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艳压群芳》作者:柚初 文案: 清宁一个跟头,滚进了四爷的后院,成了恪守古板的四福晋。 李氏稳坐后院,宋氏偏安一隅,武氏、耿氏已落地扎根。 又有年氏,钮钴禄氏在外虎视眈眈。 真真是内忧外患! 一晃神变回年轻的自己,然而急促的系统警告声提示他的生命即将告罄。 四爷神色大变,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糟糠之妻:“福晋,你怎么这么好看!” 系统:叮,恭喜宿主又能多苟一天! 清宁从此走向(被迫)艳压群芳的康庄大道! 阅读指南: 1:女主文 2:玻璃心 内容标签: 清穿 穿越时空 系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清宁,四爷 ┃ 配角:预收《四爷娇娇女》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四爷,又来撩我! 立意:就想写个清穿的故事 第1章 (捉虫) 清宁的意识还是很模糊,只隐约感觉身边有人来来回回地跑,伴随着焦急的声音,她的身体被拖到了平坦的地方放好。 是死了吧? 她知道自己肯定没救了。 大卡车在身上碾了一遍又一遍,骨头都碎碎的,也没几块好肉。 不晓得会不会吓到人,可千万别让碰见的人留下阴影。 就是有阴影,她也没办法了,反正都要死了。 睁开眼,闭上,再睁开。 清宁瞪着头顶上方的青纱帐,再三确定脑子里多了的那团记忆,是真实的。 身子依旧疼得厉害,呼吸都费力,堵在胸口的那团郁气却已消散。 清宁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人死如灯灭。 人都死了,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气。 屋子里空荡荡的,原本该守着的人不在。 清宁摇了摇挂在金钩上的铃铛,很快有脚步声靠近,纱帐从外面撩开,露出一张焦炙的脸。 是原主身边的大丫鬟,梅香。 清宁见来的是她,挣扎着要坐起来。 原主是风寒去的,身上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还好梅香反应快,没让她摔倒在地。 “福晋,您怎么样。”梅香是四福晋的陪嫁丫鬟,原身把她和奶嬷嬷留在弘晖身边伺候。 只是她怎么回来了,弘晖呢? 清宁面露焦急,可一张嘴,喉咙就疼得厉害。 嗓子眼又干又痒,根本无法发声。 清宁目光一转,看向小圆桌上的茶壶,示意梅香去拿后,借着捂嘴的动作,吮上溢出指缝的一滴灵液。 只是这还远远不够,清宁心中着急,好在梅香已快速抱回茶壶,等到了床前,又猛地一拍脑袋,欲返回去拿茶杯。 一只手抢了过去。 清宁就着茶壶嘴,缓慢地吞咽着。 隔夜茶的滋味并不好,却仿佛天降甘霖。 “你怎么回来了,大阿哥呢?”听着些微陌生的声音,清宁略感不适,短短一句话,眉头是皱了又皱。 梅香见福晋自个儿病了,惦记的仍是大阿哥,鼻子一酸说道:“回福晋的话,柳嬷嬷让福晋放宽心,好好养病,大阿哥那有太医在呢。” 清宁松了一口气,她真怕自己才来就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康熙四十三年,对整个四贝勒府来说,都是不轻松的。才入了夏,弘晖就病了,断断续续,好几次差点没挺过来。 四爷进宫求了康熙,府里这才常驻了两名太医。 昨天下午,弘晖突然高热不退,偏四爷不在府里,四福晋在外院照料了大半宿,又赶在二门下钥前回正院。 要清宁说,原身的行事过于古板。 一场风寒丢了命,虽可怜又可惜,但也实在说不上什么冤枉的话。 家中嫡长子重病,男主人不在,作为女主人在照顾完年幼的儿子后,竟然还要慌慌张张地赶回正院。 说好听点,是极重规矩。说难听点,就是死脑筋,不会转弯。 难不成堂堂嫡福晋回正院,看守二门处的婆子会不给开?竟然还怕自己在外院待久了有碍名声,这要是换了其他时候,是有可能。眼下却是弘晖重病,四爷养在前院的幕僚们不是摆设,怕是早有人把四福晋在前院的一言一行记录在册,只等着某人回来查阅。 因而别说二门下钥了,就算真的在前院呆了一夜,又有何妨? 难不成弘晖院子里的那些大活人都是摆设? 若非占了四福晋的身份,得了好处的人是自己,清宁真真要骂上一句“活该”。 她倒是两腿一伸,走得痛快,可怜的是弘晖。 或许是沾了因果,没办法不挂念他。 清宁叹了一口气:“给我更衣吧。”她倒想自己来,无奈手上的劲是一点也使不出来。 只能木着脸,任由梅香为所欲/为。 清宁挑了件暗绿色缂丝的衬衣,当然以原身端庄稳重,其实也没有什么新嫩的颜色能挑。 她只是下意识看上那绣着的子孙万代蝶纹。 她不求万代,但有孙,总得有子吧,弘晖会好的。 清宁没让上妆,这天气热得都要冒油了,何必呢? 梅香有些惊讶,但还是听从吩咐出去叫了肩舆。 清宁庆幸这丫鬟是个忠心的,笨点倒没什么,总比耍着心思跑出去的人好。 从她醒过来到现在,院里值守的小丫鬟们不说,毕竟梅香正好回来,四福晋又素来重视规矩,她们自然不敢逾越争权。 但其他人呢?真当她死了不成。 就在梅香叫肩舆的功夫,院子里跑了几个人进来。 清宁扫了一眼,没理会:“去外院。” “福晋。”其中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跑了过来。 清宁只看着梅香。 梅香低声吩咐抬肩舆的婆子,等福晋出了正院,头也不回地跟上。 清宁斜靠在肩舆的抚手上,余光扫见那几个人跑到了正院门口,似在犹豫是否追来,而梅香则神色惶惶。 清宁能理解她的不安。 柳嬷嬷被派去照顾弘晖,是因为她是四福晋的奶嬷嬷,那是出于信任。而梅香虽占据了大丫鬟的身份,不过因为她是乌拉那拉家送过来的。四福晋早些年一直跟着四爷住在阿哥所,地方小,空间逼仄,就只带了两三个下人。一直挨到四爷封了贝勒,出宫开府,才又从娘家带了一些人过来。 只是梅香虽出自乌拉那拉氏家,可论信任度却不及方才那几人。 不过是看她老实,先占据大丫鬟的位置,以免被人空降。 清宁感叹了一下原身那点小心思,觉得她不只是脑子不灵光,眼睛还有点瘸,看人的眼光令人不敢恭维。 想着,又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占了人家的身,还说人坏话,怪没道德的。 歉疚之下,清宁把更多的心神放到弘晖身上。 柳嬷嬷对她的到来,是惊过于喜,看着面色憔悴、眼下泛青的四福晋,下意识呵斥梅香:“福晋还病着,你怎么都不晓得拦着点。”她是走不开,这才让梅香去看看福晋的情况,怎么也没想到竟福晋带过来。 清宁红着眼眶,轻声说道:“嬷嬷,这是我的弘晖啊,你说我怎么能安心呆着呢。” 柳嬷嬷的心里涌起一叹,别看福晋平日里对大阿哥严苛冷淡,到底是做人额娘的,哪里不把孩子放在心上。 以前是没办法,不狠心一点,孩子如何成材,如何得到爷的重视。 又想着她昨夜已是风寒,也别说什么传了病气了。 柳嬷嬷默默让开身子。 梅香见状把主子从肩舆上扶了下来。 清宁被风吹得脚下一软,身子摇摇晃晃的。 柳嬷嬷看着,眼眶又红了。 “老奴来扶福晋。”柳嬷嬷才站在另一侧,就听得里头高声疾呼。 清宁呼吸一窒,拔腿就往里面冲。 三个人踉踉跄跄地,一进去,下人们已经跪倒了一片。 清宁心里慌得不行,甩开柳嬷嬷他们,就往屏风后走去。 两位太医面色严肃地走了出来。 清宁问:“弘晖怎么样了?” “福晋……”其中一个太医欲言又止,心里暗暗发苦,四贝勒府的大阿哥早就药石难医,不过是一日拖过一日。只是偏他们二人得了这样的差事,如今四爷又不在府,怕是之后要遭一番罪。 因而两个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的跪了下来。 清宁心下一沉,不发一言地走到榻边。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穿着里衣躺在上面,脸色蜡黄蜡黄的,嘴角衣领处都沾了药汁。 清宁一脚踢开地上的药碗,坐到榻上后,摸了摸弘晖的脖子颈,又俯耳贴在他的胸口。 “福晋。”柳嬷嬷忍着悲恸,想要带走清宁。 屋子里有人低低地啜泣着。 哭哭啼啼的令人心烦,清宁的太阳穴跳得厉害,只大喝:“都闭嘴,滚出去。” 啜泣声变成无声地哽咽。 清宁捏了捏眉心,让自己冷静,她转头吩咐梅香:“让他们都出去。”不出去,怎么救弘晖? 只是怎么救? 确定有用吗? 清宁对凭空出现的空间还是抱有怀疑的,只是弘晖的情况糟糕透了,根本没时间去深入了解。 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横竖自己也用了一滴,好处无法明说,但坏处目前也没看出来。 清宁咬牙:“嬷嬷,您也出去。” 柳嬷嬷张了张嘴,就见福晋一眨不眨地盯着大阿哥。 柳嬷嬷心里一疼,柔声说道:“好,福晋放心,老奴这就出去,老奴一定催促两位太医快点拿出章程,咱们的大……咱们的大阿哥一定能逢凶化吉。” 清宁头轻轻摆了摆手,在听得脚步声陆续离去后,欺身向前。待最后一滴灵液下去,弘晖开始无意识地吮/吸,温热的触感让清宁有些不适,她强忍着才没拿开手指。 想来空间里的灵液的确是好东西,难怪只得两滴。清宁都有些后悔自己用了一滴,若是全部留给弘晖……这个念头才浮现,清宁就忍不住笑了,若非自己用了灵液,怕是这具身体也撑不到这里,刚才进来差点要晕过去的那一刻仿佛体内又涌出力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再看弘晖,唇色已不复刚才那般青白。 清宁另一只手摸了摸脖颈处,脉搏很轻,肉眼见地不可察,但却的确在跳动。 清宁抽回指头,往身上一抹,朝外高声大喊:“嬷嬷,快来。”弘晖好了,她要把人带回去。 急促的脚步声,紧随而至。 清宁没去看谁,欢快地转头:“嬷嬷,咱们把弘晖带走,带回正院去吧。” 刚赶到的四爷听得脚下一个踉跄:“弘晖他……”爷还是来迟了吗? 清宁怔了怔,没想来的不是柳嬷嬷,只目光触及他眼底的痛楚,忙反应过来,对方怕是以为自己哀痛过度,得了失心疯吧。 清宁摆摆手,想要解释,就听得一声呻、吟。 四爷瞳孔猛地一缩,嘴唇颤了颤,抬起的手指了指清宁,又指了指榻上的弘晖。 清宁抿唇一笑,就听他大声喊:“苏培盛。” “爷,奴才在,在呢。”屏风外的苏培盛连滚带爬着进来,正好看到福晋脸上难掩的笑容。 这是哀伤过度吧。 苏培盛心里不落忍,只目光追寻四爷。 然四爷已经坐到榻上,再三确定人还在,他没有来迟,久违的笑容也浮现在脸上。 这,这…… 苏培盛是彻底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书《四爷娇娇女》求收藏哦 文案:(清穿) 殊兰顶着父不详的名头,活到自如钻狗洞的年纪。 不等她包袱款款开启寻爹之旅,传说的亲爹上门了。 同一屋檐下的从姐从妹摇身一变,想要同她互换身份。 你方唱罢我登场,实在是演得热闹。 等到戏尾,才发现,殊兰早已牵上四爷的手。 比惨我不会,拼爹,还是成的。 第2章 “大阿哥好了。”在一阵寒意袭来后,苏培盛福至心灵,大声哭喊:“爷,您看呐,咱们大阿哥没事了。” 这老家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不嫌难看,哪有半点从前的稳重,四爷才要呵斥就看到苏培盛过分年轻的面庞。 “蠢奴才。”丢人现眼。 苏培盛嘿嘿笑了,一点都不在意被骂,明眼人都能听出四爷语气里那怎么也藏不住的喜悦。 屏风外,两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困惑就差写在脸上了。昨天夜里四爷府大阿哥的情况就已经上报了。 大家其实都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只是瞒着四福晋一人而已。 外院的管事已经暗中在准备一些东西,就连宗人府那里也得到通知了,怎么才一会儿功夫这人说好就好了呢? 两个人都不大相信,觉得这事荒谬至极。 可里面的人是谁?又岂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就在惊疑不定的时候,苏培盛笑着迎了出来:“两位大人,这回劳烦你们进去仔细看看。” 一句话说得他们面红耳赤。 他们在太医院的资历不算深,否则也不会被送到四爷府里常驻,可同样若不是医术不错,也不会在康熙下旨后被遣派过来。 有关弘晖阿哥的情况,是明明白白做出诊断,人的确不太行了。这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看法,昨天夜里为了四爷府的大阿哥,太医院可是连夜又来了好几个太医,其中一个更是专门在乾清宫值守的。 一个人错,那是错。 可总不能大家同时都错了吧。 或许错的另有其人,怀着这样的心思,两位太医走进了屏风后。 弘晖已经醒了,精神头很差,但双目清明。 他好像有些不舒服,低头看了看衣领子,就瘪起嘴。 清宁哄了哄:“是额娘疏忽了,等太医看过,马上让人给你换身衣裳。沐浴是不行,但可以拿着棉帕子仔仔细细擦一番。”其实也不怪弘晖难受,衣服上都是撒出来的汤药。只是当时人都快没了,哪有人在意这些小细节。就是清宁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没有怪罪下人的道理。重病的人哪怕气若游丝,只要是能灌药进去都是好的。 一旁的四阿哥听了福晋这话,忍不住想要反驳。 慈母多败儿,谁家小孩这般娇气的? 可目光落在弘晖身上,小小的人儿就这么躺在榻上,委屈的小表情可怜极了。 四阿哥心里蓦地一软,放轻了声音说道:“你额娘说得对,等好了别说沐浴洗漱,就是泡澡都由你。” 弘晖的眼睛猛地一亮,就要把手臂伸出来,哪还有之前病得奄奄一息的样子。 清宁轻轻笑了,再一次确认空间里的灵液的确是好东西。 柳嬷嬷却是唬了一跳,忙上前阻拦:“哥儿,听嬷嬷的话,咱们不着急,慢一点。”说完接过梅香递来的脉枕放好,才给太医让出榻前的位置。 她对两位太医是极度不满的,觉得他们庸医杀人,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要安排后事了呢。 虽然当时他们没把话挑明了说,毕竟除了皇上,没有谁敢直断皇子皇孙的生死。 但当时话里话外的意境,又有谁听不出来。 反正柳嬷嬷就没办法不恼:“这回您二位可得好好看清楚,别再把我们大阿哥的病情弄错了。” “来个人把屏风撤了,屋里亮堂一些,更能看清楚。” 让大家都看看,四爷府的大阿哥好着呢。 别看柳嬷嬷这段日子一直呆在前院,可为了禀告弘晖的病情是也是频繁进出二门,府里面的一些闲言碎语自然就传到她的耳朵里。 柳嬷嬷知道福晋这些年有些移了性子,哪里敢去刺激,毕竟若是大阿哥真的出事,福晋在这府里还能靠谁?故而一直忍着不发。 如今一番话与其说是给太医听得,不如说是给别人。 只两位太医不知,被说得羞愧难当,觉得实在无脸面再待下去。 只是能离开吗? 没看四爷还没发话呢? 其实都不必去诊脉,早在进来看到大阿哥的时候,就已经明白病情的确是有所好转,至少暂时性命无忧。 可昨夜的诊断,也不是随意敷衍的结果。 他们做太医虽会在治疗上采用中庸之法,可也不会在这病情上面误诊,这不仅自砸招牌,更是掉脑袋的事情。 偏四爷府的大阿哥虽还是躺着,看起来也有些虚弱,但已不是早夭之像。 没办法,还是得硬着头皮上。 弘晖看起来,十分听话的样子。 他像是习惯了,根本不用提醒,就老老实实伸了手出去,要不是柳嬷嬷手脚快,都打算直接挽袖子。 太瘦了。 那手腕细细小小的,异常脆弱,成年人的手搁在上面,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折断。 清宁看着不落忍,心里麻麻的难受,一冲动就对四爷说:“爷,求您一件事。我想把弘晖带回去正院,不把人放在身边看着顾着,我寝食难安。” 弘晖的身子实在是太娇弱了,不说风寒,就是一个西风吹来,都要担心把才好转的身体又打回原样。 四福晋以前觉得前院离正院太远了,远不及在阿哥所时的近便。 清宁一样觉得,哪怕肩舆来回,从正院到弘晖这里,也得二十多分钟。然而病来如山倒,有时候是一秒钟都不能耽搁。 “福晋。”柳嬷嬷在旁边听得心脏都吓出来了。 清宁以眼神安抚柳嬷嬷,她心里清楚除非自己装一辈子的原身,否则迟早有和四爷对上的时候。 眼下的情况,无论怎么说,都算是一个比较好的时间节点。 在经历唯一的儿子差一点早夭后,当额娘的性情有了转变,看起来合情又合理不是? “爷,您觉得呢?”清宁有些焦急,她是越发感受到灵液的威力,从无法出声到现在说话又急又快,不过半个时辰。哪怕身子还有些虚,站久了头昏眼花,提着一口气,勉力撑着才没倒下。 但又有谁敢说这空间灵液不珍贵?清宁不确定空间是否还会有,但总归弘晖的以后就是她的责任,她不想好不容易救过来的人又没了, 四爷面色古怪地看着清宁,右手无意识地敲着玉扳指,像似在思考。 “四爷,四福晋。”两位太医其实这个时候并不怎么想出声。 四爷回神:“大阿哥如何?” “大阿哥的病情有所好转,已暂时无碍了。” 暂时? 四爷讽刺一笑,上一辈子他也是听了同样的话,这才进了宫,直到噩耗传来……四爷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当时他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平静地向皇上告假,面对阖府的素裹。“苏培盛,带他们下去休息。” 四爷又看向清宁,目光异常尖锐。 “福晋。” 两个字听得清宁心头一跳,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学着原身的模样,福了福身子。 “不放心弘晖?”波澜不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想到空间里的灵液和弘晖,清宁咬着牙,努力让不让自己失态:“臣妾是第一次当福晋,以前觉得教养孩子不难,按部就班地总能过来。可经历了这次的事情,是想清楚了。从前是我糊涂,成龙成凤哪有平安喜乐重要。” 瞧,这番话多像一个额娘差点失去独子后大彻大悟的心境。 所以,能别再用那种扫描仪一样的目光打量自己了。 清宁怕是不怕的。 这具身体,是如假包换的乌拉那拉氏。 她得了对方的记忆,连带感情也一并接受,因而是一点也不怕查证。 只是想到雍正是在九龙夺嫡里笑到最后的人,就明白他的心思深不可测。 若是不能打消对方心中对自己的怀疑,怕是日日都要活在被监视中。 一日两日倒也无妨,可除非她不再动用空间,否则谁敢保证身边不会多了一只眼睛。 “可以。”四爷点头。 清宁脸上一喜,就要招呼柳嬷嬷带弘晖离开,就听到他下了一连串的命令:“苏培盛,把爷的院子收拾出来,暖阁给大阿哥,让太医一个在大阿哥院子里待命,一个在院里值守。还有让人往宫里递个消息……” 说到这,四爷的脸上露出追思。 苏培盛忍不住轻唤:“爷。” 四爷晃过神,继续说道:“就说弘晖现已无事。” 苏培盛应声退下。 四爷又走回去看了看弘晖,这才大步离开。 留下呆愣不已的清宁,看着柳嬷嬷:“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柳嬷嬷不知道,但不妨碍她高兴的下去安排。 再看梅香,正叫人重新放好屏风,又打了热水过来,帮着弘晖换洗衣裳。 清宁心中一叹,纵有再多想法,也只能暂时作罢。 这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得偿所愿吧。 四爷在前院自然是有院子,偶尔和幕僚论事太晚,就直接歇下。院子里面,一应物件都是齐全的,但让清宁这个嫡福晋住进来,更别说还有个病着的大阿哥,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是非常多。 等清宁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院子,那纷乱嘈杂的声音,隔着书房的大门,都异常清晰地传入耳膜里。 她是故意的,好似在诉说不满。 四爷沉默地翻阅呈上来的册子,良久后才敲了敲玉扳指,发问:“系统,她还是福晋吗?” 作者有话要说:清宁:“我好惨。” “我不想。” “我没有。” 快来收收我。 第3章 (捉虫) 室内寂静,并无其他人在。 四爷敲了敲桌子:“别装死。” 系统无奈了,只得出声:“宿主,刚才不是已经见过?” 是不是四福晋,枕边人才是最有资格发言的。 四爷不敢说自己了解乌拉那拉氏,但这个人是真的,还是个冒牌货,却是十分容易分辨,想要从他这府里狸猫换太子,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虽耳听为虚,然……”四爷拖长了尾音,带着几分冷峻的意味:“眼见也未必是实,便是我,谁又能知道是真得还是假。” 系统,它懵了。 宿主不认可自己的福晋就算了,连自己的身份都要否定。那接下来怎么弄? 系统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还做任务吗?” 四爷脸色一黑,须臾后,微笑:“你说呢?” 系统嘿嘿一声,立刻发布任务:“请宿主,夸一夸四福晋的美貌。任务难度一星,任务完成奖励一天生命,倒计时……” “宿主,你的任务时间还有三个时辰。” 四爷楞了一下:“不是一天吗?” “那不是宿主浪费了一次机会嘛。这是主脑对您的惩罚。”也是对它的,系统觉得很委屈,在一干前辈面前,它只是个实习期的系统。本以为运气好,碰上个帝皇,哪想到第一次出任务,就翻车了。 不是差点,是直接翻车。 难怪后世有云,雍正帝生性多疑! 果然古人诚不欺系统。 系统甫一出现,直接被四爷怀疑成事故弄玄虚的政敌,比如某几个哥哥弟弟们。让雍正爷去对逝去的皇后甜言蜜语?简直是荒谬至极。 总之,雍正帝不信。 但……四爷信了。 四爷也没办法不信。 死了一次,就是死了。第二次有个机会给他,没抓住,一天过去又死了。 现在是第三次。 四爷……还真不想再死。 *************** 作为福晋,想要在前院安置下来,着实是大工程。 清宁本想着一切从简,毕竟或许住不了几日,搬来搬去实在麻烦,何况四爷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他在的地方别看着一点不富丽堂皇,可人家走的是清雅的路线。这点倒是合了清宁的心意,要是换成四爷后继者的品味,她觉得自己,仿佛,大概,一个时辰都待不下去。 然而柳嬷嬷非常兴奋,根本不用清宁指手画脚,仅她一个人带着梅香,就整理好了。 弘晖住的暖阁,清宁去看了,大部分东西没有移走,不过是换了干净的被褥,还有一些不方便的东西则被苏培盛找人运走。 生病是非常消耗元气,弘晖之前躺着也是是昏昏沉沉,就是醒了也极度疲惫。许是灵液的功效,如今睡着,舒展开的眉眼,竟有几分四爷的影子。 “福晋在看什么?”身后传来四爷的声音。 清宁没有回头,嘴角噙着笑:“在看弘晖呢?我在想有多久没有这般仔细地看看他了。以前宗觉得弘晖既不像爷,也不像我,心里难免有些失望。”原身总觉得即便不能像四爷,可要是能像宫里那几位,也是极好的。她这个想法不能说一定是错的,只是想是一回事,在弘晖面前说出来就是大错特错。 清宁细细摸着弘晖的眉骨,转头笑道:“可弘晖是爷的儿子,哪离会不像。”她站起身,朝四爷一福:“总算爷不像我这般糊涂。”说着又嗔道:“只是爷也是的,竟不提醒,只让我这个做额娘的丢脸。汉人有句话:夫不嫌妻丑。可也没让爷叫我出丑啊。” 四爷本是随着福晋的话,郑重而又认真地把弘晖的面庞记刻心中。就像福晋所言那般,他也在扪心自问,是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弘晖了? 只是……“福晋,最近可是多读书了?” 四爷是最见不得读书不用功,办事不认真的人。 清宁茫然:“没有啊。”原主会认字,但不怎么爱读书,她更像是大家族培养出来,替夫家执掌中馈的大妇,但没关系,清宁是九年义务制教育里出来的优秀学员。 四爷颇有深意地点头:“爷猜也是如此。” 清宁没听懂,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感人的气氛,也咻~的一声,没了。 清宁呵呵两声,背过身去,她脑子抽了才去看他的寡、妇冰山脸。 系统也无语,这还是帝王呢,简直是终极气氛破坏者。 它忍不住出声:“友爱提示,宿主,你还有两个时辰。”曾经它以为三个时辰很久,但现在……不了。 “宿主是不是抓紧机会,先完成任务。” 四爷面色一僵,半晌后开口:“福晋。” 清宁听到了,但不想转身,可人在屋檐下,偶尔低一下头,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爷,您有事?”她记得四爷似乎没这么闲,然后清宁恍然:“弘晖这里有我照顾就行,爷若是有事就去忙吧。” 在系统的加油声中,四爷才酝酿好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清宁怔住了,半晌后,抚掌:“都怪我没注意,原来爷是饿了。”话落,人就走了出去。 为了让清宁和四爷有独处的机会,柳嬷嬷是直接带着人躲了出去,不过想着过往的经验,她还是偷偷往屋里探了半个身子。 一旁的苏培盛,则尴尬不已,想拦吧,这是福晋的奶嬷嬷,身份地位不同。又料想爷不会和福晋说过什么秘事,所以,清宁出来的时候,只看到苏培盛虚虚地拉着柳嬷嬷,而梅香则是低头含胸,快要把脑袋拱到地上去了。 清宁无奈抚额。 “嬷嬷,你去厨房看看,让人准备一些吃食。我听说有些药膳,若是好好研究,味道实属不错。”得益于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有些事情只要吩咐下去,就有人去办。 药膳是准备给弘晖吃的,可怜的孩子药还不能停,毕竟不能让人看出太多异状,可连吃了半年多的苦药,以己度人,想一想,清宁都替他难受。 四爷走到门口的时候,正看到福晋苦瓜脸地吩咐厨房准备膳食。 这好像也不是“夸赞”福晋的好时机。 四爷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系统欲哭无泪,它刚才给宿主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 这人怎么就……这么轴呢! “系统。”四爷悄声喊道。 系统面无表情:“宿主,恭喜你,离任务完成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多~的时辰。”而任务只是一句话而已,真是棒棒的。 四爷从这平铺直叙的话语里听出系统的嘲讽。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坐下。 不是雍正爷不想完成任务,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爷觉得这个任务似乎没什么挑战性。”不如换一个?处理黄河水患?筹借大军的军饷,他都可以,都很行的。 系统:“……”。 “我也觉得没什么挑战性,不如宿主早一些完成这个简单地任务,咱们再去接受更大的挑战。”它都不敢想这次要是还失败的话,是不是直接要被主脑回收到垃圾堆里。 四爷耳根莫名一红,觉得被嘲笑了。 清宁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他清癯面容上显目的一点红。 她张嘴,又顿住。 四爷正好回头,更张不开口。 清宁就抿嘴笑:“我让厨房准备膳食了,爷一起用?”虽是夫妻,但记忆中很少有二人面对面用膳的画面。 虽说至亲至疏夫妻,清宁却不怎么认同。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应该有合适的距离和留给对方合适的空间。但不代表本应是至亲的夫妻却也要至疏。 虽是意外成为四福晋,但清宁总想着哪怕是去到原始世界,也要因地制宜地去适应,逐渐参与其中,从而拥有自我。 既然身份注定不能改变,不如转变自己,再徐徐图之地改变他人。 她素来是豁达乐观的人,想到就去做。 清宁坦然向四爷发出了邀请。 四爷挑眉,还不待答应,脑海里已经传来系统急得冒火的声音:“答应她,必须答应。四爷,别忘了任务啊。”多好的机会。 四爷默:“是你求爷的。” 系统无语:“您说是就是。” 四爷这才缓缓点头,正欲说什么……苏培盛从外头跑了进来。 “爷~”一看到四福晋,苏培盛就……就一个咬牙,跪在地上:“爷、福晋,芙蓉园来人了,说,说……” 芙蓉院。 李氏。 清宁突然感受到原主心里深处的怨恨,她微微皱眉。 苏培盛的头都快抵在地面上了。 清宁看了四爷一眼,见他面色沉沉,只好问道:“李氏怎么了?” “不是李格格,是二阿哥。” “二阿哥,病了。” 前几日,原本应该怀胎十月,瓜熟蒂落的李氏意外早产,才出生的弘昐身体十分孱弱。 事发的时候,府里乱成一片,原主还因此受到四爷的斥责。 原主这几日频繁进出弘晖这里,除了担心弘晖的病情,也是受到李氏生儿子的刺激。不管弘昐身体如何,从今往后弘晖就不再是四爷府唯一的阿哥。 总之四福晋思虑过重,而病来如山倒,在双重刺激下,这才没有挨过去。 清宁看着不吭声的四爷,用帕子遮了眼,拇指一个用力,揉红了眼眶,才缓缓说道:“若是李氏生病,说不得今个儿我也要任性一回,把爷留下。可这毕竟是弘昐,儿病母忧。孩子生病的时候,谁又不想有个人能相互陪伴度过呢。”弘晖病危的时候,四爷可是不在。 “如今弘晖逢凶化吉,我也希望弘昐能转危为安。”好听话谁不会说呢,府中几个孩子除了弘晖,其他人并不放在她心上,但对四爷来说,这两个都是他亲生的儿子。 放弃哪一个,都是不可能的。 因而这个时候,别说清宁了,就是知道时间已经不太够的系统也说不出什么不让他去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尔康手:“不~~~~~~~” “我想说的,AHFJABAIAIJ。” 就是这样。 ********* 最近在测试哪个时间点更新,数据不会那么惨一点,因为没有新晋,只能在玄学上面绞尽脑汁。 嗯,大概就今天再试一下,接下来的更新,尽可能把时间固定下来。 么么哒,感谢收藏评论的小仙女。 第4章 (捉虫) 只是四爷,哪怕你身不由己,因圣意难违而被困于宫中,才无法回府。可一天前,一天后,同样是儿子,同样在生病,却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你是否会,稍微,心疼另一个人呢。 清宁站在门口,一路目送。 直到再看不见身影,才转身回到屋里。 “额娘~”躺在床上的人儿,已经醒转过来,见她看过来,伸出的小手在虚空中轻轻摇晃,委屈又可怜。 清宁心中一疼,脸上漾开欣喜的笑容:“弘晖醒了啊,可见真的好了。额娘的弘晖不愧是阿玛和额娘的巴图鲁,勇敢又聪慧。” “也是阿玛的吗?” 弘晖看起来紧张极了,说完后一张小脸憋得通红通红的,长而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地,像容易受惊的小兽。 明明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可清宁望着他因血气上涌,羞红了的小脸,还是坏心眼地捏了捏弘晖的耳垂:“弘晖说什么了?额娘刚没听清呢。” “额娘。”弘晖气坏了,眼睛一闭,偏过头去不理人。 清宁看着他哪怕生气依然攥紧自己的手,轻轻一笑,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弘晖,你不但是额娘的巴图鲁,也是你阿玛心中的巴图鲁。” “弘晖,阿玛不是不爱你,他是……”清宁不知道如何解释才能不伤害他,她也不太确定弘晖醒了多久,又听了多少。 是她疏忽了,也是她还没有真正认清空间灵液强大的作用。 就拿她自己来说,刚醒来的时候,几乎无法动弹,从肩舆上下来,身子还有些发软,现在虽还有些疲惫的感觉,却可以肯定绝不会下一刻突然昏倒。 清宁转过弘晖的脸,直视他:“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我……”弘晖觉得自己头顶要冒烟了,他又羞又急很快就哭了出来:“额娘,弘晖错了。弘晖不该偷听阿玛和额娘说话。” 清宁一怔,她没想到弘晖会是这个反应。 再去看他,这孩子仿佛把才探出来的触角又缩了回去。 清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真的是……造孽啊。 “瞎想什么呢?阿玛和额娘只是在闲话罢了。再说了,你是额娘的儿子,只要不是故意的,便是听去一些又何妨?难不成你还会学那长舌妇,传了话出去不成?” 弘晖连连摇头,他不是长舌妇,是小巴图鲁,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刚才也不是有意偷听,实在是醒来的时候,苏培盛已经闯进来了。 他就是一时吓到了,后面……后面则是难受了。 弘晖看着变得有些不一样的额娘,想着她对阿玛说的那些话,正要解释,忽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清宁顺着弘晖的视线看去,四爷正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他的身后不见苏培盛。 “爷怎么回来了?”清宁起身。 许是她脸上的惊讶太过明显,四爷有些不自然地哼了哼:“不是说要一道用膳吗?难道福晋是哄爷不成?” 清宁飞快地摇头。 四爷绕过她走向床边,一坐下,就撸乱了弘晖的头发。 “还巴图鲁呢,就算是,现在也就是个病恹恹的小巴图鲁” “阿玛。”清宁本以为弘晖听了会难受,却发现他想偷喝了蜜一样欢喜,望着四爷的目光满是孺慕。 清宁酸了,她自作多情了。只是见弘晖这么高兴,哪忍心说其他。 “既然爷回来了,那就陪陪弘晖。我瞧着弘晖更喜欢阿玛。”清宁不理会因为她这句话两个大小男人又是尴尬又是窃喜的样子。反正她是待不住了,干脆她躲了出去,找到守在门外的梅香,先是问了柳嬷嬷。 “梅香,嬷嬷呢?是回正院了吗?”她之前隐约听柳嬷嬷说起人手不够用的话,虽是梅香这样的丫鬟更好,但原身不这么想。 别是回去找人了吧,清宁刚皱了眉,觉得麻烦多多,就从梅香口中得知了柳嬷嬷的去向。 要不是顾忌太多,清宁真想冲进去,扯着四爷的脖子,迎风咆哮:“雍正老头,你是疯了不成。” 让嫡福晋的奶嬷嬷去照顾侍妾所生的小阿哥。 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操作。 反正李氏是被震住了。 她不禁看向苏培盛,希望自己是听错了:“这真的是爷的意思?” 苏培盛微妙地错开了李氏那带着希冀的眼神。 “怎么会呢?”李氏觉得自己提着的一口气突然就泄了,她是听说了大阿哥的病似乎好了,也知道福晋要以照顾大阿哥的名义住到前院去了。这样的消息当时就引起后院大地动。毕竟莫说四爷的院子,就是整个前院,若没有允许,后院的人是绝不允许踏足。当然福晋作为女主人是有进出前院的权利,只是她素来重视规矩,以身作则,禁锢了自己,也绊住了后院其他女人。 因为这份公平,大家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可忽然之间就变了。 李氏想不通她乌拉那拉氏是怎么做到的,凭什么她就能留在爷那边,就因为她是福晋嘛。 李氏妒忌了,后院的女人中没有谁能不嫉妒。 然后弘昐病了,就恰巧在这个时候。 “二阿哥病了,爷怎么不来?”话一出口,李氏就知道要遭。果然就见柳嬷嬷开启了嘲讽模式:“李格格这里的规矩,似乎松散了些。” “爷的腿长在爷的身上,爷要去哪里?难道要看你颜色?嬷嬷我活到现在还没听过谁家当奴才做侍妾的,管到主子头上。” 便是要管,这府里还有福晋呢,哪能轮得到她李氏一个小小的格格? 柳嬷嬷哼声:“李格格且放一万个心,两位太医都跟着来了,当着他们面,谁也不敢做手脚。”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氏白着脸,想要解释,毕竟苏培盛还在。 柳嬷嬷嗤笑:“最好是。”她哪不知道李氏想法,可昨天自家阿哥病成那样,爷都没在。 她不是真的一点也不关心二阿哥的病,可他们来后,李氏只询问四爷,却不在意太医的去向,就明白其中内情。 病肯定是病了。 李氏断然不敢在二阿哥生病的事情伤作假。 只是事情有个轻重缓急,病情也是如此。 柳嬷嬷在心中呸了一声,也不怕说得多了,折了二阿哥的福气。 反正她实在懒得留下来看李氏的脸。 同苏培盛说一声,就带着人去了弘昐的屋子,她再不情愿,这是四爷交代的差事,便是为了自家福晋,柳嬷嬷也会认真对待。 跟着柳嬷嬷来的丫鬟,是她特意从四爷院子里挑的,好歹也算是四爷手下的人。 因而柳嬷嬷心中是一点也不慌。 苏培盛在柳嬷嬷走后也没有多留,他还要回去复命,至于临走前李侍妾的欲言又止,不好意思,视力不太好。 另一边,膳食已经摆上来了。 主子发话要用膳,自然不拘哪个时辰。 弘晖的药膳时间要久一些,清宁看着他用了一碗小米粥后,才去了旁边的小厅里。 四爷已经坐在那里,看到她过来,就收了手里的折子。 屋里面没有其他伺候的人。 清宁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本就如此。在正院的时候,时有原主身边的丫鬟布菜。在这里,她只得老老实实伺候大爷。 好在,她吩咐的膳食十分简单。 一人一碗粳米饭,一小碟的罗蓑肉、清炒窝瓜和什锦菜,主菜就是松鼠桂鱼。 原身到底是生了一场病,胃口并不是十分好,清宁只吃了小半碗饭就停下来。 至于四爷,正姿态优美地挥舞着筷子,完全忽视了系统在任务时间上的疯狂催促。 那慢条斯理的模样,让系统都绝望了。 对于这个宿主,这个任务,它已经快要放弃了,只是临死前,人都想要挣扎一下,它也是如此。 系统实在不理解,明明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本来要离开的人收到下属秘密送上来的折子,里面是有关芙蓉院的内容。 然后四爷果断不去了,代替去的是柳嬷嬷。 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啊。 再不表白,呸,再不夸奖,难不成四爷真的打算再死一死。 不只是清宁,系统都想扯四爷脖子了。 死! 四爷帕子拭嘴的动作一滞,然后看向清宁,微笑着道:“福晋,夫不嫌妻丑的下一句是妻不嫌夫贫。意思是说丈夫不嫌弃妻子长得丑,妻子不嫌弃丈夫没有钱。” “可爷不贫,至于你……”四爷上下打量一番,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四贝勒,雍正帝,当然不贫,也就是说对方的意思是羞、辱自己,说她丑喽? 清宁炸毛了。 好歹她每个月勤勤恳恳做医、美,早晚护肤从不忘,吃得好睡得香,就算不是绝色美人,也是漂亮小姑娘。 她都还没有嫌弃他头上顶着的那根老鼠尾呢,黄、瓜还是一堆公用的,他竟然嫌她丑。 清宁气红了眼睛,要不是最后的一点克制,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碎他。 罪魁祸首却是慢慢走了过来,两只手各捏住清宁一边脸颊,轻轻往上一提,这才满意道:“总算不太丑,笑起来还挺好看。” 伴随着任务成功的提示音,四爷丢下风中凌乱的清宁,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呸!苟男人” 没脸看。 第5章 有一种笑,它不叫笑。 是被人硬用手扒拉出来的强颜欢笑。 清宁对着铜镜已经大半个时辰了,在梅香的担忧中,开始挤眉弄眼,托腮抚额,什么眯眼笑、微笑、露齿笑、大笑,但凡和笑有关,她已经全部演绎了一遍。 饶是离昨天那顿饭过去了一整夜,她仍旧无法安抚自己要咆哮的心。 原身美吗?以容貌来说,真的就中人之姿,后院里任何一个女人的容貌都胜过她这个四福晋。 好在这是选儿媳妇,不是选美。 成了四福晋的不是别人,而是原身。 康熙三十八年的时候,四爷封爵,随后出宫开府,小院变大宅,府里的莺莺燕燕也就逐渐多了起来。 在众花骨朵中间,四福晋的容貌就更不起眼了。 四福晋是这样想的,容貌不够怎么办,那就用威严来凑。 从此学着四爷不苟言笑,严肃刻板。 你见过学生时代教导主任的笑容吗? 清宁想起来就觉得瘆得慌,难为梅香在一旁,很好地坚持了这么久。 可见丫鬟的活也不是那么好做,这么一对比,还是当皇子福晋好。 清宁隐约记得,四爷夺路狂奔的时候,似乎还被门槛绊了脚。 昨天是气坏了,没注意这个小细节。 现在想起他逃跑的狼狈样,就忍不住笑了。 才进来的柳嬷嬷怔了怔,她已经很久没见到福晋这样发自内心的笑了。 她并不知道昨天饭桌上发生的事情,只知道四爷在用过膳后,就出了府,仍旧一夜未归,因而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眼见着福晋笑得这么开心,柳嬷嬷这才悄悄把不好的想法抛开。 清宁看到柳嬷嬷进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等注意到跟着一起进来的两个丫鬟后。 清宁猛地拍了自己的额头。 这次只能怪四爷了,要不是他饭桌上突然来那么一出。她就不会受到刺激,再一次忘记几个丫鬟的事情。 清宁问:“怎么就来了?” 兰香在阿哥所的时候,就已经跟在福晋身边伺候了,自以为有些脸面,斜睨了梅香一眼,笑着上前说道:“福晋昨天来得急,奴婢也没能跟过来,梅香素来笨手笨脚的,也不准备齐全。衣裳首饰是带了,但是把钱匣子给落下了。” “奴婢一想,这可如何是好,不是耽误福晋的事情嘛。,正好竹香也要向福晋回事,就一道来了。” 兰香快人快语,几句话就把梅香说得脸都白了,偏她不好反驳,倒是竹香只是在兰香说完话后,呈上了一本册子。 原主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就只一个桂香没在了。 清宁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上,望着兰香笑:“说到底还是你细心能干,梅香就差强人意些,她要学习的地方还不少呢。” 兰香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福晋病着,她并不是没有在身边伺候,只是福晋病得昏昏沉沉,太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呆在屋里也不过是平白守着。柳嬷嬷又不在,她就偷跑了出去,也没走远,横竖院里有丫鬟,又是自家府里断然不会出事。 哪知道就这么凑巧,她前脚才离开,后脚福晋就醒了。 只恨梅香心里藏着奸,不早点派人告知,等她们赶回来,福晋已经坐着肩舆走了。心慌意乱之下,谁也没敢跟上来。 这一踌躇,就听到福晋要住到前院的消息。 昨天柳嬷嬷带人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兰香就想跟过来了,只是她知道柳嬷嬷不喜欢自己,也不想自讨没趣。 可一夜过去,兰香还是没能沉住气,叫了竹香就直奔前院而来。 作为福晋身边的大丫鬟,兰香在下人中也是极有脸面,她说来福晋身边伺候,也没有人怀疑,只是让人通禀。 柳嬷嬷本不想让人进来,又担心这两个人在二门处闹出笑话,若是因此惹恼了四爷,连累福晋被赶回正院,可就得不偿失了。 柳嬷嬷是捏着鼻子去领人,也是冷着脸把人带到福晋面前。 眼下听福晋借着梅香,夸了兰香,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有心想说昨日去正院的是自己,又想到福晋定是知道这回事。 只是福晋偏起心来,也是固执地不讲道理。 难道福晋不知道梅香从跟着她过来后,一直呆在这个院子里没离开,昨夜梳洗铺床都是她在前伺候。 不过是偏心惯了。 柳嬷嬷在心里正叹着气,就听清宁话锋一转,对梅香说道:“我身边针线上的事情,以后就不用你负责了。” 一番话说得梅香,跪在地上。 她脸色煞白,颤抖着嘴唇,却因为嘴笨说不出话来。 清宁无奈,这般老实,难怪被压得死死的,只佯怒说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虽不盼着你如兰香那般八面玲珑,竹香这般晓得趋利避害,只要你学上柳嬷嬷五层的本事,也不枉费我今天把银匣子的事情交代给你。” 原身的嫁妆,是另有心腹在管。 院里的事情,柳嬷嬷作为奶嬷嬷总揽一切。兰香负责了首饰和日常取用的银匣子,竹香是衣裳库房,桂香则是负责了茶水果点一应吃食,至于梅香从前大部分都是呆在屋里每日每夜地做着针线。 四个丫鬟中,兰香对外代表福晋,竹香对内让人不敢小觑,桂香则不显山不露水,唯有梅香说好听点是负责针线房,可其实就是随意找了个地方把人安置了,手上并无半点权利。 从前这个等同于被自己踩在地上的人,突然之间崛起不说,还要抢走自己手中的权利,兰香眼都红了。 她看向梅香的眼神,仿佛要杀人。 清宁皱了皱眉,心中不喜,只装作不解地问兰香:“你是不高兴?” 兰香她当然不高兴,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她看不起的人夺走,怎么能高兴,但这话又怎能说? 她只得咬牙微笑:“奴婢只是怕梅香没个轻重,误了福晋的事。” “不会,就慢慢学。”清宁并不在意,她也不是天生就会当福晋嘛,也是借着原身的记忆摸索着学习的。“再说了她能耽误什么事,不是还有留嬷嬷看着嘛。倒是你……我不在正院的时候,你可得同竹香守好院子,别让什么没干没系的人进出。” “毕竟我也只放心你们了。” 福晋的话,看似她被委以重任,实则不但交出了手中的权利,还连带着没能留下来。 浑浑噩噩中,兰香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正院,只回过神,发现竹香也在。 她也没有留下! 兰香眼睛一亮,或许真的是福晋不放心正院没人,而不是厌了自己。 且不说兰香如何在心理暗示安慰自己,仿佛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的梅香,在柳嬷嬷善意的打趣目光中,傻傻地笑着。 而对清宁来说,这些只是开始,身边的人事物要一点点地梳理干净。 其实要不是兰香自己一头撞过来,她还想再缓一缓,并不急于马上处理原身留下的人。 可谁叫自作聪明的人太多了呢。 这不……眼前就又来了一个。 *************** 李氏是抱着弘昐过来的,二门的人实在不敢拦着。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李氏,再看看她身后奶嬷嬷怀里憋红了脸的弘昐,清宁整个被气笑了。 她一把抢过孩子,递给柳嬷嬷:“送到太医那里,让他们这回看仔细了。告诉他们,四爷府的大阿哥才好,二阿哥也绝不能有事。” 这么一个孩子送到面前,清宁身为福晋不能不管,却也不愿插手太多。她看向手足无措的奶嬷嬷,冷声吩咐:“你也去,二阿哥什么情况,你应该最清楚。我想你也不希望二阿哥出事吧。” 奶嬷嬷当然盼着二阿哥好,能被选中照顾二阿哥是天大的体面,可若出事呢……她几乎不敢想象那之后的狂风暴雨。见福晋身边的柳嬷嬷已经抱着人离开,忙不迭地跟上去。 清宁等人走后,对李氏冷笑:“你真的很好。” 李氏的身子抖了抖,眼睛却不住地往清宁身后看去。 这是压根没担心,还有工夫想到其他呢。 清宁没忍住,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在对方呆愣之际,压低了声音说道:“别喊也别叫,我只告诉你,若是你不懂得怎么养一个阿哥,我想府里多的是人愿意养。” “你说,我要不要好心满足你。” 李氏脸色大变,声音里带了一丝尖锐,颤抖着说道:“你……你不能。”福晋怎么能,怎么敢,这是她的儿子。 她生的!福晋又不是没有儿子。 李氏忽地看向清宁,瞪大了眼睛:“是不是大阿哥他……” “滚。”清宁怒极而笑:“本福晋能不能,我想你很快就知道。”她没有错过李氏眼里一闪而过的窃喜,也不想去听李氏那句剩下未说完的话。 清宁愤怒至极,直接让人堵了李氏的嘴,送回芙蓉院。 院子里的人并没有拒绝她的命令。 清宁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自己这个四福晋在前院没有威信,使唤不动人,总算结果没有那么糟糕。 清宁也同时认识到,她的处境并没那么坏。 第6章 (捉虫) 钦天监定下的日子,一如既往的有个好天气。 等圣驾启銮,北巡的队伍离开,四爷这才起身看向三爷:“三哥,我那府里头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今年去热河,老爷子照样带走皇太子和直郡王,剩下的皇子中,往下排最大的就是三爷,其次才是四爷。 三爷是知道一些弘晖的事情,拍了拍四爷的背:“听说弘晖大好了,你总算能放心了。”前两日,弘晖病重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他们兄弟几个都是在一起的,只是没办法。没到临死那份上,谁敢在圣驾北巡的节骨眼上弄出其他事情,后来还是太子看不过眼,揽走了老四身上的差事,把人打发回去。 老四也还是幸运,至少前头还有太子护着。 这般想着,三爷就有些酸溜溜了。 他可是大哥不亲,二哥不爱的。同样的事情,到他身上,未必有人出来揽事。万一出了错怎么办,谁担得起天子一怒。 太子会为老四出头,老大不一定会为他。 “行了,你回去吧。有事我再派人找你。”皇上都不在,三爷不介意卖个好。他自个儿也没回府,转身带着剩下的弟弟们往宫里走,年纪小的先送回阿哥所,年纪大一些的还得送到上书房读书。 四爷等人走后,原地站了一会儿,苏培盛才驾了马车过来。 一上车,苏培盛递上一团纸条。 四爷看了一眼,脸色就放了下来。 “弘昐……” “二阿哥没事,太医扎了针就退了热,奶嬷嬷也已经用了药。”苏培盛刚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是惊得汗出浃背。 四爷府拢共两个小阿哥,大阿哥刚好转,二阿哥就出事,前者是算是意外,后面就几乎是人祸了。问题是二阿哥才多大,真算时间,也就刚过洗三而已,这么小的孩子,那是一点万一都不能有。 “还好这次福晋反应快。”苏培盛说完就飞快地低下头。 四爷瞥了一眼,没说话。 马车里寂静无声,也不知道坚持了多久,额头上的汗珠,终于承受不住惊慌,坠落在柔软的棉垫子,马车这时突然停了下来,苏培盛憋着的一大口急喘,在四爷下了马车后,咕咚一声吞了回去。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随之在身后响起,四爷有些嫌弃,这苏培盛遇事这般不沉稳,却不知苏培盛心里也在暗暗哭泣,十分不明白为何自家爷的气势陡然发生变化。 原本就够恐怖了,好不容易克服,如今却一下翻了几番,这还让不让人活啊。苏培盛欲哭无泪,还得脚步不停,急急地往前追赶。 四爷是径直回了书房。 他的书房很多,多到不管来不来,每个院子都有一个布置妥帖的屋子。 书桌上已经齐整地放了几本册子,四爷随意翻了翻,表情越是平静,一旁的苏培盛就越是紧张。 就在他忍不住咽口水缓解紧张的时候,就听到一声轻笑:“福晋扇了李氏一巴掌?有够大胆。” 福晋不是没有惩罚过侍妾,只是像今天这样,明刀明枪的,有够让人惊讶的。四爷嘴唇动了动,想到系统之前的回答,发出一声轻笑。 “也是,一直重复一样,的确怪没意思的。” 系统有些心虚,小小声地提醒了宿主今日的任务尚未完成。 至于苏培盛,他完全没听懂,但不妨碍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四爷走到一个博古架前,在上头取下一个木匣子,里面是一本写好的折子。 苏培盛瞳孔猛地一缩,就看到那本折子被扔进熏炉里面。熏炉不比火盆,很快屋里就有一股香味和焦味融合在一起的气味。 苏培盛不敢看自家爷的脸色,赶紧去开了窗户,再回头就听到脚步声,四爷已经开了门出去。 苏培盛只好又把窗户关上,走到熏炉前顿了顿,被扇了个巴掌不说,侧福晋的位置也没了。 这是图什么呢? 李氏也想知道。 福晋说到做到,弘昐还没回来,消息就已经传到后院,不只是宋氏,就是去年才入府的武氏和耿氏都心动了。 要是以往,李氏是不慌的,她知道在子女问题上,爷断然不会让福晋一个人做决定,就像以前爷绝对不会让福晋住到前院去。 李氏神色大变,心慌慌地让人守在二门处,想着爷一出现立刻去求情,却忘记了如今不比从前,福晋不在正院,弘晖不在,就连弘昐也不在,四爷自然更不必回后院。 **************** 另一头,得知四爷回来了,清宁却没工夫多想,她正在和弘晖同甘共苦地喝着药膳。 没错,除了弘晖,闲适下来的柳嬷嬷不知道怎么想起福晋也是个病患,丝毫不理会她的反抗,强制性地让她享受了病号待遇。 四爷府的厨子真的是好厨子,就是在药膳上,还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 清宁心里哭得不行,在弘晖的注视下还得面带微笑,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 “额娘,真的好喝吗?”弘晖好奇地看了看清宁碗里面的东西,同样黑漆漆的汤底,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但一股浓烈的药味,并不输自己手上的。 “当然。”清宁眼一闭,对自己下了狠手。只怪自己没有说清楚,不能怪下人不会转弯。药膳就一定要做成汤水?就不能是美食?可怎么办?弘晖还在一旁看着,她梗着脖子也把这份苦给咽下去了。 只是清宁才喝了一口,一张脸就变形了。 长这么大,她真没喝过中药,生病是什么,只要不是非死不可,熬一熬就过去。可眼下不得不说……真的不好喝。 清宁给自己打气,正要继续,碗边就被压住。 弘晖笑得很可爱,像个天使一样:“额娘,你骗人。这药哪会好喝呢。”他不是真的小孩子,八岁了,该懂得早就懂了,府里养着的那些幕僚并不只服务于四爷。弘晖只是被这一场病养出一丝娇气。 他本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说句不怕人笑话的话,他昨天几乎看到有人来接他走了。可额娘过来了,抓住了他,把他从坏人手里抢夺了回来。 他又活过来了。 “额娘,这药一点也不好喝,可不喝不会好。所以弘晖喝。” 清宁愣愣地看着埋头在药碗里的弘晖。 是错觉嘛,她仿佛听出话里别的意味。药的确不好喝,但他想活着,所以从不喊苦地喝了半年。 然而弘晖让她这个额娘不要喝是因为她没病,还是希望她这个额娘从此都不会再生病。 小天使秒变恶魔,故意和柳嬷嬷联合起来让自己尝了苦药,明明应该生气才是。可清宁摸了摸心口,酸酸麻麻的。 有点感动呢,清宁低头看了看那大海碗一样的汤药,还是不想喝。 感动可以,陪同喝药还是拒绝,别以为她没看到柳嬷嬷在偷笑。 清宁正要放下药碗,就见四爷大跨步进来。 屋里弥漫的药味,让四爷皱了皱眉,想起似乎有人说过福晋前两天也是病了,他却一直未曾关切过。 四爷甚至不记得,上一辈子的福晋是否也在这个时候生病了,或许有,或许没有,他那时只痛不欲生地记得自己失去了嫡长子。 清宁趁机把药放到一旁,起来要行礼,就见四爷几个大跨步,走过来后直接握住她的双手,扶着坐回位置。 清宁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四爷看向那碗汤药,摸了摸药碗,还有点温热,虽然不理解为何用这么大的碗,但再看弘晖那边,也是差不多大,这才没有说话。 只是话没有说,却用行动给予了清宁重大打击。 面对被端着送到嘴边的汤药,清宁仍是拒绝的。 “不喜欢?”四爷想起自己进来的时候,福晋是放下汤药,难道打算不喝?这也太过孩儿气了,怎么都不像福晋会做的事情。 四爷一边否定,一边固执地把药往清宁面前送了送。 清宁抿嘴,她不信这世界上有谁会喜欢苦药。 “要不让人热一热。”四爷才说完话,苏培盛就殷勤地跑上来。 清宁瞪眼,十分确定这奴才下去后也不会糊弄。 也是,谁敢糊弄四爷,不要命了? “阿玛。”弘晖好像意识到自己犯错了,他想解释这是自己和柳嬷嬷一起的恶作剧。 清宁却已经抓住海碗,咕咚咕咚往下咽。 一碗下去,清宁姿态不雅地打了个饱嗝,药味扑着对面的鼻子去。 四爷往后仰了仰,在看清福晋脸上皱巴巴的苦味后,手心就多了一只荷包。 清宁好奇地看了看,没明白啥意思。 而弘晖早在清宁喝药的时候,被柳嬷嬷半拉半抱地带走了。 只留苏培盛看着自家爷和福晋大眼对着小眼,没办法才弯着腰出来解释:“福晋您尝尝,这里面是薄荷糖,提神醒脑是最好不过了。” 清宁没忍住蠢蠢欲动的手,就是薄荷糖颜色有些奇怪。 才入嘴,一股幸辣的凉意直冲脑门,清宁的脸瞬间变色,皱得比刚才还厉害。 系统的提示音再一次响起,四爷犹豫了,退却了。 对着这么一张脸,他搜刮了所有形容美好的词语,觉得都配不上这样的福晋。 然而叮的一声,任务成功了。 作者有话要说:哦,简直完美,perfect! 第7章 (捉虫) 任务完成? “怎么回事?”四爷没明白,他什么时候完成了。 系统也不明白四爷的意思:“就是宿主完成任务了啊。”虽然那句话听着有些奇怪,总觉得不是太好的话,可想着既然得到任务的主动认证,应该是错不了的。 “可爷没说啊?” “你说了。”系统很肯定。 四爷楞了楞,猛地一抬头,正对上福晋吃惊的眼神,他好像真的说出来了? 四爷蹭地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他还是有些发懵,到底什么时候这么没有戒心了。还好是在福晋面前,若是在外头,在那几个兄弟面前,在宫里,甚至皇阿玛面前…… 四爷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刚才的事情怎么发生的他已经没法细想,只把这对象一换,就能惊得冷汗连连。 他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就出了屋子。 清宁才刚反应过来四爷那句话是在埋汰她呢,还没等她拍桌子发飙,这人就突然跑了。你说跑就跑吧,还一副被气跑的样子,这让她找谁说理去。 她招谁惹谁了? 清宁是知道四福晋不好当,但没想到当得这么糟心。 想骂人吧,唯一的见证者,也在四爷走的时候,撒着腿跑了。 苏培盛不跑快不行啊,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了。 等追到书房,门已被从里面关上。 苏培盛摸着被砸疼的鼻子,默默地站在门外,觉得自家爷的心思更深不可测了! 以前他不敢说琢磨到五分,但三分也是有的,现在却是一头雾水,他没明白爷对福晋的真正态度,到底是重视还是不重视。若说不重视,谁能享有住到前院的待遇,若说重视,又怎么会说出那句话。诚然,福晋的确容貌略有逊色,但爷也不能那般不讲情面地点出来,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让苏培盛都觉得爷不是爷了。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苏培盛就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爷是不是爷,他这个贴身伺候的人还能不清楚嘛。 简直是不要命了! 苏培盛自己被自己惊出了一身虚汗。 而外头的动静,终于引起书房里人的主意。 四爷此时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手上的玉扳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有那么一刹那,他的心里杀机闪现。 只不等冒头,就被他强行按压了回去。 想到之前自己在福晋面前的表现,四爷的眉心不可抑止跳地跳动着,好半晌才把苏培盛叫进来,低声吩咐了一句,才挥手让他出去。 书房再一次平静,是暴风雨来前的平静。 四爷沉声问道:“是不是爷不继续任务,就会如之前那样……” 那样什么? 是说第一次的时候,没完成任务,然后死了嘛。 系统惊恐地看向宿主,四爷已经恢复波澜不惊的神情。 只是四爷越是这样,系统心中越是不安。 想到这人曾经是帝王,能当皇帝的,不仅能对他人狠,对自己更是如此。在有些事情不受掌控,仿佛要脱离的时候,四爷哪怕割舍性命,也宁可及时止损。 能重来一次,固然珍惜。 可这样不受控的情况,实在是难以忍受。 现在是福晋,以后是别人呢…… 都杀了?! “不会有别人的。”系统说完就陷入冗长的沉默。 四爷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惊异,他在等待。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的时间,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或者更久。 天黑了,天又亮。 系统才疲惫不堪地出现:“宿主,可有什么想问的?” 四爷压抑住心中的狂喜,正组织着要说的话,系统已经急急地说道:“只有三个问题,不能更多了。” “只能三个?” “对。”系统道:“我申请的权限只在这里。”问的多,就会泄漏很多东西,这世界上不乏聪明人,被挑中的宿主,他们这些系统从不敢小觑。 “宿主若是不愿,大不了就是销毁。”说白了,系统就是一组庞大的数据,数据没了,系统也就没了。 真可惜也没有,只是觉得下一次出现哪怕是同一组数据,也不会是自己。 没有人不想好好活着,系统尚且如此,四爷更甚。 他的野心,他的欲、望,让他没办法随意放弃生命。 再三确定筹码已经不够,四爷选择见好就收。 然而四爷有太多问题想问了。 福晋到底还是不是乌拉那拉氏,现在这个世界还是他原来那个世界嘛。系统又是什么?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四爷陷入了挣扎中。 系统并不着急,现在纠结的不是它。 只是看了看四爷的生命线,好心提醒道:“宿主,今日的任务,你还未完成。” 不但是任务还未完成,时间也不早了,哪怕康熙不在京城,留下来的政务却也不少,昨日是有事回府,今天自然不能再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三哥。这也不是四爷的行事作风。还有宫里几个小阿哥,有母妃的还好,没有的,少不了要去看看。 这是他上一辈子就一直会做的事情。 要说没有目的嘛,肯定有。 只是要做的让人觉得没有目的又好像有所求。 这种度并不好把握,重来一次,四爷自当能做得更好。 “问题可有时效性?” “并无。”只要四爷还活着,就能问,但想要活着,就要好好完成任务,让系统能检测到主脑想要的数据。 但无论如何,只有三个问题。 四爷点了点头,开门出去。 系统也不意外。 苏培盛在门外靠了一夜,雨露浸湿了他的头发,又被风吹干。 在听到开门声后,立刻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爷。” 四爷嗯了一声,问:“福晋。” “福晋已经用过药膳了,看起来挺喜欢的。”苏培盛知道四爷想问的,刚说完就见他往隔壁院子走去。 清宁正拉着弘晖喝汤。 弘晖恢复地很快,已经能陪坐在一起吃早饭了。 柳嬷嬷请了太医看过后才放心,只说太医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昨天是她误解了。 太医有没有真本事,清宁知道肯定是有的,否则哪里能被选入太医院,给贵人看病是危机与机遇病重的,特别还是给宫里人看病,。不过弘晖能恢复这么好,最大的功效还是空间里的灵液。 这是清宁成为四福晋的第三天,也是得到空间的第三天。 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发现灵液又出现了。 不多,只有一滴,但足够让她欣喜。 清宁没舍得浪费,正好昨天下午苏培盛不知道从哪里寻了真正擅于药膳的人回来,也是这才知道不是所有好大厨能做出好的药膳。 要是不懂药性,就跟不懂食物的特性一样,哪怕同样的食材你都不见得能做出相同好吃的美食。 药膳也不是说做就做。 昨晚人送到这边厨房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经过一个晚上的查探,确定人能留下来,是可信的。 早上,就吃到了第一顿药膳。 清宁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往虫草汽锅鸡里滴入灵液。 一旁的弘晖面色有些复杂,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中午那所谓的药膳,终于确定自家额娘有些不靠谱。 昨天那别说是药膳了,还不如简简单单的汤药呢。汤药只是苦,可昨晚那汤药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总之味道五味纷杂,十分奇怪。 在清宁不知道的时候,乌拉那拉氏以往那严肃古板的形象在弘晖心里瞬间坍塌了。 弘晖甚至低头反思,是不是因为他住在前院,并没有常常去正院和额娘接触,才只看到额娘的表面。 额娘是嫡福晋,对外代表整个四爷府,当然要注重规矩和形象。 但事实上呢……弘晖一抬头,就看到清宁亲自舀了一大碗鸡汤出来,里面还飘着一些药材,最后是一大只的鸡腿。 清宁接收到弘晖的视线,就笑:“我也不知道鸡腿好不好吃,但别浪费嘛。”其实底下的人精得很,要是只需要用到汤,肯定不会还把整只鸡送过来。 不过味道好不好嘛,总归是加了药材。 好吃到哪里去也没有,不好吃也不会,就是寻寻常常普通的药膳。 当然灵液也不会让味道更好,却可以更好的修复身体。 清宁研究了一下,发现灵液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让人起死回生。只不过是有些人之所以受不住死去,是因为身体缺乏与病魔对抗的力气。而灵液的加入,让弘晖的身体恢复了元气,能与体内的病毒对抗。 那一关迈步过去,弘晖会重复历史,在六月初六离去。 若是迈过去,就是捡回一条性命。 四爷进来的时候,弘晖刚喝完汤,看到他,下意识地就站起身。 四爷见他气色不错,就笑:“用过早膳了。”桌子上摆了不少吃食,也不知道大病初愈的大阿哥喜欢吃什么,柳嬷嬷就让人多准备了。 四爷看着也有些饿,理所当然地就坐了下来。 然后看着清宁,言下之意十分明显 。 清宁不动声色地低头吃饭。 柳嬷嬷眼睛都眨花了,也不见自家福晋有所动作,那心情焦急到恨不得以身代替。 清宁不听不看,打死不理。 她还在生气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章节放存稿箱忘记点确定了,没赶上玄学,5555 第8章 弘晖是个敏感的孩子。 他明显地感受到额娘对阿玛的抗拒。 他不明白原因,但直觉额娘这样做不妥当。 “阿玛,这是额娘让人做的药膳,味道不错。您快来尝尝。”弘晖舍不得说额娘,只能用笨办法。 当额娘的不中用,儿子替代无可厚非,柳嬷嬷也不瞪福晋了,改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大阿哥的动作,生怕他被伤到。 好在药膳端上来有一会儿了,不用担心烫到。 弘晖的手很稳,勺子几下挥动,那碗里的药膳汤就只剩下一层底了。 清宁心疼地直抽抽。 想要说点什么,可看弘晖神采飞扬的样子,实在说不出什么扫兴的话,四爷也是如此,事先声明,他不是怕苦。 只是没有病,谁愿意无故喝苦药。 且不说四爷上一辈子最后几年,也几乎是日夜与汤药打交道。这喝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产生抗拒的情绪。 好在弘晖年纪小,心思虽敏锐,但在四爷这个千年狐狸面前道行还是浅了些。 不过是一瞬间,四爷已经神态自然地接过梅香递来的碗筷。 “怎么不见你其他丫鬟,这个看着有些面生。” 梅香心中一紧,面上也露出慌张。 真是吃饭都堵不住那张嘴,白瞎她那滴空间灵液。 清宁努力保持微笑,幸好她早有预料,先是安抚了梅香一眼,才略微好笑地推了一碟子的饺子到四爷面前。 “瞧爷说的,别把人吓着。我这个丫鬟胆小,惯常都在屋里呆着不出门。也就是最近,跟着柳嬷嬷来弘晖这边,也算是慢慢锻炼出来,能拿出来用一用了。爷可别一句话,就让我这功夫白费了。” “真急红眼了,可是要找爷赔的。” 四爷夹了一只饺子,咬了口,是鸡蛋包肉,顿时觉得有些新鲜,耳边听着福晋的话,也不在意,只是说:“福晋执掌中馈,何须让爷赔。” “且真让爷赔,爷倒也愿意,就是不知道福晋到时候乐不乐意了。” 清宁装作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可见原身做的蠢事,四爷是十分清楚的。之前不过问,只是不在意。现在嘛……则是她自己先挑了话头出来。 对真正的四福晋来说,肯定是不太乐意,否则也不会有梅香占位。只是出了宫开了府,并没有让一个心中防备自家男人的内宅女子得到太多便利。四福晋想找新的下人,来源无非有三,内务府送来,四阿哥找的人以及乌拉那拉家。 但事情并不这么简单。 四爷有太多秘密,旁人不清楚,但作为枕边人,或多或少地被允许接收到一些消息。就是为了这个不能说的秘密,为了弘晖可能的以后。 原身也不敢真的再招了乌拉那拉家的人进来。 谁敢保证这里面的人,就真的只是忠于她的人。若是从前费扬古还在的时候,原身也许就不必考虑这些,但如今当家的是原身的大哥,兄妹二人的关系并不十分亲近。 原身是不敢信任的,因而这么多年来,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倒是没怎么换。只是丫鬟的年纪有限,并不能在身边长久呆着。 若是清宁没有过来,弘晖没有得到救治,原身到时候会怎么做,就不是她所能知道的。 四爷也不想一大早就咄咄逼人。 他的心情不错,系统的回答虽未让他如愿,但也至少掌握了一部分的主动权,且目前来看,系统布置的任务,让自己的性命与福晋休戚相关。 他每完成一次任务,能多的一天的寿命。 只是这任务一天一布置,若是有一天自己不在福晋身边,难道要把人带在身边? 四爷直接否决。 不说自己愿意与否,首先皇阿玛那边,就难办。 若只是出去游玩还罢了,可要是出去办差呢?到时候别说什么做任务了,天子一怒,他这个四爷也不必做了。 系统:“……” “宿主放心,任务形式不是一层不变的。” 一听不用把福晋天天揣兜里走,四爷悄悄松了一口气。系统能主动回答,不用因此浪费一个问题,让他的心情顿时大好。 “唔~这汤不错。”四爷不喜浪费,也不愿辜负弘晖的心意,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他总是愿意多忍耐半分。 本以为药膳做得再好,也总归是药。 当然好喝肯定也没有,但也不难喝,像他们这样成日与浓茶、人参茶打交道的人来说,尚可。 清宁腹诽,一滴灵液有半滴都到你嘴里了,能不好? 只是看弘晖高兴的样子,眼一翻,眼不见为净地吃着早饭。 四爷问了弘晖身体。 柳嬷嬷知道得最为清楚。 其实四爷也清楚,早就有人报到他那里。 只是两父子一问一答的时候,气氛极为融洽。 从前弘晖在四爷面前不说胆子小,但像现在能主动表达自己想法的时候非常少。他的一言一行就像一本教科书,被规范地死死的。 这有四爷的原因,也有来自原身的冷漠。 苏培盛本在旁边候着,他站了一夜,精神并不好,只是瞪大了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清醒一些。 只是外头的人影晃动,还是引起他的注意。 苏培盛看着正在考教大阿哥功课的四爷,见他没有注意,就悄悄地走了出去。 约莫一刻钟后,苏培盛苦着脸进来。 屋子里都已经收拾过,四爷也准备换一身衣裳去宫里,虽说皇上不在,没有了大小朝,不用那么早过去。 但四爷习惯了。 苏培盛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其实都注意到了,他不在,衣裳是清宁让梅香去拿出来的。 是原身特意为四爷做的。 你说原身心里有没有四爷?肯定有的,只是这其中掺和了太多东西太过复杂。清宁不是原身,没办法代替去诉说什么。 只是想着这也算是原身最后的惦记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被辜负。 “爷。”苏培盛看着四爷和福晋,欲言又止。 清宁挑眉。 这态度不对劲啊。 “要我回避?” “不是,是……是李主子他们来了。”苏培盛有些难以启齿,就刚才屋子的融洽氛围,这一番话说出来总觉得有些罪孽。 这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只是苏培盛来不及深究,在四爷和清宁的注视下,一五一十地说:“李主子他们说是来给福晋请安的。” 然这话谁信? 偏一行人过来,打着是给嫡福晋请安的幌子。 拒绝? 清宁笑:“是说给福晋请安?” 苏培盛一怔,福身:“李主子是这样说的。”但谁不知道四爷也在外院,当然他们是不知道四爷和福晋有没有住在一起。 可就像在正院里,若是四爷前一晚宿在福晋处,第二天过来请安的时候,十有八、九都是能碰到四爷。 “那行,既然只是给我请安,那我就放心了。”清宁朝四爷一笑:“爷,您看着时间不早了,不是还要去宫里吗?那就快去吧,功课有什么急的?还能长腿跑了不成。再说弘晖的身体也没有好全,慢慢来就是,总不能才缓一些过来,又要立刻把人累坏。” “爷当阿玛的不心疼,我可不行。”清宁说完拍了拍弘晖,示意柳嬷嬷把他带下去。 柳嬷嬷不放心福晋。 可清宁更不放心弘晖。 从弘晖病倒后,他身边的人就被料理干净,一直也没有新人替补进去。因而除了柳嬷嬷,她也是不放心其他人,且柳嬷嬷的在那,弘晖多少愿意听一些。 就比如现在柳嬷嬷把人待下去,弘晖虽不舍,但还是认认真真地给四爷和清宁行礼后才退下。 这小的走了,清宁就看向大的。 四爷长眉一挑,笑道:“福晋这样说,那就这样办吧。” “毕竟福晋深得吾心嘛。” 一句话说得屋里两个下人恨不得找个地方把头埋起来,不听不看。 清宁下意识摸了摸胳膊,等人走了后,才让人把李氏他们放进来。 从二门过来,路程并不近。 清宁等了一会儿,想起弘昐。 她当时把人交给柳嬷嬷后,柳嬷嬷直接带走去了太医那里,弘昐的奶嬷嬷也是跟着的,后头到底怎么样,她就不知道了。 想着今天四爷的态度,也不见他提起,清宁就问了一句。 这件事情,梅香是知道的。 “二阿哥被爷送去梅芳院了,一起的还有宫里送来的医女。”不比弘晖的病,弘昐更多的是身体弱,加上没有看顾好,这才发热。 有医女有奶嬷嬷在,宋氏照顾一个婴孩虽不轻松,但也不难。 因而,其实她是不想来的。 但她知道李氏的意思。 弘昐毕竟是李氏所生,当时苏培盛把弘盼送到梅芳院的时候,并没有说明人是暂时放着还是如何。 将来或者过几天是不是要还回去? 宋氏心里有太多的不确定。 她想从福晋身上求得一些支持。 除了宋氏和李氏,一起来的还有武氏和耿氏。 后面两个是去年入府的,在四爷府还算是新面孔。 都是花骨朵年纪的小姑娘,知道弘晖好转后,鲜艳的颜色重新上了身,从前的原身与她们一对比,简直可以直接当额娘了。 清宁趁她们低头行礼的时候,摸了摸脸,想到晨起在铜镜里看到的自己,心下一松,她也是花一样娇艳的年纪。 第9章 (小修) 按说四爷不是好色之徒,但能被选入四爷府里当侍妾的,模样性情都有可取之处,当然也有那些只看家世才情的。 不过目前为止,这样的人尚未出现。 李氏四人齐齐抬头的时候,清宁也觉得赏心悦目。好不好看的,只能说各色佳肴摆了一桌,每个人有偏爱的,自然也有没那么喜欢的。 “既然来都来了,就坐下说话吧。”清宁指了指跟前的几张绣蹲,这院子原就不是待客的地方,这些还是梅香从别的屋子搬来的,至于她们几个人会不会多想。 清宁是一点不在意,只是等她们坐下,下巴一抬,说道:“也是我之前忘记找人通知你们了,以后很不必特意来这里请安。到底不是后院,这样出入实在有些不便,总不能你们次次来,还特地让前院的人回避对吧。我看这样,后院也总不好没个人看着。李氏你在他们中不是最为年长,却是最为周到的,那就正好辛苦一些。至于宋氏,爷既然已经有了安排,你只好好照顾二阿哥,也算是替李氏分忧了。” 宋氏心中一喜,忙不迭地说道:“福晋放心,奴婢一定会不负爷的嘱托,会认真照顾好二阿哥的。” 清宁笑着用手指点了点铁青着脸的李氏:“我是放心的,既然爷能把二阿哥交代给你,想来爷也是如此想的。你只用心些让李氏安心才好。” 宋氏闻言看向李氏:“那也简单,芙蓉院离梅芳院本就不远,往来也就抬个脚的功夫。妹妹到时候若是不放心,只管打发人来看着。”横竖自己不说,李氏也不能放心,人家到底是亲额娘,这事是自己瞒着就能行?且还不知道爷和福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但今天走这一趟,宋氏已经是安心了,她也不在意李氏阴沉的脸。 得了实惠才是好,其他的都是屁话。 清宁却微微沉了脸,警告满脸不高兴的李氏:“这可是爷的意思。” 人是苏培盛送去的梅芳院,李氏在后院经营这么久,不可能这点消息都查不到。可就是四爷同意的,李氏这才不甘心,挑拨着人往前院过来。 出头鸟岂是那么好当的,李氏是顶着被福晋责罚的觉悟来的,她想见四爷,想让他收回决定。 若是四爷在,就会看到李氏挽的是宽松柔美的汉人发髻,她原本就姿色不错,否则也不会在后面得了一个“齐”的封号,要知道在满语里,齐是有艳丽、俏丽的意思。 只可惜大约是今天的铅粉打得多了些,脸色白得有些过分。随着清宁的话落下,李氏整个人仿佛变化成了杨柳,袅袅又脆弱。 能欣赏的人却在宫里。 宋氏夸张地惊呼一声,伸了手扶住李氏,嘴里不忘说道:“要知道李妹妹身子骨这般差,我早就为你分担了。” 那语气里的幸灾乐祸,让李氏恨不得立刻甩开了宋氏,只是可惜气力不足,扯来扯去像似在撒娇。 清宁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还在月子里呢。”她生气的也是这一点,你说生完孩子好好坐月子就是了,偏偏各种搞事情。 也不怪四爷一怒之下,听了清宁随口冒出的建议。 要说李氏可以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却不能不顾弘昐的安危。 “你若是身体真的这般差,也不知道后院的事情交给你,是不是……” “不会。”李氏勉强靠了靠宋氏身上,她心里恨得不行,可也知道四爷不出现,想要要回弘昐暂时是不行了。 李氏不能没了西瓜又丢芝麻。 以前的福晋,把手中的权利看得多重,除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的地方她很难插上手。虽然不知道福晋哪根弦搭错了,可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她怕以后不会再有。 李氏咬了咬牙,说:“妾愿意为福晋分担,也多谢爷和福晋的体谅,只是要辛苦宋姐姐暂时替我照顾弘昐了。” 清宁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又不是她的女人,体不体谅的那是四爷的事情。 宋氏就更不会了。 这些话李氏说了没用,目前看福晋是赞同她养着二阿哥的,其实宋氏来的时候,最担心的是福晋也要二阿哥。 要是福晋开口,她该怎么拒绝?只是这样的事情,不是宋氏龟缩在院里,就能不听不看,因而她必须跟着来。 最终结果是让宋氏满意的,孩子养在身边,又是个阿哥,往后见到爷的机会只多不少,哪怕最后这孩子还回去,好处也还是在的,若是能借此机会,生下一个孩子,那就更好了。 宋氏心情一好,也不介意李氏依偎过来的重量,只是女子生产带来的异味还是让她忍不住皱了鼻子。 清宁则是看向一直坐壁上观的武氏和耿氏。 她们都是去年下半年进的府里,武氏先耿氏后。以样貌来说,李氏成熟艳丽,武氏则是杏脸桃腮的娇憨美,宋氏和耿氏相较而言就差了一些,但也算是小家碧玉。依照原身的记忆,宋氏十七八岁的时候就有这傲人的身材。 武氏和耿氏两个人受宠的程度目前来说差不多,也是四爷进后院的次数原本就少。除去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清宁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反而是李氏的次数更多一些,至于宋氏,她是试婚格格,意义不同,只要不作死日子总能过,容不容貌的倒在其次。 但总归,这几个人,长相都优于原主这个嫡福晋。 所以男人啊,你说他不好色,也不是。 爱美之心人尽有之,就是清宁自己走在街上,也会欣赏帅哥美女。 好在四爷还算尊重原身这个福晋,该有的荣光、权利都有,李氏几个人虽互相有所争斗,但从不敢闹到原身头上。 这也是原身的底气,可若是弘晖没有救回来,往后的发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当然若是这些人以后各自有了孩子,便是弘晖这个嫡长子也不好用了,只看李氏才生了弘昐就蹦跶的样子,已经可以预见往后更大的麻烦。 清宁略微有些头疼。 武氏还罢了,看到耿氏就想到她的好姐妹。 得,今年就是选秀年,府里到时候就更热闹了。 “你们两个入府也快一年了,也算是老人了。生活上要是有个什么需要,别害怕只管去和李氏说去。只是有一点要记住了,咱们四爷是最喜欢讲规矩的人。”府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份例,偶尔超出一些也没事。原身从前为了名声不曾在这上面亏待过她们。清宁也不打算去苛待,反正掏银子的不是自己,作为福晋她有宫中出的份例银子,还有自己的嫁妆,也不屑在这上面扒拉。 把四爷府的银子掏出来塞进自己的口袋,这不是在虎口拔毛,找死嘛。那位爷都能把户部的账册算得清清楚楚,何况一个小小贝勒府。 清宁等她们乖顺点头后,大手一挥:“总之后院有个什么事情先去找李氏,请安这些暂时不必。进进出出二门,你们麻烦,我麻烦,底下人要做的事情也多了。” “何必呢?也不多吃一块肉,也不少多吃一碗饭。你们就暂时不必过来了,日后的事情等回正院再说。”以后到底要不要请安,还需再看看。清宁现在拒绝,一是才接手原身的身份,要适应的地方太多了,二也的确这里是前院,虽不晓得四爷为何让她住在这里,但显然她不能因此把整个后院给搬过来。 清宁把话说到了,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端了茶就送人。 李氏是被宋氏搀扶着回去的,一步三摇晃,看得清宁眉心紧蹙,想了想让梅香去找人抬了饺子过来。 这坐月子的还出来晃,虽说大太阳底下,不怕冷,难道就不怕中暑吗? 清宁不愿再去想李氏,其实她也是给了李氏选择,她若是聪明的话,拒绝了自己给出去的诱饵,老老实实养身子。 四爷真能把弘昐给宋氏? 还不到那份上。 四爷自己都是被抱养的受害者,不到万一是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重复这种待遇,清宁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宋氏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原身曾提议过,四爷当时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同意,只是最后在宋氏生下个格格后不了了之。 为什么以后把弘历跟弘昼交换着养呢,那是因为弘晖没了后,福晋纵然在对外的时候没有出过错,可也像是变了一个人。 四爷原本想把弘历或是弘昼养在福晋的名下,但被拒绝了。直到福晋死了,留下的信告诉他,她这一辈子只会有弘晖一个嫡子,哪怕是记名的也不行。或许是福晋这份固执,让她从贝勒福晋一直熬到皇后。 福晋的想法,四爷也是直到死前才理解,人都要死了,身后事何必再管。哪怕以后再立后,再有嫡子,横竖她们母子二人都不会知道,她只在乎身前事。 只可惜,当时的四爷不知道这些,在福晋拒绝了把弘历或弘昼养在名下后,他担心因此会把钮钴禄氏或者耿氏的心养大,只能把两个孩子换了过来养。 一切的一切,只在于弘晖有没有活过初六那天。 还好,这一世来得急。 四爷正想着,肩膀被走进来的三爷一拍:“快,赶紧去上书房,那几个臭小子打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20 20:58:33~2020-04-21 20:5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叽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姒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两个人赶到上书房的时候,打架的人已经勾肩搭背地聊上了。 老九、老十、保绶,一窝蜂的八爷党。 四爷眼皮子跳了跳,果断把事一甩:“三哥,既然没什么事情了,这里就交给你了,弟弟还有事,先走了。。” 三爷摆了摆手,一言难尽地看着几个糟心的弟弟。他倒是也想把事一推,但老五老七,一个早早躲了,一个惯会装瞎。以前还能有个人在前面顶着,没想到老四这次这么贼溜,跑得那么快。先走能怎么办?谁叫自己年纪大了那么点,他不管谁管。 四爷在出了上书房后就沉默了下来。 他以前没能理解保绶是什么时候被老八笼络过去的,早几年他还常跟在自己的后面四哥四哥地喊。 福全是福全,保绶是保绶,四爷从未把这两个亲父子往一个阵营去联想。可刚才呢,他进去上书房,保绶招呼都没有打上一声。现在看来……老九和老十,真不愧是老八的好弟弟。 他还是太小瞧这两个人的本事。 好在他还有十三,想到十三,四爷不免想到十四这个糟心弟弟,这还是亲弟弟呢,最扯后腿的就是他,偏德妃宠着帮着。 这一次北巡,德妃不放心十四也跟着过去伴驾了,康熙大手一挥,干脆把四妃都带上,只留下太子妃处理宫务。 因着太子和四爷的关系,原主和太子妃这对妯娌勉强也算走得近。 清宁十分怀疑,太子妃是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才选了原主,但仔细翻过乌拉那拉氏的记忆,不得不说,在一致对外上,原主这个嫡福晋做得非常合格。不是说挑不出毛病,鸡蛋还能挑骨头呢,何况是人。 只是原身那在外面面俱到的安排,清宁自认是做不到的。 在收到太子妃让人送来的帖子后,清宁有些苦恼。 正好四爷回府。 “不想去?”四爷翻看了一下帖子,没有什么太多内容,只是约了福晋空闲的时候,进宫说说话。 这在以往也不是没有过。 “不是。”清宁当然不能承认,她还不知道四爷早就怀疑她的身份了。只是怕被太子妃看出什么,自己的言行还可以说是因为弘晖的事情受到刺激有所变化,但也不能真的就跟换一个人似的。 然而这样的事情,躲是躲不掉的。 离太子被一废、二废还不知道多少年呢,只要太子还在储君位置上坐着,以四爷太/子/党的身份,清宁就逃不开和太子妃打交道的情况。 清宁打起感情牌:“就是弘晖不是还没好全嘛,我这心里多少不放心。爷是不知道我有多怕,总觉得闭上眼睛再醒来,眼前的一切都是我想象出来的。” “胡说。”四爷打断清宁的话:“弘晖能有什么事情?病好了就是病好了,哪能是什么想象出来的。” 四爷有些不高兴,觉得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说是凭空想象呢,弘晖那是一定必须好了的。可看到福晋低头无措的样子,到嘴边的一些刻薄话还是咽了回去。 他有些分不清楚这人到底是不是乌拉那拉氏。 或许是,或许不是。 可福晋为弘晖担忧的心,绝对不是作假。 那就只当她是了。 系统的声音啪地出现:“恭喜宿主,生命值+7。” 四爷不解:“怎么回事?”他很肯定自己并没有完成什么任务。 “这是主脑判定。”系统其实也不知道缘由,只是由衷地为四爷高兴:“这样不好吗?以后兴许还会触发其他任务。”多一点任务,就多一点生命值,不用攒一点才能用一天。 这当然是事。 四爷之前也一直在发愁这件事情,只是触发其他任务的条件是什么?如何才能触发? 四爷琢磨了一下,暂时没有发现,只得先把这事放下。 “要是真不想去,就推了。”在以前,四爷不会这样说,现在嘛,四爷倒有些不想为难福晋了。“就像你说的弘晖和弘昐还在养身子,府里一通忙乱,还不能离开福晋。太子妃若是知道缘由,想必是能体谅的。” 可太子妃真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 不说弘晖的病先后惊动了宫里和太医院不少人,就是弘昐,最后要来的医女,也是在太子妃手握的的权利中。 