陆瑾之随手一甩,将锦袍下摆栓入裤腰带,露出修长的双腿,“好。” 卫小郎君手中有长剑,陆瑾之赤手空拳,几个回合之后,陆瑾之毫不留情,直接将卫小郎打趴在地。 陆渊,“……” 陆延、陆清,“……” 陆、卫两家搞不好以后是会联姻的,家主这样无情真的好么? 卫小郎君不服气,又爬站了起来,再度抱拳,“陆侯爷,还请继续不吝赐教!” 卫家家风严谨,子嗣皆有骨气。那卫婉君之所以和离,还把自己的儿子带出了夫家,是因着她前夫养了外室,且还是个品行不佳的。 卫婉君二话不说,不仅主动和离,还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就连靖帝也惊动了。 卫小郎倔强不服输。 陆瑾之就成全了他,这一次下手更重,直接把卫小郎打到昏厥过去。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渊沉不住气,扶着轮椅把手,站了起来,“老四!” 陆延清了清嗓门,望着天,无语极了。 就连陆清都觉得自家四哥下手忒狠。 谁知,陆瑾之这时从擂台下来,他勾唇一笑,那双深邃如海的幽眸,仿佛夜里正发光的野兽之瞳。 他走上前,用仅仅陆家几位公子可以听见的声音,道:“放心,我并没有伤及卫家郎君要害,他只是被打晕了,那卫氏就这么一个弟弟,你们猜猜看,她会不会亲自登门?” 陆家几人,“……” 妙啊。 卫婉君一来,与陆渊就能一来二往,如此,正好可以续前缘。 原来,家主看似在遴选高手,却是在给陆渊拉红线。 家主不愧是家主,一心可以多用。 陆渊神色赧然到了极致。 他寄挂卫婉君,但绝无其他不轨之意。 老四这做法……有点狠呐。o(╯□╰)o 是以,可怜的卫小郎君被人火速抬去了侯府厢房,按着陆瑾之的指示,他无需特殊照顾,无非只是……暂时昏迷而已。 * 今日摘选过后,能入陆瑾之眼的武将与世家子嗣,不足五人,若要凑齐十人,明日还得继续筛选。 如陆瑾之所料,果不其然,卫小郎君受伤昏厥的消息送去卫家没多久,卫婉君就带人亲自登门了。 小厮过来通报之时,陆家几人皆坐在亭台下饮降火茶。 陆瑾之手持一只茶盏,浅噙了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卫氏竟然真的亲自登门了,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想来,她担心卫小郎是一回事,同时也想见见故人。” 陆渊,“……” 陆延与陆清对视了一眼,皆明白了家主的用心良苦,家主是在利用这个机会试探卫氏呀。 陆瑾之呵呵一笑,“二哥,你还在等什么?莫要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陆渊还能说什么呢。 到了此刻,他也没法继续躲着了。 卫氏若是过得好,他可以远远看着祝福即可。 可她已和离,若是她的心如他一样,陆渊知道下一步他该如何做。 陆渊推着轮椅离开了六角亭。 是以,陆延和陆清莫名后怕,生怕家主下一次会算计到他们头上。 * 厢院。 卫婉君被人领过来时,陆渊坐在轮椅上,在小径静等。 他五官周正,一身鸦青色素面夹袍衬得身段清瘦颀长。即便是坐着的,但那股矜贵气度分毫不减。 陆渊的容貌其实颇为俊朗,只不过,陆家家主的风头过盛,压住了他的光辉罢了。 卫婉君梳着妇人发髻,头上插了一只金镶珠翠挑簪,身上是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臂弯的镜花绫披帛一路逶迤。 她无疑是个美人。 如今二十大几的年纪,眉目之间多了年少时候不曾有的沉稳大气。 故人相见,宛若隔了一世之久,但曾经过往还是历历在目。 陆渊喉结滚了滚,千言万语在心,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 卫婉君看见他的第一眼,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常色。 到底是卫家嫡长女,文能诗书,武能刀剑,仿佛天底下没什么能够难倒她。 卫婉君神色淡然,丝毫不避让,走上前,道:“二公子,我是来接吾弟回去的,望二公子行个方便……让一下路。” 陆渊身后的小厮,“……”二公子如斯俊美,但也被嫌弃了呀。 陆渊胸中酸涩,有一股被堵住呼吸的错觉。 她还在怨恨他。 当初是他退婚在先,也是他不辞而别。 她后来所嫁非人,他也有责任。 陆渊自行操控轮椅,给卫婉君让了一个道。 就在卫婉君要越过他时,陆渊又忍不住笑了笑。 他的意中人从不喜欢涂脂抹粉,可今日分明特意打扮了,若是直接来接卫小郎,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她心里还有他。 卫婉君驻足,秀气的面庞有些冷,“二公子,你笑什么?” 陆渊看着她,神色温柔,如今二人都是男未婚女未嫁,他觉得自己是该直接一点,不然又会像当初一样错过。 这些年,他悔了。 早就悔了。 陆渊神色忽然认真,“婉君,我亦甚是想你。” 卫婉君愣了一下,而后耳根子顿时滚烫,“你!谁……谁想你了?!”何为“亦”是想你?! 卫婉君被刺激到了,直接甩开步子走进厢院。 陆渊挠挠高挺的鼻梁,突然发现,说情话也没那么难为情。当真说出来,心里倒是舒坦多了。 卫婉君没有在陆家久留,直接命人带走了卫小郎君。 她不是一个不识大体的人,可今日委实匆忙,还忘了给陆老太君请安。 不亚于是落荒而逃。 她越是如此,陆渊就知道自己越有戏。 今日的一切,陆老太君都听说了。 她老人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卫氏是个好女子,老二也是个狡猾的,看来用不了多久,陆家又要办喜事了啊。” 老太君一言至此,让嬷嬷拿出了她的金算盘,又是噼里啪啦一番算计。 一场婚事,能收不少礼金呢。→_→ * 当晚,陆瑾之在竹里斋静等许久。 庭院中的六角亭下挂了一盏琉璃灯,他敞着中衣,在等下看书。 但书页许久没有翻开。 一直没有等到小娇妻的情书,陆瑾之把苍狼先生叫了过来。 这个时辰正是暧昧的时候,陆瑾之已沐浴洗漱过,身上隐有花香,这还不算什么,他身上的中衣大剌剌的敞开着,露出一大片皆是修韧的胸膛,块块都是肌理。 苍狼先生快速瞄了一眼,还看见了指甲划痕。 他一把年纪的人了,时刻告诫自己不可想入非非。 苍狼先生问道:“侯爷找属下是有何事?” 陆瑾之不拐弯抹角,直言,“夫人身子孱弱,眼下是否可以同/房?” 苍狼先生一愣。 他打量了一下自家侯爷,如实说:“侯爷仔细着便是,莫要全力以赴,大抵不会太过伤着夫人。” 陆瑾之斜睨了过来,“先生的意思,是让本侯克制?可若是克制不住呢?大抵什么火候才合适?” 苍狼先生,“……” 他哪里会知晓?! 侯爷自己是什么实力,自个儿难道还能不清楚么? 苍狼先生绷着脸,“侯爷天赋异禀,非常人能及,夫人如今身子虚弱,侯爷发挥两三成功力即可。” 闻言,陆瑾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好片刻,他才开口,“可有男子避孕之物?” 楚宜修那副模样,当然不能怀上孩子。 万一伤及她的小命,他会伤心的。 苍狼先生压低了一声,提了一个意见。 陆瑾之拧眉,“不好,可还有其他法子?” 苍狼先生为难极了,继续压低了声音提议了几句。 闻言后,陆瑾之的阴郁神色并无好转。 他其实需要一个与他势均力敌的女子。 可偏生,他如今感兴趣的,就是一个娇弱美人。 实力与他完全不匹配。 他很不喜欢苍狼先生提出的任何一项避孕措施,直觉告诉他,必然会很不舒适。 陆瑾之交代了一句,“劳烦先生尽快研制男子避孕的汤药,且不可对本侯身子造成任何影响,可听清楚了?” 苍狼先生还能说什么? 但凡避孕,定对身子不利。 夫人那副小身板,自然不宜服用极寒的避子汤。 苍狼先生应下,“是,侯爷,属下定当尽力。” 陆瑾之又提醒,“先生尽快。” 苍狼先生,“……”侯爷真猴急。 * 还没到夤夜,陆瑾之给自己找了足够充分的理由去隔壁的海棠斋。 他是去讨要情书的。 两座庭院之间仅仅隔着一片竹林,不消片刻就能抵达。 如今,陆瑾之觉得,当初选海棠斋作为楚宜修的婚房,当真是明智极了。 楚宜修早早命人熄了海棠斋的灯火。 她躺在竹片制成的凉席上,没甚睡意,茜窗吹入夜风,卷着花香,还有虫鸣悠悠。 就在这时,楚宜修听见了动静。 她摒住呼吸,慌张极了。 陆狗贼不会真的过来吧……?! 为何她的直觉会这样准?! “侯爷,夫人睡下了。”守夜小丫鬟道了一句。 陆瑾之嗓音低沉,“无需知会夫人,本侯自行进屋。” 小丫鬟,“是,侯爷。” 楚宜修,“……”她都睡下了,他为何还不能放过她?! 罢了罢了。 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抵挡得了情/蛊的反噬?! 并且更可怕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情蛊危害愈发严重,陆瑾之也会越发痴迷她,直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据史书记载,有人中了情蛊之后,将下蛊人直接拆解入腹了。 是字面上的意思! 门扇推开,楚宜修紧闭着眼,索性装睡。 陆瑾之走了过来,男人的视野早就可以适应黑暗,他看着榻上的美人,墨发倾泻玉枕。 因着楚宜修贪凉,前襟敞开稍许,露出清冽雪腻的锁骨,还有隐约可见的雪/峦。 陆瑾之的呼吸骤然不稳了。 他俯下身,轻唤了一声,“夫人,你睡了么?” 楚宜修真想骂人。 她蹙了蹙小眉头,仿佛是被吵扰到了,侧过身去,背对着陆瑾之,继续装睡。 陆瑾之见状,也不恼怒,他唇角止不住的上扬,顺势上了榻,从背后圈住了美人,吻/细细落下。 雪/肌之间、柔香之下、墨发之中……哪儿都不放过。 楚宜修装得很辛苦。 但这个时候如果醒来,接下来会更辛苦。 且,辛苦是小事,穿帮才是大事。 她与陆瑾之根本没有真正圆/房。 若是他今晚当了霸王,一切都会暴露的! 好气啊! 陆瑾之半点不亏待他自己,轻车熟路解了怀中美人身上的衣裳。 好一番肆意后,陆瑾之抓住了两位五指姑娘。 他思来想去,两三成的功力难以自控住,在没有十分把握之外,不敢放纵。 五指姑娘倒也是极好的,乖巧懂事,关键是很容易控制住。 陆瑾之酝酿了一会,这便与五指姑娘进入深一步的交流切磋。 楚宜修,“……” 到了这个时候,她只能“悠悠转醒”。 她的视野同样可以适应黑暗。 两人曾经以另外一重身份交手时,本就是势均力敌,可分庭抗礼。 楚宜修看见陆瑾之/灼/烫/的眸,涨红的俊脸,以及被他晃动的床柱上的镂空香球。 “夫人,你醒了?” 男人笑了笑,又/埋/下脸去。 楚宜修深深抽了一口气。 …… 屋内再度盏灯时,楚宜修一脸哀色,但面颊绯红,看上去明/艳/妩/媚。 陆瑾之倒是体贴,毕竟一切狼藉都是他搞出来的。 楚宜修已经快要破罐子破摔了,陆瑾之直接把她抱去净房,她也不阻挡,更是不遮掩。 他要看,她便随他看。 再反观男子,他身上的中衣一直都在。 净手时,陆瑾之先是低低轻笑,随后眸光忽然变得深沉,“夫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冀州世子崔阳三日后会抵达京城。马上就能见到老情人了,你开心么?” 此言一出,陆瑾之握着楚宜修的手腕明显加重了几分力道。 楚宜修,“……” 第五十五章 崔阳啊…… 竟是他要来京城了。 楚宜修无言以对, 毕竟被陆瑾之抓了个现行的情书,的确是写给崔阳的。 但楚宜修并没有以琼华郡主的身份与崔阳联络过。 她当初是打算用红九的身份,把崔阳拉拢到自己这一边。 也怨她年轻不懂事, 自诩魅力无人能挡,当初是广撒网来着,除却崔阳之外, 还有几位枭雄也被她撩过。 楚宜修坐在浴桶内,任由陆瑾之给她搓手。 她半敛眸, 浓黑的睫羽上沾了水渍,宛若哭过。 这夜深人静之中,男人的叹息声格外明显,陆瑾之今晚似是稍有满足, 餍足之后的枭雄格外有耐心,细细给楚宜修洗好手, 还放到他鼻端闻了闻,“呵呵,夫人, 无味道了。” 楚宜修无语问苍天。 她蔫巴着小脸, 就是不肯抬眸与陆瑾之对视。 陆瑾之早已算计好了应对情敌之策, 他更是自诩能力无人能及,至少目前为止没有将任何情敌放在眼里。 两人都洗好,陆瑾之把楚宜修抱出了浴桶, 两人重新来到榻上, 他似是不打算离开。 楚宜修拉了薄衾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蛹,然而背对着陆瑾之, 不搭理他的荤言荤语。 什么是表里不一?陆瑾之这样的人, 这大抵就是了吧! 陆瑾之自说自话, 从背后圈住正生气的美人,“夫人,我都不气,你气甚么?” 楚宜修,“……”她若不矫揉造作,如何才能占上风? 认错是绝无可能的! 陆瑾之今晚与五指姑娘玩耍的十分愉快,故此,即便楚宜修不搭理他,他也没甚意见。 * 翌日一早,陆老太君把陆家众人都召见到了千秋居议事。 “你们也都知道,冀州世子就要入京了,崔世子的庶姨母,是老二、老三已故的生母,人虽是走了,可崔、陆两家的姻亲关系尤在。崔世子此次入京,就在咱们侯府落脚吧,也能有个照应。” “我老婆子今晨收到了飞鸽传书,崔世子提前了两日入京。老三、老四、老五,你们三个今日就去城外接应,莫要寒碜了他。” 陆瑾之正品着茶,似乎对此事并不太感兴趣。 崔阳与陆渊、陆延是表兄弟的关系,可与他只是情敌。 这时,陆清问道:“祖母,崔世子此次入京的目的是什么?他乃冀州世子,若是与咱们陆家走近,会不会给陆家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老太君沉吟一声,“无妨的,若是过分避嫌,反而显得可疑。” 陆渊这时插了一句,“冀州局势复杂,听闻那冀侯宠妾灭妻,对爱妾所生的庶子更是器重,崔世子会不会是来京城找救兵的?” 陆渊一言至此,老太君轻咳了一声。 有些事不可直言。 此时,楚宜修小口噙着羊乳茶,看似充耳不闻,实则已在算计。 崔阳八成是来勾结定远侯府的。 有了陆家势力,他或许还能夺冀州之权。 而陆家若与崔阳联手,也算是如虎添翼。 怎么看,都是强强联手。 当初若非是看中了冀州兵力,楚宜修也不会以红九的身份,试图勾搭崔阳啊! 议事很快结束,婢女端着早膳鱼贯而入。 今日菜品倒是极好,有鹌子水晶脍、爆炒白芨、百合酥、板栗烧野鸡、拌莴笋、鲍鱼燕窝粥……另有一些滋补菜品。 陆家几时这般奢侈过? 陆鸢和陆绵绵被蟹黄小饺馋到吞咽了几下口水。 陆老太君笑了笑,也不隐瞒,道:“长公主殿下命人送了不少食材过来,说是给郡主和老四补身子的,你们啊,都顺便都占占便宜。” 楚宜修,“……”她那个没良心的母亲究竟是何意?陆狗贼哪里还需要滋补? 陆瑾之看着面前的鲍鱼燕窝粥,他一点没有辜负岳母一番好意,一盅下腹,半点不剩。 陆家众人面面相觑,也都开始用早膳。 长公主府家大业大,有的是银子,陆家都不是矫情的人,送上门的好东西,哪有不吃的道理? * 陆家众人用过早膳,除却腿不利于行的陆渊之外,陆延、陆瑾之、陆清三人便带着十几个护院骑马离府,赶去城外接应崔阳。 陆家人极具有辨识度,都是骑着战马,一个个身段颀长高大,自长安街路过,惹来无数双视线的注意。 “陆家三位郎君这是要前去何处?” “定远侯成婚后倒是愈发俊朗无俦了,那一身玄色锦缎甚是适合他。” “不晓得陆家其他郎君是不是也如侯爷那般骁勇……嘘,慎言呐!” “……” 陆家人何等耳力? 自然是听到了长街两侧百姓的窃窃私语。 陆延与陆清纷纷“瞪”向陆瑾之。 拜家主所赐,如今全京城都在揣测陆家男子的尺寸…… 陆瑾之面不改色心不跳,毕竟,传言并非是造谣,而是事实。既然都是事实,他又何故去纠正呢? 大可不必那么麻烦。 骁勇罢了,又不是贬低他。 马蹄飞驰在青石长道上,扬起阵阵尘埃,陆家一行人远离许久,百姓们才逐渐收回视线。 仿佛多看几眼陆家男子,还能养眼一般。 * 城外。 陆家人的马匹排成一行,正朝着前方望去。 只见,数百丈开外的地方,一辆华盖马车缓缓驶来,而马车后面还跟着队伍,即便距离相隔甚远,也能看出,来者足够有排场。 陆清唇角一抽,“三哥、四哥,这崔世子还真有派头!”讲真,他有点嫉妒了。 陆延笑了笑,“崔阳乃冀州世子,听闻貌奇美,擅茶艺,是个文人雅士,冀州富硕,他排场大也是正常。” 陆瑾之幽眸微眯,注意力都在“貌奇美”三个字上面。 他此前从未关注过崔阳此人,但从发现妻子写过的情书之后,陆瑾之就让人禀报了有关崔阳的一切。 貌美?呵呵…… 作者有话说: 陆瑾之:本侯天下第一,不接受任何反驳~ 第五十六章 陆家众人在高坡上静等。 此时, 官道上的华盖马车内,崔阳手持一把山水楼台的折扇,他倚靠着马车侧壁, 一边扇风,一边撩开车帘往外探了一眼,唇角似笑非笑, 露出一嘴整齐的白牙。 上前打探的扈从这时骑马疾驰折返,抱拳道:“世子爷, 定远侯携人亲自来接您了!” 崔阳挥挥手,眼眸微眯,望向了数百丈之外的高坡,陆家人还真是惹眼, 饶是相隔甚远,他也能看出陆家众人气度不凡。 他年少起在京城为质, 当然见过陆瑾之此人。 但当初的陆家四郎,眸光清冷,目中无人, 他即便不言不语, 仅一个眼神, 也仿佛是将天下众生踩在脚底下。 陆瑾之带着阖府离开京城那日,崔阳就暗暗在想,这人一定还会回来。 果真如此。 这时, 心腹军师司马秋踢了马腹上前, 道:“少主,定远侯既亲自来接, 便是陆家表明态度了, 看来您这次入京是明智之举, 这一步并未下错棋。” 冀侯宠信庶子,欲要交权给那个儿子,崔阳只能寻求外力。 而定远侯府陆家,是他挑中的最合适的选择。 崔阳眸光收敛,摇动折扇的幅度加大,啧了一句,“这京城的盛暑天还真是酷热。” 说着,崔阳又撂下了车帘,整个人躲入马车内,白皙的俊脸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 热风拂面而来,空气里夹杂着野草气息,热浪一层一层扑在人身上。 陆清扯了扯领口,用手挡着眉骨,往天际看了一眼,叹道:“二哥、三哥,今年当真极热。” 陆清的皮肤是那种小麦色,陆延常年稳居幕后,看上去倒是像翩翩公子,陆瑾之介于他二人之间,他的容貌偏向刚毅男子的俊朗。 而就在珠翠华盖马车停下,马车内的人撩开车帘的一瞬,一股魏晋风流的韵味扑面而来。 陆清深吸了一口气,此刻,脑子里唯有一句话:好一个玉面郎君! 与十年前的四哥相比,竟也没有逊色到哪里去。 崔阳一袭月白色衣袍,清风霁月般的秀雅,他唇红齿白,眸若星辰,唇角噙着一抹笑,随着他摇着折扇的动作,额前两撇发丝微微浮动。 宛若从画中悠悠走出的美男子。 果真是……貌奇美! 陆清的嘴张了半天,震惊于天底下还有这等美男子。 陆延清了清嗓门,他这人注重内在,倒是不觉得人的皮囊有甚么重要。 陆瑾之的面容阴沉,幽眸神色不定,看不出具体的情绪,倒是给人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阴冷之感。 崔阳往前走了几步,笑着抱拳道:“陆侯、表哥、五公子,让你们三位久等了。今日三位前来迎接我,委实让我荣幸之至。” 他是冀州世子,但在陆家几位公子面前可谓是态度谦和的。 让人无法给他摆脸色。 陆延与崔阳是表亲,自是亲切,“表弟,日头酷热,启程回侯府吧。” 陆清挠挠头,咧嘴憨笑两声。任谁也不能对美人不善呀,只要是美到一定程度,就不必分雌雄了,“是啊,崔世子,祖母已在家中等候,咱们这就回去吧。” 崔阳一一笑过,这又看向陆瑾之,但陆瑾之并未给出任何好脸色,就连装都懒得装。 崔阳眸中掠过一丝诧异,如果他估算的没错,陆家应当也很乐意与他联盟才对,这个定远侯是何意? 崔阳笑了笑,顿时如向日葵绽放,“侯爷怎的好像心情不悦?”他直言问道。 既是打算联盟,便无需拐弯抹角,越直接越显真诚。 陆瑾之一手勒紧缰绳,深深的看了崔阳一眼,随即一声冷笑,“崔世子想多了,本侯一惯如此。” 陆延留了一个心眼:老四今日这是怎么了? 陆清是个憨憨,打圆场笑道:“崔世子有所不知,我家四哥就是这般性子,你在侯府多住几日就能习惯他了。” 崔阳又和善一笑,“五公子瞧着甚是眼熟,我与你有种一见如故之感。” 陆清开始飘飘然了。 第一次有人说与他一见如故。 美好的友谊就要拉来帷幕了吗? 这厢,众人纷纷上马,启程入京。 * 同一时间,崔阳提前三日入京,且被陆家接回府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靖帝的耳朵里。 崔阳乃冀州世子。 冀州掌三十万兵马,数百年来皆是拥兵自治,靖帝早就忌惮已久。 若是崔阳入京后,陆家不闻不问,反而显得可疑。 可陆家如此直接坦荡的去城外迎接,不知为何,靖帝反而松了口气。 长公主楚玥那边同样在斟酌此事。 她正坐在秋千上,两名男宠左右各站一个,先后给她喂甜瓜吃。 长公主望着天,思量片刻,还是不得其解。 她的那个好女婿就那么直接把崔阳接到侯府去了? 是不是草率了些? 以她对陆瑾之的了解,这个女婿无疑是深沉内敛、心思缜密、谋略诡谲之人。 一男宠问道;“殿下在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长公主摆摆手,顾左右而言他,“去,再送一批补品给贤婿好好补补身子。” 男宠,“……” 殿下怕是对定远侯有什么误解吧。 全京城都知道定远侯骁勇至厮,殿下难道就没听说过? * 乌衣巷。 几丈宽的巷子里,两侧垂柳树荫匝地,因日光照不进来,长巷里面还算沁凉。 老太君携陆家众人在府门口静等。 不多时,陆瑾之等人归来,老太君一眼就认出了崔阳,想当初他在京城为质时,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郎。 而今,时光逝去,他倒是比之前成熟稳重了些,但面容大体上并没有太大改变,还是陌上人如玉。 此时,陆鸢张大了嘴,她后知后觉,挠了挠身侧的陆绵绵,震惊道:“七妹妹,这崔世子长得也忒俊了吧!” 陆绵绵一双乌溜溜的大眼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崔阳。 确实俊俏呐! 只可惜,冀州局势她是了解了,陆绵绵不会冒险去勾搭崔阳。再者,长着这么一张花花肠子的脸,日后得多让人操心! 陆绵绵仅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崔阳,绝不肖想。她还是喜欢自己能够驾驭得了的男子。 蔷薇也怦然心动,不过,她一比较,还是觉得四表哥更为英伟。那崔世子虽是好看,可也未免过分柔了些。 楚宜修站在老太君身份,手里拧着帕子,她没有抬头去看,仿佛一脸纠结的小模样。 老太君好奇一问,“郡主丫头,你这是怎的了?” 楚宜修稍稍抬眼,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对老太君诉苦,“祖母,夫君不允许我乱看其他男子。” 老太君一噎,“……”那个混账老四,先是没把持住,现在还学会霸道了。 看几眼美男子又能怎么样?! 谁会不喜欢美丽的东西呢? 老太君倒是觉得,崔阳是个俊朗男子,她瞧上几眼,也觉得今日心情好多了。 萧氏斜睨了一眼楚宜修,对这个娇娇软软的儿媳妇,是怎么看怎么扎眼。如今,还学会告状了! 这时,陆瑾之等人走上前。 陆瑾之,“祖母,崔世子带来了。”语气寡淡。 陆老太君只应了一声,就没工夫搭理他,而是看向崔阳,“这孩子都成这么大了啊,你姨母在世的时候,你时常来陆家串门呢。” 崔阳看似十分敬重,深深鞠了一礼,“老太君,晚辈这厢有礼了。” 老太君立刻亲自搀扶,“这孩子太见外了,你姨母就是陆家妇,纵使如今已仙去,牌位还摆在陆家祠堂里供着呢,外头天热,快进屋说话!” 说着,老太君搵了搵泪,似是在缅怀那个体贴温柔的庶长媳。 崔阳直起身子,笑着说,“晚辈离京数年,此番入京,却见老太君与当年一个模样,真真是被岁月厚待啊。” 这话十分管用,老太君当场笑成了一朵花儿。 一行人进府门之时,崔阳又吩咐手底下人,“来人,把我这次从冀州带来的见面礼都抬进门。” 他一言至此,冀州扈从抬了十多个大大小小的檀木箱子进府门。 陆家众人面面相觑,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崔世子这般做派,陆家众人脸上的笑意更甚,当然了,除了家主之外。 陆瑾之的目光凝望自己的妻子。 楚宜修知道他在看自己,却不给他一个眼神,而是跟随着老太君一块进门了,其间,倒是瞄了崔阳几眼,还时不时抿唇一笑。 落入陆瑾之眼里,这无疑是娇羞。 陆瑾之,“……”小白脸有甚可看? 到了堂屋,下人很快端上凉茶,一群人都在齐刷刷的看向崔阳,仿佛多他几眼,也会觉得如沐春风。 难怪世人皆爱花。 美丽的东西,委实叫人养眼啊。 崔阳一盏凉茶下腹,笑道:“侯府的茶,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好喝,我在冀州这些年就惦记着这一口。” 这话把老太君又逗笑了。 陆家众人也听得入神,不自觉的多喝了几口平平无奇的凉茶。 嗯……这凉茶还真是爽口,的确好喝,以前怎就没有察觉到呢。 崔阳当众赠送见面礼,给萧氏准备了重金打造的赤金衔红宝石步摇,两位姑娘人手一只赤金镶莲花纹的项圈,老太君则得了一件玉如意,轮到楚宜修时,崔阳亲手递上一只锦盒,“侯夫人,这夜明珠乃深海之物,可遇不可求,夫人天姿国色,此物最是适合夫人。” 锦盒打开,一颗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呈现在众人眼前,亮若星辰,一看就不是凡品。 楚宜修双手握成拳,抵在下巴处,一脸惊奇之态,“这、这……甚美!”看了看夜明珠,又看向崔阳。 陆瑾之,“……” 到底是夜明珠美?还是指人美? 不过就是一颗破主子而已,她何故如此! 陆瑾之连灌了两杯凉茶,胸口十分不爽快。 陆家人人皆有见面礼,蔷薇紧张到了极点,她并非是陆家人,可到底就住在陆家,若是崔世子忽略了她,她颜面何存? 最后,崔阳发现屋内还有一位姑娘,他虽没有打听对方是谁,倒也很快反应过来,又给蔷薇一只盘花镶珠金簪。 总之,崔阳十分周到,很快就把陆家众人哄得喜笑颜开。 众人在前厅吃了一会茶,等到散去时,陆清领着崔阳去逛院子,老太君悠悠一声长叹,笑道:“这个崔世子,较之琼华郡主,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来府上不到一个时辰,瞧瞧把陆家众人哄成什么样了。 亏得她老人家是个人精,甚么事都能拎得清。 心腹婆子这时诧异一问,“老太君,侯爷似是不悦呢,不久之前竟没怎么给崔世子面子,好在崔世子并不计较。” 老太君冷哼一声,“那个老四啊……!” 罢了,不提也罢。 到底是他最看重的孙子。 陆家嫡系一脉,也就只有陆瑾之一人了。 他非要痴迷一个女子,就让他去吧。 这些年,他也是受苦了。 * 崔阳与谁都能说得开。 不消片刻,陆清就几乎要把他当做知己了。 逛了片刻园子后,来到校场。 陆清提及了与突厥比武一事,又见崔阳虽手持折扇,也长得白皙,但腰间同样配了一把宝剑,他的步子轻盈,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陆清提议,“崔世子,你也要试试么?若是能入选,即可参加比武。” 崔阳没有拒绝,笑着同意,“能与五郎并肩作战,我会十分欢喜。” 陆清面色涨红。 崔阳一声声“五郎”喊得他总觉得自己碰到了蓝颜知己了。 今日的甄选定在了下午。 陆瑾之那边听说崔阳也要参加甄选,他又亲自来了一趟校场。 甄选开始之前,陆家几位公子已经陆陆续续落座,见陆瑾之过来,皆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家主,他又要作甚? 今日以来,陆瑾之终于露出一抹笑意,他看向崔阳,“崔世子,本侯听闻你也要参赛,那一会本侯与你好好切磋。” 崔阳脸上笑意不变,“好。” 陆家几人,“……” 崔世子是来找同盟的,家主,你莫要任性呀!打残了崔世子,对谁都没有好处的! 陆瑾之先让其他来参加筛选的人上场,并让李年与张峰上擂台,对付这些小罗罗,这些人用不着他亲自登场。 等到筛选即将结束时,陆瑾之看向崔阳,唇角依旧噙着一抹笑意,“崔世子,上场吧。” 崔阳只能从圈椅上起身。 这个定远侯非要与他打一架,他也只能奉陪。 两人跳上擂台。 陆渊对身侧小厮道了一句,“速速去通知老太君。” 若是一会动起真格,祖母来了也能劝劝架。 老四该不会是嫉妒人家崔世子长得好看吧……?-_-|| 崔阳将锦袍下摆系在了腰上,陆瑾之负手而立,眸光微眯,看着崔阳的神色,宛若是看着即将待宰的猎物。 打斗一触即发。 陆渊捧着茶盏,垂下眼眸,简直不敢直视。 陆延亦然。 陆清倒吸了一口凉气,四哥下手太重了哇! 陆瑾之招招狠辣,没有放过任何进攻的机会,尤其对崔阳的脸毫不客气。 崔阳,“……”万没料到会如此,侯爷对他的怨气是从何而来?城府如他,竟是一时半会寻思不出来。 眼下唯有自保! 等等! 侯爷,能不能不要打脸?! 他来京城一趟,也是要见人的! * 不多时,老太君闻讯而来,陆家女眷也都赶来了,其中也包括了楚宜修与蔷薇。 众人见好端端一美男子脸上挂了彩,不免心痛万分。 这、这怎么能下得了手?! 老太君高喝,“老四,住手!”言罢,一个狠厉的眼神望了过去。 陆鸢与陆绵绵对自家四哥同样不友善了。 萧氏虽偏袒自己的儿子,可人家崔世子也委实可怜啊。 蔷薇拧着帕子站在原地,不知该站谁。 楚宜修心里翻了个白眼:好一个公报私仇、无理取闹的定远侯! 陆家众人都纷纷上前关切崔阳,对陆瑾之横眉冷对。 陆瑾之拧眉站在原地。 这时,崔阳仿佛很坚强的站了起来,还对陆家众人温柔一笑,“我没事的。” 说着,他身子一软,又单膝跪地。 如此一来,陆家人更加关切他。 陆瑾之,“……” 崔阳被搀扶下了擂台,陆清立刻亲自递了茶上去,老太君宛若对待亲孙子一样给他擦汗。 崔阳却一直面带笑意,“是我学艺不精,侯爷今日赐教,让我颇有进益。大家千万不要怪侯爷,侯爷也都是为了我好。” 他此言一出,陆家众人看向陆瑾之的神色就更为愤愤然了。 陆瑾之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一件事,“……” 好一个茶艺超群的冀州世子! * 当日,崔阳被陆家人妥善照料。 晚上侯府开了席,老太君特意没有让人去请陆瑾之。 陆瑾之听闻消息,也不太好直接过去。 既然不请他,他不去便是。 但陆瑾之在竹里斋却是心事重重。 原来,男子耍心机也可以那般的阴柔! 陆家人都被崔阳蒙蔽了双眼。 陆瑾之心中一直不爽快。 他等了许久,直到影卫前来禀报。 影卫离着陆瑾之几步远的地方站立,这是侯爷被陆家众人冷落的第二回 了,莫名同情侯爷。 “侯爷,夫人回院了。” 陆瑾之已经沐浴更衣,他嫌天热,中衣敞开大半,闻言后这便直接起身去隔壁的海棠斋。 楚宜修不久之前在千秋居吃了几杯果子酒。 她倒不像陆瑾之那般不胜酒力。 只不过,美人饮酒之前,面颊酡红,眸光潋滟波光,月色下,千娇百媚。 陆瑾之过来时,楚宜修就站在庭院中,小手拉过一朵芍药花,正放在自己鼻端。 陆瑾之一到,楚宜修就意识到了,但她装作没察觉,直到男人靠近,长臂从背后圈住了她,楚宜修故作受惊过度,惨叫了一声,“啊——!” 作者有话说: 楚宜修:造作大师 陆瑾之:装/逼/大师 崔阳:茶艺大师 老太君:老身就静静地看着你们表演~ 第五十七章 “啊——!” 楚宜修这一声尖叫, 可谓是集恐惧、羞愤于一体,不免叫人想入非非。 她的嗓音偏向轻柔,一管小嗓子如黄鹂出谷, 随便一声也能勾人遐想。 陆瑾之心头憋闷,还有一股怒气无法可撒。 他也是要面子的,自然不能质问楚宜修, 在她眼中,自己与崔阳谁的容貌更胜一筹。 陆瑾之素来沉稳内敛, 形不露于色。 至于自己为何会屡次失态,他已归结于情蛊之故。 不然,他早就不能为自己的越轨行径找到任何合乎情理的借口。 陆瑾之的长臂勒了勒楚宜修的小腹,看似低声斥责, 实则一脸溺宠,“你喊什么?” 楚宜修手里还捏着那朵芍药花。 她侧过脸, 对上陆瑾之幽深的眸,如实说:“夫君,你又吓到我了!郎中说过, 我经不住刺激, 会伤了心脏。” 陆瑾之眸色沉沉。 “夫人, 你既是受不住刺激,今日为何盯着崔世子看?见到旧情郎就不刺激?” 男人嗓音低沉磁性,但明显透着怨气。 楚宜修可不想与他纠缠, 他如今在榻上虽是用那种法子, 但也委实辛劳。 她垂下眼眸,“夫君, 我累了。” 陆瑾之眸色更沉, “之前也不见你累, 崔世子一来,你就知道累了?” 言下之意,是楚宜修心系旧情人,故意拒绝他。 楚宜修原本没有这个意思,然而,她眼下委实需要清净清净,更是需要脱身去寻找其他出路。 陆瑾之时不时就来看她,着实不方便。 何况,她现在怀疑,情蛊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就拿陆瑾之而言,他原本并非这种“黏腻”之人,然而近日来,他二人接触愈发频繁,陆瑾之才逐渐踏上了孟浪之路。 讲道理,彻底被情/蛊所控制的陆瑾之,她也是很害怕的。 天知道,陆瑾之若是疯下去,会发生什么?! 闹罅隙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此时,楚宜修明显感觉爱到陆瑾之的眸光可以凌迟。 她的头垂的更低。 态度已经很明显。 陆瑾之虽然痴迷她到了极致,但多年君子修养不允许他做出强/迫之事出来,他放开了楚宜修,眸底已经冷到淬了一层冰渣子。 “郡主心意已决?”陆瑾之问道,嗓音沉沉。 就连称呼都变了呢。 楚宜修背对着男人,听着他喊出“郡主”二字,大抵明白这家伙当真是生气了。 楚宜修没说话,只捏着手里的那朵芍药花,故作忧虑。 这画面看在陆瑾之眼里,就是佳人为了旧情人黯然伤神。 陆瑾之握了握拳头。 他当真不是一个轻易露出情绪之人,没有娶妻之前,也绝对不会为情所困。 然而,此时此刻,陆瑾之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像是被人遗弃的小兽,若非顾及自尊,早已张牙舞爪,奈何,尊严不允许他做出死缠烂打、卑微求爱的事出来。 “好!” 陆瑾之丢下一个字,转身离开,他腿长步子大,步履如风,随着他的走动,中衣衣摆随风拂起一抹翩然弧度。 仿佛离开的甚是潇洒、利落。 楚宜修眼角的余光目送陆瑾之走出海棠斋的月门,这才松了口气。 终于送走了大冤家! 楚宜修当然知道崔阳这次入京的目的。 他就是为了找陆家联盟。 这无疑的确是一个聪明手段。 陆家助他夺冀州之权,他再以冀州兵力协助陆家成事。 眼下就要看崔阳与陆瑾之,谁先捅破窗户纸。 换言之,其实,陆瑾之与崔阳十分需要彼此。 他们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到彼此这样合适的联盟对象。 楚宜修很好奇,陆瑾之被情蛊影响之后,不知道会不会左右他的军事判断……? 这厢,楚宜修吹了一声口哨。 不多时,陌陌从屋檐飞了下来。 “郡主,您找我有事?我方才瞧见侯爷过来,这便回避了。”陌陌望着天,她真的不想窥见侯爷与郡主亲密。 楚宜修神色难得肃重,“近日来,五郎可有再盯着你?” 陌陌眼珠子转了转,如实说:“陆五郎还在悄悄盯着我,不过,这几天他在忙比武一事,倒是不如之前那么紧盯了。” 楚宜修叹了口气,“五郎虽然粗枝大叶,但他既然盯上了你,那便是怀疑你了。没想到陆家第一个察觉到异样的,竟然是五郎。总之,你日后都要给本郡主小心行事,若是被五郎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你就用美人计诱/惑五郎。” 陌陌,“……” 美人计? 自己? 郡主怕是对她有什么误解。 她难道拥有“美貌”这种特质? 陌陌立刻站直了身子,被楚宜修的话吓得不轻。 用美人计对付陆五郎?不如直接杀了她吧! 陌陌,“郡主放心!属下定不会被陆五郎抓住把柄!” 楚宜修挥挥手,让陌陌暂时退下,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她需得好好思量一番了。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当真不想继续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憋屈日子! * 崔阳是被人搀扶到厢房的。 进屋之后,心腹军师司马秋立刻关上了门扇。 崔阳的眸光也瞬间从迷糊转为清醒。 他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身上的锦袍,唇角一扯,笑道:“陆家人禁酒,可他们倒是聪明,都以茶代酒来灌我。” 无人知道,崔阳为了练就酒量,早些年到底醉了不少次,而今,几乎没什么人能灌醉他了。 司马秋感叹,“是啊,陆府中人皆……好客。” 崔阳眼中掠过一丝阴霾,“今日酒馈上,陆瑾之根本没有露面,他似是对我很是不满,军师可否猜出缘由?” 司马秋愣住。 说实话,他原以为陆家会更加倾向于联盟。 但陆侯今日种种行径,委实叫人看不明白。 司马秋摇了摇头。 崔阳煞是费解。 他根本就没想到,此刻的陆瑾之已经将他视作头号情敌。 司马秋这时宽慰道:“世子不必焦灼,传言陆侯目中无人、性情冷漠,大抵他就是这种人。” 崔阳吐了口浊气。 他自幼在京城为质,为了活命,早就学会察言观色。 回到冀州后,更是处处小心翼翼,戴着一张面具示人,可谓是人情练达。 崔阳,“好,听军师一言。本世子且再继续观望一阵子。” * 同一时间,老太君把陆家几位郎君都叫到了千秋居单独议事。 老太君特意命人不要把陆清叫上。 五郎哪里都好,就是过于单纯。 有些事不宜让他知晓。 千秋局的堂屋内,老太君坐在上首,案台的三角兽炉里檀香袅袅腾起,老人家扫了一眼三个孙子。 陆渊虽可以站立,但此前在战场伤了膝盖,不能长久行走,老太君十分疼惜他。 陆延被老太君培养成了幕后军师。 陆瑾之算是她老人家最器重的孙子,更是文武兼备,这些年出生入死太多次,每回从鬼门关爬出来,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恢复。 老太君曾经一度认为,陆瑾之会是陆家的救星。 而今,这救星的种种行径,让她老人家看不明白了。 老太君瞥向了陆瑾之,眸光不悦,“老四,你说说看,今日因何会那般?!” 几乎是在训斥。 陆渊与陆延也看向陆瑾之,同样想要一个说法。 已故的冀侯夫人是他们的姨母,他们与崔阳是正儿八经的表亲。 若是撇开表亲这层关系不说,单单是崔阳乃冀州世子的身份,就值得陆家拉拢。 但家主似乎过分……任性了! 陆瑾之本就心头不悦。 此刻,闻着屋内檀香,他好像清醒了些许。 是他草率了。 陆瑾之拧眉。 他其实也很诧异,自己今日竟然干出那等幼稚之事! 陆瑾之抬手掐了掐眉心。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他虽是男子,但也同样仇视自己的情敌。 这种敌意无法避免。 不过,孰轻孰重,他也是能够分得清的。 陆瑾之再度抬眼时,倒也真诚,说:“祖母,我知错了。” 老太君,“……” 陆渊,“……” 陆延,“……” 这会子倒是老实巴交了。 老太君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崔世子此番来京的目的,你们心中皆有数,到底要不要联盟,以及如何联盟,且再细细斟酌。” 陆渊这时提了一句,“祖母,您觉得联姻如何?” 陆家有两个未嫁的姑娘,崔阳也并未娶。 姻亲从来都是联盟最方便,也是最直接的手段。 然而,老太君一口否决,“联姻过于明显,皇上不会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 陆家几位郎君皆赞同。 的确,联姻太过明显了。 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老太君又说,“只要可以互利,便可联盟,我陆家可以助崔世子夺回冀州之权。” 是啊,只要利益足够,任何关系的联盟都能谈妥。 陆家几位公子毫无异议。 议事结束之时,老太君特意交代了陆瑾之,“老四!明日起,你万不可再鲁莽行事!二十大几了,又不是小孩子!”这个老四年少时都不曾让她这般操心过。 陆瑾之,“……”天知道他为何会如此?! * 接下来几日,陆瑾之在全力操办比武一事,他没有再踏足海棠斋半步。 一来,是为了远离诱/惑。 二来,他醋意未消,还是生气之中。 有些男子看似大度,可一旦动真格,大抵能气到海枯石烂,此恨延绵无绝期。 比武开始的前一天,陆清按着寻常的习惯,来到四哥跟前读书。 今日恰好读到了苦肉计,看完之后,他提出了深深的质疑,“这苦肉计也并非对人人有用,苦肉计唯有让在意的人上钩吧,若是不在意,哪还管是否是苦肉计。” 闻言,陆瑾之稍稍一怔。 他三岁识字,七岁博览群书,对各类兵书早已耳熟能详,什么是苦肉计,他自然一清二楚。 陆瑾之,“……”顿时来了灵感。 这时,陆瑾之微笑着看向陆清,“老五,读书可明智,你寻常需得多多读书。” 陆清,“……”四哥这意思,是在暗指他不够明智? 陆清抿唇,近日来已被四哥伤了数次自尊心,他还是觉得崔世子更加懂他。o(╯□╰)o * 翌日。 突厥与本朝的比武正式拉来帷幕。 陆鸢与陆绵绵有些紧张。毕竟如若突厥赢了,她二人是要嫁去突厥联姻的。 思及此,姐妹两看着陆瑾之的目光十分气愤,以及怨恨。 四哥,根本没把她们当回事! 任何理由都是借口! 从今往后,她俩绝不会以四哥马首是瞻了。 陆鸢与陆绵绵入观赛席时,特意从陆瑾之面前路过,冷冷哼了一声。 陆瑾之不言不语,全当没看见。 这两个傻子,他难不成还真会将陆家的姑娘嫁去突厥? 就是发起战争,陆家姑娘也绝无可能去蛮夷之国联姻! 陆瑾之无视两个妹妹的敌意,他望向老太君身侧的楚宜修。 两日未见,他思念成疾,更要命的是,那股子/欲/要/强/占的念头又涌了上来。 而楚宜修只是稍稍抬眼,一对上他的目光,又立刻避开视线。 这表情,无疑是拒绝与他对视。 