如此一来,太子妃这个时候的邀约就透露出一丝的诡异了。 “算了,总归要去的。”只是不是立刻马上,何况清宁想要进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得事先传了消息进去,得到太子妃的应允,才能再入宫。 这就是出宫开府的一个弊端,但以前是想要出宫十分不易。原身在阿哥所那么多年,出宫的次数是屈指可数。 相比较而言,自然还是现在的生活更舒服一些。 清宁是个果断的人,之前之所以犹豫,是怕自己跟不上太子妃的段位,但转念一想,以四爷如今的身份地位。太子妃对自己这个四福晋只会拉拢示好,绝不会有什么打压的行为。太子虽是储君,但这些年的如履薄冰,聪慧如太子妃不会看不出来。 既然如此,这个时候叫自己过去,怕还是真的有事。 不去又不行,清宁想清楚后,就有些发愁自己到时候穿什么衣裳。不是说原主的衣裳不好,单从面料珍贵上面来说,实在是太好了。四爷从不会在这上面亏待自家福晋,就是这色样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送到原身面前的料子都是暮气沉沉的。 原身能坦然接受,清宁却是不能的。 就说原身现在的年纪也不过比耿氏这些大了七八岁,更大一些的李氏和宋氏还花枝招展呢,怎么就到它这个福晋身上就得往老态龙钟里打扮。 说好听点是端庄贵气,说难听点……呵呵,不说也罢。 清宁库房里新嫩颜色的衣料不多,也就合适居家穿着,这些白天里已经被找出一些,绣房的人已经量体裁衣准备制作。 可既然要进宫,清宁就把目标瞄准了四爷的库房。 四爷有些意外地跳了挑眉:“福晋要做衣裳?”这可真是稀奇事了。 “怎么?爷那些库房里好看的衣料子不是给我,莫非是留着给别人的不成?”清宁故意嗔道。 她就不信了,就算真的原本留给别人的,自己这个福晋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捏着收着不给。 四爷就笑笑,喊了苏培盛进来,又指了指清宁:“把西院一号库房的东西都整理出来……算了,直接把钥匙拿给福晋。” 清宁笑:“真就都给了我。”还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不过又一号库房,是不是还有二号三号。 只清宁也知道不能过分。 四爷能这样随意给出的,说明这个库房里至少也都是明面上存在过得东西。 这样的好处,他给了,清宁也就痛快拿了。 被叫进来的苏培盛这几日是意外连连,虽早已惊讶于爷对福晋的纵容,可这个节骨眼,猛地一听,还是有些吓到了。 “爷真的……” “去吧。”四爷不是那小气的人,对自己的人是十分大方。福晋如今不管怎么样,都有些合他心意,一个库房,给了就给了。 难道给了,还能跑走去别人家里不成? 四爷分得清楚,又见清宁真的是欢喜的样子,而不是从前那样笑不是笑,哭不是哭让人分不清楚是否真的高兴。 或许那个时候,他也没有兴致去分辨。 这一点,四爷也得承认,其实不能全怪福晋。可上一辈子,他每走一步,都要思前想后,三十步外的事情若是不想个明白透彻,根本不敢迈出第一步。 哪像现在,因着经历过一世,对许多事情早早有了判断,如今能更多的心随境转,心随我愿。 于是四爷兴致上来,直接叫来了弘晖,带着清宁往库房去了。 清宁看着兴致勃勃走在前头的两父子,有些哭笑不得。 一号库房里的东西是真的不少,说是一号,但也是整整占据了四间的屋子。衣料首饰药材,瓶瓶罐罐这些都不少,还有一些家具。 清宁看了一眼,比了比大小问柳嬷嬷:“是不是搁弘晖屋里正好。” 弘晖屋里现在都是柳嬷嬷再管,她是最为清楚的。 “过个半年就差不多能用上了。”大阿哥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从前置办的桌椅自然是小了些,其实这样的事情,清宁不讲,底下的人也会去弄。 只是弘晖听到了,高兴地不得了,离了四爷身边,就在清宁周围旋转。 清宁被他转地眼晕,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听见没,还要半年呢。你可得好好吃饭,也不能忘记锻炼。咱们快点加油长高,说不定就能早早用上。”料子是一水的黄花梨,当然有更好的,不过小孩子用这样的已经是不错了。 苏培盛已经让人开了几个箱子,底下人日常都有维护,料子都照顾得不错,并没有损坏。 四爷示意苏培盛拿了一匹雪青色的料子出来,往福晋身上一比,看着打扮越发清爽秀丽的福晋,眼睛就眯了起来。 “你这样,还挺……挺好看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那章小修了几个字,是四十三年选秀,应该写今年,我写成明年了。还有这一章内容提要部分,对不起,我蠢,提要不出来,吼吼吼。 第11章 (捉虫) 在西院忙碌的人不少,不是之前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下人们虽反应迅速,早早把头低下,只是这般言行更显得欲盖弥彰。 清宁原本还能镇定,等看到捂着嘴偷笑的弘晖后,只觉得轰地一下,全身的血液就往心头涌去。 脸上火辣辣,还冒着热烟。 心脏更是扑通扑通地跳着,清宁用手扇了扇脸,颇为不自在地移开脚步。 而四爷在经历几次的任务后,早就不觉得难为情,虽是事关生命,但几乎是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倒是更加意外福晋的反应,娇羞的样子仿佛回到当年。 清宁被看得有些恼羞成怒,也是在这个时候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她这个四福晋不只是弘晖的额娘那么简单。 她既然接收了原主的身躯,也代表要接收原主的一切。 她是弘晖的额娘,也是四爷的福晋。 清宁轻轻瞪了四爷一眼,这次轮到她落荒而逃。 她的左脚,总是跟右脚抢着谁先迈出去,两只脚互不相让,拼着劲往前跑,一旁的梅香看得心惊肉跳,只能张开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护着。 柳嬷嬷也是不放心,只是还要看着弘晖,但脸上的笑是怎么也收不住。 弘晖呢,心里是想跟上去,又不想丢下四爷,只能纠结的两边来回看。 四爷是直到清宁的身影跑得不见了,才放肆大笑。 苏培盛听到笑声,心里一稳,知道这茬就算是过去了。 说实话,他都已经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了。 只能说自家主子想对一个人好,真是不遗余力。 也不知道福晋哪里来的好运道,明明这些年同爷之间已是渐行渐远,每次爷说起福晋,更多的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哪想到因着大阿哥的病情,主子们突然之间就都有了改变。 要是放以前,素来重视规矩的福晋哪敢这样就跑掉,爷也是,虽为了维护福晋的脸面,不会在人前表现不悦,却也不会笑得像现在这样纵容。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系统在这个时候才偷偷的提示今日任务的完成,宿主的生命值剩余八。 ************ 清宁跑得太快,于是脚踝扭了。 太医被请过来的时候,苏培盛也是来了。 清宁往他身后看了看。 苏培盛忙道:“三爷派人请了爷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清宁闻言多看了苏培盛一眼,她记得以前原主在的时候,,他从不会这般主动禀报四爷的行踪。 倒不是说一定要瞒着,除非特殊情况,但凡原身问起,总能得到解答,但绝不像现在这般,只一个眼神动作就足够。 太医已经给清宁看过,幸而因着弘晖和弘昐的病情,两位都还没有离开。 伤的不算厉害,只是不小心扭到,需要休养两三日。 柳嬷嬷不假他人,亲自帮着用红花油揉匀了,才去洗了手,往弘晖屋子里去,留下的梅香就看到苏培盛拿出一把钥匙。 看到钥匙,清宁就想起自己逃跑的行为。 她想着等见到四爷的时候,该如何解释自己绝对不是心虚更不是害羞才逃跑,而是……人有三急。 清宁相比之下,更能接受这种“人生大事”的理由。想来四爷同属为人,更应该能够感同身受。 至于什么西院里置备齐全……那都不算事。 她是福晋,总有选择释放天性之地的场所。 只是这样的理由,到底没来得及宣之于口,就接到四爷要出京办差的消息。 山东闹灾初始,官员为了自身的乌纱帽,瞒而不报,眼见着灾民向京城涌入,才上奏天听。康熙原本已派遣官员前去赈灾,偏偏河间闹起水灾,又因山东饥民滞留河间,导致粮价高升,偏底下大小官员趁此机会,设立名目,多方征取,使得民怨爆发。 四爷数天前,就让底下的人前往河间暗查。 三爷收到消息的时候,吓得不轻,粮为根本,若是粮价一直居高不下,势必成为巨大隐忧,且不说康熙回来如何震怒。 只说解决饥民因生计所迫,卖儿卖女的首要行为,是应该打击趁天灾人祸而囤积居奇的人。 然官商勾结常见,若只是普通官员前往,哪敢保障这人不会通同作恶。 三爷也是为难,若是此事等康熙回京后爆出,顶在人前的必然不是他,偏这个时候……不得不好声好气地同四爷商量。 别人怕是不行,五爷、七爷也不必考虑。 四人之中能去的,唯有素来冷面的四爷。 三爷不是不能,只是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就以要留守京城的理由说服四爷,更为了说通四爷,在二人的能力范围内,答应让四爷带去部分粮食赈灾。 哪怕三爷觉得各地都有谷仓备存,不需多此一举,但四爷执意,他也顺水推舟答应,只在四爷出京后,立刻快马加鞭地往热河送去折子。 清宁得到消息的时候,四爷已经快马离京二十多公里的路。在柳嬷嬷的帮助下,清宁帮着置办出行的一应物是,让苏培盛彻夜兼程地赶去。 四爷一离开,整个四爷府顿时清冷了下来。 清宁暂时也不必想着什么时候带着弘晖搬回正院,只认真地写了信,让人告知太子妃自己进宫的不便之处。 而四爷府里,因为四爷离开的突然,基本上撒了手就走了。 好在,后院的事情清宁已经交托给李氏,便是她想着李氏会不会放弃权利先安养身子,只是人家并不愿意。这事原本是她提起的,既然人家不觉辛苦,不顾身体虚弱也要手握权利,清宁也随她去,她不是原身,认为身为福晋,就该大权在握,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要经从她的手。 前院更不用她忧愁,四爷留下的幕僚团十分强大。 清宁本以为这算是没她什么事情了,等柳嬷嬷一脸高兴的告知,绣房已经接到四爷亲手所画的图纸,正轮班排队地为她裁剪衣裳。 清宁楞了。 她不知道四爷多了一世的记忆,设计图稿虽也是为清宁量身打造,但因早有经验,动起手来并不花费多少时间。 更甚至若非河间的消息早早送达,绣房收到的设计图稿就不会只有一幅了。 “这……还真是四爷所设计的啊?”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整个人懵懵地有些没反应过来。 “确定不是给来福的?”清宁神色木然地看着柳嬷嬷。 柳嬷嬷笑容一僵:“福晋……” 来福是一条京巴犬,养在前院,她十分不理解,福晋好端端地为何要提起一条狗,诚然四爷对来福十分不错。 可绣房的人莫非眼瞎不成? 福晋的衣裳,来福能穿上? 清宁是不知道柳嬷嬷所想,要是知道,肯定会打开淘宝给柳嬷嬷看一看什么叫宠物犬的衣裳。 款式想一样不难,差别只在尺寸上。 尺寸? 清宁随即失笑,她实在是太过震惊了,就像柳嬷嬷所说,这样的错,哪里是绣房的人会犯的。 也就是说真是为自己而设计的? 清宁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两个人正说着话,梅香进来了。 她是清点了一号库房里的东西,手上拿着的是新出炉的入库册子,往后这就是清宁的私家了。 看到这个入库册子,清宁就想起在正院的陪嫁。 见福晋问起,梅香有一刹那的慌乱。 清宁挑眉:“怎么?有难处?” 梅香摇头,想了想说道:“正院库房的册子,一向是桂香收着的。” 桂香? 清宁看向柳嬷嬷。 “她是什么人?”以前的时候,原身是怀疑对方是四爷的人,所以生怕开府后身边有第二个“桂香”,这才有了梅香的存在。 可清宁觉得不像。 她没见过桂香,却也不觉得对方是四爷的人。 也就是四爷现在不在,否则以她的性格,定会当面去问。 柳嬷嬷想了想:“是在阿哥所的时候就有的,当时还是个小宫女,后来好像是什么事情就被福晋留在身边。”等后来想把人弄走,明明对其他人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却因原身顾忌许多,只以为这人是四爷的人,这才一直搁置。 别看库房好像十分重要,毕竟里面是原身的陪嫁,但四爷和原身同样治家严谨,只要东西还在府里,就运送不出去,至于一些小东西,想着对方许是四爷的人,原身并不在意,甚至暗暗期待。 只让原身可惜的是,桂香数年来一直本分守己,不曾被抓到。 “奴婢听说是福晋怀大阿哥的时候,桂香就在旁边伺候了。”梅香只知道这些,这还是桂香这么多年偶然间透露的。 清宁则是想起,那个时间不就是柳嬷嬷突然重病,被移到宫外的时候。 这还真是…… 清宁轻拍额头,原身只怕当时也是糊里糊涂。 但想想也是,原身进宫的时候才十二三岁,三四年后就有了弘晖,偏最为信任的奶嬷嬷重病被移出阿哥所。而当时四爷的情况,显然也不是很好过。 不过说到桂香,既然能被四爷放在原主身边,哪怕不是四爷的人,也应该是四爷知道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有关山洞河间灾难那一段,是参考了史料,再修改一下发上来的,么么哒。 第12章 四爷不在,桂香的事情,只好搁置一旁。原主身边就四个大丫鬟,变动太多,也是有些不妥。 虽说是自己府里的事情,可身在皇家,莫说是身边大丫鬟的变动,只怕你今早出门先迈左腿还是右腿,都有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如今还是康熙当家,清宁不希望自己这个四福晋太过打眼。 今天的晚膳就只有清宁和弘晖两个人,擅于药膳的厨子仍旧是呈了一道滋补鸡汤上来。比之前那道虫草汽锅鸡来说,药味更淡一些,本以为会剩下。 因着还在长身体,弘晖用了一碗又一碗。 清宁怕他吃多积食,忙给拦住。 “等你身体完全好了,想吃什么不能?虽说是为了滋补身体,但到底是放了药材,吃多了总归不太好。”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一应脉案都是记录在册,送到宫里去,要不是怕被人察觉出来无法解释空间灵液的事情,清宁也不会想出药膳的事情。 虽说这样的理由,也不定就不被怀疑,但也算是多了可以搪塞的理由。实在是空间灵液的效果过于霸道,几日前还躺在床上回天乏术的人,今天白天已经能跟着武师傅拉开十石的大弓。 原就对四爷的嫡长子寄以厚望的幕僚团,在听说演武场的事情后,弘晖的功课直接被加重了。 清宁问了弘晖的意愿,才应下。 虽是炎夏,也怕夜间有风。 用过膳后,清宁叫人拿来披风,看着弘晖带着一个叫来应的小太监走远了,才走回屋子。 “让大厨房那边准备几碗牛肉面,等到了时间,往弘晖那边送过去。送之前,让人问问那些先生的饮食习惯,可有什么饮食禁忌。”读书非常耗体力,自然不能落下那几个幕僚。横竖是多准备一些,费心的也是底下的人。 柳嬷嬷轻轻地应了,吩咐了下人,进来就看到清宁坐在冰盆旁边。 “福晋,这都说过过少次了,您就算再贪凉,也不能离这么近啊。要是冻坏了身体可如何是好,大阿哥虽然好了,可孤掌难鸣,一个人……” “嬷嬷。”清宁实在不爱听这些唠叨,都是老调重弹,就是原身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何必再说这些。” “这不是已经有弘晖了嘛” 清宁白日里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猛地又在柳嬷嬷这里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难以接受。 因而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都怪老奴话多嘴笨。”其实这样的话,主仆之间重复过数次,只是原主不管怎么努力,一直没 有再传喜讯。柳嬷嬷以为自己话赶话地戳中了福晋的心事,上手就是拍打自己的脸。 “嬷嬷这是做什么?”清宁唬了一跳,想要抓住柳嬷嬷的手,却反被对方眼含热泪地抓住:“福 晋,嬷嬷知道您伤心,可咱们就当是为了大阿哥,再努力一下。”如今的机会实在难得,不是有 句话说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嘛,道理都是一样的。住在前院,朝夕相处,机会总是比以往多一点。 清宁有些惊慌地看向门外,梅香正低垂着头站在门口,她那个位置,能把院子里的人看个分明。 清宁松了一口气,轻叹:“嬷嬷,你是在为难我。” “福晋。”柳嬷嬷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清宁已经摆手不想听。 “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弘晖听见了该难过了。”谁都不希望爱被分享出去,别说什么兄友弟恭,兄弟阋墙的事情也不再少数。 四爷和十四,不就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吗? 还不是为了皇位,争来夺去。 清宁不敢保证到时候,自己能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大概是不能的吧。毕竟人都是偏心的,不是长在左边,就是长在右边。 谁又是正正好在中间的。 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公平公正的。 就算是同一个院子,结构布局一致,也还是被人分了东西高下出来。 武氏进府的日子,比耿氏早了半个月,只这半个月,就让她占据了结香院半个东面的位置不说,作为待客的堂厅也被她划拉过去。 只是到底不能拥有整座院子院子。 武氏这一日有些心烦,用过饭后,就在院子里开始闲逛。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绕了七八圈了,西厢房里的人依然连个响动都没有发出。 武氏撇了撇嘴,径直走了过去。 房门从外面被敲响了。 让早就听到院里动静的耿氏长叹气。 丫鬟碧冬抿了抿嘴,往门口走去。 门一开,武氏就走了进来。 凉凉的冰意,没有抚平武氏眉间的燥热,反而在看到桌角摆放的冰盆后,语气变得咄咄逼人:“怪不得这大热天的,还紧闭门户。我还以为你是修身养性做得好,没想到是背着人偷摸着在享受呢。” “你说你哪里来的冰盆?”武氏上下打量着耿氏,忽地想到什么似地兴奋起来:“我说莫非这府里有你什么相……认识的人。” “武格格,这话可不能乱说。您这不是冤枉我们小主嘛。”哪怕武氏中途改了口,但那语气里满满的恶意还是让碧冬气得不行。 平日里小打小闹的摩擦,忍忍也就算了。 可这样被泼脏水的的话,是绝对不能认。 一旦传扬出去,哪怕最后能证实是假的……可在后宅里这样的事情一开始就不能有,要知道多的是人看热闹,若是有心人借此生事,推波助澜呢? 不说碧冬,就是耿氏想到这些,也是又怕又气,在不想着什么息事宁人了。 “谁背着人了?谁拿到冰盆不是自己用着的。我可不像武姐姐那样大方,即便无人来访,也要把冰盆摆在堂屋里充脸面。”其实府里面人少,哪怕是武氏、耿氏这样的身份,一日一个冰盆也是有的。 要是省着点用,还是能勉强过去。 只是武氏为了笼络人,总是叫着一道在堂厅里纳凉。 这人一多,冰盆就消耗得更快了,往往才过午后,就已经空了。 只这样的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虽因此让院里的人对自己心有微词,但耿氏也不愿平添生事。 武氏哪想着闷葫芦一样的人,一开口就差点把自己也是,等看到耿氏脚下那堆得满满的冰盆,冷笑道:“我的冰盆我怎么处理,与你何干。倒是你糊弄谁?咱们可是同时领了冰盆的,你再有本事,还能让冰盆因为你化得慢一些?” 两个人每日的冰盆份例,都是府里当日开了冰窖,就一道送过来,没有谁早晚先后。 武氏的冰盆不到午时就空了,耿氏用得再节省,也不该还有这么多。 武氏得意地哼了哼,自以为捉到耿氏的空子,一扭头就要往外走。 碧冬想要去拦,被耿氏叫住了。 “小主,这可怎么办,武格格要是去福晋那边胡说八道。” “她去不了。”耿氏小脸圆圆的,轻笑:“福晋还在前院呢,她怎么去?真要让她找上门,私相授受的可就不是我了。” 武氏肯定是不敢去找福晋的,但是不是还有李氏嘛。 李氏初初掌握权力,对后院的事情是一点也不敢马虎耽误,哪怕身体虚弱,还是叫了武氏进来。等过后让人送走了武氏后,才和身边的丫鬟说:“这也是个小家子气的,不过是个冰盆,就要闹。这一年多,她可没少借机占耿氏的便宜。”份例这样的东西是一个院子一个院子下发的,武氏和耿氏合住,也不知道福晋是不是没有料想到,并没有特意让人分开。 除了月银衣料这些细分清楚的,其他吃食银炭,多多少少被武氏贪去一些。 一次两次不算多,但一年累积下来,也是分外可观的。 “只可惜那耿氏是个呆的,要不然豁出去闹,没脸的也是福晋。”李氏想起来还觉得可惜,她也不是没有暗中怂恿过,只是耿氏不配合,就武氏瞎蹦跶也是无用。至于这一回……“我只当承了她的情,才送去的冰盆。” “这武氏也是个蠢的,分不清楚情况,就跑我这来告状了。”告什么状?说她李氏管着后院,就开始滥用权力? 简直是笑话,那耿氏别管是为了讨好宋氏,还是单纯喜爱弘昐,但她做的小衣的的确确是送去了梅芳园。 只这个情,李氏就承。 她要让府里的人知道,哪怕弘昐被送去了梅芳院,那也是她李氏的儿子。 那宋氏不过是暂时养着而已,说难听点,就是个奶嬷嬷。 何况一个冰盆而已,就是真到福晋面前对峙,她也是不怕。 她还盼着武氏去呢。 只是就武氏那样的?李氏哼了哼,不是看不起她,做人没本事,就安安分分的像耿氏那样不好吗?没那个本事,偏还要瞎蹦跶。 李氏不想在说结香院的事情,正好二格格进来。 看到她,李氏忙招手问道:“看过弘昐了?那可还好?瘦了没?有没有好好吃药?” “宋……那宋氏有没有委屈了你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有事出去,更新晚了。 第13章 (捉虫) “我啊……是一定盼着你好的。”把二格格送走后,宋氏回到靠窗的小榻前,弯身看着陷入酣睡中的小人儿。 弘昐的嘴角微微向上挑起,宋氏惊呼连连:“他这是笑了?这么小的孩子呢?他是在笑吧,在笑什么?” “是因为做了美梦嘛。”宋氏忍不住欺身靠得更近一些。弘昐在梅芳院养了几日,病痛已经退去,但一张小脸其实没有胖起来多少。 “长得可真像李氏。”宋氏用手指戳了戳弘昐的脸蛋,肉肉软软的,一戳一个小肉窝子,兴致一下就上来了,只是余光瞥见奶嬷嬷惨白着脸,提心吊胆的模样,顿觉无趣。 “到底不是亲生的。”宋氏摇了摇头出去。 弘昐就算福晋不要,也不会真的留在自己这里,宋氏有时候挺恨自己,但凡不这么冷静,疯狂一些,也许会有一线转机呢。 院外传来丫鬟走动的声音,又到了宋氏洗漱的时间。 弘昐的奶嬷嬷舒了一口气,从藏着的柜子上拿出针线笸箩,想了想又放下,掏出一把宫扇,搬了张小杌子坐在榻前。 便是在梅芳院,二阿哥身边,一应准备皆是充足,如今又是李格格在管事,冰盆是从早到晚不曾间断。 只是小阿哥身体虚弱,出生也才几日就病了两回,奶嬷嬷哪里还敢让人把冰盆往屋里放,只是在窗外庑下摆了几盘,若是夏风吹进来,正好带来丝丝凉意。 手里的宫扇也不能直接对着榻上的人,只远远地打起风,吹凉屋里的燥热。 弘昐送去梅芳院已有几日,清宁在睡前才想起来,梅香正在帮着揉红花油,听到问话后,被辛辣的气味一呛,抽噎着回道:“嬷嬷问过太医,二阿哥已经没事,只是需要细心照看。”其实这么大的孩子,除了细心再细心,也没有什么更多的法子。 倒不是她真的轻视太医的医术,只是清朝不像现代有那么多精密的仪器,而弘昐还只是个话都不会说的婴儿。 除了表象能看到的,就算哪里疼痛不舒服,也根本无法和大人表述。这也是为何,古代的时候夭折的孩子那么多。 从牙牙学语长到七八岁依然没有站住的孩子也是非常多,故而像弘昐这样一出生就早早起了名字的其实是非常少见的。 “奴婢听苏公公说过,是爷求的皇上,说是……说是为了大阿哥。”梅香说完就噌地低下了头。 清宁是意外的。 但心里是不信的,用一个孩子的名字去为另一个孩子求福? “以后这样的话还是别出去说了。”也就是弘晖好了,若是没好呢?他日后该如何自处。 况且这种说法对弘晖也不公平。 清宁希望弘晖从此真的走向新生,而不是活下来的同时,却无端多背负一个压力。 梅香低低应是,斟酌了一下说道:“奴婢看苏公公也是瞒着人的,只是仿佛因为福晋,才悄悄地透露给奴婢。” 这也是从前不曾有的。 苏培盛多精明的人啊。 梅香其实并不是很关注二阿哥的名字,只觉得苏培盛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态度,让她们欢喜。 爷和福晋之间是真的破冰了。 “这样的话,以后也莫要再说起。”清宁有些羞恼,身边人的言行总是在暗暗提醒她和四爷的夫妻关系。 夫妻吗? 清宁有些茫然。 她性情再疏朗,在先后经历被货车碾压惨死,随后意外穿越成为雍正帝潜邸时期的嫡福晋后,也是心生不安。 只是她这人,越是恐慌,越是看起来临危不惧。 身份转变带来的巨大威压,被她投机取巧,选择了最容易接受的身份,弘晖的额娘。一旦代入其中,恐慌像似被遗忘。 可偏今日不停地有人提醒,这种恐慌一下子就放大了。 清宁有些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 夜深寂静,蝉鸣入耳。 四爷在窗户边站了许久,身后的屋子,大小官员跪了一地。 这夜……让人心烦。 他回来的时机并不是太好,灾情已经发生,等调查的人回来,出京的路上,已经能看到饥民涌入北方。 不用一个月,就会直入京城。 上报的折子已经送往热河和京城,一来一回,怕是要耽搁上数日,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因为难于维持生计而卖儿卖女。 从京城带来的粮食只是杯水车薪,偏山东各处粮仓被亏空过五十万石,消息一旦传了出去,怕是人心愈加惶惶。 “儿臣请令,征收地方大户存粮,以安民心。再从各处调动粮仓到山东……”在康熙越来越难看的的脸色中,太子有些念不下去手中的折子。 折子被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直郡王一挑长眉,眼观鼻鼻观心,啥都当没看见。 他虽不喜太子,且知此事里头,牵涉到太子的官员不少,可这老四也是个狠的,真真是六亲不认,除了投靠太子的官员,竟是李光地的罪状也一并奉上。 只说这一年,皇阿玛案头上弹劾李光地的折子都有一人高了,还不是被按了下来。 就是可惜了这折子了。 直郡王摇摇头,皇阿玛定是要保下李光地,那这个时候谁还敢触太子的眉头,怕是皇阿玛第一个不肯了。 “皇阿玛,四哥……四哥他是太老实了。”几个哥哥们都是沉默不语,气氛压抑下,十三身后被人猛地一推,不得不站了出来。 迎上康熙的视线,十三脸上露出局促,脑袋也一点点低下来。 十四有些无语。 四哥老实? 那肯定是没有,不过想想这折子真是老实人的做法。 闹这么一出上来,当山东的官员没有眼睛?也不怕把自己折在山东,八爷有些看不懂这个四哥了,他入朝才几年,只觉得这样的行事不像四哥,就是得罪人也不是这么一个得罪法子。 只可惜,四爷人不在眼前,否则想找他好好说话的人,绝不会只有康熙一人。 清宁是被一道急迫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人在身边守夜,且床下的脚踏躺着个人,也实实在在的觉得别扭。 梅香是睡在隔壁的,她觉浅,一听到动静就起来了。 柳嬷嬷从隔壁屋子出来,她睡在弘晖的外屋。 院门的敲门声更急促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苏培盛的声音。 柳嬷嬷和梅香对视一眼,一个去开了门,一个则回屋去找弘晖。 清宁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弘晖的手里抱着一只长弓,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 “福晋,是爷。”梅香神色紧张地走了进来,她的身后是穿了血衣的苏培盛。 苏培盛的表情十分奇怪,要哭不哭,要笑不笑,一见到清宁,噗通地就跪下来磕头:“福晋,爷说要见您。” 清宁呼吸一紧,就听弘晖哭喊:“额娘,我也要去。” “别吵。”清宁头有些痛,心更是乱得不行,深呼吸几次,才看向苏培盛:“爷呢?” “在京城外,受了伤,本来说在园子休息,可爷说一定要见你,说今天必须见到福晋,正闹着要骑马过来呢。” 可四爷受了伤。 是遇刺,这本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有人趁乱行事。 好在,他们已经进了京城的范围。 三爷在接到消息后,早早派人来接应。 只是四爷的伤,虽不致命,但绝不应该剧烈移动。 但坐马车太慢了! 从离开京城到现在,已经是第八天了。 四爷面无血色地躺在马车上,前进的速度非常慢,他十分怀疑这个速度,到了明天天亮了才能回到府邸。 “你说……除了重生回来,就没有什么好处给爷?” “什……什么?”系统吞了吞口水,有些不敢吭声。 问就是害怕。 这么平静的宿主,比在书房那次还要让系统的数据小兔乱撞。 “爷,这几日闲暇的时候也会看一些神仙志怪的话本。按说我虽是重生,仿佛得了巨大的好处,可这前提也是每日做了任务的收获。” “那么……虽然爷也想重来一回,可你们率先替爷做了决定,难道不曾有过任何补偿的想法?” “有、有吧。”系统更结巴了。 四爷眼中精光一闪,像似捕捉到什么东西,只是不待他去细想,马车像是轧到路边石子,一个波浪起伏。 四爷闷哼一声,额头上的冷汗更加急喘了。 车外有人焦急地喊道:“四爷,您怎么样?不如让属下进去吧。” 可刺杀发生的突然,准备的马车并不大,四爷躺平后,多一个人都是挤。若是苏培盛还能忍忍,让他窝在角落。 偏偏苏培盛……苏培盛他正胆战心惊地夹着马腹奔跑。 他怕的不是自己会不会被马甩到地上,而是前方的福晋高举的马鞭已经往地上甩了不知道多少次。 鞭子打在地上的尖锐声,惊地马蹄飞舞。 时辰一点点过去,四爷摩擦着怀表,表腹上面绚丽的纹路一如他的心绪繁杂。 子时过后,又去了两刻钟的时间。 还是太大意了。 也不知道赶不赶得及。 四爷这个时候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可若是让他再选一次,还是会如今天这般。 就是又要死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早一点,嘿嘿 第14章 (捉虫)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奔腾而至,护卫四周的侍卫们交换眼神,迅速动作了起来,一队的人把马车包围在一起,另一队列成圆弧拔刀迎向来人。 利刃整齐一致的出销声音,惊得冲刺而来的马匹,前蹄高高抬起,后蹄则不安地来回移动,在这肃杀的气氛下,马匹突然发狂了。 清宁一个前扑,双手用力抱住马身,在马匹的躁动中很快头晕目眩,连隔夜饭都感觉要被颠出去了,隐约听到了苏培盛的喊叫声。 疯马却未停下来,用前蹄嘶吼着扑向围上来的人。 在伤了几个人之后,围着的官兵因为忌惮清宁的安危而僵持不前。 原本就因连续跑马而疲惫不堪的清宁渐渐没了气力,她觉得自己自己又要为冲动买单了,之前是为了救小孩被货车碾压,现在则是要被疯马践踏。 两者都是大写的惨! “用弓箭射杀,其他人用砍刀对准前蹄。”这个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清宁猛地抬起头,就见四爷倚靠在马车前,望向她的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清宁气急,不是说他受到刺杀,伤口靠近心脉,情况不太明朗,难道现在站着的人是在回光返照嘛? 那她这狂奔而来,是图什么? “胤禛……”你个大猪蹄子,清宁的话来不及喊完,伴随着马匹的惨叫声,身体遂不及防地向前扑去。 眼前是黄沙飞舞,耳边是急促而至的脚步声。 肯定来不及了! 清宁绝望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脸部滑行运动。 ++++++++++++++++++++++++++++ “福晋。” 身子被推了推,清宁不高兴地背过身去。 四爷有些无奈,刚想动吧,又是一声闷哼,他前胸的衣衫又淌了血出来。 苏培盛想要上前,被一个冷冷的眼神丢出马车。 “福晋。”四爷抓住清宁的胳膊,把人往怀里带了带,马车原本就小,两个人挨得近了,入鼻的就是恼人的血腥气。 清宁身子一僵,挣扎的动作却小了下来,哪知道身后人得寸进尺,整个人都被他包在怀里,脑袋顶着对方的下巴,更不自在了。 轻轻动一下,似乎都要碰到对方的伤口。 清宁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说,只听到四爷急喘的呼吸声,她再躺不住,猛地坐起身,扭头就见那衣襟早被血水浸透。 眼泪刷刷地就下来,清宁的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鼻子一抽一抽地从暗格里翻出苏培盛准备好的伤药 四爷指了指清宁的脸:“过来,爷先替你上药。” 清宁没吭声,低头小心翼翼地拉开沾了血的衣领。 其实在她被甩下马的那一刻,侍卫们扑过来想做垫背,可还是慢了一步,指望马车上的四爷英雄救美,那更是想也不用想。 还好侍卫的砍刀快准狠,和弓箭一起射中,那马是一刀毙命的,连挣扎都没有,才让清宁免于摔下马后被践踏的危险。 不可避免地,脸上被细碎的沙粒划出一道道细小的伤痕。 大夫被从别的马车请了过来,诊断后也只能是细细清理后用药涂抹。 这黑灯瞎火的,还不如回了城里再说。 原本去城外的庄子时间上更快一些,清宁却懒得计较两边紧紧多费一刻钟两刻钟的时间。 她是坚持要回府的。 “我出来的时候,弘晖急得不行,都要去把马匹牵了出来了,可爷说,这大半夜的,他再懂事还是个小孩,身体又不知道康复全了没。我就没让他出来。”尽管知道回府后,会有人详尽地报备,清宁还是认真地想让四爷知道弘晖的好。 在这样安静却又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夜晚,四爷心里尤其柔软,轻拽住清宁的手:“爷知道,是爷的错。”他真没想到福晋会骑着马横冲直撞地赶过来,也是这个时候想起,成婚头几年,福晋也是跟着去过塞外赛马的人。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福晋的一眼一行变得古板克制,而他们之间也渐行渐远。 朝堂上的波橘云诡,反复的阴谋阳谋,让他无暇在后院上分心。 可再多的言语,再多的理由,都在眼前化为沉重的感慨:“爷真没想到你会赶过来。”他都已经平静地等待死亡,可那忽至的马蹄声,惊得他一骨碌爬坐起,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他看向帘子外面的神情有那么惊喜期盼。 清宁哼了哼,手上的动作却是异常轻柔,只一只手实在不方面,就从四爷手中抽了另一只回来,嘴里却是忍不住抱怨:“你说当阿玛受伤的消息传回去,当额娘的出来也跟着受伤,我们两个要都不会去,他不定多焦急。” 至于赶不赶来,是她能选择的嘛。 苏培盛大半夜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带了四爷遇刺的消息,哪怕他再三保证没有生命危险,可那个节骨眼,又一定要清宁这个福晋去或者他自己一定要骑马赶回来,任谁听了都以为这是抚慰之言,许是还怕耽搁了临终遗言。 就清宁所知,在她跟着苏培盛离开后,府里的幕僚团也都是立刻行动起来,就是为了在事情彻底定性前,务必不让府里出什么岔子乱子。 清宁想得非常清楚明白,不管四爷会不会出事,挺不挺得过去,既然出来了,她就努力做到最好。 骑马夜奔很危险,但也是机会。 弘晖被救下,也代表日后的四爷府会有非常多的变数。 清宁不得不为他多加图谋。 只是这一切的想法在看到四爷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后,一息之间,荡然无存! “怎么这么严重?”清宁都有些怀疑这人刚才怎么还能挺着这样的身体出来,更甚至在她摔倒后,不顾众人的反对,把她扶了起来。 幸好她当时没有什么霸道总裁公主抱的想法,只是觉得扑了个狗啃死的自己,非常丢脸。 四爷早已习惯喜怒不露于色,哪怕疼痛钻心入骨,在看到清宁落泪的时候,仍旧轻笑:“是不是很丑?”行刺的武器是特制带着倒钩的,刺进去,拔、出来,都带了血肉。索性大夫处理的时候并未发现倒钩上有毒,想来行刺一事的确是突发而起,对方趁乱行事,并不是筹划多时。 清宁摇摇头,心里斗争一番,才不舍的挤出半滴空间灵液,趁四爷没看见,落入伤口中。以四爷的身份,回去后,太医院肯定会派了太医过来,她没敢用太多,也是灵液库存不够,已经从之前的两天一滴,到四天一滴。 清宁怀疑,空间灵液效用太过霸道,往后只怕出现的频率更少。 她如今也就正好存下一滴。 在确保灵液融入血肉里,清宁轻手轻脚地上了药,才抬起头笑道:“爷又胡说,我现在才是又丑又蠢呢。” 毁容肯定不会,最严重不过就是有些浅印子,但只要涂了粉也是能盖过去,绝对不会被明显的发现。 何况她还有半滴空间灵液在手,再不济空间的普通水也能用来洗涤,效用是肯定比不上等于是精华的空间灵液,但长期使用,也是绝佳的护肤品。 清宁用了几日擦脸,已经能明显感受到皮肤在一点点变得细腻。 只是还不等她高兴两日,就变成如今这样。 “哪里丑?”四爷没等清宁,自己把衣衫阖上,目光落在那因着时间过去,开始泛出淤青的脸,毫不违心地夸道:“漂亮着呢。” 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这般诚挚的觉得。 他觉得是两辈子以来最真的真心话! 清宁哼了哼,不信。 纵然用纱布擦了脸,啥也没看到,但想想也是知道,自己现在这脸能好看到哪里去?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清宁不信,她一点都不信。 系统也不信,在它的提心吊胆中,任务在最后一分钟提示完成后。 四爷终于又多苟到一天。 子时正,队伍才到城门外十里处。 三爷已经等在城门口,得知四福晋也在马车上,微微惊讶过后,隔着马车同四爷说:“那四弟先回府里,咱们明日再说。” 还能有力气说话,说明死不了。 三爷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手一挥,就有人放行。 宵禁时分,四爷府进出的动静,根本瞒不住。 三爷过来也是压阵。 总归老爷子回京前,绝对不能让老四出事,否则不只是在热河的那几个哥哥弟弟,就是自己这个推了老四前去山东河间的人,也逃不了。 三爷觉得自己着实冤得很,可谁听? 不是不知道,而是大家都知道。 康熙如此,太子、直郡王,八爷、十三爷、十四爷都是如此,可在得知四爷遇刺后,对那折子的恼怒,早被丢到九霄云天之外。 而在四爷养伤的时候,太子和直郡王离开北巡队伍,先行回京。 康熙带走太子和直郡王,是为了制衡,让他们一道回去也是如此。 不过才康熙四十三年,皇阿玛对太子二哥和大哥的警惕就已经如此明显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玄学没赶上,哭唧唧 第15章 “这是好事。”坐在床前的邬思道见四爷看来,泰然自若地笑道:“无论是太子和直郡王一同返京,还是四爷这次遇刺受伤,都可以说是好事。” 四爷垂下眼眸,对于邬思道能窥探出自己的想法已不像上一世那样芥蒂。邬思道能看出自己的野心,他同样也能看出对方的抱负。 前世半隐江湖并未邬思道心中所愿,他也不是非要做鸟尽弓藏的事情,只是哪怕坐拥皇位在众多事情上仍旧身不由己。 四爷也算经历一回,已是明白许多人事变化。 “那么有关山东河间的后续,邬先生以为该当如何?” “一个字“闭”。”邬思道看向四爷的目光灼灼。 是闭门谢客,闭不出户,也是躲避。 在山东河间的事情上,四爷固执地把事情挑出,拔萝卜似地带出不少人,原本邬思道等人就在筹划如何让四爷安全从此事上安全脱身。 实则并不容易,因此这次遇刺,也算是因祸得福。 四爷遇刺重伤,连夜回府,太医院已经有数人在等候,诊断的时候,伤口形状可怖,若偏上一分就要直入心脉,那就真的是危在旦夕。 来的太医中有他人耳目,四爷的伤情是瞒无可瞒,更别说造假。 然而虽不知缘由,但四爷清楚知道他的伤口并不是看起来那么恐怖,也没有太医们说得那般夸张。他有心询问系统一二,只是被问及是否因此要用掉一个问题的权限。 四爷犹豫了,也确信此事系统至少是知情的,伤口也的确如他所想,当时十分危险,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福晋及时赶到,让他不仅平安度过,伤口也有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四爷为了方便养伤,住回了清宁和弘晖在的院子,有女眷在,外人想来探病就有些不便。 邬思道从屋里出来,就见到在院里散步的四福晋,微一犹豫,就推着轮椅上前。 清宁回过身的时候本意是避开,可对方目的了然,明显是冲她而来。 他还是弘晖的教书先生。 古人师恩大于天,她也该以礼相待,更遑论他身为幕僚对四爷众多决策的影响。 “邬先生。”清宁从鹅卵石地里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可是要我帮忙叫了您的小厮进来。” 从她住在这里,能进出院子的人就更少了。 邬思道是被苏培盛推着轮椅进来的,不过刚才苏培盛有事出去了。 “烦劳福晋了。” “邬先生客气,弘晖顽皮,身体才又康复,我还想请先生多多包涵。”清宁朝邬思道微微颔首,喊了个在廊下眺望的小丫鬟过来,让她出去喊了小厮进来。 等小厮推了邬思道离开,清宁轻叹一口气,返身往屋里去。 四爷似乎没有听到脚步声,正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书本。 “才说不让爷看折子,怎么又看上书了?”清宁无奈极了,上前抽过书一看,竟然还是有关书生小姐这样的情情爱爱的话本子。 “爷看这还不如……”清宁话语一顿,本想说看折子算了。但想着这人算是工作狂,怕是巴不得抱着各种邸报过活,反而其实对这类话本子无从好感。 这样想着,手中的话本子已经被放回床头的高几上,语气自然地说:“不如爷等身体好一些再看。” “爷的身体没有太医说得那样不好。”四爷说话的时候盯着福晋看,见她不以为然,无奈转移了话题:“邬思道走了?” “福晋以为他如何?” 清宁惊讶地看向四爷。 四爷挑眉:“福晋作何这种反应?” 清宁摇头,过后笑道:“我以为爷向来不喜欢我议论这些事情。”不是说四爷从不说外头发生的事情,只是除非涉及到福晋,从来只是把最后的决定告知。像这样问,实在少见,以至于她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并非不喜。”四爷说了这么一句,又问:“福晋以为?” 这就是一定要自己回答了。 清宁有些想不通,字斟句酌后说道:“晖儿挺喜欢邬先生的,就是在我这个做额娘的看来,功课是不是难了些。” 要只是读书识字,难就难了,但从弘晖哪里偶尔泄漏的话语中,还是能听出邬思道已经开始教导弘晖为政之道。 “不难了,爷像弘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一个邬思道来当先生。”要说皇子们的教学条件肯定是好,只是有些东西要教,有些东西就得自己去摸索。康熙不会阻止皇子们私底下拜师,甚至还会专门为皇子们指定先生。 但四爷八岁的时候,可没有这样好的待遇。 半个嫡子的身份,就注定一切为太子让道。也是有大哥在,还轮不到他来做磨刀石。 “弘晖有一个为他考虑的好阿玛。”目前看来,四爷对弘晖多有偏疼,只是这份疼爱也不知道能延续多久,会否有另一个人出现代替。清宁只希望这一日,来得更迟一些。 在她的努力下,四爷也似乎因为弘晖的一场病,改变了态度,弘晖已不是从前那般惧怕四爷这个阿玛,甚至言行中透着亲昵。 犹记得,那一日两个人一道回府,本以为会看到哭鼻子的弘晖。哪想那孩子像是突然之间长大了,见他温和有礼地招待太医,随后快速封锁府邸,让柳嬷嬷去安抚后院的人,那强势果断的模样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说起这个,清宁若有所思地看着四爷。 “弘晖也有个好额娘。”四爷觉得若非福晋,自己也未必能活下来。开始是系统强制的任务,但那一天,要不是福晋策马赶到,恐这世上四爷尚在,却再无他“这个人”。目光悠悠地落在福晋的脸上,对上她的深思,四爷神色一动笑道:“幸好福晋脸上并无留下遗憾。” “是太子妃送来的药好。”药膏是宫中所出,每年的数量稀少,多半赐给宫后妃。德妃原也是有,只可惜不在京城,也是太子妃得知清宁的事情后,立马让人送了过来。 “那也得福晋的底子好,爷也才知道,福晋洗去铅华后,更甚从前。”四爷就像一个老王卖着大西瓜。 清宁看着,实在是一言难尽。 她十分怀疑当天太医看诊是否有误,其实那利、刃含有剧、毒,已经直入大脑,否则如何把一个清冷寡言的四爷变成油腔滑调的虚伪之徒。 “是吗?那要等爷回了后院,见过其他人,也这样觉得才好。”清宁故作尖酸。 四爷阅人无数,自然看出她言语中的无奈,忍不住又是一笑。 发自肺腑的笑,震得胸腔一颤一颤的。 清宁更加无奈了,上前,用手轻轻拍了拍,只见那笑更加剧烈了。她真担心这人把伤口笑裂开。 就见四爷攥住胸前的小拳头,声音含笑:“爷说的是真的。” 清宁耳朵一红,眼神开始到处乱飘:“什么真的假的,不过都是爷说的算。” 感受到手背被轻轻摩挲着,清宁心里更虚了,扯了扯手,没敢用力,也没有抽出手来,正僵持不下的时候,苏培盛和梅香一道走了进来。 清宁快速抽回手,这回没有收到阻碍。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趁人没注意,凶狠狠地瞪了四爷一眼。 四爷忍不住又想笑。 清宁已是飞快地转身:“回来了?都安整好了?” “奴婢和柳嬷嬷去的时候,李格格已经带着人等着了,等苏公公到,都差不多归置齐整了,只是好些屋子才通了风,嬷嬷让明天再搬回去。”其实是有些事情当着李氏几个人的面,柳嬷嬷法做。 不管怎么样,他们的确是离开正院有一段时间了,哪怕就几日,但福晋对兰香等人的不信任已是十分明显。柳嬷嬷虽不明就里,但不妨碍她拥护清宁的任何决定,这一次回正院住的除了清宁这个福晋,还有四爷和弘晖。 事关重大,由不得柳嬷嬷不谨慎。 “推迟一日?”清宁没什么意见,只看向四爷,是他做出回正院的决定。 四爷微一沉吟:“也好。” 说急不急的,只是想少点烦扰。 在前院,有福晋在身边虽也挡住不少人,但总有些人不达目的不放弃。四爷身上的伤口并不骗人,他也不怕被拆穿,只是烦不胜烦。 只是有些人也不是能简单冷脸就行,比如几个小老弟。 四爷其实也十分怀疑便是回了正院,能否挡住老九老十他们,但总归还是有些用处,进前院和进正院差的可不只是一道二门。 何况真正要防的也不是这些人。 四爷遣退苏培盛和梅香,同清宁说道:“太子和直郡王已是回京路上,快则明日,慢则后日就要抵京。” 这些都不是他要说的重点。 四爷:“德妃也一道回来了。” “德额娘?”清宁大惊,按说四爷受伤,当娘的不放心回来看看也是有的,但德妃这人怎么说呢,她或许在乎四爷,但绝对比不上康熙和十四两个人加在一起的分量。 也不是她不愿给四爷脸上镶金,实在是怎么想都有些想不通。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去医院验血,医生也给开了药。大概意思是体质下滑,春季敏感,具体的还得看验血单子出来,目前就是吃药抗过敏先。药石好药,一吃见药,真的是救我小命了。 第16章 (捉虫) 毕竟不是在宫里,而是从热河出发,且四爷虽遇刺重伤但不是致死的消息早已传到康熙那里。 “所以……那位为何也要跟着回来。”他们是疾行回京的,虽不是日夜不停,但对德妃这个年纪又是养尊处优的人来说,实在是折腾。 不说其他人,就是太子,还有直郡王自己连日下来都有些吃不消。 好在京城已在眼前,直郡王和太子纷纷换上骏马。在等待百官迎接的时候,直郡王往后面的马车上努了努嘴。 太子瞥上一眼,笑:“到底是亲额娘。” 直郡王呵了一声:“对,还真是亲的。”可不就是如此,也就只有亲额娘才这么折腾,也不怕半条命都快折了。 “老四有这个亲额娘真的是厉害了。” 想着陆续收到的奏报,太子到底有些良心,若说生气,一开始的确有背弃感,但李光地的名字一出,这简直就是无差别扫射了。也是有老四当时吸走大部分的怒气值,他底下那些投靠过来的官员的影响,一下子就减轻了。 虽日后算账不可避免,但和老四差一点把命搭上相比。 太子还是有些怜惜这个弟弟。 至少比眼前这个总想着往自己饭碗里抢食的大哥好。 三爷带着人,已经在城门口等候了好一会儿了。 要是旁人,他还能怠慢一二。 只这两个哥哥联袂回来,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出来,说实话,碰上亲阿玛都没这么惊心动魄的。 他真怕一个没注意,这两个哥哥就在城门打起来。 冷脸不怕事的老四又不在,几个小的,连带老五老七都老老实实龟缩在角落里呢。 “老三。” 两声齐齐的喊叫,让三爷抹了抹头上的汗,带着几个弟弟们上前。 直郡王扫了一眼,呲牙:“老四没来?真那么严重?你们都没有去看过?”话是这么问,其实心里早就信了。 太子能接到奏报,他也一路不停地有人传来消息。 只是想着老四的臭脾气,真不严重,指不定在城门口硬撑着等着了。 “哪能呢,去过了。”对这个大哥,三爷可不敢打马虎眼,更别说太子也在一旁听着,想想老四和太子的关系,就多说了几句:“受伤的部位离心脉近了一些,那口子,我也看过了,太危险了。” “老四这回是真的走运。”一个不好,就是真的把命搭上。 有些事情,四爷能避开几个弟弟,但不能对三爷避而不见。 哪怕三爷来的时候,伤口比原先好,可看着仍旧骇目惊心。 “是挺能唬人的。”四爷府里,清宁探头看了一眼,得出这么个结论。“不过……太子和直郡王会过来?跟三爷上回那样?” 三爷来看倒没什么,要是太子和直郡王也来,她总觉得少了点格调,不配他们的身份。 事实上,他们还真的不会做这样不着调的事情。 来的人都是各自身边的心腹,诸如苏培盛这样身份的。 也因此,他们进出正院的时候,不会有那么多麻烦和规矩。 清宁亲自把人送到二门,又有苏培盛带人往外送后,才返回正院。梅香同桂香一起收拾两家带上门的礼。 搬回正院的时候,四爷就主动说了桂香的身份。 不是他安排的人,也不是德妃,真正安排她身份的人是佟皇后。或者说,也不是佟皇后安排,是有人借佟皇后留下的人脉插手了这件事情。 然后,四爷截胡了。 人是对方的人,效忠的是四爷。 现在应该算上自己,清宁是不能说对绝对效忠自己,但只要自己不损害到四爷的利益,那么桂香的忠心就不会变。 四个丫鬟,有两个还能用,这也让清宁松了一口气。 “走了?”四爷看到清宁进来,就想起身。 清宁翻了个白眼,快步上前把人稳稳地一扶:“您演戏好歹也演全了是吧,这大门还敞开着呢。” 四爷作势把身体靠在清宁身上,略微压了一下就收回力道,嘴里仍旧调侃:“福晋,这回是信了?” 这还是惦记之前的事情呢,小气吧啦的男人。 清宁实在无语,灵液是她给的。 她能不知道四爷的真实情况。 “信,怎么不信。就是爷现在骑上马去打熊瞎子,我都没有不信。爷是谁啊,是弘晖最厉害的巴图鲁呢。”清宁说着自己就笑了。 要说四爷马上功夫看着挺能唬人的,但知情人,例如一起上课的皇子们、看戏,武先生们谁不知道这也就糊弄糊弄别人。 别说四爷龙精虎猛的时候没有碰到熊瞎子,现在这个半半残的情况,还是不要去贻笑大方了。 “福晋不信爷?”四爷忍不住想,自己到底是哪里让她小瞧了? “谁说的。”清宁哪里会承认:“不是说信了嘛。爷可不能平白无故冤枉人,那我可就冤枉大发了。” 就算心里这么想,就算四爷看出来了,这种话,也绝对不能承认。 清宁反将一口:“难不成爷不是弘晖的巴图鲁?” 提到弘晖,四爷也是一笑,看着眉眼间带着嘚瑟的福晋,忍不住刺她:“说起弘晖,如今明日进宫的时候,一道带过去吧。” 清宁傻眼了。 好半天后,才想起来,其实弘晖早早就在上书房读书了,他是四爷的嫡长子,又不是庶子,去不去的无所谓。 去上书房是个苦差事,却也是地位的象征。 之所以一时半会没有想起来,实在是因为弘晖病了大半年了,也就停了大半年的入宫上学路,府里又有邬思道等人当先生。 清宁也没觉得不好。 只是四爷说得对。 去上书房除了政治地位,也是能筑起人脉的桥梁。 这还真不能拦着。 就是一想到以后每天要天还没亮就进宫,清宁心里一疼,直接把四爷丢开,招呼梅香和桂香帮忙准备。 等叫了人后,却发现其实能准备的东西不多。 弘晖是不用住在宫里,也没有这个资格,更不敢有在荣幸。 因而是早早去,晚上就回来。 马车这些,府里自然会准备,清宁也就多关心一下,想到自己之前那匹突然发狂的马,她又转啊转,转到四爷身边。 四爷在看暗折,太子和直郡王回府,他要处理的事情一下就多起来。 清宁也知道轻重,更知道他的情况,自然不会阻拦。不但不阻拦,还借口李氏和弘昐的事情,把兰香和竹香送走。 兰香去了李氏那里,竹香虽心眼不少,但真使坏却是不敢,就被送去照看弘昐,为此柳嬷嬷还特意走了一趟,告诉宋氏和弘昐的奶嬷嬷,竹香虽是福晋的大丫鬟,在二阿哥面前,却也只是奴才而已。 有这话,若是宋氏都制不住桂香,那也没关系,不是还有四爷嘛。 她不信四爷没在弘昐身边放人,就那么安心把孩子丢过去。 “怎么了?”福晋一个眼神瞥过来,四爷不禁放下手中的折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每日每日的任务进行下来,若说开始只是为了苟上一日是一日。 可漂亮话说多了,仿佛自己也被催眠了。 他竟是越发觉得福晋娇嗔可爱。 可爱? 四爷握拳轻轻咳了一声,耳根有些泛红。 这回就轮到清宁奇怪了。 “怎么了?” 四爷摇头,想了想伸手:“过来。” 清宁下意识靠了过去,手比脑子更快,已经搁在对方的手里。 入手的丝滑柔软,让四爷身子一僵。 清宁愈发不解。 “怎么了?” 四爷摇摇头,微一停顿,没舍得放开,仔细想想两辈子都算在一起,也已许久未体会妖精打架的律动了。 有美在怀,没一点遐思是不可能的。 无奈现在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四爷忍不住问系统:“就真的没有什么馈赠礼物?”他觉得或许能给他用力的机会呢。 系统颤了颤,苦瓜着脸,怎么又想起这事了。 可也不敢不回答,只是勉强维持冰冷的语调:“宿主莫多想,您能活着,就已经是能得到的最大馈赠了。”别说还给了两次机会。 大千世界万万个,能有这样机会的又有几个。 系统偷瞄了眼四福晋,不得不说这两夫妻都是幸运儿。 “是吗?”也不知四爷信了与否,只是能有新的人生,的确多亏了系统。 而清宁被四爷拉着坐下,就问起了当日疯马的事情。 说起这个,四爷脸色一沉,眼中晦涩难懂。 “不能说?”清宁问,理解是有,但关乎自己性命,这般被瞒着实在不痛快。她知道若是原主就应该大方得体的识时务。 她不太行! “不是不能说,是还在查。”四爷握住清宁的手,没让她抽开,福晋的小脾气越发频繁了,他不太放心。 “明日若是有人问起,你只推说不知。” 清宁点头,以原主向来的行事,这样说并不奇怪。 只是想到明日进宫,多少有些头疼。 永和宫肯定要去,这个便宜婆婆可是特意为了四爷回来的,别管内情如何,至少明面上的理由是如此。 只既然要进宫了,毓庆宫那边也不能少。 第17章 皇子读书的时间是“卯入申出”,弘晖作为皇孙也差不离,更甚至还要辛苦一些,从四爷府到皇宫,再到上书房,要大半个时辰了。这还是晨起太早,进出检查的人不多,走了捷径,省了时间,而为了早起洗漱用膳,基本上寅时也就是刚过三点,就要把弘晖从被窝里挖出来。 清宁过来的时候,弘晖已经穿戴整齐,正翻着书本。 清宁瞥了一眼,注视着他认真的模样,嘴边的话到底没说出来,只等他放下书本后,上前理了理衣角:“点心盒子里是水晶虾仁的小笼包,一口一个小小的正好吃,别怕有味,来应那放了薄荷糖。”刚说完就见弘晖皱了小鼻子。 “这就嫌弃上了?还小巴图鲁呢?看你阿玛面不改色吃得多欢块。” “额娘。”弘晖在清宁面前越发小孩子气,扯着袖子摇来摇去。“您笑话我呢。” “怎么会。”清宁摸了摸弘晖锃亮的小脑袋瓜子:“你阿玛早就吩咐下去了,里面放了不少蜂蜜,甜滋滋的呢,不会觉得辛辣。” 弘晖这才抿着嘴偷笑。 马车是直接让人停在正院门口,等在那里的是苏培盛。 看到他,清宁轻舒一口气。 苏培盛就笑:“爷早早吩咐过了,奴婢一准安全地把大哥送到上书房去。”其实这样类似孩子复学的事情,四爷亲自去送更好。 但四爷这情况,装病也得装到底不是。 一看见清宁进来,四爷就把手中的话本子一丢,懒洋洋地招手:“过来。” 许是躺在床上的缘故,衣衫有些凌乱,这一太瘦,就微微袒露了春光。 清宁脚步一转,坐到圆桌前面。 四爷目光闪了闪,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你说这人,也挺有意思的。 同床共枕也是几日了,怎么就现在才感到害羞了呢。 当然以四爷现在的情况,动是不能动,且就算他愿意,福晋也不配合,两人躺在一起,一人一床被褥,纯粹聊天罢了。 四爷自认是极其规矩的人。 从三四岁开始,就能一动不动,分寸不挪地睡上一个晚上。 要是用清宁的现代语,那就是挺尸一夜。 其实要是一直这样也挺好,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从搬回正院后,两个人就顺理成章地睡一张床上去了。 这事一开始是柳嬷嬷先整的,她留在正院除了排查危险外就是为了这么一出,本来清宁还等着四爷说出拒绝的话,她好顺理成章地接下。 没曾想,四爷竟是应肯了。 清宁是以视死如归的想法,趁四爷在和幕僚团议论事情的时候,早早入被窝睡觉,她也的确睡得很沉,只是一醒来就同四爷大眼对小眼。 不说那天早上如何惊心动魄,有一就有二,昨晚睡得也算安逸,只是心里操心弘晖的事情,早早睡着,早早又起来。 哪像现在,弘晖离开后,气氛一下子有些微妙起来。 四爷在心里默默数了数,已经是第三杯茶了。 “你确定还要喝?” 清宁被猛地出声,吓得被子都要没拿稳,好不容易深吸一口气,缓和了情绪后,不解地看向四爷。 难不成茶都不让喝? 丫鬟很敬业,这回可不是什么隔夜茶,也不浓,是她能接受的花草茶。 四爷见她还不懂状况,终于不忍心了。 “你忘了,你一会儿还得去宫里呢?”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尖叫,清宁已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原地来回踱着小碎步。 她真给忘记了。 虽说一会儿不是真的一会儿。 但水喝进去这么多也不是马上就能顺畅往它该去的地方去。 宫里头不是没有方便的地方,只是不是自己家,实在不方便,以前还算是在阿哥所呢,现在…… 清宁叹着气,等吃早膳的时候,又瞪了四爷一眼,忍痛把目光从糯米粥上移开。她是典型的吃不惯面食的人,吃可以,但必须配汤汤水水。 只今天是不行了,清宁遗憾地再看一眼,然后飞快地用完早膳,眼睛瞥都不瞥同桌正慢条斯理享受的苟男人。 宫门正经开门的时间还算早,清宁是算计着时间过去的。 太子妃事务不少,等她过去的时候,差不多是她处理完一圈宫务了,本来也没必要这么久,但谁叫德妃昨夜回来。 就是看在老四的面子上,太子妃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侍奉。 宫人上了蜜水,太子妃用了小半碗褪去半身的疲劳,方才问起清宁:“听说是来了?都有谁在伺候。” 太子妃也怕底下人慢待四福晋。 做太子妃到她这份上也是艰难,只是再难也难不过太子,如今兄弟中旗帜鲜明地相帮的仍旧是老四一人,否则…… 太子妃不让自己把未完的心思想透彻。 想多了,恐让自己的态度生变,只是一想到把四福晋叫来的目的,又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太子爷呢?” 宫人面露犹疑。 这番支支吾吾的作态,哪还有什么不清楚。 太子妃努力压下心火,摆摆手:“罢了,先去把四福晋请来吧。” 清宁在偏厅已经坐了一盏茶的时间了。 这也算是她第一次亲身,脚踏实地地参观了毓庆宫,比起整个皇宫,毓庆宫实在逼仄,当然肯定好过阿哥所。 可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皇子,两者待遇如何比较。 且太子身份特殊,院里的莺莺燕燕只多不少,如此一来,就更显得庙小和尚多。 哦,不对,是姑娘多。 宫人过来的时候,清宁还在发呆。 桂香悄悄扯了扯袖子,随即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好。 清宁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她也不是大傻子,进了皇宫,还真的一点警惕性也没有,只是多少有观察桂香态度的意思。 对进宫,带上梅香还是桂香,清宁有过思考。 梅香虽忠心,但在阿哥所的时候,她的活动范围基本上就在她自己的屋子一圈,离开阿哥所的机会都没有几次。 当然兰香和菊香更好,可这两个人,在清宁醒转过来,喝了冷茶水后,就直接给她们判了死刑。 倒是桂香,因为四爷的话,她让梅香去问过。 桂香不是自愿离开的,是被兰香和菊香硬拉扯走的。 虽说这样的话,听起来不怎么诚心,可想着兰香和菊香共沉沦共富贵的态度,倒也勉强能理解,且清宁十分怀疑,当时桂香忠心的只有四爷,而那个时候四爷和原身的关系并不紧密,桂香也有着替四爷探一探兰香和菊香动机的意思。 而这回,有了四爷的拍板。 清宁虽没有和桂香详谈过,但明显能感受到对方的态度正在发生转变。 如此也好,无人可用的时候,她不介意给对方一点机会。若是把握不住,否则仍旧擅自做主,清宁也会早早放弃。 就好比,有些错可以放,有些错不能放。 站在原主和清宁的立场,兰香和菊香是原主的人,不忠。桂香实际是四爷的人,忠心半半,有待观摩,唯有梅香立场坚定地在清宁身上。 而清宁更为信任的也是梅香。 只是桂香出身宫廷,又被有心人特意调、教了,放到他们这。对宫里的了解是四个丫鬟之首。 清宁跟着宫人,往太子妃处去,不等行礼就被抚了起来。 二人四眼一对,皆是一愣。 太子妃惊讶于清宁的变化,半晌后,叹道:“你如今倒是越发年轻了,我还以为……” 清宁心里咯噔一下,摸了摸脸,苦笑道:“什么年不年轻的,不过是前后脚的事情太多,哪有时间打理自己,慢慢地就忘了妆扮。”顿了顿又道:“我这样,弘晖看着亲近了许多,就是爷……也觉得挺好。” 太子妃当真是大吃一惊,她从未见过一本正经的妯娌如此娇羞的模样,可想到这些日子收到的线报,先是四福晋住在前院,后头又是四爷一起住回到正院,不说同进同出,却也是同住一室。 一时间,太子妃有些酸涩难掩。 “你这也算是福祸相依,否极泰来了。” 这话清宁却不好接,她也不觉得如此。 无话可说,屋里就有些沉默。 太子妃反应快,早早敛去不小心流露出来的复杂情愫,捏了帕子朝清宁笑道:“没先去永和宫那?” 清宁心中更加压抑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太子妃说话如此山路十八弯。 只是再奇怪,还是面带认真地说道:“原是太子妃召见,本该早早过来的。且额娘那里为了四爷的事情一路折腾,怕是都没有休息好,我哪敢过早打扰。只来之前,让人去先禀告了一声。” 的确是太子妃先要见清宁,德妃再不满,当着来禀告的宫人也不能表露出来,反而要十分体谅。 倒是清宁,见太子妃左转右拐,就是不见真正目的,不得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怀表。 那怀表实在眼熟,眼熟地有些刺眼,等太子妃在看到四福晋清丽的面孔时,藏在心底的不痛快陡然喷发了。 “说起来是有一件喜事要和四弟妹说,你在乌拉那拉家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尚未婚配?” 第18章 清宁没听明白,半天没有反应。 太子妃以为她不愿,心里的不高兴顿时带出几分,语气不轻不重地刺道:“你别说是忘了有这个人吧?” “别说这猛地一下是真没有想起来。”清宁听出太子妃的不悦,虽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就得低头,只是再没想到太子妃七拐八弯问的却是五格的事情。 “是有什么话传到二嫂耳朵里?”清宁有些不好意思:“不瞒二嫂,我也好一阵子,没有听到娘家那边的消息了,有没有婚配也不是很清楚。” 太子妃皱了皱眉,明显是不信。 清宁见状也是没办法了。谁叫这世道女人嫁人后,大部分仍旧和娘家来往密切,特别是皇家里面,原身之前同样如此,也难怪人不信。 可面前的是太子妃,还是得解释啊。 “晖儿的事情,我们爷一生气,当时就把他身边人都给换了。”不只是弘晖身边的下人,还有伴读和哈哈珠子。 现在的来应,是才给的。 而那伴读里面,就有原身的侄子。 四爷盛怒当头,原身自然不会在这事上撅了他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情的原因,从清宁过来到现在,乌拉那拉家就一直没上过门。 在清宁看来,不是谁能都是弘晖,需要她看在眼里,护在心上。他们不来,正好也省了事情,只等日后再说。 没曾想,太子妃倒是先关注上五格的婚事了。 “弘晖平安无事后,却轮到我扭了脚踝,现在又是我们爷……”清宁也是无奈:“二嫂说我哪有功夫想其他的事情。” 娘家再重要能比得上丈夫孩子?更别说这重要性还掺杂着水分呢。两个兄长年纪都可以给清宁当阿玛了,话都说不上几句。就是五格,虽然是两姐弟,年纪相差不算大,也就个六七岁,但问题是原主进宫早,她当时的婚事仓促,基本上是费扬古一死,就被定下。为了能匹配一个皇子福晋的身份,过早承担起责任,在家几乎每日每夜的学习,哪有功夫理会其他。 就这,你指望两姐弟能有什么深厚感情? 原主都不曾有,清宁更不会有。 所以啊…… “二嫂这般突然提起,可是听说了什么?莫非是谁家姑娘有意?这倒没什么,原本这事就该男方主动。不过……也得看看五格心意。”可怎么看,有没有时间看,清宁却是不说了。 她这态度十分明显,显然对太子妃的提议并不热衷。这就有些为难了,正如清宁所说,男女之事,哪怕女方先动心,但在行动上也必须男方主动。也是如此,太子妃才找上清宁,本以为这妯娌聪明,暗示一番自然听明白。 可清宁不接话啊。 任由太子妃怎么说,横竖没见人不好应承。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媒妁之约,但她哪个身份都不占。 以皇子福晋身份压着娘家?那不成,她做不到。 当然还有一个金口玉言。 只是皇帝那里,谁去说? 太子妃还是太子? 太子妃有气难言,但还是得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毓庆宫,没见这个妯娌已经拿着怀表好几次了嘛。 当她没见过,这是老四揣在怀里过的。 感情这秀恩爱到自己面前了。 太子妃气不打一处来,一转头,就看到太子春意盎然的进来,那眉眼间的欢愉并未褪尽,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 他又长得好,一进来,就有不少宫人偷瞄了过去。 太子妃闭了闭眼,忍气上前,才靠近,就闻到李佳氏身上那独有的味道。 她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太子一眼,又想起如今的妯娌,原先还能有个对照组安慰,可现在只会火上浇油,噌噌噌地冒着火苗。 那股焦味,太子也是闻见了,一改慵懒的模样,坐到太子妃面前,伸了懒腰问道:“怎么生上气了?哪个人让你不开心了?” “不开心就就都撵出去。”太子微微笑着,完全不去想这人被从毓庆宫撵出去会落到什么境地去。 “对了,四弟妹呢?没来过?” 太子妃忍着气,到底没敢流露出来。太子被康熙骄纵了几十年,以人才干本事的确为储君之人,但同样的脾气不小。 只在康熙心里,爱你时,你的任何脾气,都是小脾气。 太子妃在太子面前纵然再生气,还是得捏着鼻子自己消化。她抬手捋了捋鬓角的碎发,笑道:“哪能不来,才走呢,往永和宫去了。” 太子随意点头,发生在毓庆宫的事情他焉能不清楚,不过是身为大伯不方便见弟妹罢了。 食指敲了敲桌面,太子笑得漫不经心:“那都问过了?老四伤得如何?” 太子妃一愣,她刚才真是被气糊涂了。 “没问?”太子眉眼一厉:“那你把人请过来为的是什么?孤可是听说爱妃三番数次的请。” “莫不是有什么孤不知道的事情?” 太子直视太子妃:“是石家?还是瓜尔佳家?” 石家也是瓜尔佳氏,却不是瓜尔佳家。 “孤不管到底是哪个瓜尔佳氏,爱妃在外素有贤名,孤又和老四兄弟情深,想来自然该知道如何做才好。”太子说完就抬脚走人。 他原本就很忙,转道太子妃这里,能耽搁的时间却不多。皇阿玛还在热河,可留在宫里和京城的耳目众多。 太子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对。 放他和老大回来,有因为老四遇刺的缘故,也有让他回来收尾的意思。所以说……事情虽然爆发出来,折损了他不少人,但真说起来还是得谢谢老四。山东河间一事,他也不是没让人去查,爆出来是迟早的事情。 如今倒是因为老四,给自己,其他几个弟弟以及许多人争取了时间。 在太子毫不留恋地离开后,太子妃又浪费了一套茶具。 等宫人噤若寒蝉打扫离开后,太子妃眼眶一红,顷刻间又把眼泪强忍了回去。 这已经是两个月来的第二套茶具了,不能再多。 她只是今个儿气着了,先是李佳氏,后来是四弟妹这里,偏偏太子还雪上加霜来这么一出,她若不把心火发出来,迟早有一天会烧毁了自己。 太子妃是知道太子的意思,对于她和石家还是瓜尔佳氏的那些事情,他并不介意。他只是生气,自己把手插到老四那里去,可太子妃心里也是苦水连连。若非自己这个太子妃占着大义,这毓庆宫都要成为李佳氏母子的天下。 正因为太子重视四弟,她才动了心思。 本来这事即便不成,她气一气也就过去,可怎么就没忍住呢。 太子妃直到把自己的手心捏红了,才起身,叫了宫人进来,让人开了自己的库房拿了好些东西,送去四贝勒府。 太子听到的时候,头也没抬,只说知道了。 不过,人在府里的四爷,先是接到太子妃派人送来的礼品,随后又收到太子的,两个人都是大手笔。 只是就是手笔太大,让他忍不住蹙眉。 福晋今日之行,他最为担心的是在额娘那里,没想到毓庆宫反而先出了事,等四爷收到暗报,知道发生何事后,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他家福晋好像开始有了惹事的能力。 不过这怀表嘛,还真是四爷给的。 可谁叫福晋老是念叨念叨,屋子里的座钟虽然不错,但总要过去看,或者让下人回报,就有些不便利。 清宁想要个怀表,贝勒府还是有的。 只当是四爷也在场,顺手就把怀里那只递过去,事后也没有多想。虽说这怀表是御赐之物,从前的自己便是为了示于外人看,也会十分珍惜戴在身边。可现在的四爷,当过皇帝,哪里又真的在意,何况又在清宁面前。 那份在意,又打了折扣,横竖自家人,谁用都是用,四爷也就没有想着收回,哪知道竟是扎了太子妃的眼。 至于五格的婚事? 四爷压根没放在心上,上辈子也不是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当时没成,这一次自然也不会。 太子那个人,不说为了自己这个四弟,就是他如今在皇阿玛面前的状况,也不敢给人结党营私到连弟弟家的姻亲都不放过的印象。 也是他上一辈子愚钝,没想到那么多,只以为太子虽有其他原因,但更多的是为了他这个四弟的脸面。 现在嘛……反正也还有吧。 同其他兄弟们相比,除了老十三外,感情最好的,也的确是太子。 太子在兄弟间脾气不太好,动则就甩鞭子,小时候的四爷也挨过几次,等大了倒也被那鞭子护了几次。 所以说……对和错,真的说不清楚。 事情哪有什么绝对性。 清宁站在永和宫的门口,想着自己有过通禀,德妃不管怎么样面上都是为了四爷回来的,总归不能给自己这个儿媳妇不好的脸色。 太天真了! 她已经站在门口有一刻钟又一盏茶的时间了。 清宁深刻地感谢四爷在家的提醒,没让自己吃上那碗粥,不然怕自己真的撑不住三急。 就在清宁考虑再掏一次怀表的时候,德妃召见了。 第19章 “四福晋久等了。”快步出来迎接的人是龚嬷嬷,她行了礼,就道: “娘娘昨夜没能亲眼见到四爷,心下难安,不顾舟车劳顿的疲惫,硬是早早起来在佛龛前诵经祈福,就盼着四爷往后能平安顺遂。” 这是解释为何让她久等了。 龚嬷嬷是德妃的贴身嬷嬷,从她还是包衣女的时候就认识,一路陪着坐到了如今四大妃的位置。 无论德妃理由到底如何,这一解释是真是假。然把她这个四福晋晾在人来人往的永和宫门口是事实,即便龚嬷嬷亲自迎接出来,看似极为重视,一收一紧两相抵。 但也就看起来这样而已。 好在明眼人都知道,四爷在德妃面前一直不怎么受宠,连带着原身这个四福晋常常跟着坐着冷板凳。 如今也不过是稍微过分一点。 由此可见,德妃真的是气着了。 清宁进宫前已经从四爷那边得知德妃这一趟赶回来的原因,原也是做好受到责难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德妃这一次直接在外头就给她没脸。 可人家是德妃,是四爷的亲额娘,是她的便宜婆婆,有些事情还真没处说理。 想着四爷当面受了委屈也只能咽下,清宁才总算安抚住自己。 进殿后的清宁诚惶诚恐地说道:“原不过是受伤,并不危及性命,没曾想还是累了额娘辛苦回返。爷知道后,心里急得不行,要不是怕额娘担心,都想一道进宫。” “只这样哪能行呢。”清宁摇了摇头:“那不是让额娘更心痛嘛。” 德妃面色淡淡的:“你倒是琢磨透了本宫的心思。” “媳妇愚笨,不过是感同身受罢了。”清宁说的是弘晖的事情,德妃并未曾想到,倒是龚嬷嬷接口说道:“这也就是娘娘说的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是一个道理的。娘娘,您不就是太过担心四爷才不顾身体,坚持要跟着太子和直郡王回京的嘛。” 不能说德妃的态度有问题,其实以她从前一贯的反应来看,是没问题的,但这次是打着担心四爷的理由回来,总不好一直崩着个脸。 龚嬷嬷其实有时候也非常无奈,德妃能有如今的尊荣,并不仅仅只是母凭子贵以及当初姣好的容貌。 在万岁爷面前,德妃惯来是个温柔知趣的解语花,在十四爷面前则是浓浓慈母情,对九格格也是疼爱有加,唯独对四爷……也不能说不关心,只是就算给了糖也夹杂着酸苦。若仅仅只是这般也就罢了,偏偏这回是两个儿子对上。 一想到十四跪在面前,那么大的人了,都快成婚的年纪了,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德妃在看到清宁的时候,哪怕知道这个儿媳妇同老四的关系平淡如水,也还是忍不住迁怒过去。 她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对。 也知道自己没有忍耐住脾气。 就是龚嬷嬷也在这问题上劝过她数次。 德妃自己也知道,无论是前事,还是现在的事情,都怪不上老四,更怨不到四福晋身上,可她知道了又如何。 难不成她在万岁爷面前小心翼翼近三十年,在宫里其他人面前也得端着身份,到了自己生的儿子和儿媳妇面前,还得压着自己的脾气,忍到内伤? 若是这一辈子,对谁都要忍,她极尽努力往上爬的意义何在? 德妃不理会龚嬷嬷频频暗示,微抬了抬下巴,问:“你去毓庆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清宁皱眉,为难地看了看龚嬷嬷。 龚嬷嬷的脸色比她还难看,偏不能说出来。 这般直接打探毓庆宫的消息,可是犯了康熙的忌讳。 这一点,德妃不会不知。 但她还是问出口,就是摆明了清楚今天这番话绝对不会被传扬出去。 德妃不会,龚嬷嬷忠心护主。 至于清宁……一荣俱荣,康熙不会认为这只是德妃一个人的意思,到时候说不定也迁怒四爷。 四爷让德妃不喜没什么,若是因此让康熙厌弃,事情才是大条了。 德妃这般直接,也就是看准这一点。 “二嫂热心,问了五格的婚事。只是这事爷不点头,我哪敢做主,也就没应。”清宁说到这里看了德妃一眼。 她突然有些庆幸,太子妃整了这么一出。 要不然说什么都没有发生,德妃定是不信。 其实就是现在,德妃也不信。 老四闹出那么大一件事,几乎是把整个皇子身后的势力连窝端了,不只是太子、直郡王这些,就是老七、老八几个人多少都有些损失。 只是这些皇子,年纪略长,入朝也有些年头了,做事情自然不会那么容易留下把柄。虽说康熙知道是一回事,可皇子们都被牵扯进去,传扬出去也是极其不好听的,因而也是默认不发,只要扫尾干净,官员们处理了也就作罢了。 这对其他皇子们来说,固然是损失,但也尚能接受。 但唯独一个人不同。 十四爷,尚未成婚,因而也未正式入朝,只是偶尔借着去四爷府看四爷的名头,从德妃这里要了出宫牌子。 十四的出宫机会少,动作却不少,然而到底年小不足气候,招揽过来的官员不过七八人,且都是如他这般爱瞎蹦跶的人。 这喜欢瞎蹦跶,一出事就容易被推了出去当靶子。 也不知说十四不幸运,还是年轻气盛遭人算计,总之这次冒头被处理的人中势力最大,品级最高的绝对不是十四的人,但也几乎把十四一半的人手给折进去。 十四爷知道的时候,心都在滴血,恨得都想从四爷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可也就这样罢了。 偏偏还出了白莲教刺杀四爷的事情。 无独有偶,十四爷依然被牵扯了进去。 十四爷才真正吓坏,他虽不怎么尊敬四爷这个哥哥,可天地可鉴,真没想把人给弄没了,他也没那个胆子。 只是十四知道,皇子们底下的官员犯错在皇阿玛眼里未必真的当一回事,可要是亲兄弟手足相残,你才是其心可诛,其罪当斩。 德妃知道前因经过后,狠狠拍打了十四几下,却还是立刻让人收回东西,又求到万岁爷面前,这才有了这一趟的回京。 康熙让太子和直郡王回来,就是给山东、河间一事收尾。 老四遇刺的事情,也交由了太子负责。 德妃其实不知道太子查到多少,哪怕昨夜一起才到京城,可太子和直郡王手底下的人早早就扩散出去,但她实在不好问。 今日清宁进宫,德妃是想从她口中探知一二。 只是清宁一问三不知,或者说得牛头不对马嘴。 你说她错了吧,也没错。 五格的婚事,看起来只是乌拉那拉家的事,可同样和老四有牵连。只是德妃压根也不关心什么五格、六格。 若是换了其他事情,她早就直接问清宁了。 只是如今也不清楚遇刺的事情,老四到底知道多少。 德妃心里尚存一丝侥幸,希望这事不被发现,如此兄弟不会生隙,老四仍旧能照顾十四。 就是抱着这样矛盾的心情,德妃在面对清宁的时候,三翻四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却也无可奈何。 清宁就简单多了。 只说自己和太子妃见面的事情,旁的一概不知。清宁明白,德妃心中有自己的一把趁秤砣,她若是信,自己一句话都不必说。她若是不信,自己把口水说干了,把真心掏出来,她都不会看。 就是可怜了四爷。 真没想到,堂堂雍正帝,却是个妈不疼爹不怎么爱的孩子。 德妃在清宁身上问不出什么,心中早就烦恼不已,那挑剔的目光就一路从清宁的额头到脚底,哪里看哪里……都不太对劲。 德妃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从清宁进永和宫,已经差不多半个时辰了。 德妃第一次正视这个儿媳妇。 “你看四福晋是不是哪里不太一样了。”德妃问的龚嬷嬷。 其实龚嬷嬷早早就发现,只是知晓德妃的心急,自然不会提了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情,如今见德妃问起,这才笑着说道:“奴婢早就发现了,四福晋的气色是越发得好了。” 她更想说四福晋看起来年轻许多,但在德妃面前说这样的话,哪怕在后宫妃嫔中已经是保养得当的人了,仍旧有些不妥。 不是说德妃不漂亮了,相反因为时间的沉淀,不仅端庄美丽,也越发有韵味。 但年纪是女人身上一道永远绕不开的鸿沟。 龚嬷嬷说的算含蓄了,清宁赧然羞涩地笑了笑,旁的一句不多说。 说多错多。 难不成说弘晖病重康复,自己心情愉悦这才显得容光焕发,那在她心里,又把四爷摆在什么位置。 盼他快死? 还是四爷受伤根本不严重,一切都是幌子? 幌子! 德妃仿佛一下子全想通了。 于是清宁被送出宫的时候,跟着一起的还有龚嬷嬷。 龚嬷嬷一路紧抿嘴唇,拒人于外的样子,让清宁打消了探听的想法。别管刚才在宫里龚嬷嬷如何读自己散发善意。 她是德妃的人。 德妃是为了十四回来。 与之一相比,四爷就是个小白菜地里黄的苦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又迟了,卡文厉害, 第20章 到宫门口的时候,桂香已经在了,看到清宁立刻行礼。 清宁摆摆手,关切地问道:“去看过弘晖了?你看着如何?” 桂香轻轻点了点头,在一旁龚嬷嬷的注视下,平静地说道:“奴婢过去的时候,大阿哥还在上课,就没上前,只是远远地同来应打了声招呼。来应说阿哥一切都好,让福晋放心呢。”她原是一直跟在清宁身边的,只是出了永和宫后,独自往上书房去。 上书房就在乾清宫里,不少官员当值,进进出出的人员也算杂乱,传个消息并不打眼。 清宁是特意找德妃要了牌子。 也是她开口,德妃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弘晖今日复学的事情。也不是别的什么,是头一个孙子,再看重十四,对弘晖这个嫡长孙也是喜爱的,偏偏竟是半点都不曾想起,甚至在清宁来了后,也没有多问上几句。 当着清宁的面,德妃面色有些不太好,心里多少怪她没有早早告知,但还是使了人跟着桂香一道往上书房去了一趟。 清宁也不在意,感恩地道了谢。 总归早些年,德妃对弘晖这个孙子也不差。 弘晖既然在上书房读书,如何协调维持同窗之间的关系是他人生的必修课,作为额娘,清宁关心的是宫人的态度。她和四爷在宫外想插手也不能明目张胆,且也不愿意随随便便地暴露自家的人手。 倒是有永和宫的人一块过去,那些看碟下菜的人见了自然不敢怠慢弘晖。至于其他的……总归皇孙再好比不上皇子。 当然在上书房读书的人不少,也有皇子都比不过的皇孙。 因着四爷的关系,弘晖在上书房过得不算太好,但也绝对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欺负。 虽话是这么说,然小打小闹的欺负又哪会少? 从前弘晖是个懂事的,不曾说起过,可原主哪能不知道?她倒也犹豫过是否说与四爷,却又怕因此让四爷看轻了弘晖。清宁是不会的,成年人受点委屈,那叫体会生活的苦。 弘晖再成熟懂事,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老子照顾儿子那是他的责任。只是她这些担忧和絮叨在龚嬷嬷从紧随身后的马车上下来后,只得先放一放。 “福晋。”苏培盛已满头是汗的等在二门处,像极了接到消息后就急急赶来的模样。 清宁目光一转,忍下唇角的笑意:“爷呢?” “在屋里呢,太医院正巧有新的太医轮值过来,给爷看过后,刚换了药休息呢。” 龚嬷嬷闻言忙问:“四爷歇下了?”心里倒是有些不确定德妃的说法,这太医院来来回回不少人,四爷真有那样的本事弄虚作假? “哪能呢。”苏培盛摇头笑:“知道嬷嬷您要来,爷在屋里等着呢。” 龚嬷嬷听得这话,眉眼舒展开来。 她也不去想自己要来,到底是四福晋让人传了消息再先,还是四爷从别处先探了消息,总归自己走上一趟,也算完成娘娘的差事。 龚嬷嬷心里是不愿德妃和四爷母子之间再生间隙在,只盼着这趟出行能不生什么事端。 等见到四爷苍白不似作假的脸色后,龚嬷嬷眼眶一红,心痛他这般逞强。 “四爷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呢。嬷嬷过来怕什么?就是娘娘亲自来也只有担心四爷的,四爷快快床上躺下才好。”龚嬷嬷走过去就要扶四爷。 四爷也配合,许是动作大了,一个闷哼,脸上的痛苦一闪而逝。 靠得近了,浓郁的药味并不能掩盖血腥气,龚嬷嬷鼻子一贯灵敏,自然知道这血腥气不是什么猪鸭鸡血代替。 四爷没再吭声,在另一边苏培盛的协助下,略显艰辛地躺回到床上。 只不过是一会儿功夫,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龚嬷嬷目光已在四周扫了又扫,等见到清宁手里拿着的膏药,忙上前接了过来。 清宁想要婉拒。 龚嬷嬷已经笑道:“四爷只有弘晖阿哥那么大的时候,受了伤,也像现在这般倔强地瞒着皇上和娘娘。还是老奴偶然发现,隔三差五偷偷地帮着上药呢。福晋放心,老奴的手稳着呢。” 清宁眉心蹙起:“我哪里是担心这个,只是竟还不知道还有龚嬷嬷说的这种事情。”再如何,四爷也是皇子呢,受了伤还需要偷偷隐瞒? “可不是,那一道道的鞭痕……”龚嬷嬷未完的话在看到四爷的伤口后失声了。 清宁也是吓了一跳,怕被龚嬷嬷发现异样,只微垂下头。 直到四爷的伤口重新包扎好,龚嬷嬷被苏培盛送离府邸后,清宁没忍住:“爷您真的是……” “是什么?”四爷好似压根不知道清宁的紧张,在龚嬷嬷走后,已经泰然自若地从床上下来。 对自己这么狠啊! 可若是四爷的话,会这么做,好像也不是那么令人惊讶。 只是清宁也没办法忽视心底深处那一抽抽的心疼,说不上来是为了自己的半滴灵液还是其他…… 大概是灵液吧,如今想要让空间产出一滴灵液已经越发困难,她十分怀疑,以后有一天灵液会不会就不再出现。 清宁在心里可惜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帮着四爷倒了一杯水后,就坐在那里不吭声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之前让桂香报信对不对。 “你别想那么多,并是没有桂香,可龚嬷嬷既然出宫,这消息早晚是到我这边的。”四爷握住清宁的手,有些冰凉凉的,怕也是吓到了。 四爷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太医院的人今天突然轮值且要来府里,福晋就不怀疑?” 除非真的是庸医,否则还是熟悉的太医负责到底更为妥当。 只是这背后之人,不再看一看又如何放心,说来也是有趣,当初受伤真的是严重,四爷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流失。后来也因为伤口复原地快,他才算是捡了半条命回来。 可如今呢……也是因为好得太快,不得不自我制造一些伤口。 这其实是无奈之举,但身在皇家,别说其他人了,就是换了自己,碰到同样的事情,也难保不会怀疑。 倒是没想到……这一次的事情,额娘跟着也掺了一脚。固然龚嬷嬷来不来,这伤口总要有,但心里还是麻麻地疼。 四爷面无表情地看着碎碎念不停眼露担忧的福晋,不由回想起从前。 佟佳皇后是在康熙二十八年没的,那个时候四爷已经十一岁了,只是差不多再前几年像弘晖那么大的,佟国纲为佟皇贵妃造势,请归满洲,全家抬籍入了镶黄旗。佟佳皇贵妃在宫里耿氏风头无两,隐隐有威胁到毓庆宫的太子。 当时的四爷养在佟佳皇后名下好些年了,被康熙推着跟在太子身后二哥前二哥后喊着也不少年头了。可终究抵不过有心人的挑拨,太子的鞭子打在四爷的身上,第一下其实已经后悔,可有了第一下就会有第二下。 直到心里那股阴郁褪去,面对鞭痕累累的四爷,太子干巴巴地说了几句话就逃走了。 “老奴当时奉了娘娘的命令,偷偷去阿哥所的时候。四爷才那么大的人,硬是咬着牙忍着疼,一声不吭地躲在屋里自己给自己擦药。”回到宫里的,龚嬷嬷说着说着也想起这件事:“这么些年过去,四爷还真真是一点都没变。” 德妃不是没听出龚嬷嬷的话外音,只是她有些烦躁:“也就是说,那伤口不是假的?是真的?” 德妃有些事是连龚嬷嬷也瞒着,因而她并不知情,只是见德妃这般心里问,还是叹着气回答:“老奴亲自帮着换的伤口,里肉都翻出来了,娘娘说这……”还能有假嘛。 