陆瑾之喉结滚了滚,因着隐忍某种情绪,腮帮子微微鼓动。 此时,崔阳也来了,他一袭白袍盛雪,额头两撇碎发格外惹眼,手持一把折扇,款步走来,惹了无数人侧目。 陆瑾之瞧着崔阳的那两撇碎发就觉得碍眼,真想剪了去。 崔阳与在场重要的人物一一打招呼,甚是和颜悦色,惹得观赛台上不少女子芳心雀跃。 “那便是冀州世子吧,好生俊美!” “我原以为再无人能与陆侯相媲美,而今一比较,崔世子也不逊色分毫。” “崔世子乃我梦中情郎模样呐!” “……” 陆瑾之耳力过人,即便贵女们只是窃窃私语,他也能听出一二。 他对时下京城女子的眼光十分质疑。 什么时候开始,小白脸成了大众情郎了? 第五十八章 突厥太子阿史那布沽入席之前, 扫了陆家众人一眼。 这次又要与陆瑾之正面交锋,说实话,他天不怕地不怕, 就怕陆侯的那张嘴。 鬼知道,他在情绪澎湃之下又说出什么人生攻击的话出来。 此次比武,陆瑾之报上的十人名单之中, 也包括了他自己。 阿史那布沽倒是没有参赛。 他就怕会在擂台上碰见陆瑾之。 当初两军交战之时,他已与陆瑾之切磋过, 幸而他身边有数名悍将重重保护,否则只怕如今坟头草已经有几丈高了。 阿史那布沽入座,下意识的挺直了胸膛。 此次入京是老早之前的打算,可他万没算到, 陆家会被靖帝召见回京。 他这次算是碰到了硬石上。 而眼下,只能放手一搏了。 为了让全城百姓观摩, 陆瑾之特意命人将擂台设在了西市口。 御前大太监亲自出宫监赛。 除却陆家人之外,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已经陆陆续续入观赛席。 礼官敲锣唱礼, 公布比武规则, 大抵就是莫要伤及性命, 且按打下擂台论输赢。 陆瑾之起初并没有上场。 他将崔阳也纳为了本朝参塞选手之一。 无其他缘由,就是要崔阳展露出真正的实力,如此, 众人就能作对比, 他与崔阳究竟谁更胜一筹。 对这场比试,陆瑾之根本没有将突厥武士放在眼里。 比武开始, 陆瑾之神色淡然的看着。 阿史那布沽偶尔投来目光, 他大大方方对视, 随即挑衅一笑。 阿史那布沽,“……” 这定远侯好像变了个人似的!-_-|| 他到底在笑甚么?! 竟比发怒还可怖! 比武持续到晌午过后,日头愈发灼烫,仿佛整个大地都被笼在火炉之中。 陆瑾之有些不耐烦了。 他本不是这般耐不住的人。 曾经蛰伏在暗处数日不动,他都能气定神闲,而今却是心浮气躁。 陆瑾之时不时会瞥一眼楚宜修,她一直躲在罗伞下,随手摇着折扇,纤细雪白的手腕露出一小截。 陆瑾之,“……”成何体统?! 他是大将军,手握三十万兵权,一直都是不拘小节之人。 然而,此刻看见小娇妻露出了细腕,陆瑾之已忍无可忍! 这时,上一轮比试结束,崔阳险赢了突厥武士,下一场即将开始时,陆瑾之在众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直接纵身一跃,飞上了擂台。 他刚站立,随手撩起锦袍下摆,塞入了腰封之内,露出两条修长的腿。 定远侯亲自上场,所有人顿时都来了兴致。 观赛席上的太子,以及大皇子等人面面相觑,随即捧起凉茶喝了几口。 不知为何,太子一看到陆瑾之,就有一股难忍的厌恶。 他眸光微眯,倒是想看看陆瑾之的实力。 锣鼓声响,比试开始。 陆瑾之招招狠辣,他没什么心思诱敌深入,总之,如何能把对方弄死,就如何下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比试没有任何悬念之时,忽然之间,突厥武士手中长剑在陆瑾之的后背划开一道口子。 众人大惊,就连楚宜修也万没料到这一出。 崔阳神色复杂,太子等人再度面面相觑。 下一刻,陆瑾之一个转身,直接将那名突厥武士反杀,人被一脚踹下擂台时,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众人,“……” 陆渊与陆延对视了一眼。 老四,这难道是什么新战术? 为了给突厥治罪? 可这……似乎有些站不住脚啊。 整个比试持续了近三个时辰,突厥三胜七败,其中一武士生死不定。但突厥使臣无法指责陆瑾之。 毕竟,是突厥武士对陆瑾之先下手的。 礼官再度唱礼,公布赛局,全场百姓沸腾。 陆家无疑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进一步提升。 御前大太监这便立刻赶赴皇宫回禀靖帝。 看似一场比武就这么结束了。 阿史那布沽气到眼红脖子粗,但也只能忍着、憋着! 技不如人,还能怨恨谁呢? 陆鸢与陆绵绵姐妹两松了口气,离席之前,陆鸢特意对阿史那布沽竖起了中指。 陆绵绵有样学样,也照做。 阿史那布沽,“……!!!” * 定远侯府。 陆瑾之受伤,但伤口的血已经自行止住了,他的自愈力高于常人。 苍狼先生先是查看伤口是否有毒,确保无毒,这才松了口气。 陆瑾之看着屋内众人,剑眉紧蹙。 平时他受伤时,也不见这样多人关照他。 今日倒是古怪。 “你们都暂且离开吧,夫人留下就行。”陆瑾之面不改色道了一句。 老太君等人立刻回过味来。 他们不久之前就想不明白,为何家主会受那一剑。 明眼人也能瞧出,他完全可以避让开。 敢情……苦肉计? 家主啊家主,你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楚宜修只能被迫留下来,她夫君受了伤,她没有转身就走的道理。 待屋内仅剩她一人,陆瑾之那一腔怨气竟然暂时消失殆尽,他笑了笑,“过来,给为夫上药。” 楚宜修还能说什么呢? 她走上前,从药箱取出金疮药,陆瑾之此刻身上没有穿中衣,楚宜修站在他背后,触目所及,是满背的伤痕累累,新旧伤疤交错在一块,而楚宜修终于看清了一处熟悉的地方。 那日,陆瑾之在浴桶之中,她没有看到他后背下面的剑伤。 而此刻,她看得一清二楚,陆瑾之背后那处伤口,就是她当年捅的。 陆瑾之就是陆云天! 这已经是千真万确之事! 楚宜修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初为了以绝后患,她直接对准了腰/子的位置,直接捅了进去。 看来,她的剑法并不太准呐。o(╥﹏╥)o 楚宜修伸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那处伤疤。 仿佛在抚摸她自己的失败过往。 真的没瞄准么? 这时,陆瑾之还以为小娇妻是关切他,他提及了那段过往,“夫人莫要伤怀。当初宿敌对我下手,那妖女诡计多端,只可惜,我的内脏长偏了,没让她得逞。” 楚宜修手一抖,“……”o(╥﹏╥)o 定远侯,不愧是你,内脏也与旁人长得格外不同! 楚宜修绷着一张小脸,生无可恋的给陆瑾之擦药。 片刻,陆瑾之忽然转过身,一把将她抱在膝上。 楚宜修象征性的尖叫了一声,“夫君,你受伤了,不宜……不宜动/情。”她都快哭了。 她就是陆瑾之嘴里的“宿敌”、“妖女”啊!他以后知道实情,会不会也捅她?!o(╥﹏╥)o 陆瑾之轻笑了两声,胸膛微微颤动,“夫人,你错了,为夫的确受伤,可你是为夫的药。” 楚宜修,“……”酸掉牙了!陆狗贼忒会了! 作者有话说: 陆瑾之:土味情话,了解一下~ 楚宜修:(⊙o⊙) 第五十九章 楚宜修只觉得胸口略有不适。 听了这情话, 就宛如是吃了一碟子甜腻的油炸桂花糕,让她觉得好一番油腻。 楚宜修浑身紧绷。 她就想不明白了。 是她给陆瑾之的暗示还不够充分么? 她已经在表示自己“厌恶”他,不愿意与他亲近了。 这出苦肉计, 委实拙劣又明显,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吧。 天知道,楚宜修有多么担心这狗贼真的会喜欢上她。o(╥﹏╥)o 情蛊的威力, 她此前也只是听说,从未真正试过。 此时此刻, 陆瑾之的唇在她耳垂边,楚宜修深刻明白了那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如今的处境,会不会就是她的报应? 楚宜修缩着脖颈。 陆瑾之本想亲密一番, 却见怀中美人如此抗拒,他难免受伤。 心像是被人用利刃划了一下。 疼得不动声色。 无疑, 他看得出来,小娇妻根本就不喜欢他。 可有时候,她又似乎表现得喜欢他。 陆瑾之迷惘了。 他剑眉紧拧, 把楚宜修又勒紧了一下, 下一刻, 楚宜修忽然干呕。 天知道,小腹被这么突然一勒,干呕是常态。 陆瑾之又脑补了其他事情, 他顿了顿, 随即立刻抓住楚宜修的手腕把脉。 这一次,陆瑾之十分认真。 楚宜修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能伪装脉搏, 但经不住这样细细推敲。 她摒住呼吸, 一动也不敢动。 好片刻, 陆瑾之才抬眼看她,似是心事重重。 楚宜修,“……”嗯?到底诊出了什么,侯爷你倒是给个准话! 陆瑾之一脸埋怨,“竟没有怀上,看来我枪法亦是不准。” 楚宜修,“……”o(╯□╰)o 盛暑闷热,楚宜修看似嫌弃的推开了陆瑾之,“夫君,我热。” 陆瑾之眸色沉沉。 小娇妻要推开他,他好像没法继续强行搂着。 陆瑾之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若非知道他中了情/蛊,楚宜修只会以为他是装出来的。 这厮怎么还像个少年人一样倔强?! 楚宜修表面上看似憋屈,糯糯道:“夫君,我先回院了。” 一言至此,楚宜修低眉敛目,踩着小莲步,无视男人幽怨的神色,直接往屋外走。 陆瑾之目送小娇妻走远,就连娇妻背影,也让他分外着迷。 其实,陆瑾之内心深处很清楚,他迷恋楚宜修的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着情蛊。 眼下抓不到红九,他不介意先用楚宜修解燃眉之急。 而小娇妻心里压根没有他。 还不能同房! 男子的劣性/使然,陆瑾之眼下只想当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 回到海棠斋,楚宜修来回踱步。 她开始心慌了。 能逃么? 可逃走的话,会不会直接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引起陆瑾之的怀疑。万一被抓回来,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楚宜修痛定思痛,最终还是决定先苟着,但与此同时,定要做好随时逃之夭夭的准备。 * 夤夜,陆瑾之独自潜出了府门。 “天下阁”终于送来了消息,他自是马不停蹄赶了过去。 “天下阁”素来拿人钱财□□,既然接了这桩买卖,那就一定会办到。 陆瑾之用黑巾蒙面,并没有露出脸来。 “阁主,我要找的人有下落了?” 天下阁阁主戴着一张银质面具,看不出真实面容,如实说:“红九此人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从漠北来到京城,阁下要找之人,就在这皇城之中。” 陆瑾之,“……” 第六十章 那妖女就在皇城? 为何他没有感知到? 陆瑾之已深知情/蛊危害, 中蛊之人虽会迷恋美人,但也只会对下蛊人真正入迷。 妖女若在京城,他理应能够感受到。 天下阁至今没有出现过消息出错的先例, 陆瑾之归府后,立刻命暗处的十八人团出去暗暗搜寻。 那妖女过分谨慎,不可打草惊蛇。 陆瑾之脑子里已经有无数种弄死妖女的手段。 他不是个小人, 最终决定,一经抓到妖女, 直接砍她首级,如此方能免除他所受的情蛊之苦。 他决然不会碰妖女一寸! 届时,等他恢复成正常男子,便能与小娇妻长长久久下去。 陆瑾之将苍狼先生叫了过来把脉。 片刻后, 苍狼先生愕然抬头,琉璃光线之下, 只见陆瑾之神色坚毅,眼神幽若深海,完全不像是情蛊法作之人, 但从脉象上来看, 他此时此刻的情绪委实澎湃, 说句恰当的比喻,就像是发了/春的/雄/猫,一直都处于兴奋状态。 苍狼先生, “……”是他孤陋寡闻了, 竟然有人能如此扛着…… 陆瑾之拧眉,神色不善, “先生何意?”换成谁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会有好心情。 苍狼先生深吸一口气, 如实说, “侯爷,您体内情蛊已完全复苏,正以极快的速度长大。” 陆瑾之一手握成了拳,望向夜色之中,眯了眯眼,“先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妖女已经来到京城,等杀了她,一切都会结束。” 苍狼先生吁了口气,略有疑虑,“侯爷,那您……您的情/欲/还是仅仅针对夫人么?”问的很含蓄。 陆瑾之侧过脸,“先生何意?” 苍狼先生捋了捋发白胡须,费解道:“按理说,纵使夫人倾城国色,侯爷也不至于迷恋。归根结底,中蛊之人,只会对下蛊人痴迷到疯狂。” 陆瑾之,“……” 他若只是渴望楚宜修,那一切都还好解释。 陆瑾之已不止一次失态,甚至变得不像他自己。他对楚宜修的迷恋已经到了令他自己都吃惊的地步。 可以这么说吧,陆瑾之所表现出来的痴迷,也是他遮掩之后的结果。 若非定力过分强大,他难以保证早已发生过什么。 挥退苍狼先生,陆瑾之兀自一人来到隔壁的海棠斋。 但他并没有踏足月门,他站了片刻,忽然自嘲一下。 他真是疯了。 夫人那样娇弱不能自理的单纯善良的女子,与妖女又会有什么干系? 他虽抓妖女心切,但不能失了君子风度。 怀疑自己的夫人,这并不是体面人该做的事。 如此一想,陆瑾之又转身离开,这个时辰还是莫要去叨扰夫人了,不然他又舍不得睡下。 一想到除去妖女之后,陆瑾之就能做一个正常男子,那事上也定能节制一二,他的唇角便止不住的上扬。 总觉得,他与夫人的小日子,未来可期。 第六十一章 次日一早, 又轮到陆家吃家宴的日子。 陆瑾之故意等在小径上,他一袭白月色锦缎长袍,腰佩墨玉貔貅, 乍一眼,清风朗月般的清隽。 楚宜修今日故意迟了一步,就是不想碰见陆瑾之, 不成想还是碰到了。 海棠斋与竹里苑如此相近,楚宜修避无可避, 只能硬着头皮朝着陆瑾之缓缓走了过去,对方的眼神让她略有不适,比盛夏的日头还要烈,盯得人头昏目眩。 楚宜修当真“昏了一昏”。 陆瑾之眼疾手快, 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肘,扶住了她, 另一条手臂顺势搂住了她的后腰。 陆瑾之顿时心生疼惜怜悯之心,他的这位小夫人,真真是过分柔弱了, 就仿佛稍微不留意, 她就会羽化而去, 再也抓不住。 陆瑾之拧眉,忧虑之色难遮难掩,“夫人, 你可有哪里不适?为何这般柔弱?你让为夫如何能放心?” 他一连三问。 楚宜修心里苦涩。 以防陆瑾之会怀疑到她头上, 她只能尽可能装模作样,只盼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楚宜修期期艾艾, 一副才刚刚睡醒的样子, “昨夜梦魇, 可把我吓坏了,嘤嘤嘤……” 原来是做噩梦了。 可怜见的,也不知是梦见了甚么?竟是吓成这般。 陆瑾之从无畏惧之心,此前更是不会认为梦境有任何可怖之处,但他此刻却能切身体会到楚宜修。总觉得她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委实心疼。 “有为夫在,任何魑魅魍魉都近不了你的身。” 楚宜修心里更苦了。 最大的魔鬼不就是他自己么?! 楚宜修站直了身子,陆瑾之牵着她的手,夫妻二人一同前往千秋居。 陆家众人都已经到场,见侯爷夫妇二人恩爱逾常,且又迟来了,不免想入非非,众人眼观鼻鼻关心,闷不做声的喝凉茶。 整个侯府,也就只有这一对夫妻,其他人都是单着,对琴瑟和鸣的新婚夫妇难免艳羡。 崔阳与蔷薇也在家宴上。 崔阳与突厥武士比武受了伤,脸上也挂了彩,但并不影响他的俊美,反而像是精美陶瓷上出现了一丝丝划痕,透着一股凄楚美。家宴上,众人时不时看向他。 楚宜修也不例外。她是故意为之。 陆瑾之自然也察觉到了小妻子的眼神。 男人眸光顿时沉了,他本不是吃醋之人,但难以自控,当场握住了楚宜修的一只小手,一边吃早膳,一边捏着捏小手。 楚宜修,“……” 陆家众人,“……”愈发没眼看了。→_→ 老太君趁着机会提及一事,“突厥这次虽然输了,但咱们陆家也莫要掉以轻心,突厥太子这次入京就是不把我朝放在眼里,陆家世代护国,决不能允许这等蛮夷之辈在国都撒野!” 老太君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就是让陆家人给突厥太子以及使臣一点颜色看看。 陆瑾之乃家主,带头应下,“是,主母,孙儿明白了。” 老太君又看向崔阳,脸色忽然好转,她老人家脸上的笑意宛若向日葵绽放,“崔世子,你身上伤势如何了?住在侯府可习惯?”这小子怎的还不主动提及联盟一事?他到底在观望甚么? 崔阳谦逊一笑,“多谢老太君关切,我在贵府甚是自在,身上的伤也无大碍。” 老太君笑得更加慈祥,“那就好啊。” 这时,老太君扫了一眼陆鸢与陆绵绵,就见这两个孙女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崔阳看,她老人家嗔了一眼过去。 看来,是时候给两个姑娘择婿了。姑娘家大了就是容易情窦初开。 * 这一天夜幕之时,侯府十八人团悄然回府。 这十八人皆是顶级高手,且只听从陆瑾之的命令,一应手段了得。 为首的男子抱拳,道:“侯爷,我等四处查探,并非发现红九行迹,各处的暗桩皆在留意,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她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京城!” 陆瑾之,“……” 一天一夜过去了,竟还没消息。 要知道,陆瑾之的暗网遍布京城,这十八人并非亲自出去寻人,而是去了各处暗桩。 就是一只可疑的耗子突然来了京城,也能被揪出来! 陆瑾之眉头紧拧,总觉得眼前有一片迷雾,只有拨开了那一层云雾,他才能看见一切真相。 第六十二章 “阿切——” 楚宜修狠狠打了个喷嚏, 她真觉得有人在暗处诅咒她。 这盛暑天,茜窗一阵风吹进来,她竟后脊背忽然一凉。 陌陌从茜窗潜入, 一脸兴奋,“郡主!郡主!天大的好消息!” 楚宜修蔫蔫的抬起头来,她正侧躺在贵妃椅上看话本, 试图转移自己过分焦灼的注意力。 陌陌见她如此神色,还以为是自家郡主假装过头了, 她蹲下身子,趴在贵妃椅旁,大眼乌溜溜道:“郡主,属下刚才打听到消息, 那陆云天来京城了!郡主,你还在等什么?快去捉他呀!” 楚宜修本就蔫巴的小脸, 瞬间更是萎靡。 这个傻陌陌,哪里会知道,陆云天已经不是她可以拉拢的王牌了。 陆云天若是真的来了京城, 又岂会轻易让人知道他的行踪? 必然是故意放出了假消息……难道是为了引诱她上钩?! 楚宜修通体生寒。 亏得她提前得知了陆云天的真正身份, 不然她当真会找过去, 那就会自投罗网了。 是陆瑾之的局么? 楚宜修平躺在贵妃椅上,宛若一条咸鱼,她望着头顶的浮雕, 揣测着陆瑾之眼下的谋划。 她大抵能够猜出什么, 对陌陌无力的挥了挥手,“下去吧, 本郡主知道了, 你莫要擅自行动。日后听见任何有关陆云天的事, 就当做什么也不知。” 陌陌一脸错愕,“为何?郡主,这可是你的大好机会,能不能逮住那条大鱼,就看现在了!咱们还指望着陆云天来对付侯爷呢。” 楚宜修缓缓转过脸,看向陌陌,“莫要再提及陆云天,不然,本郡主就把你嫁去北地。” 陌陌一噎,“……” 又来了。 郡主总喜欢拿嫁人来吓唬她。 楚宜修又挥挥手,让陌陌暂时退下。她得一个人静一静。 显然,这就是一个计谋。 陆瑾之也在找她了。 他故意用陆云天的身份,引她上钩! 楚宜修心头苦涩,翻了个身,继续躺着。 * 接下来几天,楚宜修以身子不适为由,没有踏出海棠斋半步。 另一边,陆瑾之静等了三日之后,还没有任何红九的消息,他再怎么能沉住气,也有些烦躁了。 “那妖女当真还无任何踪迹?”陆瑾之问道,他话音刚落,身侧茶几上的杯盏当场碎裂。 跪地的男子吓了一跳。 好强的威压! 他如实说,“侯爷……妖女并未上当!” 陆瑾之眯了眯眼,又心生一计,压低了声音吩咐了几句,男子闻言直接应下,“是,侯爷,属下这就是去办!” * 一日后,陌陌又给楚宜修送来消息。 “郡主!宣王府当真有藏宝图,这事已经在鬼市传得沸沸扬扬,有人在谋划着夜闯宣王府了,咱们也尽快行动吧,以免被人捷足先登!” 楚宜修只穿了一件粉色薄纱中衣,她刚刚出浴,墨发及腰,在屋内来回走动,出了一层薄薄细汗。 到底要不要去抢? 若有藏宝图傍身,日后即便陆瑾之查出她的身份,她也能用藏宝图威胁他。 可倘若这是一个局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楚宜修美眸一凛。 倘若再不作为,她就真的没得选择了。 而且,藏宝图上辈子的确就在宣王府,这一点倒是错不了。 可…… 若是个局,她岂不是羊入虎口?! 正在楚宜修百般焦灼之时,守门小丫鬟的声音传来,“侯爷。” 楚宜修与陌陌瞬间对视上。 楚宜修使了眼色,陌陌从另一边的茜窗跳了出去,一下就不见了。 陆瑾之推开而入,款步走来,他已经几日没有见到小娇妻,心痒难耐。 一看小妻子如芙蓉初绽,因着出了薄汗之故,她身上的/体/香/溢了出来,里面的小/衣更是若隐若现,陆瑾之只一眼看过去立刻眸光灼烫。 “夫人。”他喊了一声,喉结滚动,这便大步走来。 楚宜修心尖一颤。 这个狗东西,正想方设法想要弄死她呢。 楚宜修艰难的挤出一丝丝笑意,“夫君怎么来了?” 陆瑾之已经走到美人面前,他没有废话,一低头就/吻/了上去,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大抵就是了。 盛暑的天气,着实适合/亲/热。 夏裳/薄/透,陆瑾之的手/感/更好,他甚是喜欢/吻/怀中的女子,对她身上的/体/香也分外着迷,仿佛一挨近了她,就能暂时忘却一身的责任与烦闷。 楚宜修,“……!!” 好气呀。 她再不做点什么,就真的要被吃了。 陆瑾之埋/首之际,楚宜修推了一下他的脑袋,佯装柔弱,“夫君呀,不、不可如此!” 陆瑾之这才发现楚宜修的手在轻颤。 他抬起头来,眼中眸色火辣,又觉得那件粉色薄纱委实碍事,索性直接扯了去,他还编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夫人不是嫌热么?如此就凉快了。” 楚宜修,“……!!” 美人垂眸不说话,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陆瑾之怜惜她是一回事,但情蛊所控,他的毅力也未必能够抵得过凡胎/肉/体/的原/始/渴/望。 好一会之后,陆瑾之才放过了楚宜修。 看着面若夹桃的小妻子,陆瑾之有些懊恼,“夫人几时才能养好身子?真叫为夫好等。” 楚宜修神色赧然,仿佛怯生生的,她转过身,不搭理陆瑾之。 陆瑾之爱惨了她这一身/凝/脂般的肌肤,离开海棠斋时,他心情甚好,还命人送了不少花瓣与羊乳过来。 小丫鬟,“夫人,侯爷交代,让奴婢伺/候您重洗沐浴,还得用上这些东西。” 楚宜修扫了一眼花瓣与羊乳,又想到前世种种,以及不久之前差点失控的场面,她当机立断,不再犹豫,今夜就出发去宣王府! * 另一头,陆瑾之也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他亲自去守株待兔,定要抓到妖女。 他已迫不及待想做一个正常的男子,天知道情/蛊会不会又让他在小娇妻身上发疯。 以免自己又彻底失控,陆瑾之即便想尝鲜,也不敢过分,只能点到为止。 第六十三章 月牙银月躲入云层, 天气闷热难耐,就连蚊虫也仿佛变得奄奄一息。 楚宜修的强烈求生欲,迫使她冒险走这一趟。 一来, 她总觉得陆瑾之迟早会抓住她的把柄,而且在那之前,她估计就会真的被他生/吞/活/剥。 二来, 藏宝图的确就在宣王府,鬼市的传言都是真的。 楚宜修只带了陌陌一人出发。 人多了容易暴露行踪。 宣王府大门外守卫森严, 显然是事先开始防备了,大抵也是听说了鬼市传言。 楚宜修心中略有些忐忑。 她有一种诡异的错觉,总觉得自己正一步步走向别人事先撒下的渔网,但她无路可走, 只能自投罗网。 主仆二人对宣王府的地形本就熟悉,顺利从偏院潜入了宣王府内。 这个时候, 夜黑风高,更夫已敲了梆子,子夜了。 宣王府的偏院并没有掌灯, 漆黑一片。 陌陌走了猫步, 压低了声音, 道:“郡主,咱们还是去宣王书房么?” 楚宜修点头,没有发出声音, 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小心谨慎。 总之, 她直觉很不妙。 不一会儿,主仆二人又顺利来到了宣王的书房。 四周悄然无声, 廊下的灯笼已经熄了, 风拂过, 黑影诡魅。 书房内看似毫无动静。 楚宜修与陌陌对视一眼,陌陌走在前头,推开房门。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扇推开。 陌陌先一步进屋,确保书房没有异样,楚宜修这才紧随其后。 就在陌陌打算吹亮火折子时,一阵掌风袭来,又急又猛。 陌陌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接招,与对方打了起来,两人皆是蒙面,但陌陌很快就察觉到对方的招式十分熟悉。 她再一打量对方的身段,很快就怀疑到了陆清身上。 不然,谁的招数会如此骚里/骚/气?! 陌陌一边掩饰自己的武功路数,一边后退。 她不能开口说话。 以免暴露了自己。 楚宜修眸色一沉,直接对黑衣男子下了杀手,然而,她刚要出招,又一男子突然从暗处冒了出来。无法,她只能与其打起来。 陆瑾之兄弟二人不知楚宜修与陌陌身份。 但楚宜修与陌陌却猜出了他二人是谁。 眼下,不管是拿藏宝图,亦或是打败对方都不再是关键。 关键是,抱住马甲,赶紧跑路。 楚宜修心中懊悔。 可若是今晚不来这一趟,她也不甘心。 书房根本容不下四人打斗,但也不能堂而皇之打出去,故此,四人皆有收敛。 陆清迫切想要知道对方身份,一直在试图揭下对方的面纱。 他伸手,陌陌就去挡。 他往前,陌陌就后退。 就在陆清差一点就要抓到陌陌脸上的面纱时,陌陌正好挨近了茜窗,关键之时,她管不得自家郡主了,纵身一跃从茜窗跳了出去,随即就吹响了口哨。 楚宜修收到信号,也准备撤离。 彼时,她以红九的身份,与“陆云天”多次交手,她对他的武功路数甚是熟悉,故此,即便陆瑾之强大到深不可测,但楚宜修胜在灵活以及蛮不讲理,她还算可以自保。 然而,就在她准备离开之时,陆瑾之的大掌直接袭了过来,楚宜修伸手去挡,男女的力量差距在这一刻体现了出来。 楚宜修力不从心,但也挡去了陆瑾之一部分掌力,下一刻,他那只可恶的大掌结结实实摁在了楚宜修的胸口。 楚宜修,“……” 陆瑾之,“……”这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并非是好色之人,除却对自己的小妻子,他决然不会对其他女子动手动脚。 陆瑾之立刻收手,楚宜修本想一巴掌扇过去,可好女不跟男斗,眼下逃离此地才是关键! 楚宜修转身跳窗而出,眨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陆瑾之怔在原地,他看着自己的手掌,稍稍合拢,然后又摊开。 他五觉过分敏锐,但凡是他碰过、听过、看过、尝过的东西,他都能记住。 方才那触感委实……熟悉。 陆清走上前,“四哥,就差一点了!方才那二人大抵就是妖女主仆!” 陆瑾之剑眉紧拧。 就在这时,楚宜修与陌陌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逃出宣王府时,故意惊动宣王府的侍卫。 铜锣声瞬间响起。 “咚、咚、咚!” “有刺客!抓刺客啊!” “……” 宣王府外面,楚宜修恼羞成怒,但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无法,谁让她技不如人呢! 陌陌也暗暗心惊,今晚只差一点,她的面纱就被陆清那厮给揭下了。 主仆二人惊魂未定,立刻骑马,火速离开。 当晚,四人皆是毫无所获。 楚宜修躺在榻上,辗转反侧。 陆瑾之那边,一直反反复复丈量自己的手掌。 翌日一早。 陆清按照之前的习惯,盯上了陌陌。 盛暑酷热,陌陌梳了一个高高马尾,露出一大截雪腻纤细的脖颈,她肌肤白皙,陆清即便隔着几丈之远,也看见了陌陌耳垂下面的几道清浅划痕。一看就是不久之前留下来的。 这…… 陆清挠挠头。 昨晚夜黑风高,他抓到了黑衣女子的脖颈附近,但也不知具体位置到底是哪里。 陆清什么也不顾,见陌陌要出府,他直接跑上去,挡在了陌陌面前,狐疑的打量着她。 陌陌心一惊,随即挺胸仰面叉腰,道:“五公子,你这是作甚?” 陆清也傲气得很,质问,“说,你昨夜去哪儿了?!你又到底是谁的人?”他怀疑陌陌是故意潜伏在了柔弱的四嫂嫂身边。 陌陌唇角一抽,这家伙是不是过分直接了?她为何要老老老实实交代?! 陌陌不搭理陆清,试图直接离开。 可她往左,陆清就挡到左边,她往右,陆清就往右边走。 总之,就是不放过她。 陌陌驻足,仰着小脸,忽然对陆清悠悠一笑。 这一笑,让陆清猛然一僵。 何意? 陌陌伸出手,当着陆清的面,先是解开了领口的盘扣,露出一小片雪白锁骨,随即将马尾散开,她又抓乱了一头秀发。 陆清惊呆了,但一时间,脑子没有转过弯来,“你、你要做什么?!” 陌陌忽然狡黠一笑。 她是江湖女子,不拘小节。 陆清这阵子一直跟着她,委实让她厌烦不已了。 做好这一切,陌陌张嘴大喊,“救命啊,非/礼啊!快来人呐!五公子非/礼啊!” 陆清,“……”(⊙o⊙)! 作者有话说: 陆五郎:这个时候,我简直怕极了~ 第六十四章 陌陌以一己之力招来了陆家众人。 陆清后知后觉, 才意识到自己着了道了。 陆清恨不能跳起三丈高,指着陌陌,恼羞成怒, “你、你……你这是污蔑!”可以诋毁他的武功,但绝不能诋毁他的人品!他的灵魂是圣洁的! 陆清简直气煞了。 他原本还在怀疑陌陌,直觉告诉他, 昨晚他抓伤的女子就是陌陌,可他没有证据。 被陌陌这一诬陷, 陆清彻底忘了自己刚才是来干什么来着。 见陆家众人纷纷前来,陌陌双手捂着脸,“呜呜呜,五公子, 还请你高抬贵手!我到底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若执意对我下手, 这今后你可得对我负责!” “负责”二字吓到陆清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都瞪大了,一时间结结巴巴, 语无伦次。 陆鸢与陆绵绵姐妹二人最喜欢看热闹, 不成想会看到自家五哥的热闹。 陆家男子都不好色。 宁愿整日抱着兵器, 也对女子不感兴趣。 可如今是怎么回事? 四哥坠入红尘,五哥也相继如此。 而且五哥更是狂野,光天化日之下就对人家陌陌姑娘动手动脚, 瞧瞧……陌陌的衣裳与头发都乱了。 陆鸢与陆绵绵同身为女子, 自然是站女子这一边的。 眼见为实,事实就摆在面前呢。 陆鸢一脸嫌弃, “五哥, 你怎的这般虎?!” 陆绵绵一惯掩藏的极好, 从不轻易暴露脾气,这会子也忍不了了,“五哥,陌陌姑娘虽生得好看,你也不能如此呀!” 姐妹两对自家五哥指指点点。 陌陌得了楚宜修的真传,她直接扑过来,抱住了陆家姐妹两,“呜呜呜,还是六姑娘和七姑娘人美心善。” 陆鸢与陆绵绵这便更加护着陌陌,毕竟她们都被夸作“人美心善”了。 老太君赶来主持公道时,陆清已经快要一口血吐出来了。 “祖母,我……”我是冤枉的啊! 可这话喊出来,忒没面子。 陆清只想暴走了。 老太君见状,大致了解了情况,她老人家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就稳住了自己。 五郎的婚事一直没有着落,其母赵氏又改嫁了宣王府,他的婚事只能是老太君自己操心,可五郎又是个不太聪明的孩子,陆家眼下的情况根本不适合娶高门女子。 至于陌陌…… 身份是低了些。 但如果给她按一个其他身份呢? 老太君以最快的速度在脑子里盘算了一遍,并且毫不犹豫大义灭亲,沉着脸道:“老五!你好大的胆子!陆家从没有出过不负责任的男子,你这次若是不负责,就从陆家滚出去!” 陆清噗通跪地,泪眼汪汪的看着老太君,“祖母啊,孙儿……委屈!” 老太君眯了眯眼。 还知道委屈? 被人陷害了,竟毫无招架之力,你不委屈谁委屈?活该! 老太君看向陌陌,这丫头是郡主身边的心腹,身手不凡,将来或许可以成为陆家的一员猛将。 陆家不能再娶一个娇滴滴的贵女进门了。 老太君也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故意道:“你二人既有肌肤之亲,那择日完婚吧。” 陆清一僵,忘了思考。 这下,陌陌也僵了。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抬头望向老太君,愣是抖了一下。 她可不要嫁人! 更是不会嫁给陆五郎! 玩大发了! 陆家人对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陌陌,“老太君,我不愿意嫁给五公子!” 陆清回过神,看向这个狡猾的女子。 她竟还不愿意了,凭什么?! 陆清脱口而出,“祖母,我娶!” 陌陌这下更急了,“五公子!你不要太过分!” 陆清忽然唇角一扬,咬牙切齿,“你我既有肌肤之亲,当然要成婚。”嫁给我,你怕了么? 陌陌,“……!!!” * 同一时间,陆瑾之即便听说了闹剧,也没有前去过问一句。 他去了海棠斋。 楚宜修已洗漱穿戴好,她在西花厅吃茶,陆瑾之来时,她浑身僵住。 昨夜二人交过手,楚宜修不敢保证一定不会露出破绽。 陆瑾之径直走了过来。 他在楚宜修身侧站立。 楚宜修无可奈何,只能抬眼看他,“夫君,你怎么来了?” 陆瑾之眯了眯眼,然后,目光从楚宜修的脸上往下移,落在了她的胸脯上。 那触感他是不会忘记的。 陆瑾之在楚宜修始料未及之时,把手伸了过去,稳稳当当的摁在了她的/胸/口。 楚宜修,“……”o(╯□╰)o 第六十五章 陆瑾之还不忘丈量了一下。 眸光愈发深沉。 他的手没有急着离开, 目光又与楚宜修对视,直直看着她,仿佛是要看穿了她。 楚宜修一动也没动, 动了反而显得自己心虚。 她眨眨眼,面颊染霞,问道:“夫君, 你……你要做什么?” 美人嗓音轻柔,让陆瑾之回过神来。 他一怔, 收手的同时,露出些许愧疚之色。 可下一刻,陆瑾之又能真切感知到情蛊的躁动,他太清楚一接近了楚宜修, 他就会产生怎样的悸动。 若说仅仅是因着情与欲,陆瑾之决然不会失控到这种境地。 他的眸光再度深沉。 不断在怀疑、相信、怀疑、相信……反反复复跳横。 楚宜修半点不敢轻视陆瑾之。 无论是上辈子的陆瑾之, 亦或是漠北的陆云天,都不是她能轻易战胜的人。 陆瑾之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楚宜修。 而这一刻的楚宜修已经在盘算逃跑路线。她这一世是胎记带着记忆, 早就开始着手谋划, 天下各处皆有她此前布下的人脉, 届时真要逃走,未必没有影世的机会。 楚宜修快要紧张坏了。 这可真真是刺激! 然而,陆瑾之没有再进一步的试探。 他眸光幽幽, 眼中神色不明。 陆瑾之此刻内心依旧对楚宜修有着极大的渴望, 但他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自控力,表面神色极淡, “夫人若无旁的事, 那为夫就先去忙公务了。” 楚宜修内心一片狂风暴雨, 表面上乖巧羞涩,“那……夫君,你慢些走呀。” 陆瑾之忽然温柔一笑,“好。” 高手对决,总是不动声色。 陆瑾之转身离开,楚宜修眸光骤寒。 * 陌陌与陆清之间的纠缠,一时间难以理清。 老太君是个狠人,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孙子给卖了。在老太君看来,陆清本就是个脑子不太够用的,京城贵女绝大多数都是闺阁女子,撑不起他的这个大憨憨。 陌陌是个狡猾的。 老太君岂会看不出来呢。 何况,陌陌这一身武艺,还真是入了老太君的眼。 想当初,陆家女军也曾英姿飒爽、驰骋沙场。 老太君一提出“负责任”三个字,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反转。 一个不想继续讹诈了;另一个反而改了措辞,扬言要娶。 老太君不动声色笑了笑,这个老五总算是出息了一回,他要是哭哭啼啼不敢娶,她真想一脚踹上去。 老太君,“事已至此,好像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了。陌陌丫头呀,你是个姑娘家,清白是比命还重要的大事,既然五郎同意负责,你也得考虑考虑清楚。” 老太君倒也没有直接逼婚。 她老人家是个人精,太清楚如何对付这些小一辈。 陌陌一脸生无可恋。 而见她如此失落,陆清却爽快了。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这般高兴,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陌陌如此狼狈。 仿佛,到底成不成婚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终于“胜”了一筹! 陆清咧嘴一笑,对婚事并不排斥。 陌陌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转过头去,就见这厮正咧着一嘴的大白牙,仿佛是告诉她:你完了。 陌陌,“……!!”今日委实草率了啊! 老太君见此景,悠悠一笑,“你们两个且慢慢考虑好,无论如何,我老婆子都会护着你们的。” 陌陌,“……”老太君,您确定? 陆清挺直了胸膛,他站起身来,忽然觉得娶了陌陌也挺不错,到时候他是夫,她是妻,她还敢嚣张么?! 光是想想,怎就觉得那么带劲呢…… *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陌陌气哄哄的跑远。 陆清如沐春风。 他虽对陌陌的怨气消散大半,但还记着正事,这便去找了陆瑾之,将昨晚抓到了黑衣蒙面女子的后脖颈,以及陌陌耳垂下方正好有几处划痕的事情告知了陆瑾之。 此时的陆瑾之已是思虑重重。 听了陆清此言,他更是眉梢忽然一跳。 陆瑾之侧过身,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陆清。 陆清愣了一下,挠挠头,不明所以,“四哥,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陆瑾之心头有一个念头突然升了起来,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如同初春茅草,会以最快的速度肆意生长,一发不可收拾。 陌陌…… 红九身边也恰好有一个高手,那高手也是个女子。 此刻,陆瑾之脑子里冒出了诸多细节。 为何情蛊对他的影响,愈发浓烈? 楚宜修此前在京城几乎不怎么露脸,又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京城。 而今,红九来了京城,楚宜修也光明正大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之中。 陆瑾之的眉心愈发紧蹙,眼中暮色沉沉。 第六十六章 就在陆清快被陆瑾之吓到时, 却见他家四哥忽然又勾唇一笑,眼底神色晦暗不明,仿佛是碰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陆清, “四哥,你这是怎么了?” 陆瑾之似笑非笑,“没什么, 我只是突然觉得,棋逢对手竟也如此有趣。” 到底是不是如他所料, 只要进一步试探即可知道。 而且不管结果是什么,陆瑾之都觉得甚是有趣。 他甚至已隐隐兴奋了。 夫人,你可千万要藏好狐狸尾巴,若被他抓个正着, 那就别怪他下手狠辣了…… * 海棠斋,陌陌在楚宜修面前一番埋怨。 “郡主, 这可如何是好啊?!我不能嫁给陆五郎,那厮一定会折磨死我!他是故意的!” 楚宜修站在墙角下的文竹旁边,伸手采了一片竹叶, 她指尖稍一用力, 朝着一旁的盆栽睡莲射过去, 忽然之间,那睡莲被直接切断。 楚宜修美眸锐利,“嚷嚷什么?实在不行, 你嫁了就是。” 陌陌一愣, 随即狠狠跺脚,“郡主!” 楚宜修现在半点不担心陌陌可能会嫁给陆五郎的事。 因为一旦她的身份被扒出来, 她和陌陌的小命都会不保。 看来, 是时候准备跑路了。 楚宜修心中苦涩。 亏得她足足准备了十七年, 不成想,不到半年就要灰溜溜逃离。 楚宜修幽怨极了。 陆瑾之大概就是她的克星! * 陆清一离开,陆瑾之就去了书房。 他这里有上一次从楚宜修卧房拿过来的情书。 虽是写给崔阳的,但他还留着。 情书上的梅花小楷清秀俊逸,仔细看字迹,陆瑾之此前被醋意冲昏了头脑,竟是忽略了这熟悉的字迹。 那妖女曾给他写过一封挑战书,而今,那挑战书还在他手上。 陆瑾之记忆力过人,找出了挑战书,随即,他对比了情书与挑战书上面的字迹,片刻之后,他又勾了勾唇,同时摇头失笑。 是他大意了! 竟被戏耍的团团转! 第六十七章 长公主府。 长公主楚玥慵懒的倚靠着圈椅, 一俊美年轻男子蹲着身子给她捏腿。 堂屋中,正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护院,这护院不久之前刚刚从定远侯府赶来, 身上俱被汗水打湿,他传达了楚宜修的话之后,静等着长公主下令。 长公主忽然突然一笑, 这般年纪了,声音依旧如同银铃般悦耳, “呵呵呵……娇娇被发现了呀,这下可好玩了呢。” 回来禀报的护院神色微赧,“殿下,那咱们要把郡主接回来么?” 公主殿下就在这么一个女儿, 放在仇人眼皮底下,当真能够放心? 长公主却又是噗嗤一笑, “大可不必。接下来就是考验贤婿的时候了。” 长公主挥挥手,“回去吧,告诉本宫的娇娇, 她自己闯的祸, 她自己兜着。” 护院, “……是,殿下。” 待护院一离开,长公主从圈椅上站起身, 款步迈入庭院, 神色悠闲。她掐指一算,这才大婚不到两个月, 陆瑾之就知道一切了, 这个女婿果真不同凡响啊。 * 定远侯府, 海棠斋。 楚宜修听了折返的护院所言之后,她冷笑一声,“退下吧!” 她的好母亲,还真是见死不救! 楚宜修在屋内来回踱步。 她此刻不敢保证,陆瑾之究竟已经知道了多少。 情蛊的威力可以改变一个人,陆瑾之那样的枭雄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亦或是任何事影响到他,届时,他会选择杀了她,亦或是……在榻上折磨死她。 这两者对楚宜修而言,皆不是善终。 逃吧。 好像无路可做了。 楚宜修权衡利弊,最终还是觉得离开京城,才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正在她焦灼之时,海棠斋的月门处站着一人。 是陆瑾之来了。 陆瑾之挥手,制止了小丫鬟去通报。 他看着楚宜修窈窕的身影,眉梢一挑,走了过去。 男人步子轻便,故意隐藏气息,便是绝世高手也难以察觉到他的动静。 陆瑾之在离着楚宜修两步远的地方站立,他见楚宜修一动也不动,似乎正在绞尽脑汁思量着什么。 想逃么……? 他的夫人,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时,终究还是天真了些。 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和她之间的恩恩怨怨还多着呢! 就在楚宜修陷入沉思时,一只大手搭在了她肩头。 顿时,楚宜修吓了一大跳,“啊!” 她刚刚惊叫出声,本要出手,但立刻想到能在这座庭院碰触她的人,除了陆瑾之还能有谁。 下一刻,陆瑾之掰着楚宜修的肩膀,将她直接转过了身,不问青红皂白,一低头吻了上去,与此同时,陆瑾之的一只手圈过楚宜修的后脖颈,迫使她无法远离自己,而另一只手准确无误的摁住了他心生向往之处。 此前,是他过于怜香惜玉,而他此刻自省了,他委实不该。 楚宜修既是自己的妻子,他身为丈夫,就可以实行丈夫的权力。 “唔……” 楚宜修吃了个大惊。 定远侯,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这不是对待宿敌应该有的态度啊! 陆瑾之的吻一惯霸道,而此刻更是血雨腥风,楚宜修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被抽干了。 血腥味很快蔓延开来。 要出手反抗么? 若是打起来,她有没有胜算? 她还有一百名陪嫁护院,但侯府影卫加起来足有千余人。若是直接对抗起来,她似乎没有胜算。 陆瑾之这一次是彻底顺从内心,加之情蛊影响,他下手的确甚重,但无疑让他很爽。 然而,仅仅是亲吻,当然是远远不够的。 小片刻,陆瑾之才给了楚宜修一丝丝的自由,附耳故意威胁,“妖精!你猜猜看,我想做什么?”他语气喑哑,愤愤然说道。 第六十八章 “妖精!你猜猜看, 我想做什么?” 男人饱含怨气的嗓音,却还透着一丝丝戏谑笑意。 这一刻,楚宜修已经在脑子里演练了数种致命招数, 招招恨不能废了陆瑾之。 她沉默着,没答话,还在微微轻喘。 陆瑾之抬首, 看着她明艳的脸,还有方才被自己强/吻/到嫣红的唇, 他一只大掌缓缓往上,在楚宜修的面颊上掐了掐。很快,凝脂般的肌肤上留下了红痕。 他忽然一笑,“还真嫩, 看来是真/皮。” 楚宜修,“……” 陆瑾之此刻的心情, 介于惊喜与愠怒之间。 这还真是“此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两人面对着面,四目相对,各怀心思。 陆瑾之语气怪异, 问道:“夫人, 你怎的不会说话了?成小哑巴了么?” 楚宜修深呼吸, 时时刻刻告诫自己,眼下不是直接对抗的时候。 且再忍! 陆瑾之见她油盐不进,甚是不甘, 再度低头亲了下去。他倒是乐见其成, 怎么亲都不会觉得厌。 而这一次,他更是过分, 一手提着楚宜修的细腰, 把她抱上了石案, 欺身压了下去。 楚宜修睁大了眼,见陆瑾之也是睁着眼的,彼此能在对方的瞳仁中看见自己。 陆瑾之的手探到了美人细/腰/的束带上,然后轻轻一扯。 楚宜修本能的眨了眨眼,“……!!”狗东西,他这是要光天化日之下,白日宣/淫/么?! 还是说,他在逼迫自己出手? 楚宜修酝酿了一下,她也不是一个憋屈自己的人,绝不会任由陆瑾之胡来,在侯府熬到今日可是不容易的! 却在这时,月门外,一下人双手捂着脸,慌慌张张道:“侯、侯爷!宫里送了口谕过来!”她刚才瞧见了什么?!侯爷与夫人竟然火热到这地步了! 第六十九章 月门外小丫鬟的到来, 打断了陆瑾之接下来的动作,他的那只大掌依旧在解楚宜修的衣裙。 要知道,就在几个呼吸之前, 楚宜修就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出手了。 恰逢这关键之时,宫里的口谕让楚宜修暂时放弃真正暴露自己的实力。 其实,即便她露出实力, 胜算也不大。 两人亲密接触,依旧四目相对, 你看着我,我也看着你,仿佛势均力敌、分庭抗礼。 下一刻,陆瑾之突然起身, 与此同时,他一条长臂扣着楚宜修的后腰, 顺势将她也拉了起来,在站立之时,陆瑾之故意勒紧了楚宜修的后腰, 把她往自己身边又摁了摁。 如此紧贴, 楚宜修将小侯爷的状态感知的一清二楚。 这厮是在向她“宣战”呢! 陆瑾之意犹未尽, 勾唇一笑,“夫人,为夫曾经有一个最痛恨之人, 恨不能将她捉来, 亲手送她归西。但为夫如今又改变了主意,直接杀了她多没意思。” 楚宜修, “……” 完了完了, 又踏上上辈子的老路了! 楚宜修还是不说话, 双手抵在男人胸口,始终没有暴露真实实力,内心一大群野兽奔腾而过。 陆瑾之临走之前,一低头,重重啄了楚宜修的唇,发出“啵”的一声。 月门处的丫鬟正透过手指缝隙望过去,恰好看见这一幕。 啧,侯爷与夫人当真是恩爱逾常呐! 这厢,陆瑾之这才放了楚宜修,他转身之际,唇角笑意戏谑,仿佛是在向楚宜修传达一个讯息:你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陆瑾之走出月门时,那小丫鬟太敢抬起头来,她发现侯爷今日心情当真是不错呢,瞧瞧这笑意,这走路姿态。 楚宜修到了这一刻反而不慌了。 最令人煎熬的是,即将被扒了马甲之时,如今,她反而开始不再犹豫。 接下来,她的目标十分明确:跑路。 稍作歇息片刻,楚宜修抬袖擦了擦唇,嫌弃极了。 陆瑾之那家伙是属狗的吧! 不然,岂会这么喜欢舔人?! 楚宜修吹响口哨。 好片刻过后,陌陌才姗姗来迟,眼睛都红了,似是不久之前哭过。 见她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楚宜修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别气了,等拿到藏宝图,本郡主就带你离开京城,你不必嫁给五郎。” 闻言,陌陌抬眼,脸上顿时像开了花,“当真?郡主带属下离开?” 楚宜修点头,“嗯,前提是拿到藏宝图。” 她此前的计划,是找到陆云天,勾结他,一起针对陆瑾之。 而今,大梦初醒,一切只能重新计划了。 带走藏宝图,她就可以有足够的财富发展自己的势力。 届时,陆瑾之就算找来,她也能与之抗衡。 总之,路还没有走绝。 不到最后关头,她是不会认输的! * 皇宫,御书房。 陆瑾之奉旨前来,他是骑马来皇宫的,倒是没用耽搁多久,靖帝目睹着他大步迈入殿内,气势如虹,而更让人侧目的并非是陆瑾之卓绝的气质,却是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因为……破皮的唇,委实明显,若再看清楚了些,还能瞧见牙印。 靖帝,“……” 他对陆瑾之忌惮已久,早就派人彻查他的一切秉性,也用美人试探过他,可这人不贪财、不好色、不妄念,可谓是无欲无求。 这牙印还能是谁咬的? 必然是他那个美貌外甥女。 靖帝原本以为,他赐婚给楚宜修与陆瑾之,至少会让长公主与陆家,二虎相争。 他可不想看到这对新婚夫妇琴瑟和鸣。 靖帝眸色幽幽。 陆瑾之倒是心中畅快。 他踏破铁鞋无觅处,如今得来全不费功夫,只消得空,他就好好与楚宜修“玩一玩”。一想到事情会愈发有趣,他已开始隐隐兴奋。 陆瑾之抱拳,“皇上宣臣是有何事?” 靖帝收敛心神,心想着,他那个病秧子外甥女几时才能被陆瑾之折腾死? 楚宜修不死,长公主又岂会一心一意对付陆家? 靖帝眸光微眯,笑道:“这次突厥武士惨败,爱卿功不可没。不过,朕听闻突厥使臣有几人突染恶疾,已于昨夜不治身亡,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处理不当,只怕会引起战事。此事就叫爱卿去彻查,朕对你寄予厚望。” 靖帝直接将烂摊子抛给了陆瑾之。 君无戏言。 他这是不给陆瑾之任何拒绝的机会。 陆瑾之若是不应下,那就是欺君。 可若是应下了,却查不出个所以然,反而会引起边陲不稳。 怎么选都是一招险棋。 陆瑾之并未犹豫,“臣领旨。” 是以,靖帝此满意的放了陆瑾之出宫。 * 陌陌得知郡主要带自己离开京城之后,对寻找藏宝图就了更大的执念。 只要找到藏宝图,她就不用嫁给陆清了。 她与陆清八字不合,岂能成婚?!那岂不是一天打到晚?!会精力衰竭而亡的! 陌陌太惜命了,她对这美妙的人生还有诸多不舍。 陌陌等不到晚上,大白天就从定远侯府潜了出去。 而陆清今日格外兴奋,就像是猫儿逮住了薄荷,恨不能时时刻刻粘着。 他从未想过,原来,与陌陌纠缠不休,也是一桩有趣之事。 于是,陌陌离开定远侯府没多久,陆清也悄然跟了上去。 大半个时辰后,陆清亲眼看见陌陌潜入了宣王府。 陆清站在对面的巷子里观望片刻。 他母亲改嫁到了宣王府,如今是宣王妃,他大可以大摇大摆迈入王府大门。 陆清拧眉思量。 那狡猾的可恶女子该不会就是昨夜的女子吧? 不然,她来宣王府作甚? 陆清忽然悠悠一笑,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他这就去会会她! 陆清走向王府大门,递了名帖,随即就有小厮恭敬的请他入府门。 第七十章 宣王是个惧内的。 他对赵氏是打心底心悦。 故此, 对陆清这个继子也甚是热情,竟亲自迎接。 宣王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赵氏是他的续弦。 宣王年少时就对赵氏一见倾心,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赵氏嫁入陆家之后,宣王也娶妻了。 后来, 陆氏丧夫,宣王成了鳏夫, 他又打起了赵氏的主意,又恰逢陆家遇难,宣王并趁火打劫,好在他也的的确确是一片真心。 这十年过来, 宣王并没有纳妾,一直待赵氏十年如一日, 还生育了一子。 宣王如今没有强劲的竞争对手,但对陆清这小子,他多多少少有些忌惮。 每回见赵氏思念这个臭小子, 宣王难免吃醋。 这是陆清第一次主动登门。 宣王捉摸不透, 面带笑意, 半点不暴露出继父的酸醋之意,“五郎来了呀,外头天热, 速速到屋内坐, 我这就让人把你母亲与弟弟叫过来。” 陆清抬手制止,“不必了, 宣王爷, 我今日登门贵府, 是为了见你。” 宣王一愣,旋即受宠若惊,这臭小子不是应该痛恨极了他么?还记得当初还是个孩童的陆清,恨不能扑到他身上撕咬。 宣王咧嘴一笑,“那五郎找我是有何事呀?但凡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他这个继父终于能派上一点点用场了。 天知道,宣王活了这半辈子,就在这小子面前最是卑微。 陆清眸光一闪,“其实也没什么,我听闻贵府的后院子里有不少太湖石,我想去欣赏片刻,正好祖母过阵子大寿,我也去购置些太湖石,给她老人家砌一座佛像。” 是来看石头的? 仅此而已? 宣王知道陆清这小子没甚么心机,就是一个莽撞的小伙。 他虽是疑惑,还是笑着一口答应了,“好、好、好!宣王府可任由你来去自由,你想逛到几时,就逛到几时。” 陆清仰面呵笑一声,表示自己不会客气。 这个宣王,抢走了他的母亲,可今天他诧异的发现,这厮也没那般令人讨厌。 陆清得了宣王的应允,便大摇大摆在王府后花园走动,还不允许下人跟着。 他知道,陌陌八成去了宣王书房。 就在陆清得意之时,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又意识到一桩事。 倘若陌陌就是昨夜的黑衣女子之一,那另外一个女子又是谁? 虽说昨夜的女子都用黑纱蒙面了,但的确是女子无疑。 难道是四嫂嫂? 不对呀。 四嫂嫂明明是过分柔弱且不能自理的女子。 可昨夜的两名女子分明是高手。 陆清挠挠头,这个时候脑子又不太够用了,他总能想到一些事,却又没法继续深度想下去。 就在陆清正试图逮住陌陌时,定远侯府那边,陆瑾之又骑马回府了。 楚宜修还在海棠斋内。 她在静静的等待着陌陌的消息。 藏宝图一到手,就是她逃之夭夭的日子。 有人从她背后突然出现时,她又吓了一跳。 陆瑾之轻笑一声,一把抱紧了她,附耳低语,“夫人,你在怕什么?” 楚宜修侧过脸,看着这个阴魂不散的狗男人。 这个时候再继续假装未免显得多余了。 她咬着唇,愤愤道:“侯爷,还请你自重。” 陆瑾之被气笑了,“侯爷?自重?夫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一桩事?你是我夫人,我要将你如何,你就只能如何。” 第七十一章 他想如何就如何? 这些话还真是熟悉, 与上辈子如出一辙。 小侯爷正嚣张跋扈,楚宜修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它的抵触感。 较之不久之前更是蓄势待发。 真想揍它啊!砍了才好呢! 楚宜修还在隐忍。 她早已数次盘算过一切,她的胜算只占三成。 不到万不得已, 她不会直接与陆瑾之相抗衡。 就在陆瑾之似笑非笑,宛若风流浪荡儿时,楚宜修的一双小手立刻开始动作, 挠在了男人身上,尤其是咯吱窝。 他怕痒。 而且极怕。 这是一个致命弱点。 陆瑾之俊脸一沉, “你……” 他紧绷着一张脸,倒也不至于当场崩笑,就在陆瑾之放松之际,楚宜修身型灵活的脱离了他的掌控。 事到如今, 楚宜修既不继续装模作样,但也不彻底暴露身份。 就这么继续吊着。 她远离了陆瑾之几步, 在男人的幽怨眼神盯视之下,大喊,“来人!救命啊!” 陆瑾之, “……” 又来这一套。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楚宜修矫揉造作, 扪心自问, 他的确被迷惑了,哪怕是这个时候,他也舍不得杀了她。 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 老太君闻讯而来。 她老人家已经听小丫鬟提及了, 陆瑾之与楚宜修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忍不住“夫妻恩爱”。 阖府上下已传得沸沸扬扬。 老太君原以为是一桩好事,可谁知这对新婚夫妇又闹了起来。 老太君沉着脸, 瞪了一眼陆瑾之, “老四!你够了!”莫不是前些年憋得太久了?以至于如今这般浪荡? 老太君开始忧心其他几个孙子。 楚宜修提着裙摆, 直扑老太君,在老太君怀里时,回头看了一眼陆瑾之,红唇勾了勾,“嘤嘤嘤,祖母呀,你快管管夫君吧!哪有人整日里就想着那桩事的?!实在不行,我回娘家小住一阵子。” 闻言,老太君的一张脸都没地儿搁了。 陆瑾之眸色更沉,“不可!”回娘家?打算逃么? 她岂敢! 好不容易找到了妖女,陆瑾之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解情蛊。 再者,这桩婚事是靖帝所赐,楚宜修就是死,也得在陆家寿终正寝! 陆瑾之态度坚决。 老太君只能做和事老,“郡主呀,你与老四大婚没多久,回娘家小住怕是不妥,不如这样吧,你搬去千秋居,与我老婆子同住,可好?” 只要能暂时远离陆瑾之,自然是好的。 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 能拖一日是一日。 等拿到藏宝图,还管他东西南北风。 楚宜修乖巧点头,“那就听祖母的。”她还不忘加了一句,“夫君委实太可怕了,嘤嘤嘤……” 呵…… 陆瑾之被气笑了。 老太君看在眼里,只以为自家孙子桀骜不驯。把自己的夫人欺负成这样,还好意思笑出来?! 混账东西! 是以,楚宜修这便跟着老太君去千秋居。 离开之际,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见陆瑾之眸色沉沉,宛若幽灵之瞳,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噬腹中。 说实话,楚宜修在这一刻心脏猛然跳动。 这一世,她竟又走入一个死胡同。 陆瑾之目送着她走远,抬手,无意识的放在鼻端闻了闻。 很香…… 妖女,来日方长! 真要是算起来,他与她的恩恩怨怨委实太多了。 * 另一边,宣王府。 陆清在后花园子里转悠了几圈之后,偷偷摸摸来到了宣王书房附近。 他瞄了一眼书房茜窗,疑似被人动过的痕迹。 陆清抹了把高挺的鼻梁,内心已开始止不住的雀跃。 陌陌小儿,你完了。 陆清光是想到陌陌被自己擒制的画面,整个人飘飘然,若是长了尾巴,他的尾巴早已在身后左右摇摆。 陆清站在廊下,猫着腰,确定无人看到,他直接推门而入。 陌陌正在翻找,听见动静,她吓了一跳。 而下一刻,陆清已经合上房门,还不忘上了栓。他转过身,背对着房门,对上陌陌咧嘴一笑。 陌陌身上穿着常服,但脸上蒙着面纱,可陆清记着她的衣裳。 还有她标志性的高马尾。 这下,是千真万确了! 陌陌,“……” 她呆了呆,灵魂也被吓着了。 陆清见她呆滞,抖了抖两条剑眉,无时无刻都在挑衅,“看你这次能往哪儿逃。” 陌陌回过神,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五公子,你不也是来找东西了,你与我有何区别?” 陆清一惯不该灵活的脑子,不知为何突然就变得十分机智,“这里是宣王府,就算是宣王也得看我几分薄面,你说我俩若是被抓,会有什么区别?我乃宣王府上宾,而你……就是一个小毛贼。” 陌陌,“……”还真是有道理! 现在逃走,还能不能来得及? 可逃走之后呢? 回到侯府,五公子会不会告密? 要不灭口吧! 思来想去,陌陌觉得这是唯一的法子了。 她眼眸一眯,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做出进攻姿势。 陆清也同样开始防备,准备接招。 两人开打之际,陆清好心提醒了一句,“我奉劝你莫要闹出太大的动静,不然被宣王抓住了,我可不会救你。谁让你不同意嫁给我。” 陌陌对嫁人有着本能的排斥,随即出手攻击了过去。 陆清现在知道陌陌身份,没法全力迎战。 出手太重,会伤着她,男人打女人不体面呢。 可若是出手太轻,他又会被她伤,要知道,被女人打也同样不体面呀。 两人交起手来,几个回合下来,陆清觉得再打下去有些不妥,而恰在这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是有人在喊他。 “五公子,你在何处?” “五公子,王妃有请呢。” 陆清一愣,陌陌也愣了愣。 陆清一把抱住了陌陌,不允许她再继续动作,他凭借本能,附耳说:“别乱动!不然,我真救不了你!” 陌陌当然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只好不动作。 陆清是从背后抱住了陌陌,他的臂膀恰好在陌陌胸口的位置,夏裳轻/薄,陆清脑中的意识愈发清晰,他后知后觉,耳根子热了起来,又偷瞄了一眼陌陌,见她一脸窘迫,陆清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好心安慰:“我会对你负责,你大可不必想不开。” 搂搂抱抱不是夫妻间的寻常事么? 四哥与四嫂还时常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呢。 陆清没觉得自己的行径有任何不妥之处。 谁让他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呢。 陌陌,“……!!!”要气煞了! 灭口!必须灭口! 两人一动也不动,直到书房外面的下人走远,陌陌一个转身,打算给陆清一个始料未及。 可陆清似是抱上瘾了,刚才是从背后抱,这又换成了从正面抱。 这一抱上,陆清又觉得哪里古怪,两人大眼瞪小眼。 陌陌没有发出声音,怒嗔陆清,示意他放开。 可陆清却不知怎的,突然就开始想入非非。 难怪四哥那么喜欢抱着四嫂,他可算是明白了软玉温香的妙处,如此近距离的看着陌陌,其实,她容貌也甚是好看,尤其是此刻翘起的嘴。 能亲一下么? 无关乎其他,他只是太好奇。就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猎人,对到手的猎物自然充满好奇心。 下一刻,陆清就付出行动,在陌陌再次始料未及之时,陆清一低头亲上去。 要如何形容此刻感受? 就像是他吃过的刚出锅的豆腐脑,温软香甜…… 陆清没有任何经验,下一步就不知该如何做。 陌陌,“……” 两人四目相对,几个呼吸后,陌陌身子后倾,远离了这个登徒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陆清脸上。 啪的一声,十分清脆。 然而这还远不够,陌陌几时被人如此对待过?!委实不能忍! 她再度抬手,又打了陆清的另外一边脸。 陆清挨了两巴掌,竟然还能心平气和,他自己都自己震惊到了。 这时,赵氏亲自寻了过来,她听见巴掌声,便从书房外面推开门。 门扇打开,赵氏看到书房内的光景,先是愣了一下,她看了看陌陌,又看了看陆清,诧异问道:“清儿,这位是……” 陌陌已生无可恋。 她被亲了! 是不是该效仿一下贞洁烈女,投入黄河洗一洗? 陆清反应又快了起来,脑子也灵活了,一把握住了陌陌的手腕,对陆氏道:“这是我中意的姑娘!祖母都同意了!” 陆氏,“……”老太君同意了什么?这姑娘为何还带着面纱? 陌陌缓缓看向陆清,却突然发现,眼下只能如此,“……” 什么叫欲哭无泪,这大抵就是了吧。 陌陌在宣王府煎熬时,楚宜修那边倒是暂时安静了片刻。 她猜的没错,陆瑾之一时半会不会直接揭露她的身份。 毕竟,她不仅仅是红九,也是长公主府的郡主! 另外,她手上还有太多陆瑾之的秘密。 思及此,楚宜修的心绪又逐渐归为了平静。 哼,到底鹿死谁手,还未必可知呢! 楚宜修趴在老太君膝上,抬头时,双眼迷离潋滟,想哭过,“祖母,您说……夫君他,会不会有什么大病?他一瞧见我就想动手动脚。” 老太君,“……” 第七十二章 说曹操, 曹操就到。 老太君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陆瑾之。 这才分开多久?又迫不及待找来了?她又不会吃了他的小娇妻! 陆瑾之却没有在意老太君,反而是盯着楚宜修。 这个小女子,把他骗得不轻啊。 若真要细细算一笔账, 他还有太多的东西要从楚宜修手上讨回来。 战马、粮草、金银……还有他的衣裳! 以前偷看他洗澡时,她怎就不像现在这般矜持?! 如今再细细寻思,楚宜修给崔阳的情书就不单纯是男女之情那么简单了。 她是想勾结崔阳! 陆瑾之已一切明了。但奇怪的是, 他依旧不想杀了她。棋逢对手果真会叫个人兴奋。 谁又能想到,他娶的娇妻, 就是与自己斗智斗勇了好几年的宿敌呢。 楚宜修往老太君身后躲了躲,但那双眼睛却灼而明亮,与陆瑾之大大方方对视,半点不惧怕。 陆瑾之忽然勾唇, “夫人,祖母年势力已高, 你不得叨扰她老人家,跟我回去。” 楚宜修此刻还真不怕了。 她手上的筹码可不止一星半点。 首先,她知道陆瑾之就是陆云天, 且早些年就在招兵买马, 早就起了反心。 陆瑾之不敢直接杀了她。 灭口这种事做起来简单, 可陆瑾之又岂敢保证她没有留后手呢。 高手较量,仅在几个眼神之间。 陆瑾之嗓音一沉,“夫人!你若不听话, 小心为夫扒了你的‘皮’。” 这是威胁楚宜修, 会曝光她的身份。 楚宜修忽然很想知道,这厮究竟要作甚。 她与陌陌一样, 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这时, 老太君低喝一声, “老四!你这叫什么话?!”扒皮?老四几时这样残暴?! 楚宜修在老太君身侧糯糯道了一句,“祖母,不如……我还是跟夫君回去吧,嘤嘤嘤,不然,还能如何呢。” 老太君侧过脸看着孙媳妇,可怜见的,生得这般美貌,也难怪老四会把持不住。 老太君将楚宜修面色红润,眸光清澈,眼睛里仿佛有光,倒也不担心老四真的会将她如何。 老四虽偶尔混账了一些,但自己人的品行,老太君是毫不怀疑的。 老太君长叹一声,“你跟他回去亦可,若有个不适之处,再来我老婆子这里,可听见了?” 楚宜修点点头,乖巧的不行,“还是祖母对我最好,我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能有您这样慈祥的祖母。” 老太君表面上承认,内心纳罕,这个郡主啊,小嘴儿可真甜。别说是老四了,她也越瞧越是觉得赏心悦目。 陆瑾之亲自走了过来,朝着楚宜修递出了手,“夫人,为夫搀扶你。” 楚宜修内心叫嚣,还是把小手递了过去,被陆瑾之握住时,男人长臂用力,几乎是将她提起来的,他始终似笑非笑。 楚宜修也不甘示弱,娇娇柔弱道:“夫君,你若是不犯病,也是极好的。” 陆瑾之舔了舔唇,“为夫只对你犯病。” 楚宜修羞涩一笑,眨眨眼。 老太君面色僵住。 她快要受不了了! 陆家男子几时变得如此风流?她怎么不记得老侯爷也会这一套? 老太君摆摆手,“走吧走吧。”眼不见为净。她一把年纪了,几时才能过上安生日子?! 陆瑾之牵着楚宜修,将她带出了千秋居。 沿途的丫鬟婢女瞧见了,只觉得侯爷与夫人当真是夫妻恩爱。 陆瑾之一边走,一边看着楚宜修笑。 而楚宜修也回以一笑,两人你来我往,谁也没有输给谁。 小径两侧是苍天巨木,树荫匝地,十分清凉,偶尔有风拂过,美人发髻上的珠串来回晃动。 陆瑾之的步子放缓,侧过脸,笑意不达眼底,“夫人可还记得,你欠了我哪些东西么?” 他身边曾经不止十八团高手,有几人落入了红九手中,再无音讯。 楚宜修明白了。 这厮是要跟自己算账。 楚宜修淡淡一笑,“那就要看夫君有没有那个本事,把东西要回去。” 陆瑾之眸光微眯,“你当如何?” 好得很,开始谈条件了! 楚宜修还能如何呢? 她给陆瑾之下了情蛊,这种蛊虫只有两种后果,要不就是杀了下蛊人,要不……就与下蛊人缠绵到天荒地老。 她既不能被陆瑾之杀了,也不能像上辈子那样。 唯一的法子,就是走得越远越好,一直远到情蛊无法再继续影响陆瑾之。 楚宜修笑了笑,“届时夫君就会知道了,只要夫君让我满意了,我定会归还夫君的一切东西。” 陆瑾之看着美人狡黠的面庞,内心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真想狠狠“教训”她! 红九势力甚大,就连他当初也没有彻查清楚。 除了崔阳之外,她还勾搭过哪些人? 会不会还有同盟? 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该不会是长公主指使?! 这个小女子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他都想一一探索。 陆瑾之呵呵了两声,“那为夫怎样才能让你满意?” 他此言一出,放开楚宜修小手的同时,搂住了她的腰,陆瑾之的用意已经昭然若揭。他不会杀了她,但他会把她解蛊。 至于如何解蛊,他二人皆心知肚明。 这只怕不是一下就能彻底解除了,需得长年累月不间断…… 楚宜修不甘示弱,小手抵在男人胸口,摁了摁,挑挑秀眉,“夫君可要仔细着身子,虽说夫君如今尚且身强体壮,可保不成几年后就会精力透支。我建议夫君还是要做长远考虑。” 陆瑾之被气笑了,他当然听懂了楚宜修的内涵,“夫人不必过多操心,你根本不懂为夫的实力。” 二人身后的小丫鬟面面相觑。 侯爷与夫人是在打哑谜么? 她们怎的每个字都能听懂,可连在一块,却是一句都听不懂了呢。→_→ 陆瑾之亲自把楚宜修送到了海棠斋。 陆瑾之虽已经疯狂迷恋她,但得知她就是红九之后,他一时半会还真是没法下手。 再者,楚宜修有百名陪嫁护院,陆瑾之怎么也得顾及着家主名声,他又忍住了,临走之前,突然握住了楚宜修的后脖颈,毫不怜香惜玉,拉到自己面前,就是一番火热亲吻。 两人唇齿之间俱是血腥味,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仿佛这不是吻,而是高手之间的对决,不死不休。 好片刻过后,陆瑾之抬起头来,他抬手,指腹抹了一把唇角,笑意更是戏谑,“夫人,满意么?” 楚宜修被亲得七荤八素,唇瓣都麻木了。 这个陆狗贼,她迟早会讨回来! 楚宜修故意道:“尚可,一般般。” 两人都有些轻/喘。 陆瑾之倒也不恼,“且等为夫处理了突厥一事,再适应几天,就让你彻彻底底体会一下。” 到了如今,陆瑾之当然怀疑他与楚宜修根本没有同房。 但她手臂上的确没有守宫砂。 鉴于长公主的放/荡本性,陆瑾之没法把楚宜修往好的方面去想。 他脸上笑意顿时消失,嗓音低沉,如闷雷乍响,“夫人,你老老实实待在侯府,你我过几日再好好算账!” 一言至此,陆瑾之自然还是不满意,彻底放开楚宜修之前,又低头,重重啄了她的唇。 见她眉心蹙起,似是吃痛,男人才算稍稍满意。 陆瑾之做完这些,才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带着风。 楚宜修翻了白眼,她用帕子反反复复擦了唇。 呵,过几天? 她才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 宣王府,前厅。 陌陌如坐针毡。 宣王与赵氏一直盯着她打量,奈何,陌陌不能直接跑,不然就坐实了小毛贼的身份了。 陆清看着这一幕,悠闲的品着茶,时不时对陌陌挤眉弄眼。 陌陌,“……”好你个陆五郎!这就是个局啊。 赵氏瞧着陌陌小模样标志,虽是不像大家闺秀,但也气度不凡,关键是自己的儿子喜欢,她爱屋及乌,对陌陌也态度极好,问道:“这位姑娘,你几岁了?家住何处?是哪家的姑娘?” 陌陌如实答话,“回王妃,我亦不知自己多大,我是孤儿。” 陆氏一愣。 宣王也愣了愣。 这定远侯府也太随便了,陆清好歹是陆家五郎,就给他挑了个孤女? 宣王寻思了片刻,说了一句玩笑话,“本王瞧着这姑娘也是眼熟,夫人,你说,她像不像湘夫人?可见,这姑娘与咱们宣王府也是有缘分呐。” 湘夫人不是旁人,正是宣王的胞妹,是太妃的亲生女儿。 湘夫人曾是镇国大将军之女,镇国大将军战死之后,她就一直未嫁,唯一的孩子也在当年逃亡路上弄丢了,她虽身份矜贵,却是个苦命的女子。 闻言,陆氏笑了笑,打破了尴尬场面,“是啊,这姑娘的确有几分像湘夫人。” 陌陌默不作声。 旁人不问,她就一句话不多言,只盼着早点离开。 她真担心陆氏会让她就地嫁给陆五郎。 熬了好一会儿,陌陌双手捧着陆氏、太妃,以及宣王府其他女眷所送的见面礼,这才能从宣王府离开。 走到垂花门处,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跑了过来,塞了一把果子给她,还老气横秋道:“我是宣王府世子,与陆五郎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你既要嫁给陆五郎,今后也就是我的嫂嫂,日后我罩着你啊。” 陌陌唇角抽搐。 这一家子过分热情了。 她才不要任何人罩着呢! 总算是从宣王府走了出来,陆清在陌陌身侧,戳了戳她的胳膊,“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陌陌姑娘,你现在是不是很绝望?”他挑挑剑眉,笑得合不拢嘴。 陌陌,“……” 她今天是外出干什么来着? 她是谁? 她在哪儿? 第七十三章 一辆华盖马车缓缓停靠在了宣王府大门外。 马车内下来一妇人。 妇人一身素装, 但也不掩雍容华贵,她听见巷子里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在拌嘴,不由得望了过去。 “要你多管闲事!” “哈哈, 陌陌姑娘,你我都快是自己人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 “陆五郎!你臭不要脸!” “你这是不是算恼羞成怒?” “闭嘴!” “嘴巴长在我自己身上, 我为何要闭上?” “啊——”少女仰面大喊。 “……” 吵扰声逐渐远去。 妇人回过神来,倒也觉得新奇, 她已经太久没有碰见到打情骂俏的小情人了。 守门小厮走上前,态度恭敬,“湘夫人,快快入府吧, 外头热着呢。” 湘夫人点头,不知为何多问了一句, “方才那二人可是王府客人?”她觉得眼生,不曾见过。 小厮咧嘴一笑,“湘夫人有所不知, 方才是陆家五郎, 还有他的相好。今日也不知是什么风, 把这两人给吹来了。” 湘夫人默了默,原来是陆家人,难怪她此前不曾见过, 陆家离开京城都有整整十年了。陆家子嗣一个个都大了, 她自是面生的很。 湘夫人不再多言,迈上石阶入府。 * 定远侯府。 陆清一回来就去见了陆瑾之, 将陌陌就是昨夜黑衣女子的事情, 如实告知了陆瑾之。 陆清一脸兴奋, “四哥,我早就说吧,那个陌陌十分可疑。你现在总该能信我了,不过,话说回来,陌陌到底是谁的人?” 陆瑾之侧目,瞥了一眼不太聪明的五弟。 还能是谁的人? 陆瑾之倒也没有把楚宜修的身份直接说出来。 陆家人对“红九”皆没什么好感。 陆清挠挠头,忽然笑出一嘴白牙,“不管她以前是谁的人,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陆瑾之,“……”这小子还真自信。 陆清已经对陌陌势在必得。 反正,祖母也同意了不是么? 他对京城那些娇滴滴的贵女委实不感兴趣,打不得,骂不得,一走三喘,有何美感? 倒是陌陌适合他,以后还能时不时切磋武艺。 陆清已经对未来的日子充满的美好幻想。 陆瑾之眼眸微眯,提及正事,“你今日也去了宣王府?可查到了什么?” 闻言,陆清一怔。 他一心只想为难陌陌,把藏宝图的事给忘记了。 “四哥,我……” 陆瑾之抬手,搭在了陆清肩头,以一个长者的口吻,边哄边诱,“老五,你既已回京,就多去宣王府走动走动,你母亲当年选择改嫁也是大义之举,若非是你母亲,咱们陆家也没法那么顺利离开京城。你年纪不小了,不可再继续任性。” 陆清张了张嘴。 他其实并不恨陆氏。 他只是嫉妒。 尤其是,陆氏又有一儿子了。 那他又算什么呢。 不过,从今日陆氏对陌陌的态度来看,陆氏还是在意他的,不然也不会忽略陌陌的孤儿身份,以及给了陌陌一大堆见面礼。 她是真把陌陌当做儿媳了。 陆清正感伤之际,陆瑾之又说,“你找机会去宣王府小住,趁机会找到藏宝图。” 陆清一愣。 原来四哥不是让他去和陆氏联络母子情,而是让他去偷东西。-_-|| 陆清,“……好,我听四哥的。” 陆瑾之淡淡一笑,眼中神色意味深长久。 他那个狡猾、奸诈、诡计多端的小妻子也想找藏宝图吧…… 他定在她之前得到! * 同一时间,陌陌捧着几只锦盒,搁在了楚宜修面前的石案上,已是欲哭无泪,“郡主,您瞧瞧呀,这算个什么事啊?!再这样拖下去,我就真的要嫁人了!” 一想到嫁给陆清,陌陌已经可以幻想出两人三天两头干架的场景,只怕届时房顶也会被他二人给掀了。 太暴力,太不和谐! 楚宜修打开锦盒看了几眼,是几件价值不菲的首饰,看来陆氏还真把陌陌视作儿媳妇了。 楚宜修的纤纤玉手在首饰上划过,美眸流转,心生一计,道:“陆瑾之一定会让五郎接近宣王府,五郎一旦拿到藏宝图,你就从他手里抢过来。如果明抢不行,那就美人计。五郎这人很好对付。” 她既然没法找到藏宝图,那就借助陆瑾之的手。 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陌陌,“……” 又来了!她哪里是个美人?! 这些年跟在郡主身边行走江湖,几时靠脸吃饭了? 见陌陌犹豫,楚宜修直言,“几时拿到藏宝图,你我主仆二人就几时离开京城。” 闻言,陌陌眸光顿时一亮,“当真?!那好!属下这就去接近陆五郎!” 楚宜修点头,“自然当真。” 就算是陌陌不想跑,她也得跑啊。 吩咐完陌陌,楚宜修又暗中交代了百名陪嫁护院一些事情,总之,逃离京城的事情要安排起来了。 眼下,还有突厥使臣的事拖着陆瑾之。 一旦突厥来访之事解决了,他就会来解决她! * 晌午过后,天气闷热,蝉鸣不绝,阵阵高过一阵。 崔阳正在后花园的荷塘旁纳凉,楚宜修过来时,他诧异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崔阳转过身,看着这位美若天仙的琼华郡主,他眸中掠过一丝诧异,旋即莞尔一笑,“夫人怎么来了?” 崔阳这一笑,真真是一路生花,端得是矜贵世家子嗣的华美。 楚宜修暗暗心惊。 好一个美人啊! 早知道,她这一世也该逃婚的! 若是没有嫁给陆瑾之,或许还能勾结上冀州势力。 楚宜修也回以一笑,“崔世子,你还记得年幼时,你我曾经宫廷御花园泛舟一事么?那日也是这般光景,你我不仅泛舟,还看了日落,宫宴结束之前,还一起在拱桥看了星星。” 崔阳表面神色不变,内心咯噔了一下。 扪心自问,面前这位琼华郡主当真是极好的容色,世间罕见,单是看着也养眼,她有足够的资本让天下枭雄败于石榴裙之下。 可…… 郡主已是定远侯之妻,她对自己说这些话到底是何意?! 他当初在京城为质,当然会想方设法给自己找靠山。 他不迷惑年少无知的琼华郡主,他还能去迷惑谁? 他当然也爱美人。 可如今,夺权,活下去才是关键。 否则,无论江山还是美人,都是免谈。 他此番入京,是来拉联盟的,而不是来撬墙角的。 即便琼华郡主再美,他也不能动歪心思。 崔阳清了清嗓门,“这……时间太久,我已记不清了,毕竟当初年少无知。”他当然记得很清楚,那少女眸光明亮,语出惊人,还告诉他,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她还教他如何做人,教他如何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他的一切虚与委蛇,都是跟她学的。 崔阳内心五味杂陈。 故人相见,哪有不动容的道理。 可他不能动容。 楚宜修露出惋惜之色,“哎,可惜了,我倒是一直记着。” 崔阳心一惊,“……”她记着什么?记得他么? 就在两人四目相对,互相揣摩心思时,一道磁性低沉的嗓音传来,“夫人与崔世子再说什么呢?” 泛舟、看花、赏月?! 竟还是一对青梅竹马! 陆瑾之耳力过人,又岂会没有听到楚宜修与崔阳方才的话? 他不想露面,但楚宜修过于招摇,这已经明摆着在勾搭崔阳了,他没有直接把她揪过来施行家法,已经是仁者之心。 楚宜修内心笑出了花儿。 他可总算是来了。 刚才应该都听见了吧? 崔阳是她的!就算是崔阳要找人联盟,那也得找她。 楚宜修不会让这么好的同盟被陆瑾之抢走。 挑拨离间这种事,她可擅长了。 此刻,楚宜修做为难之色,甚至于露出了羞涩之意,俨然就是一个偷偷/私/会情郎被逮住的模样。 崔阳僵了。 这一出他可是万万没有想到! 定远侯不会误会什么吧?! 崔阳看向陆瑾之,而陆瑾之眸色沉沉,很明显神色不善。 崔阳,“……” 他立刻笑着弥补一切,“侯爷有所不知,夫人她只是偶遇此地,恰逢我也在纳凉,倒是想起了年少时的一些琐事。” 陆瑾之笑意不达眼底,他以为又是情/蛊/所致,才让自己醋意大发。 不然,实在没法解释他此刻的幼稚行为。 陆瑾之对楚宜修伸出手,“夫人,过来。” 楚宜修犹犹豫豫,又眨眨眼,还故意深情款款的望向了崔阳。 这下,崔阳不仅是僵住了,他脑门溢出薄汗,虽知道自己俊美无俦,可他从未想过勾搭他人之妻啊! 越是担心误会,就显得越是束手束脚。 崔阳喉结忍不住吞咽了几下。 夫人呐,你倒是跟着侯爷走吧! 可千万不要惦记他! 崔阳还指望着陆家帮他夺回冀州/政/权。 楚宜修站着没动作。 崔阳,“……” 陆瑾之眸光更沉,低喝一声,“夫人!”这个坏东西,还想勾搭崔阳!不要以为他不知道她的意图! 陆瑾之走上前,直接捉住了楚宜修的手腕。 既然已经知道楚宜修的身份,他当然不会再怜香惜玉,拉着她就走。 陆瑾之转身之际,猛然一怔。 他又失态了! 他岂能如此?! 宛若一个市井毛头小伙! 但开/弓/已无回头路,陆瑾之牵着楚宜修直接离开。 崔阳暗暗松了口气。 * 行至半路,楚宜修目的达成,唇角止不住的扬了扬。 而这一幕恰好让陆瑾之看见了,他止步,看着矮了自己一大截的小女子,回想这些年与她之间的恩恩怨怨,陆瑾之到了此刻还是不能够完全相信,眼前女子就是红九。 楚宜修已不再伪装,她眨眨眼,冲着陆瑾之妩媚一笑,“夫君,你这样看着我作甚?人家好怕怕呢。” 陆瑾之,“……”o(╯□╰)o 妖女! 作者有话说: PS:女主今天跑路,姑娘们莫急哈,咱们下午继续更新~ 第七十四章 陆瑾之舔了舔槽牙, 他总觉得面前的小女子是在挑衅他。 他本不该暴露自己已经得知她的身份。 但事情已经如此,他将一切都怪在了情蛊身上,否则, 他没法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鲁莽。 “怕我?”陆瑾之反问,又说,“你的确应该怕我。” 一言至此, 他的一只手握住了楚宜修的后脖颈,迫使她靠近自己, 随即一低头就强/吻/了上去。 楚宜修,“唔……” 陆瑾之的力气太大,与其说是亲吻,还不如说是惩戒。 