龚嬷嬷有心想说,当年四爷不在德妃身边,养在佟皇后那的时候,娘娘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相反,德妃时常惦念四爷,否则也不会在知道四爷的异样后,偷偷让龚嬷嬷过去了。要说德妃不关心四爷,龚嬷嬷是不信的。当时的四爷可是瞒过了身边的所有人,因着伺候的贴身太监都是佟佳氏的人,他才要自己上药。 宫里那么多人都没有发现,唯独德妃注意到。 这还叫不关心? 可这么多年了,佟佳皇后早早不在,德妃对四爷的态度却变得拧巴起来。 这人呢,说起来还真是奇怪。 龚嬷嬷也不知道德妃是烦心什么,只是看她眉心紧拧的样子,想着说一些有趣的话缓和一下她的情绪。 “您是不知道,今天去四爷那里。老奴真是大开眼界了。” 德妃胡乱应了声,并不放在心里,只犹豫着是要把老四叫进宫里说一说十四的事情,还是派人去。 要是派人又该派谁呢? 龚嬷嬷是不行的,一天两次太过打眼。 若是换了其他人,德妃又不放心了。 这时,龚嬷嬷已经说起四爷和四福晋的变化了。“老奴瞧着,比前些年融洽许多,倒有些新婚的样子。” 德妃听了不以为然,就老四那样,还新婚模样?她现在还记得敬茶时,老四媳妇那胆怯怯的鹌鹑模样。 真真是上不了台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更新后,晚上会把前面的章节捉虫捉一下,所以大家要是看完这章发现提示更新,可以不理会哦。 第21章 (捉虫) 德妃的态度太过明显,以至于才说到兴头上的龚嬷嬷也讪讪停了下来。 只到底是身边的心腹,经年伺候的老人了,德妃也不好随意下人面子,可想起今日见到的清宁,仍是摇了摇头:“这人一日日的,哪能没有半点变化,但愿老四家的别像老四那般,成日板着脸,不知道的还当谁都欠她银子。” “总算今日看着有些微长进。”也就是老四自个儿都是冷清的人,否则四福晋过的日子只怕连老五家、老七家都不如。 龚嬷嬷知晓德妃的心思,忙笑道:“老奴也是这个意思,四福晋瞧着比从前柔软了许多,想来是有弘晖阿哥的原因。”只是到底没有把在四爷府听到四爷夸四福晋的话说出来,就是说了大概也是不信的。 龚嬷嬷不知道这母子之间的症结在哪里,只记得小时候的四爷还是个会在亲近人面前说笑的小话痨,也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日一日变得冰冷。 倒是德妃在龚嬷嬷的话里得到了一点收获。 上书房一到申时就准点下学。 前脚先生离开,后脚弘晖带着来应跑了,那速度一点也不像大病初愈的人。 慢了一步的弘皙没逮到人,耷拉着脑袋去和太子报备。 太子看着弘皙,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你要是早早同弘晖说好,他能跑得了?”说白了,还是太自负了。 太子看着把脑袋垂到胸前的弘皙,想着变得机灵的弘晖,顿时就有些意兴阑珊起来,也没有再教育的意思,挥挥手让他下去。 太子双手合拢靠坐在案前,书案上左右各摆了折子,一份是四弟的伤情报告,一份是从刺客中抓到的人里透露出的信息,而中间摊开的空白折子则是要在明日送往热河的。 同样类似的折子,也摆在了直郡王的书案上。 就如十四担心的那般,他那点小心思,哪里能瞒得住直郡王和太子这样大小算老狐狸的人。 两个人之所以陪着演戏一场,不过是有着看戏的心情,想看看这些慢慢长大的弟弟如何鸡飞狗跳的折腾,也好让他们知道即便他们是长大了,可不代表做哥哥的就是老糊涂了。至于德妃娘娘……谁叫她生了十四呢,自个儿硬是要陪着折腾,他们这些做小辈的还能拦着不成? 兴许这就是德妃与众不同的兴趣呢,他们作何要拦着? 两个人其实都在等,等四爷的一个态度。 事情进展到现在,该查的查了,该知道的也知道了。太子和直郡王都有些无奈,可偏偏关键还真的就在老四身上。 他们没想到老爷子是真的狠,当然他对谁都狠。 至于四爷……别说,还真的不能无动于衷,不去管。 他倒是想不管,然而太子和直郡王的速度不慢,可皇阿玛的速度只会更快。四爷看着被悄悄送过来的折子,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邬思道被叫过来,听完后是久久的沉思。 “皇上想打破太子和直郡王势均力敌的平衡,而几个年纪小的皇子也是时候成婚了。” 四爷颔首:“今年的选秀,老九几个人的婚事都该定下了。”他是太/子/党,老三不得不和直郡王走得很近。 这都是皇阿玛有意为之,老五、老七是哪边都不占。但老八身后跟着老九、老十,这两个弟弟哪一个人背后的力量都不差,能把他们收服,也正说明了老八的野心勃勃。至于十三、十四,这些年极得盛宠,但凡出巡,都被皇阿玛带在身边。哪怕之前心里没有什么想法,如今那野心早就滋生出来,没看这次就十四最扑腾。 等选秀过去,婚事一旦定下,老九他们就开始正式入朝。 几个弟弟年纪大了,皇阿玛同样如此,他怕是担忧压不住日益壮大的直郡王一系和太子、党,从而想在皇子中另拔出一个势力。 十四这一次的事情有些大,即便被按压下去,短时间内是不敢冒头,或许还会择一势力加入,很显然皇阿玛有意把他往老八那里推,上一辈子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可十四最后仍是投向老八,或许也是皇阿玛所为。 这一世,直郡王和太子那里可都是实际抓到十四“谋刺”四爷的证据。 就算十四是不知情的,可也不能真的全撇清,有这么一个把柄在,他就是为了脸面也不可能投靠太子或是直郡王中任何一方。 康熙自己不表态,反而要四爷自己到直郡王和太子那边欠下人情,而这一切还是为了压下十四的事情。 再是亲兄弟,这些年德妃的偏心,以及这次的事情,四爷和十四之间关系只会更加复杂。 而出现的三股势力中,八爷是惠妃养大,同直郡王有撇不开的关系,太子这边有四爷。 康熙在短短时间内下了很大的一盘棋,把现在直郡王和太子对峙的平衡打破。 “可乱了,四爷也能动了。”邬思道知道四爷的野心同样不小,只是他更会隐藏自己,更能忍。 遇刺受伤的是四爷,最后还得四爷出面了结十四爷牵扯白莲教的事情。 四爷微微沉思,这也是皇阿玛对他搅浑山东河间官场的惩罚吧。 苏培盛敲了敲门,过一会儿进来,递了一封信。 信是永和宫的人送到弘晖手里的。 弘晖连拒绝都不能,只得把信带回来。 清宁看了上面用蜜蜡封住,还写着四爷的名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让人拿去给苏培盛。 等四爷过来的时候,清宁正让人给弘晖端牛肉面吃。 要说这个时代有什么不好,就是只有早膳和晚膳,当然宫里人想吃午膳也可以,只是在上书房里,就只剩下午点。 弘晖原就是在长身体,胃口大。 上书房的午点好吃是好吃,就是不顶饱。 弘晖轻轻拍了拍肚子:“我早就饿了,要不然也不会在武课的时候没力气脱靶了。” 清宁心疼。 可自家搬出宫外,哪还能像家里,想吃午膳就给送过去。本来永和宫里还有个德妃,但想想今天见德妃的过程,清宁是一点也不抱希望。 要是十四的儿子也在上书房里,为了不厚此薄彼,弘晖兴许还能沾上光。 但十四家的弘春,现在连路都不会走呢。 清宁瞪了眼坐到饭桌前的四爷,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当阿玛的不受宠。 要是四爷讨喜,德妃能不爱屋及乌。 她知道自己也迁怒了。 可没办法,清宁哼了哼,看到梅香端了牛肉面,立刻说道:“怎么半点眼色都没有,爷还伤着呢,太医不是吩咐过了,要清淡饮食。” “去,把给大阿哥准备的药膳端过来。”话落扭头去看四爷:“还是药膳吃着好,你看弘晖现在多生龙活虎啊。” 苏培盛听着有些着急,这药膳哪能是随便吃的。 可他现在也实在不敢插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爷面不改色地用完。 虽说厨下做药膳的水准已经日益精进了,可明显还是弘晖手里捧着的牛肉面更香。 四爷就坐在旁边,更能闻到牛肉的香气了。 只是福晋心里有气,他也知道。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一时嘴快,当着龚嬷嬷的面,就说福晋漂亮,也难怪她恼羞成怒。 四爷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福晋粉嫩的唇前,暗道虽是为了任务,可自己也不曾撒谎,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清宁呢,是不知道四爷老不正经,想东想西想其他。等看到四爷当着下人,十分给自己面子,不但没有反驳,还把药膳吃得一干二净,到底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牛肉面是真的不行,他的伤口是真真的,灵液也不能再继续用,往后只能靠静养。 牛肉面是没有,但清淡可口的鸡丝汤面还是可以的。 用过午膳后,四爷把弘晖叫去书房。 先是问了在上书房的情况,虽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但四爷也觉得该问的还是要问,他不想向上辈子那样后悔,想再多关心一下,却再没有机会。 弘晖只说一切就好。 他病了半年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本来都是孩子,他又是皇孙,当皇子的不会和小辈计较,皇孙里头弘皙又和弘晖关系好,等闲人都不会去欺负他。 “大伯家的弘昱今天也邀请我演武场骑马了。”弘晖因为四爷的缘故,和弘皙走近,自然和直郡王家的弘昱关系一般。 四爷:“所以你脱靶了?” 弘晖吐了吐舌头,笑道:“我这不是病才好嘛。”病没好使不上力气,弓都不怎么拉得开了,更别说骑射了。 弘晖知道自己要是真答应了,弘皙那边又是一笔烂账。 之前还觉得烦,可现在仿佛能理解阿玛的辛苦了。 他在上书房尚且困难,那么阿玛在朝堂,跟在太子二伯身后,是否更加步履维艰。 弘晖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四爷一怔,轻轻拍了拍弘晖的脑袋:“你只看到阿玛艰难,怎么不想想其他人。没有谁是轻松的。” 哪怕重活一世,那个位置,他也是志在必得。 有些事情,弘晖也是要经历。 弘晖以后未必比现在的自己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好厉害。 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最近网文发展的一些事情,明天5.5是个比较特殊的日子。 这几天我的更新原本也就越来越晚,实在是卡的不行,所以明天会断更一天。 实在很抱歉,后天会正常更新,鞠躬。 第22章 弘晖陷入迷茫中。 四爷狠心再给予一击:“你以为直郡王和太子比阿玛如何?” 弘晖嘴唇轻轻蠕动,哪怕再崇拜阿玛,也无法说出大伯二人比不上阿玛的话,甚至因着皇长子和储君的身份,他们所得到的资源倾斜和人脉投靠是其他皇子无法比拟的。 “那你觉得弘皙和弘昱也比你笨吗?” 弘晖痛苦地摇头。 他已经明白了,不知道别的人是否同样藏拙,但以他的情况,即便使劲全力,仍是文不及弘皙,武也不比上弘昱。 弘皙虽不是太子妃所生,可作为太子长子,十分受康熙宠爱,在爱屋及乌的情况下,在皇孙中独占鳌头。 弘昱作为直郡王的嫡子,也是花尽心思培养出来的。 这两个皇孙明眼人都知道,是太子和直郡王的缩小版,他们在上书房的争斗也是毓庆宫和直郡王府的争斗。 弘晖之前一直站在弘皙的身后,就像四爷站在太子身后。 “所以是笑话喽?”弘晖突然抬起头,通红着眼睛看着四爷。 他自以为是的藏拙在别人眼里只是笑话? 四爷看着他,平静得摇头:“不是。” 弘晖如何,别人看不出来,太子和直郡王二个人不会不懂。也就是他这点稚嫩的小伎俩,才被两个大狐狸放置一旁。 毕竟小狐狸再狡猾,在大狐狸面前也会露出马脚,不如留着磨炼自己人。 要是哪一天小狐狸能瞒得过大狐狸,那么代表大狐狸不仅老了也变糊涂了。 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老狐狸,也没人愿意被说老糊涂。 康熙同样如此,只这一次借四爷的事情,以四两拔千金,轻松消除了两个羽翼丰盛的成年皇子带来的威胁。 皇帝下放皇子的权利就那么一块,本来太子和直郡王二人啃得好好的,偏中途又杀出一个,那谁的心情会好? 只是再糟糕,太子和直郡王看着四爷让人送来的信件后,也得捏着鼻子认下。何况有四爷一对比,最糟心的也不是他们了。 然而到底心中不敢,可即便是太子爷,是直郡王,只要皇阿玛愿意,他们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毁于旦夕。 这大概也是皇阿玛要他们认知到的残酷事实。 四爷摸了摸手中的玉扳指,可也正因为如此,没有谁愿意放弃手中或者即将到手的权利,就如老八,哪怕知道那是皇阿玛的算计。 就像明知道会是坑,也有的是人争先恐后地跳下去。 康熙一发话,处理起山东、河间一事就变得清晰明朗起来,在知道十四的事情没有事发,德妃总算想起养伤的四爷,人参燕窝更不要银子似地送出宫来。 等圣驾回銮的消息传来,清宁正在府里见娘家人。 来的是乌拉那拉夫人和五格。 五格直接被留在了前院,在休养了半个月后,四爷已经能自如下地走动了,当然这是给外人来看的,因着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仍旧是在家里休养。可事情依然不少,特别是太子,也隔三差五地让人往四爷府送折子。 这位爷呢,为了方便议事,就又搬回前院,自己走不算还把弘晖带走了。 清宁开始是拒绝的,但在弘晖主动请求下,她做不出拖人后腿的事情,只隐约觉得那一日上书房回来后,弘晖越发内敛懂事了。 除了去上书房读书,回府后完成邬思道等人额外布置的作业外,弘晖还开始跟在四爷身边旁听她和幕僚的谈话。 想想历史上的雍正可是累死的,就知道弘晖这阵子的辛苦了。 因而在听到乌拉那拉夫人提起自家的侄子富赉的时候,清宁是立刻拒绝的,她也不是非要同乌拉那拉家撇清。 只是富赉同五格一样,都是老来子,还是自家这位嫂子老蚌生珠的心肝肉了。 大孙子、老儿子,这话放在哪里都不假。 要说乌拉那拉家孙子辈也不是没有和弘晖年纪相近的,只是乌拉那拉夫人哪里肯让这样好的机会给了旁人。 就跟德妃一样,巴不得所有的好东西都装到小儿子在的口袋里。 简而言之,这孩子被宠坏了,结果就是年纪更小的弘晖屡次帮他在上书房犯错擦屁股。 这件事情,只瞒着原身,四爷以前是知道,但也以原身的脾性,说啦只怕夫妻关系更加冰点。但如今,清宁的改变,两父子都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再瞒。 清宁从弘晖口里知道后,差点被气笑。 虽说她来自后世,可也知道伴读只是是比哈哈珠子好听点,但进了上书房,你也就是个小跟班。 小跟班犯错,偶尔护一下可以。 但富赉是什么情况?欺负到宫里几个小皇子头上去了。 诚然这些小皇子,母妃不受宠,没少被宫里其他人欺负,可当着其他皇子皇孙的面,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大臣的小儿子言语看不起小皇子,这不是在打他们皇室的脸嘛。 别说弘晖也是皇孙,而那些小皇子还是四爷的弟弟们。 有些话,原身可能不好讲。 但清宁不怕啊。 “嫂子这次不来,我也打算找人去请你过来呢。”清宁把富赉在上书房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嫂子怕是不知道,年前上书房里就为了这事闹了好几次,说来也是弘晖没本事,护不住富赉这个哥哥不说,自己也跟受委屈。我怎么听说弘晖病的那段时间,富赉也请了几次大夫?” 乌拉那拉夫人本就被清宁的话吓一愣愣的,再一听,可不是如此,特别是年初那段时间,隔三差五地就请大夫上门了。 这放以前,可是没有的。 乌拉那拉夫人越想越害怕,一下子阴谋论起来。她看着清宁几次张嘴,都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讷讷问道:“那……那就不去了吧?” 才说完,就低下了头,到底这么放弃有些不甘心。 “要去也是可以的,就是往后受委屈是难免的。”清宁看着乌拉那拉夫人:“这事,我们爷也是这个意思。” 继续当伴读可以,但往后你不能欺负人,自然你被人欺负,也不会有人相帮,最多是看着点不让出人命。 可这话听在乌拉那拉耳里,就是要把富赉推出去送命。 “不了,不了。来之前,你哥就说了,富赉顽皮,怕在宫里惊到贵人,还是先在家里请了先生好好教教规矩。”乌拉那拉夫人知道这话和前面提起上书房的话相悖,可让她再说送富赉去上书房给弘晖当伴读是不肯。 别是荣华富贵没想到,命先折了半条。 这在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只是乌拉那拉夫人一直觉得自家的妹夫是四爷,跟着太子,弘晖作为四爷府嫡长子在上书房里,没什么人会轻易招惹。然而她没想到,先招惹的人会是自家被宠坏了的儿子。 她不会先去想是不是富赉的错,只觉得定是早有人看富赉不爽。 乌拉那拉夫人甚至担心弘晖的病是否是代人受过。毕竟在上书房,同进同出,吃的和的,富赉都和弘晖一起。 其实是她想多了。 只是看她脸色乍青乍白,一副脑补过头的模样。 清宁明智地闭上嘴巴。 倒是乌拉那拉夫人缓了一会儿情绪后,说起五格的婚事。 “先前瓜尔佳氏那边派人来说过,你大哥想着这婚事成了,对你和四爷也算有好处。毕竟那家和太子妃娘家也算是同出一支。”实际是不是同宗,没有人关心,只要对外这么说,石家那边也应肯,这关系就连接在一起。“只是五格闹脾气不同意,说四爷和太子原就关系紧密,不需多此一举。” “我也是担心别人多心,因此要猜疑四爷和太子的关系了。”只有原先关系不牢靠,才会想着通过裙带关系,姻亲关系再更进一步紧密。书房里的五格说完自己的想法后,就眼巴巴地盯着四爷看。 那蠢兮兮的样子,和府里养得来福一样,都带着一丝可怜巴巴的讨好! 四爷还没说话,弘晖已经笑着把手边的茶碗递了过去。 比起富赉,他对这个小舅舅的观感更好一些,怎么说呢,大概是憨人比较招精明人的喜爱。 五格接了茶碗,还是瞅着四爷看。 四爷微一点头,他才大口喝茶。 那模样,跟夏日馋水的来福更像了。 四爷冷笑:“你确定不是因为你看上旁的姑娘了?”话音未落就听得咕噜一声,五格背过身子咳地脸都红了。 弘晖无奈地看了看故意捉弄人的阿玛,走过去轻轻拍抚五格的后背。 等五格缓和一些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小舅舅,你要是早有看中,怎么不同额娘说一声。” “就我姐?我哪敢啊。”五格嘴皮子溜太快,说完后谁也不敢看,抱着脑袋就蹲到墙角。 十七八岁的人了,看起来惨兮兮的。 四爷没搭理,同弘晖说起他功课的事情。 五格等了好一会儿,才扭过头扭扭捏捏地问道:“咋的,你们都知道了啊。” 四爷哼了一声:“你以为瞒得挺好?” 五格嘿嘿笑了两声,没敢说是。 作者有话要说:四爷当过皇帝,重生,所以不会有太多宅斗戏的,他的心不在这上面,若非系统,他的心甚至不在清宁身上,但接下来也会有。 第23章 (捉虫) “真的看上了?哪家的?”因着四爷发话,留五格用膳,乌拉那拉夫人是一个人先行离开的,清宁在听到下人的禀告后,让厨房多准备了几道菜。她也有些好奇,从原主的记忆来看,四爷待乌拉那拉家挺冷淡的。 四爷不喜欢外戚,也不结党营私,因而一直以来,在朝堂中都是孤立无援。 像今天这样把五格留下来用饭,实属少见,不,应说是第一次见。 清宁清澈透亮的眼睛带着藏不住的好奇,巴巴望着四爷的模样和先前憨厚的五格有异曲同工的微妙。 四爷轻轻咳了声,清宁反而看得更专注了。 “你问他。”四爷面皮是崩住了,心里着实有些不自在,用手指点了点五格,清宁这才恍然大悟地看向正主。 饭桌上是一家三口和五格四人,三道齐刷刷的目光投了过来,五格被看得心慌,脑袋一埋,扒在碗里大口吃着饭。 生动地演绎了什么叫“只要我嘴巴没空,就能坦然逃避”的精彩戏码。 弘晖没忍住,被逗得笑出声来。 五格的动作一顿,扒饭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没多久就听到嗝的一声,室内为之一静。 五格已经不想把脑袋埋在碗里了,他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甚至下意识地蹲了身体,只可惜小圆桌承受不住他壮硕的体格。 五格又默默爬了出来,坐回位置上,两只蒲扇似的大手规规矩矩地搁在膝盖前,腰板也是挺得直直的。 清宁噗嗤一声笑了,她算是明白,为何四爷独独对五格有些不同。 清宁见状也没再问,只是等弘晖用过饭后,让他带了人送五格回去,也没去看五格临走前扒着门框期期艾艾的模样了。 不是她不帮,有些事情,她还是得先问问四爷。 她返身回去的时候,四爷手里高举着茶杯。 清宁眉头皱起,快步快去,手一伸就夺了过来。 “咦……”清宁看清茶杯里满满的干红枣片后,手足无措地顿住了,反应过来立刻把茶杯塞回到四爷手里,讪讪说道:“我以为爷又喝浓茶呢。”这人老喜欢喝浓茶,的确挺提神醒脑的,可对养伤不好。 “你……没事了。”在四爷促狭的目光中,清宁有些解释不下去,干脆理直气壮地坐到四爷的对面。 四爷轻笑着喝完杯中水,往日觉得甜腻的红味道竟也觉得味美可口。 “你笑什么呀。”清宁也没发现自己语气里的娇嗔,更别说称呼的变化,等看到四爷推了一杯茶过来。 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清宁呷了一口,欢喜地闭上双眼,再睁开眼睛,就发现对面的人已经坐在身边。 清宁吓了一吓,四爷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引开她的注意力:“五格的婚事,还要等选秀后定下来。” “是今年的秀女?”清宁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其实这也是正常,乌拉那拉家从费扬古走后,看着萧条下来,但家世还是摆在那里,虽在几个皇子福晋的娘家中不显眼,可总归出了个四贝勒福晋。 就算五格如今还是个小兵丁,同他议婚的家里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乌拉那拉夫人虽和五格关系平平,但真找了个破落户家庭的,丢的可是乌拉那拉府的脸面。 五格看中的姑娘,就是之前说过几家里头的。 “五格一出生就没了亲额娘,等阿玛走了,他基本上是在府里放养大的,礼数上怕是还得多教教。”原身从前还带了几年,但从她八岁后,哪怕同住一府但碰面的机会仍是直线下滑,更别说出嫁后了,但原身对五格是有感情的,只是婚后重重困苦让她无心分神。 清宁也是怕五格对人家姑娘会有什么不妥当行为。 四爷听出话外音,摇头:“五格没那胆子。”他要是有那胆子,在书房的时候就又应该顺杆爬地求自己帮忙了。 不过这个五格看中的姑娘,在上一辈子虽一波三折但最后还是嫁给他。 “那就好,到底是哪一家?会进宫吗、?”清宁有些担心会不会被指给别人,但这样的事情谁也说不好。 有时候只要你成为秀女,会不会被指人,也根本不看家世,左不过是宫里娘娘的一句话。 不管怎么说,清宁还是不希望五格失望。 只是这事……清宁看了四爷一眼。 四爷沉声说道:“回头你进宫同娘娘说一声便是。”这并不是什么事情,那女子容貌家世实属一般,家里人也都老实本分,又不是什么大热的秀女,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德妃正因着十四的事情,对四爷愧疚呢,巴不得有这样帮上忙还人情的简单事情。 四爷呢,也不在乎。 横竖对方的愧疚不会持续太久,等十四继续犯事惹祸,该理所当然的人还是会理所当然地要让他这个长子出手。 谁叫她生下了自己呢! 这句话就像一座大山压了四爷半辈子。 “太子妃那边就算了。”以目前来看,太子妃对清宁的态度不会变,但那都是表面上的,内里如何谁又能一定猜出来。“五格的事情落定前,就不必让她知道,免得节外生枝。” 清宁点头:“之前的事情,我还惦记着呢,没得让她不高兴。”她已经知道就算自己不拒绝,太子那边也不会同意太子妃说给五格的婚事。可毕竟还是当面拒绝了,要是心里不痛快,她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要露一丝口风出去,底下有的是人为太子妃分担解忧。 “你也不必特别在意她,她也就是个太子妃而已。”四爷莫名不喜欢福晋言语里流露出对太子妃的退让。 可清宁吓坏了,脑子一冲动,就堵住了四爷的嘴。 “别……可别说这样的话。”清宁的目光在周围转来绕去,起初是怕被人偷听去,不管以后如何,人家总归现在还是太子妃,四爷这样的话被人听去还以为对太子有什么不满呢,对皇位有企图呢。诚然这也是事实,可如今事态的发展还没有到那个时候。清宁的惊慌失措,却很快因为手心那轻轻触动的湿润,只剩下满满的不自在。 四爷看起来冷冰冰的,嘴唇却是异常柔软。 绵绵软软,还有点湿漉。 清宁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要收回手,却发现怎么也拉不回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四爷轻轻把玩着福晋的手,那丝滑的触感正如他心中所想,不,实物比想象更值得流连忘返,让他难以放手。 那就不放! 四爷的手指一根根迅速插、入,十指并拢,双手紧握,手心与手心之间贴的严丝合缝,热辣辣的气流涌到心间,烫得清宁情不自禁惊呼。 那声音尚未划入空中,就被吞没。 四爷觉得好极了,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龙/精/虎猛。就如他所想的那样,福晋娇嫩地让他食指大动,御膳房里号称最为滑嫩的豆腐也是远远不及。 屋里的红烛悄悄点燃,滴答滴答,烫入心间。 在冗长而又热辣的饮食盛宴后,清宁踹开身边人,滚入被褥间,把自己裹成蚕茧,脑海里满满的都是我不纯洁了的想法。 身心餍足的不只是四爷,清宁也早就蠢蠢欲动。 从被打破了自己构造的虚幻,认清自身的位置后,清宁对今日的事情并不抵抗,反而早早做了心理准备。 她一再告诉自己,饮食男女,吃吃喝喝,实属正常,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除了初时的懵懂后,很快全情投入,只是当耳畔低沉的笑声响起,还是忍不住羞涩成团。 四爷扒拉了几遍,没能扯开被褥,反而让福晋裹得更紧了。 低沉的笑声变得高亢,听得在院外,等候的人惊奇连连。 柳嬷嬷早在第二次换水后,就带着慈爱的笑容回到弘晖那院里,她如今仍是隔三差五地过去盯梢,生怕底下人有不尽心的地方。四爷和清宁发生地太过迅速,以至于弘晖想要回正院,还一脸懵懂地被人拦下来。 柳嬷嬷怕弘晖多心,这才放开清宁这边。 倒是苏培盛在呻/吟初始,先是震惊,等一遍遍换洗后,已经变得麻木不仁,可再听到四爷愉悦的笑声后,仍是张大了嘴巴。 也是这一天,很多人知道,在多年后,福晋重得宠爱了。 就是系统也是看呆了,在隐藏任务忽然出现,且提示成功后,它甚至忍不住啊~了一声。 四爷当时听见,只是缠/绵的畅快,让他无心去理会。 等到福晋裹着茧沉沉地睡去,四爷起身叫了水,靠在沐桶上,水流一遍遍冲刷激、情褪去后略显空落的身体。 等满身的疲惫去了大半,大脑重新清醒运转,四爷轻声问:“为什么?” 他实在好奇。 也是好奇许久了。 为何他重生后的系统任务会和福晋有关。 为什么是福晋,不是别人。 若说之前每日的类似甜言蜜语的夸奖任务还只是让他有了猜测,那么刚才隐藏任务的出现,让他的猜测成真。 “福晋跟我的重生有何关系?为何……”为何一场酣畅淋漓的床笫之欢会成为隐藏任务。 第24章 (捉虫) 足足一年的生命,无论怎么看,都是他赚到了。 “只是爷更加好奇的是——先前爷说起馈赠一事,你曾支支吾吾,还有弘晖的病,以及爷的伤。”四爷不是蠢人,事情又发生在自己身上,稍一细想就能有所联想。 “宿主早就知道了?” 四爷轻声一笑,指腹轻轻摩挲着清宁的唇瓣,许是不满他的骚/扰,就噘嘴反抗,裹成蝉蛹的身体却下意识滚落怀里,一如他养伤时同床共枕的那些日子。只他怕人恼羞成怒,每每在她临醒前抽离身体。 “一个人的性情许是会在巨大的悲痛中发生转变,但床笫上的感觉不会变。”从前的四爷还有些怀疑,但今日福晋的全情投入,让他再没办法把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看作一个。 “这对她也不公平。” 系统无奈:“这也是没办法,我们也尽量给与补偿了。”何况没有他们,她也早在被大货车碾压后死亡,认真说起来是他们救了她一命。“不是谁都有两次机会,只是正巧捕捉到她的灵魂,主脑发现与宿主十分契合。” “所以爷猜对了?” 系统沉默。 对于四爷这种古人来说,并不好解释,可既然答应了三个问题的权限,如今用去,系统也努力用通俗易懂的词句去解释。大概就是没有清宁,四爷不会有第二次机会。没有四爷,清宁也早就死于车轮下面。 两个人是相辅相成,相互影响也相互成就。 至于气团涉及到能量守恒以及主脑和系统的核心秘密,系统闭上了嘴巴。 四爷对它的反应并不奇怪,只是轻声问道:“那福晋她……” “四福晋是自愿的。”系统答得很快,在知道弘晖会死于病魔后,四福晋没有一丝犹豫。 四爷低垂,哪怕知道这个世界的福晋不是皇后,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也说不上什么后悔。 清宁醒过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晕乎乎,身心的疲惫,让她的反应迟钝,半天才发现搁在身上的大手。 肌肤贴背的灼热,烫得清宁往前躲闪。 “别闹。”伴随着浓重的鼻音,四爷重新把人拉回怀里。 清宁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久到身后的呼吸变得轻缓悠长,她才扭曲着身体逃离四爷的怀抱。 清宁抱着衣裳,看也不敢看床上的人,浑然不知自己蹑手蹑脚的身影早早落入对方的眼里。 四爷一直等到清宁离去,才从床上坐起。 没多久,苏培盛进来。 他看到已经醒来的四爷并无惊讶,低声禀报了因着昨天意外未曾通报的消息后,想了想又道:“昨天夜里,李格格去了梅芳院,是宋格格邀请的,听说相谈甚欢。” 四爷穿衣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思地问道:“是福晋那两个丫鬟?” 苏培盛低了低头。 四爷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让福晋处置。”顿了顿又道:“让人看着点。” 苏培盛应了是,只在心中把清宁的地位又拔高了一些。从他伺候爷这么多年的经验,同样一句话,前后的意味相差甚远。以现在这般说,是让人主要注意福晋,别被人欺负了去了。可若是句子前后转换,就是别让福晋太过严苛,只按照规矩行事。 从前是防着福晋,如今竟是要护着。 这天差地别的变化,让苏培盛的心中惊涛骇浪,回想起这阵子的事情更觉得福晋聪慧,先是救了弘晖阿哥,又策马狂奔找爷。 哪怕心硬如自家爷,想来也已被徐徐软化。 四爷出来的时候,清宁正坐在餐桌上,两个人面对面而坐,不经意间就四目接触。 清宁慌张地撇开眼,天知道这一刻,她又多非常怀念去了上书房的弘晖,别看屋里还站着不少下人。 可他们多精明,巴不得这个时候的自己不是人,是空气,是虚无,千万不要让主子们注意到。 就连摆早膳的下人走动间都仿佛踩在海绵上面,碗碟落下更无丝毫声音。 四爷早膳的时候向来用得清淡,在看到一桌子补气血的汤汤水水,再看向同样注意到已闹了个大红脸的福晋后,难得挑了挑眉,随后轻轻挥了挥手。 苏培盛忙带着下人下去,还十分体贴地关上房门。 清宁有些无语,看到出现在面前的小碗汤粥,默默地吃了起来。 别说,手艺是真的好。 四爷等她一碗下去,才问起柳嬷嬷。 清宁的耳根变得更红了,她能说自己是受不了柳嬷嬷打趣的目光,强行把她们遣送走的嘛。“我几个陪嫁庄子上来人了,嬷嬷带人去看看。”原身这些陪嫁外头都是有人管事,只是每个月都会来府里通禀,但因着府里特殊,通常也都是在前院的角门那里开一间屋子出来回事,以前是柳嬷嬷带着兰香、竹香负责,今天则是带走了桂香和梅香。 所以她说的也不算假话。 好在四爷本就是找话题,免得福晋把自己羞闷死,因而也并不是真的关心。 对于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四爷是觉得没什么,发生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进行的时候,更是身心契合,这是从前未曾有过的。可转念想到如今福晋的不同,态度上多少就有些纵容。 若福晋还是福晋,他自然也是尊重。 可这人一换,就莫名有些老狐狸欺负小白兔的感觉。 心硬如铁的四爷,也会于心不忍。 “今年全国多地的收成都不太好。”四爷有感而发,山东那边自己是捅出来,朝堂的反应也算快,现在有太子和直郡王为了赶在皇阿玛回来前努力去做后续安排。可全国各地受灾的地方,并不只是河间一处。 四爷只希望有这么一个例子在前头,其他地方上的人想借机中饱私囊,强征多征,也要懂得掂量掂量。 “山东一事出来的时候,我也问过嬷嬷。嬷嬷说府里吃喝不靠这些。因而虽说地里的收成不太好,但总体收到的银钱没有减少。”东西少了,那是大家都少了,自然价格就上去了。 何况有四爷府这个名头在,不愁销路,更不必担心有人在价格上打压,但其他人呢?权贵家里肯定没有太多影响,但对于穷苦百姓,无异于把人逼向绝路。 清宁出身孤儿院,对吃不饱喝不暖的日子感触十分深刻。 “还是得早早把价格稳定下来。”不哄抬不囤积,才能减少普通百姓的恐慌。只是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四爷一人能完成的。 就算他蓄力多年,有这个实力,仍旧不能去做。 所以有时候……不是他非要争夺,而是许多事情要去做,就非那个位置不可。 四爷不敢说兄弟间他是最有才能,最合适那个位置的人,但至少他可以毫不谦虚地说他心里想着民生。 上一世的四爷,浪费了太多时间,也早早地累到在那个位置上,这些都是他的遗憾。或许就如系统所说,正是这些遗憾,带他重走一遍人生。 这种离奇诡异的事情怕是世上再无更多人感同身受,还好有她。 四爷看向清宁:“底下人来报,北巡的队伍还有几日就要回来了。” 圣銮回来,四爷伤不到濒死的地步,就得出城迎接。 也就是说像如今这样闭门不出的悠闲日子,要结束了。 清宁想了想说:“那我是不是要早点进宫一趟。”原先的安排就是康熙回京后,开始安排选秀的事情。 原本这次北巡是定在九月、十月,度过炎夏回来。 但现在的情况,怕是选秀的事情也要提早了。 “对了,爷还未告诉我那姑娘是哪家的?” 四爷神情一顿,忽地看向清宁:“应该是钮祜禄家” 清宁大惊,手中的碗筷都掉了。 钮祜禄氏?她脑海中下意识就出现一个人,别还真是弘历他娘这么狗血吧,清宁对历史的了解仅限于几部热门电视剧,知道的真不多。 要是真是这个钮祜禄氏,她还要去找德妃吗? 清宁有些纠结。 “是哪家钮祜禄氏?”满族大姓就那几家,或许是凑巧呢,清宁还抱着一丝侥幸的想法。 四爷哪能看不出来,故而皱眉:“爷想想。” 微一沉吟:“好像家里有个四品官。” 那肯定不错了,四品官员,又是钮祜禄氏。 清宁已不抱希望了,有气无力地说道:“是四品典仪吧,听着还可以。不过五格那里,也不知道是一时间的少年慕艾,还是如何,心思定没定下也不知道。要是对方年纪不大,是不是再等等看。” 四爷听出清宁的意思,颇有些不是滋味。 嘴唇抿了又抿,目光落到她仿佛失了颜色的脸蛋后,蓦地心软。 “谁说年纪不大的。” 其实要说真大也没有,选秀是有年龄限制的,还在这个阶段中符合身份年龄合适的女子就必须参加选秀,不能私自婚配。 “和五格同岁,大约大了几个月,要是这次选秀没有留牌子,她家里也应该要给她相看了。” 清宁眼睛一亮,也就是说,不是那个钮祜禄氏了。 但很快,眼神又黯淡下来。 第25章 (捉虫) “不高兴?”四爷问。 清宁摆摆手,高兴是不可能高兴,但不高兴又能说什么?早就知道的事情,只是看着面前的饭碗,还是觉得它不香了。 系统已经看不下去了,自家宿主逗小狗似的戏弄福晋,偏正主还一点怀疑都没有,傻乎乎地自动上钩。 它觉得自己是同情四福晋的,这样一个人落入心思深沉的老狐狸手里,不就是剥干净了等着被吃嘛。 “宿主为何这样做?” 四爷挑了挑长眉,对系统的提问不置一词。 系统无语。 在阐明了福晋的作用后,系统不信宿主不懂,而福晋这个人怎么说,不是一个全然没有心思想法的人,只是在千年狐狸面前,就仿佛一张通彻干净的白纸。 一目了然。 却也容易在上头细细描画。 其实四爷不是没有察觉出清宁难过的情绪,只是他还有些不习惯,在上辈子盛宠如年氏,亦或是最后母凭子贵的钮祜禄氏都不曾让他分出太多心神。 有这样的时间去浪费,是折子不好看,还是嫌弃睡眠太多? 总之四爷犹豫半天,眼睁睁地看着清宁没了胃口,放下碗筷,起身说道:“爷慢用,我先去柳嬷嬷那里看看,也不能总是当睁眼瞎子。”男人有什么好,反正有儿子了,还不如多看看银子,不比饭菜香? 清宁走得很快,错过了四爷的愣神以及随后几乎听不见的轻笑。 接下来的几日,清宁就忙了起来,除了自己陪嫁庄子上的事情,还有份属四爷府的产业这些都得去管。 德妃那边,消息是传过去了,只是听说这两日不太舒服,就把进宫的日子又推迟了几日,但总归会是在康熙回来前。 清宁就让自己变得更忙了,基本上就是在躲着四爷。 起初四爷还能耐着性子,打算趁还空闲陪她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可就在打算收尾的时候,突如而至的一道圣旨在府里惊起了滔天海浪。 直郡王看着起身的四爷,大笑:“恭喜四弟了” 圣旨是先到了宫里,直郡王正好同太子商量好政务要出宫,就顺带接过宣旨的差事,不意外的在老四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 不过这圣旨总归是好事,下了圣旨的侧福晋和自己上折子请封的侧福晋还是差很大的,至少前者可以出入宫中不少活动。 看起来只是多一个人有进出宴席的资格,但未尝不说明这个人圣眷正隆。 除此之外,康熙还赏赐了一个园子。 清宁大约知道,这是所谓圆明园的前身,她以前对这个被称为万园之园的皇家园林十分憧憬,以至于早早就期盼这一日。 只是……清宁隐去唇角苦涩的笑意,在一众人的注视下,恭敬地跟随四爷接过明黄的圣旨。 她的身后跪了一片,神色不一。 李氏是最为高兴的,几乎要欢呼出声,用尽吃奶的力气掐住大腿肉,才没让自己失态。等四爷收下圣旨,她的脖颈高高仰起,眼睛亮闪闪地,像似在发光,让人不由自主地忽视她略显病态的脸色。 宋氏倒是看不出什么神情,武氏则是满脸的羡慕,至于耿氏……她看向清宁的目光有一丝丝担忧。 这样的视线,还不只一束两束。 清宁有些烦躁地扯了扯唇角,她倒现在都还没有理好自己内心的想法,实在不愿意别人无端先怜悯了自己。 何况这都是早晚的事情,都不用翻过年,等康熙回来,选秀过后,府里大约就要进人,到时候府中的女子少不得要紧张一段时日。 清宁历史虽差,却也知道四爷府后院这几个女人的最终走向。 只是说康熙这人,好歹一个皇帝,在赏赐上也是够小气的。 可谁叫直郡王和太子这两个成年皇子带来的威胁已经足够他警惕,因而宁可扶起年纪尚轻的八爷,也不去选择更年长的几个皇子,至于对四爷所谓的赏赐亦或是这次事情的补偿也就是些不足为道的身外之物罢了。 要知道若非先前李氏自作孽,原本给她请封的折子早就该递上去,四爷之前还同康熙说过,至于园子,四爷比清宁更清楚知道是提早多久送到自己手里。 也就是说,康熙只是把原本准备好要给四爷的东西,提前赏赐而已。 怎么看都有些敷衍的意味! 四爷抿紧嘴唇,周身散发寒意,视线却一直停留在脸色并不好的清宁身上。 直郡王拍了拍四爷的肩膀,投去很是理解的眼神。 这女人就喜欢争风吃醋,谁家都一样,可这事说起来是皇阿玛对老四的补偿,雨露雷霆,均是天恩。 既然是天恩,就得郑重其事地感谢。 再不高兴,也得笑出来。 这一点,四爷自然也懂,瞥了瞥低头不语的清宁,朝直郡王摆了摆手,打算先把这位大爷送走。 望着四爷离开的身影,李氏嘴唇轻轻颤抖,想要跟过去,却又害怕。 从生下弘盼,她已经许久未能和四爷好好说上几句话了,更被说能单独呆在一起。像今天这般让她高兴的事情,四爷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自己。 李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脚步一移,停在了正欲离去的宋氏面前。 宋氏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李氏哪里容许,进一步堵住她所有路。 宋氏皱眉:“爷他……” “我现在是侧福晋了。”李氏抬了抬下巴:“之前说过的,你别是忘了?” 宋氏自然不能忘,也没办法忘。 她跪在地上,神色有些木然,听得堂上的人饮下第二杯茶后,才微微动了动变得僵硬的身子。 “这是你的意思?”清宁有些好笑地看着宋氏,见她往放冰盆的地方悄悄挪动了位置,干脆让自己没看到,免得真被气倒。 她只是在某些事情上有些天真,可并不是笨人。 也是因为知道宋氏的想法,恐不是她一人的,这才有了罚跪她的意思。 “是,是婢妾的意思。”宋氏飞快的抬头,本意是匆匆一瞥,却在见到饱满光洁的额头开始就愣住了。 即便是早早做了心理准备,从竹香口里听到许多,又在李氏那里得到验证后,她仍是难掩脸上的诧异。 她似乎明白为何爷突然待正院不同。 不只是因为大阿哥的病好转,而是福晋变得不一样了。 清宁不习惯被这么盯着看,便问:“果真是你一个人的意思。” “是。”宋氏已经回转过来,深吸气,匍匐半趴在地上,此刻她的脑子还有些乱,但嘴巴像是有了意识,把早已演变过数次的话语一一吐出。 “二阿哥在婢妾身边原本就是权宜之策,是爷和福晋体谅李妹妹生产辛苦。如今也是有一阵子了,二阿哥的身体已经好转,一日日的成长变化显著。婢妾一日日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可正是如此,才要把二阿哥还回去。”宋氏苦涩一笑:“婢妾怕时日久了,等真到离别的时候,会痛苦加倍。” 宋氏说到这里,半抬起身体,凄凄地望着清宁。 想要不痛苦,除非把人永远留在宋氏身边,这就不仅仅是一句话的事情,而是要把玉碟上的关系也进行更改。 若真是如此,宋氏是愿意的。 否则正如李氏所说的,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养再久也没有用。除非李氏死了,府里再没二阿哥的生母,否则永远逃不开这层漩涡。 “求福晋成全。”在听到外头传来变轻的脚步声,宋氏泣声高喊。 高亢悲鸣的声音穿透门墙,直直闯入众人的耳朵里。 要是个不知情的,定是以为里头在上演大妇欺/辱小妾的戏码。 苏培盛用余光偷瞄,四爷偏头站立,蹙起的眉头似是在深思。 他不动,其他人也不敢动。 守在外面的梅香早已被拉到一旁,她倒想忠心护主发出声音,四爷却仿若发觉,冷飕飕的目光扫来。 梅香被冻在原地。 屋里只有清宁、宋氏、柳嬷嬷以及桂香四人。 柳嬷嬷被宋氏的反应气得脑门疼,恨不得扑上去。 她现在倒是可怜兮兮哭喊求肯的模样,怕是早早就和李氏通过气了。把弘昐送回给李氏,原本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李氏是弘昐的生母,柳嬷嬷也看出自家福晋的意思,要说以前还有想法,但现在是全心全意都在大阿哥身上。 清宁是一点也没有把弘昐养在身边的打算。 虽说也有两个孩子共同成长,能让弟弟帮助哥哥。可凭什么弟弟就一定要无条件为哥哥让路,他能甘心? 养猫猫狗狗这样的毛团子,时间久了都有感情,何况人呢。若是以后这两兄弟相争,互不相让,她该如何? 还不如一开始,就扼杀了这种可能性。 其实弘昐让李氏养着也没什么,人家毕竟是亲生的,可问题是宋氏这样做,等于用眼泪威逼她这个福晋捏着鼻子认下一切。 这是在挑衅清宁身为嫡福晋的威信,要是就这样认下了,那她之前对李氏说过的那些话就变成笑话,每一字每一句都会反打在正院的脸面上。 第26章 清宁不知道他们是否早早就决定今天过来说这件事情,但李氏被册封侧福晋,肯定是直接影响了宋氏的决定和判断。 “你真的不愿再养二阿哥。”清宁抬了抬手,并不想听宋氏那些“感人肺腑”实则没个屁用的话:“你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毕竟养二阿哥说轻松不会,可绝说不上艰难。” “谁说不是,下头的人难不成是死的不成?更别说二阿哥身边的奶嬷嬷也是个忠心老实的。”说是让宋氏照顾,其实哪有她什么事情,不过是放在她眼皮子底下,防止奴大欺主,毕竟现在的弘昐可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奶娃娃。事实上,柳嬷嬷自己也是隔三差五地过去看,就是担心没有照看好,四爷会迁怒到当时提议的福晋头上。 而之所以把人放在宋氏里面,只是让那些照顾弘昐的人因着宋氏半个主子的身份心里有所忌惮。 宋氏没吭声,她怕答了不是,不答也不是,只深深地朝清宁磕了头。 “那行,只当你你不愿意,我虽是福晋,也不好做那强人所难的事情。”清宁微一沉吟吩咐桂香:“你立即带上四个壮实的婆子去梅芳院,直接把人送去前院,告诉二阿哥的奶嬷嬷,就说是我的命令。” 宋氏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清宁。 “是送去前院吗?”桂香有些犹豫。 清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不行?” 这话对桂香就有别的意思了。 只见她脸色微白,笔直地跪在地上:“是奴婢僭越,爷早就说过府里一应事情,都有福晋做主。” 清宁楞了一下,没想到四爷还说过这样的话,看了看桂香,确定应该不是假话,就笑:“行,我知道了。起来吧,别怕。” 其实桂香近来的举动,清宁一直有看在眼里,若说对方只忠心她一人是不能的,要是这么容易转变,她也不敢继续把人留在身边。 同样她知道桂香的犹豫,就是柳嬷嬷也在担忧。 别管四爷那话有几分真心,可有了桂香这番话,她正好拿来当令箭。 这也是桂香侧面表了忠心。 清宁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嬷嬷就辛苦一些,带人去前院,收拾一处平日用不上的小院,往后府里若是添丁添喜,也算是有个去处。” “福晋。”柳嬷嬷心疼清宁。 清宁摆摆手,她的内心对四爷还有些乱,但不妨碍快刀斩乱麻,先处理了眼前的事情。 “去吧,都去,早点处理好,也好让李氏……”顿了顿,清宁改口:“让李侧福晋安心。” 话落,也不去看已经惶恐变色的宋氏,她给过对方机会。 想把孩子送回给李氏? 不是不可以,好好说话就行。 她也不是那种故意要为难侍妾的人。 可这事恶心就恶心在故意挑了这么一个时间。 柳嬷嬷默默地带了桂香出去。 清宁抬脚也要走人,宋氏却如梦惊醒,望着福晋离去的身影,想法乱糟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想着不能让福晋离开,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个飞扑就冲了过去。 正走向门外的清宁遂不及防,为了接圣旨穿上的花盆底鞋根本承受不住两个人的体重,脚下一滑,就要往前扑去。 宋氏愣住了,她本意只是拦下福晋,可还是不由自主地用身体压了过去。 “胡闹。”门外横伸一只大手进来,用力搂抱住清宁。四爷面无表情地把稍稍站稳的宋氏推开,不意味地看到一颗耷拉的脑袋。 四爷没忍住,拽着清宁的手,就往外面走,许是着急了,两三步就把扭捏的人打横抱起,只听得清宁一声娇呼,随后臀部被啪的一下,陷入了沉默。 宋氏来不及哀悼四爷对自己的无情,就被这一幕震慑住了。 “宋格格,奴才送您回去吧。”苏培盛没跟上去,怕惹恼了爷,又见宋氏还傻愣愣站着,暗暗撇嘴。 这也是个看不清形势的人。 原先多好的机会。 那可是个阿哥,哪怕不是她生的,养久了养熟了,敢不孝顺她?只是看宋氏几句话就被人糊弄过去,苏培盛觉得也得亏有这么一出,否则好端端的一个阿哥养在她那,也不知道会养成什么样子。 莫怪方才柳嬷嬷出来的时候,爷虽一声不吭,脸色难看,但显然也是默认了。 苏培盛想到柳嬷嬷在怔楞后,趾高气扬离开的模样,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要放以前,柳嬷嬷敢? 她这样经常沉不住的气,不知道当初让四福晋受了多少责骂。 可人忠心耿耿也是真,总比那些背主的人好。 宋氏浑浑噩噩被送回去的时候,梅芳院正处于喧闹中。 出了正院后,柳嬷嬷就和桂香换了差事,桂香只默默看了看柳嬷嬷,带着人往前院去,比起柳嬷嬷,她的确对前院更熟悉一些。 清宁之所以让桂香去梅芳院,是有护着柳嬷嬷,避嫌的意思。 至于现在……柳嬷嬷可不管这些,只想着亲自为清宁出气。 这一趟差事,她带的人不少,除了八个粗壮的仆妇,还有六七个小厮,一窝蜂围上来,哪还有人敢反抗。 二阿哥的奶嬷嬷黄氏,虽惶恐,但还是紧紧抱着弘昐。 柳嬷嬷手一挥,让两个仆妇并两个小厮先护着黄嬷嬷抱着二阿哥离开,等人出去了,才使了个眼色。 立刻就有数人朝弘昐住过的屋子去。 没多时,几口大箱子被抬出来。 李氏管着后院,对自己的孩子自然大方,横竖是给弘昐,清宁知道了也没多说什么,但柳嬷嬷可不愿意这些东西留下来平白便宜宋氏。 当然柳嬷嬷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弘昐再如何,也不过是李氏生的,要是换个地方就把东西全然啊换新,那阵势岂不是甚过大阿哥? 那可不行。 柳嬷嬷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好在她这心思虽浅薄,容易被人看清,可眼下情况不同,自然多的是一声令下,就听从行事的人。 不仅是她带来的人,就原来是梅芳院的下人在竹香的指挥下,上前帮忙。 倒是个能的? 才来多久,就能随心指派人了。 柳嬷嬷瞥了眼竹香,等到箱子都运出去了,才一摆手打算走人。 竹香十分自然地跟上。 她原是因为二阿哥才来的,如今二阿哥离开,她再不济也是回到正院去的。 柳嬷嬷似笑非笑地停了下来:“竹香姑娘,留步吧。爷说了,往后你就在梅芳院伺候宋格格。” “是爷?”不是福晋? 竹香小脸苍白,不敢置信。 “不然呢?嬷嬷我可不敢假传爷的旨意。”柳嬷嬷可是被四爷开了一针“稳心剂”的,何况四爷不说,在清宁说过那天的事情后,她早早就想教训这两个人了:“别说嬷嬷不帮着你,你要是不喜欢梅芳院,那可以和兰香换换。” “也算是福晋和你主仆一场。”要说可恶还是兰香最可恶,当初福晋对她多信任,好几次都越过柳嬷嬷。 诚然这也有柳嬷嬷部分性子的问题,可不妨碍柳嬷嬷现在旧事重论,把气一并出了。要是这两个丫鬟是好的,就是为了清宁,柳嬷嬷也会忍着。 可这两个丫鬟呢? 柳嬷嬷哼了一身,甩开袖子要走。 竹香慌了,一把抱住人:“嬷嬷,你让我见见福晋,见见福晋可好。”这不是她想要的,要是宋氏这里还有个二阿哥,还算有盼头。 但现在这个情况,哪怕宋氏没回来,竹香也已经知道怕是不太好了。 柳嬷嬷不吭声,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但凡她们照顾福晋认真一些,也不会如此,看看梅香如今的情况。 柳嬷嬷只庆幸福晋醒悟及时,早早学会辨识忠奸。 一起跟着的人看出柳嬷嬷的不耐烦,走上前蒲扇一样的大手直接把兰香撕扯了下来,丢到地上。 苏培盛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一见是他,柳嬷嬷立刻端上笑容:“你怎么也过来了?”全然无视了苏培盛身后的宋氏。 苏培盛心里无奈,好在他早就了解柳嬷嬷这人,本身是没有坏心的人,可这人就是把福晋看得太重。 但凡福晋的吩咐,哪怕杀人放火,都敢去做。 想到这,苏培盛顿了顿,叫了宋氏的丫鬟过来,把她扶下去。 经过地上的竹香时,眉眼不屑地说道:“柳嬷嬷的意思,相比你听清楚了。这是爷的意思,也是福晋的意思。” 至于柳嬷嬷那句带着挑拨的话语,苏培盛只当没听见。 爷为了福晋,连二阿哥说放前院就放前院了,何况只是几个丫鬟的调动,如今她们离了福晋身边丫鬟的名头,往后便是闹出事,也与正院无关。 苏培盛是看出来了,自家爷的一颗心,至少有大半颗是落在福晋身上的。 要是以往,别说这般旗帜鲜明地护着福晋身边人胡闹,就是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拦腰抱起都是可以惊掉大半人的下巴了。 清宁也是如此,等反应过来挣扎,却被当做孩童,轻轻拍了拍脑袋。 这般单手耍帅的结果就是,清宁极速往下坠,在她害怕的惊呼声中又被稳稳抱了起来。 “怕?”四爷有些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四爷:爷这样的汉子,你竟然也怕? 第27章 说话间, 二人已经进了屋。 清宁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 下一刻, 就听到四爷的闷笑声。 清宁又羞又恼, 只觉得丢脸极了, 偏那人还止不住笑意,往日的冰冷被浓浓的笑意代替, 冷清的眉眼无端添了一些醉态。 清宁心中一动,拽了四爷的衣领用力一拉, 小指在无意间划过他凸起的喉结。 尾椎处传来阵阵颤栗, 四爷呼吸都急促了。 清宁见状忽得松开手, 正欲跳下四爷的怀抱,只可惜四爷稳如泰山, 早早料到她的小心思,牢牢地把她禁锢怀中。 四爷带着惩罚地掐了掐清宁腰上的小肉。 清宁整个人都酥软下去。 四爷眼里一丝意外闪过, 熟悉他想法的系统小声说道:“内里都变了, 一点变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原身不像清宁,她的身上没有痒痒肉。 清宁这样,整个骨头都软成烂泥的模样,让四爷不得不叹着气把人扶坐直了。 “不是挺能的吗?还想撩了爷就跑?” “哪有。”清宁无辜脸:“是爷多心了。”那些都是意外。 “真没有?”四爷捏了捏清宁小脸。 “肯定没有。”就是有, 能承认吗? 清宁跨坐在四爷身上, 十分不安分,你不让我下去,那我摇来晃去地,直接荡起小船了。 四爷暗骂一声妖精, 几次深呼吸,才勉强按□□内的血脉膨胀。 清宁也僵住了,反应过来就扭着腰肢要下去。 四爷咬牙切齿:“别动,你再动……” 清宁被四爷仿佛要吃人的眼神吓住了,身子一抖一抖地干脆挂在他身上。 肌肤紧紧贴紧后,四爷后悔了,觉得这哪里是在惩戒福晋,明明是在折磨自己。 在清宁颤颤巍巍中,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四爷才让小小四重归平静。 清宁刚松一口气,就听得四爷低喊:“你别动,千万别动。”他发现福晋是在时刻挑战自己作为男人的骄傲。 有美在怀,他要是不冲动,还能是爷们。 四爷全然忘记过往无数次不动如山,冰霜寒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只觉得怀中人真是个小妖精。 一个小动作,一个小眼神,就撩得他心烦意乱。 清宁贴着四爷的身体滚烫烫的,令她忍不住想挪开一些,可又畏惧身/下的男人。 在艰难险阻的煎熬中,清宁瞪着眼,终于被四爷抱回床上。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发出放松的呻/吟。 四爷一愣,掩饰地咳了咳后,又返回圆桌前,几杯猛茶下去,才捏了捏眉心看着小白兔一样躺卧不安的清宁。 “今天不高兴了” “没有。” “撒谎。”四爷毫不客气地揭穿清宁的谎言,冷笑道:“是谁当场就没了笑,你这还是福晋呢,没看老大都看出来了。” 清宁面红耳赤,实在烦四爷:“那爷现在是在指责我了?怪我了?这事情放谁身上都不高兴吧。” 侧福晋又不是其他没名没姓的侍妾,这放几十年前,也是正经的妻室,诚然清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生气。 可在四爷的冷笑下,也恼了。 四爷更觉得头疼了,同时对清宁这无理取闹的模样有些慌张。 只清宁,气极了,低着头不看人,压根不晓得四爷的无措,小鼻子还一抽一抽,模样看起来特别可怜。 四爷无奈,想上前,又怕如先前那般,被妖精诱惑。 他倒是无妨,可白日宣/吟,最后为难的只会是福晋。 “爷不是在指责你。”四爷有些难堪的解释:“你这小脾气,也就爷愿意受得。可外人见到了,你不就怕老大传扬出去?” 清宁傻眼了:“直郡王一个大男人也那般大嘴巴啊” 四爷哼了哼:“你以为呢。”他这几个兄弟,表面看得透视挺有派头的,可私底下香的臭的哪个都没少干过。 老大因着大福晋的事情,以往总被兄弟笑话他惧内。 这些年,其他几个弟弟,哪一个没被他找机会排揎一番,唯有四爷,怎么见缝插针都没有找到。 而今天难得在四爷府看到西洋镜般的奇景,老大能不回去大肆宣扬。从前的四福晋太过贤惠了,虽说女子入了四爷府少不得面对四爷的冷脸,但进入后院,除了靠男人的宠幸,也看掌管中馈的大妇能不能容人。 有那心疼闺女,又对与皇家结亲心动的人,也是把四爷府当做候选。 “也就是备选而已啊。”清宁酸溜溜地看着四爷。 四爷就笑:“你可别激爷,这法子对爷没用。要是真有那必要,备选又如何。”当年的年家不也是在自己和老八之间犹豫徘徊,还是四爷恼了他身为自己的门人,却毫不避讳地都同老八走动,先下了手。 也是年氏被赐给四爷府,年家才算真正绑上四爷府这条大船。 “那爷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高不高兴,还不是该如何都听爷的。”这就是女子只能依附男人后的悲哀。 所以别和四爷谈爱。 你让一个对皇位有野心的男人,沉溺于情情爱爱中,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可清宁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会慢慢试探这个男人的底线,一步步探出触角,扩大自己对四爷的影响力。 就如刚才,饶是四爷这般钢铁的心智,不也差一点溃败投降。 “你能明白就好。”四爷觉得满意,还好福晋虽换人了,这份认知还是有的,不过看她眼角都委屈地红了。 四爷还是低声说道:“那李氏侧福晋的位置,爷没那意思。”就算之前因为李氏生了弘昐有想法,但不是已经烧了折子了嘛。 何况皇阿玛突然赐旨,的确让四爷差点慌了阵脚。 “当真?”清宁故作欣喜地看着四爷,这是她没想到的,还以为是四爷主动求取的呢,毕竟以四爷的年纪和行事,为同样生下阿哥的侍妾升职奖励实在是合情合理。 四爷不知清宁心中的吐槽,还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爷要是有别的想法,还能让你把弘昐往前院放?”四爷越说越觉得自己对福晋已经太过纵容,涉及到子嗣上的事情都由她肆意妄为。 清宁似乎被说得不好意思了,从床上下来,拉扯着四爷的衣袖:“那我不是气坏了嘛,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提起。要是个心性小的,早被气坏了。”想着原主还在的话,估计得把自己气病。 四爷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为自己对清宁的纵容找到了理由。 “爷都清楚,这才没生气。” 清宁怀疑,没生气吗? 仔细想想,还真的算是。 只是四爷这人,想他嘴里听到几句好听的话,基本上跟狗嘴吐象牙一样。 看起来是在说软和的话,但听着总有些不痛快。 清宁再一次感叹原身的不容易,面对这样的四爷,原身又是那种闷在心里的性子,可不就郁结于心,逼走了自己。 “爷真没生气?”清宁问得小心翼翼。 四爷抿了抿嘴,微抬起下巴:“爷还能骗你不成?” “那就好。”清宁欢喜地抱住四爷:“那明日进宫,爷同我一道去。”她一想到直郡王的话可能传到宫里去了。 清宁就浑身不自在。 四爷正要说话,就听系统丢出一个隐藏任务:“请陪同福晋进宫,当着德妃的面,完成日常任务。” “任务奖励——生命值+2个月。” 四爷顿了顿,轻轻抚了抚清宁的鬓发:“那福晋明日打扮地漂亮一些。” 清宁怔了怔。 因着德妃的不喜,原身是从不在容貌上动功夫花心思的。 可求人在前,清宁还是应下了。 女为悦己者容,她的变化早已十分明显,就连向来没啥想法的柳嬷嬷都发现了,只是她想着四爷和清宁与从前相比,琴瑟和鸣的样子,自以为找到了缘由。 柳嬷嬷还不只自己一个人这么信,以一流的洗脑功夫,让一院子的人都信了这样的话。 清宁几乎是没费多少气力,就进行了改变。 她如今的衣裳,虽不喜欢大红大绿,但也以清秀雅致为主,四爷的眼光也是极好的,在清宁不知道的情况下,让底下人做了许多衣裳首饰出来。 从前的衣裳首饰,都被清宁封存保护好,如今的衣柜早已焕然一新。 对于这一点,在后院如今也是小有权利的李氏十分清楚。 哪怕四爷亲手设计着人制作的衣裳首饰并不经过内院,都是走前院的账房,可只要内院没走那些账目,在听听底下人传出的那些话。 李氏还能有什么不清楚。 她知道福晋已不同从前,不知道动了什么鬼魅手段,重获爷的宠爱。 李氏本以为,只是如此。 可她还是错了,在宋氏带着哭哭啼啼的竹香上门的时候。 李氏一巴掌拍出自己的愤怒。 “人呢?我的弘昐呢?这就是你们对福晋的了解?这就是你们所谓一石二鸟的算计?”被放到梅芳院和芙蓉院,无论是竹香和兰香都是不甘心的。 她们从前在福晋身边做着大丫鬟,其他人见了哪个不是给三分笑脸。 作者有话要说:新书:《四爷娇娇女》求收藏 文案:(清穿) 殊兰顶着父不详的名头,活到自如钻狗洞的年纪。 不等她包袱款款开启寻爹之旅,传说的亲爹上门了。 同一屋檐下的从姐从妹摇身一变,想要同她互换身份。 你方唱罢我登场,实在是演得热闹。 等到戏尾,才发现,殊兰早已牵上四爷的手。 比惨我不会,拼爹,还是成的。 第28章 (捉虫) 可在芙蓉院, 李氏根本不让兰香近前, 只把人往角落一晾, 任你打着福晋的名头, 该吃吃该喝喝, 但多的绝对没有。 宋氏那边,她是没有李氏那胆量, 可人也厉害,只把竹香往弘昐那屋里一丢, 横竖不是伺候自己的, 你一个大丫鬟再能耐, 能到二阿哥这个正经主子面前跳脚?别说那黄嬷嬷不肯,就是屋里其他四爷派去的下人也绝不容许。 兰香和竹香在离了正院后, 是都受到冷遇。 李氏软硬不吃,宋氏压根不接招, 两个人没办法把主意打到正院头上, 想着借着二阿哥的事情,总想着能有一个回到正院去。 李氏虽生了弘昐,可孩子放在宋氏那里,虽想要探望不是不能, 可谁也不知道四爷的心思, 饶是李氏也不敢频繁上门,只是压抑着思念,隔三差五地去一次。 不得不说,她被兰香和竹香二人说动了。 也是感觉情况不可能更坏, 就是如今,也因着那正院仿佛变得妖媚的福晋,不知多久未曾得到四爷的怜爱。 至于宋氏则是被李氏说动了,也是养着弘昐的日子里,无论是清宁还是李氏都对梅芳院照顾有加,从而滋生了她的野心。 别人生的,肯定比不上亲生的。 别人有,不如自己有。 福晋能住到前院,李氏敢拿弘昐的病情算计,不都是仗着生育有功,而宋氏当年也是生过孩子的。 那还是四爷的第一孩子,哪怕是个格格,宋氏也得到这半辈子最大的尊荣,可惜那个孩子早夭离世。 而比起宋氏,李氏颜色艳丽,在康熙三十六年前,侍寝的日子,早已超过正院,若能接回弘盼,子嗣在手,还怕四爷不来芙蓉院? 宋氏虽酸楚嫉恨,但也被李氏说动心思,这也是她们之间的交易。她帮助李氏要回弘盼,李氏助她得宠。 “宋氏就这么天真?”清宁有些不相信,这口头上的承诺能信?何况看不见的宠爱,哪有实际到手的好处实在。 就算李氏守诺,四爷还真能被女人左右去安排自己就寝的场所。 清宁说到着,看见桂香欲言又止,不由挑眉:“你想说就说,不怪你。”她现在可是越发觉得桂香好用了,作为四爷的人,名正言顺地获取后院的信息。 清宁也不怕被人说监视盯梢后院其他女人,毕竟这一切消息渠道皆来自四爷的人。 白日发生的事情,她可是一直耿耿于怀,惦记在心。 用过晚膳,弘晖被四爷拎去前院,桂香就送了清宁想要的消息过来。 桂香有些为难,纠结半天才低头说道:“她们这是怕福晋拦在前头呢,再说今天这圣旨……” 清宁啧了一下。 今日李氏被圣旨册封侧福晋是意外,但同样让宋氏无法后退。 这是把自己这个福晋当成她们见四爷的拦路虎,想要先齐心协力干掉自己呢。 桂香继续:“方才两边不欢而散,梅芳院那边借口柳嬷嬷的话,把兰香丢给了宋氏,至于竹香,也没要。” 清宁微一沉吟,问:“李氏这阵子的动作不小啊?”怕是再芙蓉院埋了人了,否则如何得知柳嬷嬷对宋氏的话。 想了想又问:“你这话是爷的意思?” 桂香福了福身子。 清宁点头,朝柳嬷嬷说道:“那就烦扰嬷嬷亲自走一趟了。” 柳嬷嬷有些兴奋:“福晋是要……” 清宁点头:“我都住回来了,也不必让李侧福晋辛苦了。”之前是她想得太简单,还没有从现代人的思路转换过来。 从她成为嫡福晋后,和李氏这些人就很难有和睦相处的时候。 她们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原先她担心行事太过急切,被四爷忌讳,可桂香的意思,是四爷同意的。 他倒是个怕麻烦的,估计也担心内院闹起来,影响四爷府一贯低调平淡的形象,巴不得清宁以福晋身份早早镇住后院。 “那边事了了,嬷嬷再去一趟梅芳院,兰香和竹香要是宋氏不要,就送庄子里去吧。”当时送出去就没打算要回来,何况有了这次的事情,清宁因着原身的缘故,不好赶尽杀绝,但也绝不会在把人留下来。 “是老奴疏忽,从前院搬回来,也没好好整治一下院里的人,从前那两贱婢可借着福晋的看重,笼络了不少人心。”柳嬷嬷说起这两个丫鬟,是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她们鼓动,自以为了解福晋,哪还有那么多事情。 可转念一想,要不是今日的事情,只怕福晋仍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要说柳嬷嬷觉得清宁的转变什么都好,唯有对权利的不在意,让她焦心不已,好在醒悟不算晚。 柳嬷嬷心头畅快,气势浩荡地点了一堆人离开正院。 清宁不放心,叫了桂香去看着。 也得亏如此,冲突起来的时候,四爷刚回到正院。 下人来禀,苏培盛听到前因后果,整个人都麻爪了,暗骂梅芳院那位看不清身份,但还是硬着头皮往里面报。 屋里头,四爷正兴起,拿着黛笔就要在清宁的眉上描画。 在灵液和空间泉水的作用下,清宁的肤色已经白嫩到像才剥了壳的鸡蛋,白与黑之间交辉相应,令人陶醉。 在这旖旎的气氛中,苏培盛的脚步声就非常唐突。 四爷已是一忍再忍,好不容易挨到夜深,正酝酿的气氛,偏被苏培盛这不解风情的人打断。 可见四爷现下有多气恼,饶是六月严暑,置身屋内的苏培盛仿佛经历了寒雪冰霜的四重夹击。 苏培盛有苦难说,要有选择的机会,他是一点也不想打断要大口吃肉的饿狼。 “爷、福晋。底下人来禀,柳嬷嬷带人去了芙蓉院,和李侧福晋身边的人推搡起来,不小心带累到侧福晋了。” 从带累两个字就可以看出苏培盛如今有多偏向正院。 赶到的时候,李氏带着人站在芙蓉院的门口,只见她右脸高高耸起,怕是被人用了吃奶的劲才打出来的。 四爷轻轻瞥了苏培盛一眼,往里头进去,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侧头看向清宁。 清宁心里一松,快步跟了上去。 在见到李氏的时候,她也被吓到,第一反应也是柳嬷嬷趁乱发泄,毕竟她对原身的拥护已经不亚于还珠里面敢下针的容嬷嬷了。 清宁担心四爷震怒之下,恐自己保不住柳嬷嬷。 “爷。”李氏看到四爷,一行清泪瞬间滑落下来。她原本就生得美艳,这一哭,就又凄美了三分。 “爷,您可为妾做主。”李氏挣脱开身边扶着的下人,几个碎步跑到四爷面前,正欲扑身过去,触到四爷冰冷的目光,浑身一颤,顺势跪了下来。 清宁的目光已经搜索一圈,除了跟着李氏的一个嬷嬷略有些狼狈,其他人皆是衣裳整洁,只不见柳嬷嬷带来的人还有桂香。 只不用清宁说,四爷皱眉看向苏培盛。 苏培盛摆了摆手,就有一群小厮打扮的人冲进芙蓉院里,没多时,就听到房门被强势破开的声音。 清宁隐约听见柳嬷嬷的叫喊声,心生焦急,丢下众人,急急往院里去。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芙蓉院。 可以说,除了地理位置不同,芙蓉院的大小与正院相差无几,更甚至因为不像正院需要严谨规矩,建筑风格更偏向自由一些。 若是让清宁选择,她自然更喜欢芙蓉院这里。 只是眼下,这些都不在她心里去,等看到柳嬷嬷被桂香搀扶着从一处偏僻的屋子里出来后,清宁差一点红了眼眶。 柳嬷嬷神色狼狈,也不知道短短时间内遭受什么罪。 嘴角红肿一片,一说话就斯斯作疼,可还是想要安慰清宁。 “福晋,嬷嬷不疼呢,是嬷嬷没用,没完成任务。” 清宁不吭声,只拿眼睛看向桂香。 桂香知道福晋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她是晚了柳嬷嬷一步过来的,却也把冲突看了个当场。 小厮中,桂香有认识的人,早已暗暗告诉她事情经过。 桂香的保证,让清宁信心大增,看了柳嬷嬷一眼,转身大步往外面走去。 李氏还跪在四爷面前,正轻声诉说自己的委屈。 “……妾知道不比福晋高贵,别说是柳嬷嬷了,就是福晋身边的丫鬟出来,妾身几人见了哪个不得赔上笑脸。可妾身如今好歹是圣旨御封的侧福晋,柳嬷嬷却还是蛮横冲撞,也不给妾身说话的机会,上前就要抢去账本和钥匙。” “是,这些日子,能管着后院,妾身尝到甜头。可既然是福晋发话,妾身再不舍得,还能真霸占着不放?就像之前福晋说把丫鬟放妾身边就放了,妾虽为难,不也答应了。” “可千不该万不该,柳嬷嬷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妾身的脸。” “那哪里是打妾身一个人的脸,那不是打了二阿哥的脸,也打了爷……”李氏在四爷的冷脸中,声音越发低小。 “你是想说打了爷的脸,还是想说打了皇……” “福晋。”四爷愤怒地叫住清宁。 在听到前面那句,他还只是生气,可听到后面,他的心脏都差点跳漏了。 第29章 清宁倔强地看着四爷, 只以为他是要护着李氏, 心里一酸, 也不提让桂香出来作证, 而是指着李氏质问:“你哭上这一通有个什么意义?我只问你, 柳嬷嬷可是亲手打了你?用了多大的力气?是在什么情况下?当时前后左右都是谁?” 若只是推搡,根本制造不出李氏脸上那伤情。 苏培盛的话听个半真半假, 可要是没有推搡,他也绝对不敢胡诌八道。 李氏摸了摸脸, 火辣辣地疼, 垂眼掩住一闪而逝的怨恨。 “妾身被打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 不怕查不怕问,若福晋是铁了心要护着自己人, 强逼妾身咽下今日的事情,妾身亦无话可说。” “你当然无话可说, 说多只会错多, 不就是怕被我拿到把柄。”清宁冷笑:“李氏,事情只要你做下了,就等着被人发现,不要妄图想着隐瞒。这后院是我让你管, 我要收回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你以为仅凭你管过一阵子后院, 就能收拢在场所有人?” 清宁环视一圈,围着的人有芙蓉院的人,有自己和四爷带来的人,许是听到热闹, 就是隔了不远处的武氏和耿氏也远远站在一旁。 见福晋看过来,二人福了福身子,半隐入人群中。 慢一步出来的柳嬷嬷热泪盈眶,想上前,胳膊却被桂香扯住。 柳嬷嬷不敢动了,她怕自己再连累福晋,只定定地看着站在场中央努力去护卫自己的福晋,。 清宁朝桂香点头,随即目光一转,看向乌压压跪了一片的芙蓉院下人:“这群人果真是都忠心于你?倒是是谁给了你这份自信,以为芙蓉院被你围成铁桶一块?” 要知道柳嬷嬷不是单枪匹马来的,为了快速制住她,几乎整个芙蓉院的下人都被李氏用上了,又有随后赶到的桂香。 这阵子管着后院,李氏手头的漏出的油水不少,又有如今侧福晋的身份,底下的人早就向她表过忠心。 可清宁的话,还是让她犹豫了。 她这一迟疑,就听得四爷鼻间发出一声冷哼。 李氏心中一慌,看向四爷,却见他的眼里倒映出的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李氏心下难受,更是不安,爷对福晋的态度让她陌生,陌生到让她才建立起的信心分崩瓦解。 就在四爷要拔步离开,李氏缓缓朝四爷拜下,磕头的声音在黑暗中尤为明显。 “妾没有福晋那般能言善辩,妾只盼着爷为妾身做主。”福晋是府里的嫡福晋,可她也是是圣上亲封的侧福晋,今日福晋才以弘昐打了她的脸。 李氏只能赌,赌以四爷平衡后院的想法,赌过往二人间存在过的情谊。 四爷的额头跳了跳,深深失望于李氏的冥顽不灵,看不清眼前的事,就像她生的弘时,到死还要联合老八伤他这个阿玛。 可人死后,他亲近信赖的八叔,可有为他落一滴眼泪? 四爷闭了闭眼,挥去脑海中这些心痛的画面,再睁开的眼睛只剩下冰凉:“李氏,你可知道这是爷的贝勒府?这站着的所有人,都是爷的下人。” 福晋身边都不只一个桂香,其他人身边会没有? 李氏身子一僵,全身趴跪在地上。 “求爷怜爱妾,求爷为妾身做主。”她心尚存侥幸。 风中却传来四爷冰冷刺骨的话:“李氏初登侧位,不仅娇奢无度,还屡屡顶撞陷害福晋,念你生二阿哥有功,功过相抵,禁足一月。” “苏培盛。” “爷。” “令人看守住芙蓉院,再有差池,唯你们是问。” 苏培盛应了声是,忙下去调动人手,对四爷的说的话是一点也不敢敷衍,而芙蓉院的下人惶惶不安地看着仍旧伏跪在地李氏。 李氏泪流不止,眼泪无声无息地落入地上,纤细颤抖的背影看得武氏心惊不已,也看得耿氏再一次低下了头。 清宁抿紧双唇,心里没有半分胜利后的痛快。 她只觉得心中悲凉。 李氏在赌,她也何尝不是在赌。 无论结果如何,端看的还是四爷的态度,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维护。 他若心里有你,你自然千般好万般好。 反之,怕是你把嘴皮子磨破了,也不过是开始感动自己,最后也伤了自己。 正院—— 柳嬷嬷径直跪在清宁面前,满目悲伤:“嬷嬷人老了,不服不行。”今天要不是桂香提醒,要不是福晋为她出头,要不是四爷站在福晋这一边,怕是整个正院都要被拖下水。如今的李氏不比从前,是在玉碟上登记在册的侧福晋。 要是今日,四爷态度有变,等待福晋的又会是什么? 柳嬷嬷只要想起,就忍不住哆嗦。 “嬷嬷。”清宁心中不忍,在梅香给柳嬷嬷脸上上药的时候,桂香已经把前后的事情都说了。 诚然这次是被李氏算计了,可若非柳嬷嬷自身的性格,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抓到把柄。 一直以来,对兰香、对竹香,甚至梅香和桂香,清宁真要动她们中任何一个人,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唯有柳嬷嬷,因着觉罗氏生四福晋的时候已经年事已高,故而是原主还在襁褓中,就陪在身边的人。 她们之间不只是主仆情深,更是夹杂着复杂的养育恩情。 “福晋,嬷嬷绝对没有掌掴侧福晋,更不曾推搡她。”柳嬷嬷虽早把李氏这些人视为眼中钉,见了牙痒痒,为多年来受到委屈的四福晋抱不平。可她也不至于在人才被封为侧福晋后,就上手做打脸的事情。 “我知道。”清宁潸然泪下,想要把柳嬷嬷扶起,却反被握住双手:“可嬷嬷也差点连累了福晋,要不是桂香拦着,那一巴掌迟或早都会上去。”她可以忍受李氏对自己的欺辱,却无法接受李氏对清宁话语里的指责。 哪怕她心里也清楚,这样做是不对。 可冲动了几十年,要不是柳嬷嬷这样的性子,原身只怕连个发泄的渠道都没有,会永久地闷在心里。 性子一旦养成,想要扳改,对柳嬷嬷而言不亚于折磨。 这也是清宁一直迟疑不定的地方。 柳嬷嬷紧紧握着清宁的手,一字一句说道:“老奴想向福晋求个恩典,嬷嬷年纪大了,虽一直干着伺候人的活,可先有老爷太□□典,后有福晋照顾,也是过了大半辈子养尊处优的日子。” “说句逾越的话,嬷嬷是享受惯了,好在这些年陆续攒了不少积蓄,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坏到哪里。现在只差身边再有几个贴心人照顾。” “嬷嬷~”清宁不想让柳嬷嬷说下去。 柳嬷嬷不容她畏缩退后,含泪说道:“福晋是个心软的人,那就再纵容嬷嬷一回,不如把兰香和竹香都送给我,也成全咱们主仆一场。” 清宁再也忍不住,猛地扭头去看桂香。 从事发到现在,近距离接触过柳嬷嬷的人不少,可能让她听进去话的人,唯有桂香和梅香二人。 梅香受柳嬷嬷多方照顾,绝对不会提起这些。 唯有桂香…… 清宁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可再多的话也抵不过心意已决的柳嬷嬷。 “福晋,桂香是个好的,不怪她。”柳嬷嬷知道自己要离开,满眼的舍不得和疼惜,可她心里更在意清宁。 “不怪她?那怪谁?”清宁嘲讽的声音,隔着门墙都能传到外头来。 四爷已经站了好一会儿。 就在苏培盛以为自家爷要进去的时候,四爷转身离开。 越走越快,眼看着就要离开正院的范围。 苏培盛小声说道:“爷,您为什么不解释?”福晋明显是生气了,可爷做这些都是为了福晋。 四爷脚步一顿,很快又迈开脚。 解释什么? 没必要解释。 福晋的心思太不成熟,可能就如系统所说经历的环境不同,她还没办法真正融入大环境里。 福晋需要时间。 可他们这样的人最缺的就是成长的时间。 与其让别人把福晋推到,拽着她跌跌撞撞前进,不如先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至少他还能护着。 “苏培盛。”四爷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把准备好的人给福晋送去。” 苏培盛怔了怔,低低应了是。 向四爷要人,是清宁的主意。 也是她主动开口的,可真把人送过来,就代表柳嬷嬷的离开再无回转的机会。 清宁平静地见过人,让梅香把人待下去,把自己关在屋里。 弘晖找过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担忧。 府里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人隐瞒他。 他的到来,让柳嬷嬷长长地叹气后,挥手让梅香几个人继续帮着收拾行李。 “额娘。”弘晖扑到清宁怀里。 清宁拍了拍他的脑袋:“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呢。” “额娘不是说过了嘛,不管弘晖多大,都是阿玛和额娘的孩子。”可以依赖,可以撒娇,可以信任。 清宁无奈地拍了拍弘晖。 她的年纪其实和四福晋差不多,可给这么大的孩子当额娘,心里多少有些没底,只是尽量地想给他不留遗憾的童年或者少年。 从穿越过来,她一直很努力地去扮演不熟悉的角色,无论是四爷的福晋,还是弘晖的额娘。 开始的时候,只看成一场戏,轻松应付。 一旦融入其中,反而压力烦扰无端骤生。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更新,迟了迟了,抱歉 第30章 人一旦投入感情, 就很难不被情绪、欲/望左右。 清宁安抚好弘晖后, 留了他在正院用饭。 已是正经数日的人, 偏撒起娇来, 要求歇在正院。 要是以往, 清宁就答应了。 清宁抚了抚弘晖的鬓角,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 小声说道:“要是为了同你阿玛置气,那就不必了。” “额娘。”弘晖不安。 清宁轻笑:“你的心思额娘都知道, 今个儿的事情, 真说起来, 的确是柳嬷嬷行事莽撞,被抓到把柄。”要是换了以往, 哪怕罚了李氏,柳嬷嬷也少不了一个以下犯上的罪责。毕竟李氏不同以往, 就像她所说的, 在才颁了圣旨后,打了她的脸,几乎等同于打在皇家的脸面上。 真把人强留下来,或许才是害了她。 回忆过往, 清宁有些恍惚。 那种感觉, 让弘晖有些害怕,就好像额娘一下子就变得陌生起来,他下意识拉扯住清宁的袖子。 “额娘,柳嬷嬷真的要走吗?不走不行吗?” “不行呢。”清宁笑着拍了拍弘晖, 惊讶地发现长高了不少,就像她即便是被迫也在这段时间中成长许多。 “听话,这都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这个年纪还是读书习武的时候。”大人之间的事情原本就不应该扯上孩子,何况是夫妻之间。 清宁也终于认真开始正色现在的身份。 夜深的时候,柳嬷嬷一个人走了进来。 看到她,清宁忙起身:“嬷嬷来了,我正打算去找你呢。”她的手边放着一只木匣子,里面是准备留给柳嬷嬷的东西。 柳嬷嬷想要推却,清宁却是不肯。 柳嬷嬷只好笑道:“福晋和大阿哥的脾气还真是一样一样的,先头大阿哥来找我,也拿了只荷包过来。” 本以为只是一些小玩意,解开一看,却发现是大额的银票。 柳嬷嬷知道福晋给大阿哥呆在身边的银票都是有数的,更甚至弘晖还没有来应身上带的银钱多。 猛地这么一沓银票,少说也有五百两银子了。 清宁接过来看了看,不吭声了。 柳嬷嬷只好主动说道:“您看,爷心里还是惦记福晋的。这次的事情,真不怪四爷。”要不是为了劝清宁,这样的话,柳嬷嬷甚至连说都不敢。 当奴才的哪里敢怪主子,何况这次的事情,因在李氏那里,导火线还是她自己,柳嬷嬷如今对自己要离开的事情已经非常平静,只是实在不愿意因着她一个奴才,让好不容易关系缓和的两个人再度生隙。 清宁有些不自在,把那一沓银票塞回柳嬷嬷的手里。 “既然他给的,你收下就好。别怕花银子,不够使就让人来告诉我一声。还有这匣子……”里头是一张地契,庄子带了几十亩的地。 柳嬷嬷自然不肯,她收银票,是为了劝服清宁。 可这些东西,她断然不能要。 “拿着吧,你就算这次不走,往后要荣养,也是要给你带上的。”这是原主的意思,清宁只是提早把东西交到柳嬷嬷的手里。 庄子就在四爷府名下产业的旁边,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安全上完全无忧,柳嬷嬷过去就是当一个小老太,安享晚年。 只是对于兰香和竹香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们还年轻,有许多抱负。 宋氏却是早早叫人把她们丢出芙蓉院,任凭二人如何叫喊都不理会。 结香院离芙蓉院不远,武氏让人扶着踩在梯子上,只墙外的嘈杂并没有发生多久,黑暗中很快有一群人靠近,堵了嘴,把人拖了下去。 武氏一直等人离去,才扶着丫鬟的手,下了梯子。 她狠拍了拍胸口,一颤一颤地,半天才吐气:“可吓死人了。”她算是明白爷先前在梅芳院说的那番话了,不由庆幸这次的事情,她并没有向以往一样冲在前头。 果然不但半点便宜没占得,芙蓉院那边还赔了夫人又折兵。二阿哥被送走不说,怕是要好长一段时间没脸见人了。 西院的烛光摇曳。 耿氏心神不定了一天,正提着笔抄着佛经。 房门被敲响,碧冬无奈去开门。 武氏就窜了进来,她看到耿氏面前的佛经,眼皮就狠狠跳了几下:“你抄这些做什么?别真的要皈依佛门吧。” 耿氏不接她的胡言乱语,只看向碧冬。 碧冬给耿氏和武氏上了茶后,轻轻带了门出去。 她人一走,武氏就飞快说道:“还是你聪明,带个丫鬟进门,不像我当时为了摆脱家里,就差光着进来了。” 两个人都不是正经选秀进来的,按道理就是一人一包袱一只小轿从后门进来。 只四福晋为了贤惠的名声,开口应允她们一人带了一个丫鬟进来。 耿氏自然欢喜,她年纪小,就怕在后院孤零零地连个能安生说话的人都没有,武氏就不同,她身边的丫鬟都是武夫人这个嫡母给的,好不容易进了四爷府,她是一点也不想身边有别的眼线。 只四爷那句话,到底在武氏心中留下阴影,往常还觉得用着尚可的丫鬟婆子,怎么看都觉得有问题。 偏巧又有兰香、竹香这一出,武氏心里不安,就又找上了耿氏。 论身份二人相同,境遇也差不多,以前在李氏和福晋下面坐冷板凳,往后虽短时间内少了个李氏,可福晋那边声势渐起,又占了名正言顺的名头,武氏实在有些担心。 以前好歹一个月有个两三次的侍寝机会呢。 虽说还要分耿氏一次,武氏抬头看了看耿氏的小圆脸,实在不觉威胁。 反倒是福晋那边……这一个多月了,四爷可是一步都没有踏入后院,今天这出不算,要不是发生事情,苏培盛去请,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见到人。 武氏戳了戳耿氏:“你就不着急。” 耿氏不解地看着武氏。 “着急啊?” 耿氏摇头,重新安静地抄起佛经。 那旁若无人的太如,让武氏怒起,一咕噜饮下茶水,砰的放到桌子上,就气冲冲地离开。 过了一会儿,碧冬进来。 小声说道:“出了屋,就拿了银子让人往大厨房要吃的去了。” “没生气?” “奴婢没看出来。” 耿氏微微点了点头,就让碧冬下去,静静地抄完经书后,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回想起李氏趴俯地上的样子。。 不同于她们这样的格格,那还是侧福晋呢? 耿氏在黑暗中,用力捏紧被褥,默数几声,让自己恢复平静。 而梅芳院的灯却整整黑了一夜,下人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在黑暗中抹黑前行,墙外守着的人继续隐匿在阴影中。 唯独前院里头,四爷盯着已经嚎哭的弘昐小半个时辰了,却不见他有任何哑火的意向,一旁的黄嬷嬷在冷脸下战战兢兢地颤抖。 四爷摆摆手。 黄嬷嬷逃也似地抱着弘昐离开。 出了个馊主意的苏培盛已经叩着脑门,老老实实地跪下来了。 四爷哼了一声,走过去轻轻踢了一脚,返身坐会椅子上。 难得看到宿主挫败的样子,系统嘲笑:“我就说这个奴才说的是馊主意吧。这弘昐和弘晖能一样?” “真送过去,怕是要看到四福晋的黑脸了。” “胡说,福晋素来贤惠。”四爷下意识反驳,可紧接着听到系统的嗤笑声,立马觉得郁卒。 “可她对弘晖十分用心。”四爷努力替自己辩解,或许弘昐也不同呢。 “那宿主要不送过去?”只要宿主不怕死,系统又暗自补充了一句。它如今已经不是那么着急催促宿主完成任务了。 横竖生命值还够,还能让宿主糟蹋几天,这阵子它也不是没干活,一直有在认真搜集这个时代的数据,也算是有所收获了。 在宿主的挑衅下,四爷到底还是不敢。 只是他不得不又一次接受现在的福晋的不同。 进宫的日子,是不能再推迟了。 清宁这一夜睡得并不好,柳嬷嬷又是一大早,许多人还没有晨起的时候,坐着马车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离开。 她没让清宁送,清宁就远远地看着。 等回去后,就对着铜镜叹气。 好半天,还是叫了人进来。 是梅香和一个桃香的丫鬟,因着昨夜事情多,清宁情绪又不稳,在被苏培盛送过来后,就让梅香带下去了,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丫鬟和嬷嬷。 桃香擅长梳妆,都不用吩咐,一双巧手很快把清宁打扮妥帖。 浅绿色蝶燕双飞的旗装,小巧别致的小两把头上簪上四爷特意令工匠打造的蝴蝶簪花,这一身别致又富有灵气。 与以往的四福晋,判若两人。 四爷在怔楞中,很快回转,大步靠近,向清宁伸了手。 二人是站在马车旁边,敞开的大门,能清楚地看到门外来往行走的路人。 清宁看了四爷一眼,轻笑着把手放上去。 四爷心中一喜,丢了个眼神给苏培盛后,急忙扶着清宁往马车去。 那猴急猴急的模样,让苏培盛有些惨不忍睹,心里一点也没有被四爷认可的喜悦,只盼着外头路过的人眼睛别那么灵。 作者有话要说:又又轮空了……太惨。 好好认真写完这本吧,好多年没有码字了,重新拿起,慌得不行。 大家多体谅体谅哈!!! 手生脑里浆糊,就是现在的我。 第31章 马车帘子一放下, 清宁就扭过头去不看人。 此时手心的热度尚未褪去, 看着这样的福晋, 四爷懵了, 好一会儿才挨到清宁身边坐好, 试探地问道:“还生气呢?” 清宁重重地哼了一声。 看起来更生气了! 可四爷看着这样的清宁,新鲜坏了, 忍不住伸手用力一戳,才鼓起的嘟嘟脸一下就漏气了。 清宁神烦。 一巴掌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 传出马车外。 坐在马车外的苏培盛屁股挪来挪去, 旁边的人奇了怪了小小声问道:“你咋不搁你脑袋进去瞧了。” 苏培盛吓了一大跳, 先是紧张兮兮地往帘子里头探了探,可除了刚才那一响动再没任何动静。 苏培盛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 一巴掌拍开身边人,想想又靠过去:“胡咧咧什么, 驾你的车去。” 还搁脑袋呢, 是想要脑袋搬家啊,还敢议论主子的事情。 马车里的清宁,也是吓到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准头这么好。 那一下响起,呼吸都停滞了, 马车外头的声音, 自然也是听个分明。 清宁又羞又恼,想看看四爷的情况吧,又不敢抬头,一个脑袋眼看着就要埋到马车底下去了。 四爷无奈, 伸手去拦了拦。 “再弯下去,发型都要乱了。” 清宁吓得忙抬起头来,这一抬,就对上四爷带着笑意的双眼。 原来没生气呢。 清宁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扯四爷的袖子,嘟囔道:“爷就会欺负我,今天是,昨天也是,以前还是……” 她说话的声音又软又娇,四爷那还舍得生气,何况那一巴掌别看声音老清脆了,但是一点也不疼。 只是…… “往后可不许上来就动手了。”四爷握住清宁的手,跟她说话的嗓音一样,软软嫩嫩的。“要是……” 四爷似乎有些顾忌,见清宁看来,轻轻捏了捏手心:“爷现在还不能护着你。” 就像到宫门口,得老老实实地等待侍卫进去回禀。 就像才进了宫门,毓庆宫的人已经着人才旁边等候。 行程只能发生变化。 站在毓庆宫门口,清宁明白了四爷那句话的意思。 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 她并不是随意闹脾气,一夜的时间足够她调整好自己。只要四爷还在,她还是四福晋的身份,这日子就还得过下去。 只是有原身的失败经验在先,她自然不能如同之前一样,真的去做一个贤妇。 清宁也不愿意去做。 她得让四爷知道,自己是有小脾气的。 否则一再容忍,久而久之,就会被习惯以为你是没有底线的人。 她穿越过来的时间还算早,如今的四爷似乎并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清宁不知这里头的各种缘由,心里只有庆幸。 庆幸现在也不算晚,她从来认为任何关系都是可以去经营,这不是什么不好的带着功利心的话。 只要人和人之间相处,总是难免摩擦争吵,上牙齿和下牙齿还常磕碰着呢。 清宁也庆幸,原主曾经的“真”。 少年夫妻老来伴,可惜,她只是走完一小段,往后的路,清宁会接过棒来,努力走到尽头。 即是为了弘晖,也是为了自己。 清宁双手捧着茶盏,堂上坐着的太子妃,仍是那样和熙的笑容,可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想着人前人后百般面孔的人都有,也不差一个太子妃了。 清宁只老实坐着,无论太子妃说什么,能应的应,不能应地就绕着圈子,一圈不行,多绕几圈。 太子妃碍着前头殿里的太子,也不好直接说什么。 上一回的事情,太子可是整整半个月没进她的屋,虽往常也不多,可从不会忘了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 太子是嫡子,自然比谁都看重嫡庶的规矩。 这一点,四爷也明白。 等看到太子推到面前的东西,四爷一扫而过后,就随手卷了卷,丢到熏着的炉子里。 “太子妃是皇阿玛都夸过淑孝宽和,哪会为点小事同福晋置气,怕是底下人有了歪心,传来传去传岔了。” “还有二哥,这样的东西你可不能留下证据,咱们兄弟便算了,若是其他人使坏截留,又传到……”四爷讳莫如深地看着太子。 太子脸色一变,很快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动起来。 四爷面不改色地摸着玉扳指。 他这个太子二哥,被皇阿玛忌惮,怕是早已心知肚明,有些事情,外人可能还需要时间去琢磨。 可亲身去经历,哪怕一点点变化,都能体会出来。 康熙是有敲打太子和直郡王的意思,故而有刻意在二人面前表现了自己的细微变化,只是父子三人齐齐合伙,瞒了其他皇子和众大臣。 论真说,人家瞧着才是亲生的。 四爷在心里哼了哼,琢磨起太子的心理。 有他这么提醒,太子心里的疑心只会更深,他隐约记得毓庆宫人手大动是在明年开春,借着不少宫人到了年纪出宫的时候换的。 可太子心里早就想换人了,从康熙那边对他渐渐不信任,时不时毓庆宫的事情都出现在乾清宫的案桌上,就想动了。 如今不过是被推了一把,又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太子的心逐渐沉稳,四爷见机转了话题,说起康熙归京的事情。 对于算计起太子,四爷一点也不觉得亏心。 以前他有臣服之心,在几个兄弟见缝往毓庆宫塞人的时候,倒把自己整成清流,如今与其说想探听毓庆宫,不如说是防备太子。 太子对他有兄弟情,可算计起来又何曾手软过。 他今日拦着四爷往永和宫的门,一是的确有因为太子妃的事情,担心会影响兄弟间的感情;二来也是给宫里宫外的人看着,他这个太子位置稳着呢。 就是永和宫的德妃,也得捏着鼻子认下。 要说让亲额娘吃瘪,四爷也是愿意。 李氏册封侧福晋的事情,实在不禁查。 这又不是什么涉及机密的事情,多了德妃传来的信,话里话外提了这么个事情,正巧康熙正愁着用什么事情安抚老四这个儿子。 康熙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老四借着德妃这个额娘的口,来敲边鼓的。 横竖也不是什么事情,就是没有这次的事情,过上几个月,要是四爷再提,也是可以定下的事情。 可这个时候提起来的时机好啊,简直是解决了康熙的一个不算燃眉之急但也挺着急的麻烦。 甭管怎么说,康熙偶尔也是有想做慈父的时候。 就是没怎么问四爷这个儿子,愿不愿意接受。 在永和宫的时候,四爷受到了德妃嘘寒问暖般的关怀。 清宁安心坐着冷板凳。 打从她进宫,就没受到啥好脸色。 当然在毓庆宫不提,只这永和宫里,完完全全地怪上四爷。 要不是就坐在德妃的眼皮子底下,清宁只怕要用眼神一剐一剐地往四爷身上掏肉。 她算是明白了。 这男人坏地很。 感情让自己打扮漂亮,就是为了招德妃的眼? 上一次进宫的时候,还不算明显。 今个这次,老远就能发现不同。 不是说清宁如今的姿色有多惊艳,原身底子在那里,再如何也就中上之姿,只是四爷的眼光的确极好。 桃香的手艺更是不错,从穿着打扮上,让清宁与从前的四福晋判若二人。 她又是个爱笑的人,不需要像原身那般辛苦,时刻要逼着自己端庄态度,生怕气势弱了些,就让宫里看碟下菜的人轻视。 要不是眼睛还是那眼睛,鼻子还是那鼻子。 德妃几乎以为是换了个人,她原也没太把人当一回事,再如何,宫里那么多漂亮女子,哪一个不比老四家的强。 坏就坏在龚嬷嬷担心母子二人见面气氛僵硬,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多半是沉默事多,可这次到底不同。 德妃也知道是委屈了四爷,心里也有过意不去。 因而主仆二人早有默契,让龚嬷嬷出面打圆场。 龚嬷嬷不过是随口赞一句四福晋,想来四爷并不好女色,也不在意四福晋的容貌,哪曾想四爷不但应肯了,还从头到脚的点评一番。 虽说夸的是衣裳服饰居多,可难免有几句十分应肯容貌的话。 都说婆媳是天敌,这话不虚。 以前是德妃和四爷相处尴尬,四福晋是做润滑剂的,她出面,说的都是听到德妃心里面的话。 德妃看四福晋自然是哪里都好。 可如今……德妃看清宁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哪里都是不对。 一见她这模样,清宁更不吭声了。 哪里还会提五格和那位钮钴禄氏的事情,没得闹出“真棒打鸳鸯的事情”出来。 只是她很不高兴,觉得自己白紧张许多天,进宫完全就是坐冷板凳,看冷笑,挨白眼来的。 一出宫,上了马车,清宁就掐了掐四爷的大拇指。 似乎还不够泄愤,上口就要去咬。 四爷忙拦下:“胡闹不是,小心崩坏牙齿。” 清宁也不敢真咬。 虎茧不怕,上头还有个玉扳指呢。 只跟小猫似地又哼哼了几声。 四爷也愧疚着,拉着清宁的手说:“在宫里人多眼杂,爷没有说。李氏的事情,是额娘往皇阿玛那里送的消息。” 清宁怔了:“为啥啊?”很快反应过来,握住四爷的手:“在毓庆宫太子同你说的?”难怪出来的时候,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想不出内容提要的人,决定浑水摸鱼 第32章 永和宫里, 看着相携离去的背影, 德妃甚是不快, 颤抖地双手在虚空中点了点, 怒道:“本宫这才去热河多久, 他倒往情圣去了?” 以往四爷对谁都冷淡,没人会惦记。可猛地对四福晋不同, 哪怕与其他人相比,实在不足为道。 可德妃还是气闷。 要说以前虽是听起来硬邦邦、不怎么讨喜的话, 总归四爷也是关心了德妃。 只是前头, 德妃并不在意。 而现在……看四爷对清宁的态度发生转变, 心里就有了落差。 对此,龚嬷嬷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说德妃不知珍惜?可她毕竟是四爷的额娘。 “还有老四家的, 这接二连三地往宫里递消息?火急火燎地让本宫以为有个什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今天来了,就当上闷葫芦了?”本想拿捏一二, 故意不问, 怎知对方压根就没提气。 想到这,德妃的火气蹭蹭蹭就上来。 本以为只是老四一个人的问题,现在想来,怕是有鬼的还是老四福晋。 “上回本宫见她就觉得不一样了, 妖里妖气的, 一点都不端庄。” 这话,龚嬷嬷更不敢应承了。 她有眼睛看,凭良心讲,觉得今个儿的四福晋更衬得上她的身份, 之前打扮老气横秋的,跟其他几个皇子福晋一比,就像大了好几岁似的。 龚嬷嬷在心里斟酌一番,轻声说道:“怕是事有急缓,四福晋素来贤惠,该是都过去了,才不好再叨唠娘娘。”本来这话传到永和宫,娘娘也是应了,只内务府送了几次东西后,就又突然变了主意,推了两三次。 只她是不能这样说。 “本宫能怎么办?那不是病了嘛。”说起这事,德妃尚有些心虚。“我这是为了谁?” “都是为了两位爷,要说娘娘先前不就一直担忧四爷,如今这也算是好事。”龚嬷嬷端了茶碗让德妃消消气:“再说了,四福晋有了改变,往后宫宴上,娘娘也能少受点气了。” 四大妃别看如今年纪大了些,也不会为了康熙拈酸泼醋,可各个都生有皇子,还是少不了掐斗的事情,只能说斗得没有以往那么厉害。到她们如今这样的身份,早不是花骨朵般还想着争奇斗艳年纪的人了。 她们只求稳,但也不妨碍给平淡如水的后宫生活,稳中寻点刺激。 皇子们虽是各妃的孩子,可同样是康熙的儿子,大家轻易不往里面挑剔,一个不妥就是容易涉及朝堂。 皇子福晋就不同了,各妃再护着,总归不如儿子女儿。 且人家四妃真要挑剔,也不是凭空生事,而是有理有据。 就拿四福晋来说,因着扮相严肃老态,没少让德妃因此被其他三妃奚落。也得亏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哪个都不会宣扬出去,不过是私底下耳畔间的几句刀枪剑影,知道的人多半就是几个亲近的人。 德妃先前因着同四爷怎么也亲近不起来,可又不想真的把这个儿子推远,到时候不知道便宜哪个人,因而对四福晋再不满也是端得上好态度。 不知情的人,只以为在永和宫里,四福晋比四爷更吃得开一些。 但内里如何,龚嬷嬷最是清楚。 德妃不言语,原本对家里异母兄长的提议还有些犹豫,如今竟也觉得不错,只是这一切还得等圣驾回来。 马车停在四爷府门前的时候,四爷收到了德妃通过内务府给给乌雅家送信的消息。 等去了乌雅家调查的人,把调查到的东西呈到案前的时候。 四爷面沉如水,修长的手指从胡乱敲击案桌,逐渐有了节奏点。 难怪前头几次,进宫请求被推却,这是上一辈子不曾发生,严格说,从他回来,很多事情就不再一层不变。 选秀吗? 四爷若有所思,很快,脸上就有了笑意。 苏培盛这个时候才小声提醒:“爷,时候不早了。福晋那……” 四爷抬头,望着苏培盛。 苏培盛被看得心慌,擦了擦额头,正欲跪下请罪,就听四爷问:“福晋让人来催了?” “奴才该死。”苏培盛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是奴才自作主张,自不量力。奴才以为爷……”做奴才最要紧的是能揣摩主子的心思,最不能的是自以为是。 “哦!”不知道为什么,四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瞥了地上的苏培盛一眼,哼道:“下不为例。” 按说苏培盛这样的行为,哪怕不收发,也理应好好敲打一番。 这么容易逃过一劫,着实是没有想到。 苏培盛摸了摸脑袋,半光的脑门上一撸就是一袖子的汗。 正庆幸着,身后四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还不跟上来。” 苏培盛吓得连滚带爬地起来。 四爷更觉得嫌弃了。 系统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这样的宿主和主脑给的有关雍正帝的资料相差甚大,虽说也冰冷,可还是觉得有些不同。怪不得,前辈们已经收集了不少书籍数据,却还是让它来亲身经历一回。 正院里头,清宁正在见人。 除了早上的桃香,还有碧嬷嬷和荷香。 荷香比桃香年纪略大一些,容貌平平,看着不打眼,只是走近一些,会闻到若有似乎的药味。 “你近前。”清宁道。 荷香十分恭顺,清宁不喊停,就从一米外直直到了几乎面对面的距离。 “你这是药香?”清宁有些好奇地看着荷香的双手,其实也看不出什么,人的眼界和经历有关,她并没有经历过,故而不懂。 身上带着药香的人可能是久病的人,也可能是懂药理的人。 四爷能把人送过来,总不该是汤药不理的人吧。 清宁是不知道懂药理的人手必须是什么样子的,她只是好奇荷香这个人。 “是,奴婢平日会带着桃香做的香囊,能遮盖身上的药味。”荷香以为福晋不喜药味。 清宁挑眉,倒不知道桃香还有这等本事。 “那你是懂药理?”荷香摇头,且目光看向一直恭顺站立的碧嬷嬷。 碧嬷嬷年纪不大,是清宁觉得的那种不大,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保养得当还是如何。 许是看出清宁的疑惑,碧嬷嬷主动说了自己的来历。 她的年纪的确才过三十没多久,虽是嬷嬷,却一生未嫁,早早的自梳。 “奴婢从前是承乾宫伺候的,因缘际会跟着当时的嬷嬷学了些药理,后来去了庄子上呆了几年,又钻研了几分。” “那荷香是……” 碧嬷嬷:“荷香有些身手。” 碧嬷嬷懂药理,荷香身手不错,桃香擅长梳妆打扮,要是四爷对自己没有坏心,真的算得上是十分周祥的安排。 她身边又有梅香十分忠心,桂香那头,如今用得也算顺手。 “只是爷这么明晃晃的把人放在我身边,就不怕我不乐意。”清宁等到四爷回来,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半是抱怨地说道:“爷是不信我呢。” “信。”四爷抓住清宁顽皮的手指,没让她继续挑/逗下去,有些火被挑起来,逃得最快的也准是这个罪魁祸主。 倒不是其他,就是估摸着时辰,弘晖也快回来了。 就算底下的人知道拦着,可以福晋的薄嫩脸皮,先过不了那关的,也一定是她自己了。 四爷可不愿好不容易抓到的小白兔,又受惊跑了。 “这人不是你向爷要的吗?难不成你不是相信爷?”或者……四爷微微眯了眯眼睛:“福晋不信爷?” 清宁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咽了眼口水,想着如何解释。 就听得四爷好笑道:“吓你的,福晋要是不信爷,还能主动找爷要人?”话落又正色说道:“她们三人碧嬷嬷可用,桃香还算忠心,荷香同桂香一样。” 那都是原本要去粘杆处的人,这个世道男子好培养,女子方面的优秀人才总是难觅一些。 以前的时候,四爷或许是觉得福晋这里用不上,亦或是觉得横竖自己眼皮子底下,不必浪费。 总归明眼处,就放了个桂香。 这对原来的四福晋,算是阳谋,也是卡在喉咙间的一根刺。她不敢置之不理,也没办法全心信任,更不敢收为己用。 她不相信四爷,也怀疑正院里有其他眼线。 这不能说是四福晋的问题,她若是真的傻白甜,单纯无知,早在宫里的时候,不知道被如何啃啮咬碎。 当然也不能完全说是四爷的手段太恶,只能说环境不同,时间太会改变一个人。 或许他一开始只是出于保护,可她慢慢不信。 而如今四爷变了,清宁成了四福晋。 多年前两个人在阿哥所里心神贴近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 四爷轻声一叹,要说对乌拉那拉氏抱歉,很不必。他也不觉得自己如今对待福晋不同,对不起先前那个。 要是福晋不曾改变,改变的只是自己。 两个人的相处,未必能有好转。 清宁不晓得自身的马甲早就被扒下,如今的她几乎是赤/裸/裸地立在四爷面前,见过了信任一关,立马琢磨起五格的事情。 第33章 (捉虫虫) 进宫的初衷, 原就是为了五格的婚事。 好在四爷早有打算, 他既然有心插手, 自然不会无疾而终。 “只是五格那边, 这阵子还是让他安心在家。” 清宁立马心领神会:“需要多久?半个月够不够?” 四爷面露惊讶, 显然对这样的福晋有些意外。 清宁赧然笑道:“不是爷让我多读书的吗?夫妻同/床易,同行难。我总得努力跟上爷的脚步, 才不至于被落下。” 她不想把时间花费在无休止尽的宅斗、宫斗中,也或者说在绝对的权利、地位和绝对的信任面前, 勾心斗角般的争宠其实是不堪一击的。 眼前这个人, 近来似乎对她偏宠有加。 但只这样是不够的! 清宁不等四爷问话, 轻轻嘟了嘴,嗔道:“可不许又说我乱用错句子了。” 这还是记恨之前的事情呢。 四爷哑然失笑:“爷只是让你多读书, 无论如何,多读书总是没有错。”至于想要跟上他, 虽然不能为了福晋刻意放慢脚步, 可他会试着带着她一起前行。 尽最大的努力! 第二天,圣驾终于回銮。 离京城只剩下二三十公里路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官兵一里一岗地站在沿途道路上。 太子稍直郡王半个身位立在迎驾的队伍前头。 三爷和四爷并肩而立,小声地咬着耳朵。 “大哥、二哥一回来, 留在热河的八弟、十三、十四可是得了大便宜。”虽十五、十六也去了, 可一个十一岁、一个十岁,实在凑不上数。 而十三这些年甚得康熙的喜爱,尽管隐隐有超过十四的趋势,可因着早年间在永和宫被养育过几年, 但凡有十四的地方,多半都会退让。 反之十四哪怕因着涉入白莲教刺杀一事,在前半段沉默寡言,但一等事定,立马跳了出来,以他小小年纪允文允武的本事,在蒙古一干亲王面前着实出了不少风头。 可真要论个高低,还是谈吐举止温文尔雅的老八更会邀买人心,据说不少蒙古亲王同他相谈甚欢。 “三哥慎言,伴驾君侧还是驻留京城,都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四爷早知北巡发生的事情故而并不以为意,甚至没少推波助澜。 四爷目视前方,那里站着太子殿下。 无论是他,还是直郡王,都往里拱了一把火。 多方博弈下,看似老八硬生生地从直郡王手中截走不少拥趸。 事实上,也是直郡王想要金蝉脱困。 但这些显然远远不够,还差了点火候,老八爬得还不算高,摔下来不算疼,也还未吸走大部分火力。 还得再加一把柴火! 北巡虽不过月余,但能平安回京,实在是件高兴的事情。 十四趁机,自告奋勇要替皇阿玛开路。 康熙的目光在伴驾的几个皇子中间游移,并不放心十四一人。 十三自觉看守不住十四弟,自请照看十五、十六二人。 八爷只能领下旨意。 兄弟二人策马回来的路上,也算意气风发,就连八爷在夹道迎接中也难掩喜气,眼看着就到了迎驾队伍前,不过百米的距离的地方,意外突然发生。 众目睽睽之下,十四的马匹失控,横冲乱撞。 直郡王反应迅速,立刻下令,数箭齐发,一击即中。 在身下马哀嚎倒地前,十四遂不及防从马上滚落下来,然而却并未脱困,原本并肩而行的八爷同样无法控制身下受到惊吓的马匹,在震惊中眼看要一脚踏在十四身上。 直郡王拉开手下送来的重弓,弓箭脱弦而出,笔直朝八爷射去。 八爷重重摔在十四身上。 伴随着十四的哀嚎惨叫声,圣驾缓缓映入四爷的眼帘。 四爷拇指轻抚食指,在康熙的震怒中,跪地迎接。 在康熙盛怒当头,一干等人均被羁押。 清宁得知消息后,赶到前院,弘晖面前正坐着邬思道。 两人已经不算初见。 清宁只略略点了点头,忙拉着弘晖上下打量起来,见他除了剧烈运动后的脸红急/喘并无其他,才稍稍放下心。 “怎么回事?不是迎接圣驾回銮?怎么会都被关起来呢?有见到你阿玛吗?苏培盛呢?” “没有见到阿玛,来应去打听过,说是当时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关押起来了。”苏培盛自然不能幸免。 也就是说不只是皇子们,还有接驾的官员以及护卫的侍卫官兵。 而能有资格迎接圣驾回銮,官位都不会低,清宁稍稍放心一些,所谓法不责众,康熙再震怒,总不能真的把人关上一辈子。 “那太子呢?也关了?” “没有,不过皇玛法派人围住毓庆宫。”弘晖顿了顿说道:“是太子二伯的人接弘皙的时候,把我送出宫的。” 清宁还未多想,邬思道这边就接到消息,他看过后,递给清宁。 “整个宫门封锁?这般严重?” 邬思道看向弘晖:“若非太子,怕是咱们大阿哥也得留在宫里。”宫里的德妃根本顾不上弘晖,不管缘由为何,太子总归是给四爷府留了一条路。 虽说府里还有个弘昐阿哥,但一个奶娃子,又能抵得上什么用。 “如今还是先关紧门户。皇上虽震怒,可牵涉的皇子、官员众多,前有四爷遇刺一事,未免事态严重,白莲教等人趁乱而起。放人的时间只宜早不宜迟。” 国家要运转,各府机构要正常运行,都少不了今日被关押起来的人。 且人心惶惶的,绝不只有四爷府或者其他皇子府的人,那些官员的家里、族里呢,这些凝聚出来的力量,哪怕是康熙也不得不顾忌一二。 白日所做的决定,只是头脑发热做的决定,也是震慑幕后凶徒。 事实上,才到入夜时分,康熙就已经被求情的人弄得心力憔悴。 梁九功又一次端上人参茶,轻声劝道:“万岁爷,是不是该歇了。”早已过了二更天,三更天就要起来。 这不眠不休,铁打的人都受不住啊。 康熙一口饮下茶碗,丢到案上,气骂:“歇?朕哪敢闭上眼睛?” “青天白日,就敢行凶?到现在没有抓到凶徒,安知龙榻前就能无忧?”反正康熙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康熙踢了脚猛然跪地的梁九功,喝道:“跪着做什么,若是连你这奴才都不能信,朕这脑袋怕是早就搬家了。” 梁九功惊呼:“万岁爷,这话可说不得。” “说不得,有什么说不得。”康熙怒意难掩,双手交握在背,踩踏地上的金砖,转眼就是十多趟的来回。 康熙眉间很快露出倦意。 梁九功忙上前搀扶。 康熙才坐到龙椅上,殿门发出轻微的响动。 梁九功朝康熙看了看,悄然走过去,没多时进来,脸上露出一丝喜意:“启禀万岁爷,太医院的掌院已给十四阿哥检查过,只是骨折。”并不会残疾。 八爷算是文人身材,可也是个成年男子,从半空掉落下来,正好砸在十四撑坐在地的手腕上,那惨叫声隔得老远就听见。 想想腿有残疾、被迫闲云野鹤的七爷,十四就觉得生不如死,梁九功知晓时也为其可惜,如今总算是有好消息传来。 “老八呢?” “八阿哥已被八福晋接回府里。”虽说有了十四做垫背,得到缓冲,可八爷也是受了轻伤。 “其他人府里呢?” 梁九功心知康熙问的是几个建府在外的皇子。 “直郡王府的下人来了几次,在宫门口吃了闭门羹后,乔装打扮去了明珠大人府上,三刻钟后方才离去。” “纳兰家?好一个明珠?”康熙微恼,这十数年看着还算安分守己,却不知什么时候早早搭上老大。 这是作甚? 先有索尔图,后有明珠明知又犯,十几年的冷板凳还坐不清醒。 朕还没死呢! 康熙心中滔滔怒火,深觉得今日之事,几个皇子都有从中插了一脚。 这简直是藐视皇权,同他这个皇阿玛、皇上宣战。 “三阿哥、四阿哥府上呢?” 梁九功知晓万岁爷恼了,更不敢隐瞒:“勇勤公府派人去过三贝勒府上,故而三福晋并未来宫中探听。倒是四福晋,在弘晖阿哥回府后就关紧门户,只派人往宫里送了衣裳糕点,底下的人不敢隐瞒,直接送到乾清宫。奴才亲自搜过,并无夹带。” 衣服是最普通的衣服,只是皇子这样的身份,一日换上两三身都是寻常事。可如今均是被羁押在宗人府,哪里有这般条件。 至于糕点,被捏碎检查,可以说死无全尸了。 “乌拉那拉家呢?”康熙想起去世的费扬古。 “派人去过,四福晋未见。” 康熙颔首,自从费扬古去后,乌拉那拉家早就不成气候,只空有个好听的名头罢了。别说给老四提供助力,不拖后脚已属不错。 康熙没问老五和老七家的。 梁九功还是小声提了一句。不知是太过淡定,还是夫妻之间的感情实在淡漠,在听到消息的时候,两府都关上大门,不问不听也不见人。 当然他们这样做是最为安全的。 但这么一对比,同样时自己选的皇子福晋,老四家的表现竟是不错。 因而经由康熙点头,清宁送的东西到了四爷手上,但也仅仅一件衣裳。 第34章 是梁九功亲自送来的。 四爷接到手里, 藏在衣裳下的手指, 不动声色地摩挲一番后, 问向梁九功:“除了这件衣裳, 没有其他捎带之物?”不像啊。 梁九功微笑摇头。 就是日后, 四爷出去问起,想来也不会为了一匣子糕点特意找他说事, 如今自然也很不必要刻意提起。 不是不可以从御膳房提一匣子糕点替换,只是路过的时候, 梁九功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是万岁爷身边的人, 有些事情明面上能做, 有些不能。 “四嫂也够有意思的,不过一件衣裳, 还巴巴送进来。”九爷蹭了过来,趁四爷不备, 一把夺过。 四爷眉心微微蹙起, 没说话。 只是任谁看了,都知道,四爷不高兴着呢。 虽说几位爷被关在牢里,可真要是在里头闹出什么事情, 只会让康熙本不痛快的心情雪上加霜。 梁九功以目测着距离, 脚步轻抬,变换了身位,正好在四爷跟前。 四爷嘴角微撇,讥诮之意稍瞬即逝。 也是众人的目光都在那件衣裳上, 并未发现。 九爷手上的动作不慢,耳朵也并未放轻松,虽说老十已经赶到旁边,正同他肩挨着肩,但从小到大他都有些怵四哥。 眼看着四爷周身的气压越发低沉,作为老大哥,直郡王终于上前拍开老九的臭手:“什么臭德行,没大没小,越发没规矩了。” 手指一勾,轻轻松松地把衣服拿到手。 九爷撇撇嘴,没个意思,如今不过是夏天,宗人府也不是什么大夏天冷死人的地方,能送进来的就是一件夏衫,不藏兜不藏隔层,早摸个干净。 啥都没有! “我不就是好奇嘛。” 直郡王嘴角一歪:“有好奇心是好事,太过,可是会死人的。”话落,不顾九爷的青脸,把衣裳丢还给四爷。 “梁九功,皇阿玛查得如何了?”也只有他,敢这么大大咧咧地问了。 可真以为这位直郡王,如此直白。 那是错了。 梁九功双手作揖,朝直郡王笑了笑。 直郡王朝天翻了个白眼:“没劲。”走回矮榻前坐好后,喊道:“回头让皇阿玛找个人往我那府里传个信,让张佳氏好歹跟着四弟媳妇学着点。” 四爷眼皮跳了跳,脸色又黑了几分。 “弟妹问是要学什么?我哪知道?我们家爷,只说让我向四弟妹学习,啥话也没有说明白。”大福晋张佳氏一见到清宁就开始诉苦。 她虽是大福晋,却是前年才嫁到直郡王府,做了继室。 因着前一位是真正同直郡王夫妻情深,张佳氏嫁人后着实有一段时间处于尴尬中,索性直郡王只需要一个管家,她认清身份后日子也能过。 而被大福晋找上门,清宁是一脸懵的,她还不能不见。 听了好半天,才明白大约还是同他送给四爷的衣裳有关。 “不是……大家是都没送吗?”是除了她一个人的意思嘛。清宁没懂,她下意识以为是应该可以送的,若是送不出去,那也没关系,可要是能送进去,也算是报平安的形式。“那以往外出办差……” “那能一样嘛。”大福晋听明白了,敢情自家这位妯娌没看形势。“办差那是皇命。”现在说好听点是,集中看押,方便查找凶徒。 说难听点,就是皇子皇孙照样蹲大牢了。 虽不是刑部那个大牢,也不是天牢,可宗人府的大牢,不就是为了宗族皇亲准备的嘛。 清宁怔然,原来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不过她要送东西,是邬思道看过的,他并未觉得有问题,想来是可以的。 这不,听大福晋的意思,就是东西已经送到四爷手里。 想着以四爷的聪慧劲,肯定能明白衣裳上那么直白的纹样意思。 她并未在衣裳上做文章,只是单纯像当初去看弘晖给自己挑的衣裳纹样一样,横竖就是报个平安。 无论如何,总得让人知道府里一切安好。 当然这安好不是简单说说的。 从四爷被关进去后,清宁又一次把弘晖和弘昐带回正院,虽前院也算安全,但没有什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更让她安心。 从弘昐进了正院,李氏那头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清宁琢磨了下,把守在芙蓉院的人调走一半,加强了后院的巡视,这些人不拘泥于后院的安全,还得防止宵小之辈趁乱行事。 为此,邬思道也和清宁汇报过。 四爷府虽不能说固若金汤,可等闲之人想要侵入也不是易事。 可清宁要的就是大张旗鼓地做给别人看。 大福晋明白清宁的想法后,算是无功而返,从四爷府离开,上马车前,看向与四爷府一墙之隔,正人来人往热闹宣扬的宅子,从鼻腔轻轻哼了哼,钻进马车内。 大福晋有些疲惫,同四弟妹打交道,并没有看起来得那么轻松,横问竖问都没有个什么有用的消息。 虽说她进门时间稍短,可也不是没有同她乌拉那拉氏打过交道。 真像她说的一点其他想法都没有? 大福晋是决计不信,可人家嘴严,看着软声细语,不像从前那般温和客气,可却是一样的严丝合缝,让人无从窥探。 “直郡王福晋的马车在一处糕点店停下,买了几匣子糕点。王守领派人去探过,那店同直郡王府并没有任何联系,也没有看到什么人出没。”可就真的只是顺路买个糕点嘛,就是汇报的梁九功都不怎么信。 可事实上就是这个样子,不是不能继续往下查,而是大家还没摸着皇上的意思。 康熙冷哼:“老大做事,若是这般容易被发现了,也不会能同太子制衡多年了。”虽有他扶持,可要是烂泥也扶不上墙。” 康熙也没想让人去审问老大福晋,一是没到那份上,二是这个继儿媳原本就地位不稳,也不怎么得老大看重,绕上一圈也不过是个幌子。 至于她知不知道自己是幌子,康熙也不在意。 他只是有些燥,这次的事情越查,牵涉的人就越多,还真是扯出萝卜带出泥。他原以为只是一两个动了手脚。 可以目前查到的,谁都没有跑。 时间一点点流逝,摆在康熙案前的折子越来越多,而四爷一行人已经被关了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大臣和其它人被放出。 偶尔有心的人,会发现其中少了几个。 可又有谁在乎呢? 四爷兄弟一行人被带出来,到康熙面前的时候,已近深夜。 殿门打开,已经坐在里头的太子捧着茶杯回望,笑:“都来了啊。” 那闲适的模样,在看他整洁如常的服饰,而自己一行人别说整不整洁干不干净的,在牢房里呆了几天,虽说冰块不缺,可闷在里头,也够难受的。更别说为了打发时间,直郡王还挑了几个小的一起练库布。 几个人中,稍微好一些的也就是得了件衣裳替换的四爷。 原先觉得无所谓可同殿里的太子这么一对比,向来不服他的,直郡王酸了。 “到底是太子,跟兄弟几个就是不一样。”他们几个蹲大牢的时候,太子可是在毓庆宫被好好伺候着。 康熙的脸黑沉黑沉的。 太子余光轻瞄了眼,不以为意,从出生开始,他得到的特殊多如牛毛,也不差这一件。 何况呆在毓庆宫就是那么好呆的嘛。 换个心理弱的都承受不住。 毓庆宫同乾清宫只隔了一堵墙,稍有个风吹草动,都是人吓人,鬼吓鬼。他如今倒情愿住到外头去。 可皇阿玛肯吗? 太子自己呢,这么多年也习惯储君的位置,放不下,也不想放。 那就这么继续僵持着吧。 四爷进殿后,随意扫了扫,独独老八和十四不在,十三也是早早来了,只是他人乖觉,从殿门打开后,就老老实实地站好给几位哥哥请安。 十四不在,就属他年纪最小。 这次的事情,也难得,他没有被卷入其中,但从回到宫里后,带人守卫毓庆宫的就是十三。 说是守卫,其实就是看守。 都是带着真枪真刀,在一片肃杀中,十三硬生生地撑了三天。 “四哥。”看到四爷,十三挪了过来,那眼睑下方乌青乌青的。 四爷嘴唇抿了抿,轻轻拍了拍十三。 可怜的孩子,前世好歹是过个几年才遭罪,如今却是提前了。只能说皇阿玛对他们几个皇子说狠,也是真的狠。 谁叫十四受伤,又有德妃护着,九十一块进牢里,虽还有个十二,不过苏麻喇姑近来身体不适,他去侍疾了。 看守太子传出去不好听,也不利江山社稷,倒霉的就只有十三。 皇子们恣意闲谈的模样让案前的康熙沉了脸,苏培盛重重地咳了声提醒。 从大到小,从直郡王、太子到十三,有一个算一个,都结结实实地跪在金砖上。 要说当皇帝除了国家社稷以外最担心的是什么事情? 是后继无人。 康熙从来对自己培养出这么多优秀的儿子是骄傲的,可眼下看着这些人,只觉得手痒地厉害。 啪的一声。 案桌上的折子堆,被挥了出去,坠落在地上。 第35章 康熙的力道不小。 有那不合群的折子, 往人脸上飞去。 四爷动了动肩膀, 啪的一声, 眉眼不动地垂视地上。 兄弟跪成一排, 几乎肩并肩。 七爷仗着腿脚不便, 大半身子懒懒靠在四爷身上。 四爷这一闪,那折子就打在他的身上, 虽没有打脸那么惨,但足够他余光狠瞄一眼左侧, 暗骂老四这人变得狡诈。 而跪在中间的太子和直郡王就略惨, 直接被折子啪啪啪打脸。 直郡王接过从脸上掉下的折子, 翻了翻,啧啧几声看向太子。 “没想到太子爷这么看不上兄弟啊。” 太子不妨多让地把跟前掉落后摊开的折子, 丢到直郡王怀里:“大哥不也是好算计。” 直郡王呵呵两声。 算不算计的,不过是给几个弟弟们看看。 他们当兄长的这些年顶在前头承受高压, 如今底下几个身板硬朗了, 翅膀上的羽毛眼才长齐了,就想爬哥哥头上拉屎? 屁话,要真是什么都不做,那他就不是连太子都敢斗狠斗勇的直郡王了。 而太子, 更简单。 他这储君, 坐了那些年,虽然时不时被这位置蛰地满头包。 可只有他倦了,或者皇阿玛厌了,其他人, 一个贱婢之子就敢肖想和他肩并肩? 哪来的狗胆! 就算康熙就在前头,太子眼里的凶狠也是稍瞬即逝。 显然饶是现在,没有谁是幡然悔悟,真的知错了。 康熙怒不可遏,手里还拿着的折子直直扔了出去:“孽障,朕还在呢,你们就兄弟手足相残。” 十爷被打得有些懵,想也不想地回道:“我没想害八哥。” 诚然这件事情,他插了一脚。 可十爷冤啊,在牢里这几日他也想明白了,从头到尾他就是被骗着跳进坑里去的。 他最多是想给十四没脸而已。 “蠢货。”康熙能不知道老十的心思,就是这蠢样才容易被人利用,只是康熙更气的是到目前为止,没找到是谁在几个皇子之间覆雨翻云,把所有皇子都搅和进去。 “皇阿玛,莫非没有找到始作俑者?”太子听出不对。 直郡王同样愕然地看着康熙。 他们都以为,既然把他们都叫过来了,肯定是有所结果了。 可看这意思,把他们兄弟拖入坑底,共沉沦的始作俑者还未找到。 太子和直郡王对视一眼,随后移开。 平静的表面下,是无法扼制住的惊惧。 四爷皱了皱眉:“这个人好生厉害,不但算计好时间地点,还拿捏住我们几个人的心理。”别看事情闹得挺大,但人人都有份,且如今造成的结果不过是十四摔马,哪怕真的因此残疾,不过是挑一个人出来重惩一番。 就像四爷遇/刺,因着牵涉的人太多,又涉及到白莲教,为了考虑到不让民心惶惶,康熙选择轻拿轻放。 这次的事情同样如此,要是被人知道作为储君的太子、直郡王还有众皇子一起设计这次疯马的事情,身为他们皇阿玛的康熙,也是得不了什么好。 其实论真个说起来,会有这手段的。 只有三个人。 不是说看不起其他皇子们,而是以他们就算蓄力也需要时间,何况要了解所有人的性情,把握住他们的心理,这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也是凭这一点,就能排除官员们。 不是说真的就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设计谋划这一切的是另有其人。 十爷从前就是宫里的小霸王,是敢当着康熙的面掀桌子的人,哪怕温僖贵妃甍逝,也不改大大咧咧的行事风格。 要说只因为突然出来个十四,比他受宠,就针对十四。 那是不能的,之前还有搁十三,十爷不也是没做什么。 可老十和老九关系好啊,这一次北巡宜妃也去了,按说五爷没去,总会带上九爷,但九爷这回没去。 没去就没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以前去的次数也不少,十爷本不放在心里,可不是出了四爷遇刺的时间,太子和直郡王被康熙叫回京城。 留在康熙身边,活跃的就是八爷和十四爷了,十三虽在,但这人一心照顾十五和十六去了。 十爷不是笨人,要真的是笨人也不能在康熙面前发飙闹事还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 他查到这里面或许和十四有关。 这些年,四妃这样叫着,可在康熙心中若论宠信,德妃隐隐成为四妃之首,只不过碍于许多事情在排名上并未上前多少。 要是德妃出马,搅得九爷去不了那是能的。 十爷不解释还好,一说,康熙的头顶都要冒烟了。 “朕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 十爷吓得脖子一缩,可前后左右都是直接人,立马梗着脖子喊道:“十四害了老四,老四都得吃哑巴亏了。” “他咋就不会呢?”兄弟是兄弟,有时候护着有时候陷害起来决不手软,这不是常识嘛。 “十四和四哥还是亲亲兄弟呢,那白莲教……”十爷突然被九爷捂住嘴,九爷的脸都吓白了,不过一会儿功夫,他硬生生给吓掉了几斤肥肉。 九爷压着十爷磕头:“皇阿玛,是儿臣和老十犯蠢,遭了算计。老十性子直怕是被人误导,儿臣也有错,不想着阻拦,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真的以为只是十弟单纯对十四不满,从十四开始跟在他们和八哥身边开始,两个人就没少起争执。 “你何止是睁一眼闭一眼,朕没想到朕的九阿哥这么有能耐。不但能创立奇奇怪怪的语言,还能帮着老十收尾。” “收尾不说,还……”康熙看顿了顿看向从头到尾都一脸平静的四爷:“你知道老九做了什么?” 四爷抬手,那是掉落在地上的其中一本折子。 “现在知情了。”就是把害十四的事情算到他的头上。 逻辑上,真没毛病,合乎情理。 康熙哼了一声:“你也别觉得冤,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这事情都拖不开干系。你老四敢说没有提早收到老九要害你的风声?” “知情却瞒而不报,更加可恶。” 迎驾中负责守卫的人员,被射了毒针而发疯的马匹,掩护逃走的人,知情瞒而不报的人,这里面层层叠叠,几乎涉及了所有的皇子。 四爷垂头。 他不过是在收到后,做了点手脚让老九陷害自己的事情露出破绽,引得查探的人顺藤摸瓜地转到老九那边。 康熙之所以生气,是惶恐,是害怕。 这次是十四,若是下一次联手要对付的是自己呢。 诚然这难度非常大,可谁敢保证万一。 康熙精光一闪,一眼一眼地扫过几个儿子后,留下太子和直郡王。 其他人则是挥挥手,让先回去。 谁都知道,回去不代表这次的事情了解,后续还会有很多事情。 可任谁,都松了一口气。 走出乾清宫,三爷摸了摸膝盖,自言自语:“真是白遭罪了。”话落就见四爷凉凉的目光扫向他的脖颈。 三爷忙拱手告饶。 这次的事情,他也脱不开无辜。 收到消息后,他还帮着调离部分地区的守卫。 三爷在皇子中走的是清流,几个兄弟中恰恰是温文尔雅,岳家败落,外家拖后腿的八爷和他有利益上的冲突。 四爷背着手走入黑暗中,三爷慢了一步,忙追过去。 五爷和七爷照旧结伴离得远远的。 只五爷走前,瞪了老九一眼:“我还是你亲哥呢,怎么没见你为我这般拼命啊。”要不是收到消息知道老九牵涉其中,他会被扯进去。 至于七爷,兄弟间,只有他因为腿疾早早与那个位置绝缘,因而有时候一些涉及护卫安全的情况,无论是康熙、太子还是直郡王都愿意让他搭一把手。 七爷错就错在,迎驾的队伍被人的眼线埋出筛子了,却因为涉及到几个皇子的争斗而置之不管。 五爷盛怒在前,九爷不敢吭声。 只在五爷走后,小声嘀咕:“有你在,我哪有拼命的机会。”他这个五哥畏手畏脚,做什么事情都瞻前顾后。 哪有半分冲劲。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次的事情到底还是连累到五哥。 九爷一想到自己这是为了谁,忍不住捏住十爷的耳朵:“都是你这个憨货,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我那是不能去吗?我那是不想去?” “你也不想想去热河见的都是谁?你知不知道皇阿玛准备给我们指婚了啊。”虽说嫡福晋是谁都没什么关系,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可蒙古那边来的,因着各种因素,总会麻烦一些。 九爷才不想娶个蒙古福晋,天天甩鞭子。 当然这也是宜妃的意思,娘两为了不让康熙和其他人知道他们看不上蒙古媳妇,双剑合璧,当然也因此误打误撞地让十爷相信了别人的话。 至于太子和直郡王,不过是一起出手替底下几个弟弟们描补漏洞,否则就这么一个事情,大家都出手了,人就多了,人一多自然容易出岔子。 顺带的,也让八爷那里得了“无妄之灾”。 总之能在兄弟中周旋算计成功,虽天时地利人和全占齐了,可也着实累人。 第36章 四爷拒绝了三爷同行的要求, 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 十三才苍白着脸走了出来。 看到四爷的刹那, 十三的眼泪都要落下来。 “四哥。” 十三攥上四爷的袖子就不愿得放开, 这些天是真的吓到他了。 “四哥, 皇阿玛,太子他……”十三哭得更厉害了, 抽抽噎噎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对他这个性格的人来说实在是难以承受。 他不明白怎么突然就父不父, 子不子了。 “十三弟。”四爷打断十三要说的话:“没事了, 听四哥的话, 你就是太累了,累了就回去好好休息。” 十三抽噎声一顿, 带着希冀地问道:“是以后都没事了嘛。”不用像这些天一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就算太子是储君, 可依然被真/刀/真/枪的监/禁起来。 四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十三望着他,晶亮的眼睛逐渐逐渐暗淡下来。 四爷不忍,带十三走回阿哥所。 隔壁十四的屋子还透着光亮, 十三的小院却黑漆漆, 透着一股寂寥。 四爷终于微叹说道:“等你娶了福晋,一切就好了。” 许是说的出宫开府就能远离皇宫,又或许是指成婚后,院里会有人等。其实十三屋里不是没有人, 只是有资格等的人还不曾出现。 早些年因着财政告急,皇子们成婚的事情一拖再拖。 今年是拖不得了,只是有这次的事情,圣心难猜,就是四爷也不敢保证在皇子嫡福晋人选这一块上不会生出变化。 只是朝堂的形势并未改变太多,大头上是不会有变动。 四爷目送十三进去后,才转身离开,经过隔壁院子的时候,听到里头碎步小跑动的声音,没多时就听到嚣张而又熟悉的骂骂咧咧声。 四爷没理会,一步不停地走了。 在宫门上了马车。 苏培盛没一会儿也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受伤了?” “没有。” 四爷看了苏培盛一眼,周身的狼狈不是简单的两个字可以掩盖过去的:“回去后休息两天,这是爷的命令。” 苏培盛赶紧答应一声。 要是以往,别说休息两天了,就是一个时辰都是不能,爷身边多的是人想趁机上位,可他更不敢违抗爷的话。 能跟随各皇子身边的近侍,哪一个是简单的人。这三日的时间,在高压审问下,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着实让不少人崩溃。 苏培盛一根紧绷的弦,也是在上了马车后才稍稍放松下来。 他是真的累了,三天里,一刻不敢放松,就怕自己这张嘴被撬出不利于爷的话。 主仆二人靠坐假寐,在冗长的沉默中,系统出声:“这次的事情实在艰险,好几次都差点要出岔子。”若非靠它眼观八面、耳听八方描补,哪里那么容易从众多耳目中逃脱。 系统觉得宿主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了,要不是主脑再三确定,宿主的身份货真价实,不是什么异世界灵魂侵占的,它都要怀疑如今这般冒进的人到底是不是那个隐忍多年才成功的雍正帝。 可惜系统久等不到答案,只好无奈放弃。 靠坐在车窗边的苏培盛已经不觉打鼾,四爷则睁开眼,通红的瞳孔,若有所思地看向车外。 马车停了下来。 “是爷吗?” 四爷双手一攥,迫不及待地起身掀了帘子。 看到在黑暗中展颜欢笑的清宁,仿佛隆冬离去,春暖花开。 “你怎么出来了?” “爷总算回来了。” 一上一下站着的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清宁又是低头一笑,随后朝站在马车上的四爷伸了手。 四爷紧握住,不等下人放上踏凳,往地上一跳:“等了多久了?”目光在清宁身上快速转了一圈,似有不满。 “怎么不多穿一件出来?”四爷接过荷香递来的披风。 “那是给爷的。”清宁小声道。 四爷轻哼了声:“之前落下风寒,还没让你长记性啊。”想也知道应该是收到消息,就急急赶到门口等待。 “我这不是高兴嘛。”清宁一抬眼,就是四爷满是胡茬分外憔悴的脸。“爷都瘦了。” 可瘦的何止是四爷一人。 别看直郡王在牢里都有心情找几个小的练库布,可没被放出来,事情没落定之前,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四爷也是如此。 他从不曾想到自己重回青壮年华,就是那性情也会有了变化。 可对于他来说,策划这一切,并不只是系统想的只有冲动。 他并不想走旧路,不想隐忍几十年后,再其他人一个个退出后,才轮到自己,他的时间十分紧凑。 四爷弯下腰,低着头给清宁系上披风,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是在对待什么稀世隗宝。 这真的是四哥吗? 八爷望着四爷府前的一幕,陷入沉思。 身侧的八福晋轻咬着嘴唇,对大半夜出来,就是为了看这些不满极了。只是身边站着的人是八爷,她必然是要陪着的。 两个宅子不过是一墙之隔,又是那么几个大活人站在那里,清宁自然是早早就发现他们的存在,四爷同样如此。 只是八爷不曾主动近前,四爷也就不理会,拉着清宁直接上了马车。 苏培盛已经悄然离开,不再里头。 车帘子一落下,清宁就抚上四爷的脸:“这么突然,爷都吓到我了。”她是真的明显感受到,在弘晖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四爷这个中流砥柱绝不能出事。 四爷抱了抱清宁,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身体,轻叹一声,才在她的耳边用几近呢喃的声音说道:“爷帮你报仇了。” 电光石火间,清宁想到那次惊马的事情。 清宁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圆的眼睛乌溜溜地望着四爷。 “是……是……”清宁好不容易缓和一下想问,又猛然摇头:“不用说,爷不用告诉我。”是八爷也好,十四爷也罢,都不必说。 “怕了?”四爷轻声笑道。 清宁果断摇头:“不怕。”顿了顿又道:“只是不想知道别人的事情,我的心很小,只装得下爷和弘晖的事情。我只要知道爷心里有我就好。” 只要不是把她这个福晋看成可有可无的存在,里头到底有多傻真心其实并不重要。 清宁从未敢全然信一个人,对方更会如此。 仔细想想,要是一个未来会成为皇帝的人,心里只有情情爱爱,那该有多可怕。 清宁紧紧攥着四爷的手指,掰来掰去地数着,嘴里说着这几日府里的事情。“……弘晖跟小大人似地怕我担心,除了读书习武的时间,老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真的是一下子又长大了,这才多久。邬先生竟然觉得好,又把功课加重了几分,我瞧着都累得慌。可弘晖看起来能接受的样子,我就想着爷要是回来,许是也觉得好,就没拦着。只是怕他老读书读傻了,就偶尔拉着他去看弘昐。” “对了,弘昐被我带回正院了。李侧福晋找了人来同我说抄经书的人手不够,想借了武氏、耿氏帮忙。宋格格知道了,也自发请缨地去了。”虽说不一定是她想的那样,但李氏的态度做出来,她还是受用的。 四爷颔首:“李氏是个聪明人,你手里握着弘昐,她不敢妄动。” “我知道。”清宁能不知道,抛去情情爱爱,院里那几个女人哪一个不是聪明的,不过是四爷在的时候,被迷惑了眼睛。 对上四爷惊讶的眼神,清宁得意地笑道:“我不过是相信爷一定平安无事。” “再说,我不曾对弘昐有过坏心,也不怕李氏有什么打算。”李氏想什么也简单,不过是担心四爷出事后,府里她这个嫡福晋和弘晖这个嫡长子只手遮天、一家独大。 四爷轻轻点了点清宁的鼻子:“爷都知道。”知道李氏的心思,也知晓福晋在他面前告状的小心思。 四爷抱着清宁的胳膊紧了紧,没说他早早有布置。 “对了,八弟搬到隔壁了。” 这几日,清宁呆在府里一面心焦四爷,一面听着隔壁敲敲打打的声音。 四爷点点头,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这次的事情,皇阿玛那里还是有怀疑他的地方。不是说确定这事是自己做的,只是当皇帝的向来多疑,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也会做出防范。且老八住到隔壁,未尝不也是让自己这个“太/子/党”对他进行盯梢。 两个府邸相邻,进进出出的人,总会落入隔壁人的眼里。 前一世,老八也是和他毗邻而居。 四爷早早就做过准备,接受起来是一点负担也没有。 “前头国库银子不够,只是老八年纪拖不得,郭络罗氏嫁进来后,是跟着住在阿哥所里的。今年老九到十四应该都会成婚,成婚后也该都搬出宫里来。”可总不能弟弟们成婚后搬出来,当哥哥的还在宫里住着。 康熙疯了才会这样做,他只是对太子有些的忌惮,但以目前来说,太子还是他选为储君的绝对人选。 如今说来,不过是恰逢其会,提早安排了八爷出来。 第37章 八爷和八福晋是在四爷回府后的第三日上门的。 清宁看向正在凭栏喂鱼的四爷:“八爷真是贴心。”不早不晚的时间很难让人心烦, 想想这几年同八福晋打过的交道, 这么体谅人的行径, 绝不是她能做出来的。 四爷看着清宁, 忽然问道:“难道爷对福晋不体贴?昨天夜里你一直喊着不要停……” 话没说完, 就听到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要是眼神能打架,清宁已经左勾拳右勾拳地亲密接触四爷那张十足欠揍的脸。 四爷只是笑, 眼看着清宁双眼都冒火了,才把手边的鱼食一股丢入池塘, 引得鱼群一窝蜂涌上来争食后, 才去桌边端了茶碗, 一面轻拍清宁的肩膀,一面无奈说道:“难道爷说错了, 福晋可真是无情,用到爷的时候, 情意绵绵。用不到了, 就立马翻脸不见人了。” 清宁咬牙切齿地微笑:“爷,您闭嘴好么。” 她该庆幸底下的人都非常懂事,在他们二人闲适的时候,就远远躲出了亭子。还是该无奈就是因为如此, 四爷才能这般不要脸皮地把床/笫之间的话拿出来逗趣。 俗话说, 拔什么无情,换成她也是一样一样的。 欢/愉之下情不自禁说出来的话,岂能当真。 清宁轻轻剐了四爷一眼,拒绝了到嘴边的茶碗, 抬脸就朝正联袂前来的八爷夫妻二人笑道:“可真是稀客,打从我们家这府邸建好,八弟妹是头一回上门来吧。” 八爷从前跟着兄弟们来过几次,但住在宫里的八福晋到底多有不便,难得几次出宫,多半有她更乐意的去处,只是如今瞧四嫂这般态度。 八福晋松开挽着八爷胳膊的手,笑着走到清宁面前,手心朝上摊开:“怎么的?四嫂是打算给我这个弟妹见面礼不成?” 清宁笑着拍开八福晋的手:“我倒是乐意,可要是拿你当新妇,那先前同八弟鹣鲽情深数年的人又是哪位?” 话落就拉过八福晋的胳膊往正院的方向走:“见面礼肯定是没有的,你要是乐意,回头给你一匣子的瓜子吃着玩。” “那敢情好,我早就馋了,只是之前在宫里多有不便,庄子上的出息是能卖全卖了。嫂子这也是您陪嫁庄子上的?”八福晋一边说,一边朝八爷看去。 八爷点点头。 夫妻二人早有先见之名。 八爷是一路看着八福晋同四嫂说说笑笑离开后,才收回视线。 “四哥。”八爷拱了拱手。 四爷随意嗯了声,坐回亭子里的石凳上,八爷紧随其后。 “怎么样?”四爷问。 八爷微一斟酌:“都好。” 四爷唔了一声:“好就行。” 什么怎么样,哪里都好,怎样是好就行? 八爷接不上话,只能微笑。 他同四哥一如既往地讲不到一块去。只是皇阿玛有令,把家都给他安在四哥旁边了。 要是一直不登门拜访,怕是外头的人不知如何是想。 八爷这些年好不容易营造出的“知进退、懂礼数”的形象,总不能在四哥面前颓败,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是以,哪怕气氛有些尴尬,八爷还是笑得如浴春风。 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当一回上门客。 四爷皱了皱眉,已是休息两日的苏培盛,带着人进来上茶,桌子上原先的茶点一并换了,只是放了一盆瓜子上去。 八爷的目光就落了上去。 与此同时,清宁也正抓了一把瓜子塞到八福晋的手上:“快尝尝,我特意让人调的味道。”要说跑到清朝,清宁其他适应地都挺好的。 唯一算是不太满意的,就是在一些小零嘴上。 就说这瓜子吧,不是她以前广义上吃的瓜子,那种是葵瓜子,但目前市面上基本就是没有,大概是还没从国外引进过来。 她手头上这种只是西瓜子,不过清宁让厨房里的人炒了不少味道。 五香、奶油、绿茶、山核桃都有。 清宁最喜欢山核桃,四爷倒是更爱绿茶,至于弘晖别看似乎小大人模样,却反而喜欢带着一丝香甜的奶油味。 好在他知晓分寸,对零食都是浅尝辄止。 这份定力,清宁是叹为观止的。 她就不行,自打厨房调出的味道越来越近她心中所想的,瓜子不离手已经差不多过去三天了,要不是四爷压着给灌了好些下火的凉茶。 今日八福晋见到她,准是一个满嘴是泡的四福晋了。 八福晋还算捧场,见四嫂真的递来瓜子,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别说八爷和四爷一个温一个冷,看起来极为不对盘。 就是她和四嫂,往日里说话也长不到三两句。 她是历来看不上四嫂的“贤惠”,偏她这份贤惠总是在宫里衬地她如何善妒,也是太子妃的身份,不是她们这样皇子福晋能比拟的。 真要论个高低上下,自然是皇子福晋跟皇子福晋比。 可要八福晋说,自个儿是绝对没错的。天底下的女人,哪一个是真心甘愿把自己的男人让给她人的,不过是自己遭了罪心里不平衡,于是顶着一张虚伪的脸劝人贤惠大度。 在她的眼里,四福晋就是这样的人。 清宁是不知道原身和八福晋有过什么“过节”。 她纵使拥有了记忆,可也不是一丝一毫都回忆在心头。 只是同样的,她同八福晋也说不上什么话。 可人有一张嘴,不想说话,那就找个什么东西堵上。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磕上瓜子,也是味道真的好,又有冰凉可口的酸梅汤在旁,只听得卡嚓卡嚓的声音,就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弘晖进来的时候,清宁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说一直不说话嗑瓜子气氛实在怪异,就是一直嗑个不停,腮帮子也受不了。 “额娘。”弘晖小跑到清宁面前。 清宁接过梅香拧了半干的帕子,拉住弘晖一面替他擦汗,一面嗔道:“怎么跑得满头是汗,快给你八婶请安。” 弘晖嘻嘻一笑,朝八福晋做了个滑稽的打千儿动作。 他原本就生得好,这个把月被清宁暗地里偷偷用灵泉水洗涤身体,全身上下就透着一股子灵气。 在弘晖的影响下,八福晋的脸上不自觉就带上笑:“你这是从哪里跑过来的,见过你八叔没有?就在前头亭子里,和你阿玛一起。” 弘晖:“见过礼了,八叔还给我一块玉佩顽耍,这样好的东西我哪里敢要啊。听说八婶在,就往您这跑来了。” 弘晖说着就掏出一块和田玉的玉佩。 玉佩不是什么绝世名贵的玉佩,可那也是八爷身上佩戴着拿下来的。 八福晋只瞄了眼,知道不是什么名贵特定的物件,就塞回弘晖手里:“收着吧,给你玩就拿去。这点东西,八叔八婶还是给得起的。”又对清宁说道:“弘晖就是被四哥四嫂教得太客气了些,先头碰到弘皙和弘昱,那是一句话不说就拿走。” 八福晋说笑着捂了嘴:“我就喜欢他们这样的,看着就亲近。” 清宁微眯了眼睛,朝弘晖拍拍手:“既然你八婶都说可以拿了,你只管拿下去去收好,别贪玩掉了。” 弘晖答应一声,这才又朝八福晋拱手作揖倒退。 清宁见他走了,才用帕子捂了嘴笑:“谁不知道八弟妹能当八弟大半的家,不问问哪知道您愿不愿意。弘晖虽说被我们爷养得太方正了,不过小孩子嘛,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你要继续把话引到弘皙和弘昱身上也没关系,可那两家,一个是大千/岁爷,一个是太/子/爷,岂是我们这样的能比。 心比天高可以,但在没有绝对的实力面前,还是要识时务为俊杰。 “四嫂说的是。”八福晋扯了扯唇角,一个两个三个的,这四哥一家子是集体掉进谨慎窝里去了吧。 只是弘晖这样,她也是的确真心喜欢。 八福晋轻轻低头,随即就是一声长叹。 清宁挑眉:“怎么?瓜子磕多了难受?要不让人给八弟妹上一些茶点。” 八福晋嘴角抽了抽,她是真不想再吃喝了。 “都是自己人,四嫂太过客气了。” 清宁含笑:“过府就是客嘛。” 八福晋的笑容就有些维持不下去了,左右看了看,问道:“不是说府里还有个小阿哥嘛,怎么没见到。” “莫不是四嫂怕我们出不起见面礼。” 弘昐生出来体弱,洗三、满月一律都没有办。 四爷私底下和清宁商量过,一应低调,要是能平安度过这一年,等周岁了再好好庆贺一番。 清宁自然是不介意,也觉得这样好,毕竟是个活生生的婴儿,既然已经早早地存在了。 绝对不是她能无视就无视的。 清宁也分得清哪些事情能醋,哪些不能。 且四爷似乎也的确有在考虑她的心情,从宗人府大牢回来的第二天,就把弘昐和黄嬷嬷送回前院去了。 清宁是不管四爷在前院的时候,有没有去看弘昐。 那毕竟是他的儿子,要是真的漠视不管,这样无情的男人,她也不敢要。 只要不强迫清宁在四爷的面前,必须表现嫡母对庶子的疼爱有加的戏码。 清宁就已经觉得很可以了。 “小孩体弱,精心细养了一阵子,我们爷还不放心,这不就移到前院去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了。” “别说八弟妹了,就是我也见得少。” “难怪了。”八福晋看向清宁的目光有些复杂难辨,仿佛是怜悯,又仿佛是了然于心。 清宁是不想懂的。 只要八福晋不想着要自己把弘昐抱过来就好。 当然她要是真敢提出来,清宁也会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都说孩子体弱了,要是有个好歹,算谁的? 就是算她八福晋的?可真能这么算吗? 所以……清宁没明白八福晋为何要提起弘昐,是想让她吃醋不高兴?可别说清宁了,就是原身哪怕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至于在八福晋找个外人面前显露出来啊。 清宁笑笑:“难怪什么?小孩子嘛,无论如何精心一些总是没大错的。”虽说粗养也有好处,可在皇家,孩子过于珍贵,立住的不少,可夭折的更多。 事关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自然哪怕麻烦,大部分人也宁可精细一些。 许是清宁的话戳中八福晋的心思,她不由脱口说道:“这算什么麻烦,我要是能……”余下的话很快消音。 要说之前的八福晋仿若高傲的孔雀,同清宁暗斗明争,如今仿若淋了雨的锦鸡,耷拉下来的羽毛好不可怜。 可清宁能怎办? 换了原身还能说上三两句安慰的话。 但清宁虽有弘晖,却从未生养过,她虽已经啃了四爷这块唐僧肉,可吃肉不等于就会下崽子。 清宁有口难言。 可落在八福晋眼里,就是这个四嫂果然是个暗里藏奸的,原以为在看了自己这落寞样后会当个好人呢。 被迫当了好人的清宁,仍旧是啥也不知道。 就算八福晋那张脸顺势耷拉下来,成了晚娘脸。 清宁也只当她性情不定。 她面色不好,清宁当然不会去搭话,不过是互相冷漠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横竖前头两个人都“相谈甚欢”过,可人总有累的时候,累到不想说话,更是有的。 反正清宁挺自在的。 自己府上,吃吃喝喝,吩咐一声,就有人准备。 屋里的冰盆也没有少过,时不时就会有人进来添补。 总归尴尬的不会是自己。 八福晋沉不住气了:“我只当四嫂是个好的,却也是不肯帮帮我。” 清宁两手一摊:“我能帮你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男人,就算我是,也得八弟妹看得上啊。咱们妯娌里头,哪个不知晓八弟妹只看得上八弟。” 要说八爷在皇子中真的算势力不显的那种。 良妃现在还只是良嫔,除了少时养在惠妃名下,八爷在皇子中真的拿不出什么资本,当然他本人的才华是足够优秀的。 或许也是如此,让八福晋一眼相中,不顾家人反对,要死要活就是要嫁给八爷。 闹得大了,不说满京城,至少宗室里面都是知情的。 正好八爷对八福晋也有情,康熙不愿棒打鸳鸯,就给二人赐婚了。 当然清宁绝对怀疑这里面是掺杂了许多政治因素,可总归八福晋先看上了八爷是真的。 八福晋咬了咬下唇,轻声道:“我知道你们都笑话我,可我就是喜欢他。” “就是想给他生孩子。” 清宁不吭声了。 她真没笑话她,甚至还有些佩服。 但这事,她还真办不了,她又不是大夫。 “你就不想给四哥再生一个?”八福晋却是不愿放过她,妯娌之中,生下孩子的只有已逝的大福晋、三福晋和四福晋三人。 大福晋那边是问不上话了,三福晋嘛,这人的嘴巴藏不住话。 无论如何,八福晋还是承认,她这个四嫂的嘴巴还是懂得什么场地说什么话,像是今日这样的话,她是绝对并不会传扬到外头去。 所以不问她问谁? 八福晋娘家早没说上话的人,良嫔那毕竟是便宜婆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同是嫡福晋的四嫂合适。 “四嫂怎么不想想,今年可是选秀年。”八福晋霸占着八爷两三年了,整个后院都没一个下崽的,宫里早就有意见了。 良嫔找人透过话,怕是这回选秀,八爷府是避不开的。 八福晋低头:“我总是想,要是我有了,是不是府里就不用进新人了。” 这话清宁就更接不上来了。 她当着四爷的面也是这样说的。 “我倒是心疼八弟妹,她对八弟是真的动了情。可这样的事情,外人怎么插手都没用,还得是他们两个人自己的态度。” “八弟要是不愿意,完全可以拒了秀女进府的事情。”这取决于八爷自己的想法,虽说会在康熙那头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任何事物、任何决定,都在于自身如何取舍。 “那你呢?”四爷倒了杯凉茶递给清宁,他回来看到一笸箩的瓜子壳,脑门都快炸了,虽说嘶哑的声音叫唤起来也挺有趣味。 但他绝不希望,只是因为磕多了瓜子。 清宁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望着四爷的表情十足的迷惑。 我什么? 四爷漫不经心地说道:“当然是福晋希不希望府里进新人。” 清宁心里咯噔一下,忙低头掩饰般地喝了口茶。 这样突如其来的问话,着实让人心跳加快。 再抬头,依旧是四爷灼人的目光。 清宁不知道如何表述此刻内心深处澎湃奔放地快要脱离掌控的情绪。 清宁不答。 她选择逃避这个问题。 系统在听到宿主心底的叹息声后,小声说道:“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四爷当然知道。 只是同样避开了,哪怕一开始是他提出的问题。 清宁觉得怪不自在的,没话找话说起八爷玉佩的事情。 当时四爷就在现场,不过是找借口让弘晖离开八弟的审视。 清宁就有些讪讪的。 她隐约猜到四爷想听的话,可又不确定是否真的是他愿意听见的。 其实四爷也是如此。 两个人都非常矛盾。 弘晖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大夏天的,生龙活虎的少年又是跑出一身汗,先前见到的衣裳早已经换去。 “阿玛、额娘。”弘晖冲了进来,看到桌子上的茶水,抱住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四爷皱了皱眉,有些不喜。 清宁知道这位爷素有洁癖,怕他教训弘晖,忙把弘晖拉到近前,等他喝完后,才无奈:“不是说过了嘛,再口渴也不能喝得这么猴急。” 弘晖定定地盯着清宁看,脸上是满满的不信。 作为经常猴急的人,好像没资格说这话。 可清宁不尴尬啊,当额娘的还不能说上几句? “怎么又是满头大汗,去哪玩了?”四爷回府的第一日,上书房就复学了,只是今天正好是沐休的时间。 总是觉得自己身上有使不完劲的弘晖,可不是个能安分呆着的人。 他原本跑进来就是有话要说,于是顿时发亮着眼睛看向四爷。 四爷挑眉,若有所思地落在弘晖的长靴上,问:“去马场了?骑马了?看上那匹了” 弘晖回答地掷地有声:“长风。” 四爷摇头:“那可不行。” 弘晖急了,忙看向清宁。 不等清宁说话,四爷已经解释:“长风是匹烈马,且弘晖这样的年纪,应该先从温驯的小母马开始。” 可男人嘛,哪怕还是半大的男人,谁不向往最烈的马。 弘晖仗着清宁的疼爱,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清宁却是不答应。 “你阿玛说的对,饭要一口口吃,骑马也是一个道理。你要是现在就要了长风,往后该如何?没有半点挑战性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最重要的是烈马难驯,弘晖这样的半大小子想要去驯服,实在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四爷颇有深意地看了看清宁,原以为她会纵容弘晖呢。 清宁不服气了,反瞪了四爷一眼,她是那样的人嘛。 四爷大笑,拍了拍弘晖的脑袋,这才带着弘晖往前院去。 见阿玛走了,弘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 清宁不给他机会:“想也别想,所以别白费力气去想了。”原则性的问题,是不能变的。 就像她不能仗着空间有灵液,就肆意妄为。 更何况,如今灵液愈加难得,她已经有好些日子醒来后没有收获了。 弘晖的命是偷来的,清宁不得不更小心谨慎些。 “额娘。”弘晖笑嘻嘻地说道:“我之前过来,可是阿玛的意思。” 清宁唔了一声,没问。 弘晖泄气:“额娘就不问问?” 清宁挑眉:“我真想知道,问你阿玛不更好?” “你以为这样的事情,你阿玛会瞒过?”不过真的是四爷把弘晖叫来的,是因为什么?不放心她吗? 清宁低头偷偷笑了笑。 弘晖余光瞥见,也是无声地咧嘴笑了。 只是他自以为瞒得好,可清宁哪能看不见,只是不好意思,干脆视而不见。 另一头,四爷从正院离开,就被人拦下来了。 是武氏。 “爷。”行礼过后,武氏悄悄抬了头,看向四爷的眼神,温柔得都能滴出水来了。 苏培盛在心中长叹一声,可惜这武主子的媚眼注定是抛错了人,没看爷连应一声都不愿意。 不过也是,大热夏天的,要不是实在有事,四爷也不会离了福晋身边往前院去。 原本就热得心烦意燥,还在大太阳底下被拦着。 四爷没直接发飙走人,已经是进步许多。 苏培盛其实很想提醒武格格是不是去照照镜子,再想一想是否还继续杵在爷的面前。 说来还是福晋聪明。 这大热天的,裹着一层又一层铅粉难受,还不如素面朝天,大大方方的。 “何事?”四爷轻扫了眼苏培盛,对他的迟钝反应有些不满意,只是他更不乐意大太阳底下站着。 可四爷冷脸习惯了,大家也习惯他的冷淡。 武氏也因此并未发觉四爷的不耐,转身从丫鬟手里接过一本册子,羞答答地说道:“这是婢妾前些日子抄写的佛经,盼着爷能平安归来。” 抄写佛经是真,盼着四爷平安也是真。 只是这经书嘛。 四爷在心里嘲讽地笑了笑,哪个给她胆子耍起他用惯了的伎俩。 四爷:“苏培盛。” “奴才在。” “收了,跟上。”四爷转身离开,看也没看武氏一眼。 老实说,府里后院的几个女人,除了李氏还记忆深刻,武氏和宋氏,他早就记不怎么清了。 其实后院女人的这些小伎俩,他从不放在眼里。 要是愿意,就给她一点荣宠。 要是不愿意,没了武氏、李氏,总还有其他人。 对四爷来说,除了子嗣以外,后院的事情,都不是事。他原就不是重欲的人,若非为了平衡手段,也不会来回折腾。 可上一辈子的结果告诉他,活不久,一切瞎折腾都是白费的。 哪怕如今有系统在身,可谁又知道下一刻会有什么突如起来的变化,与其把心思花在这些上头,不如拿出更多的精力加快进程。 从进了前院后,苏培盛就把手里的经书让人悄悄拿下去收拾了。 清宁接到消息后,又让人往结香院松了十来本佛经,既然喜欢就多抄写,甚至要是武氏愿意,可以请一尊佛像回去日日供奉。 当着耿氏的面,武氏脸一阵白一阵青,啪地砸了门关上。 耿氏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送来的经书,要了一半走,既然是福晋的意思,她自然也愿意多为四爷府祈福,剩下的让碧冬送到武氏屋里。 耿氏也算抄惯了,武氏就感觉不太好了,可她更在意的是四爷的态度,忍不住就埋进枕头里呜咽着哭泣起来。 真的是太丢脸了。 后院发生的这些事情,苏培盛没有呈到四爷面前,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当然他更明白,若是福晋的事情,不管大事还是小事,那都得拿出重视的态度来对待。 书房里,邬思道与四爷面对面坐着,两个人翻着探子报上来的信息。 邬思道在其中一个折子上点了点:“看来太子和直郡王是达成协议了。” 四爷接过折子,看了眼,不以为怪地说道:“这也应该是皇阿玛的意思。”拔出一根萝卜带出的不只是泥土,还有后面的萝卜缨子。 无论如何,众皇子在这些事上头,都跑不了。 当初为了设计这个情况,四爷和邬思道等人几乎是把一个计划翻来覆去地琢磨,务必让他们陷进坑后,就算爬出来,也少不了身上沾染泥土。 为此,四爷不惜以身犯险,把自己也搭进去。 要知道一个操作不好,同时作为八弟和十四弟二人的受害者来说,他是极有可能被认为有绝对的理由去布控此事的人。 就是现在,他依然逃不开成为被怀疑的对象。 好在这样的情况,不只是他一人而已。 “四爷这次的确有些冒进,不过收获喜人。”邬思道对于四爷真的一通操作下来,还成功是震惊的。 他不知道四爷到底哪来的通天手段,不但分析出皇上、太子、各个皇子的心理,还知道了他们藏起来的明线和暗线。 邬思道虽是知道四爷建有粘杆处,可那不过创立几年,没曾想竟是有这般巨大的能量。 邬思道十分怀疑,要是一直有这本事,或许真的不需十几二十年,四爷就能称心如意,而原本以他的推算,四爷想要成功,需要花费至少二三十年的时间,而且还是未必就能成功的那种。 如今的邬思道连带着幕僚团,对四爷都有一股看不清的神秘敬畏感。 这一点,是真的出乎四爷的意料。 四爷……四爷当然是继续保持他们眼中的神秘。 在邬思道的注视下,四爷翻出一本折子,点了点:“升官发财入洞房,老八应该喜上加喜了。”下一个布局早在暗中就已经部署起来了。 康熙四十三年的选秀开始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八月。 天气虽还有些热,但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样,稍微走动一下,就仿佛淋了一身的汗雨。 内务府和礼部联名上书的时候,康熙斟酌了一番,定下了八月十六的日子。 正是合了在家中过完最后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再进行选秀的意思。 中秋这一天,清宁是跟着四爷进宫了,一起的还有李氏。 一个月的禁足期,虽未过。 但在宫里,德妃特意的提醒下,清宁还是叫上了李氏。 离宫宴开始的时间还早,清宁带着李氏先去了永和宫。 在那里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旗装丽人。 清宁竟也不觉得意外。 许是那人说了什么有趣的话,逗得德妃笑弯了眼。 德妃见到清宁忙才止住笑意,朝她招手:“老四家的快过来。” 清宁笑吟吟地走过去,给德妃请安。 李氏虽有些紧张,可这也是她期盼已久的时刻,她心知肚明,若非德妃的话,怕是爷和福晋都不打算带她入宫。 因而李氏是十分感激德妃的。 早在府里,就已经偷摸着练习宫中礼仪。 偏德妃只看着清宁。 清宁见状,拉了李氏一把,同德妃说道:“这是府里的李侧福晋,今个儿特意来给娘娘谢恩的。” 别管在府里如何,离了四爷府,李氏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四爷府的脸面。四爷府的脸,是四爷的脸,也是清宁这个嫡福晋的脸。 所以,只要李氏不作死,她就得护着。 李氏听着清宁的话,才起身又三跪六叩地拜了下去。 德妃嗯了一声,只在李氏抬头的时候打量了一眼,随后同一旁的龚嬷嬷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眼神。 与此同时,清宁也在看那个旗装丽人。 倒不是她非要盯着人看。 只是有一句话说得好,你不盯着人看,怎么知道对方再盯着你看。 实在是她打量的视线太过直白,一丝一毫想要遮掩的想法都没有,清宁只需要一个抬眼,就能把容貌看个正着。 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只想着她的年龄,就知道是今年选秀的人。 又见她同德妃有两三分相似之处,清宁觉得不难分析她的身份。 清宁目光一转,笑道:“这是哪家的妹妹,瞧着怪可人的。还是娘娘了解十四弟的喜好,儿媳妇瞧着不差。” 一番话说得对方羞红了脸。 看她娇艳欲滴的模样,清宁轻笑出声。 显然,这也不是一个没有想法的人。 德妃在宫中多年,眼光是多么毒辣,自然也看出这娘家侄女心中所想。要是平常,给十四添个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德妃和娘家兄长早有打算,这个侄女也是知情的,如今又是这番模样,德妃实在不喜她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做派。 也就是这人是乌雅家的,德妃才没当场发火。 当然她更气的是清宁的态度。 她不信,老四家的看不出她的意思。 却偏说出那样子的话。 德妃又岂能如她所愿,索性看了龚嬷嬷一眼。 龚嬷嬷会意,笑着同清宁道:“这是娘娘的侄女,说来和四爷也勉强算得上是表兄妹了。” 清宁笑而不言。 这亲可不是这么认的,德妃要认是她的事情,她却不行。 龚嬷嬷见她不接招只得又道:“娘娘的意思,让四福晋和她先认识认识,以后也好方便。” 方便什么…… 李氏是立马反应过来,她看了看清宁,又看了看德妃,笑着走过去拉住乌雅氏的手:“原来竟是还有这层关系,难怪我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妹妹可亲,原来都是自家姐妹。” 对于李氏的快速叛变,清宁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人是真的分不清形势,她要是今日同自己一般同仇敌忾,说不得还能得四爷一个眼神,可现在嘛。 清宁选择没良心地把李氏又往坑里踩一踩。 “你们可不就是一家姐妹,仔细看眉眼还有些相似,难怪投缘。好在李氏已是侧福晋,往后邀请乌雅姑娘过府说话,也是可以的。”至于同自己称姐道妹的还是算了,别说这人到最后进不进得了四爷府。 就是进了,也不过是个奴才侍妾。 一个侍妾和嫡福晋姐妹相称?别笑掉大牙了。 问问德妃,敢不敢把这话在康熙面前说起。 清宁的话才说完,就见德妃放下的脸,她只做不见,眉眼柔顺地站在一边。 德妃怒火升起,没想到老四家的当着自己的面,明知道自己的意思,还故意回避,正当她开口打算把事情定性,有宫人慌手慌脚地跑了进来。 德妃不悦地皱眉。 龚嬷嬷忙拉着宫人出去,很快就听得一声惊呼。 龚嬷嬷跑到德妃身边,低声说道:“娘娘,快去宁寿宫吧。事情不好了,十四爷……” 几乎是贴着耳畔说的话。 又急又快。 清宁听得不甚分明,只是见德妃一句话都来不及同她说一声,就带着人乘着肩舆火急火燎地跑了。 德妃就这么走了。 乌雅氏不知所措地看着清宁。 李氏也在楞了又楞后,问清宁:“福晋,那我们呢。”就这么被丢下了。 那她…… 李氏飞快地觑了清宁一眼,又慌里慌张地低下头。 清宁冷笑,现在知道害怕了。 可惜她现在没有心情理会李氏,至于乌雅氏更是如此。 这么一个两头都摇摆不定的人,四爷会看上? 清宁是一百个不信。 她如今更好奇的是宁寿宫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这个疑惑一直到中秋宫宴结束,都没有得到解答。 在宫门口上了马车,清宁就抓心挠肝地看着四爷。 好奇死了好么。 四爷好整以暇地望着福晋,在她快要忍耐不住发飙的时候,抛出诱饵:“想知道在永寿宫发生的事情?” 清宁点头,当然。 四爷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轰地一下,清宁一张脸红得透彻。 她欺身探过去,闻到四爷身上醉人的桂花酒香味。 四爷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望着清宁,带着醉意的眼神带着弯钩,扒拉着清宁情不自禁地靠得更近了一些。 唇心一软,嗖地又离去。 四爷摸了摸唇,长臂一揽,把想要逃跑的福晋抓到怀里。 车轮子压着马路上的小石子,偶尔一个波动起伏,震得四爷真的醉了。 清宁也不觉微醺,等第二日清醒,想到同路回来的弘晖,也不知道他是否知晓,一张脸恨不得找地方藏起来。 想到罪魁祸首,清宁恨得牙痒痒,再要使出绝世掐功的时候。 四爷说起昨天在永寿宫的事情。 这事其实要从太后说起。 太后出身科尔沁部落,对蒙古大草原来的人有与生俱来的好感。当然太后之所以得到康熙的爱戴和尊敬,还是因为她十分看重康熙,几乎所有一切都以康熙的想法为先,哪怕是她最热闹的科尔沁也是同意如此。 投桃报李的,康熙也十分乐意在限定范围内,做一个让太后开怀的孝子。 比如维系满蒙关系纽带时,把候选人带到宁寿宫里,陪着思家多年的太后用蒙语说说话,畅谈大草原上的牛羊草地。 这一次选秀,蒙八旗同样来了不少人。 为着博太后的欢心,康熙点了几个人提早进宫陪伴。 这几个秀女都是在宁寿宫里住着。 正巧今日是中秋,康熙每年不必可少的都是亲身往宁寿宫接太后。 作为皇子们,自然也得跟随。 在康熙的有心下,露脸比较多的自然是几个未成婚的皇子。 第38章 太后原先是住在慈宁宫的。 只是康熙孝顺, 至少这名头是绝对响亮的, 在母慈子孝下, 大肆修建了富丽堂皇的宁寿宫。 太后和康熙这对母子是极为默契的。 在康熙来过宁寿宫后, 太后就派了宫人出去, 以至于在选秀前,宁寿宫里就多了几个活泼浪漫的蒙八旗格格。 中秋宫宴、家宴都是轮不上她们的。 只太后体恤她们年幼离家, 不能在这样大好的日子和家人团圆,也特意让人在宁寿宫置办了一场宴席。 被选进来的格格们, 家中都有过叮嘱, 又是来选秀, 多少都是有些想法的,在这种心知肚明的情况下, 康熙带着众皇子们到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别开生面的蒙古舞表演。 康熙大笑着进去:“皇额娘, 您这里好生热闹啊。” 太后含笑:“这还得多亏了皇上体谅哀家, 说起来,哀家这里好些年都没有这么热闹了。”别看她是太后,可太后难当。 为了不给康熙这个皇帝拖后腿,太后这些年哪怕再思念那片草原, 也从不曾在外人面前提起。 尽管已经入宫多年, 太后仍旧是习惯说着蒙语,可等发现在她宫里养出来的五爷只会蒙语,满语也是说的七零八落,更别说对本应是每个皇子必须学习的汉语仿佛瞎子摸象后, 她是硬生生地让自己摈弃了这个习惯。 而康熙因着五爷长大,再提起送年龄小的皇子到宁寿宫与太后为伴后,也是遭到了拒绝了。 这一次,几个蒙古秀女的到来,听着熟悉的家音,让太后一颗沉寂多年的心也慢慢开始活跃起来。 太后是知道康熙的打算,目光在众皇子中转了转,带着一些打量的意思。 九爷见状忙把傻乎乎盯着人看的十爷拉到身后,十三正站在四爷身边,低头小声说着什么,休养了一阵子,他如今也变得坚毅起来。至于十二爷则是整个人都处于精神不佳的放空状态,唯独十四爷目光炯炯地看向太后身侧。 太后不动神色地拍了拍右手边扶着自己的阿巴亥,余光又看了看左边站着的一对并蒂姐妹花。 十四看的正是她们。 两姐妹性格迥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一个性格活泛、一个则内敛温柔。 也是性格活泛的那个,朝十四抬了抬下颚:“你这人,怎么老盯着我们姐妹看,莫非我们脸上还能瞧出花不成?” 话一出口,十四爷就被闹个大脸红。 虽说他屋里早就有人,也是早早就经过事,可被德妃选到十四身边伺候的,哪一个不是温柔如水,猛地碰到这么个一说话都带点热辣的,就有些招架不住。 当然最主要的是,康熙就在眼前。 十四就是想耍脾气也只能憋在心里。 太子这时微微笑道:“转眼十四弟也是要娶媳妇的人了。” 少年思慕嘛,大家都了解。 几个皇子默契地笑了笑。 十四一听炸了:“谁,谁要娶她了。” “不娶她你想娶谁?”九爷挤眉弄眼的问了一句:“你刚才可是眼睛都看直了呢。对吧,八哥。” 被问的八爷只是笑,目光轻飘飘在那三人中晃过。 站在太后身边的阿巴亥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女儿,而另一队姐妹花的家世也是不妨多让。 难怪这三人会被太后留在身边,只是不知皇阿玛更看中谁。 八爷的视线在那对姐妹花上停留地略久,想到家中的福晋,微微垂下眼睑。 直郡王大声笑道:“十四弟,听大哥的话,这个时候可别害羞,你一个男子汉怕这些做什么,难不成还让人家姑娘家来说。” “反正不是她。”十四炸毛了,宜妃知道的事情德妃自然也是知晓的,更是早早同十四分析过利弊。 那日九爷说的话并未瞒了人,宫里都传遍了。十四也觉得自己不喜欢成日甩鞭子骑马的人,自然应承,可这般想着他还是没忍住,又往太后边上看去。 正想着这人不像额娘说的那样,就听她边上的人又喊:“看什么看,你不娶我还不想要嫁呢。” 殿内的咳嗽声顿时此起彼伏。 三爷挤开十三,同四爷小声嘀咕:“说不得这往后就是咱们的十四弟妹了。” 四爷朝一直嘴角噙笑看不出想法的康熙望了望,对三爷说:“还是慎言吧。”余光却瞥见跟在十四身边的太监林正焦急地离开宁寿宫。 这是打算去搬救兵了。 四爷垂眼看着地上,正好错过十四爷投来求救的眼神。 有眼睛看的人都知道,摆明了今个儿是几个哥哥联合起来,要给十四一个教训,就是出了宫开府的八爷也选择两不相帮。 可见这人有多讨嫌了。 四爷也没说这事情到底要不要出手管,但一左一右,一个直郡王,一个老三,前头站着的又是太子。 这也是打定主意不给他出头的机会。 索性他是个受害者,不帮也是理所应当。 四爷很没兄弟爱的扯了扯唇角,就听太后身边内敛的那个,拉住自家妹妹的袖子后,又朝一行人福了福身子:“皇上、太子、各位皇子莫怪,我这妹妹性子直,虽是一点脾气就爆炸,人却是好的。” 当然要是不好,也不会从众蒙八旗秀女中脱颖而出。 康熙是给儿子选儿媳妇,虽看重家世、满蒙结合的利益,但就是为了皇室的名声和脸面,也得找几个上得了台面的。 许是一戏下来,康熙看够了,又或是德妃匆匆到来,让这场戏寥寥结束。 十四不甘不愿地被德妃拉走,其他人则留在宁寿宫陪同康熙与太后说话,直等到宫宴开始,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遗忘发生在宁寿宫的事情。 只是德妃实在是怕了,一场宫宴,把十四看得死死的。 清宁啧啧两声:“额娘把十四弟看得够紧的,都快要拿根绳子拴在腰上了。”别是十四和那姐妹花真有什么纠葛。 “我瞧那姐妹花各有风情,可惜爷没看上。” “别胡说。”四爷握着清宁的手,一根一根地把玩着。“要是爷真看上了,也不知道哭的会是谁。” “我才没胡说呢。”更不会哭鼻子,清宁想要反驳,却见四爷还把自己的手指往嘴边带,羞得往回扯,偏整个人被大力拉回四爷的胸前。 清宁趴在身上,没好气地用手指又戳又点:“说来要不是十四弟,指不定我已经被迫认了个亲亲妹妹回来呢。” 四爷精光一闪,大手慢慢抚上清宁的背,一下下地轻轻拍抚着。 “我怎么不知道额娘那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清宁被摸得舒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犯困的眼泪蹭蹭蹭从眼角滑落,嘴里嘟囔道:“还骗我,我才不信爷会不知情呢。” 乌雅氏进宫少说几日了,就算今日才进去,四爷能会不知道? 这会子还好意思在面前骗自己。 清宁觉得生气,睡意去了大半,戳手指已经满足不了她的了,看着四爷敞开的胸口,忍不住就上嘴咬。 她如今是熟能生巧,既能咬出痕迹,又不会有伤口。 四爷闷哼一声,低喊:“你属狗的啊。” 清宁抬头,不听话的衣襟散开了大半,露出昨夜的风光旖旎,一双美目望着四爷眨也不眨的。 四爷看着这样的福晋,喉间微微动了动,大手刚顺着下摆往上滑。 清宁已经:“汪汪。”叫了起来。 再缱绻氤氲的气氛,都得在这叫声中溃败。 至少声势赫奕的小四爷,已在悄然间举起了白旗。 “还真属狗的。”四爷半是无奈半是庆幸地掐了掐清宁的鼻子,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碰到福晋是百战百败,也是百败百战,但永不气馁。 “对啊,就属狗的。”清宁晶亮的眼神看着四爷。 四爷微怔,他是属马,乌拉那拉氏比他小了三岁,属鸡。 那她…… 四爷心中微动,一个翻身,两人换了个上下。 清宁一个遂不及防,胸/前被啃了好大一口,气地拍了拍四爷的后背。 四爷用唇轻碰清宁的鼻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福晋不是属狗的嘛。” 所以他也是狗! 清宁被脑海中乍一下出现的想法弄得晕乎乎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搂上四爷的脖颈:“那我要是属鸡呢。” “那就一起打鸣。”四爷用嘴巴堵住那仿佛喋喋不休还要说个不停的嘴。 清宁轻哼了一声,未完的话被吞咽回肚子。 房间里的火热愈演愈烈,直至火熄雨停,已经是近晌午的时候了。 清醒过来的清宁捂着脸,把自己埋在被窝里,越发觉得没脸见人了。 她就是一个沉迷男/色的人,不过被撩拨了几下,就开始忘乎所以起来。 清宁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觉得应该要振作。 下次……还是下次再说吧。 另一边的四爷已经在苏培盛的伺候下梳洗穿戴了。 苏培盛已经能很好适应如今的四爷,更是能无视那背上胸前的抓痕咬痕,只是在穿戴齐整后,小声禀报。 “昨天夜里,宁寿宫的那几位秀女就去了秀女所。十四爷在宴席上饮了酒,在园子里转转吹风后就先回阿哥所了。” 四爷眉心微动,道:“今日其他秀女进宫,还是得让巡逻的人多注意,需要严防暗守,免得冲撞到贵人。” 苏培盛就笑:“毕竟昨日还未正式入宫,往年都是有人看管起来的。”否则偌大的一个皇宫,要是随随便便走动,贵人的安危谁来负责。 四爷轻轻嗯了一声,尝过甜头的人就应该冷一冷,再看他之后如何上蹿下跳。 四爷又问了其他事情。 虽说中秋只放一日假期,但今日是秀女进宫的日子,又是小朝,要去不去的也无所谓。 苏培盛呢,更是在听到屋里的动静后,就让人往宫里报了信。 太子知晓此事后,随意挑了挑长眉。 “老四真是越发不像他了。”也不知道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以前勤勤恳恳早到晚退,别人休息,他仍旧办差的人,近来偷懒的时候有些多了。 近伺笑道:“怕是防着永和宫那位吧。” 太子了然,嘲道:“她也有意思,为了这点破事,就急匆匆跑来。往日里的淡定全然不见,就是不知道她这一跑,在皇阿玛那里能不能得到好。” 不知道的以为是十四身边的林正去报的信。 可康熙在那,内侍防卫森严,要是没有康熙点头,那林正怕是连宁寿宫的宫殿都跑不出去。 知晓分寸的人这个时候应该知道,有康熙在,太子和皇子们的玩笑是有限度的。 这婚事如何,嫡福晋是谁,最后还是康熙这个皇帝敲定的,不是几个皇子三言两语的嬉笑中就能做出定论。 可惜素来知晓进退的人,今个儿,却是忘了这么一件事情。 