楚宜修已隐忍了太久, 如今,她的马甲掉了, 便也不甘示弱了起来,这种事她又不是不会,陆瑾之如何强势, 她就如何应对。 两人你来我往, 愣是演练成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对抗。 陆瑾之喜欢/摸, 楚宜修也同样在他身上胡作非为。 陆清正要过来此行,行至小径,见此景, 他惊呆了。 是这样……亲/吻/么? 那他今日只是碰了一下陌陌, 是不是方式错了?难怪陌陌一脸埋怨的样子。 陆清暗暗留了个心眼,明白了下回该如何对待陌陌。 四哥与四嫂当真是恩爱逾常呐。 光天化日之下, 在外面就如此, 那回到房中还得了?! “嗯嗯……”陆清清了清嗓门, 莫名觉得口/干/舌/燥。 陆瑾之与楚宜修都稍有失控,听见动静,他二人皆是猛然回过神。 两人分开,四目相对,彼此眼中皆有火焰腾烧。 陆瑾之,“……”这一定不是他的本意,是情蛊所为! 楚宜修,“……”她竟然差点就中了陆瑾之的美人计!要不得啊要不得! 陆清憨笑两声,“我这就来辞个行,这就去宣王府小住,四哥四嫂,你们……继续。” 讲道理,他真的不是故意打扰。 陆清咧嘴笑笑,转身离开。 楚宜修收敛心神。 陆瑾之果然指派了五郎去宣王府偷藏宝图。 陆清的背影远去,陆瑾之侧过脸看着唇瓣嫣红的女子,语气意味不明,“夫人刚才似是喜欢得很,要继续么?” 楚宜修不是个服输的人。 她当然听得出来,陆瑾之也在挑衅她。 扪心自问,她上辈子没有武功,所以被陆瑾之折腾的死去活来。 她还真想一雪前耻! 但她去意已决,并不想与陆瑾之有过多牵扯。 楚宜修噗嗤一笑,“不了,方才……我并不喜欢。” 陆瑾之俊脸一沉。 不喜欢还那么用力作甚? 她倒是说得轻巧,可他被情蛊所扰,方才不亚于是在茅草堆上点了一把火,想要灭火没那么容易。 楚宜修见陆瑾之眸色沉沉,看着她的眼神愈发滚烫,她故意道:“侯爷还是先去处理突厥使臣一事吧,免得叫人以为,侯爷如今贪恋后宅,乐不思蜀。” 陆瑾之脸色更沉了。 他为何贪恋美/色,不能自拔? 还不都是她的“功劳”! 陆瑾之气不打一处来,拂袖而去。理智让他不再继续纠缠妖女。再怎么馋她,他也有自己的底线。 陆瑾之一回到书房,就有心腹上前禀报。 “侯爷,夫人在纠集人手搬运嫁妆财物,还命人去了一趟京城各大钱庄。” 陆瑾之眸光一冷,“继续盯着她!” 是想跑了么? 她想得倒是美! 陆瑾之在圈椅上落座,仰面阖眸片刻,稍稍平息了体内躁动的渴望,他修长好看的手指极有规律的敲击着檀木埃几。 不一会儿,陆瑾之睁开眼来,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但唇角扬了扬。 他对心腹道:“去宣王府设陷阱,具体就这样做……” 待陆瑾之说完,心腹愣了一下,放火烧宅倒是能够理解,可他不太明白为何侯爷要安排假的藏宝图,但侯爷的话对他而言就是圣旨,他不敢置喙,“是,侯爷。” 陆瑾之唇角的笑意愈发深沉,像是静等猎物上钩的猎人。 * 宣王府,陆清又不请自来。 这一次还是带着行囊而来。 宣王心里没底,虽不是打心底喜欢这个继子,可面上却态度谦和慈祥,俨然是一个对继子百般呵护的继父。 宣王的意思很明了。 “清儿啊,你想在王府住多久,就住多久。只要你不嫌弃,王府就是你的家!” 陆清表面上憨笑两声,宣王抢了他的母亲,眼下扮什么劳什子善人?! 但为了寻到藏宝图,陆清罕见的虚与委蛇的,“王爷盛情难却,那我就不客气了。” 宣王朗声笑了两声,“哈哈,清儿这性子……爽快啊。” 陆清瞥了他一眼。 若非是看在藏宝图的份上,他才懒得与宣王虚与委蛇。 赵氏自是欢喜。 陆清来到宣王府之后,她唇角的笑意就不曾消散过。 陆清被她盯得头皮发麻。 他不是一个会表露情感的人,尤其是面对赵氏。 幼时,他也是个粘着母亲的孩童。 可如今,时过境迁,他再没法像幼时一样。 赵氏笑了笑,提及了陌陌,“清儿,那位陌陌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你祖母为何会同意让你娶她?” 陆清面不改色心不跳,“因为我差点非/礼了她,只能娶她了。” 赵氏脸上笑意顿时僵凝,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她是不是听错了? 当晚,陆清就住在了宣王府。 第一天风平浪静,无事发生,他半夜去了一趟宣王书房,但依旧毫无所获。 第二天照常。 到了第三天,宣王府突然起了一场大火,火光漫天,阖府上下骚动。 “走水啦!” “快救火!走水啦!” 陆清还没睡下,他认床的厉害,在宣王府没法入睡,这都第三天了,若是还一无所获,没法对四哥交代。 趁着大火,陆清去跟踪了宣王。 人在关键时候,一定会去护着最重要的东西。 这一点是四哥教他的,陆清铭记于心。他虽然平常犯糊涂,但关键时候还算机灵。 陆清一路尾随宣王。 直到亲眼看着宣王打开了书房密室,他才恍然大悟。 藏到了那里面了! 小半个时辰后,大火熄灭,宣王也从书房出来,陆清潜了进去,顺利摸到了机关,并且进入了密室。 接下来,他的确找到了藏宝图,一切十分顺利。 陆清以免被怀疑上,当晚并没有离开宣王府,而是到了次日,才向宣王与赵氏辞行。 陆氏挽留他,“清儿要不要多住几日?” 宣王假意附和,“是啊,你母亲一直寄挂着你呢,难得如今重逢,就在王府多住一阵子也好。” 陆清装作若无其事,憨憨一笑,“我得回去看看陌陌了,几日不见,委实想念。” 陆氏,“……” 宣王笑而不语。 臭小子有自己的心上人也好,省得来抢他的王妃。 陆清从宣王府离开,便快马加鞭赶回了定远侯府,将藏宝图交到了陆瑾之手里。 陆清眸光发亮,“四哥,我是不是很能干?!”一脸求表扬的样子。 陆瑾之接过藏宝图,笑了笑,“老五,你是我亲手养大,一惯能干。这藏宝图……就放在你身上。” 陆清受宠若惊。 看来,四哥是器重他的啊! 陆清挺直了腰杆,“是!四哥!我定要生保管!” 陆清肩负重任离开了书房。 而这时,一男子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低头恭敬道:“侯爷,五公子还不知道您昨夜就从他身上换走了真地图呢。那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五公子身上的赝品是为了引谁上钩么?” 陆瑾之打开抽屉,取出那张昨夜从陆清身上换回来的真地图,他放开看了看。 老五真是个小傻子。 难怪夜里睡得那般沉,嘴里还念着“陌陌”二字。 陆瑾之又过目不忘之能,这张藏宝图已经刻在他脑子里了,他取了火折子,当场烧毁了藏宝图。 男子吃惊。 陆瑾之勾唇一笑,“为了诱敌深入。” 他那个妖女夫人应该就要下手了吧。 男子,“……”不明白侯爷之意。→_→ * 楚宜修以最快的速度得知陆清从宣王府归来了。 陌陌被她直接推了出去,“你我主仆二人能不能尽快离开京城,就看你了。” 陌陌咬着唇,犹豫不决,“可是郡主!我……我哪里会勾/引人啊!”这不是为难她么? 楚宜修往陌陌面前走了几步,抬手捏了捏她精致的小下巴,笑得魅惑丛生,“傻陌陌,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从五郎手里骗东西。” 陌陌,“……”是么?陌陌将信将疑。 但为了尽快离开京城,陌陌还是同意了。 第七十五章 陆清第一次被委以重任。 他一手摸着胸口的位置, 既是诚惶诚恐,又是兴奋不已。 四哥,到底还是信任他的呢。 他就知道, 他在四哥心里依旧是最值得器重的兄弟。 陆清正走在抄手游廊,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他当即侧过脸去看, 就见漏花窗的地方出现了一张精致的小脸。 是陌陌。 陆清神色顿时紧张。 不过,他虽知道陌陌也在打藏宝图的主意, 但也难免得意忘形,毕竟是他找到了藏宝图。 陆清直接朝着陌陌望了过去。 陌陌深呼吸,理了理衣襟,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高马尾, 便绕过漏花窗,径直朝陆清走了过去。 美人计是何意……?她当真不知。 至于自己到底美不美, 她也不太清楚。 但骗人,她很拿手。 陌陌来到陆清面前,仰面看着他, 在陆清揣度着她的心思时, 陌陌展颜一笑, “五郎,你好呀。” 陆清剑眉一挑,“陌陌姑娘, 你今天不太一样。” 陌陌内心呵呵冷笑, 学着他的口吻,“五郎, 你今天也不太一样, 格外俊美。” “俊美”二字一出, 陆清呼吸一滞,一瞬也不瞬的看着面前少女。 他此前除却陆家女眷之外,并没有接触过其他女子,三日前亲了陌陌的唇,但也只是一触即离,根本没有体会到是什么滋味,而那日在小径上亲眼看见了四哥与四嫂那般热烈的吻,让陆清心里也隐隐期待着什么。 他也能试一次么? 这个年纪的男子过于血气方刚,一旦开窍,就满脑子是那回事。 陆清的目光落在了陌陌唇上。 陌陌自然也感觉到了。 她眸光一眯,决定先下手为强,毕竟,拿到藏宝图才是关键。 机会不多,她得抓住。 陌陌又往前走了一步,一垫脚,双手揪住了陆清的衣襟,吻了上去。 她倒是个小机灵,撬开了陆清的唇,霸道极了,直接攻城,哪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轰—— 陆清脑子一热,顿时炸开。 他一动也不动,宛若被人点了穴道,四周一下安静极了,他不知道自己即将去做什么,短暂忘了一切。 直到那狡猾的“毒蛇”离开,陆清才轻咬着自己的唇,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少女,“你……” 姑娘家如此直接,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要不要主动一下? 陆清反应慢,方才到底是何感受,他已经记不清了,还想再回味一次。 陌陌见他呆愣,拉住他的手,道:“跟我走吧,我有话对你说。” 陆清的双脚不受控制的跟着陌陌往前。 陆清直直盯着陌陌的后脑勺。 这马尾辫一晃一晃的,晃到了他的心尖上。 他总算是明白了四哥近日来的失常。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陌陌的小院,陌陌拉着陆清落在了石案边,很快取了酒水过来,给二人各倒了杯酒。 陆清回过神,“我、我不能饮酒的,陆家禁酒。”他红着脸,憨憨道。 陌陌当然知道陆家禁酒,她也等不了太久了,眼看这个憨憨已经云里雾里,陌陌仰面灌了一口,随即就俯身,凑到了陆清唇边,直接喂了进去。 陆清睁大了眼,辛辣从唇舌传到喉咙,再入腹,有股古怪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 “咳咳……”他猛烈咳了两声。 陌陌,“五郎,我是个孤儿,你也打小失去父亲,母亲也改嫁了,我十分理解你的心情。你我不亚于是相见恨晚。” 陆清愣了一下,他细一寻思,他与陌陌还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陆清舔了舔唇,“能继续么?” 陌陌,“……”若非生活所迫,谁又愿意如此处心积虑? 陌陌趁热打铁,她本就是急性子,当机立断又灌了一口酒,继续喂陆清。 陆清哪里舍得拒绝。 他迷迷糊糊之中意识到,他太喜欢被陌陌亲。 何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或许就是如此了吧。 好一会儿过后,陌陌倒了倒酒壶,里面已经空了,再看陆清,早已目光涣散,只会冲着她傻笑。 “呵呵……陌陌姑娘,你真美。”陆清唇角流着哈喇子。 陌陌,“……”我谢谢你啊。 陆清傻笑一声,终于趴在了石案上,昏睡了过去。 陌陌抹了把脸,当机立断,在他身上到处乱找,轻易就找到了藏宝图。 陌陌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这样……? 是不是太草率了? 根据她的经验,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越可能是假的。 但事已至此,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于是,陌陌立刻带着藏宝图去了海棠斋。 楚宜修翻开看了几眼,藏宝图构造复杂,她一时半会也没法判断真伪,不过总比什么都没得到强。 楚宜修看了一眼窗外的艳阳天,神色兴奋,“走,以回长公主府的名义,立刻离开这里。” * 小径传来脚步声,陆瑾之悠悠睁开眼。 须臾,一身着锦缎长袍的男子疾步走来,恭敬道:“侯爷,夫人带着几名心腹离开了侯府,说是要回一趟娘家。” 陆瑾之好看的唇微微一扬,眼神意味深长。 他的好夫人,还真是迫不及待。 陆瑾之开口,“跟着夫人,暂时莫要打草惊蛇。暗中观察她去了哪里,以及她与哪些人会面。”一网打尽才好玩。 楚宜修今年十七岁,比他年轻了整整八岁。 可真要是算起来,早在六年前,他二人就开始斗智斗勇了。 那个时候楚宜修也才十一岁。 就是个小女童。 她到底是哪来的能耐? 还是说背后有高人指点? 这是陆瑾之最为疑惑之处。 细想起来,一开始接触红九时,的确是个身型娇小的孩子。 陆瑾之不由自主的拧眉,他不能输,不然岂不是太没面子。-_-|| 夫人,就是个小孩儿啊。 男子应下,“是,侯爷。” * 楚宜修并没有去长公主府。 她现在对母亲也不太信任。 母亲有太多的秘密瞒着她。 何况,她这是“逃亡”,路上见过的人越少越好。 第七十六章 “侯爷, 宣王并非察觉到密室的藏宝图被更换过。”锦衣男子如实禀报。 侯爷让他准备了两份赝品,一份放入了宣王府,另外一份从五公子身上替换掉了真的藏宝图。 如此一来, 除却侯爷自己之外,世上再无人知道真正的那份藏宝图上的内容了。 侯爷不愧是侯爷! 锦衣男子也是到了后来才明白侯爷的用意。 陆瑾之唇角微微一笑,点头道:“好, 本侯知道了。继续盯着夫人的行踪,每隔两个时辰就过来禀报。” 男子应下, “是,侯爷。” 男子正走出书房,陆清疾步走来,他褪去了上衣, 身上绑着几根拇指粗细的竹篾,少年人的脸上, 是哀愁、怨恨、愧疚,以及苦涩。 陆清无视男子诧异的眼神,走到书房门外, 直接跪了下去, 仰面大喊, “四哥!我有罪!恳请四哥家法处置!” 男子多看了几眼,随即大步离开。他虽想看热闹,但侯爷交代的任务更为重要。 陆瑾之走出书房, 单手朝后, 看着刚刚醒酒的陆清,他勾唇一笑, “老五, 你何至于此?”明知故问。 单纯如陆清, 自然是不知道他早就在自家四哥的算计之中。 陆清痛哭流涕,泪流不止,“四哥,美色委实误人呐!我对不住你,对不住陆家,更是辜负了你的信任!我……我弄丢了藏宝图!” 陆瑾之看着自家的老五,这孩子是他一手养大,他并不觉得哪里教的不对,可偏生就长歪了。 子不教父之过。 叔父死的早,陆瑾之认为都是他的错。 故此,家法是免不了的。 陆瑾之意味深长,“老五,你现在可知醉酒误事了?” 他对“醉酒误事”这四个字,可是深有体会。 陆清抹了把泪,“四哥,我错了!” 陆瑾之颔首,“来人,把五公子带去祠堂,家法处置,三十鞭。” 一旁的心腹,“……”侯爷算计了五公子,还要上家法? 此刻再看五公子,委实可怜。 陆清倒是心甘情愿接受惩罚,否则他会一直愧疚,离开庭院之前,陆清信誓旦旦道:“四哥,我定会将陌陌捉回来!” 陆瑾之眸光微眯,似笑非笑,“好。” * 陆清受家法的消息很快传开。 陆瑾之是家主,他要惩戒谁,便可以惩戒谁。 陆家男子皆身子结实的很,打一顿也没甚大损伤,老太君就没出手制止。 何况,陆家人一致认为,陆清很经打。 而陆瑾之这次的目的,他是故意给楚宜修逃走的机会,正好让他揪出楚宜修身后的大鱼。 因着这次,他更是笃定了一桩事,楚宜修根本不打算待在他身边。 那一开始为何要嫁给他? 情蛊也是她下的,她又是几时开始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他与她,眼下是互知底细。 那么问题来了,除却楚宜修知道他是陆云天之外,还有没有旁人知晓?此事事关重大,一旦泄露出去,就是欺君大罪。 总而言之,无论如何,陆瑾之都不会放过楚宜修。 要不就是杀了她灭口。 不然,就将她一直困在身边。 而陆瑾之选择后者。 楚宜修就像是纸鸢,无论她如何飞,线的另一头只能在陆瑾之手里。 接下来两日,陆瑾之一直在静等。 这一天晌午,枝头蝉鸣不休。 陆瑾之在竹里斋品茗,品的是上等庐山云雾,叶叶精选。 楚宜修离开他有几日了,情蛊似是稍稍安稳,但陆瑾之心里却很清楚,他依旧贪恋她,而且并非是渴望肌肤之亲那么简单了。 他想见到她。 已经在幻想她被自己逮住之后的窘迫之态。 陆瑾之对楚宜修的一切都过于好奇。 他和她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太多恩恩怨怨与纠缠。 陆瑾之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感兴趣。 这时,一男子疾步走来,神色匆忙。 陆瑾之察觉到了对方紊乱的气息,抬眼望去。 男子驻足,“侯爷,夫人她、她不见了!” 陆瑾之蹙眉,“何意?” 男子如实说,“属下们一直在暗中跟着夫人,可出城没多久,夫人就突然失踪。夫人她好像知道有人在跟着她。” 闻言,陆瑾之豁然起身。 他很不喜欢任何事情超脱他的掌控。 楚宜修这几日谁也没有联络,就这么走了。 若无人相助,她如何通过各处关卡?! 还是说,自己又低估了小妻子的实力? 忽然,陆瑾之眉梢一挑,似乎又释然了。 也是了,她就是红九! 到了此刻,陆瑾之还没法将楚宜修与红九二人联系到一起,一个柔弱如仲春娇花,另一个则就是食人花! 可现在想来,高手大抵都是不露声色。 思及此,陆瑾之的舌尖顶了顶口腔内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本侯亲自去抓!” 男子,“……”抓?不是找么? “抓”与“找”二字,有着极大的区别。 男子愣了一下,立刻提醒,“可是侯爷,突厥来使一事还没彻底解决呢。” 陆瑾之忽然一愣。 他竟然忘了这茬,垂在广绣下的大掌握了握。 稍作思忖过后,陆瑾之命人去召集了陆家人,皆去前厅议事。 陆瑾之的用意很明确,让陆鸢、陆绵绵先一步去找人。 老太君坐不住了,“老四,郡主不是回娘家了么?因何要出城寻人?你老实说,你到底把她怎么了?那么娇滴滴一个弱女子,若非是逼不得已,她不会离家出走!” 老太君此言一出,陆家众人纷纷望向陆瑾之,眸色不善。 是啊,若非是万不得已,那么一个娇软美人岂会冒险出走? 而且,她就连自己的娘家都不敢回了。 可想而知,她在四哥身边到底遭了多大的罪。 陆瑾之,“……”他没说出楚宜修的身份,只能暂时任由老太君指着鼻子骂。 陆鸢与陆延这一次也不站陆瑾之了。 对付突厥来使的关键时期,老四岂能把自己的夫人给气走了? 老四不像话了啊! 是以,陆鸢与陆绵绵两位姑娘即刻启程出发,出城寻找楚宜修。 而陆瑾之在陆家的风评再度恶化。 * 而同一时间。 城外运河上,一美人正侧躺在船艄喝酒。她一手提着酒壶,一袭雪色薄纱衣裳,墨发松散开,姿态洒脱,宛若魏晋风流人士。 风拂过,发丝飘然。 终于不用再端着了。 瞧瞧这山、这水、这风,远比京城要舒坦的多。 陌陌也欢喜至极,跪坐在楚宜修身后,道:“郡主,咱们还是去关外潇洒去吧。” 楚宜修悠悠一叹,“不急。”免得被陆瑾之一路追踪到她的老巢。 她得确保万无一失。 作者有话说: 陆瑾之:夫人,你完了~ 楚宜修:谁完了,还说不定呢^_^ 陆清:情窦初开的宝宝受内伤了,o(╥﹏╥)o 陌陌:→_→ —————— 姑娘们,咱们下午更新继续哈。 第七十七章 京城, 醉香楼。 浮香扑鼻,莺啼娇鸣。 这里是京城最大的烟花柳巷之地,美人无数, 香客常年不绝。 夜色早已降临,此处华灯高照,正是热闹的时候。 楼上雅间, 一男子的惨叫声刚发出来,就被人用东西堵住嘴, 男子很快昏厥了过去。 男子体格健壮,不同于中原人的相貌,他眼眸深邃,鼻梁宽厚, 此刻,因着剧痛, 额头溢出大滴汗珠。 男子身上毫无/遮/体/之物,被五花大绑着,一美人手中的匕首正滴着鲜血, 她红唇扬了扬, 笑道:“突厥人委实野蛮, 这次断送在奴家手里,奴家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美人提着匕首,用帕子将落地的那物拾起来, 扭着/腰/肢, 走到屏风后面,跪下笑着道:“殿下, 解决了。” 长公主嫌弃的摆摆手, “拿走, 污了本宫的眼。” 美人又笑了,“殿下说得是。” 不一会儿,美人处理了污秽之物,再度折返,笑道:“殿下,这突厥太子是彻底废了,奴家今晚就要逃离此处,这些年多谢殿下照拂了。” 长公主拉着她起身,“何须逃离?去长公主府待着便是。区区一个蛮夷太子,还能在京城撒野不成!再者,他都成废人了,哪里好意思大张旗鼓的宣扬。就算是明日他醒了,也只能吃哑巴亏。” 美人又跪下磕头,“多谢殿下收留!奴家能有报仇的机会,也是多亏了殿下指点。” 长公主叹了一声,“你本是良家人,奈何突厥进犯,毁你家园,杀了你亲族,你今日算是报了仇,本宫也替你高兴。阿史那族,一个都不能留!” 说到这里,长公主美艳的脸盘上浮现一丝恨意。 他们那些人,都要付出代价! 无论需要经营多少年,她都不会放弃! 美人被长公主直接带出了醉香楼,不出意外,她会被长公主培养成得力心腹。而今晚就是对她的一个考验。 今夜的长公主没有任何睡意,回府后一直在独自饮酒。 心腹看不过去,提醒一句,道:“殿下,这次如果两国交战,定远侯府脱不了干系。” 陆家全权负责突厥来使一事。 而突厥太子在国都地界被人废了,这桩事真要是怪罪起来,陆家的确会有麻烦。 长公主轻笑,醉意阑珊,“本宫看好贤婿,他可以打赢。” 一言至此,长公主又问,“本宫的娇娇躲哪儿去了?” 心腹略显为难,“回殿下,郡主出城之后,就没了踪迹,估计定远侯也没找到人呢。” 长公主噗嗤一笑。 事情愈发好玩了。 “呵呵,那丫头还真跑了。罢了,他们小夫妻的事,本宫不管。” 言罢,长公主继续独酌,眼睛里有泪光,她看向了天际的银月,又在想故人了。 心腹欲言又止,终是不再叨扰。 这座皇城的权贵们,哪一个不在算计着呢,有的为了权,有的为了钱,有的则为了情。 * 翌日一早。 突厥使臣状告到了靖帝面前。 当然了,他们没有直言突厥太子到底是怎么了。 只说是突厥太子寻花问柳时,被人给陷害了。 突厥使臣直接将矛头指向陆家。 毕竟,陆家与突厥有深仇大恨,除却陆家人之外,还有谁会如此“野蛮”?! 被废之人可是太子! 可想而知,陆家到底是打了什么歹毒心思。 其实,陆瑾之的探子已经将昨夜之事禀报。 他被靖帝宣见入宫,面对着突厥使臣一番状告之后,陆瑾之剑眉一挑,问道:“不知贵国太子,到底是哪里受了损伤?陆家有一位神医,可起死人而肉白骨。本侯可以命神医给贵国太子诊治。只要不是缺了什么部分,一切都好办。” 陆瑾之言辞之间,唇角一直似笑非笑。 突厥使臣脸色煞白。 这要他如何说出口?! 定远侯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突厥使臣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却不能吱声,放了狠话,“若不能妥善解决此事,那休怪两国伤了和气!” 突厥太子这几日流连花丛,还酒后扬言要睡遍中原女子,此事,早已惹怒众人。 靖帝眸光一冷,但未置一言。 陆瑾之淡淡瞥向使臣,语出惊人,“好,那便打。” 突厥使臣噎住,“……”不是,就随口一说,没必要当真吧? 靖帝,“……”说打就打,问过他这个帝王的意见了么? 靖帝神色阴沉,陆瑾之撩袍跪地,一番慷慨陈词,“皇上,突厥数年来屡次骚扰边陲,伤我大周百姓,那突厥太子口出狂言,对皇上不敬,对大周不敬!我大周乃中原泱泱大国,毫无退缩的理由,若突厥真要发起战事,臣愿主动请缨!” 突厥使臣忽然觉得自己栽了! 靖帝也无话可说。 毕竟,陆瑾之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 若是再退缩,岂不是怕了突厥? 靖帝也露出愠怒之色,“好,朕允了。若是突厥胆敢来犯,爱卿可越旨应战。” 也就是说,哪怕靖帝没有下旨,陆瑾之也可以直接应战。 陆瑾之抱拳,“吾皇英明!” 靖帝唇角一抽,定远侯说了方才一番话,他若是还不同意,那就是昏君了。 此时,突厥使臣已是面如死灰。 此番来大周帝都,一没有联姻成功,二来惹了陆家,三还废了一个太子。而更重要的是,搞不好还会开战。 陆瑾之愈发不再收敛,离开之前,告诫了突厥使臣,“京中百姓对尔等十分不满,若是下回再缺胳膊少腿,尔等莫要太诧异。” 突厥使臣,“……” 这个定远侯!竟是如斯狂妄! 探子查到的消息半点不可靠,是谁说定远侯内敛低调,不喜多管闲事来者? 其实,陆瑾之本人也很清楚,他之所以性情大变,是因着情蛊之故,他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了,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妥,反而甚是爽快。 当晚,突厥使臣就准备次日离开京城。 而当天夜里,驿站突降十八名黑衣蒙面男子,将突厥使臣们一顿暴打,虽是避开了要害,并没有当场索命,但的确伤了不轻。 * 次日一早。 陆瑾之亲自出门送突厥使臣出城。 太子阿史那布沽在马车内没有露面,使臣们昨夜破了相,只能以面纱遮面,已见不得人了。盛暑天不出几个时辰,就捂住了疹子。 陆瑾之骑在战马之上,一路“护送”。 突厥众人战战兢兢,生怕陆瑾之半路突然改变主意,将他们全部诛杀。 毕竟,“开战”已不是威胁。突厥使臣甚至合理怀疑,大周想要开战。 总算是上了官道之后,突厥众人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陆瑾之淡淡一笑。 还是那个字。 爽! 情蛊让他疯狂、傲慢,但同时也让他摆脱了前面二十五年的憋屈与隐忍。 换做之前,他一定会以大局为重。 而今…… 呵呵,管它什么大局,想打的人,打了再说。 总之,只要他爽就行,管它东西南北风。 陆瑾之并没有折返回城,而是直接带着李年与张峰几位心腹,去寻楚宜修的下落。 陆家有猎犬,想要找人并不是难事。 这一次,陆瑾之也诧异,他的人竟然把楚宜修跟丢了。 这充分说明,他的爱妻不是一般人物。 陆瑾之冒着酷暑寻人,半点没有露出愠怒之色,反而唇角一直挂着笑意,似乎乐在其中,仿佛在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来到了运河渡口。 “侯爷,夫人最后的踪迹是在码头。”心腹男子禀报道。 陆瑾之一手勒紧缰绳,幽眸眯了眯。 她走了水路? 真狡猾。 若是走水路,猎犬没法继续跟踪,陆瑾之随即勾唇,“来人!随我沿运河南下!” 众人,“……” 难怪侯爷这么快“处理”了突厥使臣,原来就是为了早日出门找夫人。 不过话说回来,夫人还真能跑啊。→_→ * 陌陌一手扶着马车侧壁,一边忍受着颠簸的官道,纳闷的问道:“郡主,咱们为何又改乘马车?” 楚宜修望着车窗外的广袤旷野,笑了笑。 与“陆云天”斗了好些年,她当然了解他。 作者有话说: 楚宜修:跑~ 陆瑾之:追! 楚宜修:再跑~ 陆瑾之:再追! 第七十八章 楚宜修将一切都算计好了。她甚至于算计到了陆瑾之的追踪路线。 她时不时改变主意。 几日走水路, 又几日改乘马车。 倘若她自己都猜不到自己的行为,那么别人就更加别想揣测到。 如此这般躲躲藏藏,转瞬一个月过去了。 盛暑之尾, 尤是酷热。 陆瑾之那边已逐渐没了耐心,他数日不曾好好打理自己,下巴的胡渣已经冒出一小截, 眉心紧拧成“川”字。不过,好消息是, 他又感觉到了体内/情/蛊的躁/动。 也就是说,他离着楚宜修很近了。 此处是江南扬州。 黄昏落幕,扬州城最繁华的地段,正华灯高悬, 酒肆、茶楼、青楼、戏园子鳞次栉比。这里虽比不得京城的奢华肃重,但胜在热闹, 足够有情调。 河边画舫有唱曲儿的名伶,琵琶声断断续续、此起彼伏。 陆瑾之站在河边的太湖石旁,幽眸横扫扬州城。 李年与张峰大气不敢喘一下。 侯爷从一月前带着笑意开始, 到了今日, 已逐渐行走在狂躁的边沿。 每次即将找到夫人时, 夫人又不见了踪迹。 讲道理,无论是陆瑾之,亦或是他手底下的人, 侦查力皆十分精湛, 但竟然持续一个月都找不到一个弱女子。 而今,李年与张峰等人对侯夫人已经充满了好奇。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奇女子, 能躲过如此多次的追踪?! “侯爷, 猎犬又断了线索。”李年为难道。 猎犬的鼻子, 可不是一般的气味能阻绝的。 陆瑾之环视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了北城河对面的青/楼。 猎犬受了诸多训练,唯有胭脂水粉气味没有强加练习过。 陆瑾之忽然就有了想法,他的眼中映着北城河映射的波光,嗓音喑哑,“走,去对面。” 李年与张峰面面相觑。 对面可是青/楼啊。 陆家军规森严,明令禁止酒/色,侯爷这是要带他们去逛青楼? 李年与张峰默契的保持着沉默。 活这么久,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多多少少有些好奇,以及慌张。 不多时,陆瑾之带头迈入青楼大门,他一脸凶色,加之身段颀长高大,给人一副煞气腾腾之感,美人们一开始还敢朝着她挥挥香帕,被他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之后,又堪堪收手。 陆瑾之闭着眼,在一片喧哗之中,感受着体内情蛊的催唤。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逐渐能够和蛊虫感应,他此刻有着强烈的感受,那个小妖女就在附近。 陆瑾之睁开眼来,对身后的随从挥手,让他们几人止步于此,道:“不必跟着了。” 李年与张峰几人露出尴尬之色,被数位美人围攻之后,几个铮铮汉子犯难了,这要如何应对?! 陆瑾之无视一切。 他顺着感觉往朱红楼梯上走。 此刻,所有喧嚣仿佛被陆瑾之屏蔽在外。 他摒息凝神,感受到了体内情蛊的渴望,而那渴望的根源,就在不远处的地方。 须臾,陆瑾之来到一间雅间外面。 他驻足,听见了屋内传出的嬉笑声,很是熟悉。 陆瑾之俊脸一沉,他抬手推开门扇。 “砰”的一声。 门扇打开的同时,屋内几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楚宜修一袭翡翠烟罗绮云裙,一手摇着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一手正抓着瓜子在嗑。 而屋内,一名肤白貌美的小倌正抚琴。 楚宜修方才一脸好/色/的表情,尽数落入了陆瑾之的眼里。 他这一个月以来,风餐露宿。而她呢,倒是滋润潇洒的很。 楚宜修僵了一下。 怎么会?! 他是如何找来的? 一时间,楚宜修百思不得其解。 那小倌似是受了惊吓,“阁、阁主……” 楚宜修挥手,“出去。” 那小倌十分听话,立刻抱着一把古琴离开了屋子。 陆瑾之从内合上了门扇。 时隔一个月,两人重逢,楚宜修面色红润,容光焕发,而再反观陆瑾之,则是一脸沧桑,胡子邋遢。 楚宜修从软塌上起身,陆瑾之缓缓走上前,男人眸中暮色沉沉,没有废话,直接逼近楚宜修,在楚宜修打算远离之时,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杀气凌然。 “夫人……又或者我该喊你一声阁主,你这是想往哪儿逃啊?你给我下了什么蛊,你自己解!” “情”不会杀人,但“情蛊”一定会害死人。 陆瑾之这阵子所受一切“痛苦”,让他几欲疯狂。 罪魁祸首却怡然自得,还点了小倌来侍奉。 见此景,陆瑾之岂会没有心平气和? 楚宜修手腕吃痛,手中瓜子散落一地,陆瑾之此前还知怜香惜玉,但此刻,他完全不担心小娇妻会柔弱不能自理了。 “你是选择被我杀?还是……” 男人嗓音喑哑,像是隐忍了太久,突然凑过来,附耳低语了几句。 言罢,他抬起头,盯着楚宜修愠怒的眼,轻笑,“可想好了,嗯?想好了就告诉我。时间不多,半柱香的功夫一到,你若还是没做出选择,那为夫帮你选。” 作者有话说: 陆瑾之:选吧。 楚宜修:!!! —————— 姑娘们,咱们晚上继续哈~ 第七十九章 楚宜修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男人毫不掩饰的强烈情绪, 以及小侯爷的喧嚣。 陆瑾之给的两个选择都是死路。 楚宜修很惜命,当然不可能选择被他杀了。 可后者也绝对不是一条活路。 要拼一下么? 楚宜修暗暗盘算。 此处不是京城,她在扬州城有自己的势力, 虽是可能暴露实力,但未必没有胜过陆瑾之的机会。 楚宜修的手腕吃痛,而陆瑾之显然不给她再次逃跑的机会, 另一只大掌掐住了她的后腰,如今再也不用担心一不小心就会弄死了她, 倒也更是大胆狂妄。 一月多来的憋屈,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戾气与独占,男人语气明显阴阳怪气,“一炷香很快就过去, 夫人不要着急,慢慢想, 千万不要选错了。” 楚宜修,“……” 这个狗贼! 楚宜修也不甘示弱,“侯爷, 你应该很清楚我手里有什么, 你若是惹了我, 那张藏宝图可就要毁了!” 陆瑾之就知道她此前想得到藏宝图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挟他。 这一次,他胜了一筹, 男人眸光忽闪, 流光溢彩,根本不像是那个不苟言笑、清冷自持的定远侯了, 他哂笑一声, “哦?是么?看来夫人很自信。” 楚宜修内心咯噔了一下。 不对! 为何陆瑾之是这副无所谓的态度? 楚宜修嫌男人靠得太近, 她稍稍撇过脸去,陆瑾之的胳膊却突然用力,又将她往自己面前提了提,确切的说,几乎是让她贴在了他身上。 他不臊,楚宜修却替他臊得慌了。 见美人面颊逐渐染上红霞,陆瑾之不知被什么取/悦,呵笑一声,“一月不见,夫人依旧甚美,不知可有丰/腴/了些?” 楚宜修“……!!!” 她都快怀疑,这狗贼想要亲自丈量了。 好气呀! 现在若是干架,她能打得过他么? 楚宜修快被小定远侯威胁到了。 她并不怕陆瑾之,可她委实害怕小侯爷。 楚宜修不想等到一炷香之后,在陆瑾之露出稍许松懈之色时,楚宜修直接对他动手。 两人当场就打了起来。 这个时候,楚宜修再也不用任何掩饰与佯装。 她之前用红九的身份,与陆瑾之多番交手,虽说偶有胜算,但她每回都是用了小伎俩。 若是单打独斗,她当然不是对手。 楚宜修招招狠辣致命,陆瑾之处处避让她。 可她倒好,一会是猴子偷桃,一会又是白骨抓,陆瑾之无奈之下只能护着要害。 “夫人,我劝你慎重,伤了我,对你没好处。” 楚宜修才不管不顾,她逮着机会就往茜窗方向逃,陆瑾之看出她的小计谋,便不再恋战,直接被背后困住了她,一把抱住。 陆瑾之这一路奔波,再好的脾气也快炸了。 何况,他也是不久之前才发现自己被楚宜修给骗了。 那些年的恩怨,再加上如今的矛盾,他没有任何理由再对她温柔以待。 陆瑾之附耳,“夫人,这是你逼我的。” 雅间外面,陌陌也被控制住了,李年与张峰几人听着屋内动静,不知到底该不该打扰。 门扇这时被人打开。 楚宜修被点了穴道,不能动作,也不能说话,只会眨眨眼。 陌陌见状,咬着唇,“郡主,你完了!” 楚宜修,“……”这丫头说什么大实话! 她好像是完了…… 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_-|| 早知道,今晚就不出门听曲儿了。 楚宜修是被陆瑾之打横抱着的,她看着男人,见他一脸阴沉之色,下巴胡渣葳蕤茂盛,宛若一个大冤汉。 “走!”陆瑾之低喝一声。 众人也不敢多言,便押着陌陌,一路跟过去。 青楼人多眼杂。 下楼之际,楚宜修的脸被陆瑾之藏了起来。 男人越想越气。 她一个女子岂能来这种地方?! 一回想起来,“红九”的确是个好/色/之流,当初偷看他洗澡不说,还疑似圈养过男宠。 陆瑾之又想到楚宜修胳膊上雪腻无暇的肌肤,守宫砂早就不知所踪。 他不可能再相信,他和她已经圆房了。 如今再回想大婚后那日,陆瑾之只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当真被怀中的妖女当猴耍了。 陆瑾之越想,眸色就越是暗沉,渐渐地,他眼中瞳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仿佛变了一个人。只不过,在夜/色/之下,他的心腹们没有察觉。 但楚宜修却是看得真切。 “……”这厮好像又被情蛊控制了! 那她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楚宜修怕极了。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一处画舫。 陆瑾之抱着楚宜修迈上画舫,其他人不再跟随。 画舫很大,四周挂了帷幕。 仅有一盏琉璃灯挂在外面。 楚宜修对陆瑾之使劲眨眼。 陆瑾之垂眸看了她一眼,笑意深沉,“眨眼又能有什么用?今晚你是插翅难飞了。” 楚宜修,“……” 来到画舫内,帷幕落下,隔绝了外面的视线,随即有人放开了画舫上的绳索,船只顺着水流缓缓往湖中央飘荡。 楚宜修能够感觉到船只的动静。 她被陆瑾之放在了船舱内的软毯上。 船舱内光线昏暗,但这完全不影响他二人的视野。 陆瑾之眸光沉沉,但这份阴沉之中又仿佛正燃烧着一团小火苗,愈演愈烈。 他当着楚宜修的面,开始慢条斯理的解衣裳,一边/解/衣裳,一边盯着她看。 楚宜修,“……” 陆瑾之露出结实修韧的胸膛后,便不再继续/解/衣,他抓起楚宜修的手,放在了他身上的伤疤处,似笑非笑,“夫人,你可还记得这一处伤?是你当年用刀砍的。你打不过为夫,就带了一窝蜜蜂过来,借助蜜蜂攻势,想置我于死地。” 楚宜修现在也不敢轻易眨眼了。 她真担心陆瑾之会报仇啊! 她这辈子虽然没有逃婚,可她做过的错事,远不比逃婚更严重! 楚宜修欲哭无泪。 命运兜兜转转,又让她与陆瑾之处于敌对状态。 陆瑾之俯身,开始对楚宜修的衣裳的下手。 男人低低一笑,嗓音磁性到了极点,“夫人,马上就要到时间了,你可准备好了?你我大婚已有数日,大抵还不曾真正圆房,是为夫冷落了你,为夫之过。” 楚宜修,“……”别呀,她一点不介意的! 楚宜修看着陆瑾之的眼,在他眼睛里看见一片幽深。 果真,是被情蛊所惑。 楚宜修试图解穴,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不消片刻,两人坦诚相待。 陆瑾之神色更为深沉,他像是打量着一件罕见的稀世珍宝,还时不时丈量几下,评价道:“看来夫人离开我之后,过得甚是滋润,较之此前,的确有些变化。” 楚宜修被点了穴,可所有五感都还在,陆瑾之的手指因着常年习武,长了茧子,所触之处,引起一阵阵颤栗。 他是故意的! 楚宜修睁大了眼,潋滟水眸映着陆瑾之有些失常的脸。 他仿佛很得意,笑着问她,“夫人,你可准备好了?” 楚宜修,“……” 准备好什么? 陆瑾之倒也不急,他似乎很是喜欢如此折磨她,循序渐进,眼睁睁看着她小脸涨红,且只能眨眨眼。 他娓娓道来,“为夫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杀你。不然,委实浪费。” 楚宜修,“……” 他又说,“这里是湖中央,没人会来救你。迟来的洞房花烛夜,还望夫人能满意。” 第八十章 陆瑾之从未有过经验, 此前意识清晰时,也都只是点到为止。 那层十分清晰的阻/碍/传来时,他猛然一怔。 然后, 他看着楚宜修的眼,见她眼角忽然有泪珠滑过,大抵也是疼了。 陆瑾之仿佛从一瞬间回过神, 眼中的瞳仁有些些许变化,他嗓音喑哑, “你……” 他本该怜惜。 可有些事已经不是能够控制的了。 退一步说,他也甚是欢喜。 所有的猜测都是假的,楚宜修还是完完整整属于他。 陆瑾之笑了笑,语气像是责备, 但实则溺宠的意味难遮难掩,“这又能怪谁呢。若非你此前使诈, 也犯不着现在受罪。” 楚宜修,“……” 陆瑾之一言至此,长长吁了一口气, “实在受不住, 就忍着, 以后不会这样了。” 楚宜修,“……!!” 他还想有以后?! 想都别想! 帷幔随着夜风轻轻浮动,楚宜修太熟悉这感觉, 即便时隔十七年了, 可上辈子的种种还历历在目。 没一会儿,她就只能望着帷幔, 试图分散注意力, 就连瞪着陆瑾之的那份心力也没了。 她认怂了, 不行么? 好一会过去,陆瑾之觉得自己一个人“玩”不够过瘾,他解了楚宜修的穴道,附耳轻笑,“夫人,喜欢么?你想要什么样的,为夫都能给你。” 楚宜修眼角忽然砸入一滴汗。 她眯着眼,疼得睁不开。 她倒也不是一个矫情的女子。 事情真到了这一步,哭嚎毫无意义。 她很想尽快结束,故意撒娇,“我……我就要不行了,嘤嘤嘤……” 陆瑾之突然摁住了她,将她翻了过来,再度附耳,“你这个骗子,我对你的实力还能不了解么?” 说着,他像是故意惩戒,到底这些年实在憋了太多怨气,两人的恩怨要从七年前开始说起,故此,陆瑾之的行为多多少少有些公报私仇的成分。 楚宜修被制服了。 她既怂,又服输。 可陆瑾之还是觉得远远不够。 他又附耳低语,提出了诸多无理要求,“夫人,你意下如何?你我是夫妻,又难得势均力敌,若是不好好利用自身优势,委实暴殄天物,你认为呢?” 楚宜修,“……!!” 这是甚么歪理?! 画舫在水中央轻晃,不远处琴瑟琵琶声不绝,银月高悬,好一幅良辰美景。 李年与张峰一行人静等着。 因着时间太长,李年还贴心的去买了夜宵。 陌陌也有份。 她时不时望向画舫,默默感叹:郡主还真是艳福不浅。 如此一想,就不觉得自家郡主吃亏了。 那厮可是定远侯呀,陆家四郎,所有京城女子的梦中情郎。 陌陌吃完夜宵,却见画舫那边还没消停,她掰掰手指算了算时辰,又望了望东边逐渐泛白的天际,神色略显复杂。 