而对年事渐高的康熙来说,枕边人的态度是最直接的反应出他这个皇帝对朝堂、对太子皇子把控能力如何的人。 显然德妃是不信的。 哪怕她在康熙面前,苦苦哀求,再三表明,她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慈母心,担忧十四一人而已。 可康熙还是难掩怒火,在中秋过后,就跑到永和宫。 “一人?怎么就是一人?是朕不在?太子、老大他们不在?还是老四不在?” “不过是几句玩笑的话,就值得你当真了?” “你要真有心,怎么不去管管十四,不要说你不知道十四和察哈尔部那对姐妹的事情。小小年纪,倒是撩得好手段,朕还常说老四不像你,得亏他不像。”康熙发泄一通,踢开抱着双腿的德妃,气狠狠地走了。 他一走,龚嬷嬷才敢上前搀扶德妃。 德妃甩开龚嬷嬷的手,猛地捶在地上。 无数的话却因为种种顾忌,不得不深埋在心里。关于康熙,德妃更是一点抱怨都不敢宣之于口。 龚嬷嬷忙抱住德妃的手,哽咽道:“娘娘何苦同自己置气呢,万岁爷的脾气,娘娘还不知道。”不过是迁怒罢了,以往在外头稍有不顺心的,也是跑到永和宫发泄一通。 外人只知道说德妃一介包衣女子如何受宠,却不知正是她娘家无能,身后没半点势力,在康熙面前就只能柔顺。 德妃摇摇头:“你不懂。” 好歹她也陪伴了万岁爷二十多年了,说翻脸就翻脸,德妃不必想就知道,万岁爷这怒气匆匆一走,不知道宫里又有多少闲言碎语,嬉笑怒骂朝她而来。 “奴婢是不懂。”龚嬷嬷扶着德妃坐好,没让宫人上前,亲自拿着药膏涂抹德妃泛了红的手指关节。 就是再生气,再猛烈,德妃也是硬生生地克制住自己,没敢真让双手受伤。 可就是这通红的模样,也不能示人。 好在,龚嬷嬷是个有经验的,摸了药膏,又寻了冰块用纱布包好,搁在德妃的手边。 做完这一切,龚嬷嬷才继续说道:“可奴婢知道,四爷和十四爷都是娘娘的孩子。母凭子贵,娘娘往后的好日子多着呢,现在何必生气。”气大了伤的又是谁的身子呢。 说句大不敬的,这个年纪的人了,与其想其他,不如好好保重自己,过个十几二十年才能享子孙的福。 德妃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的呢喃道:“他说幸亏老四不像我。”那像谁,佟佳氏吗? 德妃抬起头,一张脸是恨极了。 “他是我的儿子,本就应该像我。” 龚嬷嬷心中一颤,再说不出相劝的话。她知道娘娘这是走入死胡同了,四爷抱养给佟佳皇后是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坎。 可当年,难道不是德妃甘愿,双手奉上的嘛。 却也正因为如此,显示出德妃不仅仅是娘家无能,她自己也是。有哪个当额娘的才生下孩子就愿意立刻送人,明明还在坐月子的人,却无人问津,只能躺在侧殿里,听着正殿里“夫妻恩爱”的言言欢笑。 “乌雅氏呢?”原本以德妃的打算,是在宫宴上让乌雅氏作为伺候的人跟在旁边,她好歹是四妃,这个面子大家都会给,康熙也不会在这上头给他下面子。毕竟她又不是往其他皇子那里放人。 可十四偏在永和宫闹了这么一出,德妃只能把这个打算搁置。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昨夜生气的她,完全忽略了老四家的事情。 “她原是要来给娘娘告辞的,只是正巧万岁爷来了。”那个时候,龚嬷嬷哪敢让她进来,只是特意遣了经验老道的嬷嬷,把人亲自送到秀女所去。 德妃唔了一声,选秀是有好几天的。 “去问问是哪一天?再……”德妃原本想说让人说一下把乌雅氏留给老四,这算是走明路把人定下。 眼下却的确有些顾忌。 德妃有些迷茫地问龚嬷嬷:“万岁爷是不满意我对老四的态度?” 她当年远离,冷着四爷,未尝不也是康熙默认的。 唯有如此,在佟佳皇后逝后,孤注无力的四爷才会孺慕康熙,靠向太子。 “不会的。”德妃自言自语地摇了摇头。 就是不满意了,又能如何,还强逼她同老四示好不成? 德妃抿了抿嘴,召了龚嬷嬷近前:“找个空你亲自去一趟秀女所。” 作者有话要说:5000字呢肥不肥,日万它对我说,你不要来,我不爱你。 日六千也说:渣渣,你高攀不起。 唯有三千佳丽,苦苦挽留我。 但我拔diao无情,喜新厌旧,偶尔也想尝一尝五千姐姐的甜美。 第39章 就像龚嬷嬷所说的那般, 两个儿子甭管偏向谁, 德妃都是想抓在手心里的, 否则不会答应让乌雅氏进宫来, 只是眼瞧着这几次同四福晋的见面, 那种屡屡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德妃的心情十分浮躁。 秀女所里, 乌雅氏送走龚嬷嬷,心情颇为复杂地回到屋子。 秀女是二人一间屋子, 稍差一些的也有四人间。 乌雅氏是永和宫送来的, 底下人也没敢不长眼色, 只是说巧不巧,说巧又巧, 她是同龚嬷嬷口中那对并蒂姐妹花住了一间屋子。 而另一个住了对面那间,与她一起的正是阿巴亥氏。 再有隔壁和隔壁对面的房间都是有宫里人来关照过的, 简而言之, 住到这一块的,都是背后有靠山的。 娜仁看到乌雅氏回来,原本没在意。 只是这人,在屋门口磨蹭了半天都没进来, 不由抬起头, 只见乌雅氏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起来心事重重。 娜仁眼眸微转,上前携了乌雅氏的手:“妹妹,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娜仁拉着乌雅氏往屋中间的圆桌走去, 落座,上茶后,右手捧着脸歪头望她。 “不是说永和宫的人来找的你,怎么看你这样子,好像不太高兴。”娜仁双眉轻蹙:“莫非是别人假借德妃娘娘的名头来找的你。” 乌雅氏张嘴惊讶,又飞快摇头。 娜仁捂嘴一笑:“你这样的反应,看来不是了。那我就放心了。”话音落下倒是真的专心致志在之前的事情。 仿佛方才的话真的就是她随口一句的关怀。 乌雅氏拧眉,目光从娜仁姣好的面孔,移到她拿着的半成品荷包上面。 “这是你准备选秀用的?” 娜仁低头一笑,没有回答。 那是整体天青色的荷包,乌雅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想着龚嬷嬷对她说的话,心里的不甘又放大了些。 凭什么自己只配冷冰冰的四爷,论沉静、温柔,她也不是不行。 乌雅氏是见过四爷的,在四爷奉德妃的命来乌雅府的时候,乌雅大人有让家中女眷出来请安过。乌雅氏每每鼓足勇气想要靠近,却每每被冰冻回原处。 次数多了,一听到四爷的名号,乌雅氏就全身颤栗。 可能入四爷府,就是大造化。 这点,乌雅氏她懂。 家里几个姐妹,或嫁人正室,也有成了旁人家里的侧福晋,多多少少哪一个的分量都比不上四爷府,哪怕进去后只是个贝勒府的格格。 可到时候纵然是亲姐妹,见了她也得俯身。 可同样的,都是皇子,又是亲兄弟,为何她不能选择心里喜欢的那个。 乌雅氏实在不甘心。 特别是龚嬷嬷亲自来一趟,就是嘱咐她平日里多看看娜仁姐妹的表现,而这怕是德妃娘娘的意思。 “姐姐。”明快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个脑袋紧接着探了进来。 是萨仁。 娜仁不动神色地把手中的荷包藏入怀里,朝屋外的萨仁挥了挥手,让她先进来坐下,自个儿就往旁边的床头走去。 娜仁把荷包藏入枕下,一阵摸索,翻出一包糖块,走出来递给了萨仁。 “你怎么还有……”萨仁刚兴奋的声音在娜仁瞪了她一眼后,立马捂了嘴巴,她实在是高兴,目光转了又转,在看到乌雅氏后,随即变得沉静下来。 娜仁心思微动,笑着同乌雅氏打了个招呼,带了萨仁出去。 萨仁拉住向往院子里走的娜仁:“阿巴亥氏不在,去我屋里吧。” 娜仁皱了皱眉,等进了屋,果然不见有别人。 “她这是去哪里了?” “还能哪里去?”萨仁打开糖块包,里头是乳白色的酸奶块,立刻欢喜地拿了一粒含在嘴里。“宁寿宫呗。” 娜仁镇定地点点头:“太后娘娘喜欢她。” 萨仁闻言,苦了脸:“那可怎么办?阿玛说了,皇家只会出一个蒙古福晋呢。” 娜仁若有所思地看着萨仁,问:“你喜欢他?” “谁?”萨仁瞪大了双眼。 娜仁就笑:“还能谁啊?十四爷呗。” 萨仁立刻摇头如拨浪鼓:“没有,一点都没有。” “真没有?” “不撒谎?要真是如此,我可就不必揪心了。” “什么?”萨仁猛地抓住娜仁的手。 娜仁挑眉,看到萨仁紧张的神情后,还有什么不明白。 只是……娜仁微垂了眼。 “姐姐,你果真也是看上他了?”萨仁抓住娜仁的手。 这人一着急,力气就有些大。 娜仁的手腕一下就红了。 娜仁好笑地拍开萨仁的手,微微转动手腕:“方才不是还不肯承认吗?”顿了顿又道:“我是见过几次而已。” 不等萨仁继续询问,娜仁摇头:“你啊,与其担心其他,不如想想我屋里头那位的来历。” “就她?”萨仁极为不屑:“顶天了就个格格罢了。”哪个皇子屋里没有几个这样的女人,就是自家阿玛每年用牛羊还从别的部落换了不少人过来,但到目前为止家中说上话的还不是她们那个陪嫁了几千头牛羊的额娘。 “话虽如此,你可别忘了,人家到底是德妃娘娘的娘家侄女,是能说得上话的人。你想想与其有一个善妒不容人的嫡福晋好,还是大度能容人的。” 当然是后者。 萨仁不敢说自己是大度,但以己度人,当小妾的要是碰上个不能容人的主母,那生活就是泡在苦水里。 萨仁有些纠结,抬头望着娜仁,心中摇摆不定。 娜仁不解地望着她:“怎么了?” “阿玛那里。”萨仁脱口道。 娜仁目光微闪,笑道:“汉人不是有句话,再周详的计划也赶不上变化。再说了,你我过来也是好些天了,但凡那位有意思,总该递一两句话过来吧。否则咱们姐妹好端端的嫡福晋不做,为何一定要去矮人一等,受那卑躬屈膝之苦。” 娜仁轻轻拔弄着胸前微垂的发辫:“阿玛要是不满意,再派个姐妹来就是。”横竖家中姐妹多的是,来了京城还能多个机会,而留在大草原也不过是嫁人或者被送人。 “那姐姐怎么办?”萨仁担忧地看着娜仁。 娜仁只是笑笑,温柔地摸了摸萨仁的额头:“我们换过来住,如何?”只要双方愿意,私底下给足了银子,这都不是什么事情。 萨仁本是有些犹豫,可随即想到方才去找姐姐时,那乌雅氏看人的目光骇人,到嘴边的拒绝就变成了默认。 于是等乌雅氏发现后,萨仁已经躺在原本是娜仁床上睡着了。 阿巴亥回来看到娜仁后,没有说什么。 她们是第一批被阅看的秀女,初选过后,四十人中只留下了七八个人。 阿巴亥、娜仁和萨仁姐妹均是进入复选,乌雅氏看着有些着急,但她是后几批要阅看的秀女,只能勉强耐着性子,暗中观察同屋的萨仁。 与此同时,阿巴亥在进入复选后,就被宁寿宫的人叫走。 当夜更是不曾回来。 娜仁不敢再问,只是拧着眉回了屋子,另一半属于阿巴亥的东西,都已经被收拾带走,别说私人物品了,那是一张纸都没有留下。 宫人来报的时候,太后拍了拍身边忐忑不安的阿巴亥,让她下去休息。 对于秀女所里发生的一些事情,沉淫宫斗多年的太后又如何看不出,她还没有到老眼昏聩的时候。 太后也看出阿巴亥氏故意扯自己的旗子保护自己。 但太后不介意。 她原本就对同样来自科尔沁的几个秀女有天然的好感,比起其他人,看起来老实又不蠢笨的阿巴亥更能入她的眼。 “这大概就是皇阿玛给老十找的嫡福晋。”太子把四爷找来,两个人呆在书房里说起这件事情。 想起上一辈子,四爷点了点头。 这一世许多发展都有变化,但也有很多地方还是原来模样。 就比如这个十福晋的人选,康熙择来选去,还是定下□□锦噶喇普郡王的女儿。 “孤还以为经过种种事情后,皇阿玛会选了十四。说到底……”太子望了四爷一眼,摇头:“你看那对姐妹花如何?” 四爷似乎对太子前面说的话充耳未闻,只在说到那对姐妹花后,唇角微弯,讽刺一笑:“听说在热河的时候,八弟和几个郡王都打得挺火热了。” 太子不意外四爷能得到这样的消息。 现在的老八,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还是太稚嫩了些,做事情的手脚都擦不怎么干净,真是一查一个准。 更被说,蒙古郡王那边,原本是老大的大本营。 直郡王对毫不客气抢去自己势力的老八,可是同样一点都没有留情。他不但自己查到老八在热河的动作,还十分大方地一一送到几个兄弟面前。 同老八走得最近的人里,就有察哈尔部。 太子敲了敲桌案:“无子嗣,后院还算干净,难怪了。”原本投靠哪一方,都是投机的行为。 是投靠老大还是老八,都是他们各自做出的选择。 太子虽愤怒却也算能压制住。 他和老大或是其他人不同,皇子中谁都能同蒙古郡王走近,唯独他这个储君每一步都受到牵制。 “老九、十二,还有十三……”太子看向四爷,不等他反应,就说:“十三的婚事,你放心。” 顿了顿又说:“皇阿玛为十三也算是费心了。”说起来还是有些酸溜溜,可比起天王老子的十四,十三就看起来格外乖巧。 且前阵子,这孩子奉命守在毓庆宫的时候,太子也是知道。若非十三怕底下人借此欺负了毓庆宫里的人,一直没眨眼的盯着,也不会把他自己累得差点崩溃。 就这情,他也得承。 “孤在兄弟中的人缘向来一般,从前只有你,现在倒是又多了个。说来,也是多亏了四弟。”若非四爷同十三走得近,偶尔把人带在身边,这些排在后头年龄与太子差距甚远的便宜弟弟们实在不被他放在眼里。 “二哥。”四爷看起来有些微不忍。 太子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里就有泪花闪现,只是很快又消失不见。 就听太子重重咳了几声,接过四爷递来的茶碗,一口饮尽后,仍是笑道:“什么狗屁人缘,不过是孤看不上罢了。”这一瞬间仿佛又回到那个骄矜的太子爷,而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只是错觉。 四爷沉默不言。 太子是早就习惯四爷说话少做事多的脾性,只是说起选秀的事情,还是问了问那乌雅氏。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孤把人要到毓庆宫来。” 四爷摇头:“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也是,一个女人,能起什么水花。”也不知道那位德妃哪来的自信,以为一个什么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女人就能搅动老四的心。 太子嗤笑一声,没在四爷面前说出嘲讽德妃的话。 只是有些话,便是不说,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从毓庆宫出来,四爷不知不觉中,就来到千秋亭附近。 四爷停下脚步,苏培盛知机上前一步,小声说道:“那位钮钴禄氏,已经被撂牌子了,只等着今日阅看结束后就出宫。” 她的年龄已经是最后一届选秀,只要平安出宫,除非特例,往后嫁娶只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可。 四爷嗯了一声:“回头悄悄送匣子银票去承乾宫。” 苏培盛应声。 千秋亭附近就是御花园。 秀女引阅还在继续,贵妃佟佳氏就已经无所事事地拨弄着精致的护甲,她可不像惠宜荣德四妃那般,有子忧心。 选秀与她,根本是打不上什么交道的事情。 只是她这位份摆在那里,甭管是因着她姐姐佟佳皇后的原因还是其他,哪怕是表面上,四妃也都会含蓄地询问一下佟佳氏这个贵妃的意见。 佟佳氏为人也乖觉,但凡四妃看中的从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偶尔抬抬手留几个或者撂几个秀女的牌子。 都是平平无奇,没什么特色的秀女。 四妃看过一眼,也不作他想,总归也是十分给贵妃面子。 轮到乌雅氏的时候,四品典仪家凌柱家的钮钴禄氏也是十分紧张,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一排七人,从模样上来看,乌雅氏不算出挑。 原先对这个侄女尚且有三四分满意的德妃面色一下就淡了。 龚嬷嬷看出德妃不喜,小声说道:“怕是乌雅格格年纪轻,着了道了。” 德妃摇摇头。 龚嬷嬷的话只能算是一半,还有一半也是乌雅氏运道不好,偏偏和她站在一起的其他几个人中模样性情皆是上上。 于情于理,都是该留牌子的。 只是这一群人都留下? 德妃目光在一排人中游移,很快定在一个满脸稚气但体态圆润可爱的秀女身上。 德妃眯了眯眼睛:“这谁家的?是不是年纪轻了些。” 一旁的记事女官很快答道:“是前头撂了牌子的钮钴禄氏家里的姐妹,今年刚满十四岁。”算是第一次参加选秀。 可选秀这事,也有默认的一些规矩。 同支里头,就是为了脸面好看,也不会再初筛里面把所有人都撂了牌子,哪怕到了复试被撂也是使得。 德妃无意更改这样的规矩,只是面色看起来更淡了些。 好半天后,出声说道:“那就都留吧。”话落看向其他一同审阅的妃嫔。 佟佳贵妃的目光在几人中转了转,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后,笑着附和道:“即是德妃的意思,那就都留吧。” 其他三妃无可无不可。 横竖这里头,没有她们留意的人。 像今日阅看的人里头,多半是家世才情一般的人,否则不是康熙或是太后,总会有一个人过来。 如今由着她们几个挑拎,实在是因为不看重。 而知道被留下后,乌雅氏和钮钴禄氏都是松了好大的一口气。 等听到让她们退下去的话,乌雅氏更是头也不敢抬,只是回了屋,就怒气冲冲地找上萨仁。 “你骗我?” 萨仁正和娜仁坐在一起,看到乌雅氏,只是笑:“我骗你什么了?” “我……”乌雅氏才张了嘴,就词穷了。 只能面红耳赤地盯着萨仁看,好半天后才甩了袖子离开。 萨仁等她一走,立刻趴在桌子上:“这样都被留下来,真没意思。” 娜仁笑:“别忘了德妃也在。” 就是为了面子好看,也不会撂了乌雅氏的牌子。 只是娜仁没想到这乌雅氏真这么蠢,不过是萨仁随口说了一句看见四爷进宫了,就还真的往坑里跳。 可见这是个笨的,就在娜仁琢磨着如何利用乌雅氏这个笨人,萨仁突然发问:“姐姐是怎么知道四贝勒进宫的,还往御花园处来了。” “莫非……”萨仁逼近娜仁的脸,俏皮地眨了眨眼:“是不是这位告诉你的。” 她比了个八的手势。 娜仁面色复杂,许久后在萨仁地注视下点了点头。 萨仁闻言就欢喜地抚掌:“那真是太好了,我原本还担心呢。要是只有阿巴亥一个,我还能去争抢,要是姐姐的话,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还好虽是晚了些,也算是有了态度,就是那八福晋不怎么好对付,不过要是姐姐的话,肯定没问题。” 娜仁扯了扯僵硬的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一更是不是好早,大半夜码字的,现在差不多凌晨四点多,码完放存稿箱,我就要滚去睡觉了。 因为25号凌晨,就是今晚12点过后就要上夹子了,小激动。也为了让我本来就惨不忍睹的订阅好看一些,千字漂亮一些,就早点更新,然后明天上夹子的章节会迟点更新,大概是夜里11点左右,到时候我会努力奉上肥美的一章,么么哒,爱大家,谢谢各位订阅的小仙女。 第40章 (捉虫) 八爷这个人的条件自然是样样都好, 可惜的是相遇的时候已经不是春暖花开时, 即便说得天花乱坠, 动摇了阿玛的心, 可他府里那位八福晋独宠多年, 也是不争的事实。 对上那位八福晋,娜仁并不是萨仁所说的那样有把握。 况且一个男人要是真的有心, 合该早早做出态度,这样拖延有个什么意思?要是打着先斩后奏的想法, 那他的“完人”形象实在大打折扣, 她又何必跟着委屈了自己。 选秀进行第三天的时候, 阿巴亥仍旧没有回来秀女所,娜仁的屋子也没有再进新人, 原本是人多才挤了屋子,如今一轮选秀下去, 撂了牌子的就直接出宫去, 空出屋子的并不少,有些秀女干脆和管事说了一声后,直接搬了过去住。 唯独乌雅氏,在龚嬷嬷派人过来看到萨仁后, 问起, 她犹豫了一下,没答应。 那永和宫的宫人知情不多,想着龚嬷嬷让她过来不过是过问一句,替乌雅格格在秀女所撑撑腰, 免得受人欺负。 因而在龚嬷嬷问起,就说:“乌雅格格怕是觉得选秀只剩几日就要结束了,再搬来搬去容易给人增添麻烦。” 见龚嬷嬷眉头皱起,宫人有些不安:“咱们宫里人去了秀女所也有好几次了,知不知道的也该都知道了。嬷嬷,还有什么可担心?” 她哪是在担心乌雅氏。 龚嬷嬷正烦着,不欲和宫人多说,挥挥手让人下去后,自己则出了正殿,左转去了小佛堂。 小佛堂里,德妃正跪在佛像前,嘴里念念有词,直到一遍佛经结束后,起身看了龚嬷嬷一眼,主仆二人去了小佛堂后面的静室内。 龚嬷嬷给德妃上了茶。 德妃接过茶碗放到桌子:“说吧,本宫听着呢。” 龚嬷嬷就说了秀女所的事情,见德妃的脸色越发难看,勉强替乌雅氏描补:“这人谁没个年少慕艾的时候,何况十四爷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她如今只不过是没有认清形势,等指了人,就会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了。” 德妃重重地哼了一声,心知龚嬷嬷是借着乌雅氏来宽慰她的心。 “所谓少年慕艾,哪个人能真的得偿所愿。身在皇家,原本就该有许多身不由己,偏十四是个不懂事的。”德妃想起这几日频繁来永和宫请安的十四,就觉得心口疼:“那蒙古福晋岂是那么好娶的?本宫好不容易为他看中个不错的福晋,万岁爷那边也已松口。他倒好?也不知那狐媚子有个什么本事,勾的人大半夜……” 德妃气得扫向茶碗,也不管它落地泼出的茶水溅到裙摆,豁地起身原地踱步了起来:“他倒好,以为瞒天过海,殊不知宫里人都传遍了。那宜妃这两日笑得褶子都要出来,打量本宫不知道她这是在笑话我呢。” 别看万岁爷年年北巡,就是为了安抚和维护满蒙的关系。可作为枕边人,哪个不知道这所谓的安抚,未曾不也是一种忌惮。 要真是娶个蒙古福晋回来,就是真的要与那个位置诀别。 别管太子还在不在,只要康熙还在,有儿子的妃嫔中,谁敢说自己没有过这样的非分之想。 德妃的那点心思,龚嬷嬷也是知情。 只是她实在不好多说,可也不好不说,只是轻声说道:“那也是十四爷身边的人不懂事,跟着一起哄骗。”但凡有一两个提醒,也不会闹出笑话。 十四只以为自己的行事足够隐蔽。 殊不知,正是因为在宫里,处处都是人的耳目,他自以为在近伺的配合下,瞒过他人,却不知道这一切早落入别人的算计中。 四爷从宫里回来没多久,就听说了十四爷身边的人打翻了德妃娘娘心爱之物,被打了二十个大板丢回了内人府。 苏培盛过去打听,回来时候小声说道:“被乌雅家的人带走了。” 四爷并不意外。 德妃能动用的人有限,不是没有其他人,只是要是把其他人暴露出来做这样的事情,未免大材小用。 反而是乌雅家,无论如何避讳,旁人也只道他们是德妃的娘家人。 除非德妃愿意断腕求生,偏她手上人的确有限,就是有那个狠心,也下不了这个狠手。 “爷,要不要去……” “不用。”四爷摇头:“乌雅家还没那么蠢,这要是立刻把人弄死了,可就真的是一个把柄了。” 所以这人不仅不能死,还得好生留在乌雅家里。 或许这也会成为乌雅家钳制德妃的一个小小把柄,虽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有时候一些小东西也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四爷也曾苦口婆心相劝过,可惜收效甚微。 如今不过是早早省了心,与其在这上头浪费时间,不如专注其他事情。 “福晋呢?”四爷问起清宁。 苏培盛顿了顿,抬头看向四爷。 四爷不耐烦:“说。” “听碧嬷嬷说,福晋问了庄子的事情,今个儿又让人开了箱笼……”苏培盛要说话还没说完,已经只能看得到四爷的背影了。 苏培盛张了张嘴,叫了个小太监跟上去,自己则溜去了前院。 四爷呢,走到一半,就想回头好好敲打苏培盛这个奴才。 余光瞥了一眼,冷笑一声,继续往正院去。 院里的确摆了不少箱笼,梅香和桃香正带着人挑拎,桂香手里则拿着册子重新登记,脚下蹦跶正欢的来福突然朝四爷汪汪叫了起来。 大约是前几天,从福晋汪汪叫后,来福就好像突然扎根在正院里面。 能入四爷眼的京巴犬,实力是不容小觑,很快就得到了正院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宠爱,不过数日,就已经胖了一大圈,原先穿着正合适的小衣裳,已经有几颗纽扣扣不上了。 四爷的眼皮狠狠跳了几跳,强忍着没伸手去把那纽扣扣上,只挥挥手留下一只半敞着肚皮跳得欢快的来福。 屋里清宁没有出来迎接,听到院里动静的时候,她正在写回帖。 “在干什么?动静这么大?” “整理箱笼啊。”清宁头也不抬地回答,手里拿着的毛笔,怎么握都有些别扭,更别说那落在纸张上扭来扭去都快飞上天的字了。 至少四爷实在看不下去。 他最看不得人写字不正经,只是清宁在他靠近的时候,一抬头,脸上沾染的墨迹在莹白的肌肤下分外无辜。 四爷长叹一口气,走到清宁的伸手,一面抽去写的乱七八糟几近报废的纸张,一面把人抱起直接坐到了怀里。 清宁顿时不自在了。 这好端端的,实在突然。 清宁扭了扭身子,轻声哀求:“爷快放我下来。”这大白天的,旁边还有人,清宁有些害羞,一抬头,却发现屋里哪还有其他人。 原先还同她说这话的碧嬷嬷早已不知去向,更别说会武原本走路就听不出声响的荷香了。 “跑得还挺快的。”清宁嘟哝一声,把手里的毛笔塞到四爷手里:“那爷来吧。”正要起身又被抱了回去。 清宁无法,只恨这人越发不正经,从冷冰冰的人性冰箱突然就变成了粘人精,不是要抱着就是搂着。 面子薄的清宁,实在没法习惯。 四爷掐了掐清宁扭动的细腰,直到怀中人缩成团连连告饶才放了手,好整以暇地翻看起桌上摆放的请帖。 随着四爷的神情变得肃穆,清宁也正色起来:“是八弟妹送来的。” 日期还挺近的,差不多选秀结束后。 这是乔迁之喜,原本就不该拒绝,不过特意让人单独送一份到清宁这里,也是别有一番用心。 反正,大约是推不掉,清宁也没打算推,就住在隔壁,连这么近的地方都不去,那四爷的行事就是真无情了。 “至少我想半天也没明白八弟妹的意思,问了碧嬷嬷,只说隔壁宅子里有个说法,八爷的话可以不听,但八福晋的话必须听。”所以这帖子未必是八爷的意思,但肯定是八福晋的意思。 清宁说到这斜睨了四爷一眼。 四爷满脸迷惑。 清宁气笑,你一个擅谋人心的老狐狸,装什么无辜。 她就不信对方没听懂。 “你要不想去,咱们就不去。”四爷抱了抱清宁,手里的毛笔沾了墨水,一副全听她的模样。 清宁轻咬嘴唇:“算了吧,躲了这一次,也有下一次。何况我对八福晋又没有做什么负心的事情,何必要躲她。” 四爷轻笑:“知道你怕麻烦,要不明天宫里你就不用去?” 清宁感到意外。 四爷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原本就不该你去。”没听说过选秀的时候,让皇子福晋也进宫凑热闹。 只是这回,太子妃以热闹之名巧立名目,竟也得了皇阿玛的应允。 当然,这是可去可不去,不过是凑个热闹。 可作为四福晋,若是不去,就未免有四爷府疏远毓庆宫的想法。 清宁瞅了瞅身后的四爷,也不知他方才说的话有几分真心,可她这人最见不得别人对他好。 这些日子,哪怕她身上来了葵水,这人也从未去到别处,不是宿在前院书房里,就是住了院里原先准备给弘晖的屋子。 碧嬷嬷倒提过一句主动在清宁不便的时候,可以让人去侍寝。与其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不如自己培养几个。 可话才出口,清宁就严肃地拒绝了,还冷了碧嬷嬷好几天。 也是她不经哄,碧嬷嬷旁观几日知晓了福晋的心思,又偷摸问了苏培盛一些事情,倒再没有提起类似的话题。 她又是从前在承乾宫伺候过佟佳皇后的,虽不过几个月,可能入四爷的眼,自然是十分有本事的人,短短几日就哄得清宁忘了之前的不高兴。 清宁想起感慨道:“爷要是对我不好该多好。” “竟说傻话。”四爷失笑:“不对你好,你还想爷对谁好?” “谁知道呢?”清宁转了个身,趴在四爷怀里:“我只有爷一个人,哪知道爷还会对谁好对谁不好?那样贪心的事情,谁敢去想?” “你还不贪心?”四爷想起结香院送来那一大摞的佛经,镇定自若地说出了昧良心的话:“是,你不贪心。那爷还许你再贪心一些,可好?” 清宁的心脏狠狠地跳漏了一拍,在眼睛酸涩前,狠狠地埋入四爷的怀里。 四爷叹了一口气,下巴搁在福晋的头顶上,就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打着肩膀耸动的清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低头看,就只有哭花了的猫脸。 四爷无奈:“可不就是小孩嘛。” 他都不知自己这两辈子都很难说出口的话,怎么还会有助眠的作,只是人已经睡着,哪还舍得吵醒。 四爷把清宁拦腰抱起,轻柔地放在床上,望着她红了一圈的眼睛,久久不语。 碧嬷嬷被叫了进来,看到床上人事不知仿佛经历过风吹雨打般摧残的福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大白天的…… 四爷在碧嬷嬷开口之前先黑了脸:“替福晋更衣后再睡,往后的衣裳都应以舒适为主。”今天的衣裳实在紧贴,四爷鼓捣出一身汗了都没能成功剥离。 眼见着再用力些,就要吵醒人,四爷才不舍地罢了手。 等碧嬷嬷应了是,四爷出了室内,往外头去了。 碧嬷嬷拍了拍胸口,往外头看了看。 四爷并未离开,正坐在桌子上,帮着清宁写给八爷府的回帖。 对,是八爷府。 八福晋敢单下帖子给福晋,四爷也敢让人送到八弟面前,至于福晋说的那番话,四爷只知道那是八爷府。 有些话不过是被营造出来忽悠忽悠外人,但想要骗过熟知内情的四爷。 难! 八爷受到四爷府送来的回帖后,面色有些恍神。 一旁的何焯起身,朝八爷告了个饶后,从桌面上拿起那封回帖。 入目之后,感受最为深刻的是四爷的字迹,雅致整洁不说,解构更是严谨,书写的时候一气呵成却不失文雅遒劲。 平心而论,八爷的毛笔字的确差之一等。 八爷许是看出来,自嘲一笑:“爷这四哥的书法又精进了许多,爷是如何努力也追赶不上了。”没有人想要有这么一个败笔,特别是对于八爷来说,除了日常办差,他也是有日日苦练书法,只是如今这么一对比,竟让他有了拍马也不能及的感触。 何焯没办法反驳,要说已经四爷的字迹,他也是看过,与手里这封相比,还有些虚而不实。 如今不过两三个月,竟然就被弥补了这个缺点。 显然这个四爷也一如他的为人那般严谨。 何焯忧心:“明日选秀之事,不如八爷同八福晋说上一声。”夫妻一体,无论如何在外头,可不就得共同维护好府里的脸面。 只是这个八福晋,要何焯来说。 那是真正的爱屋及乌,因着他是八爷的幕僚和侍读的原因,不只是在八爷府居住的何焯,就连他家中年迈的老母也是照顾地无微不至。 可这样的人,要是让她恨上,怕也是十分伤身。 “还是瞒着先吧。”八爷苦笑地望着那封回帖。 他对何焯的想法,不报丝毫希望。 “可是……”何焯还待再劝,八爷已经摆手:“以先生之见,那对姐妹,皇阿玛是何打算?” 被太后保护在宁寿宫的阿巴亥,大约就是皇子嫡福晋的不二人选,至于指给谁,在圣旨未下发之前,都没有定数,但左右都在那几个未婚成年的皇子中。 对八爷而言,底下几个弟弟,任一个人娶了他都是利大于弊。 唯独这对姐妹花,去向未知,结果也未知。 虽十四这几日同姐妹中的姐姐打得火热,但也被李代桃僵,闹出不少笑话,只怕明日还有得闹。 何焯摇头:“难说。” 他怀疑皇上在下一把很大的棋子,由得十四和那对姐妹花的事情发生,由得太子妃借明日之事邀了皇子福晋进宫。 或者说,就是康熙都未想好这对姐妹花的去处。 之所以选了阿巴亥,除了她本人听话,也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一直以来都是坚定地康熙保/皇党。 在维护满蒙关系上,是做了极大的贡献。 时日久了,为了更好的维系两者之间的关系,舍出一个皇子娶阿巴亥做嫡福晋,对康熙来说也是极为划算的买卖。 至于察哈尔部的那对姐妹,康熙冷哼一声,问:“十四还没有分辨出那对姐妹花?” 梁九功低头,嘴里说着自己也不信的话。 “十四爷年轻气盛,又得万岁爷宠爱,哪曾受过半点挫折,这次许是不小心着了道,毕竟黑灯瞎火的。” “黑灯瞎火。”康熙与其说是愤怒,更多的是怒其不争:“回回犯事不是老四就是十三替他兜事?这回呢?还想拉上谁?是老四还是十三?年轻气盛?他要是真的有胆色,就该来到朕的面前,而不是偷偷摸摸与人私通。”私通也就罢了,那眼睛敢情是长头顶上的,这么一对性情迥异的姐妹,竟然也没发现异样。 这要是旁人,闹出这么一桩事情,是笑话也好,是大不敬也罢,早就被捅了出去,毕竟虽说是秀女,可也有部分是要充盈后宫。 十四倒好,从上到下,尽是有人帮着兜揽,隐瞒。 这是成了心等着看笑话呢。 明明是亲兄弟,却各怀歹意。 然而康熙也是心有顾忌,竟然任事态发展下去。 “能不动,就不动。皇阿玛,如今只求稳。”早没了当年三征准格尔,平定三番,智斗鳌拜的锐气了。 而一个皇帝的心老了,做事就会瞻前顾后,摇摆不定。 有些事情,他自己下不去手,怕一个不妥,引起动荡。 四爷如今比不了耐心,也不愿重走旧路,继续忍耐二十多年。他不过是钻了皇阿玛心态变老,老八十四等人又还年轻,经历阅历通通不足的空子。 这一条路哪怕有了上一辈子的经历,稍有不妥,就会万劫不复。 只是四爷没法放弃。 “昨夜,万岁爷召了德妃娘娘去乾清宫。”晨起的时候,太子妃就让人去李佳氏那边请了太子过来。 太子的脸色稍一难看,太子妃就说出这么一句话。 太子精神一震,一下子就坐直了。 德妃已经有多年没有被召到乾清宫了,不只是她,上年头的妃子都是如此,如今还会被召到乾清宫的多半是常在答应这样低位分的人。 以德妃的身份,还被召见去乾清宫,的确值得重视。 太子低头沉吟一番,同太子妃说道:“唐氏肚子里的孩子,要是生下来,就记在爱妃的名下吧。” 唐氏是前些年的秀女,年初的时候有了身孕,算算时间离临盆的日子也只剩下两个多月了。 太子妃这些年只养了个格格,年中的时候曾和太子提起,想抱养唐氏肚子里的孩子。这事也是经过唐氏的同意。 只是太子有所顾虑,一直没有应允。 弘皙这些年也是颇得康熙的欢喜,在太子妃没有嫡子的情况下,隐隐成为皇孙之首。为了培养他,太子爷花了不少心力。 可太子妃若是抱养小阿哥,哪怕尚未长成,对弘皙也是巨大的威胁。 太子妃也心知这一点,时日久了,太子一直不吐口,她也渐渐死心,哪曾想…… 得亏为了今日的事情,太子妃是盛装打扮,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攥地生紧,好半天后说道:“记在名下就算了,不过唐氏年纪还轻,怕是经验不够。等孩子生了,放我这养上一些年头也是可以的。” 太子妃如今的想法已经发生转变。 抱养在名下,终究不是事情,要的还得是自个儿肚皮出来的。 她也不是不能生,况且太子妃也担心,要是把唐氏的孩子记在名下,往后太子会不会得寸进尺,要把弘皙也记在她的名下。 但凡弘皙小各几岁,太子妃还会应肯。 如今弘皙早已记事,也因为太子的首肯,在李佳氏的暗示下,隐隐对他这个太子妃有敌意。 这样的一个人,太子妃哪里肯帮他如虎添翼。 至于太子说的事情,太子妃笑着说道:“殿下放心好了,准让你称心如意。” 作者有话要说:求求收收我的预收哦,虽然我这本还要写很久。今天本来想多码一些,来个日万小妖精的,但是没想小妖精对我抗拒地很,求我雨露均沾,碰一碰六千小美人。好吧,六千奉上了。 第41章 清宁是被碧嬷嬷从床上捞起来的, 浑身都是软绵绵的, 整个人还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 这样可不成。 碧嬷嬷不去看清宁眼角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媚态, 让荷香去绞了块过了冷水的帕子, 一狠心就上手盖到脸上去。 清宁被冻得一个哆嗦, 醒了。 “什么时辰了?”软糯的嗓音,因着被突如叫醒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沙哑。 碧嬷嬷的目光停在清宁红肿的嘴唇上, 眉眼又是一跳,暗道四爷是越发的过分了, 只是这话她是不敢说出来。 “刚过了卯时。” 那就是辰时, 七点多了, 清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想起今日是选秀最后一日, 只是现在别说是进宫了,就是起床梳洗, 都觉得困难重重。 饶是荷香帮忙, 可才下了床,两股间的乏力,还是让她往前扑去。 四爷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 不禁有些得意。 若没有个龙精虎猛的体力, 哪能刮起整宿的春风,想起福晋那细软的腰肢在他的掌下扭成垂边的曼柳,四爷就心跳地厉害。 昨夜那混乱靡丽的记忆也涌现了出来。 “有什么好看的?”清宁见四爷站立不动,气得眼睛都红了。都是这个臭男人, 她好端端地睡得正香,被强行揽到对方怀里不说,还被倒打一耙,怪她太过香甜,撩得他欲罢不能。 听听,这是人能说的话。 清宁是明白一个道理了,再冷清如四爷的人,上了床,一样是头不要脸面的狼。 你能指望同狼说起人话? 清宁一想到昨夜的自己在骤风急雨下如何嘶声哀求,就恨不得现在一掌拍过去,在四爷的脸上扇出一个猪头脸的效果。 “福晋身上哪里都好看。”四爷在清宁彻底爆发前,抓住了她蠢蠢欲动的双手,目光一扫,碧嬷嬷和荷香就往外退了出去。 荷香关门后还回头看了一眼,忧心忡忡地说:“这要是赶不上进宫的时间可怎么办。” 碧嬷嬷眉头皱得紧紧的,长叹一口气,她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四爷发话,她们还能拦着不放。爷和福晋感情好,对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来说也是大造化。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四爷在福晋面前能冷静自持,否则别说进宫了,以福晋的身子,怕是出房门都难。 二人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很快就听到屋里响起的呻/吟声,碧嬷嬷的脸瞬间就白了,到底是习武之人的耳朵灵敏些,荷香很快听出里头并无行床笫之事,拉了碧嬷嬷出去后,红着脸小声说道:“我听着是爷在给福晋按摩身子呢。” 碧嬷嬷愕然,没明白四爷把她们喊出来就是为了这样的事情?再说有必要亲自上阵嘛,府里哪个不是好手,倒是四爷他果真有学习过? 对此,碧嬷嬷是非常怀疑的,但也庆幸屋里的二人理智尚存,没忘了今天是进宫的日子。 只是主子们偶尔不着调,就得下人们操心描补。 碧嬷嬷叫来梅香:“你让厨房准备小口方便进食且没有异味的点心,装到食盒里后放到马车上。”又问桃香:“衣裳首饰你准备地妥帖些,回头可以直接换上,再去问问苏培盛其他人的情况,别是撞了。” 今个儿选秀,贵妃和四妃都在,太后许是也会到场,又有太子妃带着几个福晋,这样的场合,人一多,就怕在服饰上出岔子。 好在清宁小半的衣裳,都是四爷亲自设计的。 独此一家,再无分号。 不对,还有个迷你来福版的,这也算是一定意义上的亲子装了。 清宁嘴角抽了抽,无视活蹦乱跳向上扑腾的来福狗,在桂香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直接进的正院。 从四爷府大门出去没多久,隔壁的大门也打开,同时一辆宝盖华顶的马车从里面驶了出来。 四爷和八爷遥遥相望,点头致意后,钻进马车里头。 清宁整个人都瘫软在荷香的身上。 四爷看得额间一跳,冷声吩咐:“出去。” 清宁张了张嘴,就见荷香身形飞快,掀了马车就跳了出去,旁边有人立刻让出身下的马匹。 荷香一抬脚,就跳跃了上去。 这一幕,看得清宁目瞪口呆。 “这就是小有身手啊。” 四爷黑着脸,把清宁快整个趴出车外的身子又拉了回来。问道:“这回精神了?也不知道刚才谁跟没长骨头似地赖在丫鬟的身上。” 清宁听出来味道了,皱着鼻子在马车嗅闻起来:“哪里来的一股醋味,铺天盖地的,快酸坏我了。”再说她长没长骨头,旁人不知道,四爷会不知情? 是谁昨天夜里,一寸一寸地啃啮了过去。 清宁朝天翻了个白眼,一个转身还是靠到四爷的怀里,撒起娇来:“我饿了。” 四爷低头睨了一眼。 清宁面上仍是八风不动:“饿了,要喂。” 这还真是蹬鼻子上脸的典型。 四爷被气笑了,又忍不住上手掐了掐滑腻的脸蛋,才半揽着清宁让她靠坐在怀后,打开马车隔层里藏着的食盒。 晶莹透明的虾饺,正好是清宁一口就能包住的大小,吃起来更是鲜香嫩滑,满满的虾肉在嘴里炸开。 清宁舒服地眯起眼睛。 十六只虾饺,只不过一会儿功夫,就仅剩下了三只。 清宁讪讪地看着四爷。 四爷哼了一声。 清宁殷勤地递了一只到四爷嘴边。 四爷看着她,张口咬下,瞬间包住了清宁的手指。 清宁猛地瞪大了眼睛,妖艳欲滴的脸上尽是羞恼:“还在马车上呢……” 四爷无奈,他想说自己岂是那种在马车上也纵/欲无度的人,可一张嘴就正好吐出清宁的手指。 清宁逃得飞快,直接把手背到身后。 四爷更无奈了,视线在隔层里翻找,寻了食盒里的薄荷凉茶饮上一口后,清凉的薄荷茶加了甜丝丝的蜜水,好喝提神也去了虾饺的味道。 四爷对底下人全然忘了他的口味有些不满,但还是喂了清宁小半碗。 等四爷收拾了食盒放回去,清宁拉了他的袖子:“你都没吃上呢?”就三个虾饺肯定不是四爷的食量。 四爷看了清宁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福晋如此秀色可餐,不吃也饱了。” 清宁只哼了哼,这样奇奇怪怪的话,她每日都能听上一回,只要不发生在床笫之间,听多了也就免疫了。 清宁一个翻身又靠在四爷身上,扒拉着他的手指。 这是她惯有的动作。 每每如此,定是又有心事在犹豫不决。 四爷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外头的苏培盛提醒快到皇宫了,怀里的人仍未结束纠结。 今日的皇宫守卫格外森严。 马车停下后,四爷就扶着清宁下来,前头已经有人站在那里等候,接受侍卫的检查,旁边还有几个宫女打扮的人。 男男女女,但凡进出皇宫都离不开搜身。 紧张的气氛,是一目了然。 清宁微微皱眉,下意识去看四爷,见他面色平静,心中的狂跳不安莫名地被抚平了。 三爷和三福晋经过检查后,一个转身,就看到后头的四爷,低头同三福晋说了声,等到四爷和清宁过来。 三福晋董鄂氏笑道:“四弟妹,你是先去了永和宫还是直接去毓庆宫。” “毓庆宫吧。”清宁说着看了四爷一眼。 四爷微微颔首。 清宁就朝三福晋笑:“三嫂呢?要是去毓庆宫就一起吧。”这人特意等在门口了,就算她不提这个话茬,也会有人提起。 果不其然就见三福晋上来就挽住清宁的胳膊:“正巧,那就一块去毓庆宫。”说完也不看三爷,拽着人就要走。 清宁被拽地踉踉跄跄的,无奈三福晋太过风风火火,直到拐了弯,身后不见三爷和四爷,才停下脚步。 “四弟妹,你没事吧。”三福晋的表情既诚恳又歉意。 清宁能说什么,扯了扯唇角,摇头:“三嫂,刚才是有急事?”要不知情的还以为身后是虎狼在追赶呢。 “哪能呢?”三福晋往后头看了一眼,拍了拍胸口说道:“只是我要不走快,我们家爷指定让我去荣额娘那里。” 清宁不懂,去荣妃那里请安也是应该的。要不是德妃派了人来说过,她也是要先去永和宫一趟的。 三福晋看了她一眼,点头:“也是,你素来贤惠,也该习惯了。我做什么拉你啊,应该拉老八媳妇合适。” 只是话刚说完,又摇头:“算了,拉了她就是真的得罪人了。” “你说这三年一次选秀,皇阿玛额娘他们惦记着底下几个小的就是了,做什么连三爷这样的老黄瓜棒子了都要惦记着。” 这说的,清宁就更不好搭话了。 三爷和四爷就相差一岁,说起来都是老黄瓜棒子。 可别忘记了,人家是皇子,就算是黄瓜棒子,那也是镀了金镶了钻,不同一般的。 要说选秀的事情,哪一个嫡福晋能坦然大度。 不过是打碎了牙齿,自个儿咽下去不说,还得装着贤惠大度。 清宁道:“三嫂这话可别再说了,无论如何都是喜事不是?”进了皇宫不就得谨慎细微,小心隔墙有耳嘛。 “我这不是只在你面前说起,旁人我还不说呢。”三福晋一副她也是挑人说的,清宁只是微笑。 对三福晋的话,不是说不能相信,但也不能全信。 荣妃作为婆婆来说,给三爷院里扒拉人是有可能的,毕竟许多人当了婆婆就忘了自己当儿媳妇时的苦。 可三福晋娘家强盛,且本身不是不能生,目前为止已经为三爷生过二子二女,虽只立住了一子一女,但府里其他女人也生了不少,而活着的也有两个阿哥和两个格格,就单从数量上是可以笑傲其他皇子后院里头的。 要真说起来,自家府里原先的弘晖几乎算是独苗苗,今年好不容易有了个弘昐,但在外人眼里成日病歪歪的,就是德妃关心过一次后就再不曾提起。 清宁是不能理解别人口中说的怕过问多了有了感情往后要是夭折会伤心伤神的理由,但自家府里弘晖若非自己到来逃不了病逝的结局,而府里另一位悄无声息不爱露面的大格格身子也是经常不好。就清宁从李氏手里拿回管家权后,碧嬷嬷已经拿了好几回的人参片过去了。 几个孩子的身体都不太好,因而清宁也能理解康熙德妃要往四爷后院塞人的想法,但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清宁同三福晋站在毓庆宫前,看着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进出的宫人,目光微微下沉。 毓庆宫越是喧闹繁荣,就越发衬地隔墙的乾清宫有多么沉静。 四爷和三爷已到,不过康熙有事,二人坐在庑房里喝茶,没多时,八爷也到了,紧跟其后的还有九、十还有十四三人。 十三落后一些,大约等八爷一行人喝上茶了,才巧遇了同样来慢的五爷、七爷,三人进了庑房,才坐下。 康熙那边就来宣了。 太子和直郡王则是直接去的乾清宫殿内。 选秀的最后一阶段,在御花园的绛雪轩里举行。 众福晋在太子妃的带领下,出了乾清宫,经过日精门,沿着东一长街,一路走到了万春亭里。 从万春亭旁边经过的时候,三福晋扯了清宁一下,朝旁边努了努嘴。 清宁望过去,八福晋正看着一对连理树发呆。 连理树难结,要两棵树距离相近,且根部缠结一起不说,顶上的树冠还要连体合抱,这是极为不易的。 许是她们注视的时间久了些,前头的太子妃转过头,看到八福晋后,长眉一挑,倒是什么也没有说,仍旧往前走去。 与七福晋并肩走着的五福晋,轻叹一口气,过去拉了拉八福晋,不等她说话,就又逃命似地回到七福晋身边。 妯娌几人不少,唯独八福晋孤单一人。 清宁被三福晋拽地走远了,余光看见她在怔楞后重新跟在身后。 绛雪轩里,选秀还未开始,无所事事的宜妃问起德妃:“听说昨夜万岁爷召德妃妹妹去乾清宫侍寝了?” 德妃目光在几人间轻转,轻笑道:“咱们几个都是过来人,这样的事情还有什么好听说的?年轻的时候谁没有这样的体验。也不知道宜妃从谁那里听来的,横竖也是闲着,不如召来问问,也让我们大家都听听。” 只要宜妃敢把人叫出来,德妃也不介意洗耳恭听。 只是在听之前,德妃也得问问这个人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说法,顺藤摸瓜谁不会?只是私问万岁爷的行踪,这个罪责宜妃敢不敢替人担下? 都是经年宫斗的人,不需要说个清楚明白。 只从那几句话里,就能听出德妃未尽的意思。 真要这样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荣妃和惠妃对视一眼,打起了圆场:“还真别说,一晃眼都二十多年过去了,这宫里来来去去也走过不少新人了。” “这几日看着那些秀女,每个都是娇滴滴的,看着跟那花园里的花骨朵似的。只瞧着她们,咱们啊是不服老都不行。”可话是这么说,今日的场合里,每个人都打扮荣重,仿佛是要走出艳冠群芳的气势来。 就是贵妃这样,早对皇帝的恩宠心如止水了,也在出承乾宫前,让宫人悉心打扮过。 清宁一行人到的时候,太子妃率先被迎了进去。 对此,大家都习以为常。 说起来也是件好笑的事情,因着太子储君地位超然,太子妃亦然,若真要从品级上来看,四妃见到太子妃竟是也要行礼。 可这毕竟是康熙的妃子,太子妃顾念自己的名声,也不能让他们朝自己行礼,可向对方行礼?要是这中间有太子的亲额娘还罢了,可这些妃嫔说好听是妃子,但在太子的生母赫舍里皇后面前全都是妾。 没见过嫡儿媳给长辈的妾行礼的。 故而这样的场合,素来是外人能避就避,里头如何不是她们这些皇子福晋该去知道的,且太子妃地位特殊,受到特殊的对待也是理所应当。 等清宁跟着大流进去的时候,太子妃已经坐下。 要说安排位置的人十分聪明,总之从位置上,看不出高低之分,当然像她们这样的就肯定是不同了。 清宁老老实实跟着众人请安,又去了德妃面前。 德妃如今看清宁,再不觉得她是从前那个贤惠端庄的四福晋,只更不愿意让宜妃等人看笑话,勉强和颜悦色地说了几句,就让人下去坐好。 太子妃和四妃、贵妃等人,当然是坐在高处,等秀女们进来一览无余。 清宁是坐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条案桌后,坐在她左右两边的分别是三福晋和八福晋,对面则是逃避三人组——大福晋、五福晋和七福晋三人。 进入复选的秀女已经所剩不多,可也有七八十人。 五人一组,被管事宫女安排在与绛雪轩隔对面的养性斋里。 前头已经出发了两批,其他人只能继续焦急等待。 在她们中绝大部分人,还不知前路。 住在宁寿宫里久未露面的阿巴亥,也在其中。 娜仁面色沉静,目光却在剩下的秀女中打转起来,一旁的萨仁心中焦急,时不时透过窗棂往外看去。 乌雅氏同样紧张不安。 原本之于她来说,最坏的打算是去四爷府。可这几日,即便她主动求请去永和宫请安,却也发现在姑姑那受到了冷待。 乌雅氏十分还怕,担心自己的心思被姑姑知晓,可又怕对方不知晓。 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中,乌雅氏刚垂下头,就被身后的萨仁推了推。 萨仁朝独自坐在一边的阿巴亥瞥了瞥,见乌雅氏面露迟疑,不等她吭声,就把人大力推出了人群。 乌雅氏吓了一跳,尖叫着好不容易站定。 屋里其他人的视线,却一下子落到她的身上。 乌雅氏正待解释。 管事姑姑已经拿着名册进来。 乌雅氏抖了抖身子,惧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管事姑姑轻哼了一声,视线在阿巴亥、乌雅氏还有另外三个秀女身上一一划过。 下一拨审阅的人选,就这么定下来。 从养性斋走到绛雪轩,需要经过一座廊桥。 桥下是一人高的水塘,里头养了不少珍稀锦鲤,此时正自由自在地摇摆着尾巴。 乌雅氏紧张地走在最后,她的前面是阿巴亥、再前头是那个叫完颜氏的秀女。 为了阅选,今日的秀女都是整齐一划的旗装和花盆底鞋。 就是清宁,也是如此。 不得不说,这一身打扮下来,只要不是臃肿无度的人,无形中都会被拉长了身形。 这让尚不能接受十三四岁孩子选秀的清宁,看在这个拉长身高的效果上,勉强让自己忽视这个年纪在她那个时代还只是个初中生孩子的事实。 这一批的秀女,荣妃看上其中一个十六七岁身材微丰的人。 她是直接点了人,又让对方去拜见三福晋。 三福晋要笑不笑地看着对方那张滑嫩的脸,从手上褪下一只镯子递了过去。 “既然荣妃娘娘觉得你好,往后要是进了府,可得好好努力,争取能早日为三爷开枝散叶。” 那秀女羞答答地应了是。 要是不出意外,这事差不多就定下来。 可这人的籍贯出身家世,早在刚才就有管事姑姑报出来,家世一般,除非最后被撂了牌子或是直给其他宗室,否则到了皇子府里,总归也就是个格格身份。 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康熙还不至于去打荣妃的脸。 因而哪怕心中不满,三福晋也得捏着鼻子认下。 清宁在心中轻叹一口气,这大概是因为除了是婆媳的身份,更有皇权尊卑的问题。 剩下的四个秀女,有两个被撂了牌子,其中两个则是被记了名单。 往后或是入宫,或是被直接皇子宗室都有可能。 清宁倒是觉得那被撂了牌子的更好,只是又想着对方要是年纪不够,下一轮还得继续选秀,故而仍旧不能自由嫁娶,不由就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才发现有个人一直在偷瞄她。 清宁眯眼,觉得不太对劲,旁边的三福晋已经调整好心态,低声问道:“怎么?你看上瓜尔佳氏了?”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我高攀不起日万美人,只能继续宠/爱六姑娘。 第42章 (捉虫) “什么看上谁?”清宁一面回三福晋, 一面回忆瓜尔佳氏这个姓氏。 “就是给你们家爷那个啊……”三福晋用肩膀撞了撞清宁, 一脸你别说我都知道的表情。 清宁开始没反应过来, 还楞了一下。 等想明白了, 隔夜的面条都差点吐出来。 诚然在皇权下, 要是德妃如同刚才的荣妃那般直接给四爷指人,她还只能面带微笑的应下, 可要自己都得亲自上阵拉/皮/条。 清宁是绝对不能接受。 “不是吧。”三福晋才说完就见清宁脸都青了,这……她忍不住凑近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突然之间气性就变得这么大。” “没有, 不是你想的那样。”甭管三福晋怎么想, 清宁如何能承认:“我只是想到这个人是谁了?这里面还有一桩事情呢。” 三福晋似是不信, 目光在清宁和叫瓜尔佳氏的秀女之间徘徊。 清宁也不去理她,她没有说假只是不方便说出来罢了。 到了皇家里头, 有些事情即便你说的是真真切切不惨任何虚假的话,可对方心里要是不信, 你把口水说干了也没用。 倒是这个瓜尔佳氏, 清宁不由往上头瞄去一眼。 若是她猜的不错,这个人该是太子妃说的那位,只是太子妃怎么就把事说给了她听呢?否则她又如何知道自己,你说要是婚事成了还罢了, 偏是没成? 无奈太子妃没有表态, 清宁只能低头当做没有察觉异样。 一批秀女出去,自然有另一批补进来,正巧这个空隙,惠妃叫了八福晋。 前头说过, 因着良嫔是前些年才晋升,早年的时候,八爷是养在惠妃名下的,所以这人较真个来说,也算是八福晋的便宜婆婆。 她一开口,八福晋绞着帕子的手就是一顿,磨蹭了半天却不起身。 惠妃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太子妃见状轻笑道:“惠妃娘娘见谅才好,八弟妹可能是身子有些不适?” 惠妃心中不喜,只皱着眉头:“那怎么先前不说起?虽说选秀是大事,可要是当真身体不适,便是不好同本宫说上一声,良嫔那里你还不好意思去了?” “这……”太子妃随意地笑了笑,她本不过随意替八福晋找个借口罢了。 偏她这样的态度,仿佛在惠妃心中捅了一把火出来,特别是看到八福晋到现在还光坐着不起身后。 “你们看看,这幸好不是本宫的儿媳妇,轻不得重不得,不过是问上一句话,就摆起脸色给人看。要不是良嫔求到本宫面前,又想着老八好歹在本宫跟前待过,本宫哪里来的心情去多管那猫啊狗啊的闲事。” 八福晋原本就一肚子火,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委屈够忍耐了,偏惠妃先无理取闹,不是自家的事情还伸手去管不说,竟暗指八爷是猫狗之类的畜牲。 八福晋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口就说:“惠妃娘娘既然知道自己是在多管闲事,不如少操些,只好好想着自家的事情如何?您也不是没有儿媳妇?何必跑别人家里头瞎折腾。” 清宁注意到大福晋在八福晋说话的时候,脸色一白,随后马上低了头。 暗道这位也是个可怜的。 那头惠妃眼底的精光一闪,语气变得生硬起来。 “好,好,好。难怪良嫔从不敢提起你的,本宫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做人儿媳的气焰这么嚣张?老八呢?只管纵容?这就是他的意思?” 八福晋豁地站起身,走到中央,砰地就跪了下来,只是语气仍是硬邦邦的:“娘娘既然不喜欢我,直说便是,何必攀扯我们家爷。” “这外头谁不知道,八爷府的郭络罗氏就是个母老虎,看不得任何一个妖精鬼怪沾我们家爷的身,也就是我们家爷这样温淳的性子才容得下我。反正我不怕人笑话,娘娘要是铁了心插手我们八爷府的事情,要把秀女送进来。可以,可便是我拦不住人进门,但她进门后的生死,也是旁人做不得主的。” “你,混账。”惠妃是真的恼上了,八福晋这明晃晃的威胁是生生往她脸上打去。可她的的确确感到了威胁,在八福晋说出这番话后,若是还执意送人进去,在里面哪怕孤独终老也罢,可要是真的隔天就横着抬了出来,她这张脸连带老大的脸都得不要了。 惠妃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指着八福晋的手指半天放不下来。 “哎呀,算了算。小年轻本就气盛,你同她说能有个什么道理的?”宜妃看得差不多了,想着老九也不好真的对老八的福晋置之不管,何况如今这选秀还没结束,虽说休息多久的时间,也是没个正经的规定,只要她们乐意就成。可也总不好让人家一直等着,何况这次的秀女里也有宜妃看中的儿媳妇。。 未免夜长梦多,宜妃也是想在康熙没有变主意前早点定下来。 荣妃呢,想着毕竟是她先起了头,也不愿意事情往大去闹,原本也不必在选秀时弄出这么一出,只不过是先前提过几次,偏三福晋不甘不愿的,她就想借机敲打一番,哪晓得后头还有惠妃和八福晋这么一出戏。 荣妃是后悔不已,等宜妃说完立刻朝站着的宫人一个递眼,就拉着惠妃手说道:“咱们也坐了好一会儿,我是早就口渴,不如去后头喝盏茶再继续。”话落又去看宜妃和德妃。 宜妃是早早站了起来,见德妃还坐着,心里暗骂一声矫情还是去拉了一把。 眼看着四个妃往后去了,一如既往被忽略的贵妃不等人问起就缓缓站起身,想来也是有去后头松快松快的打算。 可人才起,外头就有了喧哗声。 隐隐约约听着就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太子妃心头不悦,朝身边的嬷嬷看去。 立时就有宫人开了门出去探查。 清宁顺着敞开的门缝看了看,眉头就立时皱了起来。 她猛然起身,朝上头坐着的太子妃福了福身子:“二嫂,我去看看就回。”也不等太子妃反应,踩着花盆底鞋就匆匆往外头去。 太子妃愕然,不解地看向三福晋。 四弟妹这人从未有如此失礼不周全的举止过。 然三福晋也是一头雾水,只是大约看到是要来的秀女那边发生了点事情。 那宫人回来得也很快,几乎是和清宁擦肩而过。 清宁则是脚步不停,一旁的荷香看得惊心胆战,好歹她会武,可也不敢说穿上花盆底鞋后能如此健步如飞。 与此同时带领秀女的管事姑姑脸色阴沉,身后的乌雅氏颤颤发抖,剩下的四个秀女躲着她仿佛猛虎走兽一般。 清宁匆匆赶至,大步走到秀女身后,一把拽过身穿侍卫服饰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只目光一转,先把人拉到了身后,才看向那管事姑姑。“这边又是怎么回事?” 她的话不是随便问问的。 几个秀女多少都有些狼狈,怕是出了事情。 但问题是,五格怎么会在这里?应该老实呆在府里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宫里,还偏偏和这堆秀女扯上关系。 清宁的思绪有些乱,但下意识地先把人护了起来。 管事姑姑认出清宁,朝她行礼后,狠狠瞪了眼乌雅氏,才歉意地说道:“是奴婢没看好人,出了点岔子,这位乌雅氏……”她顿了顿,问:“不知四福晋可否认识?” 清宁微微颔首。 她面前站着的乌雅氏神情是最为狼狈的不说,剩下四个秀女避她如蛇蝎,怕是事情出在她的身上。 管事姑姑松了一口气,为难地说道:“不知德妃娘娘那里……” 清宁打断她要说的话:“几位娘娘都在绛雪轩,太子妃也在,都是明事理的人。事情只要能说个清楚明白,嬷嬷也是可以放心的。”其实这事要是没有五格在,清宁是不插手的,世界上不公的事情多了去,要做圣母之前,也得掂量身份。 只是既然要插手,哪怕不明前因后果之前,也不能让人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对德妃的误解。 那管事姑姑听后点了点头,这才催着乌雅氏几个人继续走。 清宁没理会乌雅氏投来的恳切目光,她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好的,至于五格……一个扭头,就捻上了右耳。 五格哎呦哎呦跳着脚:“姐,姐,你轻点呗。要掉了,耳朵要掉了。你弟弟还没娶媳妇呢?” “你还知道自己是要娶媳妇的人啊?”清宁气笑了:“那你进宫做什么?不是让人通知你了吗?那位都撂牌子了,你还担心什么?”要是还没有撂牌子,偷进宫来看看秀女还能理解,不对,呸。这也不是能理解的事情。 “皇宫是那么好进的么?你哪里来的进出宫令牌?你说你这不是胡闹嘛?”清宁的头脑在这一刻疯狂的运转起来,想着该怎么把五格从这件事里摘出去。“对了,刚才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和她们扯上了?”那几个秀女不说乌雅氏了,但是那个阿巴亥,就绝对是个特殊对象。 要她真出事,哪怕自己求肯,四爷都未必愿意保五格。 “姐,姐。真没胡闹。”五格看着清宁面色一阵青又一阵白,心里一涩,余光左右扫了扫,见那侍女模样的人早就知机站得远远的,才小声说道:“真的,我没胡闹。是姐夫让我来的。” 姐夫? 清宁瞪着眼看五格。 五格见她不信,只差举手发誓了,大眼睛扑闪扑闪地,这一辈子都没有现在这么诚恳过:“真真是姐夫。” 四爷啊…… 清宁摸了摸下巴,很快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五格也才要跟着松一口气,就见清宁瞬间板起了脸:“你还没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那道廊桥下的水并不深,真的摔下去,只要喊上一声,不过是耽误了一阵,未必就能坏了阿巴亥的婚事。 哪怕阿巴亥今个儿病了,只要不是病入膏肓,这婚事在康熙那也不会有太多改变。 除非是有了必须不能嫁给皇子的理由。 “姐夫和我说让我好生注意的时候,我还是不信的,觉得这谁不要命了,那可是皇子福晋的人选,真要是毁了名声,万岁爷能能放过罪魁祸首?可姐夫只说让我们去看着点,要是平安无事,只当他多此一举,让我多跑一趟。” “姐。”五格抬头一脸认真的表情:“姐夫是四爷,他开口了,我能推脱不?” 清宁鼻间晦涩,轻轻摇了摇头,只她的注意力很快就在五格说的“我们”身上,可现在这里就只有五格一个人,于是就问:“那其他人都跑了?你怎么傻傻被逮个正着。” “那是……”五格突然一跺脚,泄气:“姐。” 清宁就笑:“和你一起的是十三爷?不对,十三爷还不至于和你们一起玩这小孩子的把戏,是十五还是十六?” 四爷这人行事不会轻易给人留下把柄。 不管是让五格办什么事情,就这么把人带进宫,事后他可能没什么,但五格就有麻烦了,毕竟这不合规矩。 但是要是有皇子们掺和呢?几个皇子中,除了太子、十三,同四爷关系好的也就十五和十六。 以前还在阿哥所住的时候,四爷还把这两个皇子领到家里吃过饭,有一阵子,还特意让人往上书房送过几回点心。 十五和十六,一个只比弘晖大了四岁,还一个大了两岁。 说起来都是小孩子的性格,知道今个儿御花园有秀女复选,主动带着五格溜达了过来是非常有可能的,且开始的时候,别说看着那些秀女还觉得怪有趣的,毕竟以前从未了解过。可多看了两遍就觉得无趣了,五格看出来,趁机提议离开,这一转弯,正巧撞上一个侍卫打扮鬼鬼祟祟的人躲在树丛间。 “姐夫说捉贼要捉赃,又有新鲜趣事,两位爷身边都有内侍在,想着五个人怎么都能制住一个人,就等了等。哪想到这么巧,廊桥那头的秀女差点就出了事情,幸好那管事姑姑眼疾手快把抓住了其中一个快掉下去的秀女。那侍卫一见情况不对,就想悄悄离开。正好十六爷身边的小内侍不小心制造出响动被对方发觉,他想逃,我们就上前追了。可我们才露面,那人就服毒死了。”说到这,五格两手一摊:“两位爷带着人去找万岁爷去了,这不我就留下来了。” 死了人,还是服毒死的,这性质立马就不一样了。 五格干脆走到管事姑姑面前坦白了事情,因着知道万岁爷都惊动了,管事姑姑和乌雅氏的神色都不太好。 清宁掐了五格一把,这世间哪里来那么多凑巧、正好。 多半都是人为罢了。 可心知肚明又如何? 德妃在听完管事姑姑的话后,气得人都差点要撅过去了还得强行撑住,更别说还有笑话惠妃她们的心思了。 “你实在是糊涂。”德妃恼羞成怒上前掌掴了乌雅氏:“本宫早把你的事安排妥当,往后进了府,只安安心心过日子就是,也不必担心受人欺负。你倒是个蠢笨的,好日子不过,被人忽悠几句就被蒙蔽,竟敢做出这等恶事。” 德妃的目光恶狠狠的。 才进来的清宁被瞪了一眼后,也觉得莫名躺枪,可这事,她还真撇不开干系。 她都以为自家四爷成天不干正经事,没想到早早就布置好这些不说,还搅风搅雨,搅出一团乱子来。 “额娘稍怒,这事到底如何总会有查个水落石出的时候。只这些秀女该如何安排?是不是先送了她们下去休息,再请太医好好看看。”不说阿巴亥,据说那个差点被推下去的完颜氏到现在脸还白着,另外两个秀女呢受了无妄之灾,在德妃的威压下正抱坐一团瑟瑟发抖呢,更别说后头还有好些秀女。 “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是不是先想一想。回头皇阿玛那边要是派人过来……”清宁说到这,面露为难。 其实不必她提,众人都知道,天子一怒的后果。 贵妃眼见到这地步,不好再置身事外:“后头不是有安置的地方吗?先让她们下去休息,再命人去请太医。万岁爷那里?是不是,我们一起去一趟?” 她便是出头,也是用商量的语气。 宜惠荣三妃都点了头,太子妃这个时候没有说话,贵妃只看了她一眼,就问德妃:“你觉得呢?” 德妃面色森冷:“我没意见。”娘家的侄女隐隐就是凶手,哪怕是如她前头所说受人蒙蔽,可她下了手也是事实。 便是到了康熙面前,德妃也说不出辩解的话。 既然德妃都没意见,太子妃就出面把人安置起来,她的细细过问了五名秀女的名字,眉心微微拧了起来。 因着大家都在等康熙那边的反应,谁也没有对秀女们进行盘问,当然也是为了避嫌。 太子妃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出来后,拉过清宁细细问道:“到底是个怎么事情?你若是知道,可千万别瞒了我才好?” 清宁苦笑:“别说二嫂了,我也是吓一大跳。你说好端端在家里呆着的人,怎么就突然出现在宫里。我看到的时候,也是吓得够呛,生怕不小心弄出事情,惹得我们家爷不高兴。可这事,怎么说呢……” 一时半会是解释不清的。 五格进到宫里,是有原因的。 四爷也不是随意就把一个人弄到宫里。 同样的,在乾清宫里,也受到了质问。 “福晋就五格这么一个弟弟,以前也从来没有求过儿臣。但眼看着年纪大了,仍旧无所事事不知所谓地玩闹着。福晋就急上火了,想着是不是让他成个家,把心定下来,才能认真立业。只是儿臣反复想过,不说有高攀的想法,可就他现在孑然一身的情况,想要找一门顺心的婚事也不是一句两句话就成的。”四爷说到这里,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怔楞了下,很快明白过来意思。 不由接口:“说起来这事,孤是知道一些,太子妃曾想过替四弟妹家的这个弟弟做媒,听着四弟妹也是乐意的,也不知怎么地后来却没了动静。孤和太子妃也不曾多想,毕竟嫁娶的事情原不是一说就立马能成。且当初不过是太子妃同四弟妹聊得开心,兴致上来随口一提,事后也是后悔不已。毕竟这家姑娘的年岁还在选秀中,是以四弟妹那头没了说法,太子妃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事要真扯出来,是瞒不住人的。索性太子先开口,把事情定了性,毕竟只是玩笑间说的话,当不得真,虽然说的女方还在选秀的年龄,但也总算是情有可原。 四爷又道:“若是费扬古还在,儿臣自当不必如此费心。” 可费扬古死去多年,甚至在五格牙牙学语懵懂之际,就离去。 费扬古的死因,其实被瞒得深,但做了皇帝后,四爷也接收到一些消息,故而知道费扬古的死是一场意外,但也同康熙有关。 这也验证了为何费扬古才死没多久,尚不足十二岁的四福晋就被匆匆指婚嫁给四爷。 显然这是康熙做出的补偿。 虽少了费扬古这个顶梁柱,可家里出了个皇子福晋,乌拉那拉家的日子哪怕不能说蒸蒸日上,可也不至□□速落寞下去。 然康熙没曾想到的是,四爷这个人,竟当真是个如此冷清的人,做起孤臣甚至连自家福晋的娘家都要疏远冷淡。 偏费扬古的死,既然要隐瞒,多少就有些难堪,不便说出。 索性四福晋在四爷府的日子还是不错,久而久之,康熙也慢慢遗忘了,要不是五格出现在面前,又是以这样一个方式。康熙都想不起费扬古还有五格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正好前些日子,十三和我说起,皇阿玛允许了十五、十六私服下江南。儿臣就想着帮五格谋个差事,就带了他进宫。” “这事我跟十三哥说起过的,四哥带人来,儿臣本来也不怎么乐意。谁愿意出外身边多个人盯梢啊。”年纪小一些的十六爷不在,十五爷却是逞强也要留下。往日里因着年纪小,兄长们都不爱带他玩,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事情,与其说还怕,不如说是兴奋。何况死人这种事情,在年纪更小的时候,他早就看过几回。不只是他,十六也是如此。之所以不让十六过来,也是考量着若是这其中涉及的隐秘太过沉重,两兄弟总不好一起在皇阿玛面前失了宠吧。 “可那五格,看起来就是个傻大个,反正身边离不了人,与其带别人不如就他。我和十六都觉得他不错,就没让他立马出宫,毕竟难得进来一趟,就还想再了解了解。谁知道了解了解着……就扯出怎么大一桩事情。”十五也有些犯愁,下江南玩的事情,是他和十六央求了许久,皇阿玛才松口的,别是这事一闹,就去不成了吧。 他这点浅白心思,落在康熙眼里就十分明显。 做皇帝的人自己心思深沉是一回事,可并不喜欢别人如此,这也是为何十三深受康熙的喜欢。 “那就把这个五格叫过来吧。”有些事情,只听没用,康熙更喜欢自己看个清楚。 梁九功正要弯身出去,康熙又点了十五的名字:“一道去,不是要了解嘛?那就多看看,要是觉得可以,往后身边也就多个伴当。”这也是应了四爷说的那番话。 十五飞快的应了声是后,朝梁九功小跑了过去。 两人这一走,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起来。 康熙淡淡地瞄了一眼:“怎么?还要朕亲自审问你们不成?真当以为皇宫是你们的底盘,任由你们随心所欲。” 前头那件事情就像一根刺卡在康熙的心里,不能拔也不敢拔。 可这回秀女的事情,还是惹恼了康熙。 “老四?你真的就只是带了五格进来,让十五、十六看着不是知道了什么?”康熙的视线在几个儿子中一一扫过,最后还是落在了四爷身上。 “儿臣知罪。”四爷面露苦涩,沉默的跪了下来。 “皇阿玛,这不是四哥的错。”十三看得着急,扑腾一声就跪在四爷边上。 四爷眉心紧蹙,瞪了十三一眼。 可十三倔强地回望了过去:“四哥,这明明不是你的错。” 康熙冷声:“不是你四哥的错,但他也是有罪。知而不报,跟欺瞒君上有何不同?他怕是早早料到今日的事情?” “还有十四……朕只问你,那对姐妹花,你看中了哪一个?若是你当真属意其中一人成为你的嫡福晋,不如朕成全你可好?” 十四身子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康熙。 “怎么?不好?你不是花前月下同人蜜里调油好得很吗?否则怎么有这么多人为你大开方便之门?”康熙的目光冰冷,被扫到的人仿佛坠入潭底。 九爷微微垂下头,只是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为何这样的婚事,就必须他们做出牺牲。 既然非要选择一个人,那不如公平竞争,正好十四看起来欢喜地厉害,别管他是个什么心思,谁又管他为何姐妹不分。 至于那出现的侍卫,九爷眼神微妙地扫向旁边的八爷。 他只同八哥说起过十四的事情,因着同住阿哥所,十四的动静瞒得并不紧,可到底外头人知不知情是难说的。 八哥已经搬到宫外去了,九爷原以为他不知晓才说上一句,可看刚才四哥的情况,九爷犹豫了。 这出了宫的人,未必对宫里的情况不知。 哪怕九爷想要为八爷辩护,也很难说他这个八哥没有这个长袖善舞的本事。 “儿臣……儿臣不愿。”十四终于难堪地低下了头。“儿臣,儿臣觉得完颜氏堪当十四福晋的身份。” 此话一出,原本面色紧绷的十三为之一松,但很快就攥紧了双拳。 “好个不愿?你可知她们来自察哈尔部,这不是你一句不愿意就能成的?至于完颜氏……”康熙呵呵两声,他记得德妃并不是这般同她说的。 也不知道德妃知晓即将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时候该做何想,只是西藏这昨晚的敲打,这对母子没有半分悔过的想法,康熙的表情越发冷酷。 要知道一开始,德妃中意的十四福晋人选,不是别人,正是尚书马尔汗之女——兆佳氏。 不同于完颜氏的阿玛只是个礼部左侍郎,马尔汗是经历过平三番,又跟随索额图出使俄罗斯鼎定边界的人。 如今是任职兵部尚书,虽说前头生了七个女儿,而才生的独子还是个刚学路的奶娃子,但他的侄子不少,要是能娶了兆佳氏,对十四来说是一大助力。 但因着十四打了那对姐妹花的主意,德妃虽不赞同但也不好反对,只是她素来知晓女子之间的激烈争斗有时候不亚于朝堂之争。她怕兆佳氏被误伤,对外,特别是在乌雅氏面前,只表现出属意完颜氏的态度。 果然这次,如她预想的那般,完颜氏差点被推入水中。 不对,乌雅氏原先的打算是借着完颜氏的力道推了阿巴亥入水,等那侍卫出现,大庭广众,湿身拥抱,虽不致命,但想要成为皇子福晋却是不能的。而完颜氏同样落了水也不能成为十四福晋,说来算是一石二鸟之技。 却不曾想,那阿巴亥出身科尔沁草原,脚上是有些功夫的。 若非她脱身后,还拉了完颜氏一把,恐那管事姑姑反应过来,人怕也是真的要坠入湖中。 而如今这个情况,完颜氏同样是受到无妄之灾,想着昨天夜里万岁爷召了他去乾清宫却是面也不曾见到,德妃心里有些打起鼓来。 只是这样的事情,实在极为丢脸,并是十四这个亲儿子面前,她也不愿意提起,更遑论其他人。 德妃是猜出万岁爷有敲打她的意思,思来想去不外乎就是十四同那对姐妹花的事情,这其中涉及到满蒙关系,也难怪万岁爷会这般重视。 只是十四的打算,德妃又哪敢让康熙知道。无论如何这儿子也是她所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梁九功过来后,绛雪轩里一应的人都被带走了。 剩下还留在养性斋的秀女们,也被安置回秀女所。 萨仁借口在院子里转了转,很快回身去找了娜仁:“姐姐,外头都是侍卫。”真/刀真/枪的,吓得她脸都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烦啊,,没写完。 太晚了,先更新了。 明天争取多更一点,我本来想把选秀的事情,全部写完,但是为什么我废话这么多呢,叽里咕噜就八千字了,明天,明天一定结尾。 第43章 等宁寿宫的人, 出现在面前的时候。 她们明白是真的出事了。 萨仁和娜仁对视, 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出现在眼前的人是跟在太后身边已经有四十多年的老嬷嬷了, 因着年纪也有些大了, 是轻易不会出来走动的。 可一旦露面, 就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跟在那老嬷嬷身后,萨仁拽了拽娜仁的袖子, 眼底满是惶恐:“姐姐……” 娜仁神情肃穆地摇了摇头,她的心里同样时没有底。从她们走的这条路开始就已经不对劲了, 这并不是去宁寿宫的方向, 她原以为最差的就是乌雅氏失败, 万岁爷许是会发怒,但因着她们身份特殊, 约半还是会把她们交给太后发落。 宫中无后,康熙不会给其他妃嫔这个权利, 太子妃也只有处理部分宫务的权利, 也不能做她们的主,反而是太后能名正言顺。 她们姐妹是来选秀的,不曾亲自下手,最多是言语上的蛊惑, 哪怕太后震怒, 但也会在有所顾忌下,要么把她们遣退回去,要么就是留下来嫁给其他不成器手上并无半点权利的宗室。娜仁深思熟虑,也听他提过, 以万岁的心态,固然恼她们犯的错,可只要计划失败了也代表没有铸成大错,那么比起阿玛重新换一批身上无瑕疵的人过来,万岁爷宁肯会更愿意留下她们这种身上犯了小错的人。 毕竟若是阿玛先理亏在前,那就不得不在一些事情上对朝廷退让。 因而她们往后的日子,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就算嫁给了宗室子弟,他们也得把她们姐妹供起来。 可若是能成了呢? 娜仁微垂的眼里,是深深的遗憾。 乾清宫挺大的,但也不能一窝蜂的人都过去,除了太子妃,清宁拽着五格不放,索性直接被梁九功一块请了过去。 八福晋在听明白里头发生的事情后,直接对梁九功说:“我就不去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同我无关。麻烦梁公公见到我们家爷的话,同他说一声,要是事情完了,就早点回去,我等着他呢。” 梁九功应地十分干脆。 八福晋一走,大福晋、五福晋和七福晋也跟着走了,至于三福晋她倒是有一分看热闹的心情,但在荣妃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摸了摸鼻子不舍得离开了。 远远地还能看到她频频回头的样子,荣妃气得重重地哼了声。 索性宜妃她们的情绪都有些紧绷,也没有谁在这个时候笑话她。 在走去乾清宫的路上,清宁还有些紧张。上一回中秋宫宴虽说已经看过康熙的龙颜,可当时宫中妃嫔一张张条案下去,轮到清宁,基本上已经是隔了十几二十米的距离了。说是宴会,也就是有资格出场露个面,但实际上根本挨不到皇上的身边。 但这回是不同了,别看着人不少,但即是要审问,总不能也隔上几十米的距离。 好在康熙也早就料到人多的状况,在乾清宫门口的时候,大家就被拦住了。 贵妃、惠妃、荣妃和宜妃被委婉地劝了回去。 四个人听到这话不怒反喜,至少这代表她们几个的孩子在这件事情里头还算干净,倒是德妃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乌雅氏是抖了一路过来,要不是那管事姑姑非常强硬地拽住,怕是早就软倒在地。 清宁见没人提起她,就一声不吭地站在五格的身边,跟过来的十五只看了一眼,没吭声,反而轻轻挪动脚步,想把清宁挡住,只是他忘记了自己的身高也低估了清宁脚下花盆底鞋的厉害之处。 十五爷再努力,清宁还是露了大半个脑袋出来。 要不是场合不对,梁九功差点就笑了。 他朝那内侍点了点头,显然打算让清宁蒙混过关。 而剩下的秀女里面,能进去也只有阿巴亥和完颜氏。 四爷看到清宁出现在殿门口的时候,着实有些意外。 清宁却高兴地小跑了过去,当然没忘记拽了五格过来。 两姐弟跑到四爷面前,一致的动作,就是躲到他的身后,齐齐拍了拍胸膛。 慢了一步过来的十五,噗嗤一声就笑了。 清宁再看四爷,虽不明显,但嘴角的弧度有细微的上扬,哪怕他很快就压平,这还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刚才梁九功放她进来,别看她挺乐呵的,心里却也明白,怕是里头有需要到自己的地方。 清宁十分担心,还怕搞出事情的四爷被抓到把柄破绽了。 如今虽只是轻微的一笑,她仍旧觉得安心了。 清宁一放松,整个眉眼都舒展开,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轻轻拉了拉四爷的手,又快速地松开。 四爷钝重的心仿佛在这一刻跟着如释重负。 四爷的内心重新变得坚毅,他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哪怕在清宁等人到达之前,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仿佛一触即发。 但某些问题是迟早要发生的,即便是他推动了进程,可若非矛盾已经存在,且到了不容易握手言和的地步,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引入他布置的陷阱中。 他如今做的不过是,早早为自己为四爷府争取机会。 “放心吧。”四爷低声凑近清宁的耳边:“没事的。” 清宁嗯了一声,目光在左右看了起来,这一看,就发现十三正一脸惊奇地望着她和……身边的四爷。 清宁歪了歪头,扯了扯四爷的袖子。 十三眼底的讶异更深了。 “四嫂好。” “十三弟。”清宁微微颔首,正要说话,殿门口又出现了几个人。 正是娜仁和萨仁姐妹,与清宁一样,娜仁一走进殿内,目光就在人群中搜寻起来,她很快找到目标,刚要提脚,就见那人迅速地背过了身去。 娜仁心里一紧,猛地攥痛了萨仁的手。 在萨仁的低呼声中,原本被请到后头去的德妃跟在康熙和太后的身后走了出来。 若说乌雅氏只是一颗摇摇欲坠的小白菜,那此刻的德妃,精气神都被从身体里抽走,出来的时候狠狠瞪了十四一眼,就走到宫人摆好的椅子上坐好。 十四想说点什么,可德妃已经闭上眼,明显是不想再管。 怎么管?如何去管? 康熙早就把十四做的一切事情看在眼里,也是怪她没有把万岁爷的昨夜的敲打放在心里。 想到之后要面临的事情,德妃是后悔不迭,她若是能再忍耐,再有耐性一些该有多好,从她匍匐地上捧起万岁爷双脚的时候,不是早就抛弃了所谓的脸面嘛。哪曾想活着或者到如今这个岁数了,竟然没有了年轻时候的忍劲。 德妃不愿意睁开眼睛,没那个脸,方才在后面,万岁爷的话句句诛心,左右都是她这个额娘做错了,才养出十四这个混账。 是了,十四像她,怎么可能不像她。 只不过母子的身份截然不同,她是包衣女出生,而皇子出生的十四更有锐意进取些,德妃舍得说他做错了?不过是冒进而已。 十四不知德妃内心的复杂战争,见她始终不看自己一眼,终于颓然地握住拳头,知道自己的事情大抵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可要是连额娘都不帮忙,他岂不是真的要娶那完颜氏?这让十四如何甘心,在他原先的计划里,自然是能娶上马尔汗的女儿最好,再不济也得是都统七十的女儿-董鄂氏,虽年龄大了些,但又何妨,等事成了,找朵解语花还不容易。 至于萨仁和娜仁,女人太过精明不好。 十四之前想过事成后,可以选了萨仁当侧福晋,以一个侧福晋的位置去换取察哈尔部的支持,哪怕是十分之一的可能也是值得。 就在十四胡思乱想之际,从宁寿宫过来一直严肃表情的太后,坐在梁九功亲自抬来的宝座上后,一脸和熙笑容地朝阿巴亥招了招手。 “太后娘娘。”阿巴亥从进来后,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眼下见太后看到自己,一下子啥都不想了,仿佛见到亲人一般蹭蹭蹭地就小跑了过去。 “可怜见的,吓到了吧。”太后想拉着阿巴亥坐下,却忘记了这里不是她的宁寿宫,宝座脚踏上的位置实在是坐不了人。 然而,阿巴亥也不敢坐啊。 她只是老实,不喜欢想太多,但不是蠢,没见到太后和皇上出来后,殿内默默地跪了一片嘛。 阿巴亥拦着太后的手,缓缓跪在她的膝前,认真地摇了摇头:“我倒是没有吓到,就是那个和我一起的秀女,差点掉水里,刚才分开的时候脸还苍白苍白的,得亏我是练过的,救了她。”说起这个,阿巴亥就有些洋洋得意起来,她不是家中的独女,但却是幼女。因着乌/尔/锦噶喇普郡王早有打算,并不愿意阿巴亥嫁在草原上风吹日晒,且和康熙有过默契,打小的时候就有把阿巴亥往大家闺秀的方向去培养。 只是阿巴亥生在草原长在长草原,哪里愿意这走路还得比别人多迈几步的情况,逆反心理上来后,偏成了最爱在草原上跑马的人。 这久而久之,气力上就比旁人大了些,更别说腿脚的灵敏度了,否则也不能在乌雅氏的突袭下安然避开不说还留有余力能拉了完颜氏一把。 “你啊。”太后就喜欢她这毫不掩饰的得意劲,心里却也同样松了一口气,就怕这孩子心有芥蒂,往后嫁了人同夫君成为怨偶。“下次可不能这么鲁莽。” “哪里会,对乌雅氏,我一直都堤防着呢。”阿巴亥声音忽地一扬,缩成鹌鹑恨不得找块地洞躲起来的乌雅氏瞬间被拉回众人的视线里。 “从在养性斋,她就一直往我这看。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我又同她不认识,要是不防备她不就是傻子了嘛。” 余光瞥见乌雅氏脸上的血色褪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娜仁暗骂一声蠢货,半点定力都没有,难怪事败。 “只是我就奇怪了。”阿巴亥头一转,望向康熙,想了想,哒哒哒跑过去跪了下来:“皇上,她要害我,是因为不想我嫁给皇子吗?可我嫁不成了,她就能嫁了?”别说她过分,任谁差点出事,都会记恨。何况是乌雅氏先要害人,阿巴亥告起状来是一点也不心虚。 十爷呢,则从阿巴亥开口后,就一直盯着她看。 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少见,按说满族的姑奶奶不少,可说话直率坦诚到阿巴亥这样地步的反正十爷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几个。 这一认真听,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康熙就看了过来,视线在十爷和阿巴亥身上来回移动着。 太子看得心中一沉,余光瞥见直郡王无声的讥笑,更觉得烦躁。此时的直郡王还不知道在绛雪轩发生的事情,他虽同样恼恨八爷这个前头在他面前摇尾乞怜,后头就在他身后捅上一刀的行为,但也不妨碍他见不得太子好。 两个人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开始的竞争,不会因为排在下面的几个弟弟加入斗争中而握手言和的人。 这次的事情,太子动了手,他也没干看着。不过经历上一次的事情,太子自然更加谨慎,那太子从头到脚查出来都会和毓庆宫没有任何关系,就是那毒/药最后也会发现是从宫外带进来的。太子打的主意也是明显,不过是借别人的手,行别人要做的事情。如此一来,他要脱身十分方便。 虽说直郡王还不明白,太子如何知道有人要动手,但不妨碍他一直对毓庆宫进行盯梢。要说兄弟中,最不愿意弟弟们娶上蒙古福晋的,正是太子。原本就有一老大这么一个绊脚石,皇阿玛又推出老八,三方刚开了火,只要再拉出一个人,最为不利的还是坐着储君位置的太子。 直郡王是不知道太子在这件事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但只要太子不开心,那他就开心。 在直郡王游神的时候,康熙温和地朝阿巴亥笑了笑:“别说,不只是你好奇,朕也十分地好奇,什么时候这样的大事,是别人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你说,那要是真的这样?朕这个皇帝坐着是摆设不成?” 明明是带着温和语气的话,却听得清宁头皮发麻。 她这半个局外人尚且如此,别人的感受只会更糟。不过康熙这句话说得挺对,皇子婚事哪一个不是经由皇帝指婚出来的。 乌雅氏的小心思,就算她成功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以她的家世,哪怕是给德妃面子,撑死了也就一个侧福晋,何况德妃也未必花巨大的代价给乌雅氏铺路,还是铺地奔向十四爷的路。 乌雅氏呢,此刻脑海里是一阵空白,只觉得完蛋了,哀求的眼神一眼一眼地朝闭眼静坐的德妃瞄去。 只是德妃连亲生儿子都不管了,哪里去理会这个拐过弯的侄女。 “怎么?还等着朕亲自审问你不成?”伴随着突如起来的肃杀语气,康熙看向乌雅氏的一双眼已浸了寒意,在目光交接中,乌雅氏瘫软在地。 康熙只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双手在空中拍响的瞬间,就有人进来在乌雅氏想喊叫的瞬时候堵了嘴抬了出去。 乌雅氏呜呜呜地挣扎,在经过萨仁、娜仁两姐妹的时候,眼里突然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殿门重又被合上。 重重的关门声音,惊得萨仁浑身一颤,在呼吸都觉得紧张的气氛中,失声喊道:“不要,十四爷,十四爷……” 萨仁连滚带爬地朝十四爬过去。 她的脑海乱糟糟的,本就不是那种心机深沉的人,实在受不得心理的惊吓,乌雅氏被带下去的眼神告诉她,她那些对乌雅氏说的话,绝不可能瞒得住? 那等一下会不会也把她带下去? 萨仁害怕极了,她没想到乌雅氏说放弃就被放弃,明明姐姐说这人是德妃的娘家侄女,就是为了自己的脸面,德妃都会保护着。 只要乌雅氏这面出不了太大的事情,就不会牵连到她们姐妹上,哪怕是皇上心知肚明,可只要有顾忌,就不会对她们下了狠手。 萨仁扑到在十四面前,一把抱住。 十四面色难堪,却还是没有推开,事已至此,他也没有退路。十四咬牙求道:“皇阿玛,儿臣同萨仁早就两情相悦,求皇阿玛成全,让儿臣娶她为侧福晋。” 假寐的德妃胸口剧烈起伏,怒其不争偏只能死死地咬住牙关。 康熙怒喝:“朕倒不知道老十四竟然是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在明知道萨仁唆使乌雅氏对阿巴亥和完颜氏行凶后,你还要娶她当侧福晋?” “是儿臣的错,让萨仁误会了完颜氏。”十四哪能不知道皇阿玛话里的意思,可现在就是咬着牙也得把有情有义这话给应了,总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萨仁害了完颜氏,以后自当在完颜氏面前行妾礼,儿臣也会尊完颜氏会嫡福晋。” 在十四看来,一个嫡福晋的位置,足够弥补完颜氏所有的委屈。 萨仁听了有些不满,可一双手被十四捏得死死的。 萨仁委屈地低了头,显然默认了这句话。 康熙这个时候笑了:“你确定你喜欢的是萨仁?而不是她的姐姐娜仁?”不等众人反应,已经朝梁九功问道:“在堆秀山的时候,朕不是眼花看错了吧?” “万岁爷怎么会看错呢?老奴也是一眼就瞧了清楚。”堆秀山是座像个小迷宫一样的假山,在山顶建了一座亭子。 康熙和梁九功在上面可是把假山里头发生的事情看个一清二楚。 “十四,你为了保住萨仁应了她侧福晋之位,那她的姐姐呢?岂不是就要被你辜负了?”这可不是有情有义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十四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不明白往日对他疼爱有加的皇阿玛会这么逼他。 一时间,脸色是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十四甚至不敢再吭声,他不确定皇阿玛的手里还掌握多少东西,若是他应了娜仁呢,后头还会不会有其他事情出来。 十四只能重重地俯跪在地上。 另一边的娜仁,在被康熙点出她的名字后,下意识看向左前方跪着的人。 只是他从她进来后就没有回过头。 娜仁心中一痛,闭上眼睛,沉默不言。 直郡王却是突然笑道:“儿臣从前听过娥皇女英的故事,按理说效仿她们二女嫁一夫也是可以,但显然这对姐妹欠了完颜氏,真让他们一同嫁给十四,别是最后害了人家。”除非完颜氏不再是嫡福晋。 但没了完颜氏,总得有人娶当这个十四福晋。 只是完颜氏也得找个地方安置? 嫡福晋不成,一个侧福晋总是要的。 德妃眼里一闪,看向四爷,又把目光停在清宁身上。 清宁莫名身子一抖,下意识往四爷身边挪了挪,别看着一殿内人跪了不少,可冰盆也放得多,嗖嗖嗖的冷气,拼命往人身上钻。 四爷一个侧身,替清宁挡住了不知名的冷意。 德妃只觉不喜,打定主意就要开口,那边的萨仁已经急了:“皇上,这都是误会。姐姐和十四爷绝无私情,之前……之前那是为了臣女,才通十四爷有了往来。是我……”萨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姐姐知道我心仪十四爷,才帮我的。” 可这话一出来,直接把九爷逗笑了。 本来九爷是不想理会这些事情,但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讥诮道:“敢情你姐姐这么伟大?在皇宫里半夜三更的与十四见面,竟只是为了帮助你这个妹妹。爷到底是说你蠢呢,还是说你笨。”这种鬼话都能相信? 得亏出了事情,得亏一开始,皇玛嬷护住了阿巴亥。 既然老十最终逃不开娶上蒙古福晋的命运,老九总得给老十扒拉个好的回来,人最不能的就是对比,有了这对姐妹花的衬托,阿巴亥在九爷的心中一下子就拔高成完美十福晋的绝佳人选。 阿巴亥多好啊,老实没关系,反正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总比弄个不安分的回去,搅地老十府里一团乱。 “八哥,你说是吧。”老九虽心里这么想,但不好同右边的老十说,就问起左边跪着的老八。 八爷只无奈地笑了笑,可在老九你不表态不罢休的注视下,又点了点头。 萨仁就真的着急了,又偏不敢替娜仁表态,只是一直用眼神示意。 “臣女……臣女心悦的人的确另有其人。”娜仁艰涩地张开嘴。 康熙脸色沉了下来。 太后皱眉:“是谁?” “是…”娜仁的视线在场上转了一圈,那个人仍旧是没有回头,就好像不曾看到过自己一样…… 娜仁蜻蜓点水般掠过那抹天青色,重新在场上搜寻了起来。 九爷看着她扫向老十,顿时瞪大了眼睛,拉着十爷九往另一边看去,只是这一扭头,心里就咯噔一下。 “是八爷。”娜仁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在吐出这个名字后,仿佛卸下了千金重担般整个人瘫坐在地。 八爷沉着脸,原本紧闭的嘴唇上下翕动着。 他说不出反驳的话,娜仁的手里有她阿玛同他联系的密信。这还是经老九之手的密信,要在之前,八爷还能否认。 偏上回康熙说的话,仍是言犹在耳。 康熙已知九弟弄出的通信密语,或许也早就破解,只等着他反驳后,娜仁拿了出来。 况且他的确和娜仁的阿玛有过通信,商议娜仁姐妹进府的事情。 等听到八爷张口应下这句话后,太子终于把视线移到了娜仁姐妹身上。 娜仁却是垂着头,不发一言。 康熙看着眼前的一幕,气着气着就笑了。 成,那就把棋盘搅地更乱一些。 在连连颁布了几道旨意后,康熙又留了五格下来。 清宁虽不安,但只得跟着四爷回去。 因着阿巴亥的证言,五格和清宁倒是少了被问询,等上了马车后,四爷又说起清宁来之前在乾清宫发生的事情。 “爷这回同上回已经仍旧是个知情不报,虽让皇阿玛不喜。可也是情由所原,往后怕是十四弟和额娘那边的事情,皇阿玛是再不会往我身上引。”一个四处蹦跶的十四和一个各种包庇溺爱的德妃已经够麻烦了,若是连四爷这个康熙特意培养出来的孤王孤臣都要开始变成偏颇十四的人。 康熙以后如何敢把一些不能给其他人经手的差事交托给四爷。 当然四爷也怀疑,经历过这两次的事情,皇阿玛已经对他的能力,产生了怀疑。毕竟要是从前,出了十四的事情,他最先的选择定然是大义灭亲然后才是为十四顶罪。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任由事情发展,虽说也尽可能去弥补。 但至少康熙回怀疑,四爷的心是不是从太子那边偏心十四。 毕竟十四是他的同胞弟弟,德妃又是他的额娘,而老四这个人别看着冷冷清清,但却是一个极为重情的人。 康熙是不愿意去赌的,他如今虽打压太子,但不代表愿意让其让人盖过太子,否则今日的事情,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过去。 归根结底,忌惮是一回事,最为疼爱的仍然是太子。 马车上,清宁问起八爷的事情,她以一个女人的直觉,觉得这里头有大有文章。 四爷意外清宁的敏锐性,笑了笑说道:“八弟不敢赌,也忌惮娜仁姐妹话语里的笃定,自然只能先应下。何况前头已经有一个十四丢尽了脸面,多一个他也不算什么事情,何况他也未曾在宫中与人私会。哪怕是娜仁心悦他,想八爷在热河的风采,引得女人投怀送抱也是理所当然。从这一波来说,八弟并不吃亏。” 清宁觉得没意思。 四爷抱了抱清宁,这里头的事情实在太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通。 康熙会知道十四和萨仁的事情,自然也能知道十四和娜仁的事情。只是无论如何,这两姐妹不能同时给了十四,哪怕她们自己愿意,康熙也会把她们分开。 如今的情况,一人分了一个,那察哈尔部到底是选择八爷还是十四爷呢,这也是够他们头疼的事情。 而这些缓冲,对康熙往后的布局来说,都是争取了时间。 “那八弟妹那里可怎么办……”清宁跟四爷说了在绛雪轩发生的事情,当时那一幕,一字字一句句,仿佛还清晰地在耳边回响。 老实说,清宁是羡慕她这份果敢的勇气。 她也发自内心的希望,八福晋能如她所愿一直守着八爷。 可现在娜仁的事情已经是金口玉言,经过圣旨的事情了,早晚是要传到她的耳朵里,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自处。 清宁想起八福晋,难免就有一种兔死狗烹的情绪,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他们说的话是半点也不能信的。 四爷不知道清宁内心所想,但不妨碍他不喜欢清宁担心别人的样子。 四爷承认自己自私又小气,只伸手把人脑袋一掰,脸对了脸后,一脸正色地说道:“她是八福晋,已经嫁了人,往后如何自然有他男人操心去。而福晋你呢,也是嫁给了爷,往后也该只操心爷的事情才好。” 清宁叹了一口气,觉得四爷不会理解。 只是有一点四爷说的也对。 八福晋的事情,自然是她和八爷的事情,旁人无论如何都没有置喙的资格。 清宁打定主意不管这些事情,伸手拽过四爷的袖子,把自己的手塞到他的手心里。 别看着人在外头冰冷冷的,手心却是热乎乎的,能烫到人的心里头。 清宁燥乱的心跳慢慢有了秩序,暗暗告诉自己,男人的话即便不能信,但她既然成为了四福晋,若要好好活着,不被各种斗争倾轧,就得主动进取,赢得他的心。 清宁不是那种轻易就被现实打倒的人,既然某些事情注定避不开,必须要争取,用些手段又如何。她的身体慢慢仰靠了过去,依偎进四爷的怀抱中。 再长吁一口气后,紧紧抱住了四爷的胳膊:“我就是怕。” “怕什么?”四爷轻轻拍了拍清宁。 “额娘的眼神。” 清宁话落,四爷的手就是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还怕,差点没赶上。 第44章 (捉虫) “怕什么?有爷呢。” 被抱在怀里的清宁只胡乱点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涉及到婆媳问题上的事情自然要四爷这个男人出面, 当然也不能全信他一人。 其实德妃当时一到乾清宫就被拎到康熙和太后这两尊大BOSS面前挨训, 因而也没人告诉他这里面有四爷的事情。 先是乌雅氏, 后是十四,使得德妃一股脑的心思都在如何帮十四脱身, 至少要及时止损才好。 至于什么惩不惩罚,德妃其实没有怎么放在心里。 别看兴师动众, 叫了不少人, 阵仗看起来非常大, 但大家做的事情,其实都在康熙的底线上, 哪怕真坏了阿巴亥等人的名誉,也不是没有弥补的方案。 要知道往前数个七八年, 太子在毓庆宫里打杀了多少内侍, 直郡王好几次同太子打起来,就是看起来老实的老老七也没少惹祸,更别说老十这个敢当着康熙的面把他案桌掀了的人。 没有哪个皇子是没脾气的,就连四爷小时候被九爷气得拿剪刀追着跑了整个皇宫仍固执地绞了他的辫子后, 也同样是高高举起, 轻轻放下。 康熙有时候的确称得上是一个好阿玛。 而这次之所以如此大动干戈,是因为底下几个皇子联手弄出这一次的事情,虽说是陷害了十四,可未尝不是又继续试探康熙的底线。 到底是老谋深算的康熙干脆借着此事, 在快速掌握情况下,借机敲打了逐渐不安分的皇子们。 “可说到底,皇阿玛是真的老了。”这个想法,不只是四爷,今日出现的皇子中,或多或少都有感受到。 要是换了以前,纵容的人是康熙,可被人连番如此挑衅,管你是皇子还是皇孙,收拾起来绝对不会留手的人也是康熙。 是康熙变了吗?他只是更加心软了些。 但这不代表,他真的是糊涂了。 四爷叫来苏培盛,让那些伸出手脚的人全部缩了回去,嘴巴要是闭不起来就干脆缝上,只能用眼睛看,耳朵听。“要是哪个不听话,那就砍断了手脚。” 苏培盛低低地应了声是,离开去通知专门负责与他接头联系的粘杆处人员。 四爷在抻了抻脖子后,发现外头已近天黑了。 弘晖从宫里回来后,直接跑了去了正院找清宁。 清宁开始只当他小孩子撒娇,想额娘了,拍了拍脑袋,由着他在身后转悠,可等她如厕都要跟着,这事就有些大条了。 清宁干脆招了弘晖坐下,打算和他谈一谈,有些事情闷在心里,容易产生误会。她和弘晖之间虽说有了血脉上的羁绊,母子间也的确产生了感情,可之于清宁来说,无论如何中间还是隔了个原身。 隐瞒这样的事情是不得已,但看起来的确对弘晖不公平,可对喜当妈的清宁来说又何尝公平。 她只能努力去维护这段亲情。 “是不是在宫里受了委屈?”清宁想到的也只能是这里,在四爷府里,弘晖嫡长子的身份又有谁敢给他委屈。 “不是。”弘晖闹了个大脸红,他刚才只是下意识地就跟着,也没看到底去个什么地方。 “那你这是怎么了?”清宁拉住弘晖的手,仔细翻看了一下,眉心不由蹙起,她叹了一口气叫在旁边伺候的桃香去找碧嬷嬷:“问问她有什么药膏能给大阿哥用。” “额娘,不用了,很快就没事的。”不过是几个翻开的口子,过上几天愈合后就会成为茧子了,要弘晖来说,这样还更好。 “胡说,你阿玛的手就没你这样。额娘知道你努力,该你用功的时候,额娘不会拦着,但咱们家不是没条件,为何不能好好爱护自身呢?”要是手指头因为变得粗糙了,往后那些细腻些的纸张都要担心一不小心被弘晖划破。 清宁说不出练武只要强身够用就好的话,毕竟谁也不知道未来到底如何。她再笨也晓得,从弘晖熬过那场病魔后,历史注定是发生了变化。 日后如何,谁也说不准。 就是四爷最后仍旧登上那个皇位,弘晖能否顺利接班是个问题,又或者会不会像现在的太子这般,受到成为皇帝的四爷忌惮。 碧嬷嬷没多时,就带了一管子药膏过来,从柳嬷嬷走后,她的事情就非常多,李氏那收回的管家劝被塞到她的手里,清宁虽每日都有过问,但作为执行人,碧嬷嬷的时间就非常紧凑,经常抓了桂香和梅香当壮丁用。 可要是有空,也会抽出时间向清宁要些药材细细打磨后,做出各式各样的药膏、药丸。清宁在知道后也会在不经意间说出一些她在现代知道的保养护肤的方子。 “这药膏,荷香用了一阵子,虽不能把陈年老茧消除,但日日用着,也不容易产生新的茧子出来。”荷香会武,跟清宁外出接触到精贵物品的次数就多。旁的地方还好,就怕在宫里弄坏了贵人的心爱之物。 清宁拿过药膏闻了闻,有一股白玉兰的味道,这个味道非常清淡,弘晖用着也不会让人闻着一股女儿香。 她知道少年的骄矜,清宁让人退下,帮着弘晖揉匀了药膏,别说还挺滋润的。 清宁拍拍弘晖的手:“拿回去让来应记得早晚两回地抹着。”其实随身带着更好,不就是相当于现代的护手霜嘛,但弘晖肯定不乐意。 清宁也不逼他,好声好气地讲,弘晖反而舍不得拒绝,老老实实说下后,望着清宁欲言又止。 “说说吧,你同额娘还有不能说的地方啊?要是额娘不能解决,不是还有你阿玛吗?” 清宁理所当然的语气,把才走到门口的四爷逗笑了。 他该欢喜福晋对他的无条件信赖吧。 不过……弘晖能有什么事情?四爷看了苏培盛一眼。 苏培盛点点头,打算去找来应问问。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弘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忐忑:“额娘,无论如何,弘晖都会陪着你的。” “说什么呢?”清宁有些哭笑不得:“你哪能陪额娘一辈子,额娘也不需要你陪。你将会是雄鹰,有展翅翱翔的一天,到时候啊,额娘就老了。”何况这人,以后也会有娶媳妇的时候,什么陪不陪的,这样的话,还是不必说了。 “你是不是在宫里听了什么话?”清宁绞尽脑汁地回想,觉得大概还是个这次的选秀有关系,谁说皇孙们就不会碎嘴,别说还有年纪大一些的皇子在。十六不就是后来被十五赶回上书房去的嘛。 弘晖有些扭捏,大概也知道这样不好,可还是没忍住:“……我就是听到弘皙说咱们府里可能会进新人。” 可这不是理所应该的事情嘛。 她是早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可惜出了那么件事情,没能看完剩下的所有秀女。 清宁觉得这真不是事,就算有事也不是弘晖一个孩子该去操心的,可一个抬头,就与弘晖闪烁的目光对视上,而眼角余光也瞥见悄无声息飘进门内的影子,母子二人是挨着坐的,她能看见弘晖当然如此。 清宁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哄着他笑:“你就是瞎操心?这么多年了,额娘不比你有经验。” “不过额娘也多谢弘晖的担忧,但是咱们不是有你阿玛嘛。你阿玛还能糊涂到宠妾灭妻不成?他要真这样,那他宠他的心爱女人去。额娘还能过不了自己的日子?所以啊你别东想去想,与其……” “爷看你才胡思乱想呢,在孩子面前也胡说八道。”什么叫过自己的日子?她身边还能没有自己?还说的这么轻松,莫非随时想着抛开爷不成。四爷听不下去,大步流星进来后瞪了弘晖一下:“你也是,多大的人了,什么话能听什么话不能听还不知道?就弘皙说的话,你全都信?” 那不能,谁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这不是涉及到额娘嘛,弘晖倔强的梗着脖子不愿低头。 已经从来应那里听到事情经过的苏培盛见状,心里一个哀嚎,我的大阿哥,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没看爷浑身都冒着寒气了嘛,那是能冻死人的。 苏培盛上前就抓过弘晖,也顾不上尊卑,好言好语地把人拉出去:“大阿哥,您可行行好,让奴才好过点不成。再说爷和福晋的事情好着呢。”岂止是普通的好着,四爷是连着两个月了,对后院里其他人不假辞色,成日跟福晋黏糊在一起。 要苏培盛说,大阿哥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弘晖被拉了出去,门紧跟着就被关上。 清宁眉眼跳了跳,面上则十分镇定:“我哪里是胡说八道了,难不成爷就喜欢个成日拈酸吃醋的福晋。” “再说了,弘晖不过是担心我这个做额娘的。他但凡对这件事没心没肺些,也就是我白疼他一场。”好在这孩子没让她失望。 不过这事,也的确不是他该去担心的。 清宁嗔了四爷一眼,见他还耷拉着脸,只得把人拉到弘晖原先的位置坐好,拿他当弘晖一样哄:“哎呀,不会真的生气了吧,让我看看,翘没翘胡子。” 四爷板着张脸,他当然是没有胡子。 打从他知道福晋如此活泛后,就再没有蓄过胡子的想法。 清宁自然也是知道的,笑眯眯地在四爷光洁的下巴上摸了一把,见他还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真生上气了?” “那我可怎么办?您到底是想要我贤惠些,还是有真性情。” 四爷怒极反笑:“怎么?听福晋的意思,莫非你从前对爷只有虚情假意了。” “哪能呢。”清宁挨得近了,还能看到四爷长又翘的睫毛在轻轻颤抖着:“当然爷硬是要是觉得福晋对你的情谊都是假的,那我是无话可说。” 四爷听了心中一动,他注意到福晋这两个字。 乌拉那拉氏对他是有情的吧。 自然是有的。 这后院哪一个女子,对四爷没有情 要说没有,四爷铁定是不信的,他的自负也不允许是没有。可人的感情是会变质,就像他小时候对皇阿玛的孺慕,对德妃的亲近,对太子的宠近,都在渐行渐远地成长中生出了变化。 乌拉那拉氏也同样如此,其他女人也是。 四爷信她们曾经对自己真情实意过,但那些都是曾经,她们没有抓住,自己也没有抓住,那现在呢…… 四爷低头,把望着他的清宁搂进怀里,喃喃说道:“再等等吧。”现在还不是自己能给她回应的感情的时候。 “爷。”带着弘晖离开的苏培盛,去而复返。 “阿玛。”弘晖推开了苏培盛,跑到四爷面前:“隔壁出事了,听说八婶把八叔给打了,都要请上太医了。” 这样的家丑,以老八的性子,倘若不严重,是绝对不会去请太医,何况这年头谁府上没有养个府医。 不过四爷有一点想错了,八爷从宫里搬出来还没有多久,自家住的正院都还没有整理齐全的,这也是为何乔迁宴席迟迟未办,自然也别说府医了。 如今已是夜里,天虽未黑透,可跑皇宫里要太医,实在是兴师动众,但找那没有值勤在家中轮休的太医,一时半会也怕找不到。 何焯只能一面派出府里的人就近寻找太医,一面让人去求了隔壁四爷府。 两家还没有闹崩了,朝堂上再怎么争斗,这个时候该兄弟情深也得去表现,眼见着四爷不发一言转身就要走,清宁随意抓了个披风也跟了上去。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四爷顿了顿,稍微放缓了步伐。 清宁的手滑到四爷的手心里,由着他紧紧拽住:“爷不必顾虑我,人命关天,我跑得动呢。” 只话落,就拽起了四爷往外跑去。 她跑得太急切,很快呼吸都急促起来。 幸好荷香那边已经把轿子叫了过来,两边半道相遇,清宁刚想上轿子,扭头就去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在他们身后跑着的弘晖。 四爷抿了抿唇,朝弘晖招了招手。 弘晖眼睛一亮,跑到四爷跟前。 父子都是清瘦的身材,只是抬轿的人难免会更辛苦一些。 清宁叹了口气,让自己不要去想哪无用的关心。 轿子从四爷府出来,直接就转到隔壁的八爷府。 何焯等在门口,看到两辆轿子过来,脸上一喜,忙走过来,低声说道:“可是四福晋也来了?” 那语调听着就不对劲,清宁掀了轿帘出来:“您是?” “小的是贝爷的侍读,四福晋能来,实在是太好了。”何焯欲言又止,朝清宁深深一鞠躬:“烦请您去劝劝八福晋。” 这样看起来就更加奇怪了。 四爷从轿子里下来:“八弟怎么样?” 苏培盛这时也开口:“府医带来了,是不是先去看看。”两名府医都住在前院,有人去通知,和他们差不多是一起到的。 何焯面色看起来有些犹豫:“那就一起去看看吧,四爷先上轿。” 四爷和清宁的目光在不经意间对碰,两个人默契地上了轿子,倒要看看这个何焯卖的是什么关子。 很快的,他们也亲眼所见了。 昔日风度翩翩的八爷盘腿坐在门前,额角上压着一块帕子,偏那血/水根本没止住,正簌簌地往下流淌,顺着下颚一路划进月白色的交领圆袍里面。 “糊涂。”四爷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拽起八爷,许是力气大了些,八爷整个身子没控制住晃了晃。 弘晖唬了一跳,忙上前去搭把手。 可他不过是半大少年的身材,八爷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量不是他能扛住的,眼看着往旁边歪了歪,又被四爷拉扯到另一边。 这般粗鲁的动作,看得何焯的太阳穴剧烈跳动。 “还愣着干什么?真等人死了才管啊?还不赶紧送隔壁屋子去。”被四爷拽着的八爷楞了楞,心想自己还没到死的那一步吧。 四爷却是不管,直接就踉踉跄跄地把人往隔壁屋子拽去,弘晖不放心也跟了过去,而苏培盛带着府医紧随其后。 何焯看看被带走的八爷,又看看留下来的清宁,纠结的肠子都要打结了。 清宁挥挥手:“你去吧。”这人的心思其实完全不在这里,其实也能理解,大概对何焯来说八福晋固然也重要,但肯定比不上他跟随的八爷。八福晋真死了也就死了,但八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阖府上下都要遭殃。 康熙再恼八爷,可也会为自家儿子出气。 这护短的性子,爱新觉罗家的爷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完美地继承了。 四爷不也是如此。 上辈子恨不得挫骨扬灰的人,可偏偏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哪怕知道有一半是演出来的戏码,四爷也觉得憋地慌。 “爷怎么不知道八弟,什么时候怎么有出息了?怎么?你别说你家福晋的反应,你是一点也没有预料到。” 八爷扯了扯唇角,要是在他面前的是九弟、十弟,他倒是有一笸箩的话能说出来,可面对冷脸的四爷,饶是八面玲珑擅说漂亮的话的八爷眼下也没了词。 四爷哼了一声,朝站着的府医点点头,立刻就有人上前接过八爷握在手里的帕子,那是八爷的近伺。 四爷率先看上八爷的额角。 “应该是被茶碗这样的东西磕出来的,伤口深了些,要先止了血再包扎。”府医说得隐晦,但谁听不出来里头的意思。 哪是什么磕出来,就是兜头一砸,瞬间就一个大口子,而且力气还不小,否则伤口能那么深? 只能说八福晋是气坏了,可再生气,没听说伤害自己男人的。 四爷面色沉了沉,忍着气去喊苏培盛:“去看看福晋怎么样了?”在看到老八的伤口后,他这心里就有些不放心,自己想捧在手心里的人,哪经得起八福晋的粗鲁对待,别是被吓到才好。 若非弘晖也在,四爷准得丢下八爷,先去找清宁。 可好歹要维持住当阿玛的威望,四爷硬是忍耐住性子,等苏培盛出去后,没多久就跑了回来。 正在包扎伤口的八爷也望了过去:“八福晋呢?开门了吗?”说完后立刻朝四爷告饶:“四哥,我这也是没办法了。福晋的脾气太大了。” 四爷面色又难看了几分,但还是朝苏培盛点头。 苏培盛却是一脸为难地说道:“奴才去的时候,福晋已经进屋去了,只是那房门被插销反锁上了。” 屋子里面只有八福晋和清宁两个人,荷香原是想进来的,只是也不知道八福晋哪里来的气力,不但推了人出去还立刻锁门。 这一连串动作是一气呵成,看得清宁目瞪口呆,同时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在这门开之前,她还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面若苦瓜、毫无生气的人。 不过也差不多了。 白日里穿得像一团盛放牡丹的人,如今却光着脚披散着头发,穿着一件单衣,就像幽魂似地飘回到床上。 “四嫂来做什么?想看我笑话?” 清宁无语,拉了一张椅子坐到床前:“看什么笑话?看你的?我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啊。再说了,这有什么好笑话你的,莫非我府里的人还少吗?” “何况你以为德额娘会简简单单放过我?你等着吧,明天准得有消息过来。我要是都像八弟妹这样的脾气,岂不是坟头都要长草了?”清宁说着把目光移到床前的一根挂着白绫的横梁上:“听说这上吊自缢的人,都丑得很,眼斜嘴歪不说,许是舌头都要掉出来。” 无视了八福晋已经变得铁青的脸,清宁啧啧两声:“虽说这么一来,八弟是一辈子不能忘。但要我说吧,人被丑的事物吓到,应该急需美人来洗洗眼睛吧。要说皇阿玛也是疼孩子的人,想来八弟以后是不缺艳福的。” “四嫂。”八福晋已经听不下去 ,咬牙切齿地问:“你这是来劝我的吗?” 清宁无辜地望着她:“谁要劝你啊,这是你的家事,何况谁家不是这样的,我又有什么好劝的。不过是把我在话本子里看到过的事情同八弟妹分享一下。再说了,要不是八爷伤得太重,你们府里的人吓得求到我们爷面前了,我也不能来啊。”这话不是说说的,两家交情没到那份上,因而即便知道隔壁府的人快死了,人家不主动过来求情,自家还真不能巴巴过来。 这是犯忌讳的事情,但要是换了同四爷交好的人,就另当别论了。 只是这一条,肯定用不到八爷府的身上。 至于来劝八福晋,清宁只是不想一个人随意轻视践踏生命。 她是庆幸这人还未真的绝望,虽有寻死的意思,但不过是一瞬间的想法,否则也等不到她进来了 “那我们爷伤得真的很重吗?”其实八福晋早就想出去了,可忍不下那口气,她又实在不甘心,只能僵在屋子里。 其实要是四爷和福晋再晚一些,八爷那卖惨的行为,许是真的能成功。 只是这样就真的有用吗? 清宁摇了摇头。 “怎么了?”从八爷府回来,好像嫌晦气似的,四爷是立刻叫了水沐浴。从沐浴间出来的时候,只简单穿了件长袍。 清宁双手捧着脸,有些感慨:“就是在想八弟妹啊,我估摸着咱们去得晚一些,八弟妹最后还是会不忍心。这大概就是应了那句先爱先输,后爱的有恃无恐。” “你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反正四爷听着不舒服,也不愿意福晋为了别人的事情胡思乱想:“你以为老八为什么求到咱们面前,不也是算稳了爷的性子。爷若是去了,少不得要带上你,便是一开始没有喊上,后头许是会受不了他的哀求,叫了你帮忙。” “你还是小看了八弟,他这惨买的可不是只给一个人看的。”四爷笑得讽刺。 八爷派出的人像无头苍蝇似地在京城里找太医,这事外头的人只看个热闹,但内情如何岂能瞒得过康熙那头。 梁九功来报的时候,康熙是直接摔坏了一块砚台。 隔日,赐婚的圣旨就下发。 都统七十的女儿董鄂氏指给九爷,阿巴亥氏则是给了十爷,十二爷的婚事是苏麻喇姑保的媒,十三和十四仍和上辈子一样。 五位皇子的婚期,钦天监都已经选定,年内成婚,也是年内搬出宫去,建府的宅子都是早早地看好。 唯独三十万分家银子,被砍了半。 但这些不是重点,最让人关注的还是娜仁、萨仁姐妹花的归处,原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变化。 哪曾想圣旨一下达,顿时激起了惊天骇浪,也让不少人傻眼。 娜仁仍旧是进了八爷府,以侧福晋的名分,是正经上玉碟的那种,且她背后站着察哈尔部,夹在她和八福晋之间的八爷往后将有得烦。 娜仁进八爷府的日期,也很近,就选在一个月后,而萨仁也有了归宿,却是进的毓庆宫。 “怎么会?肯定是搞错了。”圣旨下发的时候,十四正在永和宫里,一听到旨意,蹭地就要往外窜去。 德妃早有防备,一声大喊:“拦住他。” 顷刻间,就有十数人一拥而上,紧紧地抱住十四。 十四剧烈地反抗,拳打脚踢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烦,为什么我不能日万呢。心好烦,好烦,觉得自己写得乱糟糟。 第45章 十四好拳脚功夫, 又有股子蛮劲, 近侍很快就被打得鼻青脸肿, 其中几个鼻头出血了也不停下来。 德妃甩开龚嬷嬷扶着她的手, 冲到十四面前, 一巴掌甩了上去:“这个时候了你还要闹?闹什么?闹了有用吗?皇帝的金口玉言,十四, 这就是圣旨。是你皇阿玛的旨意,为人臣子, 就必须遵守。” “遵守?”十四双眼通红, 如困兽一般, 忽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德妃:“莫非额娘早就知道这道圣旨?” 德妃嘴唇嗫嚅两下, 还是沉默。 这模样哪还需要再说,十四不住地低吼:“你是我额娘吗?你这是联合起来骗我。额娘是多想让别人看我的笑话?” 他花费那么多的心思, 做了那些事情, 为的就是给别人做嫁衣? 到头来呢?什么都没有捞着不说?丢脸的还是他。 “十四爷,您是误会娘娘了。”龚嬷嬷才上前劝,就被十四一把拂开,差一点撞到德妃身上。 德妃气急:“你以为在你做了丢脸的事情后, 别人会不去笑话?你觉得这可能吗?” “十四, 你该懂事了。”不是每一次都能脱身,如今这样还只是小打小闹,可要动上真格,火气上来, 谁还管你骨肉亲情。 德妃挥开围着十四的近侍,让龚嬷嬷带他们退下去。 “你还不知道你皇阿玛的意思吗?”争斗地再凶狠又如何,到头来也抵不过皇上的一句话,哪个皇子都是如此,就是太子也被恶心了一把,更别说萨仁真进了毓庆宫就是个□□。可做这事的人是康熙,内心无论怎么想,面上都得感恩戴德地应下。 这就是皇权的威严。 “你以为这一次只有你一个人丢脸?焦头烂额的人多了去了。听额娘的,出了永和宫就欢欢喜喜地回阿哥所准备出宫开府的事情。那完颜氏既然成了你的嫡福晋,那就好好对待早早收为己用,而不是结仇。委屈算什么?一个小小的蒙古秀女而已,你要是真有本事,以后自当会有人主动奉上。”其实这次的圣旨下达后,疼爱十四的德妃能不气?可这圣旨,在下发前,康熙亲自找上德妃,让她做出选择。 是要给十四应下,还是不要。 这是她能随心选择的嘛,德妃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善解人意地接受康熙的安排。可仍旧不放心,才让人早早把十四从阿哥所里叫到永和宫,防的就是眼下这么一个情况。 德妃庆幸自己早有预料,没让十四在闹出事端。 十三也是如此。 “从永和宫出来后,十四弟的脸色还算平静,想来是听了德额娘的劝。”只是这人内心到底是什么想法,以十三对十四的了解,他还是想多得远一些,免得成了出气筒。两个人的阿哥所相邻,串门子也就是抬抬脚的事情。 可眼下绝对不是联络感情的好时候,十三是知道这次婚事的安排中,指给他的福晋原是是德妃早早为十四看中的。 虽有些捡漏的嫌疑,但说实话,十三心里是非常欢喜,偏宫里的气氛太过古怪,索性借着勘察府邸的理由,躲到四爷府来。 “经此一事,希望他往后做事稍微瞻前顾后些。”十三由衷感叹道。莽撞、逞强,这样的情况一次两次还有人忍耐,总不能次次让四哥给他擦屁股吧。 “他?但愿吧。”四爷不愿就十四的事情多说,反而关切起十三分家银子的事情:“不是说有了府邸就能出宫,你那府邸地理面积都不错,里面也有个小园林,只是修缮起来要花的银子也就多了。”当然不是其他没有好的,只是没轮上他,那些更好的,十三也不愿意要,十五万的分家银子别看多,但是修缮府邸,出宫后一些人情往来的支应,花销起来就非常快。 四爷是过来人,焉能不知其中的门道。 按说兆佳氏家世不错,但她家中姐妹众多,且年龄虽不算相近,可却是难得都嫁的不错,隔上几年就要拿出一笔嫁妆银子,就是马尔汗也有些吃不消,何况他如今有了儿子,总得为他留一些家当。 当然马尔汗也不至于敷衍十三,可这到底是女人的嫁妆,四爷自个儿从未动用过,也不想十三如此。 何况一个男人,要是连养家的担子都接不住,更别说做其他事情了。 十三虽如今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皇子,可在四爷眼里仍旧是那个“完人”弟弟,自然觉得他样样好,样样能。 但再好再能的一个人,也会有困窘的时候。 四爷也没直接拿了银子出来,而是叫了苏培盛进来:“去和福晋说一声,十三爷留下用饭。” 苏培盛答应一声就出去。 清宁在正院里听到的时候,还楞了一下,听这意思要留人在正院用饭了,再一想这是十三爷,倒是能理解。 目前有这待遇也就五格和十三爷。五格不必说了,是清宁的亲弟弟,至于十三,谁叫四爷偏心呢。 任谁有十四那糟心的弟弟,旁的弟弟跟他一对比,整一个乖乖小白兔,何况这位十三爷的确不错,弘晖这段时间从上书房回来后,已经说起好几次被十三带去阿哥所里休息。这样的事情,十四这个原本血缘上更亲近一些的叔叔却不曾想过,至于德妃那边不提也罢。 “你回去同爷说一声,就说我知道了。”等苏培盛离开,清宁对在屋里的另一个人歉意地笑了笑:“你要说的话,若是不急的话,还得再等等了。” 耿氏忙起身说道:“福晋自去忙,我……其实也不是妾的事情。”她似有些难言,但还是摇头:“不急。” “那就好。”就是再急,清宁也得让她放一放。 出了屋,先叫了梅香去大厨房喊人准备饭菜,她这小厨房多半是写汤汤水水,平日吃喝才好,正经日子还是一起由大厨房送来的。 等梅香应声去了,桂香也从外面回来了。 她见了清宁,就小声说道:“耿格格这半个多月很少出门,不是在屋里练字就是绣花,听说是极为安静的性子。就是昨天去了后园子里坐了坐,奴婢问过,当时也只有大格格有在。” 清宁怔了怔,随即平静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作为四爷府唯三的小主子里面,大格格的一应待遇都是极好的,吃穿用行,但凡弘晖有的,不说大格格也有,但只要有送到弘昐那里的东西,必然也不会少了大格格那份。 只是这人呢,怎么说,都是有自己的想法和心思。 上个月的时候,大格格已经过完十岁的生日,该懂的也都懂了,算是小半个的成年人了,自然不是小孩子那么好忽悠。 有些事情,她心里有了认定,旁人如何劝说都是没有用。 而大格格眼里,抢去四爷这个阿玛,让李氏失宠的嫡福晋,当然是扮演了坏女人的角色。但凡福晋贤惠大方一些,就应该劝导阿玛多去梅芳院坐坐。 可要清宁来说,四爷要去她绝对不拦着,事后生气闹脾气是一回事,但人家也有去的自由,莫非还能把李氏或者弘昐塞回肚子不成? 可让自己主动劝四爷留宿其他女人那里,她成什么了?老/鸨吗? 反正清宁做不到。 而另一边,从清宁出去后,不安的情绪就一直萦绕在耿氏的心中,她原是没有准备这么早就出现在福晋面前。 可四爷连着两三月不在后院露面,焦急的又哪里只是李氏和大格格她们。结香院里,武氏的脾气越来越坏,偏没地发泄,与她一个院里住着的耿氏无可避免地就承受了一些怒火。 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耿氏的胡思乱想。 “福晋。”耿氏又一次起身。 清宁微微颔首,示意耿氏坐下。 她这也是第一次这么细细打量耿氏的模样,圆脸杏眼,模样有几分憨厚,在后院里是不怎么显眼的,但胜在年轻。 一个耿氏、一个武氏,说起来,都是乌拉那拉氏生弘晖的那个年纪,但耿氏的年岁更小一些,看着却比武氏沉稳许多。 “你过来,可是为了大格格的事情?”后头还有事,也不知道四爷什么时候带十三爷过来,清宁不愿浪费时间,单刀直入地问起了缘由。 耿氏张了张嘴,没曾想福晋问的这般直接,原先准备的说辞一下就用不上。只是耿氏更不敢隐瞒:“原本这事妾是不该管的,只是昨天去园子里赏花的时候,恰巧碰见大格格,又见她哭的实在伤心。婢妾就斗胆劝了几句,无奈嘴笨,反而激怒了大格格。” 耿氏说着话的是,满眼都是无措。 她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妾,而大格格却是正经的主子,要真是得罪了人,心里还怕是有的。 清宁就笑:“耿格格的脾性,我也听说一些,很难想象是说了什么话,才能激怒到大格格,不妨你现在说说看,我好给你们断个明白。” 不是看起来是弱者的人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能忽悠她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翻开开这文前打的人设,然后我懵逼了,傻眼了,发现自己犯大错了。于是阴郁了,对着文档一个晚上都码不出字,挣扎半天勉强3000个字,晚上剩下的时间,要重新理一理了,免得越跑越没边。 第46章 清宁不喜欢这样, 虽说眼睛看了耳朵听了的都未必是真, 但她心里也有自己的判断。大格格伤心肯定是有, 但要是无缘无故同耿氏起了争执也是不能的。在子女的教导上, 四爷从未疏忽, 不只是因为弘晖是嫡长子才花心思培养,就是大格格这边也是请了宫中的教养嬷嬷教导规矩的。 清宁问耿氏:“是没想好说辞, 还是说不出口?你若害怕后面的事情,大可以放心, 虽说大格格是主子, 但若真的犯了错, 该罚的罚、该教的教,你也不必担心惹祸上身?何况耿格格来都来了, 理应想好这些才是?”要不然来做什么?就那么笃定一趟就能堵到四爷,让他动心, 从此念念不忘。 清宁说这话就让人把大格格请过来。 等待的过程中, 耿氏有些坐立不安。 清宁看在眼里,心里也忍不住叹气。 要说四爷后院里的几个女人,清宁没有全然遗忘,而是有暗中观察着。宋氏的话, 症结还在孩子上, 当年宫里管事挑中她当侍/寝格格,也是看上了她的成熟懂事,如今虽风韵犹存,可容颜也有褪色。去年之前, 李氏侍/寝的日子和福晋几乎旗鼓相当,又有年轻点的武氏和耿氏,宋氏得见四爷的机会已经是少之又少,但也不是没有。原本以前隔三差五的请安,还能有机会在正院碰上四爷,但如今因着清宁直接免了请安的缘故,虽说名义上还是四爷的女人,但从上一次李氏被禁足后,她也快一个月没见着四爷,又哪能有孩子。 宋氏着急啊,特别是短暂的拥有过弘昐,尝到甜头后,更加想要有个孩子。哪怕降低一下要求,不是亲生的也行。只是清宁不吭声,四爷面也不露,宋氏再着急,那一股劲也只能往自个儿心里去使,暂时呢,也就没弄出什么事情。 李氏则是在禁足,特别是上一回四爷被关了宗人府大牢后,清宁不但让人把弘晖叫回正院,就是弘昐也放到身边后,她就越发地老实了。剩下的就武氏和耿氏两个人,这两个说起来,有点意思。 要是没有派人一直盯着,就会觉得武氏面儿奸,耿氏老实。可要仔细回想耿氏进门后开始的细节,除了口头上和物质上的一些小便宜,很多次吃亏的反而是武氏。但武氏就真的是那么容易跳脚蹦跶的人嘛? 因着接触还少,清宁不敢说自己猜的是否就一定正确。 只是有一点,无论耿氏的来由是为何,最终的目的,只能是为了四爷。 能说她有错吗? 没有,只是各自立场不同。 清宁守着自己的利益不退让,别人也会想争取她们的利益。 大格格过来的时候,身后跟着的是李氏身边的人。 显然是不放心,清宁也能理解,就像她那次说把大格格也留在正院但李氏拼命拒绝,可又神奇地没有要带走弘昐,这些都有她的考量。 在大格格请安的时候,清宁仔细看了看,面貌还算不错,但有些气喘,该是着急跑过来的。 “不是让人说了嘛,我这里有事但不着急,慢慢走过来就行。瞧你现在都弄出一身汗了?”清宁说着看向梅香:“去给大格格倒碗蜜水。” “嫡额娘,不用麻烦了。”大格格想推辞,哪知梅香已经步履轻快地出去了。她倒了三碗蜜水,没忘记神思不定的耿氏。 “给她喝什么?我原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曾想是个告状精。”大格格在路上就问过桂香了,得知还有耿氏在,自然就知道是因为昨天的事情。 耿氏顿时脸色苍白,也不知道要不要接过递来的蜜水。 “胡说什么?”清宁轻斥。 大格格气恼:“我要是胡说?她会在这里?昨天还惺惺作态和我说得那样好听,说不会告知她人,我怎么就相信她了呢?怪道别人都说女人的嘴是不能信的。” “怎么回事?”清宁不满地看着李氏院里的人:“都是谁跟着大格格的?这样的话怎么传到大格格耳里?还是平日教养嬷嬷都敷衍了事不成?”话落又问大格格:“难不成你不是女的?你这张嘴说的话,是不是也不能信了。” 这样的话就有些重了,大格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起转来,又十分倔强不想让它掉落。 “难不成我说错了?你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包括了我这个嫡额娘,你阿玛还有你额娘,当然还有你自己。”清宁其实不是真的再恼这句话,而是无论如何耿氏再是婢妾,对四爷和这个这个嫡福晋来说就是个奴才身份的人,但她在名分上,也的确占了大格格一个长。耿氏不敢也不能以长辈自居是一回事,但你做小辈的随意指责她也是犯了错。 “你是觉得谁的话不能信?我的?你阿玛的还是你额娘的?” 可这三个人,大格格哪一个都不敢说出口,眼泪终于不堪重量,流出了眼眶。 清宁心里一叹,这也是她不愿意和大格格、弘昐打交道的原因,重不得、轻不得,不管又不行,管了又怕被说多管闲事。 可这么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被你说哭了,清宁好歹是个成年人了,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正想着和缓一下气氛。 耿氏开口了:“福晋,您别怪大格格了。都是婢妾不好,是婢妾误会了,是婢妾不该……” “你闭嘴。”清宁微恼:“你好不好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是不是误会,还得听大格格怎么说?不是你觉得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要是都靠一张嘴说,她何必叫了大格格过来。 “你能先告诉我昨天为什么哭吗?是底下人怠慢你了?还是……”清宁没说是不是在李氏那里受了委屈。 但这意思,大格格听懂了。 她看了耿氏一眼,咬着唇摇了摇头。 “不想说?”清宁点点头,转而看向耿氏:“那你来说,大格格也在也不用担心你哪里说错。” 耿氏心中发苦,这背后说话和当面说能使一样的吗?要是如此,就直接带了大格格过来了。偏福晋不按常理出牌,面上几经犹豫挣扎后还是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事情,婢妾去赏花的时候,听到园子里有人啜泣,怕出了什么事情,就带着人过去,看到是大格格后,就问了几句。” 大格格正处于情绪激动,想找个人宣泄,偏李氏因为被禁足有些郁郁寡欢,平日里都不怎么爱笑。 大格格哪里敢把心事说给她听,而身边的下人,哪一个不是李氏安排的,说给她们也是很快就会让李氏知道了。 她心里有苦难言,在惶恐不安的情绪下,一个人跑到了花园里。平日这里是没什么人出没,哪知耿氏正好出现。 又见耿氏面色和善,看起来温温柔柔的,说话更是轻声细语,一个人的大格格下意识就把烦心事哭诉了出来。 “还是我来说吧。”大格格实在受不了耿氏一句话要停个三顿,反正是瞒不过去,抬头是一刀,低头也是一刀,不如来个痛快的。“中秋那天,不是去了宫里嘛,嫡额娘让我和姐姐妹妹们去玩。” 府里就大格格一个姑娘家,不像别人家里有个伴,成日孤孤单单地,原身以前是不管这些的,她只要在吃穿上没有苛待人,就是一个好主母了。而李氏之前只是个格格的身份,也没有外出社交的权利,难得进宫一趟,清宁就让大格格去找年轻姑娘家去玩了。 “本来聊得好好的,也不知道谁提到了道格欣要抚蒙的事情。”大格格说到这里猛地抬头看向清宁,哀声求道:“嫡额娘,我可不可以不去……” “梅香,再给大格格添点蜜水。”清宁果断阻拦了大格格未说完的话,反而重新问起耿氏:“耿格格,有些事情,就是连我都不敢议论,不知你劝了什么?大格格才多大,前阵子家中吃席的时候,也没少你结香院几道好菜吧。”毕竟不是什么正经生日,李氏又在禁足,清宁是直接让人往芙蓉院送了一桌宴席,就是梅香院、结香院两处也没让人落下。 耿氏呢在这些事情上素来是细心的,尚在襁褓中的弘昐都能得到她亲手做的绣品,更别说大格格的生日了。 大格格才十岁呢,有些事情对她来说还早。 就是那位道格欣,被抚养在宫中,也是到了十八、九岁了才被赐婚嫁给阿拉善郡王阿宝。 眼见着耿氏被嫡额娘说的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大格格忙把梅香塞到手里的茶碗放到嘴边,一大口喝下去,甘甜的滋味压住了心头的恐慌。 耿氏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她想到昨天自己说的话,这些年抚蒙的公主格格都不少,宗室里也陆续也有人嫁到草原上去,但大约过得都不太好。 大格格害怕的也是这些。 耿氏自然劝她若是心里头不安,可以去找四爷,再不济宫里头不是还有个德妃娘娘,好歹是喊上一声玛嬷的人。 可大格格当时听了,更害怕了。 原先李氏还受宠的时候,她还有胆子去找四爷,可现在呢……躲都来不及了。大格格不信耿氏不知自己如今的处境,心里气恼耿氏故意出这么一个馊主意,言语上就有了指责的意思。 耿氏不能说有坏心,只是有借助大格格的事情,让四爷注意到她的意思,却在不知道事情全貌的时候,就早早插手。 清宁敲了敲桌子:“你回去吧,府里院子不少,你要是和武氏住着不痛快,可以找碧嬷嬷给你换一处清净一些的,要是晚了,怕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想了想还是提点她:“你想过没有大格格去花园的事情,怎么就那么巧让你知道了。” 耿氏走的时候,心里沉甸甸的,为着今天的事情在大格格那里落不上好,也为了临走前福晋的那句话。只是到底要不要搬出结香院,她的心里还是没有底。 武氏靠在院门口,瓜皮撒了一地,嘴上依旧利索地磕着,远远就看见走回来的耿氏,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显然是没能得上好。 武氏呸了一声,扭腰往院里走,赶在耿氏进院前,回了自己的屋里去。 耿氏愣愣地站在院里。 出来想找耿氏的碧冬见了,忙喊了一声:“格格。” 耿氏回头,碧冬从她的屋里小跑了出来,心里仅剩的一点犹豫也没了。 碧嬷嬷说起碧冬来找她的事情:“那原是去园子里累了做歇脚用的地方,屋子不多,前面一排,后面一排各三间,但胜在独门独院。” 清宁是看过四爷府的布防图,知道这院子其实地理位置还算可以,就在花园那里,但因着从距离上来说离前院远了些,加上地方小,原先又是府里人随意歇脚的地方,就一直没有人提起过。 “那就给她吧。”清宁并不在意,府邸就这么大,四爷要是有心,你住后门那里,这位爷都能摸过去。 但愿搬离了结香院,少了武氏的刺激,耿氏能安分一些。不过,清宁也知道,府里想一直安宁也是难,但能多一刻的安宁,她也愿意。 不是没想过永绝后患,可她毕竟是现代思维,如今都是些小打小闹,占着嫡福晋的身份优势,反而是她们要多担忧一些。 四爷带着十三到正院的时候,弘晖正和大格格下棋。 “四嫂,我来蹭饭吃了,您可别嫌弃我饭量大啊。”十三一进门,就先笑着和清宁打上招呼。 “你小的时候,我就没嫌弃,难不成还等你大了才嫌弃不成?不过……以后等你成婚了,这次数多了,那就不一定了。”清宁一番话说得十三红了脸,只连连抱拳告饶。 清宁也不逗他:“你们先坐,我去看看饭菜好了没。弘晖啊,这局下完就收了,要吃饭了。”别以为她没看出来弘晖一直在让着大格格,可十三都来了,总不好让人多等。眼下又还没有搬出宫,总不好留的太晚。 清宁还不知道十三打算留宿家中,等弘晖答应了一声,就往门外走去。 四爷紧跟着出来,用眼神询问她。 “怎么回事?” 清宁无语,拉着四爷往院子里走了一些,才说道:“能怎么回事?来给我请安,就留她吃饭呗。” 虽是大格格先问了一句,清宁总不好说饭菜都不给人家吃一口啊。 清宁丢下四爷,走出去几步,又倒退了回去,皱眉说道:“大格格年岁也大了些,爷是不是该给人起个名字。大格格、大格格喊着,也怪别扭的。”谁家没有个大格格,要是往空地上喊一声,指不定多少人应了。 “有名字,怎么没……” 清宁停下脚步,四爷望着她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在想起个什么名字。” 清宁哦了一声,没多问。 神神秘秘,肯定有古怪,好奇是有的,但同自己无关,她也没到非要知道不可的地步。至于大格格的心事,清宁也没有越俎代庖,让她自己亲口讲。 大厨房已经都把饭菜送过来了,在小厨房灶台上温热着。 清宁看了一眼见都齐全了,又让人去拿了壶桃花酒过来。 而屋里面,四爷已经把大格格单独叫去了暖阁里,代替她下棋的人,就变成了十三。 这对手一换,弘晖的额前很快就冒了汗。 清宁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几个提着食盒的仆妇。 十三手里执着的黑棋,拐了个弯,落到另一个空隙上。 棋盘上的局势立刻发生了变化,原先还僵持不下,双方互有胜率,可眼下却是急转直下,到了不得不认输的时候。 弘晖颓然起身。 十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跟已经走近的清宁,小声解释道:“四哥同我说了,以后遇上弘晖,该提点的提点,该让他挫败的时候也不能手软。”虽说他还是故意带着弘晖饶了几圈,但这未尝不是迷惑弘晖,让他麻痹大意呢。 十三绝不会承认自己是不想要赢得太快,免得打击太过。 横竖都是为了弘晖好,清宁自然是不介意,只是先请了十三坐下:“别等你四哥,也让他们父女两说说话,我们先吃怎么样?” 话音刚落,四爷就从暖阁里走了出来,面色森寒,身后跟着眼睛红肿但嘴角忍不住上扬的大格格。 清宁放心了,朝弘晖示意:“给你姐姐让个位置。” 弘晖忙不迭地起身。 大格格有些惶恐,连连推却:“额娘,不用了。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见清宁眉心蹙起,立时不安地看向四爷。 四爷点了点头。 清宁这才作罢,起身找了荷香去送大格格,一起的还有大厨房原本多送来的几个菜,其中一道卤肘子味道非常好, 李氏平日就非常喜欢吃。 可她一个格格份例有限,偶尔才能吃上一两回,原是管家那一两个月可以随心所欲的点菜,只是她虽逞强接手了管家的事情,可身体如何比谁都清楚,因而不敢胡乱吃东西,只细细养着。 等身体养得差不多了,偏管家权被收回去不说,还禁足了。 虽没有说禁足的人不能点菜,可李氏也不敢太过嚣张,好在府里的人得了前头的吩咐,或许也顾忌李氏还要个二阿哥,不曾克扣过饭菜。 大格格带卤蹄子回来的时候,李氏还是挺欢喜的。 她原就还没有吃,特意等着大格格回来,母女两个人用了饭,大格格就先下去梳洗,在阿玛面前哭鼻子流眼泪的,虽走之前清宁让她擦擦脸,可还是有些不舒服。 李氏笑眯眯地等着大格格离开,人一走,一张脸立时沉了下来。 “是谁在格格面前嚼的耳根子?又是谁出去通风报信,怎么?不过是个禁足,我还是四爷府的侧福晋,大家都真当我死了不成?”李氏不是不知道,一个禁足,让芙蓉院的人起了外心。 可碍于四爷还在盛怒中,李氏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这人把主意都打到大格格身上。 不说芙蓉院的人在震怒的李氏勉强瑟瑟发抖,正院这边还算其乐融融。 桌上大菜不少,也没缺了卤猪蹄。 “就是这酒不够劲,差了点。”十三是好酒但不醉酒的人,可难得在四哥家里可以放松了喝,但看看坐在旁边的四嫂。 清宁可不敢让他在家里喝醉,轻笑道:“喝酒还能没机会?等你成婚还不行?就怕你到时候不愿意了。” 这又是四嫂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了,以前可没敢在四哥开口前说话,十三搓了搓鼻子,朝四爷又是合掌又是抱拳作揖。 弘晖奇怪:“十三叔,你在干嘛啊?” 十三红着脸不吱声。 难得让风光霁月的十三爷支支吾吾,清宁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四爷放下手中的碗筷,看了十三一眼,才对清宁说道:“皇阿玛的意思,婚事都在各皇子府府举办,十三弟他们五个人的日子都离得近。”毕竟也有娶了媳妇好过年的想法,虽说每个人院里都是有人了,就连十三也是,去年院里的瓜尔佳氏还生了个格格,可到底少一个嫡福晋就差了那么点意味。 皇子们只有大婚了,娶到嫡福晋了,才算是真正走出去,有自己的一片天空。 清宁心领神会:“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四爷含笑点了点头。 十三默了,发现那天在乾清宫的发现不是错觉。围绕在四哥和四嫂之间的默契,让他差点以为手中端着的是桃花醋了。 四爷见十三开始发呆,重重地哼了声。 十三忙道:“是有求嫂子的地方。” 府邸的修缮,十三是自己来的,他也能借此有出宫的机会,这对一个常住阿哥所的人来说是难能可贵的。 四爷是过来人,也不打算大包大揽。 可那府邸从修缮到能迎娶兆佳氏进门,里里外外要准备的东西就太多,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银子问题。 清宁有些头疼地看着桌子上的小匣子,听到四爷从门外进来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问道:“十三还真就跟着弘晖走了啊?” 四爷有些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 “都是孩子性子。” 清宁摇头:“怕是那盘棋下得不尽兴。” “无事,十三有分寸的。”要是半点分寸没有,又怎能在敏嫔走后,护住两个妹妹不说,还得到了皇阿玛的疼爱。 诚然,四爷也有帮忙,但早些年,还没有像现在走得这么近。 清宁嗯了声,把桌上的匣子推到四爷面前。 四爷挑眉:“是银子不够?” “哪是不够啊,五万两银子都不够,是想上天还是咋的。我就是怎么听说这是十三仅剩的银子了?”要真是这样,这银子拿的就有些烫手了。 康熙一生气,是直接把皇子们的安家银子砍掉一半,从三十万变成十五万两。清宁是有原主记忆的,当时的三十万两银子,其实用起来还是非常紧巴巴的,倒不是其他,而是原先在宫里,就几个人,宫里都发月银,吃穿用行一应宫里提供,用到自己银子的时候不多,可一出了宫,阖府上下的人都得安置,吃穿用行,都得他们府里自己承担,当然这只是开销里的小小一部分,最大的开销还是四爷手里那部分。 曾经有段时间,原主都动用了自己的嫁妆。 四爷知道后,拦下了,只让她用在自己和弘晖身上,却也在手头宽松后,很快还回来不说,还另外添置了几处产业。 但十三的情况,跟四爷又有些不同。 他还有两个妹妹要负责,别指望康熙那头能有多少照顾。宫里的皇子格格一旦没了额娘保护,生活就会变得困窘起来。 “是不是和抚蒙的事情有关?”清宁问四爷。 四爷轻轻嗯了一声:“再过两年的事情,十三护不住。”他也不行,他们还是没本事,圣旨一下,根本连反抗都不能。 “十三想给她们多攒一点银子。”出嫁的话,内务府会准备嫁妆,但多半是中看不中用,还不如手里有一笔银子在。 其实十三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敏嫔在为康熙生育过三个孩子后,仍旧只是个庶妃,说是妃,可其实连个没名号的嫔都不如。 指望她能为三个孩子留下什么积蓄,那是不能的,但也不是说没有,两个妹妹却是全给了十三,只因觉得他更需要。 “也就百来两的银子,但十三重情。” 清宁就笑:“难怪爷和十三感情好,你们都是一样的人。” 四爷脸上都亮了,深呼吸,又问了问清宁:“你真这样觉得?” 清宁奇怪地看了四爷一眼:“这话听着很奇怪吗?我是一直这样觉得。”重情又护短,只是能被四爷护在羽翼下的人太少。 四爷轻轻把清宁揽在怀里,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是哪种被人认可的感觉。 他不觉得清宁会在这上头说谎,他也会看,会听,会辨别。 除非,她说的都是真心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干啥啥不行,哄孩子第一名的清宁。 第47章 “你就这么信爷?”是不是太傻了些, 四爷下意识想通系统说说, 可这想法甫一出现, 又被他强行压回去。除了每日例行的日常任务, 突发任务已经许久没有出现, 系统就像消失一般,可四爷知道, 一旦他出声,系统就会出现, 它仿佛无时不刻的存在着。 “难道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清宁有些无语, 抬头看了四爷一眼, 像是在问,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 “若是连爷都不信?我还能信谁呢?若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能让你全新全意信任的人, 那这个人是不是太可悲了。” 清宁皱了皱鼻子,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还好我有爷, 还有弘晖。可惜弘晖以后是要娶亲生子, 等枕边有了伴,我这个额娘在他心里定是要往后退一退了。思来想去,就只能厚着脸皮扒住爷,至少以后有个老来伴。” 老来伴……四爷反复咀嚼这三个字, 发现它们过于沉重, 他并不确定能否负担得起,他只能把怀里的人越抱越紧。 清宁觉得骨头都要被人勒断,太难受了。 “别动。”四爷吐出这两个字后就不说话了。 清宁有些发懵,在她说了这么漂亮好听的话后, 四爷的反应是在出乎她的意料,可要说点什么…… 清宁犹豫着伸出手,环抱住四爷的腰。 门外的苏培盛,见到这一幕,就有些踌躇,不敢进去了。 他朝荷香挤了眼睛。 荷香往后一退,抱臂站好,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在正院呆了不算短的日子了,谁不知道爷和福晋时常不分白天黑夜的黏糊,这个时候,无论谁去打扰,都得被爷记在小账本上。 好在她们如今是福晋的人,被护得时候多。 苏培盛就不行了,没少挨四爷的白眼,那嫌疑已经不是嘴上说说的,可不进去也不成。 这个时候,屋里传来四爷的声音:“进来吧。” 进去的时候,清宁已经从四爷的怀里出来,正端着茶杯喝水,脸颊还有些通红。 苏培盛余光瞥见,就暗叫不好,怕是又坏了爷的好事。 “什么事情?”四爷语气凉凉的。 苏培盛低头:“芙蓉院那边,侧福晋把大格格身边的人都换了,侍卫从里面拖了一个人出来,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为了大格格,李氏是发了狠,手段难免就残酷了些。 四爷垂下眼睑,想了一会儿,同清宁道:“爷去看看,福晋若是累的话,就先休息。” 清宁起身送四爷。 荷香等人走后,走到清宁身边:“要不要让桂香去问问。”虽同是粘杆处出来,但打听渠道还是桂香多一点。 清宁怔住,显然没有想到荷香会这么问。 不过她摇头:“这事涉及到大格格,还是算了吧。”若只是单纯涉及到后院的事情,她身为嫡福晋,若是一点都不知情,也有管家不利的责任。但大格格的事情,哪怕她知道的不多,可也能明白,抚蒙一事,兹事体大。 不是她能插手的,就是四爷那边,想要插手,也不知道该付出什么代价。 书房里,苏培盛继续回禀。 “是内务府分配过来的丫鬟,侧福晋当初用得顺手,就放在大格格身边,分府出来后,福晋就没把人划出去。下面的人查到她入宫前的养父母在一年前搬家,头几个月还跟街坊亲戚有联系,但后头慢慢没了音讯,查过去的时候,发现中间又搬了几次家,现在应该是死了。”刚出宫开府的时候,李氏正当宠,先是生了大格格,后头也怀过一个,但因为从宫里搬出来,府里事情多,无论是四爷还是福晋都忙,一时没顾上李氏就小产了。为了这事,四爷当时还恼上福晋,福晋有苦难言,却也知晓这事上无从辩起……后头不敢担上借机剔除李氏人手的名声,在处理宫里带出来的人手时,也没敢太过。 偏是这么一个被放过去的人正好出了问题。 也是如今四爷不同,清宁也是不同,否则以原先那个四爷的脾性,四福晋定是讨不得好,夫妻之间的关系若是在弘晖救治不及走后,又岂是渐行渐远而已。 四爷也想起前世一些事情,虽并不相同,但也有像似之处,因而肃着脸,又嗯了一声。 “福晋身边都干净吗?” “现在干净了。” 四爷唔了一声,没再问弘晖那里。 从弘晖出事的时候,伺候的人就换了一拨,连身边的哈哈珠子伴读都换了,如今也就跟着个来应。 也不是四爷没有打算再放人,只是他想要安排给弘晖的伴读,那边还没有松口,只能再等等。 他现在不过是小小的贝勒爷,自然不能像前世那般随心所欲,想要人搭上自己这条船,还得往里再加一把火。 只是四爷已经冒险过两次,怕是皇阿玛那边已经派人盯着他们这边,当然其他兄弟那里也不会少,毓庆宫里的太子更是如此。 毓庆宫到乾清宫必经之路上,站岗的人多了起来。 太子面色沉静,踏进毓庆宫的那一刻,紧绷的肩膀不自觉放松下来,跟在身后的人已经让内侍关阖上宫门。 那一瞬间,呼吸都通畅了许多。 太子脸上扬起一抹讥笑,默了默,问起弘皙。 “阿哥从上书房回来后做了功课,得知殿下还没回来,就先去了侧福晋那呢。”选秀过后,李佳氏得以晋封为侧福晋,一起的还有萨仁。 毓庆宫里一下子多了两个侧福晋,一个有子,一个背靠察哈尔部,这难堪的局面让太子妃怒火中烧。伺候的人已是连着数日人心惶惶,生怕一个不注意,触怒了太子妃。 其实生气慌张的人不只是太子妃,就连李佳氏也心有不安,这才同弘皙合伙,引了太子过去。无论如何,对待这个一进门就成为侧福晋的萨仁,李佳氏心里也产生危机感。不同于其他皇子,若是太子日后登上那个位置,成为皇上,萨仁的身份就少了许多束缚。就比如出生蒙古,让她无法成为太子妃人选,但日后成为太后并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宁寿宫那位还坐着呢。 太子回宫后直接去了李佳氏那里,宫人来报的时候,太子妃面带寒意地点了点头,叫来心腹,低声吩咐:“是时候安排唐氏瓜熟蒂落。” 心腹应声离开。 太子妃目送她离去后,接过宫人递来的凉茶,好不容易压下心头不断上涌的怒火后,问起萨仁。 “太后说了,往后嫁人自然没有未嫁前那般舒服自在,该学的规矩都得学起来。只是那萨仁格格是个愚笨的,学得丢三落四,太后都气了好几回。”可能怎么办?都是草原上出来的,也不能就直接把人丢到毓庆宫里去,虽说太子和太子妃因着某些忌惮,怎么也得护着人平安几年。 但若是可以,太后也希望萨仁能和和顺顺的,为此把已经抬入八爷府的娜仁叫到宫里,只是姐妹莫名不欢而散。 太后知道后,轻叹一声,让老嬷嬷不必再对萨仁严厉。 出宫的娜仁回头望着宫门,神色晦涩不明,耳间萨仁的质问还言犹在耳。 娜仁知道,妹萨仁怪她。 她……也是。 马车徐徐走在石板大路上,听到外头喧闹的人声,娜仁无视旁边嬷嬷的脸色,悄悄掀开了帘子,往外看去。 这是京城比较繁华的一条街道。 姐妹二人,初来京城的时候,萨仁就想去街上逛一逛,在草原上只有一座又一座的蒙古包,很少有这样拥挤而又充满生息的热闹劲。 只可惜,被当时心里有事的娜仁拒绝了。进京后,她心里十分迫切能同那人联系到,根本没有游玩的心思。 以后……以后怕也是难了。 “侧福晋,过了前面这座桥,拐个弯就要到府里了,您这帘子也该放下了。即是进了府,往后府外的事情该忘的就忘才好。”说话的嬷嬷,是娜仁进府第一个晚上,从正院送过来的,说是八福晋的意思。 娜仁犹记得,见到这个王嬷嬷,原先已经解开袍衫的八爷丢下了她一人,让她这个侧福晋成为府里的笑话。 八爷让整个八爷府的人都知道,哪怕府里进了新人,他的选择也只有八福晋。 娜仁嘴角微嘲,缓缓垂下眼睑,而帘子也重新落下。 马车再拐过一道弯后,又行了一段路后,终于在八爷府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五格也到了四爷府。 门房进去通禀的时候,无聊等待的五格就看到八爷府前,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不多时里头就有人提着矮凳跑出来。 帘子掀开,是个妇人打扮,五格忙撇开脸不去看。 正好门房过来,请五格进去。 五格头也不抬地往里头跑,嘴里还念念有词。 清宁听着好奇:“你在说个什么?” 五格没料到会在前院遇见轻轻,吓得整个人蹦了起来。 那么大的块头,顿时尘土飞扬。 清宁咳了几声,忍不住拍了过去。 五格被拍得龇牙咧嘴,偏还得端着笑脸,讨好地问道:“姐,我的亲姐,你怎么在这里等我呢。多不好意思啊,我去正院就行,走几步路,一点都不费事。”虽说心里挺感动的,但还是有被吓到。 “没个正经,谁等你啊。” 五格挑眉:“不等我,你站着做什么?”话落就见清宁的背后,传来弘晖的声音:“小舅舅。” 弘晖探出脑袋,抓住五格:“小舅舅,我阿玛答应了。” 答应什么? 五格一头雾水。 清宁叹气,还能是什么?就是十五、十六微服江南的事情,被弘晖知道了,这两位鼓动他一起去。 弘晖之前回来,就想着怎么让四爷同意,偏让十三的事情一耽搁。他又有眼色,注意到当时大格格红了的眼睛,想着里头或许有什么不好办的事情,因而心里再激动,还是按捺下来。 只是眼看着十五、十六那边要出发了,弘晖终于鼓足勇气要同四爷开口。 清宁就这么被叫过来。 她也没想到,这么巧,五格又是这一天过来。 只是……“你怎么过来了?是为了你的婚事?我已经同嫂子说过了,难不成没去?还是对方没答应?”应该不能啊。 “不是,不是,两家……两家已经在议亲了。”五格还偷偷同对方见了面,他感觉还挺好的。 “那就好,今年喜事多,轮番着来。她们家也是疼闺女的,想着先定了亲,过完年再成婚。”虽说有结了婚好过年的意思,但人家家里也有想留女儿在家里过最后一个松快的年。 乌拉那拉夫人过来同清宁说的时候,也有避嫌的意思,怕被人说她压着五格,推迟他的婚事。 清宁有些无奈,但还是出面应了,为此还让碧嬷嬷跑了一趟女方家里,但其他事情,她是没插手的。 长嫂如母,这也应该乌拉那拉夫人出面。 “那你来是有什么事情?手头上的银子不够使?”清宁想了想,叫来梅香,低声吩咐了几句。 五格才听到,就摇头:“不是,不是这个。”他看起来十分着急,欲言又止地看了弘晖一眼,似是在顾忌。 清宁若有所思地望着五格,突然叹了一口气,先叫梅香离开,又对弘晖说道:“去看看你阿玛忙好了没?忙好了,就说你小舅舅来了。” 弘晖知道这是有话要避开他。 他也习惯了,比起前些年,如今他能在场的时候其实多了不少,但总归还是有需要他不在的时候。 弘晖也曾疑惑过,但邬先生说的对,有时候让你避开,便不是为了防着你,而是有些对要说的人来说本身是他的难言之隐。 这样一想,弘晖就能理解了。 清宁拉了五格到树边,想了想说道:“你是不是问的钮钴禄氏的事情?” 这个钮钴禄氏就是四品典仪家的那位。 选秀那天出了点事,复选就草草结束,没多时指婚的圣旨就依次发了出去,先是众皇子们的嫡福晋,还有宗室那边,娜仁和萨仁算是意外,但也是紧随其后的事情。而剩下的秀女里面,有四五个进了后宫,成了小答应和小常在。 而钮钴禄氏虽说没有被撂了牌子,但也一直没有消息。 偏偏宫里不发话,她们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着,直到前几日,宫里断断续续有消息传出。 同五格议亲的那家与四品典仪家也算是亲戚,难免也是听见。 原本这话,人家不好问五格。 只是凌柱的妻子林佳氏在看到隔房的侄女有了归宿后,又知道议亲的对象是四福晋的娘家弟弟,就动了心思。 她一开口,众人只剩尴尬不说。 五格也放心不下,就跑来了四爷府。 但这事……清宁其实也没有从宫里收到确信的消息,倒是昨天三福晋来了一趟,抱怨荣妃塞了一个不够,又塞了两个过来,除了那天的秀女,还有两个是汉军旗的,生得婀娜多姿,摇曳娉婷不说,性情上和大大咧咧的三福晋是截然相反的。 “我们家爷就好这口,就看他大冬天也成日拿着把破扇子就能看出来。算了,我也是认了,旨意都下了,我还能咋办,接进府里,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呗。不然还能向八弟妹那样,把八弟打个头破血流不成。” 当时三福晋这样说的时候,清宁能怎么办,只能面带微笑地听着。 许是说的不过瘾,或是一个人不痛快,不如大家一起不痛快。 三福晋就给清宁扔出一枚炸/弹。 清宁这才知道,德妃也给四爷准备了两个汉军旗的秀女,可许是荣妃在前,又或是怕人说闲话,毕竟之前的几次,送到四爷府的人,都是汉军旗的秀女或者直接包衣女子出身。如此一来,先头那个身量不足,看着就没有长开的钮钴禄氏,就入了德妃的眼。 虽家世一般,阿玛只是个四品的典仪,但好歹是个满人。 三福晋走后,清宁又等了等,偏四爷一直没有提起也不曾问起,清宁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说。 只是府里这些日子,已经给耿氏搬了家,剩下的几个院子,清宁也顺便让人去清扫出来,又重新补了些家具进去。 她这动静不小,四爷却一直没有问起。 清宁就心中有数,这事十有八/九,如今不过是等宫里一个明确的消息。 只是这些,清宁是不可能说给五格听的。 “要是对方再问起,你只说不知道,宫里还没个消息。或者你这些日子就先不上那边去,不是要去江南嘛,等你们回来就好了。”江南一去一回,虽说微服,可皇子、皇孙,该有的排场也是有,大运河直接下去,便捷得很,一个月至多两个月就够了。两个月后就是过年了,康熙也不能让他们在外久呆。 这也是为何,清宁愿意放弘晖出去。 五格却是听得心里一沉。 他还年轻,又或许是在清宁这个至亲面前,脸上很容易就流露出内心的想法。 清宁抿了抿嘴,只做不知,从已经回来的梅香手里,接过一只荷包塞到五格手里:“别推,我知道你手里有些东西,但好些不能当不能卖,能卖的那部分,却也没到那份上不是?剩下的银子,便是你够用,可既然难得去一趟江南,那边好些绸缎、胭脂水粉、首饰都是这边不怎么有的,到时不买上一些岂不可惜?” “拿着吧。”四爷走出来,正好听到这里。“你若是不嫌弃麻烦,也可以让多带几个人去江南置办一些聘礼。到时候,我在让弘晖身边的人,帮着你一点。” 清宁听到这里,忍不住看向四爷。 四爷面无异色。 清宁轻叹一口气,对五格说:“听爷的。” 五格这才接了,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从荷包的厚度来看,里面的银票不少,他不认为自家姐姐只会那十两二十两的银票给他。不是他嫌弃少,而是不怀疑姐姐对他的大方。五格低了头,只在心里保证着,便是到了江南,他也只跟在弘晖身边把人护着。 走的时候,五格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在八爷府门前看到的事情说了。 清宁知道是娜仁后,摆摆手,这在八爷府都是一笔混账呢,谁又有空去管。 …… 三天后,弘晖就出发了。 清宁带着人,整理了一个晚上的行李后。 四爷从沐浴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在发呆。 “爷在他身边放了人,皇阿玛那边也是有准备,福晋不必担心弘晖的安危。”就弘晖这么一个嫡子,还是失而复得,四爷自然重视,沿途路上都有了安排,只是江南那边,他插手太晚…… 四爷的心还是有些悬,却也不敢在明显已经有了焦虑的清宁面前表现出来。 许是弘晖是被她亲手从鬼门关里拉过来的,又或者这些日子,早晚见面,的确是培养了感情,一想到这孩子要远行,哪怕心里早早清楚自己不能做那斩断雏鹰羽翼的人,可还是忍不住心惊眼跳。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眼皮子却跳得异常频繁。 清宁的心口更是慌地厉害,下意识抓住四爷的胳膊:“你说,你说皇阿玛为什么突然让十五和十六去江南。”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因为缺乏政治敏锐性,也是她对这些了解地太少,所以哪怕觉得不对,却始终说不出所以然来。 “能是什么?两个孩子想去,皇阿玛只能纵容了。”四爷低垂的眼睑盖住眼底的震惊,想起床笫之间曾有过的笑言,莫非女人的直觉真的那么可怕。 四爷在抬头,目光已经变得沉静。 清宁看着这样的四爷,心里也沉了沉,抓着四爷的手缓缓松开。 夜半,清宁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轻轻动了动身子,发现身子都陷在四爷的怀里。 清宁沉住气,轻轻地搭在身上的胳膊挪开,身后的人动了动。 清宁屏住呼吸。 “想去如厕?”四爷带着睡意的声音还是响起。 轰的一下,清宁的脸,成了煮熟的虾子。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身后的人慢慢挪开胳膊。 清宁低着头下了床,一溜烟去了隔壁。 再回来已经是一刻钟后,四爷好像已经重新进入香甜的睡梦中。 清宁舒了一口气,把自己滚进被窝。 许是放下一桩心事,不过一瞬,就沉沉睡去。 送行的那一天,清宁跟着到了城门口。 四爷正带着十三爷和护送皇子皇孙的侍卫说话,清宁趁机抱了抱弘晖,把人弄得面红耳赤后,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道:“额娘给你留的东西,不许不信,要是……要是万一,额娘是说,真的万一的时候,就用了。” “额娘。”弘晖有些无语,他的脖子上挂了个小玉葫芦,也不知道额娘是从哪里找来的,神神秘秘的说是保命的。 弘晖也是好奇的年纪,早就偷偷看过,没有看出所以然,觉得就是普通的泉水,平平无奇,可又实在欢喜额娘对他的在意。 弘晖只能告诉自己,泉水就泉水吧,阿玛说过了,就算是哄额娘开心,好歹不用彩衣娱亲。 “四哥。”十三推了推四爷。 四爷收回看去马车的视线,这才发现身边只剩下十三。 “他们下去安排了。”十三解释。 四爷轻轻嗯了一声,又去看马车上的人。 十三顺着视望过去,轻叹一声说道:“我没想到,四哥这么舍得。” “皇阿玛不也是吗?” “那不一样。”十三摇头,那能一样嘛。皇阿玛的儿子有多少个,前些日子还连御三女,不知道过些阵子会不会又添几个弟弟妹妹。可四哥呢?就弘晖一个嫡子,至于那个叫弘昐的,也不知道为何,四哥总是淡淡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孩子似的。 十三自己呢,也是有孩子的人,去年瓜尔佳氏就生了个女儿。虽是个格格,但出来的话,心里总是时不时地惦记着,他是没明白四哥为何这样做。但因着同弘昐接触少,自然也没有什么感情。 倒是弘晖,以前都住在阿哥所的时候,十三还帮着带过一阵子。因而对于他去江南的事情,总是不忍心。 江南是什么地方,几乎是太子的大本营了,八哥这几年也插了不少手,这一次说是十五十六微服下江南,可谁的眼睛没有放在他们身上? 只怕这一路,不,从宫里出来开始,就已经有不少眼睛长在他们身上了。 这些,四爷又岂能不知道。 可雏鹰成长到雄鹰的路上,最怕的是第一次勇敢展翅翱翔的时候,就被人强行端了羽翼。 弘晖即是要飞,那就让他飞。 便是磕磕绊绊,跌跌撞撞,但只要享受过高空的自由和刺激,往后的路才能走得更顺一些。 那边的清宁还在拉着五格说话,眼看着要到出发的时间了,再等下去,天黑了许是就要宿在野外了。 四爷过去拉了清宁离开,十三紧随其后,他这次出来,送人是顺便,还得去分给他的府邸再看一看。 清宁知道了,也打算去看一看。 府邸很大,总面积来说,比四爷府还要大一些,这就能看出康熙对十三的宠爱的确有几分真心。 就是这宅子越大,所需花费的银子就越多。 清宁看了一圈,心里有了个大概后,就同四爷回府去。 她怕闲下来就开始胡思乱想,担心弘晖,想着干脆让自己忙碌起来,就让梅香拿了本空白的册子,自己比划了起来。 只是那毛笔怎么也不听话,清宁一气之下,让人拿来了眉笔,用帕子卷了卷,缠在手里书写了起来。 四爷同邬思道完善了弘晖出行后的安排好,回到正院,就看到清宁已经写了满满好几页,桌子上有只小匣子开在那里,走近一看,是满满的螺子黛。 “这字还挺行。”比之前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好上太多,但就是很容易脏了手,四爷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样子。 清宁也没管他,只是在四爷推了一个布包过来后楞了一下。 布包里面也是厚厚一叠的银票,但显然不是她给五格那些。 最小的一张面值都是一百两银子的。 清宁数了数差不多,有十万两的银子。 清宁张了张嘴。 四爷道:“皇阿玛给十三的。” 到底是疼爱的儿子,比起九爷有宜妃在,十爷虽早早丧母,可舅家还在,十二更比不说了,苏麻喇姑就给了他不少体己银子,十四也有德妃。 唯独十三,无人可依。 虽还有个四爷,但杯水车薪,又能够得上什么用。 布包是梁九功找来自己的徒弟,背着人送到四爷府的。 这就是不想人知道了。 四爷无奈只能担了这个名,但心里也是高兴,毕竟十三是他疼爱的弟弟。 有了这十万两银子,四爷打算再添个两万,原先是打算拿出五万的银子,现在不必拿这么多,但是要是一分不拿,也不是四爷的性子。 他和清宁说了声。 清宁自然没有意见,横竖都是四爷不知道从哪里捞出来的私房银子,只要不是贪污贪腐得来都行,当然想想这位爷,素来是嫉恶如仇,应该是干不了这样的事情。 另一边,弘晖同十五十六的离开,就像是拉开了某个序幕。 选秀后,被留牌的秀女们,慢慢也有了归宿。 钮钴禄氏跟随家人,恭敬的送走来宣旨的内侍后,许是总算尘埃落定了,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挥之不去的担忧。 “我听说那四爷凶得很,成日冷着张脸。”这些都是乌雅氏在秀女所里对萨仁说过的话,萨仁的嘴巴就不是个严的,钮钴禄氏因为住得近,也听了不少。 “老爷,你看这可怎么办?”林佳氏问凌柱:“要不再去二婶娘家里一趟?”那二婶娘家的孙女,就是和五格议亲的那位。 两家关系,不远不近。 但上次的事情,林佳氏当众一问,让五格有些变脸。 虽当时对方没说什么,等婚事定下后,就直接叫了凌柱过去,话里话外就有敲打林佳氏的意思,是直接弄了凌柱没脸。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林佳氏。 如今妻子还来这一出,凌柱立时黑了脸。 “阿玛。”钮钴禄氏喊了声。 凌柱看了这个女儿一眼,想到她往后成了皇子的妾侍,若是四爷往上再进一步,父女若是再见面,许是他也要给她磕头,只得忍着气同林佳氏说道:“你要真想你闺女过得好,就少去打扰那边。人家姐姐是四福晋,抬抬手,闺女的日子自然就好过。可要是手重一些,你就等着哭吧。”最怕的还是到时候没地方哭去。 凌柱说完就大踏步出去。 林佳氏气得绞了帕子。 不一会儿,就有丫鬟进来,小声说道:“老爷去了后院,陈姨娘那里。” “我就知道,定又是这个贱人勾了老爷过去。”本以为闺女要进四爷府,这样好的事情,老爷总得留在她这,没曾想,还是走了。林佳氏越想越伤心,索性对着钮钴禄氏哭了起来:“等你进了四爷府,可得给额娘争气点,否者这个家以后是没有额娘和你哥立足的地方了。” 钮钴禄氏低头:“我能有个什么法子。四爷院里啥样的人没有,就我……额娘是不是太高看女儿了。”只看额娘对陈姨娘的态度,就知道她往后进了四爷府,在福晋那许也不过是又一个陈姨娘。 不对,想想自己的容貌,钮钴禄氏自嘲地笑了笑,或许连陈姨娘都不如。 林佳氏如今她年岁大了,自然比不上年轻貌美的陈姨娘,但年轻的时候生得不错,偏一双儿女都不像她,反而像凌柱。 再加上年岁还小,身量还没有长开。 对于钮钴禄氏这一次的选秀,家里无论凌柱还是林佳氏都是不抱希望的,只当做是例行的选秀,或许第一轮就下去了,哪曾想被撂牌子送回来的是另一位。而钮钴禄氏不但进入复选,最后还被留了牌子。 一开始的时候,家里还是有些想头的,但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那点想头也淡了,毕竟往年留牌子的人最后没了音讯的也有,多半又是等下一个选秀年再行选秀的事情。可没多久宫里陆续又有圣旨出来,凌柱这个典仪虽是小官,但能接触的都是王府里的人员,竟从一星半点的消息里听到钮钴禄氏的名字。 这样的事情,凌柱也不好说给陈姨娘听,就与同样忧心钮钴禄氏的林佳氏说了一声,哪晓得就有了后头的事情。 如今那边同五格的婚事定下,人家就是四福晋正经的姻亲。可钮钴禄氏呢,进了四爷府的门,说好点是妾侍,可也就是个奴才。 一个是主,一个是奴。 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不必说什么绝情的话,但慢慢疏远也是有的。 两家原本就有些互相比拼的意思,在听到钮钴禄氏的话后,林佳氏就有些气不过,可仔细上下打量了下闺女,也没想出宫里的贵人为何选中她去四爷府。 难不成真的是走上狗屎运了。 林佳氏的脸色变了又变,也想不出所以然,只能推测或许四爷口味独特,就好自家闺女这一口,否则一个当额娘的,不想着给儿子找个称心如意的,找自家闺女这样的,是个什么意思? 林佳氏越想越觉得应该是如此,可再三询问,也没办法从钮钴禄氏口中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毕竟选秀那几日,四爷也的确没有出现在秀女所,甚至连后宫都没有踏足过一步,更无从说起什么对钮钴禄氏一见倾心。 “那真是奇怪了,怎么偏偏就看上你了。” 这样的话一出,钮钴禄氏听得又气又恼。 林佳氏在说出口后,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一方面拉不下脸面像钮钴禄氏道歉,一面还是觉得自己没错,只长叹一口气:“还是等那边有了消息,看定个什么日子再说吧。在这之前,养一天是一天。”不说女大十八变嘛,既然时间紧了些,那就用些非常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想凑1万,太难。 早知道我8000就更新了。 第48章 四爷府里, 耿氏终于确定福晋说的那番话的意思, 其实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些数, 只是不曾想一下子就来了三个新人。 “那钮钴禄氏是个什么来头?你有打听出来吗?”另外两个是汉军旗的, 出身上同她们差不多, 唯一例外的就是钮钴禄氏。 钮钴禄氏是满族八大姓之一,耿氏没办法不在意。 自从搬出结香院后, 因着离了武氏,她们这边就少了许多消息渠道, 但耿氏不后悔, 如今的雅蝶轩虽然不大, 但她看中的正是她的小巧,至于离正院或者前院远了是近了, 她也不在乎。若是四爷没有心思,再近的距离有什么用?那芙蓉院离得还不够近吗? 反而是这个雅蝶轩, 有耿氏想要的幽静, 也因为地理关系,日后未必没有一争的机会。 耿氏的问话,让碧冬面色为难地摇了摇头。 耿氏叹气:“也是,福晋如今不同从前了。这正院人一换, 想要打听个消息哪是那么容易。”也不是说福晋以前管家不严, 只是像钮钴禄氏的来头在别人看来是早晚会知道的事情,压根一点也不重要。 或许福晋还会暗中把消息透露出来,让她们早点做好准备。 妾侍争的越厉害,福晋兴许能从中得利。 前头那几个香, 就靠着这个敛了一笔不小的银子。福晋知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点护短的脾性倒是和四爷一样。 但今时不同往日。 碧嬷嬷来了后,正院一下变得纪律严明起来。别说碧冬了,就是其他人想要打探,得到的也只是缄默不言。 无论重不重要,只要进了正院这个门,就不能让它从正院里下人的嘴中传出去。 碧冬也曾无功而返过。 “要不问问老爷。” 耿氏思忖了一会儿,摇头:“还不到那份上。”耿德金只是个管领,能力有限,费尽心思不过是让耿氏手里掌握一条联络外界的线,一旦动用就再没有第二次,她进府不过两三年,不应急着动用。 耿氏不让自己着急,她还年轻。 如今的四爷府后院,太过平静,除了正院,其他地方仿佛一潭死水,正是需要新鲜血液进来重新搅动风云的时候。 福晋如今是受宠,但几年前受宠的人是李氏,谁敢保证能一直受宠。 耿氏让自己稳住,转身去了后院专门布置出来的小佛堂上捡佛豆,直到心平气和了,才在碧冬的伺候下梳洗睡下。 耿氏一夜好眠。 清宁却睡得不怎么好,第二天起来,全身的骨头跟散架似的。 枕边的位置已经空荡荡,怕是早早就走了,这让清宁气得不行。 昨天下午,宫里还是送了消息出来,她也被告知府里要多了三个新人,进府的日期,还得早早定下,安排好。 清宁原是有准备,反应还算平静,看起来跟原身差不多。 送走内侍后,就和四爷商量。 可四爷不知道为何,反而一肚子的火气,直接抱了她关上房门。 什么不该白日宣言的话,全被抛之脑后。 清宁几次求饶,反而惹得他更兴奋,直到昏死过去了,才得了他歉意的吮吻。 歉意?骗鬼吧。 幸亏碧嬷嬷反应快,正院如今又真的是铁桶一块,否则若是传出去,清宁是真的要羞死了。 这一点,还真的是柳嬷嬷欠缺的。 虽还有些想念这个忠心护主的奶嬷嬷,但碧嬷嬷用着已经是十分顺手了。 清宁靠在浴桶上出神,梅香一遍又一遍地舀起温热的水,水流冲刷遍布痕迹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分解了身体的疲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热气熏得脸都红了。 清宁抬了抬手,发现手心已经被泡出褶皱来。 梅香也热出一身汗:“福晋,碧嬷嬷说过不能泡太久,该起了。” 清宁唔了一声,没让梅香帮忙,自己裹着软布去了屏风后面换衣裳。 梅香已经习惯,除了真的困倦的起不来身,福晋向来不喜欢她们贴身伺候,从前兰香她们在的时候如何她不清楚,但她到福晋身边以后就一直如此。 清宁换了舒适的居家服出来,梅香已经叫了人进来收拾浴桶。 到了外屋,原本消失不见的四爷已经从前院回来了。 桃香带着人忙碌地摆着膳食。 清宁坐下叼了筷子,阴阳怪气地说道:“怪了,爷今天怎么没去上朝?” 这是气上了呢。 四爷眼神回避,低头假装慢条斯理地喝着粳米粥,一旁的苏培盛笑笑回答:“宫里传了喜讯出来,这毓庆宫以后就多了个三阿哥了。” 可惜再生下小阿哥后,众目睽睽,又有太医在的情况下,唐氏还是血崩而亡。 小阿哥被送到了太子妃的寝殿里,宫里其他人就在处理唐氏的事情,只是住在宫里,又只是个不入流的侍妾,谁敢大张旗鼓地办丧事。 一应都是简办,唐氏则是被太子的人带走。 太子妃一身疲倦地回到寝殿内,立刻让人送了热水进来,洗去了身上沾染的血腥味后,才问起小阿哥的事情。 “奶嬷嬷都是现成的,小阿哥很乖,已经睡着了。”宫人摸不清太子妃对小阿哥的态度:“要不要让奶嬷嬷抱过来看看。” 太子妃摆手:“看什么?都累了一天了。让人仔细养着,缺什么就拿过去,只一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 太子妃重重地一哼:“就别怪本宫心狠了。” 宫人心中一寒,应了声是,心里同时明白,这小阿哥就算到了太子妃这里,也未必真的得了看重,但也不能不重视。 “格格呢?” 听太子妃提到格格,宫人满面苦色。 太子妃抿了抿唇:“是又不高兴了?” 宫人为难:“格格毕竟年纪小。”原先就因为弘皙,让三格格受了不少委屈,但好歹太子妃护着,可现在又多了个三阿哥,还养在太子妃身边,难免就不理解,闹上情绪。 宫人没说的是,昨天夜里格格就要找太子妃了,但当时唐氏情况危急,太子妃在那边坐镇,几乎守了一夜,谁敢过去打扰啊。 “太子妃要不要去看看格格?”兴许见了面,说说话就好了呢。 太子妃听了有些意动,她就这么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放在心里。只是刚要答应,外头又进来一个人,凑近后低声说道:“唐氏身边的丫鬟被太子身边的人带走,路上跳了井,死了。”从唐氏屋里出来正好有那么一口井,平日里是为了后殿住着的人用水方便。 这么一跳,别说整个毓庆宫,就是乾清宫那边的人都是知道了。 