这…… 李年与张峰等人也不便去催促。 侯爷素来严谨,很少会做荒唐事,他们无比信任侯爷。 然而,半个时辰后,天光破晓,扬州城街市开始热闹了起来,因着今日风大,画舫的动静并没有引起百姓注意,但习武之人不难发现,那只画舫与旁的画舫,在水中的晃动幅度是不一样的。 楚宜修还醒着。 但她并不敢保证自己能醒多久。 她看着男人俊朗的脸,这回是真的哭了,“陆瑾之!你这个狗东西!” 陆瑾之轻笑,“这就怕了?夫人,你不该轻易认输,就不想试试扳倒为夫?你以前的那股狠劲呢?” 楚宜修,“……” 她不知道自己几时昏睡过去的,但醒来时,却是意识清晰。 马车晃动,外面天光大亮,看时辰已经不早了。 楚宜修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她抽吸了一口凉气,“你……” 马车一路疾驰,陆瑾之也没消停,他轻笑一声,把肩膀上牙印给楚宜修看,“夫人,你就这点能耐?” 楚宜修哑着嗓子,“你、你到底想如何?” 陆瑾之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这一路回京,为夫会与你好好切磋‘技艺’。” 第八十一章 马车颠簸给了陆瑾之畅所欲为的机会。 楚宜修肌肤细嫩, 陆瑾之不知哪来的良心,把她抱着放在自己身上,楚宜修瞪着他, 再也发不出声音。 她亦是倔强。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想装作柔弱无能,她更是不会像烈女一样哭哭啼啼。 她见陆瑾之不知几时抽了功夫去剃了胡须,现在这张脸看上去倒是人模狗样。 楚宜修趴在他肩头, 也学着他的孟浪口吻,附耳挑衅, “夫、夫君倒还算让我满意,比小倌强多了。” 陆瑾之摁着她的后背,低低轻笑。 “夫人,你话都说不利索了, 莫要再逞强。” 楚宜修,“……!!!” 此前, 陆瑾之想过无数种方式打败红九,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手段征服她。 不过, 陆瑾之并没有觉得不体面。 相反, 憋了许久的怨气, 经历一夜之后,已消失殆尽。 他无疑是畅快的。 二十五年来第一次真真体会何为人间极乐。 他甚至于还很感激楚宜修的欺骗。 若非她欺骗他在先,他又岂能如此心安理得的放肆? 陆瑾之体力惊人, 当初能接连半个月不吃不睡, 他在这个节骨眼下更是有一股莫名的想要胜利的渴望。他要趁此机会,用实际行动告诉楚宜修, 她这些年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更何况, 陆瑾之根本不想消停下来。 果不其然, 势均力敌才是最好的。 他再无需顾虑什么。 楚宜修迷迷糊糊之中,陆瑾之发自肺腑,在她耳畔低喃,“是老天把你送到我手上的。” 楚宜修,“……”老天一定弄错了! * 夤夜,客栈。 楚宜修有意识时,依稀听见了水声。 她睁开眼,屋内摇晃的烛火令她晃了晃神。她正躺在一张挂着轻纱的床上。 屋内陈设简易,此处大抵是客栈。 楚宜修试着支起身。 随即,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上薄纱滑落,那狗贼还知道给她穿上了小衣,算是有点人性。 那么问题又来了。 看样子,陆瑾之不打算杀了她。 接下来,她该如何做才能利益最大化? 水声停歇,陆瑾之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刚刚出浴,只裹了一条浴巾在下半身,他没了情蛊的折磨,此时神清气爽。 见楚宜修醒了,陆瑾之走到案桌旁,端了一碗参汤送到楚宜修唇边,用命令的口吻,“喝了。” 楚宜修身子无力,她警惕的看了看陆瑾之,又看了看那碗参汤。 陆瑾之轻笑,“我若要对付你,还需要特意下毒么?这是野参汤,你喝了才能有力气。” 楚宜修的确需要蓄力。 如此这般柔弱,委实让她自己厌恶。 到了这个关头,她也无需戒备太多,遂自觉地饮完了参汤。 参汤下腹,楚宜修的确觉得精力好多了。 陆瑾之重新将空置的瓷碗送到桌案上,这又折返床榻。 他见楚宜修拉了薄纱将她自己遮住,陆瑾之眉梢一挑,“夫人,你遮遮掩掩又有何用?为夫若是动手,你做什么都是徒劳。”这是要告诉她,让她放弃反抗。 楚宜修瞪着他。 陆瑾之在床榻边沿落座,逮住了楚宜修的一只手,意味深长,“你我只是一场交易,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长久纠缠不休。我需要你解毒,而你也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楚宜修狐疑,“当真只是交易?” 陆瑾之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下巴处蹭了蹭。 胡渣在肌肤上划过,楚宜修眉心紧蹙。 陆瑾之神色坦然,“自是当真,我总不能心悦一个小骗子。何况,你我还是宿敌。” 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 楚宜修半信半疑,问道:“那……你我要合作到几时?” 陆瑾之不动声色,浅笑一声,“你知我的秘密,我也知你的底细,你我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如这样,你我携手推翻靖帝,这之后,我会想办法解情蛊,届时你去留随意。” 楚宜修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家伙怎么会知道,她也想推翻靖帝? 看来,接下来,她凡事都要小心谨慎。 楚宜修又问,“届时,当真可以放我走?” 陆瑾之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就被他遮掩,“不然呢?我只是受情蛊所致,才会馋你。仅此而已。” 楚宜修似是如释重负。 但想到上辈子,她又不免多疑。 那前世又是怎么一回事? 楚宜修正暗暗寻思,陆瑾之站起身,就站在脚踏上,当着楚宜修的面解下身上的浴巾。 楚宜修惊愕,“你、你要做甚?” 这时,陆瑾之风流一笑。 她耍了他这么久,而今,他也该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顺应情蛊,你刚才还答应我的,你我合作愉快。” 楚宜修,“……” 陆瑾之将她拉了过来,让她横着躺在榻上,而他就站在脚踏上,还不忘叮嘱,“你我是伙伴,你要配合。” 楚宜修,“……” 是她哪里想岔了么?怎么觉得很不对劲呢。o(╥﹏╥)o 好片刻过后,楚宜修就败下阵来,陆瑾之用嘲笑的口吻,轻笑着道:“就这点能耐?” 楚宜修,“……” 她认输了,不行么? 还不许人怂啊! * 回程的路仿佛很快,又仿佛很慢。 陆瑾之当真逮着楚宜修,一路“较量”到了京城。 楚宜修一路上昏昏沉沉,云里雾里,昼夜不分。 抵达定远侯府这一日,她是被陆瑾之抱下马车的。 老太君等人在府门外静等许久,见楚宜修粉面娇颜,娇艳欲滴,像沾了晨露的初绽娇花,便也稍稍心安,就连萧氏也对楚宜修多了一丝丝的恻隐之心。 陆瑾之当众低下头,贴着楚宜修白皙的耳垂,“无人知道你的身份,你最好是能继续装下去。” 说着,陆瑾之掐了一把楚宜修的后/腰。 楚宜修直接当场哭了,“祖母……” 老太君心惊肉跳,可怜见的,这都不能下地行走了么?听探子说,老四这一路都在折腾呐。 老太君怒嗔了一眼人模狗样的爱孙,再看向楚宜修,“我滴个心肝娇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陆瑾之对众人颔首,“我先送夫人回院。” 说着,他大步迈上石阶,怀中抱着一个人,也依旧身轻如燕,眉梢尽显风流。 而这时,陆清的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陌陌。 陌陌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与陆清对视上,身子猛然一僵。 不怕不怕,真要是打起来,她还有些胜算的。→_→ 陌陌自我安慰一番,颔首挺胸,立刻跟上陆瑾之,往海棠斋那边疾步走去。 陆清眸光深沉。 他觉得自己被骗情了。 陌陌亲了他,对他笑,都是假的。 都是为了偷他身上的藏宝图! 陆清身上因为家法导致的伤势已经完全康复,人也比之前沉稳了不少,换做是之前,他早已缠着陌陌打了起来。 但此刻,见陌陌对他避而不见,他心中酸楚极了,密密麻麻的难受。 * 海棠斋。 楚宜修被放在软塌上,陆瑾之顺势亲了一会,是那种灼烫的热/吻。 两人分开时,楚宜修神色恍惚,陆瑾之却像是采/阴/补/阳的雄妖精,神采奕奕,如沐春风。 陆瑾之轻笑,“好好休息,为夫今晚再过来。” 楚宜修真想抬脚踹过去。 但一想到她与陆瑾之如今在同一条船上,情蛊也是她下的,如今这般处境,似是她咎由自取。 此刻,唯有隐忍下去。 “好!”她闷闷道。 第八十二章 陆瑾之一个多月之前突然离开京城, 此事引起不少势力的注意。 尤其是靖帝。 得知陆瑾之是外出寻找自己的夫人,靖帝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楚宜修那丫头……跑了? 还真是个不省心的。 靖帝听闻陆瑾之与楚宜修又归来,他神色晦暗不明。 这个陆瑾之, 为何迟迟不报复长公主府?他的父亲,以及叔父,可都是因着十年前政变而死! 陆瑾之越是不作为, 靖帝就越是想不通,甚至怀疑他是在故意隐忍。 “皇上, 探子俱是如实禀报。定远侯此番外出,的确是为了寻找侯夫人。探子还说……这一路上,定远侯与夫人是夜夜笙箫呢。”御前大太监也暗暗称奇。 这个定远侯,常年都是以“不近女色、性情冷淡”著称, 而今却成了一个大情种。 怎叫人不觉得稀奇呢。 靖帝眯了眯眼,“继续给朕盯着。” 他那个外甥女早就病体沉疴, 按理说,落入陆瑾之手里,根本活不了多久才是!那丫头若是死在陆家, 长公主还会坐以待毙么? * 同一时间, 长公主那边, 一听说楚宜修被捉回来了,她掐指一算,不免失落, “才一个月就被找着了, 看来还是贤婿略胜一筹。” 心腹,“……”殿下如今怎么总是站在姑爷那一边?郡主难道就不可怜么? 长公主挥挥手, 吩咐道:“去本宫私库, 取些滋补药材, 给贤婿送过去。” 心腹,“……” * 除却靖帝与长公主之外,崔阳也在暗中打听了陆瑾之与楚宜修的事。 这倒不是他多虑了,而是楚宜修离开侯府之前,曾经主动勾搭过他。 以免被陆瑾之记恨上,崔阳也是诚惶诚恐。 得知这对新婚夫妇一路上“恩爱逾常”,崔阳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个多月以来,他一直在暗中观察陆家,不得不说,陆家各方面都入他的眼,极适合当同盟。 美人固然好,可江山更是难能可贵。 冀州之权,他势在必得。 故此,陆家这个盟友,他交定了。 * 定远侯府,书房。 陆瑾之这次突然从京城离开,外出寻人,着实是一桩冒险之举。 而今,虽然一切顺遂,人也找回来了,但陆渊与陆延还是心有余悸。 陆渊一惯温润如玉,今日也沉了脸,“老四,你上次离京之后,侯府方圆半里地皆有探子巡逻,皇上虽没有明着做什么,但实则已监控了侯府,诸如此类的事,莫要再发生。” 陆延也提醒,“老四,你虽是家主,但也不可率性而为。” 陆瑾之正神色悠闲的品茗,较之一个多月之前,他如今更为从容,而且若再一细看,眉目之间还隐有风/流之/色,宛若春风得意马蹄疾,好一派潇洒。 陆瑾之淡淡启齿,只说了一句话,“二哥、三哥,我已拿到藏宝图。” 蓦然,陆渊与陆延眸光一亮。 仿佛对陆瑾之的一切荒唐行径都既往不咎了。 要知道,陆家实在是手头拮据,朝廷这些年下拨的军饷根本不够塞牙缝。陆家私产与俸禄,一直在补贴军用,但依旧远不够。 藏宝图是起事的关键。 “老四,此话当真?!”陆渊与陆延几乎异口同声。 陆瑾之淡然点头,“嗯。” 陆渊难得露出欢喜之色,双手一拍,“那可真是太好了!” 如此一来,陆渊与陆延便不再继续追究陆瑾之擅自离开京城之事。 家主虽偶尔任性,但只要不妨碍大事就行。 * 海棠斋。 楚宜修一觉睡到了日落之时。 她委实太乏了,一觉无梦,沉睡不醒。 醒来后,也没觉得恢复了多少体力,倒是想起了一桩大事。 楚宜修的陪嫁仆从当中,花嬷嬷,以及拾花、拂柳,这三人最是忠诚。 楚宜修单独吩咐了花嬷嬷,附耳低语了几句。 闻言后,花嬷嬷吃了一惊,“这……郡主!这可不是小事,要不要知会侯爷一声?避子汤伤身呐,郡主还年轻,万一耽搁了日后生育子嗣,可如何是好?” 郡主是侯夫人,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就是陆家嫡出一脉,是要继承侯府爵位的。 楚宜修一把揪住了花嬷嬷的衣襟,“嘘,嬷嬷莫要大惊小怪,照着我说的去做便是。我的话,你敢不听?!” 花嬷嬷很是无奈。 一方面不能违抗郡主之令。 但子嗣一事非同小可。 若是郡主不能生,总不能让侯爷纳妾吧…… 花嬷嬷甚是犹豫,一踏出房门,就被一双幽眸盯住了。 她吓了一跳,下一刻,就被陆瑾之揪到一边说话。 侯爷是几时来了海棠斋?都听见了? 花嬷嬷跪地,不敢多看陆瑾之一眼,她一把年纪了,可受不了这等威压。 陆瑾之眸光狠厉,往寝房方向望了一眼,嗓音低沉,吩咐道:“每日给夫人熬大补汤,她若是问起来,你应当知道如何回答!” 花嬷嬷身子一抖,“老、老奴省得了!若是夫人问起,老奴就谎称是避子汤。” 陆瑾之这才满意,“下去!” 花嬷嬷站起身,弓着腰,后退了几步,这便转身快步离开。 陆瑾之眸光阴沉,若非他刚才偷听,还不知楚宜修想扼杀他的孩子! 好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西边天际的余辉逐渐淡去,是时候就寝了。 陆瑾之再度折返卧房,他撩开珠帘,径直走向内室。 楚宜修正吃着切成小块的鲜果,见来人是陆瑾之,她忽然觉得嘴里的鲜果不甜了。 大哥,你就不需要歇歇? 陆瑾之心中憋着气,走上前,抬手捏起楚宜修的下巴,他一低头,将她嘴里的鲜果夺了过来。 楚宜修暗暗心惊,莞尔一笑,客气道:“夫君,你如今这个年纪,还是要适当节制,不然今后身子骨恐怕会受不住。” 陆瑾之嚼了鲜果,然后吞咽下去。 他原本就对楚宜修的行径不满,她此话一出,陆瑾之就更是不悦,抓住楚宜修的胳膊,将她提了起来,语气不明,“你的意思,是在暗示为夫不行?” 不想给他生孩子就罢了,还怀疑他。 陆瑾之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靠墙的雕菱花纹铜镜,他心生一计,把楚宜修拉了过去,让她面对着铜镜,他的吻凑了过来,附耳低低说:“看好了镜子里的一切,今后你每次照镜子,都会记着你我在这里做过什么。” 楚宜修,“……!!!” * 外面天光始终没法彻底暗下去。 铜镜中的人影若隐若现,楚宜修早已不想“观摩”,可陆瑾之今晚也不知是怎么了,花样百出不说,还近乎反常了。 他一直盯着铜镜,比此前每一次都要失控。 临了,他又不禁感叹:“夫人,其实你如今这般状况,为夫甚是欢喜。夫妻之间还是需要势均力敌才好,这叫强强联手,如此才能更加长久。” 楚宜修迷迷糊糊,她后知后觉才明白陆瑾之的言下之意。o(╯□╰)o 又不知过了多久,楚宜修又被带去了净房。 陆瑾之又说,“这里也要记住。” 楚宜修,“……” 这一番切磋过后,外面夜深人静,又差不多到了夤夜之时。 楚宜修无力的趴在竹席上,陆瑾之抓着她的手腕晃了晃,饶有兴致的提及了一桩传闻。 “夫人,我听说那处宝藏内供奉了邪神,闯入者需得供奉上世间罕见的美人,才能安全进入。届时,我就把你供奉到神坛上,你看可好?” 楚宜修,“……” 什么劳什子邪神?! 能比陆瑾之还要邪恶?! 见楚宜修不答话,陆瑾之又说,“夫人,今晚诸事,你可记忆深刻?以后每一次,为夫定会让你终生难忘。” 楚宜修,“……” 她有没有小命都难说了,又谈何永远记住? 当晚楚宜修眼睛实在睁不开,又昏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花嬷嬷端着一碗汤药过来时,陆瑾之早已去校场习武去了。 楚宜修艰难支棱了起来,外面天光射入,照亮了内室的一切,楚宜修环视一周,仿佛还能看见她与陆瑾之昨晚的荒唐事,尤其是梳妆台的铜镜前。 楚宜修,“……”亏得她重活了一次,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 她反反复复宽慰自己,全当是养了个能力不凡的小倌吧。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_-|| 花嬷嬷表面保持镇定,道:“郡主,您要的汤药,已经不烫了,早些喝了吧。” 楚宜修一心以为这是避子汤,立刻端起来,一饮而尽。 汤药有些微甜,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楚宜修试着下榻,可她一动作,身上薄纱掉落,花嬷嬷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侯爷怕不是八爪鱼转世吧! 花嬷嬷一阵心惊,“郡主,您还是好好歇着吧,实在不行……给侯爷纳一房美妾如何?” 郡主是正室,只有她生出来的孩子,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就算是侯爷纳妾,也没多大威胁。 花嬷嬷提出了蔷薇表小姐。 但楚宜修挥挥手。 陆瑾之哪里是需要美人? 他是体内情蛊作祟。 这一点,楚宜修十分坚信。等到情蛊有可解之法时,她的处境就会不同了。 第八十三章 楚宜修焦头烂额之时, 陌陌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动如陌陌,自从回到侯府后,就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小院里。 她不敢轻易出去。 她知道, 陆五郎已经在外面守株待兔呢。 她才不会那么傻。 已经憋了一天一夜了,陌陌在小院里来回走动,委实煎熬。 她一边焦灼, 一边在脑子里回放着陆清的一切招式。 讲道理,真要是打起来, 她只要稍下功夫,就能把陆五郎打趴下去。 有了这个认知,陌陌不断给自己打气。 没甚可怕的。 她也就是骗了他而已。 又不是血海深仇。 如此想着,陌陌带上了自己的宝剑, 打算外出走动走动。再待下去,她会憋死。 陌陌蹑手蹑脚走出小院, 刚绕过月门,一男子双臂抱着剑,面色沉沉的守在那里, 语气极为阴沉, “站住!” 真碰到了, 陌陌反而不怕了。 她站直了身子,颔首的同时,也抱着长剑。 意思很明显。 不服, 就打一架。 陆清见面前女子, 毫无悔意,他更是觉得自己一腔真心喂了狗。 她之前的所有行径都是假的么? 她说她理解自己。 还亲了他好几次! 陆清要面子, 不想直接当面质问。 他面色沉沉, 闷闷道:“想往哪儿去啊?你拿了我的东西, 是不是该交出来?” 事到如今,陆清还以为是他弄丢了真正的藏宝图。 陌陌耸肩,“被你四哥拿去了!你想要东西,去找你四哥要!反正我没有!” 陆清倒是不怀疑四哥的实力。 按道理,四哥应当是把东西拿过来了。 但陆清还是不满意,他伸手,“我还有东西在你这里!” 陌陌觉得不可理喻,“你胡说。” 陆清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来。 他的心,落在她身上了。 这种话委实矫情,他的尊严不允许他说出口。 陌陌见他有些畏畏缩缩,以为自己暂时上了上风,她昂首挺胸,“本姑娘要外出一趟,还请五公子自重,且让让路。” 陆清委屈巴巴了一个多月了,他从来都是没心没肺,这一个多月以来却是茶饭不思,却见陌陌这般没心没肺,陆清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自尊心不允许他做出任何死缠烂打的事。 他也想替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她亲过他,难道也都不算数了么? 陆清本不想让路,然而却不受控制的避让到了一侧,眼睁睁的看着陌陌离开,她脑后的马尾一晃一晃的,晃得他一阵心伤。 好气啊! 真想干一架。 可如今,陆清又发现,就连跟陌陌打架这种事,他都觉得自己放不开了。 * 接下来一日,侯府看似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楚宜修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来了葵水,小腹坠痛的那一瞬,楚宜修明白,她今晚自由了。 然而,天黑之后,陆瑾之还是来了海棠斋。 楚宜修诧异的看着他,“夫君,我已让花嬷嬷转告你,我今晚不方便的。女儿家的事,夫君理应明白吧。” 陆瑾之见她脸色有喜色,似是如释重负,就知道她事到如今还不愿意与自己亲近。 陆瑾之淡淡一笑,抓住楚宜修的小手把玩,他对五指姑娘也十分喜欢。 陆瑾之忽然神色肃重,提及了一桩事,“官道上刚刚送来消息,突厥使臣与太子在回去的路上,全部暴毙了。” 楚宜修一怔。 使臣与储君皆死,那战事是免不了了。 是有人故意为之么? 是谁想挑起战事? 楚宜修狐疑的看着陆瑾之。 陆瑾之捏着她的小手,放在自己下巴处,来来回回蹭了蹭,笑道:“夫人,宝藏远在岭南,一时半会没法过去挖掘,若是真的开战,为夫需要你的私库。据为夫所知,你手上有不少金银,那些年你从为夫手里抢走的东西,为夫如今需要派上用场了。” 楚宜修,“……!!!” 陆狗贼,惦记上她的私产了! 陆瑾之又说,“夫人,夫妻是同林鸟,你的就是我的,你我有着同样的目的,而今,正是夫唱妇随的时候。” 楚宜修默默哀叹,问道:“那你以后会还么?” 陆瑾之被逗笑了,“我的好夫人,只要你愿意,为夫一辈子都是你的,你还需那些银钱做甚?” 楚宜修,“……”不!她要钱不要人! 第八十四章 楚宜修糊涂了。 陆瑾之的言下之意, 是指他这一辈子都是她的? 可她并不想要呀。 等到他日一切尘埃落定,她只想离去。 上辈子究竟是被谁害死,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 这一世她定要寿终正寝! 楚宜修的手背吃痛,她小腹也隐隐胀痛,后腰酸胀, 小脸拧巴着,乍一看又如之前一样, 还是那个娇弱不能自理的琼华郡主。 陆瑾之看着她,一手轻抚她精致的脸,这张脸还真是招惹人,就连他都不能幸免。 陆瑾之想起一事来, 笑着问,“夫人, 我书房的锦盒,是不是在你手上?你早就知道我是陆云天,不是么?” 楚宜修还能说什么呢? 遂, 坦白从宽。 “夫君, 我不仅知道你是陆云天, 也知道你这些年在漠北的一切秘密。如你所说,你我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如今, 你身中情蛊, 必须拿我解毒,等到他日不需要我时, 夫君大可再娶。” 她的意思也很明确。 她不愿意和陆瑾之一直纠缠不清。 陆瑾之把玩着她的小下巴, 只是笑了笑。 真要提及两人的恩怨, 只怕是一箩筐的纸也记不下。 恩怨一笔勾销?她想得可真美! 陆瑾之诧异的发现,彼时他恨不能弄死的人,而今却时时刻刻想在榻上狠狠疼她。 陆瑾之把楚宜修拉了起来,抱在自己身上,一只大掌放在她小腹上,源源不断输入内力。下一刻,楚宜修立刻觉得浑身舒坦了起来。 她看着男人,“夫君怎会知道这样做?是曾经帮哪个小娘子减轻过痛苦?” 呵,他有没有其他小娘子,她难道还不清楚? 陆瑾之给了楚宜修致命一击,似笑非笑,“夫人,你我皆是第一次。” 楚宜修,“……”那又如何?! 她才不在意! 楚宜修不再与陆瑾之对视,她避让开了视线。 陆瑾之今日已无公务,其实,他与陆家其他人也没有多少共同语言,鲜少废话。 但楚宜修不同,与她待在一块,他絮絮叨叨个不停,有太多话想说。 而且,他们有着共同的秘密、目的、城府。 势均力敌的对手,果真让人兴奋。 陆瑾之抱着怀中人,享受着软玉温香的同时,他一手捏着楚宜修的脸巴子,迫使她鼓起了嘴,他也不知道哪里有趣儿了,总之爱不释手。 楚宜修,“……” 陆瑾之笑着说,“夫人,你认为,是谁杀了突厥使臣与阿史那不沽?” 他想听听她的看法。 楚宜修倒也挺感兴趣,她再度看向陆瑾之,美眸晶亮,道:“会不会是皇上?” 陆瑾之唇角忽然勾了勾,“夫人接着说。” 既然都是聪明人,那就没必要拐弯抹角。 楚宜修,“皇帝舅舅忌惮你已久,所以才让我嫁给你,正好可以借助陆家与长公主府的仇恨,逼着你迫害我,以此让我母亲对付你。” “但,皇帝舅舅失算了。而突厥使臣一出事,你们陆家也逃不了干系。一旦开战,陆家首当其冲要上战场。” “若是战打赢了,陆家必定元气大伤。可若是输了,那就是杀头大罪。” “无论怎么看,皇帝舅舅都是赢家。” 楚宜修一说完,陆瑾之眼神中的溺宠更为明显。 他看着楚宜修,像是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一个从不会轻易表露出来的自己。 陆瑾之心思一动,一手拖着楚宜修的后脖颈,迫使她仰面,而他一低头,就吻住了美人的粉色菱角唇。 今日的吻,与以往不太一样,温柔如水,像四月仲春的日光,他循序渐诱,一点点挑起,慢慢勾勒轮廓。 楚宜修一开始还排斥,可被他带动之后,反而主动了起来。 对她而言,无关乎男女之间的情/爱,纯粹是被高手撩拨而起之后,产生的本能反应。 好一会儿过后,陆瑾之才抬起头来,他唇角有一丝可疑的痕迹,笑着说,“夫人,你要克制一二,浴血奋战不雅致。” 楚宜修裂开了。 到底是谁需要克制一二?! 陆狗贼,这辈子与前世没甚区别! 两人不久之前还谈着正事,谁会想到,气氛会突然变了味儿了呢。 楚宜修清了清嗓门,“咳咳……” “夫君有何看法?皇帝舅舅生性多疑,除了皇位与他自己之外,他谁也不在意。倘若真是皇帝舅舅所为,你又当如何应对?真的要开战么?” 陆瑾之好整以暇的看着怀中美人,哂笑一声,“若是开战,夫人舍不得我么?” 楚宜修,“……”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陆瑾之话锋一转,严肃了起来,“你母亲呢?在这场政治旋涡之中,又起了一个什么角色?你想推翻靖帝,你母亲可知晓?” 长公主与楚宜修之间的母女关系很是奇怪。 楚宜修觉得母亲有太多事瞒着她。 她眨眨眼,“夫君,我若说我亦不知,你能信么?” 上辈子母亲也是奇奇怪怪,陆瑾之篡位成功之后,母亲就鲜少露面,但也并没有丧命。 陆瑾之,“我信。毕竟,夫人你太不值得信任,想来岳母也不会对你全盘交代。” 楚宜修,“……” 没法聊了,住嘴吧。 陆瑾之心中也存有诸多疑惑。 楚宜修的年纪并不大,且还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 可她为何年纪轻轻就改名换姓去了边陲? 她这些年在边陲,是谁在幕后指使她? 是长公主么? 不,不是! 陆瑾之眸光微眯,他的小妻子,定然还有事瞒着他! 第八十五章 陆瑾之收敛神色, 捏着楚宜修手腕的力道忽然稍稍加重。 她还有事瞒着他! 但陆瑾之并没有继续质问。 楚宜修吃痛,嘶了一声,嗔了一眼男人, “啊——夫君,你讨厌!” 她此言一出,两人俱是怔了怔。 楚宜修佯装娇软美人太久了, 一时间改不过来,方才这一声娇嗔, 世间男子哪个不喜欢?陆瑾之此前也没想到,他竟会好这一口。 楚宜修悔了,瞥过脸去,忽略男人灼烫的目光。 陆瑾之呵笑一声, 他似乎什么都懂,“夫人, 等三五日之后,你的月事完全好了,再叫给为夫听。” 楚宜修, “……!!” 她不要面子的? 陆瑾之又提及一桩事, “夫人啊, 你我如今是同盟,自当夫妻同心,你带出京城的财物, 我已命人搬回来, 为夫暂替你保管。另外,你母亲那边, 你也多多走动, 探查她的打算, 但不可留宿。” 长公主府的小白脸太多,陆瑾之不太放心。 楚宜修感觉到有人挠她的手心,她只能应下,“我知道了!”愤愤然。 事情走到这一步,她也是万没想到。 她本该与陆瑾之,亦或是陆云天,老死不相往来的。 如今,却又莫名其妙成了同盟。 陆瑾之离开海棠斋之后,楚宜修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 她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么? 丢了自己不说,还丢了金库! 再反观陆瑾之,他倒是赚得钵满盆盈! 楚宜修望着屋顶的祥云雕纹发呆,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如此…… * 几日后,老太君大寿。 这是陆家从漠北归来后,操办的第二桩大事。 陆瑾之与楚宜修大婚时,陆家将帖子送达了京城所有大小官员家中,登门道喜之人只有一小半。 这一次,陆家依旧给所有京城官员都送了帖子。 老太君一门心思只想敛财,至于过寿这种事,她根本不在意,无非只是个敛财的由头。 一大早,长公主就携重礼登门了,单单是装贺礼的木箱子,就足有十来只,出手可谓是阔绰。 长公主从长安街沿途抵达定远侯府,引来无数百姓的侧目。 众人揣测纷纭。 若非当年长公主打开城门,放了靖帝入城,也不会间接害死陆家几位老爷。 而今,陆家非但没有报仇,琼华郡主与定远侯还夫妇恩爱。 委实叫人想不通。 陆家还没报仇。 琼华郡主也还没香消玉殒。 总之,大家的揣测皆没有实现。 长公主隆重登门,还自带了敲锣打鼓的队伍,一路上毫不热闹。 抬贺礼的男子,皆是容貌俊朗的男宠,一应魏晋时期的穿扮,长公主所到之处,万众瞩目。 老太君闻言之后,愣了一下,亏得小厮再度禀报,“是长公主的男宠抬来了贺礼。” 老太君暗暗松了口气。 她差点以为,长公主给她送来了男宠! 她一把年纪了,可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下英明全毁。 老太君摆摆手,吩咐道:“去把郡主请来,再让陆家女眷都过来作陪。” 老太君亲自迎接长公主。 见到长公主时,老太君一阵眼花缭乱。只见,除却长公主之外,她身后随从皆是容貌俊朗的年轻男子,众人朝着她行跪拜大礼,排面盛大。 这场面让老太君有种生不逢时的错觉。 长公主走上前,一把抓住老太君的手,“亲家呀,今日你大寿,本宫早有准备,本宫祝亲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年胜过一年!” 老太君坚强的笑了笑。 长公主的这张嘴啊,真让她招架不住。 今日登门宾客诸多,也不乏有各方势力的探子,老太君不露声色,拉着长公主的手,就是一番热情寒暄。 “殿下能来就好,无需这般破费。”老太君笑着说。 长公主摆摆手,“哪里破费了,也才区区十万两而已!” 老太君这下发自内心的笑了。 十万两啊。 甚好。 下月的军饷又有着落了。 老太君喜笑颜开,“我说郡主为何那般讨人喜欢呢,原来都是随了她母亲啊。” 长公主捂唇窃笑,“还不都是亲家您管教的好,那丫头未出阁之前,就是个不省心的。” 老太君与长公主互拍马匹,不亦乐乎。 萧氏在一旁也插不上话。 她记恨长公主,可真要算起来,她夫君是在先帝跟前自刎的。 先帝大势已去,便是没有长公主打开城门放了敌军进来,后面的事也还是会发生。 可萧氏看着长公主就觉得不顺眼。 她与长公主一般年纪,但早已是个吃斋念佛之人,这长公主倒是艳福不浅,身边的男子堪比三宫六院。 萧氏偷瞄了几眼抬箱的美男子们,不由得面红耳赤,这这……好歹衣裳穿戴周全呀,领口都露出来了! * 这厢,楚宜修慢吞吞的从海棠斋出来。 这回并非是她故意佯装柔弱,而是她当真柔弱。 从扬州那晚开始,陆瑾之就没歇过,她这阵子以来都处于睡了醒,醒了又睡的状态,加之月事影响,她整个人蔫巴无力。 半道上遇到了陆鸢与陆绵绵姐妹二人。 她二人之前被陆瑾之派出去寻找楚宜修,已然黑了一圈,如此就衬得一双眼睛更是炯亮。 却见楚宜修肤若凝脂,较之刚出炉的豆腐脑,也有过之而无不及,陆鸢与陆绵绵诧异了。 四嫂嫂也是长途跋涉归来,非但没黑,反而更是俊俏了。 老天爷也忒不公平! 只见,楚宜修身着蝶戏水仙裙衫,臂弯的鹅黄色薄纱披帛一路逶迤,并蒂海棠花步摇缀了一颗一颗水滴翠玉,正好点缀眉心。垂云髻露出雪腻纤细的脖颈,上面还有明显的红痕,楚宜修嫌热,也不遮遮掩掩,反正陆瑾之与她琴瑟和鸣之事,已是满城皆知。 陆鸢与陆绵绵看呆了。 就算只是看着楚宜修走路,也别有一番风情。 这个时候,蔷薇也从后院走来。 三个尚未婚嫁的姑娘,就这么盯着楚宜修看,挪不开目光。 陆鸢暗暗心惊,难怪四哥也会招架不住,四嫂嫂就是个活生生的妖精啊。 蔷薇抿着唇,看着楚宜修的眼神,有怨恨,也有自卑。 楚宜修悠悠抬眼,直接望向蔷薇,慵懒道:“表妹呀,你倒是争点气。”去勾搭陆瑾之呀,你看着我作甚?! 蔷薇一愣,完全不明白楚宜修的意思。 她为何要争气? 陆绵绵蹭到楚宜修身侧,“四嫂嫂,你这脸上可涂了什么东西?我怎样才能像你一样白皙?” 陆鸢也来了兴趣。 没有哪一个姑娘愿意黑黝黝的。 楚宜修嗤笑一声,又看向蔷薇,“表妹,你也想知道么?” 蔷薇努努嘴,也凑了过来。 楚宜修拉着姐妹三到一旁凉亭下分享美肤小技能,暂时并不太想去千秋局。 以楚宜修对长公主的了解,她那个母亲正在演戏呢,嘴里没一句真话。 * 定远侯府今日有不少宾客登门贺寿。 皇家几位天潢贵胄也来了。 陆渊不利于行,陆瑾之是个行径古怪的家主,故此,就由陆延在府门口迎接宾客。 云乔携礼登门时,陆延亲自领她去熟悉府邸,让管家接着站在门口迎客。可见,陆延对云乔十分重视。 云乔也知道陆延的用意,他是担心有人挤兑她。 毕竟,她是风尘女子。 云乔有些过意不去,“三公子,你大可不必管我的。” 陆延儒雅一笑,“是我让人给你送了帖子,岂能不管你呢。” 云乔立刻紧张了。 她总能感觉到陆延对她有所不同,可她又深知自己的身份,不可能与意中人有善终,她更是不想给陆延添麻烦。 陆延又笑着说,“走吧,带你熟悉熟悉陆家。” 云乔一边走,一边拧紧了帕子。 她这样的人,只怕以后不会再登门侯府,她为何要熟悉陆家? 陆延没有挑破,她也不问出口。 二人一左一右走着,即便不说话,也似乎十分有默契。 他懂她的窘迫。 她也理解他的一片心意。 楚雪迎跟过来时,亲眼看着这一幕,近乎失控,“站住!” 云乔驻足,陆延眉心稍稍一蹙。 二人俱转过身来。 站在一起,还真是郎才女貌,甚是还有一些夫妻相。 楚雪迎气鼓鼓的,又跺了跺脚,“你们太过分了!” 丢下一句,她又转身就跑。 陆延摇了摇头。 这五公主还是去喜欢别人吧,他可受不住。 不是一样的人,没法融洽。 楚雪迎来时匆匆,去时更加匆忙。 云乔看得出来,其实五公主是个好人,只是性子骄纵了些,不然,以五公主的势力,早就寻她麻烦了。可五公主好几次试图接近她,也只是远远的看着。 云乔眸中掠过一丝伤神,又看一眼陆延。 三公子也该娶妻了。 她日后便很少有机会与他品茗言欢了吧。 云乔心中密密麻麻的酸涩,表面上浅笑嫣然,“五公主倒是对公子格外不同。” 陆延只笑了笑,正要开口说什么,抬手替云乔拂去鬓角发丝,云乔一愣,侧过身,避开了。 陆延拧眉,亦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行为到底对不对。 云乔面颊染霞,内心小鹿乱窜。她明明渴望,可她也深知自己身份卑微,三公子值得更好的人,她不过就是画舫的一介卖唱女子。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这厢,陆清已偷看了半天,却见陆延与云乔又默不作声的继续往前走,两人之间隔开了些许距离。 “……” 四哥与四嫂过于火热,三哥这里也太磨磨唧唧,喜欢就亲她呀! 陆清并非故意偷看,他只是心中烦闷,想找个地方安静片刻,谁知会正好目睹这一幕。 男子与女子之间,到底该如何相处? 他都快糊涂了。 若是让他选,他肯定喜欢四哥与四嫂的相处模式,一言不合就亲上去。 第八十六章 陆清看着自家三哥与云姑娘走远, 一个人扶着林中竹竿,郁结成疾。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向陌陌讨个说法。 可又碍于面子,没法去陌陌面前质问。 他在这里抑郁难捱, 或许陌陌压根就没当回事。 陆清一改往日鲁莽,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继续憋着。 陌陌不来找他, 他也绝不主动! * 开席之前,陆瑾之、陆渊, 以及陆延三人聚在了书房说话。 陆渊已经整理出今日登门贺寿的名单,他为人冷清稳重,做事十分谨慎,将名单递给了陆瑾之过目, “老四,今日给祖母贺寿的官员, 倒是比你大婚那日多了数十人,看来,朝中风向又有了变化。” 陆瑾之扫了一眼。 陆延这时道:“老四与郡主夫妻恩爱之事, 已是满城皆知。别说是那些大臣们, 就是我也差点信以为真了。” 事到如今, 陆家众人都以为陆瑾之是在演戏。 众人不揭穿,是为了尽力配合家主。 陆瑾之淡淡一笑,将名单放在桌案上, 他也不多解释。 他其实很想告诉二哥与三哥, 他的小妻子就是红九。 一个曾经把二哥与三哥玩的团团转的奇女子。 陆瑾之眉梢带笑,细一看, 还有与有荣焉之色。 陆渊与陆延以为他在得意洋洋。 毕竟, 老四把郡主的小金库也搞到手了。 骗/色/又骗/财的事, 陆家谁也没有老四拿手。 陆渊问起一事,“老五近日来是怎么了?我已好几天没见过他,最近消瘦了不少。” 陆瑾之不想多管闲事,在他看来,陆清就是个孩子。 陆延摇头失笑,“老五还能怎么了,他年纪还小,被情所困是寻常事。过一阵子就能想开了。” 谁还没个情窦初开呢。 三兄弟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小厮在外面通报道:“三公子,云姑娘被张家郎君困住了!那张家郎君喝了酒,正胡搅难缠呢。” 闻言,陆延立刻起身,对陆渊与陆瑾之,道:“二哥、四弟,我先过去看看。” 陆延箭步如飞,可见他对云乔是当真在意。 陆瑾之却蹙了眉。 陆渊亦然。 若是换做寻常女子,直接娶了便是。 可云乔身份特殊,其父曾是罪臣,她如今又是风尘女子,她与陆延之间相隔着一条银河。 单单是风尘女子的身份,倒是无所谓,做妾室也无妨。 就怕朝中有人拿她的身世大做文章。 陆渊问道:“老四,你怎么看?” 陆瑾之不会棒打鸳鸯,只说,“让三哥自己做决定。” 如果一个男子,就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那也的确窝囊。故此,陆瑾之不阻挡。 陆渊也深以为然。 * 宴席处,张度酒过三巡,他仗着自己是张家嫡长孙,在京城横行已久,对云乔更是肖想多日。 但云乔身边有打手护着,又是个清高的,在京城追捧者无数,皆敬她的才艺,故此,这张度才不敢肆意妄为。 可今日他醉酒,又正巧看见云乔在陆家,便起了歹心。 云乔曾经也是大家闺秀,不喜这种流/氓/子弟,她来陆家一趟,给老太君送上了贺礼,这便要离开了,却不想会被张度挡了路。 云乔姿态端正,“张公子,还请自重。” 张度笑了。 他贪婪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云乔不同于寻常深闺女子,比贵女们娇艳,也半点没有风尘女子的俗气。她有才情,有容貌,有这世上女子少有的韵味。 张度流连花丛,什么样的美人没试过,但云乔却一直让他心痒难耐。 张度,“云姑娘,你今日怎么来了?你此前一直拒绝我,敢情是想攀陆家的高枝,你胃口可真不小。听度哥哥一句话,少打歪心思,跟了度哥哥,日后保准你锦衣玉食。” 说着,张度一脸/淫/秽/笑意,他伸出手碰触云乔的脸蛋,另一只手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欲要当众行凶。 云乔大惊,她讨厌极了这种男子,每日都仿佛是行走在钢丝上。 “你放开!放开!” 云乔越是挣扎,张度就越是狂喜兴奋。 就在张度的唇凑过来时,一拳头砸在了他脸上,而与此同时,一只大掌从他手里抢过了云乔的手腕。 看客们本已开始按捺不住,谁都想替美人解围,但,并没有人真正出手。 陆延一出现,三招之内把张度打到口吐鲜血,一脚揣在了地上,细心的人还发现,张度身后的青砖裂开了,可见,陆延的那一脚委实够重。 云乔一手捂着唇。 陆延关切一问,“可伤到了哪里?” 云乔摇摇头,她混迹京城多年,太明白世道艰辛、人心叵测,她不能让陆延因为她而得罪张家。 她只盼着他好。 半点不想给他惹麻烦。 陆延一眼就看见了云乔脸上的红痕,还有她手腕上的手指印,陆延眸色一沉,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下令,“来人!把张公子送出去!今后无我吩咐,任何人不得再让张公子踏足侯府大门半步!” 小厮上前,开始照办。 张度一边吐血,一边骂骂咧咧,“陆三,你为了一个/婊/子,胆敢伤我至此?!你会后悔的!” 云乔面色煞白。 她担心的看着陆延。 陆延却单臂搂着她,对她莞尔一笑,“无妨,一切由我。” 众看客们,“……” 陆三公子这是当众表态了啊。 今后,云姑娘就是他罩着的人了。 众人当然看明白了陆延的同意。 张度的祖父乃靖帝最器重的太傅,就连太子与大皇子几人也给张度几分薄面。 今日陆延此举,无疑是与张家决裂了。 太子与大皇子面面相觑。 这陆家人,还真是不计后果啊! 酒席上,众人都在看戏,唯有周浩天在认认真真吃席。 “……”陆家又开打了,真真是没法消停,他吃了席就赶紧回家,以免被殃及池鱼。 * 这场闹剧过后,陆延亲自送了云乔回去。 他折返侯府时,陆渊与陆瑾之把他叫到书房说话。 陆瑾之直言,“三哥,你失控了。” 陆渊也道:“老三,你今日此举做出来,旁人皆知,云姑娘是你的弱点了。” 闻言,陆延垂在广绣下的手掌握了握。 