太子妃脸色大变,豁然起身往前殿走去。 她要见太子。 内侍进来通禀,太子挥了挥手:“让太子妃回去,告诉她照顾好小阿哥,记住,孤要个活生生的,聪明伶俐的。” 内侍很快出去。 太子妃听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满腔的愤怒让胸口上下起伏。 她被利用了。 到底是谁? 太子妃脚步匆匆,面色阴沉,在一回到寝殿,终于忍不住,在哇的一声后吐了一地。 “查,去查。”无论是李佳氏还是林氏,都给本宫查。 太子妃目色冰冷,心里的不安却在放大,太子的话是在狠狠敲打她,聪明伶俐,太子都知道了。 另一边,在太子妃一声令下,宫人就行动起来。 如此一来,就动静不小。 太子仍旧平静,只说:“知道了,让人去同皇阿玛说一声。” 四爷府,书房里—— 邬思道看完宫里才送出来的消息,摇头:“太子也是心狠的。”这唐氏可是为了他生儿育女的人,在知道太子妃的打算后,惊人还顺水推舟。 可要邬思道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非太子那位置已经摇摇欲坠,倒是个合格的储君。 四爷手里是另一封信:“唐氏的宫女明面上和老大有关系,实际上是皇阿玛放过去的人。”可见皇阿玛是早早就动手,又故意防了老大。 但太子也是个心狠的,这一次毓庆宫动静不小,估计又一批钉子被清理出去,粘杆处这边也是有了损失。 邬思道点头:“太子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唐氏有孕后,就不能侍寝,为了拢住太子的心,不惜奉上身边的宫女。 只能说太子原本就是荤素不忌,勾得那宫女心甘情愿地为他赴死。 等查出来的证据呈到康熙案前,直接指向的是直郡王。 康熙明知不是,可太子还是他最为疼爱的孩子,总得给人一个交代。 梁九功已经研磨了好一会儿的砚台。 康熙终于提笔,书写下两个字。 “送去毓庆宫,叫弘曣吧,玉碟上直接改在太子妃的名下。” 梁九功应是,亲自到了毓庆宫,交到太子手里。 太子看了一眼,目光发寒,把纸条递给近侍:“送到太子妃那里,就说是皇阿玛的意思。” 记到太子妃名下,那就是嫡子了。 不管太子妃愿不愿意,李佳氏抱紧了弘皙。 隔天,康熙又叫了直郡王进宫。 等直郡王出来后,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见到从毓庆宫过来的太子,冷笑一声说道:“老二,厉害啊。” 太子重重地哼了一声,看向直郡王的目光带着煞气。 直郡王冷哼,目光转向太子身后的四爷:“别说当大哥没提醒你,眼睛擦得亮一些,好好看看有些人的真面目。” 四爷面无表情,拱手。 “多谢大哥好意。” 这话听着有多违心就有多违心。直郡王瞪了四爷一眼,拂袖离去。 太子等直郡王走后,忧心忡忡地望着四爷。 四爷抿唇:“二哥不必担忧,这一次大哥怕是损失惨重。” 正因为损失太大了,才会如此怒火攻心。 一个人盛怒之下的话,岂能去听。 反正四爷不会。 太子听出话里意味,嘴角微微扬起。 梁九功却正好走了出来,朝太子躬身笑道:“万岁爷请殿下进去呢。”话落又看向四爷。 四爷往后退了一步,同太子说道:“二哥去吧,我正好去看看十三。”还有一个月就要大婚的人,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太子其实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和十三说上话了。 “等等。”太子叫住四爷,对跟在身边的内侍说道:“回去找太子妃,要两万两银子过来。” “二哥。”四爷的神情是不赞同的。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出宫开府,因为开了府,有属于自己的府邸,就能有门人,还有官员各种孝敬,但太子在宫中,各种不便。 虽多年一直深受皇阿玛的疼爱,但谁会嫌银钱多,至少明面上,太子的手头也是十分紧张。 太子就笑:“孤就看上十三的重情。” 竟是这个理由。 四爷自然不好再劝。 十三拿到手后,有些茫然。 四爷劝他:“既然是太子的意思,你收下就是。”要是太子还是太子,十三爷抵不上什么大用,但若不是……十三想帮忙,也得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帮上。 与其现在忧心忡忡,不如早点让自己早点适应出宫开府的日子。 十三心领神会,问起弘晖的事情。 四爷指了指乾清宫的方向,道:“还算安全。” 可之后呢? 十三嘴巴张了张,算着路程,十五十六已经是进入江南重工地带了。饶是知道四哥有所准备,但很多事情,就坏在鞭长莫及上。 离得远了,想要收到消息,八百里加急一来一回也得七八天 七八天,谁等得住。 清宁接到弘晖报平安的信时,那信从发出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在这半个月里,清宁非常忙碌,日日带着荷香往十三的府邸去,又有礼部的官员到府邸里来拜访。 康熙也是知道十三的情况,德妃那边因为十四的事情,也不敢让她插手,就找了贵妃帮忙。 但贵妃答应领了这个差事,回头却又推到清宁头上,言下之意她只是担个名头。 就是为了四爷,清宁也得应下啊。 更别说康熙知道后,赏赐了一堆东西下来,这也摆明了同意贵妃的做法。 清宁能怎么办? 只能任劳任怨,索性这事,她也就起个监督作用,礼部的人、工部的人还有内务府都有派人来协调。 可饶是如此,这半个月也是忙得够呛。 清宁觉得自己大概率是瘦了几斤,小蛮腰慢慢都出来了,碧嬷嬷不放心,让人去请了府医过来。 以前的时候,都是一日一诊平安脉。 这段时间,因为太忙,就被清宁忽视过去了,说起来也有十天左右没有看平安脉了。 清宁是个惜命的,加上收到弘晖的信,心里高兴也就同意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下人带着府医往后院走。 都不必四爷开口,苏培盛走了过去。 没一会儿,过来,低声说道:“是去给福晋请平安脉。” “让邬先生等一等。”四爷说完,脚步一转,往正院去了。 苏培盛左右看了看,叫了个小内侍让他去通知邬思道,自己则紧随四爷的身后,往正院赶去。 四爷脚步匆匆,没多时就赶上府医。 一行人是一起到的正院。 清宁正拿着弘晖的信,看得高兴,一见四爷,忙招手:“弘晖这孩子,真怕他飞出去就舍不得回来,瞧瞧这信,简直高兴坏了。”前头是说着想念的话,后头好几页却是路上的见闻,字里行间都是浓浓的欢喜。 “怪不得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清宁感叹一声,把弘晖的信随手塞到四爷手里,这是写给他们两个人了,自然得让四爷看,至于私底下还有没有其他信,清宁也不管。 桃香见状拿来脉枕,放好。 府医朝清宁行了个礼,上前把脉。 从用过空间灵液后,清宁知道自己的身体棒极了,这些日子别说生病了,连打喷嚏都没有。 之所以没有拒绝请平安脉,一个是安身边人的心,还有一个这些隔三差五就要记录好呈到宫里去。 只是府医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反而是面上怔了怔。 “福晋怎么样了?”四爷已经放下手中的信。 那府医犹豫了一下,说道:“属下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让另一位过来一道会诊。” 会诊? 苏培盛忙跑了出去。 四爷望着那府医,有些沉默,只要忽略他轻颤的嘴唇,一切看起来平静极了。 屋内没人说话,几乎是落针可闻。 “不用紧张,肯定没事。”清宁有些不习惯这沉闷的气氛,为了取信他人,还从椅子上站起来原地蹦跶了几下。 “福晋。”碧嬷嬷尖声一叫,更快的是荷香,已经拉住清宁。 四爷深吸一口气,差点蹦出去的心脏重新跳起来。 他看向碧嬷嬷的视线,带着一丝审阅。 碧嬷嬷知道已经无法隐瞒,轻声说道:“福晋怕是忙忘记了,但每月换洗的事情,都是有记录在册的。” 清宁已经惊呆了。 她不至于听不出这话里面的意思。 只是脑海里,满满的都是不可能。 四爷看起来极为冷静,目光上下打量着清宁,这阵子的确消瘦了一些。 碧嬷嬷继续说道:“还是梅香最先发现的,当时已经推迟了两三日。” 作者有话要说:稍晚会有二更,应该吧,嗯。 第49章 (捉虫) “那……那也不必这么着急啊, 或许只是推迟呢。”清宁心跳快得厉害,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 她的脑海就乱糟糟的厉害。 在情/事上她和四爷配合默契, 热情奔放, 尽兴享受,是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但却从未想过会其他……诚然这种只要快乐不想负责的想法有些渣,可她的确还没有勇气去负担另一条生命。 “不能。”梅香的表情很认真, 掰着指头算:“福晋这几个月换洗的时间一直很准时, 早一天晚一天都是没有过的。” 就是因为如此, 才十分重视。 梅香当时知道后,下意识就要去告诉福晋, 还是被碧嬷嬷拦下的。 哪怕她们心里有了猜测,但毕竟还未确定, 若是假的, 岂不是让福晋空欢喜,毕竟弘晖阿哥都八岁了。 这么多年,福晋一直不曾再有过身子,哪怕一次闹乌龙都没有。 碧嬷嬷一直不曾跟福晋说过, 她接手了福晋身边的事情后, 和之前的柳嬷嬷事有过联系,因而知道的事情比较多。 柳嬷嬷这些年一直就没有断过让福晋再怀一胎的想法,特别是在弘晖差点出事后,想着哪怕是个格格, 往后多少也是个慰藉。 碧嬷嬷和柳嬷嬷想法不同,但也明白福晋受宠是好事,但长盛久衰的宠爱是少之又少,特别是在皇室中,与其想着其他,不如趁此机会再多诞下一儿半女,何况还是在新人即将进门的节骨眼上。 “可是……可是。”清宁还是满脑子的不敢置信。 一直安静沉默的四爷突然回过神大喊:“苏培盛,府医呢?怎么还没来?” 正喊着,苏培盛就小跑了进来,身后跟着府里另一个府医。 两个人都满头大汗,显然苏培盛亲自跑过去了,只是这样也快了些。 四爷来不及去细想,立刻让府医去给清宁诊脉。 清宁却是久久没有把手伸出去。 半晌后,抬头,红了的眼眶,委屈地望着四爷:“我怕。” 四爷心中一软,差一点就要冲过去把人揽在怀里。 四爷深呼吸一口气,干痛的喉咙差一点让他咳嗽出来。 “别怕,爷在。”四爷挥开苏培盛端来的茶,步履艰难的走到清宁身边,明明就几步路,却像是走了很久。 “不怕。”四爷蒙住清宁的双眼,另一只手握住清宁纤细的手臂,心里微微一沉,看向才来的府医。 后来的这个有些不明什么情况,余光向同僚求助,偏对方低着头一声不吭,心底一声咒骂,无奈只得顶着压力上前,他其实原本是在邬思道先生那边的。 因为邬先生的身体并不是十分好,隔三差五要过去帮忙做针灸,等听到福晋请了府医后,又急急忙忙让他跑过来,半路上被苏培盛抓了个正着,也没来得及问上半句,就对上这么一个情况。 顶着一脸的问号,迈着颤抖的双腿,府医伸出手,探向福晋的手腕。 府医的表情很快就冷静下来。 在所有人屏住的呼吸中,朝两位正主笑道:“恭喜爷、福晋,要是小的不是学艺不精,应该是喜脉。” 只是脉象很浅,但前头这么一个动静出来,稍微结合一下,也敢斗胆猜测。 “不过属下二人,毕竟不是专于妇科,是不是另请太医过来看看。”再怎么说还是怕有个失误,实在是四爷的表情太过古怪了。 说是高兴又像是难过,可高兴能理解,难过是什么? 纵容是苏培盛也看不明白,但不妨碍所有人跪下道喜。 在一连串的道喜声中,四爷终于缓过神,哈哈大笑:“赏,苏培盛,赏。” 苏培盛赶忙应了是。 清宁忙拦下:“还没请太医呢。” 四爷瞪眼,还请什么太医,肯定是有了,爷那么行,有孩子是多正常的事情。 可眼看福晋那嘴巴往下一撇就要生气的模样,忙朝苏培盛看去。 太医被请了过来,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还真的是有了啊。”清宁喃喃道,可太医都认证了,岂能是假的。 她全程都是懵懂的,一直被四爷抱回寝屋里,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四爷掐了掐清宁鼓起的脸颊,笑:“还不回神啊?高兴坏了吧。” 清宁愣愣地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四爷看。 嘴巴张了又张,千言万语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四爷叹气,把人抱在怀里,认真地说:“这是好事,该高兴。你高兴,我也高兴。”从此两个人在这个世界不是浮萍,而是互相间有了联系。 四爷一直不曾说起,也不知道如何跟人说起,除了最开始那一两个月,因着生命受制于系统的任务,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其他上面,只是努力争取存活的机会。可冷静下来,这个世界有许多不同,在他重生之前就已经发生了。 四爷一面怀疑系统,一面却又不得不背靠系统生存。 双重的压力下,同为异魂的清宁,就成为他唯一的慰藉和光明。 “可是……”清宁垂眼:“弘晖怎么办?” “弘晖?”四爷怔了怔,重生而来,眼见着看着弘晖被救回来,之于其他人,如弘昐、大格格,弘晖当然是不同的。 四爷原本就对这个嫡长子有歉意,在有了补偿的机会后,更是如此。 “你呢?你怎么想?”四爷把这个问题丢回给清宁,他知道这样不对,也不知道听到答案后,自己会是什么想法。 但话一出口,就再没有后悔的权利。 系统这个时候有些奇怪地问道:“这不是好事吗?为何四福晋看起来不太高兴?”要知道按照正常法阵,四福晋是不会有再孕的机会,可因着空间灵液的缘故,无论是清宁还是四爷的身体都得到改善。 有身子,其实就是早晚的事情。 四爷没有回答,而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清宁。 这时候,就听到滴的一声,新任务出来了。 “请宿主守护福晋,直到十个月后,瓜熟蒂落,孩子平安出生。任务完成,生命值+2年。” 四爷目露思忖,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硬是没有抓住。 怀里的清宁,却已经整理好思绪了。 她反握住四爷的手:“我就是怕晖儿会不安。弘晖我是知道的,知道有弟弟妹妹,心里是只有欢喜,没有其他想法。”四爷在宗人府大牢那几天,弘昐被带到正院里,清宁因为有顾虑,看得不多,反而是弘晖一天里都要看个好几次,生怕下人怠慢了还不会说话的弘昐,让他受委屈。 四爷颔首:“弘晖性子淳善。”这一点,两世都没有变,以前对弘昐、弘昀都是极好的,要是没有早夭,会是一个好大哥。 “可谁不想能独享父母的爱。”清宁抿了抿嘴,对四爷说道:“不瞒爷,这事太过突然,我是没脸去说,就指望爷好好同弘晖说说了。无论如何,他是爷的嫡长子不会变。”孩子还没有生出来,清宁不敢打包票说什么保证。 况且还不知道男女,最重要的是,她仍然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自己都尚且还在迷茫中,如何能去处理和弘晖之间的复杂关系。 清宁有些烦躁,肚子里揣着一条生命,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沉甸甸的,而最直观的做法,就是直接把罪魁祸首,赶出了房门。 四爷推出来的时候,还有些二丈摸不上头脑。 苏培盛见了,一阵偷笑。 四爷冷冷地看了过去,迈开脚步往外走。 苏培盛连忙就要追过去。 这个时候,碧嬷嬷跑了出来。 “苏公公留步。” 这人从前是佟佳皇后宫里出来的,安置在外头的时候,是苏培盛经手的,可人家如今时来运转跟在受宠的福晋身边,苏培盛也是给面子的,立刻放缓了脚步,笑道:“是碧嬷嬷啊,是不是福晋那头有什么事情?” “您说,我都听着。” 碧嬷嬷轻轻一笑:“福晋刚歇下,哪有什么事情。只是苏公公也知晓,我们福晋年岁长了些但心态却年轻了不少。这不刚才还稚气地把爷推出房门,您看这事弄得……。” 一个荷包被轻巧地塞到苏培盛的手里:“还烦劳你在爷面前多替咱们正院说说话。” 苏培盛也没看荷包还有多少,轻笑着收到手心里,嘴里也是笑道:“瞧嬷嬷说的,如今咱们府里现在的天是个什么情况,您还看不出来啊。您放心,爷去外院,是还有事。晚上准得回来。”他这话可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苏培盛敢这么说出来,也是有这份自信。 当然也是四爷对福晋的认真,让他说的半点不心虚。 碧嬷嬷这才笑了。 等苏培盛快跑着去追四爷后,才松了一口气,但没多久又觉得头疼。哪怕方才那样说给苏培盛听,可什么心态年轻不少,就是任性。 但苏培盛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这府里的天,福晋已经是占去了一半。 作为正院的人,碧嬷嬷当然是真心为清宁高兴,只盼着这样的日子更长久一些。 她叫来梅香:“拿了铜钱出来,要是不够,就拿去前院兑换。先前是四爷的赏,福晋这边也得跟上。” 但就清宁的情况,怕是暂时想不到这些,她们做下人的就得帮忙描补。 当然碧嬷嬷敢这么做也是清宁给她的底气。 碧嬷嬷相信哪怕不曾禀告,擅自做主用上百两银子出去,等福晋知道后也不会在意和怪罪。 事实上,清宁的确没有想法 四爷给了赏,福晋也给了赏,除此之外,大厨房这边,也给阖府上下都加了菜。 这样的喜事,自然也传到了其他院子里。 隔着门,就能听到下人们的欢喜。 也是,就算层层递减,但两个主子这么赏下去,也抵得上她们辛苦一个月的月钱了。 大格格拉住李氏:“额娘,您早早就出了禁足的时间,是不是该去正院谢恩了。” 李氏的表情非常意外。 她不相信大格格会不清楚,为何她过了禁足期还是不出门。 大格格却垂了头,一声不吭地说道:“我听说有些皇子府里,格格出嫁前,都会跟在福晋身边教导几年。” “你……”李氏说不上气恼,只是心里头有些发凉。诚然她争宠,重视弘昐也胜过她,可大格格也是她的女儿,还是第一个孩子,哪能不疼爱。 大格格不想着体谅她这个额娘,却想着往正院那头钻。 真过去了……以后还会记得她这个亲额娘吗? 李氏心中怀疑,也不愿意。 她面色如常,摇头:“你是别想了,要是之前的话,知道你有这个意思,就是豁出去不要这个侧福晋的身份,我也让你如愿。可如今福晋有了身子,你阿玛不会同意的?”只一个她是侧福晋的女儿,福晋都会拒绝。 但为了让大格格心服口服,李氏还是带她走了一趟。 清宁这边,在四爷走后才睡了一觉。 餍足的睡眠后,心情好了许多。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有了,总不能又塞回到四爷的肚子里,何况她从前孑然一身,哪怕有了弘晖、有了四爷,可还是缺乏那脚踏实地的感觉。而如今,竟奇迹般的有了踏实安稳的感觉。 许是心情好,听说李氏带着大格格过来。 清宁想了想,还是让她们进来。 清宁靠坐在软塌上,手里捧着桂香端来的燕窝汤,看到李氏的时候,脸色怔了怔,同身旁的梅香说道:“再去端两盏过来。”从她怀孕的消息传出去后,小厨房里的汤汤水水就更加不会断了。 燕窝这些,就当真是不要银子一样, 一次炖上好几盏,不怕清宁有吃不上的时候。 梅香没出去,而是走到门口,喊上一声,就有小丫鬟代替。 这以前她是不敢做的,如今倒是胆子大了些,敢使唤起人了。 清宁收回视线,问起李氏二人的来意。 “之前我惹恼了爷,被禁了足,等一个月过去了,又因为身体不好,多养了一个月。这回正好听说了福晋的喜事,就带大格格过来给福晋道喜。”原本禁足期一过,李氏就可以出来的,但清宁直接免了请安的事情,又加上上一回哪怕她初封侧福晋,可四爷仍旧给了她没脸。 李氏心里难堪,一直不愿意出门。 如今过来,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大格格。 只是一个照面,李氏的心就沉下去了。 她想象中福晋怀孕后虚弱不堪的画面并未出现,李氏是经历过福晋怀弘晖那个时期的,当时四福晋身上的营养几乎被胎儿吸走,整个人更是虚弱不堪,却偏偏还要强撑着握住管家权,李氏就是趁那段时间进一步得宠的。 可如今呢……清宁在调整好心态后,整个人都精神奕奕。 说她整张脸在发光都不为错,又何来的憔悴。 李氏言语艰难地说道:“福晋的气色看起来非常好,想来这一胎应该十分顺遂才是。” “是吗?你是这样觉得?”清宁欣喜地望向李氏,其实她有怀弘晖的记忆,可那些就是画面,感受没有特别深。 但李氏不同,她是亲自生过两个孩子的,弘昐如今才四个多月,想必印象深刻才对。 清宁的反应,让李氏更不好受了。 她直觉认为,福晋是故意在气她呢。 李氏不愿意再开口。 一旁的大格格却急了。 正好燕窝盅送了过来。 大格格迫不及待地喝上一口,笑着说道:“还是嫡额娘这里的燕窝不一般,女儿觉得特别好喝点。” 可她囫囵吞枣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这话里的诚意是大打折扣的。 在清宁的愕然中,李氏还是没办法放弃大格格的事情,也不能真的不管,况且就在刚才的时候,她也想明白,弘昐在前院,她几乎是见不到,但大格格若是能真的到了正院这边,无论是弘昐那边,还是四爷那边,至少她有个收消息的渠道。 李氏面色为难,长叹一声,说道:“让福晋看笑话了,大格格她是着急了。上一次的事情,怕她吓个不清,也是我看管不利,身边出了背主之人也不知道。是我这个当额娘的没本事,就想着厚脸皮过来求福晋一求。” 是说的抚蒙的事情吧。 清宁知道四爷没有让大格格抚蒙的打算,就问:“你们是有什么想法吗?”她看了一眼不停绞着衣角的大格格,咽下让人把她带出去的话。 想来比起避开,她更愿意亲耳听到。 只是这才多大的孩子,就开始忧心婚事。 清宁突然觉得,还是生个儿子好,不是她重男轻女,而是作为女人在这个世道上实在艰难,哪怕贵为格格、公主。可这些年,抚蒙的格格、公主还有少吗?她是相信四爷往后会护住他们的女儿。 可即便不抚蒙,嫁人之后,辛苦的事情又岂会少。 李氏像似有些难以启齿,斟酌许久才开口:“就是怕福晋为难了。” 清宁听得心里咯噔一下,正要说话,四爷从外面大跨步走了进来:“你既然知道是让福晋为难的事情,哪来的勇气敢让你在福晋面前提起。” “李氏?是什么凭仗让你敢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发现我努力描补设定还有文章漏洞的样子了嘛。 第50章 “是你的侧福晋身份, 还是弘……” “爷。”清宁抢在四爷未完的话说出前, 快走几步, 拉住他的袖子, 把人往自己坐着的软塌带:“不是在前院吗?怎么就突然过来了?” 经过李氏的时候, 飞快地给她递了个眼色。 李氏脸色苍白,但还是立刻地拽了大格格出去。 大格格从未在李氏身上见过这么大的力气, 她很快被踉跄地带到院子里,饶是如此, 李氏还觉得不够, 仍旧不管不顾地低头往前走。 大格格停住身子, 用力往回拽,她不想就这么离开。 而院子里围了不少人, 倒不是要看李氏的笑话,而是先头李氏过来的时候, 为了方便说话, 清宁把人遣了出来。 她们也没有旁的地方去,也不确定回头福晋是否要叫人,就只在外头守着,只没多久, 先是爷匆匆而至, 怒声才起,李侧福晋就拽着大格格夺命狂奔似地跑了出来。 李氏那一股子气力在屋里头就用完了,出了院,大格格拼命反抗, 连带着两母女僵持不前,谁也不能前进或后退一步。 “你走不走。”李氏扭过头,问大格格:“你要是不走,那你就自己留下来。”反正她是不会再管。 李氏话落,真的就把大格格丢下。 她知道大格格现在肯定有多失望,也知道这个女儿其实像她,若是李氏不在,大格格断然不敢再一个人进去。 就是她要进去,又有谁敢给她通禀,是没见四爷发火吗? 谁都不愿意因此吃上挂落。 李氏一走,在没了人打头阵后,大格格一跺脚,还是去追,可心里到底是对李氏落下了埋怨,她不住想,若是她是弘昐,额娘还会是这个态度嘛。若她托生到嫡额娘的肚子里,是不是就不一样了,直郡王府的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就是先大福晋的女儿。平日里见了面,她们永远是高谈阔论,欢声笑语,而不像她只会低眉顺眼。 身后很快传来大格格的脚步声,李氏嘴角微微一翘,又瞬间抚平了下去。这样的女儿,但凡有点胆气,敢进去,她也能高看她一眼。 爷无论再生气,刚才也没对大格格发火。 到底是亲生女儿,又在跟前,哪能不顾忌。 可大格格想不到这些,她的想法里,这些原就应该李氏这个额娘挡在前头,为她冲锋陷阵,铺平以后的路。 这样的想法不能说她是错,只是也得结合当时的境况。 若李氏还在得宠,自然无所谓。 可如今这个情况,一个侧福晋,也不是不能被废了,左右不过是四爷一句话的事情。但就算是为了弘昐,李氏也得继续霸占住这个位置,她已经失去宠爱,不能再失去身份。 李氏清楚,爷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爷了,变的不只是福晋。 她一想到在正院时,四爷匆忙而至,卷起的那股煞气,就心口发寒。 李氏母女走得飞快,苏培盛进来说了一声后,就退了出去。 清宁很是无奈,戳了戳四爷的前胸:“爷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个福晋是什么洪水猛兽把人吓走呢。” 四爷不以为然:“爷也没有打算福晋在这上头有什么贤名。”这人小鼻子小眼睛,小气得很呢。 别看现在笑吟吟的,床上的时候,没少暗暗发泄,故意咬他。 清宁叹气:“我就是看大格格着急了。” 四爷没吭声。 清宁又戳了戳,试探地问道:“若我日后也生了闺女呢。” “等到了那个时候,爷自然能保她平安无事。”现在是康熙四十三年,二十年后还不能有做主的权利,那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四爷看了清宁一眼:“大格格那,爷还不能说出保证的话。”他不屑于用虚假的谎言暂时把人欺骗住。 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 “这个事你不必管,若她再问起,就让她来找爷。”四爷对大格格还是有些不满的,上一回的时候,他虽没有一口应下,但也说过,会尽全力不让她抚蒙,哪怕到时候要分担一些功勋出去也无妨。 对四爷来说,不过是多做几件苦差。 可要是真的能把大格格留住,也是值得。 只是才几天呢,就又跑到正院来。 福晋面薄心软,对李氏和其他人或许能狠心,但碰上孩子的问题,总是不自觉软了语调,以前就是如此,如今怀了身子只怕更甚。 下人来报给苏培盛的时候,四爷直接就把邬思道丢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就是怕福晋难以拒绝的情况下,答应了不该答应的条件。 “我是这样没用的人吗?”清宁听完四爷的忧虑后,轻嗔了一句,倒也没觉得四爷这样不好。 四爷迟疑一刻,还是点了点头。 气得清宁,一巴掌拍了上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只是干瘦身材的四爷慢慢变成精瘦,虽穿上衣服看起来不明显,但夜夜与他坦诚相见的清宁是知道内里的肌理纹路多么让人动心。 只这一巴掌下去,率先红了的是她的手心。 听得一声“嘶叫”,一抬头,就对上福晋控诉的目光,四爷气笑了,叫了梅香进来,帕子浸在冰水里,拧了半干后,敷在手心上。 如此一来,清宁反而不自在了。 “早就不红了,这不多此一举嘛。”她拍四爷身上的力气能有多大,倒是肌肤被养得越发娇嫩,容易泛红是真的。 在床上的时候,四爷爱得跟什么似的,可现在嘛,哪里舍得,即便敷帕子前,那红已经消去了大半,还是亲手接了过来,想对待珍宝一样,不过几个呼吸,就又拿开帕子,生怕放久了,反而冻红了手心。 苏培盛躲在门外,看得眉眼狠狠跳了一把。 眼看着自家爷只顾得在福晋面前多情,真的忘记了还在书房里等的邬先生后,不得不敲了敲门口。 在四爷和清宁看去的时候,赔笑:“爷,邬先生还在等着呢。” 四爷楞了一下,脸上浮现一抹尴尬。 他轻轻地咳了一声,就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进过苏培盛的时候,狠狠瞪了一眼。 苏培盛能说什么,朝坐在软塌上偷笑的福晋行了礼,屁颠屁颠地去追已经走出去一段路的四爷。 四爷到的时候,邬思道已经喝上第三盏的茶水。 因着腿脚不便,他饮水向来少。 只是这书房里能进出的人少,也不会有人在这里摆上果点。 实在无所事事的情况下,只能饮水作乐。 水喝多了自然有不便的地方,邬思道一见四爷,忙告饶:“四爷赎罪,小的有三急,不知能否……” 四爷顿了顿,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苏培盛连忙推着轮椅往门口去,外头的人见了,合力把轮椅抬了出去。 再回来,就见四爷面色严肃地拿着一封信。 邬思道皱眉:“是江南那边的?” 四爷递了过去。 邬思道拿在手里,几乎是一目十行。 邬思道的脸色愈发肃穆,良久后一声长叹:“太子着急了。” 江南多文人,而文人世家特别注重嫡庶,太子是赫舍里皇后生的,是大清名正言顺的嫡系,又是打小封了太子。 因而那边不少人是太子的拥磊。 虽说太子不出皇宫,行动上有许多束缚,但只要他想,同江南那边联系起来,也是便宜的事情。 不过是不像在宫外那般便利。 毓庆宫的唐氏早产血崩,明面上是太子妃动了手脚,实际上是太子顺势而为,借此废了康熙安插在毓庆宫的几条眼线,只是太子把这个眼线钉死到直郡王身上。宫女投井水赴死,身上搜出直郡王府的东西,哪怕康熙明知不是,也得帮着太子从直郡王身上咬出一块肥肉。 近来朝堂上,依附直郡王的几个大臣落马,而换上去的要么是太子的人,或者看不出实际背景但和太子那边也有牵扯关系的臣子。 这对直郡王来说如何能忍,何况他若是什么都不做,底下的人只怕心寒,或是被压着上轿亦或是康熙再推波助澜,哪怕直郡王心知肚明,也得把矛头对向太子。首当其冲的就是十五、十六两个人即将微服过去的江南。 选秀的事情,别看太子仿佛吃了个哑巴亏,仿佛被迫带了绿帽,但直接受到损失的仍旧是直郡王。 他以武起家,早些年跟随索尔图也是南征北战,虽战功到底如何有待商榷,但也是实打实地在马上打出来的,因这份骁勇十分得蒙古郡王得看好。偏无论是八爷、十四,亦或是太子都去做割裂他大本营的事情。 直郡王自然是要反击的,两个小的先被放一放,太子的大本营,就被针对上了。 这也是康熙的意思。 有时候两兄弟针锋相对未必是他们的本心,可要是什么都不做,自然会有人去推他们一把,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手,或许能掌握话语权。 四爷对这点,早已心知肚明。 皇阿玛擅谋,这谋不只是用在朝堂上,也用在自己的几个皇子上。 可对康熙来说,他也是进退不得。 若是什么都不做,哪一日两个儿子势大或是联手先让皇帝换人坐,随后再争长短,这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的。 弘晖跟着十五、十六两位皇叔,先从京城坐马车到天津,登上海船,一路往江南行驶。因着有四爷的话,船只停靠的时候,五格每每会带了弘晖下去。 开始的时候,五格什么都买,到了下一站,再挑一些卖出去,等到了算账的时候发现跑腿费都没有赚回来。 五格愁眉苦脸,弘晖看在眼里,就不忍心了,索性帮着一起查看起来,可便是两舅甥一起也是吃亏的多,后头慢慢琢磨,等到了江南的时候,五格手里的银子已经翻了一番,就是弘晖也跟着赚了些。 两个人开始是小打小闹,十五十六看热闹的时候就比较多,当然也是怕他们真把银子给赔光了,想着回头可以借一些给他们。等后头终于赚了银子后,才松了一口气,认真地开始游玩路线。 十月三十那天,弘晖的信再一次寄到,一起的还有一只小匣子。 清宁看完信,怔楞了好半天,才问起身边的碧嬷嬷:“今个儿是四爷的生辰?” 碧嬷嬷也愣了,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别说,四爷生辰的事情,大家都给忘记了。 也不对,李氏他们是记得的。 要是往常,她们早就到正院,一表心意了。 可现在这个情况,因着清宁怀有身孕,四爷直接下了命令,让李氏等人没有召见就不得来到正院。 至于清宁……她是真的没有这个意识。 一个孤儿,谁会去正经过生辰,更别说记别人的生辰日子了。 这又是她犯错的地方,清宁在心里给自己提了个醒,往后这样的事情必是不能忘记后,就开始琢磨起来。 四爷的生辰别看不是大日子,但还真不能草草过去。 清宁一个下午,就在折腾中度过。 晚上,四爷回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摆上一桌。 “吃锅子?”四爷脱了外衫,下意识皱了眉。 清宁反射性地伸手护住桌上的美食,这一动作,使得身子前倾,半趴在燃烧的锅子上。 四爷疾步上前,到嘴边的训斥在看到清宁可怜兮兮的模样后化为长叹:“爷没说不让你吃,是怕你上火。” “不能,这是菌菇锅。”清宁倒也想吃辣锅子,可一来调料不足,茱萸调制出来的辣味还差了点意思。二来,这具身体好像并不能很好的适应辣味。每每吃了,都有好些天不顺畅,以前是没关系,但现在有了身子,不该用力的时候,清宁真不敢用力。 但这是重点吗? 清宁瞪了四爷一眼,觉得他太过分,一个照面就浇灭了自己满腔的热情。 “去,让人上菜吧。” 得亏自己这身份地位不错,想要什么蔬菜,虽难了些,但也不是办不到,一声令下,底下就有人在四爷回府前准备好。 牛羊肉片就更不必说了,各种丸子都是厨房里的人一个个捏出来的。 鱼丸子圆圆白白浮在水面上非常可爱,配合着菌菇汤,清宁能喝上两大碗。 四爷虽也在吃,但一直小心地护在清宁身边。 锅子是那种老式的银锡火锅,下面有个小炉可以往里面放炭,上面是一个盆子一样的锅,锅子烧沸的时候,咕咚咕咚地就容易往外冒着水汽,一个不注意,就会容易烫了手。 桂香和荷香几个人围了一圈想帮忙,清宁偏不肯。 四爷摆摆手:“先下去吧。” 清宁闻言,向荷香使了个眼色。 荷香点点头下去了。 清宁吃锅子的动作就慢了下来,时不时地往外面看去。 四爷烫了一块羊肉片,塞到清宁的碗里。 “看什么?不是要吃锅子吗?” 清宁摇摇头,扒着碗装作在吃得很任真的样子。 四爷看在眼里,更加无奈。 这心不在焉的样子,根本就没有遮掩,索性清宁忘记要亲自动手烫锅子的事情,四爷心里松了一口气,一个喂,一个吃。 等到荷香捧着个托盘进来的时候,清宁已经饱得打了个大嗝。 “这是?”四爷看向托盘的眼神,满是惊艳。 福晋这边的动静,或者说正院的任何风吹草动,自然是瞒不过四爷那边。苏培盛是早早收到消息,知道福晋要为爷庆生。 以往的时候,府里也过,但若是四爷忙得很,自然也就是不了了之。 原本今天四爷还真的有事,可一听苏培盛的禀报,就立刻抓了十三这个壮丁,同太子告假回到府里。 康熙也是知道在剩下弘晖八年后,老四家的又有了身子,虽暗道老四越发儿女情长了些,但在外头上,四爷仍是那铁面无情的贝勒爷。 康熙这才放心,心想着或许是弘晖的事情,让老四有了些微变化,更注重家人,且老四这个人原先就是个重情的。 当年佟佳走后,她宫里人,走得走,死的死,剩下的人,都是老四帮着安置。当然这事情,四爷是在明面上经过康熙的同意的。 “厉害吧,它叫生日蛋糕。”虽然看起来很老土,但是这个时代唯一在缺少条件下能在短时间内马上做出来的。 清宁曾经在蛋糕店打工过,装裱上也十分拿手。 可以说出了打发蛋白这种十分耗费体力的事情外,这一个蛋糕是她亲力亲为做出来的。 “快吃吃看?”等荷香放到桌子上,清宁迫不及待地催促四爷。她没有弄什么蜡烛,更没有唱什么生日歌。 在不知道自己的马甲被扒早早扒光连底裤都没有的情况下,清宁倔强地打算维持好四福晋古代女子的人设。 荷香递上一把崭新的匕/首。 清宁就要去接。 四爷唬了一跳,那脸上的喜悦顿时不见踪影。 “你这胆子真的是……太大了。”四爷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怒意,又把人吓到。 可生气,是真的生气。 但这人又是为了他生辰煞费苦心,四爷心里着急软得一塌糊涂了。 在两种对立情绪的双重夹击下,所有话语,最终化为长长的一叹。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还有二更。 第51章 (捉虫) 可清宁觉得委屈, 明知道自己这样闹情绪, 是无理取闹, 但竟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四爷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爷不是说你, 更不是骂你, 就是刀/剑无影,担心伤到你。”解释的话语干巴巴的, 四爷内心也有些无力。 曾几何时,他会这般放下身段, 软言软语同人说过话。 “可我又不是故意的。”清宁也不觉得自己这么大一个人真的拿不住一把匕首, 她是成年人, 不是小孩子。 偏自打怀孕后,所有的人都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小心对待。 可就是小孩子, 弘晖五六岁不也开始学习使用利/刃了。 “爷。”清宁拉住四爷的袖子,小声抽泣道:“我只是怀了身子, 不是一动都不能动, 也不是废人一个。” “谁说你是废人。”四爷声色并厉,视线在还未离开的荷香身上扫过。 寒气忽然扑面而来,震得荷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还不是爷。”清宁抓住四爷的手, 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爷生我气, 干嘛朝我的丫鬟撒气。荷香有什么错?明明是爷,错的是爷。” 荷香听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敢当着爷的面,指责爷错了。 在这个世界上,怕是没有几个人敢嘛。 这还不如说她错了呢。 荷香有些听不下去, 恨不得逃离出去,偏是没个吩咐,只能把脑袋垂得低低的。 “怎么会是爷呢?”四爷听得无语。 “怎么不是爷?十三的事情,当初说让我帮忙的,现在呢?我可是一步门都走不出去。”知道四爷是担心她,可清宁心里就发得慌。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反应和情绪有问题。 可心里那种慌乱乱的情绪,根本没法安置住,连眼泪也是说来就来,一点也不像之前那样还要提早偷偷酝酿感情。 “爷,我是不是有些不对。”清宁突然抱住四爷的手,泪眼婆娑地哭道:“我不想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情绪。明明一点点小事情,我应该没有不开心的,可我就是忍不住……” 哇地一声,清宁哭得更厉害了。 “苏培盛。”四爷急地朝外大喊。 苏培盛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太医被叫过来的时候,清宁的眼泪还没有止住。 就是太医要上前诊断,清宁仍旧哭得抽抽搭搭的。 四爷看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忙道:“先给福晋开一副宁神汤吧。”在这么哭下去,就怕人吃不消。 “不要。”清宁一听,也不哭了,只是不住摇头:“都说是药三分毒,我不要喝。” 毒? 四爷眉眼森厉地望向太医。 太医轻轻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个意思,不喝也可以,四福晋这个情况其实也不少见,在医术上也曾有过记载。” “妇人有孕,情绪过激,时喜时悲。汤药虽能缓和病情,但更重要的还是身边的人能体谅照顾到她的情绪。” 清宁在旁边听着,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她也觉得为何时不时就伤春秋悲,这明明不是她的性格,可有时候总是忍不住,太医说的意思,她是听懂了。 “根治之法是没有的,只能尽量让福晋开怀吧。”人心情好,就会少哭。但让一个寻常的人保持好心情不是难事,可像清宁这种情绪因为怀孕被无尽放大的人身上,却是非常不容易。 就算尽力减少生活中的诸多摩擦,但鸡毛蒜皮的事情绝对不会少,而往往一点点小事就会让这样的人难过。 想要做到一直开怀,太难。 反正太医是不怎么看好的,但他也言尽于此。 等苏培盛送了太医出去,清宁的情绪刚好转一些。 锅子早就停了炭火,好在清宁已经吃饱,只一个蛋糕还放在桌子上。 清宁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四爷。 人好好的一个生辰,被她情绪一上来,差点给砸场子了。 清宁一愧疚,差点又没忍住。 四爷慌了慌,忙道:“爷来弄,正好尝尝福晋的手艺。”太医的话,四爷也听明白了,不就是让福晋高兴嘛。 这有什么难事。 他所做的一切,原本就是为了她。 虽说的确不放心,但也是念着她第一次有了身子,怕她无措,才没让她继续耗费心力到别的事情上。 可既然这就是太医说的是“药”,那他何必多此一举,把“药”给倒了。横竖是让身边伺候的人更小心周到一些。 手工强行打发出来的奶油,并不像现代那样贴服。 清宁闹上这么一出后,形状已经有些微的变异。 清宁讪讪一笑:“第一次,没经验,往后改改,肯定能更好。”也是底下人没有把握好力道和时间,改善是肯定能的,但四爷的生辰也是过去了。 清宁叹了一口气,差点又恼上自己。 四爷眼疾手快,飞快地挖了一块蛋糕到嘴里,发出一声“唔”。 “怎么样?”清宁眼睛都亮了:“好吃吗?” 话一出口,嘴巴馋得更厉害了。 先前还觉得吃的撑,现在当然是人有两张胃,专门为甜食而生的胃还等待四爷的投喂呢。 “好吃。”四爷也没让清宁失望,索性直接用筷子夹了一口。 不同于平日里常吃的糕点,这个蛋糕非常绵软,非常一层白色的奶油虽然还有一点点腥味,但并不影响整体的口感。 至少,对四爷来说是的。 “这个难做吗?”四爷若有所思地看向清宁。 清宁楞了楞,摇头:“不难,今天是我临时想到,底下人忙了一个下午,很多东西都准备不足。要是时间够的话,会更好吃。”她从不怀疑古人的智慧。 四爷闻言,叫来苏培盛,让他去问问厨房的人。 苏培盛来回的速度很乖,回来的时候,看清宁的眼神,也充满惊喜。 清宁略一怔,马上就明白了。 蛋糕肯定不是就做了这么一个,厨房里有不少失败品,可就是这些失败品,也差不多就类似鸡蛋糕,没尝过的人,吃起来自然是非常好吃。 苏培盛很快带回了厨房里管事的话。 四爷听了脸上一息,挥挥手让苏培盛下去。 人一走,立刻抱住清宁:“你真是爷的贤妻。” 清宁又一次懵住了,贤妻是这么容易做的嘛。 四爷却没有解释,而是私底下带着人忙碌起来,也是这一天起,正院里一直弥漫着香甜的味道,正如清宁的心情。 或许那一日哭得太过痛快,情绪说来就来,也说走就走。 她心情一转好,四爷的心头就更加畅快了,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在某一天进宫了。 四爷的生辰是十月三十,太后的生辰则在十一月初六。 选秀事后,太后的身体一下子就垮了下去,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弱了不少。 康熙心中愧疚,但能做的非常少。 太后出身蒙古,又是清朝的太后,这两难的身份注定她要在左右徘徊后选择一边站位。 太后当然是站在康熙这一头,但与此同时对蒙古草原的愧疚也与日俱升; 好在阿巴亥是个懂事的,虽因着准备婚事,搬出宁寿宫,住到宫外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置办的府邸后,还是隔三差五地进宫陪太后说说话。 眼看着太后一天天好起来,生辰就到了。 今年的生辰,太后说过一切从简。 这又是为了康熙。 旁人只以为康熙是为了惩罚几个皇子们,才把分家银子砍半,实际上康熙是真的有苦难言,无论是内库还是国库的银子都已经捉襟见肘。可山西那边的灾情虽已经平复,可后续安置的事情还需要一大笔银子兜底,更别说其他事情上。 哪怕砍了一半银子回来,补充到国库里,其实也不够数。 太后知道后,自然带头从简。 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一年的生辰大事,可宫宴、家宴不举办,这生辰也不能不过,可年年各种寿礼敬上,早就没有了新鲜花样。 四爷就是这个时候,让人把东西送到梁九功手里的。 梁九功看了一眼,就呈到康熙面前。 康熙翻了翻:“这是老四让人送来的?” 梁九功低声应是。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四爷会递上来的会是一个点心方子。 蛋糕毕竟是进嘴里的东西,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谁也说不清楚,以四爷谨慎小心的行事,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让他进来。”康熙也想知道为何送这么一个点心方子进来。 四爷进来后,给康熙请安。 康熙叫了起后,扬了扬手里的方子:“这什么蛋糕?你让人送过来的。” 四爷点头:“前些日子是儿臣的生辰。” 康熙颔首,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只是到了四爷这个份上,生辰也就是生辰,康熙不会另有什么赏赐,倒是在那一日去永和宫坐了坐。 四爷继续说道:“原本就是小生辰,儿臣也没在意,当日身上也有差事,只是府里突然来了人说福晋在府里为儿臣准备生辰宴的事情。” “这在以往不是没有,但福晋素来贤惠,若无特殊原因,也不会特意打发人来通知儿臣。后来才知道,是弘晖让人送了信过来,一起的还有一块寿山石,说是给儿臣做生辰贺礼。”四爷说到这里面色有些羞赧,但很快就面无表情了起来:“从弘晖病好后,福晋把他看得极为重,一点事情都往心里去,何况是这样的事情。其实又哪里是福晋一个人,儿臣也是如此。”所以才在收到消息后就推了差事。 这在以前是难能可见的,四爷的异常行为,自然有人禀到康熙那里。 四爷也是担心皇阿玛不满福晋,毕竟他是在办差的时候离开,可要是因为弘晖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说句不怕皇阿玛笑话的话,儿臣从前一直以为养孩子是多容易的事情,底下的人不少,自然有他们伺候着。儿臣给他吃、给他穿,让他长大也就是了。可弘晖一病,儿臣这想法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儿臣不由想起小时候生病难受,皇阿玛也是端着汤药哄着儿臣,就是太子二哥哪怕皇阿玛不许,却还是偷偷跑到儿臣的床头安慰儿臣。可弘晖小时候呢?儿臣想来,实在是亏欠太多。”那个时候的四爷忙着四处办差,只把后院的事情丢给福晋一人去承当,同弘晖之间有父子亲情但却也是陌生过多。 相反,别看康熙是皇帝,但在父子关系上,反而是他做得更好的那个。 至少在二十几年前,康熙、太子、四爷甚至直郡王都是有过一段父慈子爱,兄友弟恭的日子。如今四爷说起,康熙也是感慨良多。 “难怪你放弘晖去江南,怕是觉得愧疚与他吧。”康熙一针见血,点出四爷的心思。当阿玛的觉得对不起孩子,想要补偿他们,当然会在其他方便尽可能的去补偿。以老四的性情,肯定做不到温情脉脉的样子,但给予弘晖达成所愿的机会却是非常正常。 而弘晖之所以要去江南的原因,康熙是知情的。 十六同弘晖虽是叔侄,但年龄只差上一岁,平日里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情,突然能下江南了,免不了在同龄人弘晖面前炫耀起来。 孩子嘛,都有些攀比的心思,十六一说,弘晖就心动,跑去四爷面前求情。 四爷这才去求的康熙。 因而对于康熙的话,四爷只是抿唇。 良久后,又感慨:“人虽放出去,但好像血脉牵引,没一刻不担心,虽说在弘晖身边放了人,又有十五、十六在,五格同样也在,可心里总是不放心。没曾想,原以为放出去要飞得远远的孩子,却无时不刻惦记着家里。福晋也高兴,挖空心思地想着借机给儿臣好好整治一顿宴席,正好底下的人呈上来这么一个方子。福晋就想试试看,这么折腾一个下午,别说出来的成品,绵软香甜,实在是别有一番滋味。” “儿臣就想……”四爷沉默了一下:“儿臣就想着,儿臣是阿玛,却也是皇阿玛的儿臣。儿臣从弘晖那里得到了他认为的好东西,儿臣也想把儿臣认为的好东西送到皇阿玛面前。” 四爷即是他人之父,也是他人之子。 康熙同样如此,他是四爷的皇阿玛,却也是太后的孩子。 他为太后所忧,偏受制众多,无能为力。 四爷为康熙所忧,同样能力有限,但即便是有限,他也把他认为好的送到康熙面前。 这份挚诚的心意,康熙如何说出不。 他挥了挥手,让四爷退下。 梁九功就小声问:“万岁爷,既然如此,是不是让底下的人去试试。”方子他也看过,一个个步骤写得非常清楚,以四爷府的条件,一个下午就能鼓脑出来,何况是皇宫,更被说还有工部那个能工巧匠奇多的地方。 不过是半天的功夫,不但清宁在四爷府没能弄出的烤箱被造了出来,就连蛋糕的成品也放在康熙的面前。 梁九功手里举着银筷,咽了咽口水说道:“奴才先试试味。”虽有专门的膳食太监,但梁九功也经常给康熙试菜。 康熙笑骂一句:“你这个奴才,怕是馋了吧。” 梁九功嘿嘿笑了一声,加了一块蛋糕走,奶油已经经过处理,再没有那腥气的味道,口感比四爷吃的那吃是好上太多。 香甜的口味让梁九功忍不住眯上眼睛。 等他睁开眼睛,康熙早已经吃了起来。 到底是帝王,反应自然不大,但也点点头:“太后肯定喜欢。”人老了,牙齿没有以前好用了,吃东西自然喜欢软烂,更别说这样香甜的口感。 康熙也喜欢,正想着,却是心神一顿。 半晌后,放下筷子,不再尝。 梁九功见状把蛋糕撤到旁边的桌子上,又倒了杯凉白开。 康熙饮了一口,问道:“让你查的,去问过没?” “奴才让人问过了,当日永和宫并未人出宫。”可那日是四爷的生辰,康熙因为先是君才是父,不能表露太多想法,可德妃呢? 亲儿子过生辰,一点表态都没有。 德妃会不知道康熙为何在冷了她两个月后,突然驾临永和宫留宿。 亦或是,她从头到尾没有把四哥的生辰放在心里。 可真没记住? 怎么可能? 只是每年四爷生辰的日子,也是德妃痛苦的日子。 今年德妃一直不曾提起,龚嬷嬷虽心口跳得厉害,还是没敢出声。从十四爷的婚事定下,德妃就漠视四爷更加厉害了。 特别是四爷为了十三爷在宫外的府邸忙碌,全然没有想起帮一帮十四爷这头。 德妃就真的恼上了。 这一日,德妃从宁寿宫给太后庆生回来,一张脸阴得更厉害。 她叫来龚嬷嬷:“老四家的是不是有一阵子没进宫了。” 一个月里,四福晋总会来请安个两三回,次数多的话,四五天来一趟都是有的。 用清宁的话,那几乎是四福晋和德妃这对婆媳的蜜月期了。 但从她成为四福晋后,德妃再没给她好脸色看。 加上怀孕后,四爷是一点也不愿意清宁进宫,而德妃那边也选择性的遗忘。 可偏偏今天,又想起…… 龚嬷嬷没办法,打发了人往宫外去。 作者有话要说:日万好累啊,都不知道码什么了,错别字也一大堆…… 第52章 清宁当着宫人的面, 拍了额头:“瞧我这糊涂脑袋, 爷前些天还提醒过我, 我也是才答应, 一转头就又给忙忘记了。”说完又嗔了四爷一眼:“爷难不成不知道有一孕傻三年的话嘛, 我忘记了,你难道不好再提醒一次。” 四爷面无表情地看着清宁, 想看她还要怎么演,求生欲告诉他, 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出声打断。 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 四爷已经深切感受到何为“作”。 可人就是这么奇怪, 但凡你心里有她,哪怕作天作地, 也觉得模样可爱。 “小作精”是不知道四爷正在腹诽她,目光一转, 对准碧嬷嬷几个人, 再重重的一哼之后,佯怒道:“还有你们几个,打从我有身子后,府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们。可进宫是大事, 怎么都不晓得说上一声。” 碧嬷嬷轻拍了自己的嘴巴, 懊恼:“是奴婢疏忽了。” 梅香几个人也是跪了下来,连连求饶。 清宁似有不忍,面色微霁后挥了挥手。 碧嬷嬷赶紧带着人下去。 屋里就只剩下清宁、四爷,和那个宫人。 清宁同四爷商量:“要说本来应该现在就去, 只是时间稍晚了些,总不好打扰额娘休息的时间,是不是明天再去?” 德妃是从宁寿宫回来的,怎么也是到了晌午才结束的。宫人一来一回的时间不提,就是清宁要是进宫也不是立马就能出发,从衣装打扮、准备出行到让人通禀,别是才进宫,宫门就要下钥了。 要真是这样,虽着急了些。 清宁倒是无妨,只是德妃那边就有些不太妥当。 事实上,从宫人出宫后,德妃就有些后悔。 无论如何,她心里再是存了气,可今个儿毕竟是太后的生辰,她才离开宁寿宫就让人出宫把老四家的叫进来。别人或许不会多想,但太后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对老嬷嬷说道:“德妃别的都好,这些年的确谨言慎行,只是唯独在老四的事情上钻了牛角尖。哀家本来以为等她年纪大了些,就知道成算,如今看来这人一旦固执起来,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四爷确实诚孝。”老嬷嬷笑笑:“听说那什么蛋糕是四福晋让人做出来的,奴婢听太后的吩咐,送了苏麻喇姑那里,竟然也吃了好些。太医说这糕点易消化,又十分有饱腹感,多吃一些也无妨。” 十一月的京城,已经非常寒冷。 从夏到冬,不过是转瞬的事情。 苏麻喇姑这一年病得断断续续,时好时坏,大家心里清楚,实在是人到了迟暮之年不是药石能治,也就是用人参鹿茸拖一天是一天。 这人一生病,口腹之欲自然减淡,难得这个时候有了喜欢之物。 太后听说后心里也觉得开怀。 等清宁第二日跟着四爷进宫的手,宫门口停了一座肩舆。 得知是太后的意思,清宁看了四爷一眼。 四爷松开扶着清宁的手,朝她点点头:“爷先去毓庆宫,回头再去永和宫接你。”其实不只是清宁,四爷也好一阵子没去永和宫了。 要是前些年,四爷这般不孝的行为,准得让康熙不喜。 如今,见了人,反而先叹了一口气。 “你们夫妻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太后很高兴,还说让朕赏你们。”康熙的目光在四爷挂在腰间的寿山石印章上停顿了一下,笑着说道:“朕上回赏你的园子,是不是还没有题匾?” 四爷抿唇,莫说题匾,那园子还空在那不曾修缮。 一旁的太子,见状就笑道:“那园子赐给四弟后,一直不曾有动静,不如趁此机会,皇阿玛给四弟题个字,也免得他真就把它遗忘了。” 以老四不爱享乐的性子,说不准真有这个可能。 康熙心里也有思量,爵位是不能动,也不会动,牵一发动全身。而金银财宝这些,他也缺得很,正因为一开始在银子上的捉襟见肘,才有了四爷献方子的功劳。 这功劳说大不大,若只是题个匾倒也使得,康熙朝梁九功一点头,就有人铺开案桌。 太子亲自替康熙研墨,四爷见了也上前一步按住宣纸的一头。 “圆明园”如同上辈子一样的名字映在纸上。 四爷目光微闪,谢恩后,同太子往毓庆宫走,进了书房,立刻说道:“看来皇阿玛真的没银子了。” 太子嗯了一下。 其实对他来说,感受不深。 无论如何,在其他宫殿缩衣节食的情况下,毓庆宫的一切供应,并未曾有改变。 这是康熙的意思,太子不觉得这样做,仅仅是对他的宠爱,极大的可能是在麻痹他,也有树立他这个太子穷奢极欲的形象。 在以康熙为首后宫所有人都克勤克俭的情况下,唯独毓庆宫仍旧骄奢淫逸,到时候御史们弹劾太子的折子怕是要铺满整个乾清宫了。 皇阿玛竟然已经如此不能容孤,太子垂下的眼睑中满是悲凉。 “二哥。”四爷轻唤一声,似有不忍。 太子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笑意:“那依四弟的意思?” 四爷抿了抿唇,摇头苦笑:“我能有什么办法?若是能有银子,也不能把圆明园闲置不动。” 他的收入和花销在明面上都是看得见的。 四爷即不结党营私,也不贪财纳贿,比起其他人,在钱银上自然艰苦许多,否则弘晖一个小阿哥出行,也不必想着做那买卖的事情。 当然这里面,有些石被人误会。 五格最开始不过是因着清宁的提示,想趁机多攒一些家当,而弘晖是怕即将成婚的小舅舅赔光钱银到时候娶不上媳妇,这才帮着分担一二。 但这事传到不知内情的人耳里,自然是弘晖手头非常拮据,这才一个堂堂皇孙还得行商贾之事。 开始的时候,也有人想着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意思,但几次跟着采买下来,发现人家还真的就只是单纯为了赚银子。 这些暗中窥探的人才放下此事,转而把目光集中在十五爷身上。 比起大摇大摆走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的弘晖和五格,常在船只停靠后分兵两路离开的十五和十六更让人警惕。 太子更是如此,哪怕困在宫中,来自江南的消息也日日不断。 四爷从毓庆宫出来后,就慢慢往永和宫走去。 苏培盛跟在身后,暗叹一句,自家爷是心乱了,脚步时快时慢,怕是担忧福晋的心情占了上风。 一走到内左门前,四爷的脚步终于变得正常。 他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永和宫里的清宁,其实也才刚刚见到德妃。 肩舆在永和宫门口停下来的时候,龚嬷嬷正在门口等待,清宁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肩舆是太后让人准备的。 也是,清宁在心里自嘲地一笑,要是德妃这个做额娘的有疼爱他们的心思,也不会时不时给他们找茬了。 “太后娘娘说了,让四福晋中午到宁寿宫用膳,四福晋先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奴才回头再带人来接。”那人说完后朝龚嬷嬷点了点头。 龚嬷嬷客气地回了礼,不过是一瞬间,她已经改变了等一会的打算。 清宁是不知晓这些的,只是在向对方道谢后,才老实地跟着龚嬷嬷往宫殿里头走,心里则是早早做好被刁难的准备。 龚嬷嬷直接把清宁带到小佛堂前。 德妃正在里面礼佛,被打扰的不悦在龚嬷嬷一句话后,重新敛到心中。 清宁这才得以进去。 德妃还在闭目,念念有词。 清宁左右看了看,见旁边有佛豆,顿时面色一囧。 德妃睁开眼:“既然来了,就帮本宫捡佛豆吧,也算是为了你腹中胎儿祈福。” 这话说的,她若是不应,莫非想要让胎儿折福? 清宁心中不喜,面上只笑着应了是。 不管信不信,德妃这么说?她难道还能拒绝不成。 其实别看清宁之前情绪起伏得厉害,再四爷面前各种折腾,但除此之外,身体其实非常棒,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反而吃嘛嘛香,一切害口的事情都同她无关。 跪下后,清宁腰板挺得笔直,手上机械地捡着佛豆,心里却是在想着德妃的用意。 或者说,她把自己叫过来能做什么? 若说进宫之前,清宁还有些微担忧,但太后的神来之笔,让德妃哪怕想做什么也得掂量一二。 从一开始,她和德妃这对公婆的关系就非常微妙,宫妃的身份让德妃除了作为婆婆也在皇权的尊卑上凌驾于清宁这个四福晋。可这个身份,同样也是德妃的束缚,她的所言所行都在众目睽睽之下。 清宁能完好无缺地走进永和宫,必然也得全须全尾地走出去。 一个时辰的捡佛豆算是极限,在清宁疲惫之前,年事已大、养尊处优多年的德妃率先败下阵来。 在德妃望过来之前,清宁身板虽仍旧停滞,但清秀的眉眼间已浮现一丝倦意。 德妃是过来人,一声轻哼,唤醒了清宁。 清宁忙放下手中捡了大半的佛豆,走到德妃身边搀扶。 德妃身子一晃,淡淡说道:“你身子娇贵,不用你。”话音刚落,龚嬷嬷推了门进来。 三人这才转移了阵地。 龚嬷嬷端了茶水给清宁。 清宁当着德妃的面,轻轻抿了一口就放了下来。 德妃冷声说道:“你不用怕,知道你肚里有了喜,这是好事。莫非本宫还能害自己的亲儿媳妇不成?” 清宁脸上一慌,忙摇头:“不敢瞒额娘,实在是这一胎同弘晖不一样,害口得厉害,上一刻兴许还吃得高兴,下一刻却又克制不住恶心。来之前,爷就说过,不能把这脏污的事情让额娘看见。” 这不是什么吐一吐,宫人过来收拾一下的简单事情。 要是不小心沾染上衣服呢,总不能满身狼狈地前往宁寿宫,那不仅是对太后不敬,就是德妃也要吃上挂落。 这不行,那不能做。 德妃心烦地火气蹭蹭蹭就上来。 “既然四福晋不愿喝,连着这些瓜果茶点一并撤了吧。” 清宁无措地抿了抿嘴,在宫人进来收拾的时候,低了低头,只是发红的眼眶被看了个正着。 德妃还在怒火中,并未发觉。 龚嬷嬷却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先前听人闲话说四福晋时来运转重得四爷的宠爱,她原是爷觉得运气使然,可现在看来,若是没有半点心计,如何能在多年后,弘晖阿哥长成时再有身孕。 四爷这人,龚嬷嬷是知晓的,他自个儿是硬邦邦的人,却不喜欢身边的人同样如此,而原先的四福晋误打误撞地踩中四爷的雷区。夫妻之间这一冷就是好些年头,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要这么相敬如宾地走下去,却再这一年出人意料地重归于好。 龚嬷嬷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促使四福晋有了这样的转变。却也明白只要血脉子嗣这一点,哪怕无关宠爱,四爷也会把人放在心尖上。 四爷重视亲情,娘娘这些年却屡屡往四爷心口上捅刀。 这人再孝顺也有极限,十四爷那边,龚嬷嬷是不怎么看好的,她也是真心为德妃着想,不愿她同四爷这边闹僵。 “娘娘,您不是有事情要问四福晋才把人叫进宫里来的吗?”龚嬷嬷轻声提醒。 德妃有些意外地看了龚嬷嬷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你素来贤惠,原本本宫是不该担心的,只是你如今身怀有孕,怕是精力有限,无法事事周到。可新人进府的事情,已经是拖延数月,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本宫想着是不是也该定下章程。当然你若是要忙也不怕,龚嬷嬷也是能搭一把手。” 选定的三个秀女,德妃其实也就见过一面。 但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我看你不痛快,就让你也不痛快。 同是女人,自然知道打蛇打七寸的事情。 纵然你表现得再贤惠,可难不成心里头真的愿意与他人分享同一个男人? 毓庆宫那位,不也是负有贤名,可拈酸吃醋的事情也没少。这阵子,太子的两位侧福晋斗法,没少闹出笑话,外头的人是瞒了,在永和宫的德妃是清楚的。 清宁咬了咬唇,笑得有些勉强:“多谢额娘挂念,新人进府的事情,府里早就准备妥当,只等着到时候人进来就是。儿媳问过四爷,说是等十四弟他们大婚过后,再行安排。爷说:总不能纳几个妾侍的事情,还赶在大婚前。” 可这事,原就没有个正经规定。 你纳你的妾,我娶我的妻。 但既然四爷这样说,德妃还能强行要他先于十四成婚前必须纳妾。虽说是亲额娘,但这事也不是这样做的。 一想到打出去的牌,都被还回来。 德妃的面色就有些淡淡的:“你知道就好,本宫也是怕你有了身孕后,就忘了这些事情。可女人嘛除了执掌中馈,生儿育女,也有为男人开枝散叶的责任。” 清宁起身,微微福了福身子:“额娘的教诲,儿媳不敢忘。”但想要她主动把男人往别的女人屋里塞,她却是不能的。 事实上,有关钮钴禄氏几个人进府的事情,比起四爷这个“新郎官”,最后反而是清宁这个大妇更花心思去安置几个新人。 四爷倒是一直不闻不问。 清宁也不管四爷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其他,只要这份宠爱还能抓在手里,她就不会放开。当然也或许是新人还未真正进门,四爷没有真实感,亦或是他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还没有出现,但这些都不重要。 任德妃如何说,清宁早把自己的内心包浆完好,只面上的表情十分配合。 罚也罚了,说也说了。 明明也在老四家的眼里看到一闪而逝的委屈,可德妃总觉得自己有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 德妃把人叫过来,其实想质问她身为十四的嫡亲嫂子,为何胳膊肘往外拐,偏帮外人,只是龚嬷嬷不停地在旁边使眼色。 这老东西,也不是那种没有眼色的人。 德妃心里知道,可那股为十四抱不满的情绪还是占了上风,正欲开口的时候。 宁寿宫里的人到了。 德妃一看时间,这才发现竟然已经快到晌午,也是在小佛堂耽搁过久。当然本意是为了训诫对方,却偏偏打乱了德妃所有的计划。 或者说,从宁寿宫的人出现在宫门口的那一刻,德妃今天的任何打算,都只能作罢。 德妃挥了挥袖子,转身离开。 清宁朝德妃离去的背影望了望,欲言又止后婉拒了龚嬷嬷相送的意思。 龚嬷嬷也担心德妃,怕是今日又存了一肚子气,并随便指了个宫人代替,自己匆匆进了内殿。 清宁几步可察地笑了笑,只让那宫人送了一小段路就留步,自己则带着守在外头的荷香往永和宫外走去。 宫殿门口,原先的那个肩舆仍旧在原地。 清宁心里一喜,刚迈脚出去,就发现站在一旁的四爷。 清宁看了看四爷,又往永和宫里看了看后,快速抓住四爷的胳膊,身体随之摇摇欲坠:“爷来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二更吧,应该 第53章 (捉虫) 四爷飞快地抱住清宁, 目光扫向荷香, 以眼询问。 荷香咬了咬唇, 在四爷的注视下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清宁这个时候拍了拍四爷的臂膀, 在他看来的时候, 眨了眨眼睛,才气若游丝地说道:“爷, 我没事。就是一下子有些发晕,休息一会儿就好。” 四爷目光停留在清宁红润的脸颊上, 在一声叹气后, 亲自把人抱上肩舆。 四爷到永和宫的行踪, 瞒不了人。 若是过门不入,不肖一刻钟, 这不孝之名怕是就要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可若是情有可原,自然另当别论。 清宁坐上肩舆后, 四爷就不放心地跟在旁边一路护送, 苏培盛则跑进永和宫殿内通禀一声。 德妃知道后,气得摔碎了一套豇豆红上有婴戏蝶图案的瓷器。 这是龚嬷嬷怕德妃生闷气,特意同她商量到时候送到十四爷府里作为大婚之用的瓷器,可才哄上没多久, 偏又来这么一出。 可四福晋真是能做虚弄假的人? 龚嬷嬷也是怀疑, 心里多少也有点觉得或许真是在永和宫里“累着”的缘故,之所以先前没有流露出来,不过是倔强强撑而已。 等宁寿宫那边传来了消息,说的确请了太医后。 龚嬷嬷更加认定是如此。 德妃知道后紧抿嘴唇, 半晌后吩咐龚嬷嬷:“让人往宁寿宫送一些人参燕窝过去,本宫记得库房里有万岁爷赏的那根五十年份的人参,就送那根。” 不但要送,还得大张旗鼓地送过去,还得当着太后的面。 等永和宫的宫人离开后,清宁就老老实实地走到太后面前跪好。 四爷见了,也一声不吭地跪在旁边。 两个孩子,从前都是一板一眼的模样,就是四爷现在也是如此,只四福晋比从前清丽灵动了许多。 太后是真正信佛的人,在听到清宁在怀有身孕后还耐着性子捡了一个时辰的佛豆后,心里也是多了几分喜欢。 何况四爷说的那番父与子的话,在太后生辰的宴席上,康熙也曾亲口道出。 太后同康熙不是亲生母子,但多年的相处,早就胜似亲生,然而康熙能这般动情地说出来,却是从不曾有过的。 只这一番话,太后原先稳固的位置只会更稳,哪怕她这些年一直疏远娘家,但察罕家族在科尔沁草原上作为扎萨克的地位不会变。 这是一块蛋糕不能做到的,但却也是间接达成,而对于促使康熙会有这样言行的老四两口子,在不影响朝堂格局的情况下,太后也愿意多护上几分。 动了胎气什么,当然是假的。 清宁还不至于能在这上头作假,而且她这身体实在是太过康健了,好在这太医原先就是专门为太后服务的。 在太后的首肯下,传出去的话,自然是太后愿意让人知道的。 “知道错了?”太后板着脸。 清宁一言不发地磕头谢恩。 太后是太后,德妃是德妃。虽说太后也是她们的皇玛嬷,但天家亲情本就淡薄,太后也还是许多人的皇玛嬷。可德妃不一样,德妃只是四爷、十四爷的额娘。 偏亲额娘不及当玛嬷的仁慈。 这话能与谁说? 清宁就是为四爷抱不平,她心疼这个男人。 哪怕他很快就而立之年,在历史上几乎已经走完一半的人生了,可德妃给予的不公平,哪怕日后黄土埋身也会一直存在。 同样是亲儿子,为何四爷必须是那个被舍弃的人。 清宁很快就红了眼眶,只是拼命隐忍。 四爷却在她第一个响头下去的时候,伸了手。 额头是磕在四爷的手心上,却也泪湿了他的心头。 “皇玛嬷,这一切都是孙儿的错。”四爷抿了抿唇,还是坚定地把清宁抱在怀里。 太后叹气:“起来吧,都跪着做什么?这地上还能有什么好跪的?哀家是不管你们其他的事情,既然是留了你们用膳,就把饭吃了再回去。至于其他的……你们都不是小孩子,即是为人子,也是为人父母,往后类似的事情可不能再犯。” 太后还是老旧思想。 纵然对德妃不满,可也不愿意当子女的对父母不孝。 但也到底心疼清宁有孕在身,送上来的膳食都是清淡滋补的。 从宁寿宫出来后,就直接从贞顺门出去。 马车上,四爷拍了拍清宁的脑袋:“下次别这么莽撞了。” 清宁不言。 四爷又叹气:“爷都知道。” 知道小福晋是心疼她,为他不平。 可委屈吗? 四爷是早早就习惯了,他曾经不明白为何他做得万般好却总也抵不上十四几句甜言蜜语。 后来明白,这其实不能怪额娘。 不过是因为在出生的那一刻,那份亲缘也跟着断了。 马车回到四爷府没多久,太后的赏赐也紧跟着就到了。 做戏做足,送过来的也多半是药材等物。 清宁让人把德妃送来的一起拿去检验后,再专门放置到一个地方上,至于太后的赏赐也让人收了起来。 又过了几日,康熙的题匾也到了。 四爷略一沉默,让人快马加鞭送到圆明园去,也是这一天圆明园开始修缮,好在这地方离康熙的畅春园十分近便,当初内务府的人担心万岁爷会有移园观赏的想法,也让人做过简单的修缮。 圆明园开始修缮后,皇子们的婚事也拉开了序幕。 先是九皇子大婚,因着有五爷和五福晋在,清宁和四爷只是过去喝了杯酒,在等待的时候,被三福晋拉着看了看九福晋董鄂氏。 八福晋那天也来了,以八爷和九爷的交情,八福晋进了九爷府的后院,主动帮着五福晋打下手。 五福晋见了,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本来嘛这事,她是更倾向于找四福晋帮忙的,再不济还有三福晋,至于七福晋这样出头的事情定然不愿意。就是五福晋自己若非因为是九爷的嫡亲嫂嫂,也不愿意出这个头。在得知九弟还请了八弟妹帮忙后,五福晋的一颗心就变得焦灼起来,生怕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情。索性,一场婚事下来,平安顺遂。 三福晋就拉着清宁小声嘀咕:“你别看八弟妹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其实这里面问题大得很呢?” 清宁怔楞,老实说她没怎么看出来。 三福晋白眼一翻,无语道:“敢情你和人家住了两隔壁,却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这话倒说得好像清宁不关心妯娌间的事情了,可皇家里的妯娌能是普通百姓里妯娌的事情嘛。 “住两隔壁怎么了?难不成我还能日日攀人家的墙头啊。要真这样做了?我还活不活啊。”可不攀墙头嘛,两家真的没有什么走近的机会,原本八爷府的乔迁宴,在八福晋把八爷砸出一个大窟窿后,就没了声响。 谁也不是那没眼色的人,自然就当那封请帖是不存在的,日子仍旧继续过,人家爱请不请。 “倒是三嫂你,别是在人家家里住着吧。”清宁取笑三福晋。 三福晋呸呸两声:“我这还是荣额娘同我说的。”荣妃怎么会知道的呢,当然是惠妃说的,而惠妃就更简单了,她那不是还有个良嫔嘛。 不同于普通的妾侍,娜仁是记在玉碟上的侧福晋,又背靠察哈尔部,也是有进宫请安的权利。 太后虽在选秀的时候不喜,但同样不满八福晋的行事,何况这里头未尝没有康熙的意思,总之多少有对娜仁释放一些善意。 而娜仁是打蛇随棍上的人,非常聪明地利用这份善意,进宫请安了好几次。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等后面一两次,有经验的嬷嬷就会发现她已经经历人事了。 “你说这说明什么?”三福晋朝清宁眨了眨眼。 这说明八福晋防来防去,最后没有防住。 娜仁已经名正言顺地成为八爷的人了,就是不知道当时八福晋作何感想,又是如何忍下来的。 九爷的婚事结束后,马上就是十爷。 阿巴亥氏的嫁妆可以说用十里红妆来形容了,除了金银珠宝、绸缎布匹古董家具各种嫁妆上都会有的物是外,一起的还有十匹良马。 这可把十爷乐坏了。 从迎娶福晋到第二日宫中的认亲礼上,全程都是乐呵呵的。 与之相比,十二爷的忽视就出人意料的沉默,概因为算苏麻喇姑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这十二福晋是苏麻喇姑为十二爷挑选的,不管是家世还是容貌在妯娌中都是不错的那一拨人选里。 反正清宁很有自知之明,自家和人家,不能比。 一连三场婚事下来,后头许多人都有些吃不消了。 就是十三爷吧,那股当新郎的兴奋劲也稍稍减轻,更别说十四一直板着张脸,要不是有四爷这个冷面贝勒做陪衬。 怕人都误以为十四不是新郎官。 这两场婚事,清宁也十分不轻松,作为嫂子,几乎是忙得团团转,若非因着有了身孕,宫中体谅,还特意叫了三福晋和五福晋来帮忙,她几乎就要被弄得晕头转向了。 十四的婚礼一结束,清宁就病了。 来的太医仍旧是宁寿宫那位,清宁看到的时候受宠若惊,又有些不好意思,好在这次不算作假,而是连轴转下真的累了。 因着这个月剩下的吉日不多,十三和十四的婚事几乎就隔了一天。 太医看过后,虽觉得比起其他有孕之人,四福晋的身体仍旧康健,但若与上次在宁寿宫相比,却也的确差上几分。 想着临行前太后召见他说的话,到底是说出要休养的话。 可清宁哪能真的不去十四和十四福晋的认亲礼,只是因着这一病,第二天在铅粉稍微打多的情况下,十分平静地结束认亲。 只清宁终于不能立马松了一口气,认亲一结束,德妃又派人催促新人进府的事情。 清宁索性拍板,新人们也在之后几日紧跟着进门了。 清宁问过四爷是否分开。 但被四爷用节俭两个字打回所有想法。 清宁无语,成,既然你要节俭,那就一起进门,横竖这一个月的婚事下来,她也是真的累了,到时候三个小美人就看你如何选择。 汉军旗的两个,苏氏和张氏先一步进门,钮钴禄氏紧随其后,但也就是前后脚的事情。 至于为何钮钴禄氏后一步进门,倒不是清宁故意打压她,三队人马是一起出发的,比起别人不过是一辆轿子、一只包袱的进门。 清宁已经十分客气,特意派了四爷府的马车去接。 马车到的时候,唯有钮钴禄氏身边带了个丫鬟。 去接的人不敢擅自做主,就立刻回府禀报,清宁原是无所谓,况且都这个节骨眼了,也不能为了这种事情,给人没脸。 哪怕这人没进门,但从圣旨下达后,就已经打上了四爷府的标签。 钮钴禄氏没脸,也是四爷府没脸。 只是这么一来一回到底耽搁了。 原就是黄昏去接的人。 等钮钴禄氏的马车进了府,清宁就洗漱准备睡下。 这人才躺下,四爷就顶着半湿的头发进来了。 清宁一咕噜爬坐起来,傻傻地看着四爷。 “怎么?傻了?”四爷伸出一只手在清宁面前挥了挥。 下一刻,清宁乳燕投林般,扑入四爷的怀抱。 “慢一点。”四爷的心头一颤,在看到清宁眼下的一圈青色后,憋在心口好几日的气终于吐了出来。。 “爷怎么在这里?”难道不是应该去当“新郎”。 “难不成你想赶爷走?”四爷脸色一沉,作势要离开,可才一个转身,后腰就被人抱住。 “我才不管,爷既然没去,自然就再不能去。是爷让我贪心的,是爷助长我的气焰,让我的独占欲一发不可收拾。”清宁一脸我不管,都是你逼我的无赖模样,彻底气笑了四爷。 “怎么?什么都是爷?你就没个自己的想法?”这几日是谁火急火燎地忙着让新人进府的事情,小到院里红绢的布置,大到良辰吉时的挑选。要不是四爷早早看透这人小气吧啦的内心,怕是恨不得把人抱在膝盖上,对着臀部,啪啪啪地揍上几下。 “怎么没个自己的想法,我早就想好了。我是福晋嘛,爷若是让我贤惠,就是为了弘晖和肚子里的孩子也会贤惠到底。可爷你让我不贤惠,让我变成小气的女人,那我就再不把爷放手。管他往后再有什么人,爷的身和心,我都想要,也必须要了。”清宁感觉到随着自己的话语落下,四爷的身体变得紧绷起来。 他在为难。 清宁知道。 可她就得让她选择。 她本以为自己对于公用黄瓜的事情,早就能坦然面对。 可人的心思会变的。 她不确定自己现在对四爷的感情走向,但哪怕不是最爱,可属于她的东西,别人为什么能沾染? 若是真的必须把自己的东西贡献出去成为公用。 那好。 只是这样的东西,在名义上也再不属于她。 就像清宁说的,四爷让她贤惠,她能成为合格的四福晋。四爷若许她贪心,就得承担好被他纵容后的后果。 “爷的身和心?你倒是真的贪心。”四爷转过身,点了点清宁的额头。 清宁索性豁出去了,这样的事情早晚要面对,何况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哪怕日后四爷会让他失望,至少她也有争取多。 可要是真的努力后还是失败了,她也不后悔……清宁一咬牙,整个身子凑了过去。 唇与唇之间一个接触,瞬间被狠狠啃咬住。 清宁呜咽一声,所有的话语都被吞入其中。 屋里很快有了呻/吟声,隔着房门,梅香的脸都白了,急忙叫来碧嬷嬷:“这可如何是好,福晋还怀有身子呢。” 可里面干柴烈火,燃烧地正旺,又岂是别人能打扰的。 碧嬷嬷抿了抿唇,叫来桂香:“你悄悄去外院,叫府医轮流准备着,再让马房那里的人惊醒些,若是有个什么,也能立马得用。” 桂香应是就去。 正在这时,荷香从外面进来,走到碧嬷嬷身边,为难地说道:“李侧福晋让人来问了,说爷什么时候过去。” 李氏自然不是让四爷去他的芙蓉院。 事实上,新人进门之前的一应事情都是清宁让碧嬷嬷准备的,可唯独这一天进门后的一应事情都交代给了李氏。 李氏虽心里同样晦涩难辨,可更急于作为侧福晋在后院中立威,特别是在新人进门的重要时刻。 只是李氏不曾想到,三个新人进了门,四爷却久久没有过来。 派了人去打探,只知道四爷进了正院。 李氏心里有一个不愿意承认的想法,但还是让人去正院询问。 碧嬷嬷却也有些为难。 要是福晋没有身孕,四爷留下来,倒也是可以,这毕竟来和去都是四爷的主观想法,福晋就算是嫡福晋也不能左右。 至少在外人眼里是如此。 可如今福晋偏是有孕,眼下屋里还正闹得厉害。 这样的事情,一旦传扬出去,怕是宫里人都会对福晋有意见。 碧嬷嬷为难的时候,苏培盛出面:“我去看看吧。” 别说碧嬷嬷,苏培盛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可主子突然任性,他们这做奴才的,不管怎么样总得把这事情给圆了先,至少不能扯到福晋身上。 苏培盛知道,爷定也是这般想的。 第54章 (捉虫) 有苏培盛出面, 许多事情就简化了许多。 李氏心里再有想法, 也不能当面道出, 何况也不曾有谁说过这样新人进府的日子, 四爷就必须到场。 不过是个妾侍, 也不是没有人等上个几年,蹉跎一辈子都还是独守空房。 只是……李氏也说不清是妒忌正院的那位, 还是嗤笑今晚的三位羞涩等待中的新人,见苏培盛走远后, 才摆了摆手, 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同三位格格说一声, 爷有事歇下了,让她们也都不必等了, 早点洗洗睡了。”等着明日醒来去正院给福晋请安吧。 对于明日的敬茶,李氏莫名也有些期待起来。 无论是否如期举行, 都会是一出好看的戏码。李氏现在不敢说什么争宠, 但不妨碍她看热闹。 月明星稀的夜晚,皎洁的月光透过糊了高丽纸的窗棂倾撒撒进来,照亮了半个屋子。钮钴禄氏挪了挪脚,躲到阴影中。 吱呀一声, 杏雨用脚轻轻推开了房门, 下意识地往床边看去,这一看,吓得手里提着的木桶差点要砸到脚上。 床上哪还有坐着的人,而屋里点亮的烛火也被吹灭了。 “格格……”杏雨的声音颤抖, 小脸在月下显得更加苍白了。 “在这呢。” 梳妆台的方向传来钮钴禄的声音,杏雨一个转头,见格格好生坐在那里,一颗噗通狂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吓死奴婢了。”杏雨关了门,重新点燃烛台后,这才把门口的水桶提到屏风后面,对着那只大浴桶叹气。 “倒盆里吧,洗漱一下就好。”钮钴禄氏出现在杏雨身后,粉色的旗装已经换成白色的中衣,精致漂亮的发髻也被拆卸下来,一副打算就寝的模样。 杏雨心里难过。 “要不,奴婢叫人去提水过来?”一桶热水也就够一只铜盆的量再多一些,杏雨力气小,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钮钴禄氏摇头,从架子上拿了布巾,捻干水后洗了一把脸,觉得清醒了些,才回到床前坐好。 “都打听到了?四爷去了谁那?”苏氏还是张氏那头?对于四爷今夜不会出现在她这里,不同于抱有期待的丫鬟,钮钴禄氏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实乃林佳氏的法子虽过火了些,可再没有人比那些常年混迹男人堆里的人更加谙练情/事。她们只第一眼看到钮钴禄氏,就摇了摇头。 男人看女人,只要不是挑选执掌中馈的大妇,多半就在一个“色”字上面。 干瘪瘪的身材自然引不起人的兴趣,哪怕林佳氏临时拼命加塞,也不能立马让钮钴禄氏成为尤物。 要是可以,钮钴禄氏也愿意再晚一些进府。 只是她也知晓,这是不可能的。 可到底是才进府,往后就是四爷的女人,心中岂能一点期盼都没有。 只是这点期盼很快落了空,让钮钴禄氏猛地清醒过来。 李侧福晋派人来的时候,自然不会说的详尽,要是都说个一清二楚,又有个什么意思,她就是就要她们去猜,去想,去打听,只有动作多了大了,才能重新盘活后院的这一潭死水。 三个新人,苏氏和张氏共住一个院子,她们只能确定四爷没有来她们这里。 钮钴禄氏则让杏雨借口打热水去了大厨房。 只可惜,杏雨一出房门,就被院里的人拦下了。 别看着院里是没有小厨房,往后一应吃食都是大厨房那边统一送过来,可谁还没有个烧水喝茶的时候,总不能真让人为了一口热水就往大厨房跑去吧。 “奴婢想问,可那几个婆子嘴严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知晓。”杏雨被钮钴禄氏从家中带来,自然也是想有个自己人。 可正是因为杏雨不是这四爷府的下人,在来府里的第一天,别说打听什么消息了,根本都融入不进去。 杏雨没有任何收获,只能回来,却不知她的行为早被人看到眼里。 冬日寒冷,纸上的墨迹很快就干了。 又抄写完一页佛经。 耿氏满意地放下手中的笔,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后,问向一旁站着的碧冬:“你把钮钴禄格格身边的丫鬟想要打听正院的消息,偷偷送到结香院去。”武氏是一个巴不得别人搅风搅雨后,她能从中得利的人。 原先一起住的还有个耿氏,但耿氏一搬走,武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也不是没上过雅蝶轩的门。 耿氏也欢迎,可一个问上三句得不到一句应和的木头人,让武氏慢慢就不再来,碧冬打听过,同耿氏疏远后,武氏倒是常去梅芳院。 武氏和宋氏走得近了些,就听了不少她进府前的事情,当然也包括四爷和福晋之前多年相敬如冰的事情。 武氏思来想去,四爷突然不来后院的时间,不就是在他和福晋关系破冰后嘛。 显然福晋好,她们这些人就讨不了好。 可到底惧怕发怒的四爷,就连被封为侧福晋已经为四爷生下一儿一女的李氏都能突然失宠,何况是她自己。 从三位新人进府后,武氏的目光就一直在她们身上。 碧冬通过从前在结香院留下的人脉,消息是一递一个准。 这一夜,隐匿在夜色中的小动作不断。 清宁却是在终于放开心怀后,沉沉地睡去。 四爷没有让梅香动手,亲自拿着帕子给清宁擦拭全身。 碧嬷嬷走了进来:“府医已经在外头等候了。”在四爷看过来的时候,小声说道:“是荷香避了人带进来的。” 这大半夜请府医,本就容易惹人注意。 若是被外头的人知道,竟是在有了身子后还胡闹所致,怕是明日醒来,有人要把自己裹进蝉蛹里不再出来。 想到这,四爷咳了一声,耳根子隐隐有些发红。 他早过了少不经事的年纪,两辈子的阅历了,什么没遇到过,可一碰上福晋,所有的冷静自持都溃不成军。 在冲动过后,凶猛的欲/望逐渐褪去,涌上心头的只剩下浓浓的后怕。 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仿佛在无声控诉他的孟浪。 四爷抿了抿唇,接过碧嬷嬷递来的披风,把沉睡的清宁整个人裹到怀里后,抱去了暖阁里。 府医很快被请了进来,他低着头,搭上四爷怀里已经铺上帕子的手腕。 须臾后,府医的面色逐渐变得轻松。 苏培盛把人叫了出去,再进来后,脸上就带了几分笑意。 “爷,福晋身体康健,并无不妥。” 四爷一挑长眉,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 别说福晋身上,就是他,这大半年来仿佛回到十七十八岁最为热血的年纪,熬上几天几夜都不觉得厌倦。 “这也是你们的功劳?天下间竟真有这般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玩意?”四爷在许久后,终于向系统提出第二个问题。 别说皇帝都怕死,没有人不想活着。 从秦始皇开始就有传闻的神仙药,四爷在还是雍正的时候也曾抱有想法,否则也不会召道士大炼丹药。 许是多年的忍耐,一朝得愿后,四爷的身体运转功能反而急剧下降。腐败的身体不能支撑他在皇子时代就有的宏图大志。 可最后倒在御案前,四爷也是醒悟,所谓志怪神谈只能存在于话本中。 偏这一世,奇迹重生。 系统所谓的主脑竟然屡屡使出神仙手段,让他和福晋到了这个空间是其一,所谓空间灵液展现的奇异效果是为二。 这几个月,四爷在对系统有了怀疑后,借着给清宁寻摸话本的时候,也暗中看到一些类似的事例。 曾有书生被召进画中世界,那里自成一界,会春去冬来,生老病死,进去的人很容易会忘记外头的世界,慢慢地融入其中,成为画的一部分。 在四爷看来,大概也只有这般怪异的结界空间里,才能有这样光怪陆离的事情。 当然要是清宁知道了四爷心中所想,肯定会说一句,爷,您这还是阅历有限,看的话本子太少了。 当然也不怪四爷怀疑,雍正多疑是必然的。 但仅凭一点点怀疑,摸索到这一步的四爷所问出的问题,让系统差一点乱码。 “宿主想岔了,生死人肉白骨和吹泥絮上青天一样都是难以达成的事情。就像宿主和四福晋若是不小心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哪怕完成任务剩下的生命值再多也于事无补。灵液只不过就像是寒冬里的炭火助你取暖。”系统仔细想了想,忍不住多嘱咐一句:“宿主可别仗着身体好,胡来。” 好不容易进行到这里,虽才过去半年的时间,但系统搜集来的古代文明数据一直源源不断的发送到主脑那里。 要是宿主真的翘了辫子,主脑给系统的考核任务失败不说,一时半会,它又去哪里寻觅一抹拥有强大精神领域的灵魂。 清宁一觉醒来,就往旁边看去。 这一看,就忍不住笑出声。 四爷的睡姿一直十分规矩,哪怕是熟睡中,仍能维持一个十分模范的标准动作,交握的双手永远置在胸前。 可这一切被清宁打破了。 现在的四爷整个脑袋靠在清宁的肩膀上,往日的严肃再不复见。 常常因为紧抿的薄唇,正悄悄开了个缝隙偷笑,就连一夜过去在唇边扎根的胡茬渐也有几分生趣可爱。 发现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后,清宁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四爷微微睁开眼,映入眼底的就是仿若四月桃花始盛开的笑容。 “笑什么?”四爷张开胳膊,清宁轻轻挪了过去,贴着胸口,听着平缓的心跳声,又是一个忍不住的笑。 四爷无奈,摸了摸清宁的脑袋:“就这么高兴。” 清宁瞪着眼,那不是当然之事? 别管什么情什么爱,她现在也分不清楚,可这是四爷啊,哪怕只是短暂时间的占有,但从他亲口应下后,也足够让人感到幸福。 清宁依偎到四爷怀里,忍不住轻叹:“要是弘晖在就好。” 说到弘晖,清宁就问起之前的事情:“我有喜的事情,也同弘晖说过了吗?”她之前一直没好意思问,也没好意思说。 四爷生辰那天,弘晖写回来的信中也不曾提起。 四爷当然是说了。 