他知道自己今日不该那样,可他控制不住。 他恨不能剁了张度的手脚。 陆延沉吟一声。 陆瑾之说,“三哥,若不,你先将云姑娘接过来。” 陆渊不反对,“老四所言在理。” 弱点不能暴露出去,可一旦暴露了,就不能再让敌人碰到自己的弱点。 陆延抬眸,点头同意,“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吗,名分不急于一时,把人接过来,也能保护她。 陆延如此想着,这便去准备了起来。 云乔来了侯府,自然要有独立的宅院,没有分明的话,最起码的体面也要给她。 * 当晚,侯府开始忙忙碌碌,陆家众人都知道,侯府又要多出一个女子了。 就连陌陌也甚是兴奋。 她见过云乔,被对方的才情深深吸引过。 同样是孤女,陌陌对云乔有着一些同理心。她若不是被自家郡主收养,还不知下场有多惨呢。 老太君那边也无意见。 陆家众人都在静等云乔的到来。 * 未至夤夜,陆家才将将消停,不久之前,放了漫天的烟火,陆家众人都对不久以后的日子有了新的憧憬和期待。 谁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巷子里传来,一小厮打扮的男子浑身是血,递上名帖之时,跌倒在地,对守门小厮道:“快!通知三公子,云姑娘被人害了……” 此言一出,男子昏厥了过去。 守门小厮上前查探,发觉男子还有一口气在,立刻挥手,让人把他抬下去医治,旋即就去通知陆延。 云乔出事,像是当空一道惊雷,让陆家尚未睡着的众人,都惊醒了。 陆延前一步冲出府门,骑马离开。陆清、陌陌、陆鸢与陆绵绵也先后赶了过来。 陆渊不便出面。 陆瑾之是陆家家主,自然不会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出面。 老太君面色沉沉。 陆家明面上护着的女子,竟然还有人想害,这会不会是一个局?为了故意激怒陆家? 老太君十分不悦,她大寿之日,岂能允许魑魅魍魉坏事?! 岂有此理! 老太君已许久没有动怒,想起云乔一个孤女也是可怜,好歹也曾是名门闺秀。老三这么大年纪了,难得对一个女子上心。 老太君深沉吩咐,“来人!” 随即,三名女子从暗处走了出来,这三人是老太君的心腹,也曾是女将,虽至中年了,但身手依旧极好。 老太君,“跟着老三过去看看,一切静观其变,若有任何可疑之处,立刻阻止老三。” “是,老太君。” * 陆家众人陆陆续续出发之后,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崔阳,饶有兴致的摇了摇折扇。 区区一个风尘女子,竟让陆家一半人都出动了。 是陆家过分情深义重? 还是另有他因? 崔阳笑了笑,“先生,这陆家竟都是性情中人,我愈发喜欢了。” 司马秋稍作寻思,提议道:“世子,陆家至今没有主动提及联盟一事,不如,世子爷选择联姻吧。” 联姻啊…… 崔阳略有些为难。 陆家的两位姑娘,他着实不感兴趣。 而且都太能打了。 他还是喜欢楚宜修那样娇娇弱弱的女子。 作者有话说: 崔阳:侯夫人是个娇弱美人呢~ 陆瑾之:呵呵,本侯淡淡一笑,什么也不说。 第八十七章 陌陌擅轻功, 她赶到时,就见画舫一片狼藉,栏柱上血渍斑斑, 而陆延半跪在地,正抱着云乔的尸首。 云乔衣裳破了,额头一大块血窟窿, 再无生机。 陆延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她, 一手捧着她的脸,宛若石雕。 几步开外的地方,一男子跪着,额头触地, “三公子,云姑娘不欲忍受那帮贼人逼迫, 撞柱自尽了,她临走之前,喊了一句话, 说……说“三郎, 来生再见”。” 男子话音一落, 陆延的手在轻颤,他像是强忍了许久,眼泪砸了下来, 与云乔脸上的血渍融合在一起, 又滚落而下。 陌陌忍不了了,“谁干的?!姑奶奶要他狗命!” 云乔名气盛广。 是个卖艺不卖身的名伶儿, 所赚的钱养活了不少孤儿寡母, 追捧者之中也有女子。 陌陌最是见不得这种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什么的, 她必定会参与。 陆清随后赶来,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见陌陌在场,他鬼使神差的不憎恨她了,反而上前查看了她的状况。 幸好……不是陌陌出事。 陆清侥幸的想着。 他仿佛能够对自家三哥感同身受,倘若是陌陌遭遇此劫难,陆清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他往陌陌身侧站了站。 陆清附和道:“算我一份!我也要给云姑娘报仇!” 陆鸢与陆绵绵姐妹二人到场时,也同样有此打算。 画舫内跪地的男子道:“云姑娘……是被张度派人所害。那张度还扬言,不怕三公子找麻烦!” 陌陌更是不能忍了。 好一个嚣张的浪荡子! 陌陌握拳,“张度若活下去,就是天理难容!” 陆清又附和,“就是!” 陆鸢问道:“三哥,咱们还等什么?!张度是太傅的孙子,张家势力颇广,这事闹到朝廷去,也会不了了之。何况,对云姑娘清誉不好。” 陆绵绵说,“云姑娘以死护清白,是女中英杰!” 这时,陆延稳稳当当的抱起了云乔。 他真悔啊! 就差一晚了。 若是今晚就把她接到侯府,一切会不会大不一样? 他还有太多话要对她说。 他想亲口告诉她,他与她之间不存在身份与地位的悬殊。他陆延若是护着一个人,那必定是拿命护。 为何会如此?! 老天是不是跟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夜色苍茫之下,陆延眼底赤红。 他素来稳重,一切都在他的谋划之中,但眼前的状况却是他完全始料未及的。 是他的错! 一切都是他的错! 陆延看着怀中人,嗓音喑哑,“她没有家,我要带她回侯府。” 三朵金花穿着夜行衣赶来,见状,互相对视了几眼。 其中一人道:“三公子,老太君命我们几人来协助你,老太君还提醒你,以防此事有诈。” 陆延突然苦笑一声,“是否有诈已不重要,小乔已经走了。” 此言一出,他话锋突转,眼神骤然狠厉,看向陆清,“老五,替三哥去办一桩事。” 陆清立刻抱拳,“三哥,你说!” 陆延一字字道:“今晚但凡踏足这条画舫的人,全部杀了!” 陆清喉结滚了滚,“好、好……”三哥这是真的动怒了。 陆延抱着云乔离开。 陆清、陌陌,以及其余几人对视了一眼,大家都有了盘算,十分默契的换好夜行衣,蒙着脸一起往张家方向而去。 张度此人,早就在京城横行已久,陆清一行人都是嫉恶如仇的,又被云乔的事刺激到了,一到张府,就不管不顾的打了起来。 三朵金花是老太君的人,见状,已经挡不住,就只好加入。 一时间,张府人仰马翻。 * 同一时间,定远侯府隔壁的周家敲响了朱红大门。 来人是周御史本人。 他慌慌张张,时不时抬袖拭汗,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亲自登门侯府的。 今日老太君大寿,他也只是指派了自己的儿子过来道贺。 小厮打开门,一见来人是周御史,就没给好脸色,这周御史可没少弹劾陆家。 小厮,“周大人,这深更半夜,你有何事?” 这个关键时候,周御史哪还顾得了面子,再不敢强硬,语气恳求,道:“恳请贵府神医出面,给小女医治!小女今日落水之后,就一直不见苏醒!还望贵府行行好。” 小厮,“……”难得见周御史这般态度,还真是少见。 苍狼先生的确是侯府的神医,早年前已名扬天下。 人命关天,又是隔壁的周小姐,陆、周两家比邻而居,那周小姐还来陆家串过门,小厮便不再耽搁,语气也变了,道:“周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去请神医。” 这种事就不用去叨扰侯爷了。 苍狼先生倒也个心善的,不多时就提着药箱一路跑来。 周御史抹了把脸,眼眶都红了,“神医,劳烦你了。” 苍狼先生点头,很快就到了隔壁周府。 周御史一共育有一子一女,幼女更是疼得跟心肝疙瘩似的。今日傍晚时分,周小姐贪凉,在池边玩水,失足落入水中,捞上来时还剩一口气,却是迟迟不见醒,眼下气息愈发微弱。 苍狼先生把脉时,连连摇头。 他再度将指尖触碰周小姐鼻端时,已经没气儿。 真是可惜了。 好端端一个俊俏可人的女童呢。 苍狼先生正寻思着如何对周御史说实话,却在这时,那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的女童忽然睁开眼来。 苍狼先生愣是吓了一跳,愣了一下。 “……”他的医术出问题了? 见周晓晓醒来,陆御史与一旁的周夫人,以及周浩天对苍狼先生连连道谢。 苍狼先生,“……”他什么也没做啊。 此时,周晓晓四处看了看,一脸惶恐,她被婆子扶起来喂药,又低头看了看她自己的手,顿时僵住。 “我、我在哪里?”稚嫩的嗓音又给了她当头一棒。 在众人诧异时,她直接下榻,跑到了铜镜面前照了照,只见铜镜之中的女童只有九、十岁左右的光景。 “晓晓,你这是怎么了?” “我儿啊,你可是受了什么刺激?” “妹妹,你当然是在自己家中,不然还能在哪儿?” “……” 耳畔纷扰声不绝。 周晓晓捧着自己的脑袋,无数记忆涌入。 有关于周晓晓的一切,也有云乔的所有过往。 当周夫人一把抱住她时,周晓晓……确切的说,是云乔,她惊出了一身汗,又看了看案台上的沙漏。 她猜测,假如没错的话,这是她死后一个时辰了。 她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周夫人被女人吓到了,如实答话。 云乔更是笃定自己死了,可又活了过来,但换了一个身份。而那个叫做周晓晓的女童,已经淹死了。 三郎呢? 他去找自己了么? 云乔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了周夫人,直接往外跑。 她如此失常,周家人岂会让她跑?遂赶紧将她困住,又重新抱到了榻上,周夫人更是哭哭啼啼。 “我儿啊!你可千万莫要出事!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为娘如何是好?!” 云乔急出一身汗。 她得去告诉三郎。 她该如何才能脱身?! 苍狼先生目瞪口呆。 他是个医者,有些话委实不便说出口。 周御史亲自送了他去隔壁陆府,“神医,今晚多谢你了。以你看,小女这症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苍狼先生是神医,但不是神仙,他犹豫片刻,道:“大抵是受了刺激,好生修养几日,理应无碍的。” 他实在不敢说,令千金前一刻真的断气了。 闻言,周御史才如释重负。 这厢,苍狼先生刚走到垂花门,就听见身后有动静,他一回头,见陆延抱着一个女子,神色恍惚的迈入府门。 见状,苍狼先生自然要上前询问一二,“三公子,这是……” 一靠近,苍狼先生猛然发现,陆延怀中的女子已经死了。 苍狼先生,“……” 今天夜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陆延没说话,仿佛没听见苍狼先生所言,径直抱着云乔离开,往冰室方向走去。 * 海棠斋。 楚宜修也没睡。 她有月事在身,可陆瑾之还是来了。 两人都已知晓云乔的事,楚宜修哼哼道:“不可饶恕!此仇非报不可!” 她是站在一介女流的角度看待此事。 越想越气。 陆瑾之倒是清冷自持。 楚宜修侧躺在榻上,玉足外露,直接踢了男人一脚,“夫君,你倒是给个准话呀。” 陆瑾之看着她,如实说,“夫人,倘若今晚出事的人是你,为夫定扫平了张家。” 楚宜修,“……” 她顿时觉得不太好意思。 这感觉怪怪的。 她此前好几次差点害死陆瑾之,还把他视作此生宿敌,却见陆瑾之这般大度,楚宜修有种无地自容之感。 陆瑾之,“陆家树敌无数,再多一个张家也无妨。” 言下之意,这个仇,是必报了。 第八十八章 陆瑾之忽然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楚宜修。 楚宜修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她双手捂着领口, 警告道:“夫君,女子月事是污秽,沾染上了, 不吉利,你可不要乱来!” 陆瑾之眸色微沉,不与这个妖女斤斤计较, 只说,“为夫只是觉得庆幸, 你这个坏东西,没人能欺负得了。” 楚宜修,“……” 到底是夸她?还是骂她? 楚宜修又在陆瑾之身上踢了几脚,“三弟此刻恐怕不好受, 夫君且去看看三弟吧。”赶紧走,免得把她气死。 陆瑾之握住了美人玉足, 把玩片刻,见玉足粉润可人,他忽然张嘴咬了一口。 楚宜修, “嘶……”狗东西! * 冰室这边, 老太君很快闻讯赶了过来。 她踏入冰室, 就见陆清正给云乔擦拭身子,老太君看了一眼,随即摇头叹息, “可怜见的, 这孩子也是受苦了。老三呐,你可还好?” 陆清没有回头, 安安静静的给云乔一遍遍擦拭, 一旁铜盆中的清水很快染红。 他喃喃说, “祖母,云乔爱美,她不能就穿着这么一身离开。” 老太君立刻会意,“祖母这就让人拿一套顶好的烟罗衫过来。” 陆清背对着老太君,又说,“多谢祖母了,顺道拿些胭脂水粉过来。” 老太君明白了陆清的意思,对身侧的嬷嬷摆摆手,那嬷嬷立刻转身走出冰室,并以最快的速度拿来了衣裳与胭脂水粉。 老太君不便继续叨扰,她知道陆延这孩子重情重义,只是寻常时候过于内敛了。 老太君就在冰室外面守着。 陆延亲自给云乔换衣,又给她描眉,涂了口脂,篦发,尽可能把她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待一切做好,陆延静静地看着云乔,许久之后,他心脏钝痛,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呼吸的缘故。 “云乔……”陆延嗓音喑哑,但哭不出来,“是我之过,都怨我。我本想……让你先来陆家熟悉几回,不成想给你带来了灾祸。” “我知你心意,一直都知道。是我不够主动,害你久等这么多年。我陆延发誓,若此生不能娶你,那便终生不娶。” 老太君站在外面,一手捂着胸口,既心疼,又焦躁。 她好不容易给长房保了一个健全的孩子,这怎的还不娶妻了? 老太君锤了几下胸口,痛心疾首,但这个时候,她也不能逼着孩子答应娶妻。 许久,老太君从冰室离开,步子缓慢。云乔的事,她内心触动也很大,若是再年轻一些年,指不定也会拔剑冲去张家。 可她到底是不能。 老太君问道:“三朵金花可回来了?” 身边嬷嬷如实答话,“回老太君,还没呢。” 老太君望了一眼东边逐渐泛白的天际,悠悠一声长叹,“天都快亮了……” * 陆渊与陆瑾之过来时,陆延已经从冰室出来,他正坐在石井旁磨剑。 “哗、哗、哗……”兵刃与磨刀石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格外刺耳。 陆延一直藏拙,为了不让老太君担心,他手上这把剑许久没出鞘了。小片刻过后,他提着半桶水冲在剑身上,一把寒光凌凌的宝剑呈现在眼前。 陆渊沉默不语,很懂老三的心情。 陆瑾之也不是一个隐忍之辈,“三哥,你把十八人团带过去。既已决定报仇,那就做个彻底吧。” 陆渊侧过脸,深深的看了一眼老四。 家主……是不是又任性了? 陆延却道:“不必了,老四,这是我与张家的个人恩怨,我想自己解决。” 他亲手宰了张度,才能解心头之恨。 陆瑾之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强求,“那好,我等三哥归来。” 陆渊与陆瑾之目送着陆延离开府门。 东边泛起了鱼肚白,天光破晓,鸡鸣声起,漫漫长夜过去了。 * 张家府门外,小厮看着手持长剑的陆延,连连擦汗,明知故问道:“你、你是何人?我家大人乃当朝太傅,张家不是你能撒野的!” 昨晚闹了一夜,此刻,张家好几处庭院还冒着烟。 陆清、陌陌几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能明着屠府,但也会让张家不得安生。 陆延手中剑柄一转,寒光乍现,“本人陆延,乃陆家序齿老三,在此声明,张度害死我意中人,我今日来报仇,是我陆延个人之事,与陆家毫无干系。” 小厮不由得双腿颤抖。 毫无干系?! 这都打了一晚上了,还没干系?!陆三公子,你敢说,夜闯张家的黑衣人不是你们陆家人?! 奈何,无凭无据,小厮不敢多言。 陆延再度道:“我今日登门,是来取张度狗头。张家若是不交出张度,那我只能杀进去。” 小厮,“……”还有没有王法了?! 不对! 他们张家更没有资格提王法! 可公子昨夜已经被人挑断手脚筋,眼下昏迷不醒,公子可是张家独苗儿啊。 谁又能料到,区区一个风尘女子,会惹来这样大的麻烦。 这时,张太傅从府中走了出来,他仗着年事已高,又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还是靖帝恩师,指着陆延鼻子大骂。 “陆家这是要翻天不成?!老朽倒要看看,你陆三郎今日究竟要作甚?!” 陆延脸色清冷,眸中仿佛淬了一层冰渣子,他手中长剑在地面划出丝丝火光,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张家家门不幸,教子无方,张大人枉为太傅,既然你教不了,那就让我来替你教他!” 陆延步步紧逼,剑光凌然,那张太傅唯有后退。 恰在陆延要举剑的关键之时,周浩天骑马疾驰而来,“且慢!三公子且慢!” 周浩天是国子监的监生,骑射一般,就是一个文弱书生,今日骑马赶来也是妹妹跪求他。 周浩天跳下马背,抹了把脸上的汗,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妹妹哀求了他许久,让他给陆三公子送东西,还让他阻止陆三公子,以免铸成大错。 周浩天几乎是跑到了陆延身侧,递给他一条帕子。 这条帕子上有一行清晰小子。 不得不说,妹妹的字迹真好看,他此前竟没有察觉。 “三公子,你过目!” 陆延淡淡瞥了一眼,立刻被吸引了。 只见,素白色锦帕上的黑色字迹未干,是不久之前才写上去的。 “未见君子,我心伤悲”,是诗经中的一句话,阐述了女子对意中人的思念。 而更让陆延诧异的是,这字迹……不是云乔的么? 陆延随即一把抓住了周浩天的衣襟,“说,帕子是从何而来?” 周浩天稀里糊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也不明白呀。 “是、是吾妹!是我妹妹!” 陆延不关心周家的小姑娘,他只想知道手上这条帕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延松了手,提剑跨上马背,勒紧缰绳,踢了马腹,疾驰而去。 周浩天站稳身子,拧眉望着陆延远去的背影,他着实想不通。 他妹妹还不到十岁呀,总不能是…… 不不! 绝无可能! 周浩天虽然心中有疑,但自己掐断了念头。 随即,周浩天也重新骑上马背,试图追上陆延。 张家府门外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张太傅连连擦汗,探头望去,不明所以。 这周家怎么也跟陆家混到一起了? 周御史不会参他一本吧?! * 陆延直闯周府。 周御史今日一早就入宫面圣了,周夫人是个妇道人家,也没法阻挡。 陆延一到周家,就问,“周小姐的院子在哪里?” 周家仆从面面相觑。 小姐才几岁,不至于跟陆三公子有任何交集。 像陆三公子这个年纪的男子,不少人都当父亲了。 他这样的外男,岂能去见小姐? 陆延像发了疯,他素来温润如玉,是陆家男子中最为儒雅的一个,但此刻,杀人的心都有了。 就在陆延揪着一仆从质问时,漏花窗的方向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三公子。” 云乔身子虚弱,有些头重脚轻。 她最怕给陆延惹麻烦。 她已经打听了昨夜陆家的动静,听闻陆延一大清早就提着剑出门,她立刻让周浩天去阻止。 原本,她也不敢保证,陆延见了手帕会来找她。 毕竟,这种事委实诡谲,她自己到了这一刻还不太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云乔提着裙摆,小跑了过来,她弱小极了,只能挨到陆延的小腹,遂仰面望着他,“三公子,别这样,放开他。” 陆延看着小姑娘,望入了她的眼。 她生了一双灵动的水眸,无疑是个俊俏的小姑娘。 眼神纯澈、沉稳。 陆延没说话,只拧眉看着她。 云乔不知该如何解释,但以防陆延真的去杀人,误了他的前程,云乔只能试着让他相信自己。 她走到了一旁的垂柳下,摘了一片叶子,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这是一首只有他二人才知道的曲子。 是陆延亲手所作。 一曲还没结束,陆延喉结数次滚动,不可置信的看着几步开外的女孩儿,“你……” 云乔展颜一笑,歪着小脸,“是我呀。” 陆延,“……” 这是,周浩天赶了回来,见陆延走向自己妹妹,还弯下身子,一手轻抚妹妹的面庞,周浩天气煞了,“住手!” 陆延一愣。 周浩天走上前,粗鲁的拿开了陆延的咸猪手,愤愤然,“三公子!我妹妹……下月才十岁!” 不是……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并没有暗示什么! 一定是他想多了! 陆三公子都能给妹妹当长辈了! 而此时,陆延的目光还在小姑娘身上,他神色专注,“我已认清自己的内心,以前是我迟钝了。” 周浩天或许听不懂,但云乔却是立刻明白,她苍白的小脸,忽然一红。 虽说眼下不到十岁,可芯子却早就是个心性成熟的女子。 周浩天看了看陆延,又看了看云乔,下一刻,他直接走上前抱起了云乔,后退了几步,似是提防陆延。 陆延眸色一沉,“放下她。” “……”周浩天觉得不可理喻,这是他妹妹,是他抱大的! 第八十九章 陆延失而复得, 他没把云乔当做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姑娘。 他的女孩儿,为何要被别人抱着?! 自然是不爽的。 陆延不想离开,而周浩天也是护妹心切, 两人僵持着,互不相让。 云乔担心陆延会与周浩天打起来,忙道:“三公子, 你回去歇着吧。”她笑靥如花。 陆延突然想起初见云乔时,她也是这般光景。当时她还那么小, 眼睛里有光,亮若星辰。倘若他当时将她一同带去漠北,那该有多好。 如今回想,只觉得心痛如刀搅。 陆延回以一笑, 嗓音沙哑,“好。” 他本不是信鬼神之人, 可事实摆在面前,他选择相信。 他的云乔还活着。 陆延离开时,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周浩天更是忧心忡忡, 陆延彻底离开后, 周浩天立刻对妹妹洗脑, 告诉妹妹,陆家男子有多可怖。 云乔只是笑笑。 她很感激周家。 能借着周小姐的身子活下去,她万分感恩。 上辈子她亲情缘单薄, 而今, 见兄长如此紧张她,云乔抿唇一笑, “阿兄放心, 今后再无人能伤害我。” 她总是能往好的一面去想, 只要活着,一切都能好,不是么? 周浩天欲言又止,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 隔壁定远侯府,三朵金花归来之后,在老太君跟前禀报昨夜情况。 老太君听得津津有味,当即拍案,“好啊!做得好!张太傅那个食位素餐的狗东西!迟早会遭报应。对了,你们还烧了哪些地方?” 三朵金花继续禀报。 老太君这喜欢看热闹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 若非年纪大了,她昨夜八成会亲自行动。 今日陆家众人都要过来请安,洗漱换衣过来,皆陆陆续续来到了千秋局。 陆清、陌陌、陆鸢几人都还年轻,精力用不完,一夜不睡根本不会影响身子骨。 众人到场时,陆延也来了。他也换了一身衣裳,下巴的胡渣也捯饬的一干二净,乍一看,仿佛年轻了几岁。 众人眼观鼻鼻关心,都可怜他,也心疼他。 陆延却面带笑意,举杯对陆家众人道:“祖母、二哥、老四,还有老五几人,我以茶代酒,这次多谢你们了。” 说着,陆延一饮而尽。 众人,“……” 陆延又说,“我甚好,无事的。”说完,他又低低一笑,嗓音爽朗。 老太君在内,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吱声。 崔阳也留了个心眼。 楚宜修见状,凑到陆瑾之身侧,嘀咕道:“据说,受了大刺激,人都会失常。三弟该不会是这里出问题了吧?”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陆瑾之,“……” 总之,在众人看来,陆延的行为十分反常。 老太君主持大局,清了嗓门,“咳咳……此事告一段落吧,择一好日子,把云姑娘给葬了,她无家无亲,就葬在陆家坟地吧。” 老太君给足了陆延面子。 陆延深懂老太君的良苦用心,他再度起身,给老太君深深鞠了一躬,还不忘道:“祖母,孙儿甚是欢喜。”老天待他当真不薄啊。 老太君,“……”心爱的女子喊冤而死,你欢喜个什么劲儿啊?!这孩子该不会真的刺激过度,伤了脑子了吧。 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怎么对得起长房?! 一大家子正吃早膳,守门小厮急急忙忙赶来,“老太君,张家派人过来了,说是……说是张家公子病危,让咱们侯府立刻指派神医过去医治,不然就状告陆家昨夜袭击张府。” 老太君正在气头上,闻言,冷笑一声,“状告?去告诉张家人,就说是我老婆子亲口所言,有本事让张太傅亲自来我面前。另外,无凭无据的事,张家若是再信口雌黄,休怪我们侯府不客气!张家自作孽,还能怨谁?!” “张太傅好歹是帝师,却教出了那个不肖子孙,啧啧!张家家门不幸呐。” 小厮闻言,愣了一下,“老太君,那小的就这么去转告张家人?” 老太君颔首,“不然呢?” 小厮抿了抿嘴,挠挠头道:“好嘞!小的这就去!”他也觉得张家是咎由自取。 饭桌上,众人食不言。 崔阳暗暗呐喊。 陆家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不过,他甚是喜欢。 * 长公主府。 长公主听着陆家的一场喧嚣之后,她在堂屋走了几圈,不由得心惊,自言自语道:“陆家当真去找张家麻烦了?就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张家也太没出息,听说昨夜几乎全府覆灭,却连陆家人的一点把柄都没抓到。” “张太傅就是怀疑陆家,也毫无办法。” 一言至此,长公主捂唇,噗嗤大笑。 “哈哈哈!这可真是太好玩了。” “也不知皇上作何感想?” “看来陆家男子都是情种啊。” 一个为了意中人,直接杀入朝廷命官的府邸。 一个至今不娶。 那陆家家主,更是不惜把昔日宿敌捧在掌心宠着。 长公主悠悠一声长叹,早知如此,她当初若是挑一个陆家郎君嫁了该多好。 罢了罢了,陆家与她同辈的郎君都不在世了。 委实可惜。 * 次日早朝。 周御史搜罗了张度这些年在京城横行的证据,直接弹劾张家,以及张太傅。 不为别的,只因周御史是个实在人,苍狼先生救回了他女儿,他如此做,是为了报陆家的恩。 他厌恶陆家,但也是有恩必报。 一码归一码。 张度如今昏迷不醒,前天夜里被袭击之后,家中不少重要物件毁的毁,失踪的失踪,张太傅已是焦头烂额。再被周御史一弹劾,张太傅面对靖帝质疑的眼神,索性装晕,当场昏倒了过去。 周御史倒不觉得愧疚,但凡被他弹劾的大臣,那都是罪有应得。 退朝时,周御史与陆瑾之并肩走在汉白玉石阶上,他笑了笑,“陆侯,陆、周两家比邻而居好些年了,算是旧相识。当初你们陆家举家搬迁漠北,本官夫人才怀上二胎,而今小女即将十岁,算起来,也是你的晚辈。” 陆瑾之狐疑的看着他,“周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周御史颔首,直言道:“望侯爷能够管束陆三郎,让他莫要再接近小女?” 陆瑾之,“……” 三哥与周家小女郎……? 这二人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么? 陆瑾之沉着脸,“周大人慎言,我三哥不是那种人。” 周御史只盼是自己想多了,又或者是儿子想多了。 他憨笑两声,“那是最好不过。” 陆瑾之轻摇头,只觉得周御史也是个脑子不正常的。 三哥决然不会惦记上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这一点,陆瑾之可拿人格做担保。 * 陆延这两天在府上走动时,所有人都对他格外关照。 他将陆鸢与陆绵绵姐妹两人叫到了跟前说话。 见自家三哥气色甚好,眉梢染笑,姐妹两人只当他刺激过度,才导致如此失常。 “三哥,你有事就直说,但凡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做。” “是啊,三哥,自家人,不必客气。” 陆延笑笑。 “云乔的尸体”已经安葬下去了,可他打算把隔壁那小姑娘带过去祭拜一下,也算是对她自己的过往告别。 周家已将他视作洪水猛兽,陆延没法亲自过去把人带走。 他道:“六妹、七妹,你们去隔壁一趟,想办法把周小姐带出来,我就在巷子里的马车上等着。” 陆鸢,“……” 陆绵绵,“……” 三哥啊三哥,人家周小姐还是个孩子啊! 你要作甚?! 陆家人虽敢作敢当,但这种缺德事不能干呀! 陆延猜出她二人的心思,男人无力苦笑,抬手挠了挠高挺的鼻梁。 云乔还小,他就等。 以前,她苦等他。 而今,他反过来等她。 她还在世上,已经是老天对他莫大的恩赐了。 陆延看向两个妹妹,无奈道:“我不会欺负幼女。” 陆鸢与陆绵绵对视了一眼,两人尴尬笑了笑,“我们没有怀疑三哥,真的!” 陆延,“……” * 云乔自己愿意配合,故此,陆鸢与陆绵绵没费多大劲,就把她带出了府门。 陆延撩开马车车帘,亲自迎接小姑娘。 云乔提着裙摆,朝着他跑了过来,小手递给了他,直接上了马车。 陆鸢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马车驶离巷子,她才回过身,对身侧的陆绵绵,道:“七妹,我方才好像听见周小姐喊三哥了。” 陆绵绵睁大了眼,“喊了一声三郎,是么?我也听见了。” 陆鸢僵着身子,眨眨眼,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姐妹两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知老太君。 拐骗幼女这种事,他们陆家人绝对不能做! 不多时,老太君闻言后,深吸了一口气,她抬手指了指,“快、快……跟上老三,不要让他做出任何错事出来!” 陆鸢与陆绵绵也被罚跪祠堂。 老太君素来黑白分明,自家人犯错,那也要受惩戒。 * 马车内,陆延打量着小姑娘,唇角笑意不息。 云乔头上梳着两只花苞,绑上了红艳的石榴石,她粉面桃腮,两人差一点就生死两隔,而今已不再含蓄。 云乔的小手被陆延拉着,她笑着说,“三郎,我快十岁了,女子十四及笄,十五就能嫁人。” 她是想告诉陆延,让他等她。 陆延倒是很愿意等,可现在问题有些棘手,他眉目含笑,有些局促,“你不嫌我老么?” 云乔愣了一下,她可不在意这个。 此生若能相守,已是她莫大的福气。 还能活着见到陆延,她再不敢奢求其他。 云乔旋即莞尔一笑,“三郎如斯俊美,宛若天人,哪里老了?我倒是觉得,三郎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我可得看紧了,不然会被其他女子抢走。” 陆延很想抱抱云乔。 可一看对方还是稚龄孩子,他委实下不了手。 陆延放开了云乔的小手,保持了些许距离。 他清了清嗓门,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对一个孩子上了心。 他反复告诫自己,云乔不是孩子,她的芯子是自己的红颜知己。 如此一番洗脑,陆延才能勉强接受自己今日把云乔带出来的事实。 两人来到陆家坟地,新添的那座坟就是云乔的,碑上刻字,是陆氏云乔,这便是承认了她的身份。 云乔自己给自己上了一株香,仿佛是在告别过去,从今往后,她是周家小姐,可以以一个体面的身份接近意中人了。 不消片刻,陆、周两人都有人赶了过来。 陆延与云乔被火速“拉”了回去。 这下,无论是陆家,亦或是周家,都坐不住了。 周御史亲自登门侯府。 老太君命人泡了茶,陆瑾之也坐在上首的位置上,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仿佛被人打了一把掌,再看向三哥与周小姐,这二人还时不时对视一眼。 陆瑾之,“……” 作者有话说: 陆瑾之:(不久之前)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陆瑾之:(现在)我什么都没说→_→ 第九十章 陆延与云乔都想息事宁人。 这个时候, 他二人不便当众表露心思,不然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时机还未到。至少要等到云乔再次及笄。 两人只是相视一笑, 并不多言。 周御史当场拍案,“陆三公子!还请自重!小女年幼,你莫要做出如此卑劣之事!大庭广众之下, 眉来眼去成何体统?!” 一言至此,周御史看向自己的娇娇女儿, 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怎会惹上这一茬事呢?! 云乔垂下小脑袋,花苞上的红石榴石垂在她面颊上,怎么看都是一个纯真无邪的小姑娘。 她抿唇窃笑。 而陆延也敛眸, 倒也没有直接与周御史对抗上。 老太君与陆瑾之对视了一眼。 事实已经昭然若揭,老三他, 当真勾搭了隔壁的周家小姐,还是个稚龄女童! 老太君头昏眼花,胳膊肘支撑着案几, 一手扶额, 只剩下叹气了。 陆瑾之气度稳重, 以家主之名,对周御史道:“周大人,此事定有误会, 本侯会管束好三哥。诸如今日之事, 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陆瑾之鲜少会向谁承诺。 周御史对他的话还算信任。 又见陆延已垂眸,也不像胡作非为之徒, 今日便就此作罢, 免得事情闹大了, 对女儿的清誉也不好。 周御史没喝一口茶,直接拉着云乔离开。 云乔回头望了几眼,与陆延对视上时,冲着他眨眨眼。 这一幕恰让老太君与陆瑾之看见了。 老太君,“……” 陆瑾之,“……” 堂屋没有旁人,老太君拧眉,对陆延严肃道,“老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云姑娘刚逝去不久,你接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可……周小姐还是个孩子啊!” 苍天可见,倘若老三做出违背三纲五常之事,她定会清理门户。 陆瑾之也态度严谨,“三哥,你这次过分了。”陆家男子,岂可诓骗幼女?! 陆延笑了笑,面对质问,倒是从容淡定。 他经历了失而复得,无疑体验了一下人生的大起大落,此刻,心态极为平和,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真正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陆延,“祖母,老四,再过五年,你们就会知道了。” “……” 再过五年? 五年之后,你想作甚?! 陆延站起身,理了理衣袍,他一身雪色锦缎长袍,白玉冠束发,看上去也才二十出头的光景,儒雅俊朗,端得是翩翩君子的矜贵端方。 “眼下关键之事,是应对突厥使臣与太子暴毙的事实,皇上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找上陆家。” 陆延提议道。 他与云乔的五年之约,他可以慢慢静等,用不着别人瞎操心了。 事实说出来,旁人也不会信。 五年,他等得起。 老太君眸色沉沉。 陆瑾之也深知事情的轻重缓急。 是以,陆延拐骗周小姐的事,便不再提及。 另一边,周御史把女儿带回去之后的第一桩事,就吩咐小厮将大门紧闭。 云乔哭笑不得。 她如今是周家的女儿,占了周小姐的身体,也自然也替周小姐敬孝道,糯糯的喊了一声,“爹爹,女儿会好好地,再不会让您操心,您就放心吧。” 周御史闻言,情绪澎湃如他,立刻红了眼眶,“晓晓这般懂事,爹爹自是放心的,只是,那陆家郎君,个个都是豺狼虎豹,我儿日后见了就绕道走,可听见了?” 云乔眨眨眼。除了眨眼,她亦不知该如何表态。 爹爹,这是污蔑造谣呀。 陆家男子,哪一个不是英雄。 * 楚宜修回娘家了。 这一次是由十八人团亲自护送。 陆瑾之的意思很明确,不会再允许她有任何逃走的机会。 楚宜修暂时也懒得再逃了,陆瑾之体内情蛊一日不解,他就一日不会放过她。 逃到哪里,都会被捉回来。 何况,如今,她与陆瑾之算是知根知底。 要知道,一旦仇人变成联盟,那将坚不可摧。 楚宜修单独与长公主说话,提及了如何解蛊一事,“母亲,你见多识广,定然知道。” 长公主上下打量了楚宜修,美眸含笑,“贤婿那样的男子,世间少见,你留着他大有用处,还解什么蛊?本宫的心肝娇娇是命好,才嫁了这么一个如意郎君。” 楚宜修斜睨着长公主。 长公主却又嗤笑一声,“我儿啊,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楚宜修,“……” 到头来,是她得了便宜?!→_→ 楚宜修语气闷闷,“母亲,你可曾真的替我着想过?” 长公主被这话问住了,立刻道:“本宫对你还不够好么?贤婿那样的男子,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什么都用不做,他就恨不能把你放在掌心宠爱,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本宫阅男无数,一眼就看出贤婿有过人之处。你敢说,你就没享受过?” 楚宜修,“……!!” 话不投机半句多。 而这时,长公主又给了楚宜修致命一击,“心肝儿,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亲手给他下了情蛊,这事还能怪谁呢?” 楚宜修扶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她咎由自取咯?! 楚宜修不罢休,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长公主,“母亲,你若是不告诉我解蛊之法,我就继续找亲生父亲的下落,你也知道我如今的势力,迟早能把那个负心汉揪出来。” 母女两人都不是善茬。 最终,长公主还是败了。 “贤婿体内的是雄蛊,你再养一条雌蛊,等到雌蛊成年,就能将他体内雄蛊引出来。” 长公主言简意赅。 楚宜修如醍醐灌顶。 如厮简单的道理,她怎就没想到呢。 楚宜修在长公主府用晚膳,陆瑾之骑马过来时,母女二人已吃了一半。 长公主热情招待女婿,又命后厨去添几道菜,陆瑾之却拒绝了,“岳母,不必麻烦,我吃夫人剩下的即可。” 他说到做到,直接用楚宜修吃过的碗筷用饭。 长公主抿唇一笑,提议道:“贤婿要不要喝两杯?” 楚宜修,“不可!” 陆瑾之,“不了!” 夫妻两人异口同声。 显然,楚宜修是怕了醉酒后的陆瑾之。 陆瑾之也很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不是喝酒的料。 长公主摇了摇手中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笑眯了眼,“瞧瞧你们这小两口,真般配。尽快生个孩子出来,本宫盼着抱外孙呢。” 陆瑾之觉得这话十分中听,他笑起来嗓音低沉磁性,“小婿听岳母的。” 楚宜修,“……”-_-|| 这两个老狐狸,都在算计她! * 回程路上,陆瑾之把楚宜修抱上了马背,他坐在她身后,双臂圈着她,马速不快不慢,正好迎面吹着风。 不得不说,傍晚骑马,倒不失一桩雅事。 从长安街路过时,不少百姓纷纷侧目,亲眼目睹定远侯夫妇如何恩爱。 男子俊美无俦、伟岸如山。 女子姝色无双、倾城国色。 俨然是一对璧人。 陆瑾之的呼吸就在楚宜修耳畔,他的双臂时不时勒紧一些,附耳说:“夫人,你月事已经好了吧。” 楚宜修,“……” 她翻了个白眼。 将如何解蛊的法子告诉了陆瑾之。 “夫君,情蛊一解,你就无需如此……勤勉了,你如今还年轻,可今后难免会伤身。”楚宜修由衷建议。 陆瑾之日后是要称帝的,三宫雨露均沾方可。若是早早就衰了身子,那可如何是好。她可是一心一意为了他着想。 陆瑾之臂膀忽然又是一紧,把楚宜修又往怀里摁了摁,“夫人,在解蛊之前,就只能劳烦你天天帮我缓解。” 楚宜修,“……” * 陆瑾之几日没与楚宜修切磋技艺了,今晚格外热忱,他不知为何,十分喜欢现场观摩。 内室点了数盏蜡烛,两人对着铜镜,迫使楚宜修看个清楚。 陆瑾之像是颇有怨意,“夫人,你我若是今后分开,你也要时常想起为夫。你看,你现在也甚是欢喜,可见你至少在这一刻是喜欢为夫的。” 楚宜修低头,咬住了陆瑾之从她背后绕过来的手臂,狠狠咬他,直到唇齿间血腥味蔓延开来。 可还是无济于事。 她到了现在才真正意识到,陆瑾之的强大不仅仅是在谋略上,他在体格上更是完胜她。 在他面前来硬的,是吃力不讨好。 还是一开始嫁他,她装作娇弱不能自理时,方能被怜惜。 楚宜修想装死,刚闭上眼,陆瑾之突然附耳,“夫人,没人比我更清楚你的实力,你敢装死,我就把你抱去院子里,然后我们再继续。为夫不介意多一处记忆场地。” 楚宜修,“……!!” 狗东西! 又气煞了! 当夜,楚宜修终是没能熬住,她昏睡之前提醒自己,第二天醒来定要记得喝避子汤。 陆瑾之餍足之后,静静的盯着她看了许久,眸光沉沉,若有所思。 第九十一章 翌日一早, 陆瑾之被宣见入宫。 如他所料,靖帝果然将突厥使臣与太子被暗杀的事,交给他处理。 靖帝这是故意为之。 此事事关重大, 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 陆瑾之去大理寺查看尸首时,见尸体早已腐烂, 不识面目。 李年与张峰二人从大理寺走出后,立刻好一阵干呕。 陆瑾之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俊脸铁青。 苍狼先生随后跟了出来,他摘下了脸上蒙着的面纱,又取下塞进鼻孔的棉花团,抱拳如实说, “侯爷,确认是突厥太子与使臣, 有几人身上还断了肋骨,并无作假之象。” 陆瑾之颔首,“嗯, 本侯知道了。” 他似一直在摒息。 李年与张峰就那么幸运了。 早知道, 他们也应该提前准备好面纱与棉花团。 一行人从大理寺离开。 大理寺少卿随后走出衙门堂屋, 站在廊下目送陆瑾之,他眸光眯了眯,轻叹, “京城接下来怕是要出大事了。” * 陆瑾之回到侯府, 崔阳在垂花门静等已久。 他来京城好一阵子了,一直在观望。 这两个月, 也算是差不多摸透了京城各处的风向。 他今日如此主动, 陆瑾之自然也重视。此前醋意大发, 让他失去理智,但陆瑾之比谁都清楚崔阳的目的。 陆瑾之虚手一请,“既然崔世子想明白了,那就书房请吧,你我再细细商榷。” 崔阳就喜欢这么直截了当的行事,笑着作揖,“好,侯爷先请。” 两人来到书房。 崔阳言简意赅,“侯爷,实不相瞒,我想夺冀州之权。倘若侯爷能助我一臂之力,冀州将来必定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陆瑾之笑了笑,亲自给二人各倒了一杯凉茶,一口应下,“好。” 崔阳有些错愕。 就这么简单? 联盟之事非同小可,无论是他自己,亦或是陆家,都是在拿性命做赌注,可陆瑾之竟然一句不多言。 崔阳原本还在担心,陆家会逼着他娶一位姑娘呢…… 看来是他格局不够大了。 两人又相商了片刻,崔阳从书房走出来时,恰逢蔷薇过来送花茶。 蔷薇奉萧氏的意思,让她多多接近陆瑾之,起初,蔷薇从金陵远道而来,就是奔着陆瑾之而来,可有楚宜修那块珠玉在前,她已没多少信心了。 论容貌、身段、出身,她都不及楚宜修。 蔷薇手脚一乱,正好将手中托盘撞在了崔阳身上,茶水洒了他一身,棕色锦袍的颜色立刻变深了。 蔷薇张着嘴,不知说什么才好。 却见崔阳温柔一笑,“蔷薇姑娘,无妨的,你不必在意。” 蔷薇一愣,只觉得崔阳头顶刹那间射下一道光束,面前的男子面若冠玉,人间罕见。她忽然心跳不止,面红耳赤。 蔷薇转过身,抱着托盘,一路碎步走开。 要命了,她可真是个花心的女子,见一个爱一个啊。 四表哥英伟无双,是她的梦中情郎。 崔世子温润如玉,是她见过最美的男子。 让她难以抉择。 蔷薇被自己的花心震惊到了。 她怎会是这样的女子呢?! * 陆家与崔阳达成交易之后,就剩下如何筹划了。 老太君、陆渊,以及陆延三人是陆家核心人物,自然也知道了此事。 这一日,老太君见陆瑾之、陆渊,以及陆延三兄弟都叫到了千秋居说话。 陆清那个憨憨,正为情所困,老太君也懒得叨扰他,主要是老五的性子不适合干大事,就随他去了。 有个陌陌姑娘分散他的注意力也是好的,免得他整日四处惹事。 老太君看了看三个孙子,她老人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既然已与崔世子联盟,那么接下来的路就清晰多了。老二啊,你与卫家女郎的事,到底如何了?卫女郎已和离许久,她也是我老婆子看着长大的,是个知礼的好孩子。卫家就这么一对姐弟,卫冬冬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若是老二能与卫女郎再续前缘,咱们陆家又多了一个联盟。” 陆渊,“……” 祖母说来说去,还是想利用他的婚事,来拉拢卫家。 他的确还念着卫婉君,可对方似乎还恨着他啊。 当初是他退婚,也是他离她而去。 老太君又道:“沈玉玉过阵子就要来侯府小住,卫冬冬与他又是儿时玩伴,届时定会时常登门。不如趁机,让卫冬冬也住在侯府,把卫女郎也引过来,不就给你制造机会了么?” 陆渊,“……”他竟然无言以对。 祖母不愧是祖母。 陆延这时道:“沈家乃天下首富,沈玉玉此番来京,咱们陆家最好是能前去迎接,以免他被人挟持。” 天下首富,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而且老太君早就看中了沈玉玉。 她挑挑眉,“让老七也过去迎接。” 是想撮合陆绵绵与沈玉玉。 陆家三位郎君对视了几眼。 祖母的用意昭然若揭啊。 讲道路,陆家人当中,祖母最是贪财。 首富之子来了侯府,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了。 那沈玉玉是跑不了了,必定会成为陆家的女婿。 陆延提议,“二哥腿脚不便,老四与我又要彻查突厥一事,不如,就让老五带着几位姑娘去迎接吧。” 陆瑾之想到过几天就是大暑赏荷日,小妻子怕是要憋坏了,免得她又起了逃走之心,他道:“让郡主也一道过去。” 老太君这时说,“郡主身子孱弱,亦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陆瑾之闻言,忽然唇角一抽。 祖母若是不说,他都差点忘了,他的妻子,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呢。 沈玉玉身份特殊,抓了他,就等同于掌控了沈家财富。 故此,他的安全十分重要。 陆瑾之对楚宜修的实力还是毫不怀疑的,故此,心意已决,“郡主的身子已大有好转,不会有事,祖母放心吧。” 老太君半信半疑,但眼下之际,陆家还有好几桩大事也需得料理,她老人家一时间也是无暇分身。 “那好吧,就这么定了。我这就让人多准备几间屋子出来。” * 两天后,陆家女眷们,以及陆清,从侯府浩浩荡荡出发。 蔷薇不能落单,也跟在队伍里。 按着原先的计划,众人先去一年一度的大暑赏荷之地,再在那里与沈玉玉汇合。 楚宜修全程都在马车里,时不时掏出锦盒,查看她养的雌蛊。 她在静等雌蛊长大。 楚宜修越看自己养的小东西,越是赏心悦目,“小可爱呀,你快点长大。” 蔷薇不会武功,与楚宜修同乘一辆马车,而陆家人都习惯了骑马。 蔷薇时不时瞥一眼楚宜修,只见美人无论穿什么衣裳,做怎样的打扮,都叫人赏心悦目。 尤其是楚宜修的身段,她侧躺在马车内,腰身凹下惊人的弧度,侧颜完美到无可挑剔。 蔷薇看了又看,越看也是上瘾。 难怪四表哥会对这样一个妖精无比热情,就连她多看几眼之后,也会心跳不稳呢。 天气闷热,无风亦无云。 就在队伍缓缓行驶在官道上时,为首的两匹骏马忽然驻足,还试图扬起马蹄。 这些都是战马,在漠北历经百战,年龄大了之后,就被陆家人带回了京城,虽不如年轻马匹强壮,但胜在警觉性极强。 陆清立刻拔剑,他一直关注着陌陌,注意力十分不集中。 陆鸢与陆绵绵先一步观察四周。 为首护院道:“五公子,两位姑娘,前面恐怕有埋伏。” 他话音刚落,忽然一阵疾风刮过,随即数十黑衣人从官道两侧的葳蕤草丛飞了出来。 陆清瞄了一眼陌陌,随即高喝一声,“听我命令,高度戒备,保护……保护侯夫人!” 他本想说保护陌陌,但他没有合适的身份。 打斗一触即发。 对方明显是来索命的。 蔷薇趴在马车车窗看了一眼,吓得哆哆嗦嗦。 可一想到楚宜修是个弱不禁风的,她抱起一只软枕,主动道:“表嫂!一会不管听见什么动静,你都不要出去!” 虽是情敌,可关键时候,蔷薇还能分得清的。 楚宜修慵懒的支起身子,把锦盒关上,揣进了袖中,又瞄了一眼车窗外的动静,她打了个哈欠,“表妹呀,有劳你了。” 她这样柔弱的女子,当真不适合抛头露面。 外面日头太大,还是马车内舒坦。 陆清、陌陌,以及陆鸢与陆绵绵都不是弱者,再加上陆家护院一个个都是能够以一抵十的高手,不消片刻,黑衣人们对视了一眼,随即洒出白色粉尘。 陌陌混江湖多年,立刻警觉,大喊,“捂住唇鼻,以防有毒!” 她虽及时提醒,但还是迟了。 陆鸢与陆绵绵当场中招,眼前一切光景都开始摇摇晃晃,世界仿佛即将颠倒。 继陆鸢与陆绵绵缓缓倒下之际,陆清也开始力不从心。 陌陌还在抵死反抗。 就在一黑人刺向陆清时,陌陌拔剑挡了过去,她自己的胳膊被长剑划破一道口子。 陆清单膝跪地,额头急出大滴汗珠,为了让自己清醒,一手抬剑割伤自己,试图让自己稍微清醒。 可下一刻,陆清因吸入粉尘太多,还是昏厥了过去。 陌陌见他一番操作猛如虎,却是什么作用也没起到,惊到张大了嘴。 “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陌陌继续挣扎。 不消片刻,就被数人围攻。 陌陌自知自己快不行了,大喊,“郡主!救我!” 蔷薇已在轻颤,她闭上了眼,不想看到陌陌姑娘被人杀了。她一边颤抖,一边落泪。 却在这时,蔷薇听见几声闷哼,还有刀剑相击的声音,她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就见一女子如鬼魅一般穿梭黑衣人之间,她手中似有剑,又似没有剑。什么都看不清,但又有剑光忽闪。 蔷薇走下马车,看呆了,好片刻,才见众黑衣人纷纷倒下,而楚宜修手中的确握着一把长剑,她缓缓朝着自己走来,剑锋上鲜血滴滴落下,风拂过,她臂弯披帛翩然,眉心的水滴碧玉纹丝未动。 随即,蔷薇又见,楚宜修对着她悠悠一笑。 就在这时,忽然一黑衣人从地上一跃而起,方才是诈死,他直接袭击楚宜修,楚宜修挥袖将其一剑封喉。 随着她的动作,她袖中锦盒落地,盒盖打开。 楚宜修愣了一下。 黑衣男子缓缓倒地之时,她立刻弯腰查看那只锦盒,却再也瞧不见里面的小可爱。 楚宜修急哭了。 她这情蛊本就难得。 她手里仅有这一只刚刚孵化的雌蛊啊。 “嘤嘤嘤……为什么会这样?!”美人蹲在地上,对着锦盒一番痛哭。 蔷薇揉揉眼,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表嫂,还是那个柔弱的表嫂啊。 她走了过去,喊了一声,“表、表嫂?” 楚宜修痛苦万分,扑入蔷薇怀里,就嘤嘤嘤哭了起来。 蔷薇顺势搂住了她,这腰可真细啊。 陆清不一会儿就转醒了。 他爬站了起身,环视四周,见黑衣人尽数被诛,以为是自己昏迷之后,陌陌的手笔。 不禁对陌陌有了敬仰之情。 他朝着陌陌走了过来,觉得后脖颈很痒,他伸手挠了挠,总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他放在面前一看,见指尖有一细小的黑色蠕虫在动。 陆清正好奇,谁知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再一细看,指尖的小黑虫已经不见了踪迹。 他也就没当回事,便推了推陌陌的肩,“陌陌,你醒醒。” 陌陌缓缓睁开眼。 她揉了揉发痒鼻子,眼神怪异的看着陆清,只觉得这厮好像比以前要眉清目秀了。 作者有话说: 蔷薇:我是个花心的女子 →_→ 导演:我也没让你男女通吃啊! 蔷薇:美貌不分男女,谢谢~ 陌陌:我感觉我栽了-_-|| 陆清:O(∩_∩)O 第九十二章 陆瑾之闻讯而来时, 楚宜修还没有从悲切之中回过神来,她是当真痛彻心扉。 雌蛊没了,她拿来什么去把陆瑾之体内的雄蛊引出来? 世人所以为的情蛊是雌雄各一只, 其实不然。 雌雄蛊是分开的。 中蛊之人,只会对下蛊的人,情根深种。 故此, 即便两个各自中了雌雄蛊的人站在一块,也感受不到彼此体内的情蛊。 楚宜修一心以为她好不容易孵化的那只雌蛊已不在了, 她一直赖在蔷薇怀里,任旁人如何哄劝都无济于事。 陆瑾之命人把黑衣杀手的尸体统统运送回京,以便查出幕后黑手。 陆瑾之对楚宜修伸出手,“夫人, 过来。” 真能装啊。 装得跟真的一样。 陆瑾之不由得唇角微扬。 楚宜修嗔了他一眼。 蔷薇抱着美人,一时间脑子里一团乱麻。她亲眼看见柔弱的表嫂杀了所有黑衣人, 可她此刻再看着怀中美人,怎觉得是自己眼花了呢…… 蔷薇见楚宜修梨花带雨,几乎绝望, 哄道:“表嫂, 一切都过去了, 不用怕。” 楚宜修一把抱住了蔷薇的脖颈,哭得更是厉害。 没人懂她内心的绝望! 一切都没有好!她也很怕! 陆瑾之,“……”哭成这样?越装越像了。 另一边, 陆家护院搬运尸首时, 陆清下意识的数了数,黑衣杀手大概有二三十号人, 他不敢想象这些人都是陌陌处理掉的。 陆清一阵心惊。 陌陌竟然如此厉害。 难道以前只是藏拙么? 他正纳闷着, 陌陌缓缓走到他身侧, 侧过脸,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睛发亮,喊了一声,“五郎。” 陆清浑身一僵。 扪心自问,他对陌陌是有好感的。 可陌陌突然对他改观,并如此亲切的喊五郎,他十分不适应。 陆清诧异的看着陌陌,就见陌陌对他含羞一笑,还抿了抿唇。 陆清,“你……你没事吧?可是伤了脑子?” 陌陌赧然。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看见陆清就想要亲近,此前亲过他的画面浮现在脑海,她有股想要再试一次的冲动。 陌陌坚持道:“我脑子没受伤!” 陆清挠挠头,憨笑两声,“原来你那么厉害。”不然又怎会杀了这么多黑衣人。 陌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亦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之,心里乱乱的,说不出的古怪,还有一丝丝辛酸。 另一边,黑衣杀手的尸体处理完之后,陆瑾之打算亲自护送陆家众人去大暑赏荷之地。 他也终于把楚宜修从蔷薇怀里拉了出来。 亏得蔷薇是个女子,陆瑾之也并未当回事。 陆鸢与陆绵绵等人服用了药丸,也逐渐苏醒了,众人继续赶路。 陆瑾之为安抚楚宜修,与她同乘一车。蔷薇无法,只能跟着陌陌骑马,可蔷薇很快就察觉,她虽躲开了四表哥与四表嫂,却见陌陌与陆清也在眉来眼去。 蔷薇,“……”她终究是个多余的。→_→ 陆清心跳如鹿,不明白陌陌为何总是时不时偷看他。 陌陌不是应该很讨厌他么? 陆清一边暗暗狂喜,但又一边告诫他自己,或许……陌陌又想戏耍他! 就像上次一样,给他希望,还亲他,可转眼就从给他身上偷走了藏宝图。 思及此前所受“伤害”,陆清不敢再轻易“坠入情网”。 但他也同时耐不住陌陌的灼烫眼神。 于是,这一路上,陌陌偷看陆清,陆清一会与她对视,一会又避开视线,像极了羞涩小娇娘。 蔷薇坐在陌陌身后,抱紧了陌陌的细/腰,仰头望着天。 同一时间,马车内。见楚宜修眼眶微红,小鼻尖都哭红了,陆瑾之不禁发笑,“夫人,好了,无需再装了,那些黑衣人都是你杀的?夫人剑法了得,就连我也甘拜下风。” 陆瑾之以为楚宜修为了免除旁人的疑心,这才假装受惊过度,哭泣不止。 不得不说,小妻子装起来,委实合他心意。 他不介意以后在榻上,看着楚宜修尽情表演。 楚宜修抹了把脸,又深深吁了口气,再度看向陆瑾之时,神色狠厉,“夫君,你务必要查出黑衣人是谁指派的,我想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的小可爱没了,人生顿时没了光。 陆瑾之哭笑不得,“好,为夫依你。” 第九十三章 失去小可爱之后, 楚宜修的兴致一直不太高。 无论陆瑾之如何哄,她都是沉着一张脸。 起初,陆瑾之不明其意。 直到楚宜修说出自己饲养的雌蛊“没”了, 陆瑾之才明白她哭丧着脸是因为何事。 就那么想替他解情蛊? 男人眸光微眯,倒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异色。 他把楚宜修抱了过来,以绝对强势的姿态捏起她的小下巴, 用实际行动狠狠“慰藉”了她一番。 不管她是否喜欢,又不管她是否愿意, 亲到她面若夹桃,气喘不匀时,陆瑾之才罢休。 陆瑾之看着的怀中人,很难相信, 楚宜修就是红九。 他其实很纳闷,为何她一个郡主, 会改名换姓,跑去漠北苦寒之地。 还处处与他作对。 据陆瑾之所知,楚宜修这些年积攒起来的势力, 可是不可小觑。 陆瑾之眸中掠过一抹异色, 笑着说, “夫人,你手头有不少奇人异士,日后可否引荐给为夫?” 楚宜修逐渐从迷迷糊糊之中清醒过来。 这个狗东西, 霸占了她的人, 她的金库,如今还惦记上了她的势力。 是想榨干她么? 真狡诈! 楚宜修虽然知道陆瑾之大抵就是天命所归来, 迟早会坐上那个位置, 可饶是如此, 她也不打算全盘服输,她手上得有自己的王牌,免得有朝一日无路可走。 楚宜修狡黠一笑,“那就看夫君日后表现了。” 言下之意,得看她的心情。 陆瑾之嗤笑一声,附耳,“好,今晚为夫定好好表现。” 楚宜修眼神幽怨。 她是那个意思么?! 请不要曲解! * 到了大暑赏荷之地,见到沈玉玉后,楚宜修的心情才有所好转。 毕竟,谁会不喜欢财神爷呢。 沈玉玉乃天下首富独子,生来自带金汤匙,他还未弱冠,一袭雪白色锦缎袍服,白玉扣固定墨发,手持一把江山水墨画,细一看,那扇柄还镶了白玉,身边男女随从数人,所到之处,仿佛自带光束。 关键是,有钱也就罢了,还生的粉雕玉琢。 男生女相,可攻可受,煞是养眼。 众人看向沈玉玉的眼神都在发光,楚宜修也不例外。 彼时,她本想拉拢沈家,只可惜被陆瑾之抢先一步,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与沈首富结拜了。 陆绵绵上下打量着沈玉玉,抿唇轻笑。 祖母交代给她的任务,她定要完成。 这个沈玉玉,处处符合她择婿的标准。 美貌、富有、干净,看听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陆绵绵是个心机深沉的小女子,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轻易表露自己,但她心里门儿清,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楚宜修盯着沈玉玉望时,被陆瑾之捏了一把后腰。 楚宜修仰面,嗔了他一眼。 真是小家子气。 她只是看看而已,又不怎么样。 哎,要怪就怪她自己这一世又下错了棋,早知道,她还是应该退婚,之后去奔赴万千富贵。 众人落座赏荷之时,陆绵绵提前命人准备好了一条大花蛇,沈玉玉胆小,这已经是陆家人人皆知的事。 沈玉玉身上常年用香,花蛇闻香而来,直接游向沈玉玉。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蛇!有蛇啊!” 沈玉玉一听到“蛇”,立刻头皮发麻,而他惊慌失措之际,陆绵绵直接从背后抱住了他,随即打横抱起。 她低头一笑,“玉玉不怕,有我在。” 两人是旧相识,但有些日子没见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变化十分大,几个月不见就是另外一副模样。 沈玉玉紧紧搂住陆绵绵的脖颈,双足不敢触地,僵硬的笑了笑,“七姑娘,许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飒爽。” 陆瑾之但笑不语。 陆鸢的心情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家护院们似乎见怪不怪。 楚宜修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沈玉玉是掉进了陆家设的陷阱里了。 大暑赏荷之地十分宽广,放眼望去,碧叶连天。 难得来一次,众人并不打算立刻启程回京,花蛇风波过去之后,皆沉浸在美景之中。 陌陌与陆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陆瑾之也牵着楚宜修行走在河堤。 陆绵绵盯上了沈玉玉,不会让这个金龟婿跑了。 陆鸢抱着一把剑,站在河堤上面,似乎看明白了什么,她拧着眉,忽然有种莫名的孤独感袭上心头。 蔷薇亦是如此。 两人对视了一眼。 “表妹。” “表姐。” 终究没有多说什么,旁人赏荷,她二人就看个热闹。 * 京城,杀手尸体秘密运送回去之后,老太君亲自验尸。 陆渊与陆延在侯府坐镇,他二人还算冷清沉着,倒是老太君拍案而起,“岂有此理!给我彻查清楚!我倒要看看,谁要置陆家人于死地?!” 三朵金花当场受命,“是,老太君。” 陆渊与陆延却并不怎么吃惊。 陆渊,“祖母,或许对方是冲着四弟妹去的,又或者是真的想杀了陆家人。不过,咱们陆家树敌无数,如今又从漠北回京,不少人都等着看笑话呢。” 陆延眸光微眯,“会不会……是龙椅上的那位?” 陆延此言一出,堂屋内骤然冷了几分。 老太君是个狠角色,比起男子,也不输半分。 不消片刻,老太君当场决定,“一会隆重迎接沈玉玉,再把卫冬冬请过来小住,另外,送帖子去宣王府,咱们陆家明日就设洗尘宴。” 陆渊明白了。 祖母的意思是,拉拢沈家、卫家、宣王府。 陆渊神色幽深。 祖母是打算搞事了么? 陆家人,一个个皆是风风火火。 说实话,陆渊也时常心有余悸。 但忍气吞声也不是办法。 不然,有朝一日,屠刀当真抵在脖子上时,陆家谁也跑不掉。 陆渊与陆延应下,“是,祖母。” * 傍晚昏黄十分,陆瑾之带队抵达侯府。 老太君带着陆家众人,来到府门口,亲自迎接沈玉玉,老人家一把握住了沈玉玉的手,“孩子啊,许久不见,你消瘦了啊!” 沈玉玉,“……”他哪里瘦了? 不过,老人家如此热忱,沈玉玉早年丧母,倒是不介意陆家这股热烈的温情。 卫冬冬已经被接来了,他走上前,“玉玉,我这次会陪你在陆家小住一阵子,你我可得好好喝上几杯。” 两人是旧相识,又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一见上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陆家一时间热闹非凡。 隔壁的周府一直是大门紧闭,但周御史却时时刻刻留意着侯府的动静。 周御史原本没多大反应,直到他将沈玉玉、卫冬冬、长公主府,以及崔阳的身份串联在一块之后,他越想越是惊悚。 陆家这是……要作甚呐?! 他一直怀疑陆家有不轨之心,但没有任何证据。 难道又是他想多了? 周御史很是矛盾。 * 次日,侯府设了洗尘宴,除却卫家和宣王府,隔壁的周家也在应邀之列。 按着老太君的意思,整条乌衣巷,也就陆、周两户,侯府这般热闹,总不能无视周家。 周御史登门时,十分后悔。 早知道洗尘宴,就只邀请了卫家与宣王府,他就不来了。 如今,他即便想弹劾侯府,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受到牵连,莫名有种“被同流合污”的错觉。 宣王府来了不少人,宣王、赵氏、小世子,以及湘夫人都来了。 上次被赵氏告知,陆清看上的姑娘,像极了湘夫人。湘夫人便一直很好奇。 她是个苦命人,夫君战死,唯一的女儿早年走散,听闻世间有一妙龄女孩儿长得像她,让她不免起了好奇心。 而见到陌陌的刹那间,湘夫人如被雷击。 等她还想继续看清楚时,陌陌已经转身离开,她本就是坐不住的人,今日洗尘宴,她作为楚宜修身边的心腹,无需入席落座。 湘夫人一路追上去,可不一会儿就不见了陌陌的身影。 “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身边婢女连忙问道。 湘夫人一手捂着胸口的衣襟,一手撑着抄手游廊下的栏柱,许久才回过神。 湘夫人倒也没有直接向陆家要人。 她这些年太过执念,总会觉得路人像极了女儿。 倘若女儿还活在世上,是不是也有这般大了? 亡夫是武将,方才那女孩儿也是一身劲装,瞧着就很能打的样子。 湘夫人已经太久没有过这种激动的情绪。 她去找到了陆清。 陆清虽在宣王与赵氏面前脸色不佳,可面对湘夫人,多多少少有些敬重。 湘夫人是壮士遗孤,陆清甚是敬重。 “夫人见我是有何事?” 湘夫人面色发白,她虽觉得不妥,可还是想查清楚,“五郎啊,算着辈分,我也是你的姑母,你可否帮姑母一桩事?” 湘夫人是宣王的胞妹。 按着辈分,可不得是陆清的姑母么。 陆清挠挠头,不想承认宣王是继父的事实,可没法拒绝湘夫人,“夫人请说。” 湘夫人走上前,抓住了陆清的手,“你与你那个……相好的姑娘走到哪一步了?” 陆清一愣,“……”没听明白。 什么走到哪一步? 何意呀? 湘夫人见少年懵懂,又问,“你可知那姑娘身上有什么胎记?” 此言一出,陆清后知后觉,面颊顿时涨红,“夫人,我不是那种人!” 陆清几乎要跳起来。 还没成婚呢,他岂会知道陌陌身上是否有胎记。 湘夫人知道自己唐突了,但只能如此,“五郎啊,你帮姑母去看看,那姑娘后肩,可有枫叶形状的红色胎记,此事事关重要,你可定要帮帮姑母。” 陆清,“……”夫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若要查看陌陌身上胎记,是要脱她衣服的,这种孟浪事,他岂能做得出来?! 内心一万个不同意,但陆清却一口应下,“好!” o(╯□╰)o 他这是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去招惹陌陌了? 陆清应允了湘夫人之后,就去寻陌陌。 他得问个清楚,陌陌从昨日开始就用灼烫的眼神看着他,总得给个理由。 府上众人都在前院吃洗尘宴。 有沈玉玉、崔阳、卫冬冬三个美男子在场,侯府的婢女们都去看热闹了。 陌陌正站在一口水井旁,她腰身望向水井,试图照见自己。 陆清过来时,恰好看见这一幕,还以为她突发奇想,想要投井,立刻狂奔而来,从背后一把抱住了陌陌的腰。 机会就在眼前,他只要拉下陌陌的衣裳,就能看见她肩头到底有没有胎记。 陌陌正为自己这一天一夜的异常而苦恼,她浑身难受,便想着能不能下井凉快一下,被陆清抱住的一瞬间,陌陌眼中蓦然冒出火苗儿。 陌陌一动不动,“五郎,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她语气古怪。 陆清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诡计”。 陆清轻咳一声,“我……我就看下一下,可行?” 看什么? 陌陌转过脸,眼神幽幽。在陆清的心慌之下,她忽然咧嘴一笑,“那你可别后悔。” 陆清不明白她的意思,直接伸手拉下了陌陌的衣领,雪腻肩头呈现在眼前,上面的一块红色枫叶胎记赫然醒目。 无疑,十分漂亮。 陆清,“……”还真有胎记。不是……湘夫人为何会知道? 陆清正纳闷,陌陌转过身来,在陆清诧异时,她双手揪住陆清的衣领,拉下他的身段,一垫脚就亲了上去。 第九十四章 陆清一手揪着自己的衣襟, 一手推开了陌陌。 不行的呀。 光天化日之下,再继续下去,会犯大错的! 陆清的后背抵在一株碗粗的西府海棠树干上, 俊脸涨红,耳根子滚烫。 就在方才,他时时刻刻告诫自己, 不能如此。 他不敢看陌陌的脸,撇过脸去, 有些羞涩,“陌、陌陌……你我还是要等到成婚之后再、再……行亲密之事。” 陆清一想到不久之前,陌陌咬了他的喉结,他就不受控制的呼吸紊乱。 真是要人命了。 他明明不应该再信任陌陌。 她就是个女骗子。 骗情, 还骗/色。 可事到如今,他又没法忽略内心的真实感受。 陌陌拉着衣领, 一手使劲摆了摆,给自己扇风。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久之前对陆清做了什么。 陌陌瞪着陆清,“不允许对别人说起方才的事。以后……你要随叫随到, 无论我对你做什么, 你都要受着。” 陆清, “……” 还有没有王法了?! 陆清内心嘀咕,表面一口应下,“好!”语气甚是积极。 受着就受着吧。 姑娘家对他情根深种, 看上了他, 他多少要给陌陌一点面子啊。 陆清如是的想着。 对了……陌陌到底肖想自己多久了?他很是好奇。 * 陆清理好衣襟,重新来到了前院, 他步子极快, 气息十分不稳。 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 凭什么只能陌陌对他下手? 他为何就不能? 不行! 下回, 他要扳回一局。 再度见到湘夫人时,夫人眼神急切。 陆清总不好意思说,自己扒了姑娘家衣裳,他这个大憨憨到了这个时候还顾及着陌陌清誉,难得精明,道:“夫人,我问过陌陌了,她身上……的确有一块红色枫叶胎记,大约这般大小。” 陆清做了一个手势,又强调,“是陌陌亲口所说。” 闻言,湘夫人晃了晃神,若非是身边婢女搀扶,她险些跌倒,当场泪落如雨。 陆清很是诧异,这是哪一出啊?好像戏文里的寻亲戏码都是这么唱的。 陆清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夫人,陌陌该不会是您失散已久的女儿吧?” 他只是随口一说。 湘夫人早已激动到说不出话来,闻言后,连连点头。 陆清,“……”o(╯□╰)o 这也未免太过离奇了! 那陌陌是不是等同于他名义上的表妹了? 陆清不可谓不惊讶。 而陆家人知道此事之后,也皆是震惊不已。 楚宜修是收养陌陌的人,湘夫人险些对她跪下。 楚宜修忙搀扶着湘夫人,“姨母呀,都是自己人,你何须如此,如今看来,这也是缘分。” 湘夫人与长公主是堂亲,都是皇家女子。 算着辈分,楚宜修与陌陌还是表姐妹的关系。 饶是楚宜修重活了一世,也万不会料到这一出。 陌陌能找到亲人,她也替陌陌高兴。 老太君主持大局,命人把陌陌叫过来,洗尘宴又变成了认亲宴。 陌陌云里雾里,湘夫人抱住她就是一番痛哭。 宣王府人人感叹。 陆家人亦然。 周御史觉得自己这个外人,格格不入。 真盼着宴席快点结束,他也能早些回府。 周御史实在不明白,今日这种场合,陆家为何要给他送帖子!尴尬之余,周御史强颜欢笑,恭喜湘夫人与宣王府。 沈玉玉和崔阳、以及卫冬冬这三个外人,也甚是诧异。 大抵缘分就是如此妙不可言。 湘夫人好一番痛哭之后,又喜极而泣,拉着女儿的手,上下打量,“孩子,你的眉眼像极了你父亲,你父亲是大英雄。” 陌陌只对自家郡主有感情。 眼下这个状况,她也很懵。 而且,这位湘夫人太爱哭了,她当真不知该如何宽慰。 湘夫人执意道:“孩子,跟娘亲回去,可好?” 陌陌略有为难,她看了看自家郡主,又看了看陆清。 舍不得呀。 湘夫人又道:“郡主是你的表姐呢。日后你们想见面,随时可以见。” 陌陌又不适应了,郡主成了她的表姐了…… 她脱口而出,“那五郎呢?我也舍不下他。” 一看见陆清,她就想挨近呀。 湘夫人一愣。 陆清也僵了僵,脸色不受控制的红了。 他真想告诉陌陌,再怎么喜欢他,也需得克制一下嘛。 老太君这时笑了,“湘夫人,这两个孩子也是有缘,既然是两情相悦,那不如把婚事正式定下来吧。” 正好,借此机会,把宣王府的势力拉过来。 老太君事事算计。 比年轻一辈精明太多。 陆清紧张的不行,直勾勾看着陌陌。 陌陌眼下被情蛊影响,恨不能今晚就洞房花烛,自然一口答应了,“好啊,那就订婚吧。” 陆清顿时浑身紧绷,“……”她果然肖想他! 最终,陌陌与陆清的婚事就在众人的见证下暂时定了下来,三礼六聘之事,老太君当场命人着手准备起来。 当日,陌陌被湘夫人带去了宣王府。 陆清很是不舍。 可一想到两人已是未婚夫妻的关系,陆清又不太好意思跟过去。 他就要成亲了……今日诸事,也忒梦幻了些。 * 当晚,就在陆家众人欢欢喜喜准备陆清大婚之事时,一匹骏马驶入了乌衣巷,男子风尘仆仆,看似长途跋涉赶来。 男子走上府门,递出令牌,守门小厮一看清那块令牌,当即恭敬道:“前锋将军,里面请!” 前锋将军是从漠北赶来,事发突然,老太君让陆家女眷皆回避了,陆清亦然。 前厅独留老太君、陆瑾之,以及陆渊与陆延。 那男子连饮了半壶茶,才算解渴,来不及一一行礼,直接抱拳,对陆瑾之,道:“侯爷,突厥来使有诈!阿史那布沽年初就被贬下了太子之位,已不是突厥太子,他此番来京,并非是受突厥王指使,而是被京城权贵秘密召见入京。属下怀疑,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男子话音一落,老太君已经心中了然,她一手拍在了案上,“当真狡猾!既是如此,阿史那布沽就算是在京城暴毙,也与突厥毫无干系了,凭什么要让陆家彻查此事?又是这一招,想把我陆家推向万劫不复!” 想到陆家那么多俊朗优质的子嗣,如今一个个都成了冷冰冰的牌位,老太君心如刀绞。 只要她还活着一日,就决不允许当初的惨案再发生! 老侯爷在世时,愚忠之心害死了所有人。 可她偏不! 她只顺应天道,顺应民意。 她年纪大了,但人不傻。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已经无需深究了。 陆瑾之,陆延与陆渊,三人心里也皆有了盘算。 老太君让男子退下歇息,对陆瑾之道:“老四,差不多到时机了,无需再等了。” 陆家这一代的子嗣,一个不能再少了! 老太君担心夜长梦多。 她迫不及待拉拢各方势力,或是钱财,或是兵力,皆为有朝一日崛起反抗靖帝。 陆瑾之应下,“好。” 当晚,陆瑾之到海棠斋时,楚宜修已经睡下了,且睡得很沉,还有微微轻鼾。 按理说,习武之人自当十分警觉才对。 但楚宜修的确沉睡了过去。 陆瑾之倒是没想做什么,他从背后抱着她,说了许多话。 楚宜修逐渐醒了,安静的听着。 临了,她道了一句,“夫君,你且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有直觉,你定然可以赢。”上辈子不就赢了么。 陆瑾之把她翻了个身,拧眉看着她,“夫人,你……”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最终,陆瑾之没有问出口。 假话听多了,人会当真。 可真话,只会戳伤人。 陆瑾之的手放在了楚宜修平躺的小腹上。 若是有了孩子,她总该老实了吧? 一个不行,就生两个,有孩子在手,还怕她总想着离开? 不过,眼下还是先渡过难关再说。 陆瑾之盯着楚宜修的眉目,神色忽然认真,“倘若朝中时局突变,为夫希望你带着陆家女眷,往北走。走得越远越好,别回头。” 楚宜修,“……” 这厮突然这般,她好不适应呀。 不过,这倒是逃走的好机会。 楚宜修往陆瑾之怀里钻了钻,“嘤嘤嘤,夫君,你莫要吓唬我呀。” 陆瑾之嗓音沉沉,“别装了。” 楚宜修,“……”马甲掉了,诸事都变得没趣儿了。 第九十五章 翌日, 辰时未至。 陆瑾之被召见入宫,靖帝果真以突厥欲要一个说法为由发动战事。 陆瑾之此前在御前保证过,倘若真到了这一天, 他就主动请缨。 而今日,陆瑾之如了靖帝的愿,当真主动请缨。 他其实很清楚, 靖帝之所以要让他挑战突厥,是想利用突厥削弱陆家的实力。 只怕突厥使臣与废太子入京一事, 也是靖帝的手笔。 不过,细节已经无需考究。 陆瑾之请缨过后,靖帝一口答应,还在殿中说了一番冠冕堂皇之词, “朕有陆卿这样的肱骨之臣,社稷定当长青不衰。” 陆瑾之面无表情, 抱拳应下,“保家护国是臣分内之事!” 他既要保家,也要护国。 但……对皇位上的人, 他不愚忠。 陆家灾祸的起因, 皆因祖辈愚忠而起, □□父、祖父,父亲与叔伯们,都没有逃脱厄运。 他与祖母早就达成共识。 从今往后, 陆家人只报国爱民! 回到侯府之后, 陆瑾之把陆家核心人员都叫到了堂屋说话,崔阳也在内。 陆瑾之言简意赅, “突厥挑起战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我此次带兵从城外启程, 从北面赶去冀州。” 靖帝误会为陆瑾之当真主动请缨,去攻打突厥。 而实际上,陆瑾之是去冀州,帮助崔阳夺权。 等到冀州权势在握,就是他杀回京城的时候。 陆家众人点头,皆无异议。 崔阳也颔首,他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等到今日了。 这时,管事疾步而来,“侯爷,皇上的御林军刚刚包围了侯府,说是……说是为了侯爷出征期间,保护侯府安危。” 管事一言至此,陆渊一掌拍在了案桌上,“何为保护?以我看是监视吧!” 陆延沉思,“以免打草惊蛇,除了此次出征人员之外,陆家其他人都不能离府。” 陆瑾之任主帅,陆清随行。 老太君,以及陆家女眷只能留守。 陆渊又不利于行,只有一个陆延可以留在侯府主持大局了。 众人对视了几眼,大抵明白接下来要应对什么。 老太君长叹一声,“老四,你与崔世子前去冀州,莫要顾及陆家,只要你那边稳住,就算是皇上察觉到什么,也不敢轻易拿陆家人如何。就算是真到了紧要关头,你也应当知道如何抉择!” 陆瑾之喉咙干涩。 换做之前,他的确知道选择大义。 可如今,总觉得有些牵挂无法割舍。 靖帝根本没把楚宜修当做外甥女,真要是出事,以她的小聪明,应该能逃脱吧? 陆瑾之心烦意乱,不如往常镇定了。 当晚,陆瑾之处理完公务就来到海棠斋。 分别在即,他自是贪/欢。 但楚宜修却发现,他今晚格外温柔,与寻常时候的强势蛮横截然不同。她也终于体会到了这事的妙处,还有些意犹未尽。 陆瑾之看出来了,低笑两声,“你这个坏东西,到底也是馋我的。” 楚宜修哼哼唧唧。 她真想说,换一个容貌俊朗的男宠,她也照样贪/欢。 * 翌日卯时,天还未亮,陆瑾之带着陆清等人从侯府出发。 大军在城外静候。 陆家众人无法出城相送,御林军在侯府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其实,老太君很清楚,靖帝压根不想让陆瑾之活着回来。此去可谓是凶险万分。 目送着爱孙骑马远去,老太君面色如常,但在转身的瞬间,顿时红了眼眶。 倘若……倘若这次不顺,陆家可就只剩下老二和老三了。 老太君回到府上,第一桩事,就是将陆家众人叫到了千秋居。 她原本急着给老六、老七找婆家,而今是来不及嫁出去了。眼下,沈玉玉和卫冬冬就在府上,这二人……或许也可以利用。 事已至此,老太君倒也能沉得住气,给女眷每人一把匕首,命人所有人随身携带,蔷薇也份。 蔷薇甚是诧异,她从不会舞刀弄枪,要匕首作甚? 楚宜修却是看明白了。 她握着匕首,看向老太君,大抵能懂得一家主母对女眷最后的呵护。 第九十六章 陆瑾之离开京城当日, 尚且能忍。 到了次日,就开始频繁想起楚宜修。 按理说,他远离了情蛊诱惑, 本不该如此。他离楚宜修越远,就应该愈发忽略七情六欲。可事实并非如此。纵使他刻意回避,也无济于事。 当晚在城外安营扎寨, 陆瑾之、陆清,乔装打扮的崔阳, 以及几位前锋将军在营帐议事。 不消片刻,陆瑾之听见营帐外有动静,他眸光一凛,这个节骨眼下, 危机四伏,自是比往常更是警惕小心。 “谁?!” 陆瑾之一声低喝, 射出匕首。 众人纷纷拔剑。 而须臾,一女子的声音传来,“别抓我!是姑奶奶我!” 陆清忽然眸色发亮。 陌陌被捉进营帐, 陆清立刻走上前, “放开她!” 陆清想了她好几天了, 临别之际,也无暇抽身去宣王府见见陌陌,此刻两人相见, 自是太多话想要说。 营帐内众人面面相觑。 正好要事已经商榷完, 陆瑾之挥手,“都退下吧。” 陌陌直勾勾的看着陆清, 喉结止不住滚动。 她的神色失常, 她没有陆瑾之的定力, 见了陆清,就宛如是野兽见到了一只肥美的羔羊,唯一的想法就是扑上去。 而她的确打算这么做。 她一步步靠近陆清。 陆清觉得不对劲,缓缓后退。 四哥还在呢,要克制一下啊。 陆瑾之拧眉,他本该回避,但无意间察觉到了什么。 而这时,陌陌阔别几日未见,陆清就在眼前,她就像是跋山涉水了许久的徒行者,陆清不亚于是一汪清泉,她只想一饮而尽。 陌陌把陆清提到营帐角落,抬手揪住了他的衣襟,把他往自己面前用力一拽。 陆清,“……” 他看向陆瑾之,喊了一声,“四、四哥,救我!” 陆瑾之,“……”陆家男儿几时这般怂过? 陆瑾之走上前,点了陌陌的荤穴,他问陆清,“到底怎么回事?” 这感觉,他倒是熟悉,但一时半会不能笃定。 陆清只会摇头,“大抵是因着她过于心悦我了?” 陆瑾之当然不信。 他把苍狼先生叫了过来。每次出征,苍狼先生必然跟在队伍里,何况,陆瑾之体内的情蛊还没解。 苍狼先生稍作诊断,眸光一亮,“侯爷,这陌陌姑娘也是中了情蛊了!此乃天意啊!” 陆清面色微怔,怅然若失。情蛊?他不愿意多想。 陆瑾之诧异,“先生何意?” 苍狼先生,“只有雌蛊才能对女子起作用,也就是说,陌陌姑娘体内的情蛊必定是雌的。既然如此,我就能利用针灸与熏香,把雌蛊引出来,如此,便能顺带将侯爷体内的情蛊取出。” 陆瑾之眉头拧的更深。 他此前一心想要解蛊,为何如今有些不舍? 罢了,眼下大局要紧,他不能再分心。 “好。”陆瑾之应下了。 是以,苍狼先生立刻开始操作,陆清听着指挥,一直闷不做声,他很想问问,是不是陌陌的所有行为,都是因为情蛊而起。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给陌陌下过情蛊。 陆清不愿意承认,他与陌陌之间,仅仅是因为情蛊。 苍狼先生给陆瑾之与陌陌分别施针,又割破了他二人的手腕,随着鲜血一滴滴落下,再有特殊香料加持,大抵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还真有黑色细小的蠕虫顺着血滴落入盆中。 苍狼先生深深舒了口气。 陆清盯紧了陌陌的眉目。 陌陌这个时候已经苏醒,她大概能猜出个所以然来,抬头瞪向了陆清,只剩下咬牙切齿,“原来你是这样的陆五郎!你喜欢我就直说好了,下什么情蛊?!你不要脸!” 陆清张着嘴,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有苦难言。 苍天可见,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给陌陌下蛊了?! 陆瑾之在手腕系好绷带,眉心依旧拧着,情蛊出来了,可他为何没甚感觉? 朝中局势即将大变,陆瑾之不动声色,并没有说什么。今日机缘巧合之下解蛊,已经是运气。至于老五为何下蛊,又是从哪里得来了情蛊,陆瑾之不再追究。 陌陌跑出了营帐,陆清拿了一条绷带追了出去,“你、你还没止血!” 陌陌止步,样子别扭极了。 情蛊虽解,可之前所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记忆是洗不掉的。 陆清抓起她的手腕,给她包扎。他有些担心,强调了一句,“陌陌,你我已经订婚,湘夫人当面同意的,这事不能反悔。况且……你我已有肌肤之亲,你总不能翻脸不认账。” 终于说出心中压抑许久的话,陆清胸口的抑郁好受了不少。 他一边给陌陌包扎,一边盯着她的眉目,手没有放开她,“你……你倒是给个准话。” 吊着他是什么意思? 陌陌瞥过脸,委实窘迫,岔开了话题,“长途跋涉,怕是有危机,我与你一道……出征吧。” 一言至此,陌陌立刻又添了一句,“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了郡主表姐!我得保护表姐夫!” 陆清今日又变聪明了。 他听出了陌陌的言外之意。 她这是找借口。 哼,分明就是舍不得他。 陆清的剑眉抖了抖,也不揭穿陌陌,他顿时觉得未来可期,就连夜风吹在身上,也让他觉得畅快无比。 陌陌就是馋他。 * 三日后,京城,侯府。 陌陌用飞鸽送了消息回来。 因着用了暗语,御林军即便抓到了信鸽,也看不懂上面图画的意思。 楚宜修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她与陌陌之间的暗语,就是她自创的。 楚宜修反反复复看着飞鸽传书,确保自己没有看错,再确定了陆瑾之体内情蛊已解之后,她在榻上滚了好几圈。 老天到底还是没有负她呀。 她开始憧憬着自由的美好日子。 她也要学着母亲,将来给自己物色一二十个擅长歌舞的男宠,腻了一批就再换一批。 光是想想,梦里就能笑出声来…… 第九十七章 “这个法子最是合适, 卫冬冬一受伤,卫家姐姐必定会登门。” “可……会不会下手太狠了?” “这有什么,咱们侯府不是有特效药么?不用犹豫了, 就这么干吧。” “……” 陆绵绵看着陆鸢提着的蜂窝,精致的小脸流露出对卫冬冬的无限同情。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么做了。 姐妹两人说干就干, 一个去找卫冬冬放出蜜蜂,另一个则去通知陆渊。 卫冬冬这次答应在侯府小住, 是为了陪伴沈玉玉,他哪里会知道自己会被算计上了,被蜜蜂追着满后园子跑时,他也没瞧见幕后黑手是谁, 只当是自己招惹蜜蜂。 另一边,陆渊听闻事情的来龙去脉, 倒吸了一口凉气,“胡闹!速速请郎中去给卫小郎看诊!” 陆绵绵吐吐舌头,“六姐姐也都是为了二哥着想。眼下局势紧张, 二哥与卫家姐姐再不能继续错过了。况且, 有了卫家势力, 咱们也能多一个助力。” 陆渊无言以对。 他的确想与卫婉君破镜重圆,但老六这法子也委实歹毒。 可事已至此,总不能白白让卫冬冬被蜜蜂蛰一顿。 陆渊也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这便名人去通知卫家。 而他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去了卫冬冬卧房探望,一见到卫冬冬红肿的脸, 陆渊脱口而出, “辛苦你了。” 卫冬冬正在上药, 闻言,他愣了一下,“二公子何出此言?” 陆渊苦笑一声,“没什么,愿你尽快康复。” 卫大将军府离着定远侯府并不远。 卫家这一代,如今也就只有卫冬冬一个男嗣,是卫家家主老年得子,卫婉君不多时就赶过来了。 陆渊在小径上见了她,卫婉君却不想纠缠,避开视线,径直往前走。 就在两人的身子即将错过时,陆渊拉住了卫婉君的手腕,“婉君……” 陆渊喊了一声。 这个年纪的男子,经历过生死磨难,早已看透诸多事,对待男女感情也是格外深沉,像埋在地底的陈酿老酒,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痕迹,可一旦开坛,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尘封数年的感情,再也压制不住。 卫婉君试图用力甩开。 陆渊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她,低低喊了一声,“婉君。” 卫婉君浑身僵住。 她突然又不反抗了,一动也不动的僵在那里,须臾,泣不成声。 “二郎,如今,你我这副光景,一个残了,一个另嫁他人又和离,好像谁都没有赢,你可满意了?” 陆渊知道她心中有气,“婉君,我错了,也早就悔了,往后余生,让我照顾你可好?” 卫婉君摇头,身子在轻颤。 陆渊接着说,“你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前半生亏欠你的一切,我都会补偿给你。你若是愿意,我今日就带你远走高飞。” 侯府门外有御林军,但他要逃离也不是办不到。 卫婉君侧过脸,看着陆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 曾经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都没有走到百年好合,如今这副惨状,又怎么可能?! 陆渊眼神坚定,“我没胡说。你若不同意,我也强娶,卫家兵权在握,但你弟弟根本扶不起来,你父亲年事已高,你难道要看着卫将军一把年纪了,还要替你们姐弟操劳。” “如今有陆家挡在前头,卫家尚且安稳。若是陆家风头不在,你们卫家的危机就要到了。婉君,我说的一切,你都能懂。再相信我一次,最后一次,可好?我会用下半辈子证明,我心如故,从未变过。” 陆渊时隔数年,第一次对卫婉君吐露心声。 老太君等人赶过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而卫婉君羞愤至极,用力推开了陆渊。 陆渊趁势跌倒,还恬不知耻,笑道:“婉君,我若是伤了哪里,你可就逃不了干系了。” 老太君闻言,突然就来了灵感,“卫家娘子,你这……你把二郎伤了,你得负责啊。” 跟着老太君一道过来的萧氏望着天。 婆母年轻时候有个绰号,叫做“狗不理”,横行金陵,无人敢娶。 京城山高路远,无人知道她的名声,太爷爷才把她嫁入了京城陆家。 这把年纪了,婆母胡搅难缠的本事,还是不减当年。 卫婉君有苦难言,又不能对老太君无礼,一时间不知所措。 她这是被讹上了? 老太君身侧还带着一人,便是楚宜修。 她闲着无事,又不能随随便便出府门,就索性做好事,促成一桩姻缘,“卫家娘子,你把二哥推到,致他受伤,陆家可得讨个说法,总之,你今日不给说法就不能走了。” 老太君附和,“就是。” 萧氏,“……”婆母不讲理,儿媳也不讲理,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不过,眼下还是先帮着老二把卫家娘子稳住才是。 萧氏也说,“卫家娘子,你与老二早年就有婚约在身,当初老二出征在即,生死不定,为了你的安全,才与你撇清了干系,你可知老二当初有多难受?我可是亲眼瞧见老二站在河边痛哭。你大婚那几日,老二悄悄回了京城,在暗中目送你上花轿呢!” 萧氏此言一出,卫婉君愣了愣,她看着陆渊,这个既深情又绝情的男子。 她哪里会不明白他当初为何执意退婚。 她是痛恨他那么不信任自己。 她难道是那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女子么? 卫婉君挤压了数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喷涌而出,当场捂唇大哭。 陆渊站起身,他的双腿不能长时间行走,但站立片刻是不成问题的。 陆渊走上前,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抱住了卫婉君,“一切都怨我,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了。就是豁出性命,也定给你我谋一个锦绣未来。” 老太君看着这一幕,喜极而泣。 甚好,过一阵子,等局势稳定,又能办喜事了。 她年纪大了,就喜欢热热闹闹,最爱吃席。 这时,楚宜修不知怎么了,情绪很是澎湃,见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以前可从来都不是悲春伤秋的人。 “呕——” 下一刻,楚宜修伤感之余,又突然干呕。 她愣了一下。 然后又是接连几声干呕。 老太君与萧氏都是过来人,齐齐看向了她,然后又看向了她的小腹。 楚宜修,“……”不、不会吧?! 陆瑾之的情蛊已解,她用不了多久能远走高飞,这个时候岂能来个小包子碍事?! 第九十八章 “恭喜老太君, 恭喜夫人,从喜脉来看,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郎中诊脉过后, 老太君赏赐了侯府所有下人,阖家欢喜。 楚宜修好一阵子过后,才回过神来。 她把花嬷嬷叫到跟前问话。 花嬷嬷知道事情瞒不住了, 遂将一切如实禀报。 片刻,楚宜修瘫在了软塌上。 陆瑾之……把她的避子汤换成了滋补参汤?! 难怪, 她那阵子火气甚旺,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 楚宜修一手捂着自己的小腹,心情十分复杂,从未想过她会生育孩子, 还是与宿敌生孩子。 这孩子是情蛊作用下的产物,将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楚宜修很是操心。 花嬷嬷见她出神, 以为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劝说道:“郡主啊,孩子是无辜的, 既然有了, 那就是缘分, 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呀。” 楚宜修打小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她自己倒是可以养孩子。 是她自己肚子里的一块肉,她当然舍不得。 楚宜修没说什么,只是暗暗咒骂陆瑾之。 她只盼着自己能生个女儿, 气煞陆瑾之, 才不要给他生个带把儿的。 * 同一时间,冀州。 冀侯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的儿子会突然带兵攻入冀州, 还断了冀州通往京城的一切道路与讯息, 总之,是打算瞒天过海。 陆瑾之今晨开始就心神不定,他要速战速决,尽快赶回京城。 故此,数万兵马兵临城下之际,陆瑾之只给了冀侯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是要命?还是要冀州之权?他自己看着办。 陆瑾之是为了扶起崔阳。 冀侯偏袒续弦所生的次公子,但到底都是自己的儿子,他最终还是选择把冀州之权交给崔阳。 冀侯看着面若冠玉,过分俊美的儿子,冷冷呵笑了一声,“你小子,倒是不声不响干了一桩大事!” 崔阳作揖行礼,“父侯,儿子都是随了您。” 冀侯,“……”竟然无话可说。 冀州夺权一事十分顺利。 崔阳也信守承诺,当日,冀侯交权到他手上后,他对陆瑾之写下承诺书,日后若是陆瑾之需要,他定倾冀州所有兵力,鼎力相助。 陌陌用密语,见结果画了下来,用飞鸽传书寄回京城。 故此,在陆瑾之回京之前,侯府众人皆已知晓,冀州那边—— 事成了。 * 靖帝坐立难安。 派出去的探子,没有一丝丝消息送回来,就仿佛是从此消失,杳无音讯。 况且,陆瑾之带兵出征,那么一大波人马到底去了哪儿?总不能半点动静都没有。 就在陆瑾之离开京城的整整第二个月那日,靖帝派御前立侍来侯府请人,宣见老太君、萧氏,以及楚宜修三人入宫。 这三个女子,是陆瑾之的祖母、母亲、妻子,算是陆瑾之的命脉。 而更让靖帝欢喜的事,他看见了楚宜修隆起的小腹。 是陆瑾之的孩子。 如此,他又多了一个筹码。 第九十九章 陆瑾之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数万兵马稍有滞后。 他总有种十分不详的预感,整日眼皮直跳。 又无法收到侯府的消息,自是忧心忡忡、归心似箭。 陆清与陌陌, 以及数十心腹精锐紧跟其后。 陆瑾之此番是以“攻打突厥”为名出征,他又突然归来,且还是无召返京, 靖帝很容易找到合适的理由治罪。 故此,在入京之前, 陆瑾之命人提前将假捷报送入皇城。 他此番计划周密,从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部署,靖帝派出去的探子,不出意外都被他埋伏在路上的人处理了, 也就是说,靖帝与突厥那边的消息网直接被他断开。 就算靖帝起疑, 也只能一叶障目。 假捷报送入皇城的当晚,就连陆清也知道时局的紧张,他对陆瑾之, 道:“四哥, 如此一来, 咱们陆家别无选择了。” 陆瑾之颔首,目光望向苍茫暮野。 他已经干了好几桩欺君之罪,没有回头路了。 若是不继续走下去, 陆家更是死路一条。 眼下还不知道侯府情况, 陆瑾之的手搭在了陆清肩头,语重心长, “老五, 入京之后, 你直奔侯府,切记将之前的锦囊一一交给卫家、宣王府,以及沈玉玉。” 陆清心慌极了,“四哥,我……我晓得了!” 他不敢多问,只能照着四哥说得做。 陌陌走了过来,“算我一份。” 陆瑾之看着这对不久之前才刚刚情投意合的二人,不忍心让一场良缘毁在他手里。 陆瑾之道:“冀州兵力随时准备出发,咱们的人就在后方,真若出事,未必没有胜算,不必害怕。” 陆清点点头,站立笔直。 陌陌必然是不怕的,她长到这么大,从未怕过。 * 捷报送入宫廷。 靖帝一屁股坐在龙椅上,阖眸叹气,左手紧握成拳,抵在了额头。 按着他的计划,陆瑾之不可能顺利前去漠北,就算是他命大,能一路毫无阻碍赶赴漠北,但也不会那么快就战胜归来。 更让靖帝疑惑的是,他派出去的那些杀手呢? 为何无一人回来禀报?! 许久之后,靖帝睁开眼,对御前立侍,吩咐道:“派人去城门口迎接,见到陆侯,就说……朕宣他入宫。老太君、萧氏,还有琼华,都在宫里等着见他。” 靖帝疑心过重,如今看什么都觉得可疑。 他这是毫不信任陆瑾之了。十年前,陆家人反对他,陆瑾之的父亲还在先帝尸首前自刎了,可见,陆家只忠于先帝。 立侍会意,“是,皇上。” * 同一时间,被困皇宫的祖孙三代,皆是脸色沉稳。 虽是不能携带匕首入宫,但老太君出门之前,就自己插上了一只灵芝竹节纹玉簪,也给儿媳萧氏插了一只。 萧氏明白婆母的意思。 她吃斋念佛数年了,早就想去黄泉路找自己的夫君,真到了这个时候倒是从容不迫。 但她二人如今都有些担心楚宜修,尤其是她腹中的孩子。 眼看着月份越来越大,老太君与萧氏对楚宜修的态度比此前更是殷勤。 不同的是,以前是装的,眼下却是真心实意。 老太君拉着楚宜修的手,“好孩子,委屈你了,若非是因着陆家,你也不至于沦落至此。是陆家对不住你。” 萧氏以前看楚宜修不顺眼,可自从楚宜修怀上了她的亲孙子,萧氏只觉得自家儿媳是天底下最可人的女子。 萧氏把手腕上传家的镯子退了下去,戴在了楚宜修手上,“无论如何,我与你祖母定护你周全。” 楚宜修看得出来,老太君与萧氏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心里怪不是滋味。 她在今日之前也是虚情假意。 楚宜修莞尔,“祖母,母亲,夫君定能将我们接回去的。” 她倒是半分不着急,毕竟上辈子,陆家所有人皆安然无恙。 楚宜修小腹已然隆起,四个月的身孕看着不显怀,但她面容较之以前,丰腴了些许,妩媚华贵。 她安抚老太君与萧氏的态度,十分乖巧温柔。 到了这一刻,老太君与萧氏还以为,她就是一个毫无心机、身子孱弱的单纯女子。 老太君长叹一声,傻孩子啊,靖帝是不会放过陆家女眷的。 萧氏红了眼眶,只恨自己当初眼皮子浅,被仇恨迷惑了,却不想,儿媳妇是个如此识大体的孩子。 老太君与萧氏为了不让楚宜修忧心,强装镇定。 而楚宜修自己则是当真是毫不忧心。 宫人每次送来吃食,她验毒过后,就安心的享用美食,半点不受影响。 让她唯一好奇的是,她那个长公主母亲为何迟迟不来搭救她? 她当真是母亲亲生的么? 当晚,楚宜修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前世。 陆瑾之一身银甲,持剑杀入皇宫,她要从东宫逃走时,正好撞在了他胸膛。男人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笑起来有股淡淡的邪,“你想逃去哪儿?” 楚宜修在梦里无论如何挣扎,最终总是被陆瑾之困在了榻上,她听见他不止一次在耳畔说,“你我的缘分是命中注定,来生也会纠缠不休。” 来生也纠缠啊……还真是被他说中了。 楚宜修在梦里睡了过去。 一觉到了天明。 她是被宫人唤醒的。 “侯夫人,侯爷入宫了,且随奴才去见侯爷吧。” 楚宜修揉着眼,被宫人搀扶了起来,毕竟,所有人至今还以为,她就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弱女子。 宫人没有给她洗漱篦发的机会,直接拉着她往外走。 楚宜修,“……” 皇帝舅舅当真心急。 好戏就要开场了么? 楚宜修到御花园时,老太君与萧氏已经落座,她二人身后皆有人挟持。 老太君与萧氏对楚宜修点了点头。 楚宜修,“……”点头也无用呀。 陆瑾之一身银甲,他入宫时,被卸下了武器,男人长途跋涉归来,肤色暗了一些,如此,五官显得更加葳蕤立挺,一双幽眸自从踏足御花园开始,就直直望向了楚宜修。 显然,陆瑾之自己也震惊了。 他看着楚宜修微微隆起的小腹,好半晌,唇角忽然扬起。其实,他若是真心笑起来,当真灿烂俊美,宛若有束天光乍现。 老太君与萧氏对视了一眼,两人似乎准备好了一会直接赴死,绝不给陆瑾之添麻烦,只要能保下楚宜修就行。 “汪!汪!汪!汪汪汪——” 这时,宫人推着一只铁笼子过来,铁笼子里关着几匹体格健硕的恶犬,恶犬狂吠不止,仿佛是嗅到了顶级美味。 靖帝坐在上首的位置上,他厌倦了猜忌。十年前,他就没打算让陆家人活下去,可惜让他们跑去了漠北。 此前将陆家阖府召回京,就已下了杀机。 事到如今,靖帝毫不怀疑自己的想法。 陆家就是想反! 靖帝撕破脸皮,“陆卿,你这次北伐倒是十分顺利,你既如此能耐,不如再帮朕分忧。这几匹恶犬是吃生尸肉长大,尤其喜欢靠近有孕的妇人,琼华是朕赐婚给你的,她如今身怀有孕,朕想试试看,是你厉害?还是朕的恶犬厉害?” 靖帝此言一出,陆瑾之唇角笑意瞬间消散,眸中煞气骤现。 老太君与萧氏更是紧张到了极致。 好一个歹毒的靖帝! 楚宜修怔了一下,母亲虽然荒唐,但有一件事说得没错,皇帝舅舅就是一个疯子。 第一百章 靖帝手一挥, 楚宜修身边的婢女纷纷散开,而与此同时,关押恶犬的牢笼打开, 那几只巨型恶犬露出锋利獠牙,垂涎三尺,仿佛死死盯着楚宜修, 后肢已开始蓄势待发。 陆瑾之额头溢出汗珠,浑身紧绷, 指尖掐入掌心的肉里,就在恶犬扑向十几丈开外的楚宜修时,他直奔而来,挡在了楚宜修面前, 赤手空拳同恶犬搏斗。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不过弹指之间。 萧氏闭上了眼, 紧蹙额头,一眼不敢多看,心里不停念着阿弥陀佛。 老太君也鲜少如此这般后怕, 到了这一刻, 只能暗暗祈祷。 陆家列祖列宗在上, 可定要保佑陆家渡过这一关! 她老婆子愿意一命换一命! 恶犬站起来足有一个成年男子体格高大,壮若大虫。 陆瑾之没有回头看楚宜修一眼,半点不敢松懈, 这一刻拿出了全力在搏。 只要他活着, 就绝不会允许任何魑魅魍魉伤及他的妻儿。 初为人父的狂喜还没有彻底消化,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谨慎小心。 楚宜修就那么而看着他。 她其实到了如今, 还没真正把陆瑾之视作夫君。 可此刻, 看着陆瑾之为了她搏命, 她愣住了。 情蛊不是已经解了么? 他大抵只是为了她腹中孩儿吧…… 楚宜修试图说服自己,她可不想心怀愧疚,毕竟,她在几个月前还想着弄死陆瑾之,甚至于还幻想着独自养大孩子,给孩子物色一大批继父。 这时,楚宜修回过神,她亲眼看见陆瑾之的左胳膊被恶犬咬住,獠牙锋利,瞬间鲜血直流。 老太君闭了闭眼,因为强忍情绪,她老人家鬓角的头发,当场全白了,但未置一言。 陆家男儿世世代代,就无一人是寿终正寝。 她虽想改变魔咒,可又不得不相信宿命。 楚宜修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忽然大喊,“够了!住手!” 靖帝一看见血,就仿佛服用了助/兴之物,甚是兴/奋,尤其这人是陆瑾之。 他是陆家家主,他若是死了,陆家群龙无首,会容易收拾得多。 陆瑾之回过头看了一眼,笑了,“夫人莫怕。” 楚宜修讨厌这样的场景,她可不想亏欠陆瑾之,免得她余生之中活在愧疚里,而无法尽情享受。 所以,楚宜修不想让陆瑾之一个人面对。 靖帝无视她的叫唤,楚宜修不想忍了,她美眸一凛,身形如诡魅般,忽然闪到一宫中侍卫身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了他手中长剑,随即众人只见一道白色身影在恶犬之间快速来回。 野兽嘶鸣声响起,也有恶犬濒临死亡的低喘。 在众人再度看清时,就见传说中弱不禁风的琼华郡主手持一把滴血的长剑,她身上的雪色中衣俱是红色血渍,脸上溅血,眼眸美艳且狠厉。 她站在陆瑾之身侧,衣袂翩然,隆起的小腹也丝毫不显违和。 蓦的,周遭安静了下来, 萧氏一直闭着眼,直到耳畔听不到任何声音,她这才睁开眼,旋即……什么都看不懂。 老太君张着嘴,她刚才目睹一切,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却有种天上掉下馅饼的错觉。 陆家……竟娶了这么一个能打的儿媳妇?! 无疑,还很会装。 就连她都骗过去了。 陆瑾之从单膝跪地的状态站起身,一把抱住了楚宜修。 楚宜修自己倒是没什么澎湃情绪,陆瑾之抱着她时,双臂在轻颤,但又不敢用力,生怕会勒紧了他的孩子。 “夫人,我回来了。” 楚宜修,“……” 面对陆瑾之如此澎湃的情绪,楚宜修有些招架不住。 此时,靖帝算是看明白了。 他双手合十,拍起了巴掌,语气怪异,“呵呵,琼华,你倒是把舅舅骗得团团转。” 楚宜修推开了陆瑾之,他一身血与汗,想来长途跋涉,从未洗漱。 男人的眼眶微红,楚宜修被他盯到头皮发麻,眨眨眼,佯装关切,“夫君,我听说,被狗咬了,会得狂犬病。” 这可是个大问题。 陆瑾之当场点了左臂的穴道,笑着说,“无妨,为夫不会出事。” 靖帝打断了他二人的话,又说,“大胆陆侯!你此行并未前去突厥,你这是欺君!” 靖帝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陆瑾之倘若当真去北伐突厥,没有三年五载回不来,更别提这么快就有捷报。 再结合崔世子的失踪,他很快就能想到冀州。 而,好巧不巧的,冀州那边的探子已完全没了消息。 陆瑾之握住了楚宜修的一只手,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的小腹。 狂喜之色,难以遮掩。 事到如今,他更是无所畏惧,无视靖帝,对楚宜修笑着说,“夫人,谢谢你。” 楚宜修,“……” 谢什么?客气了。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靖帝朗声大笑,“好好好!陆侯!你眼下身在皇宫,如此掉以轻心,是不是太小瞧朕了?” 他原本以为陆瑾之不会轻易入宫。 没想到,有老太君、萧氏,以及楚宜修在手里,陆瑾之当真独自入宫了。 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离开! 陆瑾之看了看身侧的小妻子,又看向了老太君与萧氏,这便正视靖帝,他气度卓然,天生矜贵,饶是此刻伤势颇重,也不影响分毫。 直呼其名,道:“楚廉,你戕害手足、□□无道、闭日塞听,多少忠臣良将死在你手里!我陆家本无心皇权,到了今日也是无路可走!你胆敢伤我陆家人分毫,三十万陆家军与冀州兵马,定在几日之内,将皇城踏为平地。” “我既敢直接入宫,便是已经安排好一切。” 靖帝从圈椅上缓缓起身,手指向了陆瑾之,“你……你早就想反是不是?!” 陆瑾之嗤笑一声,反问,“楚廉,这话你应该问你自己,倘若忠臣良将不寒心,国泰民安,谁又会摒弃忠义?!” 靖帝的手在颤抖。 陆瑾之的威胁,字字是真的。 就算陆瑾之今日死在了皇宫,陆家已与冀州联盟,不日就会杀入皇城。 靖帝看向了楚宜修的小腹,“陆瑾之,你难道不想保住你的孩子?!你即刻投降,让陆家放弃兵权,朕可以考虑放过琼华!” 楚宜修翻了个白眼。 还废话什么呀? 哄骗小孩子么? 打吧。 这时,一宫人急急匆匆跑来,像是受惊过度,惊慌所措,“皇上!皇上不好了!长公主殿下带人杀进来了!” 楚宜修吐了口浊气,她那个便宜娘亲终于来了,看来她是亲生的。 陆瑾之拧眉,没料到这一出。 靖帝眸光乍寒,“她敢?!” 长公主带领数千府军直奔皇宫,另又从宣王府借了兵,在禁卫军围剿之前,她暂时占据上风。 长公主带人抵达御花园,见女儿女婿都还活着,她对老太君笑了笑,“亲家,本宫来了!” 老太君唇角一抽。 这个长公主从不靠谱,可关键时候,总有她的身影。 靖帝眉目阴狠,“楚玥,你这是何意?!想反么?!” 长公主从袖中掏出一封明黄色圣旨,她冷笑一声,“皇兄,别再挣扎了,十年前让你赢了一次,可如今,你大势已去,就连老天都看不下去。我这里有一封圣旨,是先帝临死之前交付于我,琼华她……不是本宫的女儿,她是本宫侄女,是先帝亲生女儿!” “本宫今日可不是谋反,而是行清君侧!琼华是先帝唯一在世的骨血,她才是天命所归!” 长公主说到这里,微微颔首。 十年前,靖帝拿宣王府做要挟,而且当初先帝的确是大势已去,长公主只能保一个是一个,都是血亲同族,她见谁死,都是心痛不已。 可这些个皇兄皇弟,争来争去,为了一个皇位,恨不能搞死所有手足。 先帝输在过于仁慈。 靖帝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长公主早就看不惯,“皇兄!大兄封你为王,赐你封地,那般信任你,可你呢?你杀光了他的所有儿子,霸占他的后宫,就连琼华这个小姑娘也不放过!若非本宫设法救了她,她早就死在你的刀下了!” 长公主忽然红了眼眶,“咱们几个可都是一起长大的至亲!那些孩子是你的嫡亲侄儿啊!” 楚宜修,“……??” 她是先帝之女? 那她与陆瑾之之间是不是不存在仇恨了? 不对…… 陆瑾之的父亲是在先帝身边自刎的,总而言之,还是因着先帝而死。 楚宜修惊到无话可说。 如今想来,她上辈子的死,会不会是因为被人发现了身份? 另外,她是先帝之女的话,那皇位是她的? 鬼使神差的,在这个关键时候,楚宜修竟然还能联想到自己将来三宫六院。 这厢,面对长公主的质问,靖帝却一阵狂笑。 “至亲?既是至亲,他为何不把皇位让给朕?他明知朕的野心,还将朕指派到川蜀之地!他就是容不下朕!” 长公主摇头,无力苦笑,“若是容不下你,岂会给你掌兵之权?” 靖帝忽然不说话了。 滔天皇权,但凡是天潢贵胄都想独占,他错了吗?他没错! 不远处,厮杀声,兵器相击的声音传来,听着动静,似有大批人马攻入皇宫了。 不断有宫人急忙跑来禀报。 “皇上!宣王府与卫大将军府联手反了!” “陆家、陆家杀过来了!” “……” 靖帝一阵耳鸣,什么都听不清了。 他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十年前,他带兵杀入皇城,逼死皇兄,亲手杀了五个侄儿的画面。 这一刻,仿佛十年前的一切又轮回了。 “噗——” 靖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第一百零一章 大局定。 陆家人却一时间高兴不起来。 长公主手中有先帝遗诏, 楚宜修才是正儿八经的皇位继承人。 可她是女子。 若是登基,只能是女帝。 陆家这次“谋反”的由头是清君侧,也就意味着, 不能让江山改姓。 楚氏江山,依旧姓楚。 老太君倒是看得开,看着堂屋中的陆家众人, 老太君笑道:“郡主肚子里的孩子,是陆家的骨血。这到底是谁坐皇位, 不都一样么?” 陆清脱口而出,“可万一以后郡主又纳后宫,与别的男子生下孩子呢?” 他此言一出,老太君面色一沉, 堂屋内的众人都看向了陆瑾之,眼神怪异。 陆瑾之, “……” 他与楚宜修是夫妻,楚宜修若登基为女帝,他就是皇夫。他的孩子才是正统继承人。 而问题是, 他根本不可能允许楚宜修拥有三宫六院, 她想都别想。 他一人, 她都应付不了,还如何“肖想”三宫六院? 陆瑾之态度决绝,“既有先帝遗诏在手, 那陆家全力支持女帝登基。” 众人面面相觑。 看来, 家主是铁了心思当“贤内助”了。 陆家人对皇权的确没有执念。 造反只是为了自保。 眼下这个局面,倒也甚好。 老太君但笑不语。 萧氏诚惶诚恐了, 早知道会是今日的结果, 她一开始就不会为难楚宜修。 她即将是女帝的婆母…… 身份当真尊贵啊。 萧氏不由得挺直了腰杆, 道:“但愿这一胎是个儿子。” 仿佛楚宜修生下男嗣,陆瑾之就能父凭子贵似的。她这个婆母也能有面子。 陆瑾之,“……” * 皇宫尚未彻底清理,在那之前,楚宜修暂住陆府。 她现在有孕在身,陆瑾之更是不能让她轻易离开自己身边。 陆瑾之去竹里斋洗漱换衣过后,这才来到了海棠斋。 除却今日宫中之外,他二人已有数月未见。 夜色已黑,屋内烛火摇曳,陆瑾之灯下看美人,更是心动不已。 他承认自己为色所迷,也承认彻彻底底被楚宜修俘获。 情蛊已解,他再也找不到其他理由。唯有动心才是事实。 陆瑾之走到楚宜修身边,在软塌上落座。 美人已沐浴,墨发不久之前就干了,还有一股浓淡适宜的花香,她平躺着,小腹因此看不出隆起的幅度。 陆瑾之俯身,深吸了一口楚楚幽香,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低低道:“夫人可有想我?” 楚宜修不久之前还在幻想着自己三宫六院的场景,说实话……她这小半年并没有时常思念陆瑾之。 闻言,她愣了愣。 这份迟疑,分明就是不想的意思。 陆瑾之眸色一沉,“夫人,你……不该有其他想法。你知道为夫的实力,为夫可以把你捧上皇位,也能拉你下来,你可听清楚了?” 他在威胁她。 她若老实听话,他就全力辅佐。 可她若是不听话,就不能怪他不忠了。 楚宜修内心呵呵冷笑,一手抚着小腹,“夫君,我腹中是你的骨肉,即便我登基为女帝,这大楚江山日后还不是落入你儿子手里。” 这话让陆瑾之浑身心愉悦了。 没错,他儿子在她肚子里。 陆瑾之抓住了楚宜修的一双手,反反复复捏了捏,他的一切沉稳内敛特质都消失了,笑起来有些风流,“为夫定为了你们母子效犬马之劳。”甘为裙下臣。 楚宜修盯着男人的眉目。 他们好像许久未见,可又像是从未分开。 当两位五指姑娘被迫上岗时,楚宜修撇过脸去,不去看陆瑾之逐渐沉迷的眼。 她若想坐稳帝位,还当真需要陆瑾之。 而要保证陆瑾之的忠诚,她还真得拿他儿子当王牌。 倒不是她重男轻女,而是这一胎最好是个儿子,可以免了日后诸多麻烦。 陆瑾之的手臂被恶犬咬过,已上药,但不宜出汗,今晚就点到为止,没有折腾多久。 第一百零二章 冀州那边, 崔阳得知楚宜修乃先帝之女后,真真是后悔莫及。 他若是当初再直接主动一些,是不是皇夫的身份就是他的了? 崔阳对陆瑾之, 那是嫉妒羡慕恨。 不过,他还算信守承诺。 女帝登基之前,冀州派兵前来助阵, 再加上陆家、卫家、宣王府几大家族作为后盾,朝中无人提出质疑。 长公主手中的先帝遗诏足可压住悠悠之口, 更别提本朝一半的兵力皆在陆瑾之手里。 靖帝被终生囚禁,楚宜修没有杀他。 她的想法总是异于常人。在她看来,无望的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她也同样没有杀靖帝的子嗣, 只是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 生前不得回朝。 女帝登基,普天同庆。 陆瑾之以皇夫身份,入住皇宫。 他搬出侯府的当天, 陆家众人故意拿他说笑。 陆渊, “老四, 这今后,你在后宫万不能给皇上拿乔,你可是……皇上的后宫之人。” 陆延憋着笑意, “是啊, 老四,今时非同往日, 你可不能惹了皇上不悦, 届时咱们陆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陆清挠挠头, 有种在送四哥“出嫁”的错觉,“四哥……听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可得好自为之。” 陆鸢与陆绵绵看着自家英明神武的四哥,宽慰道:“四哥举世无双,世间少有男子可比拟,不必担心皇上将来纳后宫。” 陆瑾之,“……” 真是够了! 陆瑾之在陆家受了气,入宫后,逮着楚宜修一番亲热,看在她怀着孩子的份上,陆瑾之只给她一点颜色看。 看着怀中面色涨红,气喘不匀的女帝,陆瑾之低低威胁,“皇上,臣让你满意么?” 楚宜修不明白这厮为何突然这般。 她才刚登基,百废待兴。 她对治理超纲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很想大干一场。 “陆瑾之,朕要专心治国,你少拿美人计迷惑朕,耽搁了朕的大事,有你好看的!” 一言至此,楚宜修抬手敲了陆瑾之的额头。 老天待她当真极好。 这一世,她总归是压了陆瑾之一头。 撇开上辈子的恩恩怨怨不说,如今,她至少是畅快的。 若说是肆意人生,也不为过。 她暂时还没有纳后宫的打算,毕竟体力上不允许。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楚宜修猖狂道:“看你能不能让朕生儿子,若是朕生不出儿子,就是你这个皇夫不称职了。” 陆瑾之,“……” 生男生女,又不是他一人能决定的! 楚宜修没有生产之前,陆瑾之对她百依百顺,俨然就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夫郎。 楚宜修聪慧,但十分慵懒,批阅奏折之事,皆交给了陆瑾之,平常时候遇到难题,也是陆瑾之出谋划策。 陆瑾之这样的贤内助,帮楚宜修解决了不少的麻烦。 四个月后,女帝发作,即将临盆,文武百官皆在朝阳门焦急等待。 近大半的臣子都盼着女帝这一胎是公主,如此,他们家中适婚的儿子、侄儿、外甥、孙辈就有机会送入宫了。 陆家已权倾朝野,若是让陆瑾之的儿子当上了皇太子,岂不是等同于,用不了多少年,楚氏江山就改姓陆了?! 陆瑾之在这几个月猛补了一些妇女疑难杂症,其中就包括如何接生。 不过,楚宜修并没有允许他进产房。 她这样的美貌女子,如何能让枕边人看见如此狼狈的一面? 陆瑾之在产房外等着,焦虑万分。 长公主倒是清闲,笑着说,“皇夫啊,皇上她身子骨极好,又会武功,生产不是难事,你莫要担心了。” 长公主话音刚落,产房就传出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花嬷嬷急忙出来报喜,“是公主!是公主呀!” 陆瑾之起初很是欢喜。 他并不嫌弃女儿。 可楚宜修还没出产房,就有大臣开始暗暗搓搓安排女帝纳后宫一事,陆瑾之抱着自己的女儿,眸色沉沉,“我儿放心,为父不会让你母皇生下别人的孩子!” 陆瑾之将孩子交给乳娘,这便去看楚宜修。 楚宜修气色还算好,已经能自行下榻,就在陆瑾之朝着她走来时,楚宜修美眸含怒,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直奔陆瑾之,“你是不是架空了朕?!朕此前安排在漠北的人被你一锅端了?!陆瑾之,你今日必须给朕一个说法!” 众人惊呆了。 女帝不愧是女帝。 原来生完孩子,也能如此身轻如燕,w(?Д?)w。 陆瑾之担心楚宜修伤了身子,一把抱住了她,重新摁在了榻上,“皇上,臣也只是好奇,你当年那般年轻,是如何在漠北布下势力的。如今,臣整个人都是你的,手上那点势力又算什么,都给你就是。” 陆瑾之嘴上哄着,心里却暗暗发誓,定会把告密之人揪出来。 他的确只是好奇心使然,这才派人去了漠北调查“红九”的一切势力范围。 楚宜修总算稍稍消停。 陆瑾之松了口气,“皇上倒是生龙活虎,看来臣是白担心了,以皇上的身子,再生个三四胎也不成问题。” 楚宜修,“你……你敢!” 陆瑾之,“臣是皇上的皇夫,让皇上有孕,是臣的份内之事。” 楚宜修,“……” * 小公主一满月,就有群臣上书女帝广纳后宫,还特意准备了画册。 画册中,包罗了京城各大世家尚未婚配的贵公子,一个个面若潘安,年纪正当风华。 楚宜修经历了烦闷的月子,拿到画册后,倒是觉得赏心悦目,仔仔细细翻看。 陆瑾之过来时,从她身后一把夺过画册,他自己走马观花翻了一遍,轻蔑一笑,“就这些个歪瓜裂枣,也值得皇上翻阅?看他们,还不如多看看臣。” 楚宜修转过身,就这么看着一脸自大,自以为是的男人。 “皇夫,你僭越了。” 陆瑾之这一个月都在帮女帝料理朝政,看多了群臣觐见纳后宫的帖子,他已经忍到了极致。 陆瑾之长臂一伸,把楚宜修勾到自己怀里,臂力惊人。 而今,他已太清楚女帝的实力,再也不会怜香惜玉,“皇上,臣近日着实烦闷,恳请皇上配合臣,早日生下皇太子,不然朝中难以消停。” 皇夫醋意大发,又因压抑几月之久,这一折腾,直接让女帝次日没法上朝。 陆瑾之照常卯时起榻,代替女帝听政。 兵权在陆家手里,皇夫就是要架空了女帝,群臣也没办法。 其实,陆瑾之大可以见楚宜修取而代之。 虽说名不正言不顺,但完全不是难事。 可看在楚宜修在女帝的位置上乐此不疲,他便放任她去了。全当是哄她玩儿了。 接下来一阵子,女帝接连好长时日难以早朝。 陆瑾之是铁了心思要让楚宜修生儿子。 所有广纳后宫的上奏皆被他压了下来。 他如此强势行径,文武百官皆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直到三个月后,小公主百日这一天,女帝再度被诊断出有孕。在小公主的百日宴上,陆瑾之亲自抱着孩子,眸光扫过众人,是睥睨天下的神色,尤其多看了几眼年轻的贵公子们,眼神仿佛是在告诫。 欲要入宫的公子们,“……” 皇夫这眼神有些可怖啊。 他们就算是能入宫,又如何能是皇夫的对手?! 第一百零三章 因着后宫一事, 陆瑾之对生儿子有了执念。 他直接要求楚宜修,只要皇子一出生,就让她立刻昭告天下, 此生仅皇夫一人,会为皇夫废弃六宫。 楚宜修对此是百般不乐意的。 倘若不能坐拥天下美/色,她为甚要吃力不讨好, 当什么劳什子女帝? 还不如母亲那么潇洒呢。 奈何,她在武力上打不过陆瑾之, 谋略上也稍有逊色。 不过,这一次,楚宜修不再彻底放权,虽是有孕在身, 也坚持早朝。 瓜熟蒂落之时,陆瑾之终于得偿所愿, 让女帝生下了皇太子。 但事实上,陆瑾之对这个儿子的喜爱,并不如小公主多。 皇夫的日常就是, 陪伴女帝上朝, 处理政务……之后就是带孩子。 小公主从出生起, 大小事宜皆是皇夫亲力亲为。 反倒之,皇太子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一出生就交给乳娘抚养。 有了皇太子在手, 陆瑾之对女帝威逼利诱, 迫使她颁布诏书,昭告天下, 为了皇夫一人, 此生不纳后宫。 对此, 楚宜修本人痛心疾首。 哪怕是上辈子,她起初没有嫁给陆瑾之,但也只有过陆瑾之一个男人,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到了这一世,还是如此。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心痒痒。 她可太想体验一下母亲这些年的神仙日子。 可陆瑾之“管”的太严,各方面实力辗轧她。 其实,楚宜修心里也很清楚,她只是名义上的女帝,真正的掌权人还是陆瑾之。他之所以放任自己在女帝的位置上坐着,也只是给她面子。 没过几年,楚宜修厌倦了朝政,逐渐开始摆烂。 皇太子十岁那年,她索性不去上朝了,懒得面对那些个胡搅难缠的老臣子,她变成了幕后之人,让陆瑾之去与朝臣唇枪舌战。有兴趣时,又会去插一手。总之,全看心情。 皇太子自十岁开始,就被皇夫带在身边一起理政。 皇太子姓楚,故此,朝臣也无话可说。 饶是陆瑾之权倾天下又如何,还不是在给楚家稳固天下。 时过境迁,陆家众人都成婚了,子嗣一波又一波的生出来,老太君享受着五世同堂的乐子,还时不时入宫看望楚宜修。 活到这把岁数,老太君对楚宜修愈发喜欢。 她总觉得,这些后辈里面,她自己的血脉反而不像她,倒是楚宜修像极了她。 这些年楚宜修养尊处优,妩媚娇嫩的脸上看不出时光流逝。 陆瑾之为了朝政呕心沥血,四十岁时,鬓角白了发。他这人容貌俊朗,体格修韧,看上去依旧清冷如玉,白发更添儒雅。 老太君打趣道:“老身瞧着皇上与皇夫,就想到了老三与周家丫头,你们都是老夫少妻啊。” 楚宜修就爱听这话。 陆瑾之却是面色沉沉。 陆延比周晓晓年长十九岁。 可他与楚宜修之间的年龄差距哪有那么大?! 陆瑾之时常有危机感,楚宜修十年如一日,还是一个模样,他自己的确是老了。 以免女帝被外面的花花公子迷了眼,陆瑾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没少费心思。 一日,下朝归来,看着女帝趴在美人靠上慵懒的晒太阳,小皇子小公主们嬉戏打闹,陆瑾之不由得怔了一下。 他此生所做一切,皆是为了眼前光景啊。 为了她,还有孩子们。 正当仲春,日光灿漫,陆瑾之大步走向女帝,低下头在她耳畔轻笑一声,“丫头,若是有来生,我再做你的裙下臣。” 枭雄徒有凌云志,甘为美人裙下臣。 楚宜修抬头,对他灿烂一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