无论怎么样,弘晖的第一个反应是高兴,随之而来就是对自己这个时候没有陪在额娘身边的失落。 五格是一道看了信,以为弘晖不高兴,就用着干巴巴的话来安慰。 他原就不善于安慰人,一番话听得弘晖噗嗤大笑:“小舅舅,我哪有不高兴,就是想着找阿玛和额娘了。” “要是能跟阿玛和额娘一道出来该有多好。”倒不是说十五、十六叔不好,事实上十五十分照顾弘晖,十六原先就和弘晖玩得好,三人之间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愉快。可饶是粗枝大叶的五格,在这一路上也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从那一天起,无论空出来的房间再多,五格都和弘晖住在一起,就怕有个什么万一,两人正说这话,外面突然有了细微的动静。 弘晖和五格对视一眼,齐齐抓住近在咫尺的武器。 “弘晖,是我。”外头响起十五的声音,屋里的两个人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到弓箭划破空气的声音,以及随之冒出的火光。 出事了! 清宁一阵心神不宁,手上的茶盏差点没拿住。 钮钴禄氏伸手扶了扶,又跪回原处。 新人进府的第二天,就是敬茶的日子,也有大妇为了拿捏新进门的人,故意推迟了日子,四爷出门上朝的时候,也问过清宁的意思,是否等到他沐休的日子再说。 清宁拒绝了。 敬不敬茶,喝不喝那杯茶,对她来说没什么损失,真正不能安心的人反而是第一晚就独守空闺没能见到四爷一面的三个新人。 清宁也不是真的为她们早想。 只是这人进来,早和晚,都已经是四爷府的人了。 一直拖延着,不但人家心里忐忑,清宁自己心里也是存了事情,仿佛一根鱼刺如鲠在喉,吐不出吞不下。 索性早早把茶喝了,再打发了人回去。 要是个本分的,在四爷府的日子定然不会难过,可要是那不安分的,清宁也不会再如之前那样高高举起,草草结束。 想到这,清宁又看了一眼钮祜禄氏。 这位就是那生下弘历的人,自然是有印象,而另外两位,倒是没什么印象,清宁也不清楚历史上是否真有这样的两个人。 或许有,或许没有,无名无姓的人太多了。 比起还青涩的钮祜禄氏,苏氏和张氏都是含苞盛开的年纪,只一眼就能看出她们的多汁可口。 苏氏偏秀气,而张氏则是柔美。 德妃挑了这么两个人进来,可真是煞费苦心了,特别是在有钮祜禄氏的陪衬下,要是换了别人,许是愿意日日当新郎了。 只是四爷府后院的女人,算上清宁自己,没一个身份能拿出来看。当然不是说四福晋的身份家世不好,毕竟从费扬古往上数也是有赫赫战绩的,但那毕竟已经有些久远了,皇子挑选福晋,自然是希望能成为他们往后道路上的助力。 其他女人也是如此。 德妃当初为十四看中的那几个,都是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人,就是十四煞费心思想要弄到手的娜仁、萨仁姐妹花,也是为了她们背后的势力。 可四爷呢,不知道是说他命好,还是命不好。 真没哪一个好看的,倒是后面出现的年氏不说,父兄都是封疆大史,但这一切或许也只因为年家是四爷的门人。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眼见着福晋又发起呆来,碧嬷嬷轻轻咳了一声。 在清宁看过来的时候,小声提醒:“茶凉了。” 当然主要是,三个人跪得都有些久了。 要是换了旁人,肯定会被认为故意为之,但碧嬷嬷哪里不清楚清宁的想法,她目光在跪着的三位格格身上一扫。 都是能沉得住气的人。 当然毕竟是第一天见面,又加上昨天受到的漠视和冷遇,怕是早早就做好被福晋敲打的准备。 清宁也是看出来了。 她叹了口气,用茶碗遮面,轻轻呷了一口,就把茶碗放下。 桃香就立刻取了一只木匣子,递到钮钴禄氏手里。 随后又是苏氏和张氏二人敬的茶。 清宁仍旧做个样子。 倒不是防备什么,而是从有身子后,这样的茶水,碧嬷嬷已是不许她去碰,平日里倒是各种红枣泡水喝得多。 但敬茶的日子嘛,清宁也不想弄得太特殊,横竖喝没喝,钮钴禄氏几个人不敢问也不敢看。 桃香仍旧是一人递了一只匣子。 这都是昨夜就准备好的,清一色的簪子,只在样式上有些微不同。 等她们接过后,清宁张了张嘴,开口说道:“你们进了府,我这茶也喝过了,往后就是真正四爷府的人了。” “我是个不爱说事的人,比起热闹的地方,更偏爱宁静。当然我不喜欢热闹,但不反对你们自己耍着玩,只一条,不管你们在自己的院子里是要把屋顶掀了还是如何?出了院子,就得老老实实地守着四爷府的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在使劲描补了,写着写着,就会很自然地遗忘系统和空间这两玩意,所以我当初为什么设定了,为什么设定后会忘记呢。太惨。 第55章 (捉虫) 苏氏在三人中年纪大了一些, 左右看了看, 不见另外两个人吭声, 就出面应了是。 清宁摆摆手, 没管她们内心怎么想, 话已经说过了,往后如何, 都是她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碧嬷嬷,回头带了人给三位格格, 让她们挑挑院里要用的人。”先前院里都是几个做杂役的, 但贴身的跑腿的都得安排人。 原身在的时候, 也没直接就把所有人员安排好,免得到时候出个什么事情, 被倒打一耙惹祸上身。 虽是四爷说过,仍旧会放了人过去。 但绝大多数的人, 都还是内务府送过来的, 哪怕身家清白已经被挖地三尺地查验过,可清宁从不怀疑人心的变化。 当然,最好他们能一如既往的本分。 清宁说完话后,看向李氏几个人。 因着今日要敬茶, 李氏是穿着侧福晋的吉服来的, 这还是清宁第一次见,中秋的时候,因为被禁了足,李氏没能以侧福晋的身份进宫, 自然无从穿起。 清宁忍了笑,朝李氏问道:“你也是见过人了?又是府里的老人,往后她们的事情还得你帮着看着点。” 按理说,宋氏也还是不错的人选。 只是李氏的侧福晋身份摆在那里,清宁也不能随便做出打脸的事情,至于武氏,从她进来后,看向钮钴禄氏三人的眼神就透露出她的不安分。 倒是耿氏仍旧老实安分的样子,但老实人能做出先前大格格那件事情? 想到大格格,清宁说起弘昐的事情。 “爷昨夜同我说起,往后五天的日子,就让弘昐到芙蓉院住一夜。之前毕竟是你犯了错,但罚也罚了,可弘昐毕竟是你的孩子,年纪又小,原本也不是该在前院呆着的日子,好在他的奶嬷嬷是个忠心的,照顾得也算好。” 弘昐可以说被养得白白胖胖,清宁是有看过,毕竟人是她送到前院去的,又还在襁褓中,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顾。 她这话一回来,李氏脸上的喜气是怎么也藏不住。 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大好事。 原先心里那点计较和心思,立马被她放下。看戏不着急,可李氏更不愿意被别人看戏,自己生的孩子,她也是两三个月没见到人了。 李氏无时不刻地在想。 只是一直不曾开口,怕一说出口,真的惹恼了四爷,弘昐的生母就真的换人去做。 想到这,李氏忍不住拍了拍胸口,暗自庆幸,昨天夜里,她并没有做什么怂恿人的事情出来,否则…… 李氏打了个激灵,根本不敢去想。 “怎么?你不愿意?”清宁见李氏久久不吭声,又问了一句。 钮钴禄氏下意识地就去看李氏,却被李氏身上的服饰给刺红了眼睛。 钮钴禄氏忍不住低了头,耳朵却一刻不敢分神。 凌柱身为王府的四品典仪,虽不能打探到四爷府里的情况,可也不是真的一点收获都没有。 至少钮钴禄氏知道四爷府有李氏这个人。 侧福晋,有子有女,又有宠,这几乎是钮钴禄氏穷极一生要去的奋斗目标了。 “福晋这不是笑话我嘛,婢妾心里欢喜得很,欢喜到都不知道如何去说。”李氏心里有些发酸,更是控制不住差点要落下的眼泪。“婢妾谢爷、谢福晋。”她都快忘记弘昐的容貌了。 李氏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说道:“福晋放心,三位妹妹这里,婢妾会好生照看着的。”她也明白,怕是福晋不耐烦应付这三个新人这才推到她的身上。 可哪怕没有弘昐的事,李氏都会应下。 如今不过是,更心甘情愿一些。 “恭喜李姐姐了。”耿氏抿了抿嘴,上前道喜。 李氏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没再说话。 也就是在正院,福晋在这,否则她准得要和她算一算大格格的事情。说来这个耿氏也是聪明的,搬出结香院后,就很少出来。 李氏想要在花园里与她来个相逢的机会都不行。 所以大格格当初,怎么就这么巧被她撞见? 耿氏越是不露面,李氏对她的芥蒂就越深。 随后宋氏和武氏也向李氏道了喜。 李氏越是高兴,宋氏心里越是苦涩,等李氏一点头,就退回到一旁,也就武氏围绕在李氏左一句右一句地恭维着。 李氏下巴微微抬起,轻轻嗯了一声,神情满是愉悦。 那模样看起来就是只骄傲的大公鸡,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 说实在的,要是这里头没了四爷的事情,李氏这样的性格也挺有意思的,清宁抿了抿嘴,眉头却轻轻蹙起。 一旁的碧嬷嬷看到后,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福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句话,所有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清宁想摇头,但心口跳得更厉害了。 那急促不安的样子,让她的呼吸都开始难受,很快一张脸就变得苍白起来。 “荷香。”随着碧嬷嬷的高喊,荷香已经飞快往外面冲去,恰在这时门外也有一道人影冲了进来。 砰的一声,苏培盛摔了个狗啃屎。 “苏公公。”荷香爬坐起来,就见苏培盛连滚带爬地冲进屋里,尖声喊道:“福晋,出事了。” 十五、十六和弘晖一行人下榻的酒楼湮灭在一场突起的大火中。 消息传至京城,康熙震怒。 “好得很,你们真是好得很,有出息啊,自己的亲弟弟都能下得了这般狠手。还是朕低估你们的狼子野心了。”盛怒中的康熙,一脚踹飞了跪在膝盖前抱住他的梁九功,高高举起的胳膊克制不住地在颤抖。 “万岁爷,您消消气,消消气。”梁九功顾不得胸前的剧痛,一咕噜爬起来,抱住康熙的胳膊。 康熙受不住力,手指在直郡王、太子几人面前划了过去后,一个转身往案前去。 噼里啪啦,四爷的面前就被摔了好几本的折子。 十三胆战心惊地望着四哥那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的拳头。 他没忍住,轻轻地碰了碰。 四爷抬起头,望向十三的目光,深邃如井。 “四哥?”十三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四爷的眼底渐渐有了亮光,他轻轻转动脖子,望向背对着他们的康熙,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儿臣恳请去江南,求皇阿玛恩准。” 伴随着四爷掷地有声的话语,康熙转过身子,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有了一抹青黑之色,此起彼伏的胸口下藏着滔天怒火。 “准。”在听到几乎是从牙齿里蹦出来的一个字后,四爷果断起身,就要往外去。十三心里扑通跳得厉害,一个咬牙,扑通磕头道:“皇阿玛,儿臣也去。” “你。”康熙冰冷的目光在几个皇子中一一转动,最后落在十三身上的时候似乎有些动容,但很快变得冷酷起来。 “梁九功,让九门提督来见朕。” 康熙最后的话语,很快被关上的殿门隔绝,四爷回头望了一眼,飞快地往宫外走去,马车已经停在那里。 四爷皱了皱眉,正欲说什么,一只手掀开了帘子。 四爷脸色大变,快步上前,伸了手出去,就被用力握住。 清宁在看到四爷后,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一丝血色,她看向四爷的目光坚定而又固执:“我要去,一起去。” 哪怕路上有再多的危险,哪怕知道自己这般十分任性。 哪怕肚中的胎儿会受到伤害,清宁还是没办法让自己只留在四爷府里安静地等待。 四爷深深地看着清宁,在冗长的却又短暂的沉默中开口:“好。” 清宁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别哭,会没事的。”四爷抱住清宁,身下的马车正在飞快地行驶着,他们要赶在禁军封锁城门之前出京。 在马车去天津的路上,清宁抓着四爷的手,嘴里絮絮叨叨:“我走得着急,把府里的事情托付给李氏,弘昐和前院头交托给邬先生。”事情实在太过突然,清宁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去周祥安排。 正院里,碧嬷嬷仍旧带着桂香、桃香、梅香三人留了下来,清宁只带走荷香一个人,一起的还有苏培盛。 邬思道那边,虽不赞同,却也没有多说。 江南一事,原也在他和四爷的计划中,只是没想到背后的人下手如此狠辣,虽是在大阿哥身边安排了人,可报平安的消息还未传来,就不能十分确定。 想清楚后,邬思道没再劝清宁,反而调动起人手安排。 “好在现在天气不热,铺了这么些层被褥也不会觉得难受。”可有什么办法,清宁怀着孕,谁敢冒险,只能尽大可能的去减小马车震动带来的伤害。 当然也是碧嬷嬷和邬思道心里都有点数,知道哪怕是怀有身孕,但福晋的身体仍旧较之常人来的健康。 荷香骑着马从后面跑了过来,一个细长的竹筒朝坐在车辕前面的苏培盛飞了过去。 苏培盛接了过来,看了一眼骑在马上的荷香,心里一阵羡慕,只是让他亲自体验骑马,又实在太过遭罪。 苏培盛摇摇头,叩响车门。 等听到四爷的声音,在往里把车门推开后,塞了竹筒进去。 “是邬先生让人送过来的。” 此时离他们一行人出发已经过去两天了,大约还有一个夜晚的路程,才能到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赶到天津港口。 在路上的时候,已经另有一批人提早去天津安置。 船只都是早早就定下来,只等着他们到来后,就启程。 “邬先生写了什么?”清宁抱着引枕,在四爷打开竹筒的时候问了一句,要是其他时候她必然不会去关心,但又担心和弘晖有关。 四爷看了一眼,递给清宁。 “禁军包围了整个皇宫,几座城门都关上了。老大他们都被押回府里,带队看押的人是……是十三。” 清宁听得眉眼一跳,有些担忧地看着四爷。 四爷摇摇头:“怕是和那天十三要和我一道去江南的事情有关。”只是这样的事情,岂是那么好参与。 四爷有些忧心,此刻却也顾不上许多。 清宁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问道:“那……太子呢。” 四爷眉眼一厉,在看到清宁紧张的模样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没消息。”比起京城,皇宫才是真正的只进不出。 就是四爷,也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倒不是说京城看押的不严,事实上若非十三的暗中协助,邬思道送来的消息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传递出来。 清宁伸出手握住四爷,斟酌着说道:“没消息,或许才是好消息呢。” 只是可能吗? 太子妃烦躁地打翻手中的茶碗:“怎么回事?哭个不停?到底是饿了还是尿了,奶嬷嬷呢?就是这么伺候小阿哥的?” “额娘。”一旁的三格格被吓了一跳,连连退后到自己的奶嬷嬷身后,而屏风后面抱着弘曣的奶嬷嬷吓得脸都白了。 只是她越是着急,手上就愈发控制不住轻重。 弘曣的哭声更大了。 “主子。”心腹给太子妃重新换了一盏新茶:“您消消气,这个时候生气又有什么用。何况……”她往后殿的方向隐晦地看了一眼。 太子还在李佳氏那里呢。 可毓庆宫才多大,一点点事情就传得飞快。 如今太子那边,就是个不定时的炮弹,一点就炸了。这些日子,有多少内侍了气,被悄无声息地送了出去。 宫里封锁,也只寻了那偏僻的地方随处掩埋亦或是扔了就是。 要是往常,知道太子在李佳氏或是其他人那里,太子妃准得生气,只这些日子却有些避之不及。 只是这样的事情,太子妃又哪敢表现出来。 知道太子同样心烦,太子妃这才让人把大格格和弘曣都带到自己的寝殿里。就是顾忌这两个人,太子也不好当面给太子妃难堪。 倒是李佳氏那边,这几日没少受折腾,也就是弘皙大了,没有和李佳氏住在一起,否则又是一堆头疼的事情。 八爷府里,何焯正和八爷分析现在的局势,就有下人过来急匆匆赶过来。 “爷,不好了。福晋往侧福晋那去了。” 八福晋去娜仁那里也是没什么,只是看那模样,怕是没什么好事,下人实在害怕,要说府里如今的情况,也是令人头大。 娜仁福晋进门的头一晚,八爷就被八福晋拦下了。 这可是侧福晋,不是那些侍妾格格。 可八福晋就是敢做出拦下八爷的举动,她不仅当天做了,还一连五六天,就在前院的大门口等着。 八爷一回到府里,就立刻被带到正院去。 许是出于对八福晋的愧疚,亦或是对侧福晋真的无心,八爷看起来也十分纵容八福晋,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就是这样了。 往后这府里,仍旧是八福晋一人的天下。 娜仁侧福晋却不声不响地同八爷同了房。 帕子被送到八福晋面前的时候,简直是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饶是八福晋上蹿下跳,把八爷挠出一身的血后,却仍旧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从这以后,府里才真正闹了起来。 时不时就会出个事情,压根就没半点安宁。 八爷如今一听下人的叫喊,就立刻条件反射般地先头疼起来,等知道福晋怒气冲冲地往娜仁的院子里去后。 那眼皮是狠狠跳了几跳。 八爷来不及同何焯说上一声,急匆匆地往后院去看。 何焯望着八爷的背影,忍不住叹气。 当初在热河绞尽脑汁同察哈尔部的郡王搭上关系,选秀的时候,却因为八爷的犹豫不决,又在十四爷横插一脚的情况下,让一切都变成未知数。 何焯是亲眼看着八爷数次下定决心打算同八福晋摊开开,好生说上一说,每每才提了个开头,就又不了了之。 次数多了,何焯也赞同八爷打算瞒了八福晋先斩后奏的决定。 后头虽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但姐妹花中的姐姐也如他们所愿,进了八爷府,收获肯定是有的,察哈尔部里有人已经暗暗倾向八爷。 只是皇上到底懂制衡之数,把姐姐给了八爷,把妹妹给了太子。比起八爷,太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因而察哈尔部如今是一分为二。 到了现在,何焯只是庆幸,姐妹中更为有头脑的姐姐,进了八爷府,在不少事情上提供了帮助,才勉强让八爷和太子察哈尔部有势均力敌的支持。 院里,八福晋和娜仁正在对峙。 娜仁望着八福晋冷笑道:“我竟是不知道堂堂一个嫡福晋,就因为几句听风不是雨的话,就闯了别人的院子。虽说我娜仁只是一个侧福晋,可也是皇上圣旨亲封在玉碟上有名有姓的。福晋这般欺我,莫非真以为我察哈尔部无人为我撑腰?” 不比萨仁,娜仁嫁进八爷府是带了不少陪嫁人员,几个来自草原上的妇人,各个孔武有力,简简单单就把八福晋带来的人拦下来。 眼下别说进屋了,就是娜仁的身边都不能靠近。 八福晋看在眼里,一阵心烦,只恨自己是气糊涂了,少带了人。 如今自己的人手被对方这么钳制住,就只能僵持在院里。 她本意就是打个对方措手不及,等事定,哪怕爷生气,也无事于补。 如今却是进不得,她也不愿意后退。 正想着,八爷赶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和我基友打赌,每天谁没完成日万,就给对方投雷。 我仔细想了想,我又不是出不起那一块钱的人,何必这么拼命呢。 第56章 一看这院里的阵仗, 八爷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 八福晋背对着他, 哪怕听到脚步声了, 仍旧不肯回头。 八爷知道她是在怨自己, 或者说恨他。若说娜仁进门是圣意难为, 不能违抗,那么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在她日防夜防的情况下,和娜仁勾搭上又是怎么回事? 这还不如一开始就让八爷进了人家的房, 也总好过闹了那么一出, 仿佛八爷和娜仁像一对苦命鸳鸯, 迫于八福晋的威压,不得不在东躲西藏的情况下成就好事。 这是一传出去, 不说外头的人如何笑话她,当初在绛雪轩的话, 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只是那时八爷府的确除了八福晋之外再无二色,旁人再如何去想,也不过是心里嘟囔一声。可出了娜仁这么一事,八福晋当初有多信誓旦旦, 现在就有多么的狼狈不堪。 娜仁却是不同, 她借着圆房一事,瞬间在八爷的后院竖起了一面旗,又借着进宫给良嫔请安的事情,得了宫里宫外许多人的关注, 至少在气势上,已经是能和八福晋打上几个擂台,只是这样却不够。 她是八爷府的侧福晋,一次两次就算了,若是在自己的府里一直只能和八爷偷情那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她娜仁有这么见不得人? 娜仁心里冷笑,目光直视八爷,而他的视线只停留在八福晋一人身上。 真够好笑。 要是真如外头传言般那么深情,怎么又愿意同她钻了假山又钻草丛,什么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虚伪得很,倒不如那个人便是对她坏也坏得坦荡。 娜仁用帕子遮了嘴,敛下讽意,在看向八爷已是悠然一笑:“爷怎么来了?娜仁给爷请安。” 当着八福晋的面,娜仁落落大方地行礼。 八爷含糊地嗯了一声,很快像想起了什么,朝娜仁点了点头:“起来吧。”话落在院里扫了一圈,原先还动手的两拨人已经分开。 八爷含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般热闹。”说这话,目光若有似无地往八福晋看去。 娜仁垂眼:“这话,爷不如问问福晋。娜仁也想知道,为何我好生在院里呆着,福晋却突然带人上门,与我的下人大打出手。若是福晋有对娜仁不满的地方,正好爷也在,仔细说个清楚才是。娜仁虽在草原长大,但也自幼承庭训,不是那等不通人事的人,但凡福晋说的在理,能改也就改了便是。” 可娜仁别看文气得很,即是能做出拉了八爷钻草丛的人,自然也不能真如她说的那般驯服,能改就改,那不能改呢? 八爷内心苦闷,只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 八福晋也是听出来了,她哼了一声,扭头离开。 娜仁对着她的背影,福了福身子,声音在院里显得非常高亢:“恭送福晋。”话落再次看向八爷。 只是那个男人,早早就追着八福晋跑了。 从草原带来的心腹,轻轻走到娜仁身边,小声说道:“主子,爷来了,您为何不说?” 娜仁面色复杂地摸了摸小腹,摇头笑道:“不急。”过后,吩咐道:“把话传出去,就说我是故意瞒了换洗的事情,让福晋误认为我有孕。” “可是……”心腹焦虑地踩提了话头,在看到娜仁眉梢的冷意后,忙不迭地把后头未完的话又咽了回去。 正院里,八福晋挥了挥手,让下人退去,一个扭头对八爷嘲笑道:“现在爷还要质问我为何去找她吗?” 八爷张了张嘴,面色发苦。 “在爷同她的事情被我发现后,爷是如何像我保证的。我只问爷,今天拿消息要是不假?我该不该去找她?能不能去?还是爷说过的话,全都是假的。”八福晋红了眼眶,心口一阵纠疼,可还是挺直了脊背。 “我……”八爷嘴唇翕翕。 八福晋打断他的话:“我只问爷,您当初指天发誓对我说的话,您还记得不?” 屋内落针可闻,许久后,八爷开口:“爷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在知道了他和娜仁的事后,八福晋那一刻都快疯了,八爷哄了一遍又一遍,求了一次又一次。 这辈子所有的软话和好话都说尽了,才得了八福晋的应肯。 只是八福晋到底受了伤,只一点,过往的事情不提,但从今往后,不许再进娜仁的房,更别说有什么孩子。 “若是临到头,所有的一切是拱手让给别的女人的孩子,爷不如现在就打杀了我,好腾出位置让给新人。”八爷的耳畔边仿佛又响起了八福晋当初说的话。 八爷应了。 他不住地替自己辩驳,他同娜仁的一起,只是为了争取她背后察哈尔部的支持。萨仁从进了毓庆宫后,就没了自由。而娜仁不同,她是带了陪嫁进来的,而她身边的人,多的是有联系到察哈尔部的渠道,八爷不能拦,也不想拦。 这个渠道,他需要。 在他的野心被发现后,太子几乎视他为眼中钉,往后还有少许兄弟情的大哥不说落井下石,去也是乐滋滋地冷眼旁看。 对于如今这的局面,八爷十分懊恼,他的心思暴露地太早。 只是眼下,再没有后腿的机会,更别提后路可言。想到如今的局势,八爷也不愿意放弃,他不曾想到皇阿玛同太子的关系会变化得这么快,这么突然,以至于他的部署根本还没有铺展开。 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八爷也不能放开娜仁这里。 到了这,八爷也是知道娜仁故意被福晋的人知道她已经好几日没有换洗的事情,就等着福晋打上门去。 只是她图的是什么呢? 八爷这想法刚一浮现,就被八福晋的哭声打断。 八爷一个头已经不只是两个大了,或许娜仁只是为了报复,就让他现在这般焦头烂额,无暇分心吧。 不得不说,她做到了。 八爷心口一紧,更不敢小瞧了她。 或许真如娜仁所说,她有办法扭转局势,哪怕太子那里也有个萨仁。 另一边,娜仁在知道八福晋回去后,又和八爷闹了一出,只是发出一声冷笑,让人退了下去。 她早知道哪怕错的是八福晋,八爷也不会罚她。 好在自己也没有想把八福晋怎么样。 何况这次原本就是她故意为之,就像是他说的自己越是展现出聪明才智,八爷虽心里忌惮却也会再另一个方面上护住她。 就像现在……前院的何焯等了许久,也不见八爷回来,在知道八爷和八福晋一起回了房后再没出来,只得无奈地挥挥手,让其他幕僚们先行回去。 正主不在,剩下的事情,他们说出花也没用。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让八爷趁早稳住八福晋那,否则时不时因后院的女人分心,在别人眼里其实能成大事的人。 在大部分人还处于观望,不敢下场投注的情况下,八爷需要早早扫平家事,才能空出所有的心力去应付外头的人事。 …… 已经过去七八天了,清宁仍旧在马车上,整个人晕晕乎乎,半睡不醒,原本要去天津的行程突然发生了变化。 清宁只记得某个晚上,突然被四爷带离原先的马车,换了另一辆更加不打眼的马车后,继续走了陆路。 而苏培盛却已不见,两个人的身边除了一个车夫外,就只有荷香一人。 但清宁不会真的以为,四爷没有做一点安排,只看他们每到一处,衣食住行虽不显山不露水,却也是被人安排的舒舒服服。 四爷从外头进来,一身汉人打扮,两边的袖子并不像从前那样理地平平整整,反而向上折了急折,露出精瘦的手腕。 看到四爷进来,荷香悄悄躲了出去,坐到车辕上。 “还难受?”四爷握住清宁的手。 清宁摇摇头:“就是睡得不知白天黑夜,有些昏昏沉沉。”她知道要是没有自己,四爷哪怕不善骑射,也会快马加鞭独行。 但偏是有了她这个拖累,马车再快如何能和快马相提并论,即便是日以继夜地赶路,也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在马车里面,车速不慢,除了睡觉发呆再没有什么事情能做。 睡得多了,怎么睡都会觉得累。 四爷也忧郁,要不要把清宁在某个地方放下。 可不说清宁同不同意,四爷心里也是不放心,只能继续这么赶路着。 “还有多久才能到?”清宁把自己靠向四爷,她不是真的任性的人,可听到弘晖出事且没有音讯的情况下,曾经有了神奇效果的灵液就被她寄以厚望。清宁甚至想过是不是把这事告知四爷,可不说他信不信,怕是说服他相信自己的时间都不能够有,索性不管不顾,任性妄为地直接上了马车。 对四爷,清宁的内心是充满歉意的。 可有些事情,一开始不说,后面就更加难以启齿。 清宁想,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何况,有谁会信呢? 又或者说,她不敢挑战人性,灵液的功效虽神奇但也不是说真的跟灵丹妙药似的,但别人会信吗。 会不会以为她故意藏起来,拿了次品出去。 清宁不怕死,但不想就因为这样让自己死了,她幸运了一次,不一定会有下一次。正因为珍惜,哪怕替代了别人的身份,她也努力去过自己的日子,而不是把自己真的当成原主。 不可否认,四爷目前对她的确是爱护有加,但人心易变。 清宁不敢冒险。 “快的话两三日吧。”四爷从暗格里摸出一盒腌梅,喂到清宁的嘴边。 清宁含在嘴里,顿时一股难言的酸味在喉咙间横冲直撞起来。 她的一张脸也瞬间难看成了苦瓜脸。 四爷看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既然这么不喜欢,又何必要吃呢。不是还有几种没这么酸的吗?” 清宁摆摆手:“那不一样。” 能一样嘛, 她要的就是这个酸劲,一下子就把她的仿佛怎么也睡不够睡不饱偏越睡越难受的昏沉感冲开。 清宁就着四爷手又喝了口水,总算是缓过那股劲了。 半晌后,抱住四爷的脖子,轻叹:“总算很快能见到弘晖了。” 四爷轻轻地嗯了一声。 当日事出突然,火光才起,十五就找到了弘晖,一行人被突然冒出来的暗卫带离那个酒楼,只是危险并没有因此离开。 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二十多个人出来,举着火把就在山林中把他们围住。 与他们相比,暗卫的人手就不怎么够。 十五带着十六,五格带着弘晖来应,被暗卫们护在身后,边退边跑,只是很快又发现腹背受敌,先冒出来的一群蒙面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五格和来应把弘晖护在身后,边打边看着有没有防备薄弱的地方,也正是如此发现,围着他们的人竟是分开好几批的人马。 五格悄悄同十五说了一声,两人都知道这是绝好的机会,只是能不能抓住也看天意。 好在老天似乎真的站在他们这边,突入而至的大雨,浇灭了火把,也挡住许多人的视线。 五格带着弘晖夺路狂奔,却很快和十五、十六两位爷分开了。 那些暗卫是康熙为两位皇子准备的,大半跟着他们走,剩下的少数人,也引走追兵,就只剩下五格带着弘晖二人在山林里四处桃窜躲避。 等四爷的人找到弘晖的时候,来应不见踪影,而五格已是奄奄一息,弘晖也在看到接应的人后昏死了过去。 因着不知道所在地方是敌是友,哪怕找到弘晖等人,也是悄悄隐入人群中,一直不敢暴露,等消息传到四爷这边的时候,弘晖才刚刚能下床。 弘晖挥开想要扶着他的人,淡淡地说道:“我能自己走。”话语刚落,眼眶就突然红了起来,眼泪没有预兆地就落了下来。 身旁的人一声不敢吭,只低下了头。 “来应还没找到吗?”弘晖问道。 那人摇了摇头,心知多半是凶多吉少。 在山林里除了追兵,也有野兽。 再一次又一次地夺路狂奔中,来应心知自己会成为拖累,决然地爬上树,只求五格带走弘晖。 毕竟五格能背上弘晖,却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保护另一个人。 想到这,弘晖心里酸酸的,用袖子飞快地抹去眼泪,刚想往外面走,又低头看了看挂在脖子上的那只缺了口的玉葫芦,眼里的悲伤再次一闪而逝。 “走吧,去小舅舅那里。”他们寄居的地方是一处农家,到底不是城里有诸多不便,五格的伤又严重了一些,弘晖已经不止一次考虑是不是进程寻医,可五格不愿意弘晖冒险,甚至说出要是弘晖不听他这个小舅舅的话,他干脆在大夫来之前,直接抹了自己的脖子。 弘晖知道五格说的是真话。 即便是假,他发现自己竟一点也不敢冒险,只能想着苦口婆心把人劝通。 弘晖推开房门,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少年的脸上,却满是老成。 清宁看着不禁落泪,声音微微一颤,再也忍不住喊道:“弘晖。” “哐当一声。”隔壁屋子里突然有了响动。 弘晖面色一白,见到阿玛额娘的喜悦感甚至还来不及涌现,就已经疯了似地推开那道房门跑了进去。 清宁一怔,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拎着裙摆就要跟着冲过去。 四爷一把抱住,默默无语。 “小舅舅。”里头弘晖不满的声音响起:“我不是说了嘛,您有事就喊我一声,你说你跟我较什么劲,吓死我了。” 五格面色憨厚地笑了笑:“我这不是好像听到我姐的声音了。” “弘晖,你说我是不是疼得出现幻听了。” 弘晖不满地瞪了五格一眼,目光见他已经起了一脑门汗的额头上,鼻头又是一酸:“舅舅姐姐不就是我额娘。” “是啊,是啊。我还以为你额娘来了,还想着能放心了。”可惜了……五格低了低头,扶着炕边就想坐了回去。 高高壮壮的一个人,突然瘦了许多,看起来和原先差不多宽松的衣服如今穿起来却是飘荡荡的。 清宁的目光却是一直死死盯在五格的右腿上。 她无声地转过头,看向四爷,眼里满是悲伤。 四爷点了点头。 “在山林中跑路的时候,惊动黑瞎子,五格为了救弘晖……”用一条腿做诱饵,虽说最后没事,可也伤到筋脉,哪怕日后养好,也会一只高一只低再难改变。 四爷的话还没说完,五格已经惊讶地转过身子,好一会儿后,傻傻地朝弘晖笑道:“完了,我好像不仅幻听还出现幻觉了。” 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怎么可能出现四爷和姐姐,要是只有四爷一个人,五格还是会信,可他没忘记姐姐有了身子。 弘晖张了张嘴,伸出手扶了五格坐好,随后平静地说道:“小舅舅,你不是幻觉,也不是幻听。” 五格楞了一下,就见弘晖继续说道:“真是阿玛和额娘来了。” 原本弘晖是十分高兴和兴奋的,偏五格这么一出,所有的情绪在回归平静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是这条街这条街最靓的崽,码不动了,二更在哪里,成熟点,自己跳上来。 第57章 (捉大虫) 所有应该有的喜悦、激动都被弘晖压回心内, 他走到清宁身边, 双膝一弯, 就要跪了下来。 四爷把人扶住, 目光从上到下地看了一遍, 紧抿的嘴唇慢慢有了弧度。 只是非常细微。 四爷拍了拍弘晖的肩膀:“来应已经找到了,他没事。”说来是运气当然也是能预料到的, 来应原本就不是那些追兵要找的人,在离了弘晖之后, 反而因祸得福的被临近上山打猎的人救下。 因着不知道外头的动向, 来应怕被人发现自己没事, 从而追查到弘晖身上,也是东躲西藏没有露面。 弘晖这边人手原本就少, 出去的两个人再没找到人后,就退回弘晖身边守卫, 到最后反而是四爷派出去的人找到了来应。 “那十五爷和十六爷呢 ?”经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五格已经能很好地接受了为何姐姐身为一个怀孕之人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只是直脑筋,不是笨。 姐姐和姐夫过来,当然是为了弘晖,要是脸皮后点的话, 也可以想成有因着他的缘故。 四爷皱了皱眉头, 平静地说道:“他们没事。” 弘晖这个时候,却突然拉住四爷的袖子,满脸认真地说道:“阿玛,十五叔和十六叔要是不特地来叫我的话, 他们能离开得更快一些。”早一点走,就多一线生机。 弘晖十分怀疑,若不是在他这里耽误,后头追杀的事情,也许不会出现在他们身上。 当然要是没有十五和十六叔的提醒,他和舅舅两个人能不能完好地躲过那场大火也是未知数。 当初因着微服游玩的缘故,虽包下了酒楼,可原先酒楼里的人,都湮没在那场大火里,谁也没有逃了出去。 “知道。”四爷拍了拍弘晖的手,十五和十六被护着进了杭州织造孙文成的府里,孙文成是康熙特意投放在杭州的耳目,这些年不断呈递密折,奏报江南之事。 但孙文成这人,早在暗中投靠向太子。 康熙或许正是知道这点,才让人把十五和十六带过去,让他们的行踪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却也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别人的一举一动都是看得到的。除非孙文成真的不要命,打算造/反了,否则就必须不惜一切地保住两位皇子。 乾清宫里,四爷找到弘晖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 康熙紧缩的眉心微微松了松。 梁九功弯腰低语:“那苏培盛带着假扮四爷的人乘坐的船只,不出二里路就出了故障,又原路返还,等他们等到下一艘船正要出发的时候,运河上出现一批水匪,抢了好几艘船,没有一个活口。” 因着这件事情,弄得人心惶惶。 当地的官员,让人一面把码头戒严,又一面请人去抓拿水匪,只是也不知运道实在不好还是如何,水匪神出鬼没,屡屡听到消息,屡屡扑了个空。 苏培盛等了两日,等不及,正要换乘快马离开,却突然水土不服,无法出行。 总之,到现在,人都还滞留在天津。 康熙嗯了一声,忽然问道:“那个人真的那么像老四?” 苏培盛一愣,好一会儿回道:“像肯定是没那么像,但要是不像的话,也不能唬过那么多人,想来应该是用了一些手段。” 比如不让人靠的太近,亦或是稍微修饰了妆容,江湖上不是还有耍把戏的人有擅长这手的,真要找人的话,并不难。 况且四爷这张脸,看过的人不少,但出了京城看过的人也不多,哪怕有同样京城派出去的人,可你一个暗卫又哪能近距离同皇子皇孙接触。 当然最主要的是,苏培盛也在,那态度行为十足认真,不知情的人,绝对不会怀疑他伺候的人会是个假冒的四爷。 康熙这才点头,问起了江南的事情。 “孙文成那边,让人盯着些,他要是敢动手,就不必再留了。”康熙说得云淡清风,随意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对此,梁九功毫不怀疑。 江宁织造、苏州织造、杭州织造这三个地方原本就是康熙留给心腹之人,让他们时不时传递下面的消息。 可孙文成作为皇帝的人,却暗中投向太子,原本就其罪当诛。 如今不过是还用得着。 康熙把十五、十六放下去,也不是真的让两个儿子去送死,虽说皇子挺多,大了有了别的想法,也挺让人心烦。 可到底是亲儿子,这些年,一个十五,一个十六都还属于半大小子没长成的那种,在与年长些的哥哥相比,他们对康熙的心纯粹许多。 如今的境况下,这种纯粹对康熙来说,就十分难得了。 “老大那边呢?有什么动静?”康熙敲了敲案桌,眸色随之一暗。 “直郡王府有派了人出去,只是路上被截住,但如今不知道是否有落网之鱼。倒是……”梁九功顿了顿,身子弯得更卑微了:“三爷也派了人出去打探。” “老三?”真是意外,康熙目光一闪,吩咐道:“叫人把这事告诉老四。”康熙倒要看看老四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毕竟从前的三爷虽面上是跟着直郡王的,但表现出来的是一个醉心修书的人,可见人果然不能貌相。 “十四呢?”康熙的声音更冷了些。 “没动静。” 康熙冷笑:“从前蹦跶地最厉害的人,现在却这么乖顺。朕不信,去查。” 梁九功应了是。 康熙又把人叫住:“还有德妃那里。” 当然除了这些,八爷、九爷、十爷那边,也得派了人去盯梢。 毓庆宫里,太子再一次被守着殿门的人拦了回去。 太子脚步一转,来到太子妃的寝殿里,看到萨仁也在的时候,脸色蓦地一沉,更加难看了几分。 “她怎么在这里?”太子看向太子妃的目光讥笑,好似在说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孤不是那么容易受骗的。 太子妃不疾不徐地给太子行了礼,又拉了萨仁一把,含笑说道:“还不是弘曣,这几日老是哭个不停,正好萨仁听见了,说草原上有几个古老偏方,问愿不愿意试一试。” 太子妃说到这轻轻叹了一口气:“要是以往也就罢了,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试一试,好在不是喝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只是些祈福的动作,虽有些怪异,竟然也有些功效。如今弘曣是大好了,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太子哪有心情,摇了摇头,走到椅子上坐下。 太子妃安抚地看萨仁一眼,让她先回去。 萨仁朝太子妃感激地笑了笑,就逃也似地离开了。 萨仁原先觉得太子妃不好接触,可那是以前,接触久了就发现太子妃和她姐姐一样,都是好脾气的人。 虽把暴怒的太子丢给太子妃不妥当,可萨仁实在受不住太子殿下的脾气。 前些日子,李佳氏下不了床,林佳氏来了葵水,萨仁就赶鸭子上架地去侍寝,那一夜,差点没丢半条命。 后来,还是太子妃让人拿了药,又照顾了几日,才缓过来。 萨仁虽觉得这么逃走有些对不起太子妃,可实在是怕了。 只是她这一走,太子暴躁地拍上桌子,就听哗啦一声,摆放着的一套茶具就摔了一地。 太子妃见怪不怪,眉眼都没有动,只是走到太子的对面坐下:“殿下现在生气又有什么用,皇阿玛不点头,谁也出不去。”吃穿用度倒是一直未减,只是就等于坐了牢一样,只能在毓庆宫里打转。 前头殿里的内侍一直没有补了人进来,太子的怒气就再寻不到地方发泄。 偌大的毓庆宫,就真的是一只鸟也飞不出去,当然也别说飞进来。 从前在宫里住着,太子只觉得出入不便,但眼睛、耳朵都是能接收到外面的消息。可康熙一出手,太子就发现自己只能成为聋子和瞎子。 太子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楚地认识到,哪怕他是最为尊贵的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只要上头的人还有人坐在那里。 他这个储君就永远只是储君,仅此而已。 头上有个人,他做任何事情都是束手束脚,只要对方一个不喜,他就要退回去。如此一想,更加渴望真正手握大权的时候。 从四爷和清宁离开后,李氏已经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想法了。 天大地大,这个内院里,在没了嫡福晋后,自然是李氏这个侧福晋最大,更别说她身边还有个弘昐。 出于多方面的考虑,邬思道把弘昐送回到李氏身边。 不必等上五日就能和阔别好几个月的弘昐朝夕相处,李氏哪肯拒绝这样的好处。 虽说如今外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样子,可因着府里男女主人都不在,反而少了许多紧张感。 除了大门紧闭,不能进出,一应吃食用度,外头都有人准时放到门口。门房只需要到了点,开门拿走,再重新关了门就是。 除此之外,这样的生活,竟是意外的自由。 李氏伸手逗弄了下弘昐,听着他咯吱咯吱的笑后,忍不住也露了笑容。 弘昐如今已经是能转动脖子,时不时看看李氏,时不时又指着黄嬷嬷咿呀咿呀地喊叫着。 李氏抓住弘昐的手指,余光瞥见黄嬷嬷脸上温婉的笑容,眉宇间及不可察地皱了下,很快又舒展开,轻声笑道:“也不知道你要说个什么?高兴什么?你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能说话,还得再长一长。等给你过了周岁,额娘就能听得懂弘昐的话了。”原本生下弘昐是大喜的事情,若非因着弘晖当时重病,后头的洗三、满月酒都应该大摆宴席,哪怕不至于到弘晖当时那个隆重程度,也不会像之前那般悄无声息地过去。 错过了洗三、满月,李氏当然不愿意错过满月,甚至私底下已经在琢磨着,是不是能借此机会把在任上当知府的爹娘喊过来。 就在李氏低头思忖的时候,丫鬟走了进来,屈膝禀道:“主子,钮钴禄格格来了。” 李氏脸上的笑意一敛,吩咐黄嬷嬷:“带二阿哥下去。” 黄嬷嬷应了是,小心翼翼地从李氏怀里接了过去。 到了熟悉的怀抱,弘昐笑得更开怀了,脑袋一低,就靠在黄嬷嬷的肩膀上。 李氏望着黄嬷嬷的背影,眉眼深了深,良久后说道:“去请钮钴禄格格去小花厅里说话。”只话是这么说,从丫鬟走后,李氏是一动也没有动。 心腹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李氏抬眼:“大格格呢?还在闹脾气?” 心腹低头不吭声。 李氏怒极:“她竟是个蠢的,弘昐是她亲弟弟,好不容易回来,她竟不盼着培养感情,还闹上脾气。就她这脑子,要是真送到正院里,怕是要给我们娘三惹出祸事来。”弘昐再不济,也是李氏的亲儿子,往后大抵也是她所有的依靠。 从前还有四爷宠爱的时候,李氏对身体不太好的弘昐态度平平,现在却是恨不得弥补上所有的愧疚,就怕他长大后被人在耳边重提旧事。 偏大格格,这些日子没少闹些事情,尽扯着李氏的后腿。 提起她,李氏就一肚子的气。 她心里又痛又怨:“我先前害怕福晋肚子里又是个阿哥,往后就再没有弘昐的活路,可如今想着还不如是个阿哥呢。”要是生了个格格,以爷对福晋的宠爱,能不把人宠上天,到时候心里有了直面落差的大格格,指不定会如何? 这样的话,心腹听听就算,哪敢应承。 索性李氏,也就是心里烦闷,想有个倾诉,并不指望她的回答。 芙蓉院的小花厅,钮钴禄氏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手心抱着的茶碗慢慢失去了温度,在一旁守候的丫鬟提出换一盏新茶的时候。 钮祜禄氏拒绝了。 半刻钟后,李氏终于姗姗来迟。 钮钴禄氏起身,给李氏行礼:“侧福晋安。” 李氏嗯了一声,扶着丫鬟的手,坐到太师椅上,很快就有人端上了新的茶水,钮钴禄氏手边的也被重新更换。 李氏看着钮钴禄氏笑,心想无论你乐不乐意,有个什么想法,亦或是来她芙蓉院打了个什么主意。就像她手里的茶碗,虽是她钮钴禄氏喝的,可愿不愿意换,全凭她李氏的态度。 两位主子不在,进来的新人,是老实安稳了一阵子。 当然也是正主不在,她们也没处折腾。 与其东想西想,不如尽早熟悉四爷府的环境,及早收服心腹,在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后再迎接日后归来的四爷。 但半个月时间过去了,很快就有人坐不住。 李氏意外的是,率先找上门来的竟然是钮祜禄氏。 武氏是个极为活跃的人,就算是新人,也很快能打成一片,宋氏的院子则是离三个新人的院子最近,来往也算是多。 倒是耿氏一如既往地让李氏失望,从四爷一离开,就把自己放逐到小佛堂里,话里话外是为四爷、福晋和大阿哥弘晖祈福。 李氏虽有些不甘心,但只能暂时放过耿氏。 “妹妹今天怎么来了?是不是院里缺了什么?”李氏放下手中的茶碗,轻笑着说道:“福晋走的时候,把你们三个都托付给我,就是希望我把你们照顾好。苏格格和张格格年纪大了一些,又住在一起,两个人能互相照应。倒是你……当初原本是要放到宋格格那里,只是宋格格性子太过柔顺,怕你呆着烦闷,就在临近找了个院子让你住着。” 钮钴禄氏低了低头。 李侧福晋话里有话,什么宋氏太过柔顺,怕她烦闷,若真的如此,又怎么会安排她一个人居住,想来是怕她这个后来者欺负了宋氏。 虽才是半个月,在杏雨的不懈努力下,总算也有了收获。 钮钴禄氏晓得,除了李侧福晋,其他人虽都是一样的侍妾,可从家世上说起,自然是她的地位略高一些。 要是碰上个嚣张跋扈的人,许是真的会欺上宋氏这个早就失宠的人。 当然也是,其他人没想到钮钴禄氏的容貌,是如此平淡无奇,在见面之前,都以为她会是三人中最大的威胁。 在见到人后,大家都是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李氏也是如此。 可今天一看,就明白,这又是一个不能拿外貌去看的人。 钮钴禄氏不知李氏心理所想,知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多谢侧福晋,婢妾院里一些都好,并不缺什么东西。只是听说弘昐阿哥在侧福晋这里,虽有些冒昧,但还是想着来探望。” 说到这,钮钴禄氏有些不好意思:“婢妾在家中,也是最喜欢孩童。想来二阿哥也是活泼有趣。” 李氏一点不婉转地拒绝:“妹妹来的不是时候,现在正是二阿哥歇晌的时候。” 便是能见,她也不能让人见不是。 谁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 李氏知道这些人想什么。 不过是在知道弘晖可能出事后,就把主意打到弘昐头上。 李氏不管他们打的是什么心思。 她只知道一点,只要噩耗没有传来,弘昐就只是二阿哥。 就是有了噩耗,那又如何。 福晋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要是还是生了个嫡子出来呢,总不能在这之前,先把弘昐推出去给人当靶子吧。 李氏可不蠢,她如今比起别人,是稳坐钓鱼台。 急得只会是别人。 李氏轻轻一笑,就比如眼前这个钮钴禄氏。 第58章 (捉虫) 钮祜禄氏面露失望:“看来是婢妾来的不是时候。”她站起身, 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取出一枚有些年头的平安符, 赧然说道:“婢妾小的时候, 身体不太健壮, 阿玛和额娘带着婢妾去岫云寺求了这道平安符, 许是心诚,从那以后身体就开始变好。” 李氏眉心微微蹙起, 看向那道平安符的时候,不耐的情绪油然升起。 钮钴禄氏却没有像李氏想的那样, 要把平安符转送给弘昐。 在说完那番话后, 终于吃了一盏茶离开。 李氏从钮祜禄氏离开后, 就一个人坐了许久。她叫来心腹,问起岫云寺。 “岫云寺这个名字, 主子可能不怎么熟悉,但要是说潭拓寺的话, 兴许就应该知道了。”这寺庙是西晋时候就有的, 历经这么多年在京城声名赫赫,只是前些年,重新换了个名字。“说起来,还是福晋生大阿哥那一年的事情了。” 康熙亲自去了潭拓寺, 赐了新的匾额, 连带着改了名成“岫云寺”。那一年,李氏已经才选进了四爷府,被关在后院,自然不知道这些消息, 就是偶尔听人说起,在琢磨着四爷性情争取宠爱的时候,哪里会把这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话放心上去。 “皇上也去过?这么说那寺庙怪灵验的?”李氏问的漫不经心,心腹却是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应该有吧。”要不然皇上还能又拔库银整修,又给赐名。 李氏颔了颔首,这才让心腹下去。 晚间的时候,杏雨去大厨房提膳,回来的时候就把芙蓉院的人打听岫云寺的消息告诉了钮祜禄氏。 她是没明白格格为何要打听这些。 钮祜禄氏也没同她解释。 又过了几日,杏雨被人偶遇,等放回去的时候,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此时的芙蓉院里,心腹正同李氏说道:“那位小时候的确身体不好,等到了七八岁才好了一些。” 而在五六岁的时候,钮祜禄氏的确是被凌柱和林佳氏二人带去了岫云寺求平安符。 心腹已经知道李氏的想法。 “奴婢还问过其他人,都说的确灵验地很,只是要诚心的话,就得亲自去。”弘昐阿哥被养得白胖了不少,可府里并不只是他一个孩子,就说大格格因为作为李氏第一个孩子,几乎就是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姐弟相比的话,弘昐的身体仍旧孱弱许多。 李氏的确是被钮祜禄氏说得心动,只是她颦眉不悦:“那钮祜禄氏特意来一趟,就是为了这事?” 这是李氏想不通的。 任何人做事情,都要有出发点。 要是没有半分好处,钮祜禄氏为何多此一举。 难不成她天真的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念她的好? 心腹想了想说道:“或许是为了投诚。” 这后院的事情,从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李氏如今是没宠,可她侧福晋的位置还挺能唬人,又有一儿一女,钮祜禄氏选择投向她也不无奇怪。 李氏想通后一笑:“是与不是不重要。要是那岫云寺真有说的那么灵,我就念她一声好又怎么样?”就是为她大开方便之门也没关系,毕竟要是这人真有本事从福晋那里分了爷的宠,其他不同意也有了机会。 “也不知道爷和福晋什么时候回来?”李氏随口问了一句。 这个,就真的不知道。 就是正主都如此,更别说其他人了。 从找到弘晖后,四爷和清宁就住了下来,院里又多了两男一女,那气质一看就是个贵人,村里人经过的时候,不免就多看几眼。 只是在那当家男人熟稔地蹲上村头的墙根,与村里最有经验的农户头头是道地说起地里的事情后,这种想法就戛然而止。 如今是冬天,北方下了雪,就是窝在炕上大江南北地侃天。 但长江以南一些,多半喜欢在村里寻一处地方,大家窝在一起,郎洋洋地晒着太阳,吹着不知道跑几层天上的牛皮。 清宁带着弘晖缓步过来的时候,差点没笑出来。 从前人模人样的四爷,到了这个地头,还真是入乡随俗,一个脑袋扎进人堆里,竟是一点违和的感觉都没有。 要是不知情的人,定是以为他土生土长在这片地头上的。 不过……还是有些不一样。 这人的警惕性十足,不过是多看了一眼,立马抬起头,注意到来人是谁后,又耷拉下眼皮,与旁边的老汉搭话。 清宁没上前朝身后的弘晖看了一眼:“去喊你爹回家吃饭。” 弘晖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过去。 没多时出来,脑门上的帽子都被掀走了。 弘晖脸红红地跟在四爷身旁,等到了清宁面前,无措地往后头看了一眼,忽地一顶帽子就被丢了过来。 “崽,戴上吧。叔和你闹着玩的。” “就是这金家的小伢子旁的都好,长得也俊,就是这脸皮跟没出门子的大姑娘似的,没几句话就红了。” “可就是长得俊啊,说话声音也好听。老汉要是有孙女……”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弘晖脸上那坨红色也越爬越多。 清宁笑着看了他一眼,拍了拍肩膀,打趣道:“说你长得俊还不好啊?你害什么臊啊?学学你爹,那大山侃得老好了。” 要说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能力,弘晖同四爷相比,差的可不只是从杭城到京城的这段距离。 “额……娘。”弘晖脸红得不行,蹬蹬就跑开。 清宁就摸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 没多久,就差点岔了气。 四爷又好气又无奈,上前搀了一把:“你就逗他吧,总是嫌他皮薄,要是那日真能厚了脸皮,该嫌弃的也是你了。” “那也该是我嫌弃啊。”清宁咳了两声,缓了气后,理所当然地点了头:“自己的孩子,好坏当然得自己说。要是自己都不说,难不成还等着别人去教训。况且弘晖是当哥哥的,身为长子,就算我不愿意,落在他身上的担子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当一个淳善的人没关系,可若是皇子,还是个嫡长的皇子,若只剩下淳善那就不妥了。 清宁的话,其实是说给四爷听的。 从找到弘晖后,四爷身边陆续就有人突然出现,又消失。 五格和弘晖住了隔壁,或许没有发现。 但作为枕边人,真的想要发现的不明显一些都不行。清宁怀疑,根本就是四爷故意在她面前暴露的。 只是四爷不说,清宁干脆也不问。 毕竟是要当雍正的人,身边有人神出鬼没才是正常。反之,若是成日只会抱着自己的小腰甜言蜜语,想想,都觉得可怕。 许是清宁的一番话,四爷开始把弘晖带在身边。 粘杆处那头还是忙着,但要是去侃大山,准得让弘晖给“叔叔伯伯们”递烟杆,就这么去了几天,再见弘晖的时候,那因为五格受伤而浮躁的心重新变得沉稳。 不只是清宁,就是五格看了也松了一口气。 他私下同清宁嘀咕:“要是晖儿因为我的事情一直心里有疙瘩,往后我都不敢出现在他面前了。” 心魔这事不能解决,多半就是逃避掉。 五格不愿弘晖先做逃兵,宁可自己远走。 清宁嗔了五格一眼:“胡说,弘晖哪还能一直转不过弯。再说,京城就那么大,你还能去哪?不要娶妻生子了?还是娶了媳妇,就打算让人家跟着你背井离乡地走。”虽说官员去外地,家眷跟随十分寻常。 但五格的情况不同,即便他想要从军也不是这个时候,更不能去地方上。他是四爷的小舅子,早就这个四福晋的娘家人。要真去了地方上,定会卷入许多阴谋阳谋中,就五格那直肠子的脑袋,谁也不会让他去淌这危险的浑水。 “姐。”五格沉默了一下,突然说道:“你说……” 清宁侧耳。 五格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问问是不是要换药了。” 清宁楞了一下,很快点头:“等一下就让荷香进来,我看伤口是不是快愈合了?”那么一大块肉被撕咬过去,想要完好实在困难。 在问过弘晖,知道玉葫芦里的灵液被用掉后,清宁就没继续给五格用灵液,反而把空间泉水用到每日的吃食里面。 五格当时伤得非常重,被救下后也没有及时得到良好的救治,可那个情况下都没有发热发炎,想来也是归功于灵液的效果。 五格动了动腿脚,立即传来痛楚。 他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痛苦。 清宁并没有注意到,荷香进来帮着换了药。 换药的时候,五格死活不肯清宁留下,硬是要她出去,还振振有词地说道:“伤口有什么好看,血肉模糊的,要我说这本来就不是姐姐你该看的,再说好没好,好的怎么样?你不是能问荷香嘛。” 荷香又不是不懂事的,哪敢把伤口说得可怖。 清宁听了也不知道到底如何,只知道大约是好了一些,可要彻彻底底地好,怕是要至少养上半年了。 “这么一来,婚事都要赶不上了。”清宁同四爷唠叨的时候,掰了手指去算,得,别说五格的婚事,就是过年也得在这里过。 年味越来越重的时候,四爷终于带着清宁他们转移了地方。 一行人到苏州的时候,正好是除夕那个夜晚。 城里城外,到处都是热闹的鞭炮声。 在离城门口二里的路上,马车停了下来。 “爷。”苏培盛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四爷撩开帘子看了一眼,目光在苏培盛身后站着的两个人身上多停顿了一会儿。 那两个人上前行礼后,小声说道:“万岁爷让奴才告诉四爷一句话:这元宵节的灯还得看呢?” 过年是赶不回去京城了,但元宵节,要是想看京城最热闹大街上点的灯,可就必须得抓紧了。 四爷轻轻嗯了一声。 苏培盛坐上了车辕,再回头,那两个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马车里的清宁,把手中抱着的手炉塞到四爷冰冷的手里后,又被反过来整个裹挟在一起。 与苏州不远的杭城织造府里,十五把收到的纸条,丢尽炭炉里面,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转身去了隔壁屋子。 十六正把自己裹在被褥里,看到十五进来,眼睛一亮,小声问道:“弘晖找见了吗?” 十五看着他轻轻一笑:“找到了。” “那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去了。”对十六来说,这次下江南的经历,糟糕透了。就是住在杭城织造府里,样样都精致,样样都好,可心里总是不舒服。 与之相比,从前那逼仄的阿哥所,都不觉得嫌弃了。 只是这样的话,不好再十五哥面前说起来,毕竟当初是十五说起去江南游玩的事情,十六被说得向往,两兄弟就一起在康熙那里鼓劲,也是好不容易才得到允许,偏是出了这么一个事情。 十六自言自语地说道:“幸好十五哥早早发现不对,叫了弘晖,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两个人亦叔侄亦同龄朋友,感情是真的挺深的。 当时在山林里分开,十六都难过担心了好久,只是与十五哥相比,危机关头,弘晖自然是要被放弃。 但知道是一回事,并不代表心里就没了痛苦和内疚。 因着一直没有收到弘晖的消息,真以为遭遇不测了,哪怕睡在最柔软的被褥中,十六眼下的青黑是一日比一日浓厚。 望着这样的十六,十五没有说出五格的伤腿。 当然,或许十六心里有怀疑,当时那个情况下,哪怕大半追兵被他们引走,可也折损了大半人手。 弘晖和五格那边,又岂能没有伤亡。 只是十六不问,十五也不会说。 只等着事情定下来,回到京城,自然就有见面知道的时候。 马车在夜色中像是有人在隐护一般,驾驶进了苏州城里。 他们停留的宅子,离苏州织造府仅仅隔了一条街。 一下马车,四爷就不见了。 宅子里,突然多了不少人。 许是得了吩咐,荷香一步不离地跟在清宁身边,就算是去茅房,也执着地跟了进去,可这事,她不介意,清宁介意啊。 在半天没想法的情况下,清宁平生第一次让人把方便的东西提到屋子里,隔着屏风,让荷香站得远一些才解决。 等荷香开了门,下人们踩着无声的步伐进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收拾妥当,闻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梅花香气,清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没多时,五格也被担架抬了过来。 清宁叫人弘晖一起,转移到暖阁去。 炕桌上很快摆了一桌才要,清宁又让人烫了一壶热酒。 酒水凉了又重新烫热,热了又变凉,如此重复了数次,谁也没有吭声。 清宁压着心口呼之欲出的紧张,勉强让自己吃了口菜。 五格见她肯动手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藏在炕桌下的左手在脚踝处摸了摸,才笑着给弘晖夹了菜。 酒又凉了。 荷香正要伸手,忽地就听到门外有了动静。 五格豁地起身,把弘晖拉到身后。 清宁却拉开挡在跟前的荷香,朝门外小跑了过去。 门一开,露出四爷那张脸。 “回了?” 对上欢喜雀跃的小脸,四爷点了点头,抱住清宁后,又飞快的松开,把人扶着往桌边过去。 这一走近,才发现,桌上的饭菜着实没怎么动过。 四爷道:“没事了。” 但事情没有就这么结束。 大年初一的时候,本该在绍兴的浙江巡抚张泰交出现在杭州城,与杭州将军诺罗布一起在杭州织造府找到了被杭州织造孙文成软/禁的十五爷和十六爷。而这一切概因为,十五爷被人追杀后躲入织造府却发现这一切或许是孙文成自导自演的戏码。 张泰交从孙文成的书房里搜出许多信件,往来的对象就是太子。而从信中发现,这些年,作为杭州织造,孙文成一直借机敛财,为东宫提供金银。 康熙知道后,盛怒不已,命张泰交亲自押解孙文成回京。 路过苏州府的时候,苏州织造李熙状告太子不仁,截留贡品,纵容内务府总管凌普敲诈勒索下属官员。 从苏州城到京城的路上,各种状告太子的折子如雪花片一般地呈到康熙的御案上。 清宁听得揪心。 乾清宫里的康熙也在发怒:“老八、十四是凑什么热闹?怎么见太子出事,就迫不及待地跟上捅刀子了?” 梁九功卑微地低了头。 “还有老大……”康熙喘了一口气,半天无语,就在梁九功以为万岁爷是不是气晕过去了,才又听到声音响起。 “老三告老大同人阴谋魇镇太子?好得很。” 康熙四十四年,太子被废,禁在毓庆宫里,直郡王和三爷被带到宗人府大牢,随后查清三爷状告直郡王一事属实。 直郡王被送到养蜂夹道。 消息传到四爷的耳里,他抱了抱清宁,问道:“你觉得爷当农民如何?” 清宁闻言,斜睨了四爷一眼,轻笑道:“怎么不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爷当农民,我就当农妇,总之不许爷丢下我。” 第59章 (捉虫) 四爷笑着说好。 舟车劳顿的赶路后, 马车到京城的时候, 正好是元宵节那一天。 只是在进城前, 一辆马车从队伍中离开, 一个转弯掉头往西郊去了, 在经过连绵不绝的西山秀峰后,停在一处园林门口。 清宁下了马车, 弘晖紧跟着探了脑袋出来,好奇的目光来不及打量, 就被拉着直接钻进了等待许久的轿子里。 荷香跟在一旁, 走出去几步, 突然看到站在一旁的小内侍。 “来应?” 听到这个名字,弘晖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 然后笑了。 来应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一边跟着轿子走, 一边打了个千, 十分调皮地说道:“大阿哥,奴才给您请安了。” 弘晖咧了嘴,笑个不停。 清宁瞥了一眼,眉宇间的忧愁终于被吹散了一些。 快到京城的时候, 四爷就说了, 不回四爷府,往后要住到圆明园,因着康熙题字,四爷就找了人修缮。 如今住人是没问题。 轿子在九州清宴停了下来, 清宁刚迈了脚出去,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福晋可不能哭?您现在可是双身子,哪能为了老奴哭呢。乖啊,不哭了,不哭了好吧。”站在轿子外的柳嬷嬷却早已经泪流满面。 知道这对主仆有话要说,大家都贴心地留了空间出来,弘晖直接带着来应走了,他有好多话要说。 荷香也是一堆事情,才住过来,周围的环境都要去看看。 清宁在柳嬷嬷的服侍下净了面,换了件居家宽松的衣服坐在炕头,只是两只手把柳嬷嬷紧紧抓住。 “嬷嬷怎么在这里?” 柳嬷嬷心里酸酸的,好不容易抽出手,拍了拍清宁的手背。 “是爷让人来找老奴的。”柳嬷嬷本是不愿意来的,不是说她不想念福晋,而是离开四爷府后,在庄子上生活过一段时间,一直蒙在眼前的迷雾也渐渐豁然开朗。“乡下的生活非常琐碎,但却是老奴不曾感受过的。时不时地往田地里走走,听听那里的老人说说话,时间久了,老奴竟然也能同她们拉上家常。”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柳嬷嬷虽是奴才,却是家生子,几乎世代就在乌拉那拉家里,虽是做伺候人的活,可要和乡间下地干活的妇人相比,就像财主家里的老太太,甚至更加玉粒金莼些。 可现在仔细看着柳嬷嬷,眉眼都是平顺慈和。 清宁忍不住说道:“那我让爷放嬷嬷回去吧。”不用想都知道,柳嬷嬷出现在这里,肯定是为了照顾她。 碧嬷嬷定是要留守在正院里,就是日日往来,自己这身边也是少了个经年的老嬷嬷在,四爷不放心,把柳嬷嬷叫过来就十分顺理成章。 只是看着这样的柳嬷嬷,清宁不忍心。 柳嬷嬷却是摇头,反而还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回去?什么回去?老奴都没和福晋生气呢。这么大的事情,福晋都没有告诉老奴一声。”天知道,当时她知道的时候有多高兴,原本还有些顾忌,怕自己去了福晋身边,会继续带累福晋。她不过是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好说。但福晋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同爷的关系变得和睦,再不是从前冷冰冰的样子,自然不愿意因为她自己再出现什么裂缝。 只是这一切都抵不过一句福晋有了身孕的话。 “丫鬟再能干,但还是年轻。嬷嬷就不同了,虽说年纪大了些,可弘晖阿哥当年就是老奴看着出来的。”柳嬷嬷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事情,其实未必有福晋身边新来的丫鬟能干,但她知道自己忠心啊。 哪怕平日里帮不上忙,福晋生产那天,她总要不错眼地看着,直到小阿哥和小格格平平安安地出生。 总之柳嬷嬷是不打算走了。不但不走,直接在清宁旁边的屋子安家。 荷香很快发现了,柳嬷嬷到来的好处。 以往福晋不愿意喝的补品,只要到了柳嬷嬷手里,啥话也不用说,就往跟前一站,福晋就会乖乖喝下去。 等四爷回来的时候,不过两三天的时间,清宁的脸已经圆了一大圈。 躺在四爷的怀里,清宁捏了捏小肚皮,一脸庆幸地说道:“幸好肚子没胖起来,不然我去哪里哭?”满打满算,现在也就三个月的身孕。 “胖点好。”四爷顺着手摸了过去,小腹滑溜溜的但十分平坦,要是不知情的人,绝对不会以为这里面正孕育着孩子。 清宁满脸都是拒绝,可目光一转,落在四爷消瘦的脸庞上,到了嘴边的话就变了“那爷每日陪着我一道吃,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受罪吧。我当额娘,爷不也是阿玛?” “怎么就是受罪呢?”四爷有些不赞同,但还是点头:“只是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外头说起。” 清宁嗯了一声。 她又不是没看过,就他们住在农家小院的那段时间里,听说了不少,种出粮食的人反而从未吃饱过。 四爷当时听到这句话后,脸色沉了好几天。 清宁叹了一口气,突然摸上四爷的脸,问出困扰她许多天的问题。 “当时弘晖跟着去江南,爷是不是早就知道有危险。”她心中是有了猜测,弘晖如今也没事。 可五格呢? 一想到五格,清宁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原本是要带他一起来的圆明园,但是五格拒绝了,毕竟从明面上来看,事情一开始,就是他陪着十五、十六爷下江南开始的,后来遇上追杀,以及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才引出了太子不仁。 十五和十六回去肯定要给康熙复命。 五格当时会去江南,也是康熙批准的,他也必须去。 只是弘晖被留在清宁身边。 “是。”四爷艰难地开口,看向虚空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 “为什么?”清宁问。 “皇命难违。”四爷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 清宁沉默,她懂。 “我希望有一天,是爷的话,让人皇命难违。”一句皇命难违,明知道可能是去送死,十五还是带着十六去了。 四爷就算知道了,也不得不顺着弘晖的意思,仿佛是他计划得逞,让四爷这个做阿玛的不得不答应。 可事实上呢,是康熙早有想法。 甚至后续为了让四爷顺理成章地到江南这边,原本或许是要牺牲弘晖。 四爷抱了抱清宁,没有回答。 从太子被废后,京城一直就在戒严中,除了有令牌的人能进出城门外,其他人仍旧不能自由进出。 梅香和桃香被带过来的时候,四十三年的第一个月终于艰难地过去了。 可春天还未真正来临,彻骨的寒冷,让四爷的面色一点点难看下去,他的沉默一直走到一处幽深狭长的小巷口才停了下来。 “十三。” 小巷口等待的十三,朝四爷咧了咧嘴,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明明还是寒冷的季节,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衣。 四爷嘴唇微微翕动,接下身上的披风系在十三的身上。 十三眼眶一红,一个转身,在前面带路。 这里是养蜂夹道。 四爷其实一点也不陌生。 走过冗长的青石板路,光线越来越暗,里面的空气越发冰冷。 呼吸间出来的都是白蒙蒙的雾气,苏培盛缩了缩脖子,用力拉扯住滑落肩膀的两只大包袱。 大约是两盏茶过后。 十三停在一处破旧的小院里。 刚停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苏培盛眼尖,发现这是从前跟在直郡王身边的内侍。 “四爷。”那内侍打了个千后,侧身站好:“爷和二爷都在里面呢,正等着您呢。” 苏培盛心里抖得更厉害了。 爷当然是指直郡王,当二爷还能有谁?可太子殿下不是关在毓庆宫里嘛,什么时候到的养蜂夹道。 苏培盛这阵子一直跟着四爷进出,他敢指天发誓,对这件事情,他是闻所未闻。 说实在,这个发现,让他有些发懵。 四爷嗯了一声,转身看向苏培盛。 苏培盛楞了一愣,忙把身上提着的两只包袱送过去,只是才送出去一半就犹豫了:“要不奴才送进去吧。” 包袱是真的大,也是真的重。 里面塞了什么,苏培盛是不知道的,四爷知道的也不多,这些都是清宁带着柳嬷嬷准备的,但不妨碍他把包袱搁在地上后,一件一件从里面拿出来。 厚实的被褥两条。 “十三说之前送了两条锦被进来。”这个时候的十三年轻,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两条被子哪里够,没有炕床,没有炭火,从地底下偷出来的冰冷能把人的骨头冻到坏死。四爷不是没有想拿更多,只是这两只包袱,就已经是康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被送进来的。 康熙到底也没有想两个儿子死在养蜂夹道里。 只是同样的,在没有亲身感受过这个地方后,不了解这里的厉害之处。 四爷又掏出两件厚实的斗篷,白日里可以穿在身上,夜里也可以当被子,只是这东西一掏出来,包袱就空瘪了。 直郡王看得好奇,走过去拎了起来,发现里面掉出几只奇奇怪怪的东西,像靴子不像靴子,说是脚袜吧,但这材质怪怪的。 “这个有什么用?”别看直郡王胡须渣渣冒了一大圈,但看精神头还是不错。他就拎着这奇怪的物件,扭头去看还十分矜持坐在榻上的人。 直郡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德性。” 太子冷哼一声,但还是站起来走了过去,嘲讽直郡王:“说你脑子蠢笨,一点也没有错。看形状就知道这是穿脚上的。” 太子伸手摸了摸,软乎乎的,一看就是十分保暖,只是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要是以前的话,还有心情问一问。 现在嘛……太子不等四爷动手,直接打开了另一只包袱,果然再发现几只羊皮水囊后,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有酒,怎么不早拿出来。”直郡王丢了手里的东西,同太子抢了起来。 四爷没忍住,皱眉:“这是给你们取暖用的,不是让你们喝的。” 特意换的蒙古烈酒,只要一口下去,全身就辣乎乎的。 四爷尝过一口,全身跟着着火了似的。 眼见着两个人各抢了一只在手,就要打开。四爷冷着脸,说道:“大哥、二哥若是不听,我就拿了回去。” 当然拿回去是不可能让拿回去的,直郡王和太子对视一眼,各自坐在一张榻上。 一个坐得横刀跨马,一个坐得优雅贵气。 四爷只当看不见,又拿了小火炉出来,还有一袋子的火炭,小的锅碗,看起来十分齐全。 “老四这是准备让爷在这里玩过家家呢?”直郡王嘲笑一声,顺手开了羊皮水囊,饮了好大一口后,大笑出声:“这酒不错。”话落,就斜睨了太子一眼:“我说二弟,这可不比你平日喝得那种,不如都让给爷。” 太子看也不看他,只望着四爷半晌后,突然说道:“你把十三带回去吧,这里不是该他呆的地方。” 直郡王怔楞了一下,喝了口酒,没说话。 四爷已经整理好剩下的东西,只是一些药丸,若是生了病化开就可以吃,倒省了这两个金尊玉贵的人亲自动手。 当然,也没人相信他们能做。 直郡王身边的内侍倒会一些,但估计也就能生生火,至于其他条件也不会有,除非离开了这里。 四爷来这一趟,下一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在沉默中,四爷开口:“十三不会走的。”只要太子还在这里,十三就不会走。 “他怕啥?”太子的声音猛地拔高:“他是怕孤死在这里?” 站在院子里的人突然听到屋里的大笑声:“放心,就算孤寻死觅活地想不开,咱们的皇阿玛,也不会让孤现在就死了?” 这是太子的声音。 苏培盛听得心脏都快停了,余光瞥见十三爷摇摇欲坠的身影,吓得立刻上前搀住,一上手,才发现十三爷瘦得太厉害。 原来不是穿着单衣的原因,而是身上仅剩下皮包骨,往日明亮温暖的眼睛只剩悲凉。 “二哥。”四爷叫住太子,却又沉默。 直郡王突然呵呵笑了起来,用羊皮水囊指着四爷:“放心,没疯,只是废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五千,只有四千。我本来想着这个月一直日万,努力争取月底,或下个月初完结。50万字差不多可以了。但日万几天后,瞬间萎/靡了。 第60章 (捉虫) 对直郡王故意寒碜人的话后, 太子置若罔闻。他当然没疯, 甚至在离开毓庆宫后, 仿佛脱离了桎梏, 比谁都还要来得清醒。 “也好, 既然他不愿意回,就留着。”说到这, 太子斜睨了四爷一眼,没什么表情的笑:“孤是不担心你, 但十三不一样, 他太过赤胆忠肝。”或者说太有侠义精神了, 可你是皇子,你就该周旋于朝堂, 而不是混迹江湖。 四爷明白太子话里的意思。 走的时候,就没叫上十三。 只是在马车前, 看着十三:“既然要留下来, 弟妹那里你就别担心。” 十三吸了吸鼻子,笑:“有四哥在呢,我一点都不担心。”他也知道自己任性,可也是在听说四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才有了这份决定。 十三把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 在四爷皱眉的情况下,还固执地上前帮着系回去,许是手冻僵了,有些笨手笨脚, 花了好一番力气才推开。 四爷深深的望着他,压下眼里的泪意。 一转身,踩着脚踏上了马车。 看到四爷进去后,十三往后退了几步,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马车动了起来,走得远了,再不能看到人影,四爷放下帘子,耳畔还回响着十三偷偷告诉他的话。 “皇阿玛让人在毓庆宫里搜出魇胜之物在前,三哥揭发在后。”带着人去毓庆宫的正是十三爷。 他却只是走过场,一进毓庆宫,跟着一起的人里面像是早早知道魇镇之物藏在哪里,直接带人挖掘了出来,而回去复命走到半路的时候,就听到三爷揭发直郡王魇胜太子的消息。 若说直郡王要害太子是有可能,这两个人争来斗去的时间快有三十多年了。消息刚冒出来的时候,没有人会怀疑。 可太子出现在养蜂夹道,还同直郡王关在一起,这里面的门道就非常多了。 “是直郡王利用了三爷。”原先直郡王和太子是被康熙拉起来的两面旗帜,现在一面旗帜倒了,但另一面旗帜同样处在摇摇欲坠的危险中。 邬思道往棋盘的一个空处拨了几枚旗子过去,有黑有白:“这是八爷。”这是康熙拉起的第三面旗帜,只可惜才爬到半途,还没有真正长成三分鼎力的姿势时,哐当一声,那两面旗帜毁了。 邬思道随手一拂,代表太子和直郡王的两大团黑白棋子被打散,有些还摔落到棋盘下面。 “要是原本只有直郡王,八爷还能有继续慢慢往上爬。可直郡王一掉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跑到八爷上头,偏八爷现在不上不下。” 上去难,在没有太子和直郡王立在竿头,其他人不会让八爷那么顺畅上去。这个人里,也包括了康熙。 但下去呢?已经爬到这一步了,八爷也不会下去。 他就像在悬崖边行走,无路可退,稍有不慎,就是摔落下去,粉身碎骨。 “皇上已经容不下太子,直郡王看出来,见势不对,趁机把自己也搅和了进去,魇镇之事真真假假,皇上清楚、直郡王清楚,太子也是清楚。”直郡王原先就是专门为着太子,才立起来的磨刀石,没了太子这把刀,磨刀石也没了用处。 “老三不清楚。”四爷说道。 直郡王既然打算把自己搅进去,就不会让康熙含糊过去,等康熙知道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无法改变。 康熙能做的,就是把上告的人选换了。 四爷也已经知道原本直郡王设计的人是十四,但现在被当做替罪羊的是三爷。 头顶上的几个大哥,老大被关到养蜂夹道,太子被废,三爷虽看起来高发有功,可别忘了他过往走的是清流路线。 “从宗人府回来后,三福晋已经回走了好几次娘家了。”为的啥,当然是三爷的事情。这次事情一出,三爷往后的路就毁了大半。 可以说,太子被废还没疯,三爷却差点疯癫了。 老大老二老三连着出事,剩下的人里面,首当其冲的就是四爷。 邬思道问:“属下听说爷要在圆明园礼佛” 四爷挑眉:“说是礼佛,但也不至于。前阵子和福晋在南面呆了一阵子,相对于北方,那边理应粮食不缺,可事实并非如此。” 缺银缺粮的还是他们,四爷深受震动,想暂居圆明园体验一回真正当农民的感觉。 乾清宫里,梁九功是这么跟康熙说的。 康熙皱眉,想到今日老四去过养蜂夹道,随即释然。 原本老大不出事,他还想把老四拉起来。 老大、老四,老八、十四,这四个人对立又联合,短期内能让朝堂的宁静有了保障。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老大下手那么快。 两个儿子豁出去,自断双臂。 康熙却不能真的放任不管,只是养蜂夹道那个地方,任何一个人去负责都不如十三合适,只是如此一来,十三也算是半废了。 康熙沉默,半晌后,道:“太医去过乌拉那拉府没?” “已经去了,那条腿就是愈合了,也不能像常人一般行走。”事发的时候,康熙的人其实就在身边,只是不宜暴露,在没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救治下,五格伤的只是一条腿实则已是非常幸运了。 从江南回来后,五格就被带到乾清宫里,一起的还有十五、十六他们。孙成新被押解进天牢,受不了刑罚,终于招认,因为担心自己在任上贪污受贿的事情暴露,才派了杀手,总之一口咬定与太子无关。 在折腾了几日后,五格才被送回乌拉那拉府。 知道了五格的伤势后,乌拉那拉家的当家人星辉差点晕厥过去。好不容易借着五格重新和四爷府走动起来,如今出了这么一个事件,就是乌拉那拉夫人也恨不得立刻去找清宁,说一说这件事情。 只是废太子的事情,到彻底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中旬。 城门重新开放,普通人也能随意进出的时候。 一辆马车从西门出去,一路疾行到了圆明园。 荷香站在门口,看到一个妇人下来,心里略微稳了稳,上前行礼:“可是乌拉那拉夫人?奴婢是荷香,奉福晋之命在此等候夫人。” 乌拉那拉夫人并不认识她,试探地笑道:“怎么不见梅香过来?” 荷香笑笑,不以为意地说道:“夫人过来,不敢耽误,奴婢腿脚利索,走得快一些。”圆明园的范围非常广,不负园林之名。虽说因为住的人少,修缮的时间不够,还有大半地区都没有动用,可就目前在用的几个区域,寻常人上门也非常容易走错路。 门后方,就停了一座不起眼的轿子。 要是往常的时候,乌拉那拉夫人虽不敢挑刺,面上多半会有些不虞,只是今日心里存了事情,竟是什么都没有顾得上。 清宁在九州清宴的东面——天地一家春里接见了乌拉那拉夫人,原先这里的安排就是女眷的住所。 只是清宁从进了圆明园后,就一直和四爷住在九州清宴里面。虽说是跑来当农民,可农民还有点小秘密不是。 得知来的是乌拉那拉夫人,柳嬷嬷就陪着一起过去。 说起来,她也是好些日子没见乌拉那拉家的人。 “兰香和竹香跟着老奴去庄子上,起先还算热络,什么活都抢着干,就是老奴的臭脚丫都巴巴地要去洗。”这在以前,哪里是她们回去做的。可因被福晋不喜,两个人只能把东山重启的想法放在柳嬷嬷身上。 她们是信誓旦旦地认为,梅香能得了福晋的宠,就是因为先前她得了柳嬷嬷的青睐。 “没个一个月,大概是认清楚了,就跟老奴说想嫁人。”柳嬷嬷一方面是心好,另一方面也不晓得周围的人合不合适可不可靠,想着索性就把兰香和竹香嫁回乌拉那拉家。“本来老奴想着找个小管事,手中有些钱财就可以了。夫人当时也应了,只是后来听说兰香给了老爷,而竹香去了小少爷院子里。” 清宁起先没听明白,等反应过来,呕的一声,害起口来。 柳嬷嬷被唬了一大跳,忙叫人端了水过来,嘴上不停地说道:“这些糟心事,知道福晋不喜欢,老奴本来就不愿意提。”当初让她把兰香和竹香带走,也是不愿意再想起这两个人,把过往的那点主仆情分彻底断了。 可偏乌拉那拉夫人做的这么一个事情,实在是够恶心的。 柳嬷嬷是怕等一下,她自以为是做了好事在福晋面前提起,索性先把这事说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福晋的反应会这么大。 “她不会以为这样做,我会欢喜吧?”也是,毕竟是自己身边的丫鬟。清宁竟然奇妙地能跟上乌拉那拉夫人的脑电波。 只是这事办的……够恶心人的。 清宁余光瞥到柳嬷嬷懊恼的表情,轻轻抿了抿唇,没再说。 乌拉那拉夫人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茶水都喝了两盏,可看到清宁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立刻站起身。 清宁扶着荷香的手刚走进去,耳边却仿佛炸雷响起一般,传来乌拉那拉夫人焦急的话:“福晋知道五格要退亲的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人不舒服,想吐的那种。更新多少就不确定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未晞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0-06-07 23:58:16~2020-06-08 21:1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未晞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捉虫) 五格要退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清宁快步走到乌拉那拉夫人面前, 拽着手, 就急急问道:“嫂子说的是什么话?退亲?好端端的怎么会退亲?” 可便是质疑的话, 心里却已经有些相信。 还在苏州时, 五格偶尔露出的的异样也清晰地在脑海中一幅幅重现。 怕是那个时候, 就想要退亲。 清宁有些懊恼,她当时竟然没有多问问, 又气五格这么大的事情,说也不说上一句, 就擅自做主。 可到底心痛五格情绪占了上风。 “福晋真不知道啊?那糟糕了。”乌拉那拉夫人瞬间面如土色, 在原地转了起来:“五格说的言之凿凿, 老爷就以为这是福晋是同意的。这不,我出来的时候, 兄弟两还在商议退亲的事情。” 五格是和弘晖出去,跟着四爷一起回来的, 乌拉那拉夫人心里其实是觉得这事已经经过他们的应肯, 估摸着该是有更好的成亲人选,否则你好好的一个人都要变成瘸子了,不想着早点生米煮成熟饭,怎么还要弄出退亲的事情。 在找清宁之前, 乌拉那拉夫人只觉得家中好处全让五格占光了, 这可不行,她在家中是一刻也坐不住。只是要是平时还能往四爷府递个帖子,但现在人都住到圆明园去了,想上个门比前些年更难。 琢磨来琢磨去, 就借着五格退亲的事情上门,哪曾想事情真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可五格的婚事,在他不在京城前往江南的时候,三书六礼中已经走完了纳征。 按照原本的意思,只等着年后两个人成婚,偏是五格受了伤。 婚期就得又往后延了,哪曾竟是要退亲了。 清宁心里存了事,哪里还管得上乌拉那拉夫人在想什么。提着裙子就,急匆匆地往外走,脚步快了些,就把柳嬷嬷吓出一身汗,她朝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等到了门口的时候,原本应该在清辉阁看书的弘晖也到门口了。 清宁看到弘晖的时候楞了下,很快又招手:“跟额娘一起走,咱们去找你小舅舅去?” 弘晖呆住了。 清宁却不由分说地拉上了他。 等马车动了,才低声说起五格的事情。 弘晖身子一震,眼睛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别怕,不会有事的。”清宁手一伸,把弘晖揽到怀里去轻轻拍了拍:“先和额娘去看看,不要着急。” 马车到城门口的时候,荷香撩起帘子,目光微闪,却是欲言又止。 清宁心下一沉。 “已经退了?”随着声音,弘晖也看了过去 “是。”荷香再不敢隐瞒,低声说道:“乌拉那拉大人带了五格少爷亲自去的,门房不知情,特意开了大门,可不过小本个时辰,就浑身狼狈地被赶了出来。” 婚事也定下,就只差个婚期。 男方大家长这个时候带了新姑爷上门,多半是以为来说定日子的,可五格偏是要去退亲,但凡家里疼爱闺女的人如何能忍? “该打。”清宁恨恨地骂了一句后,捏了捏额头:“爷呢?还没从宫里出来?派个人去宫门口等着,请爷先回一趟四爷府。” 她出来着急,同弘晖一起穿的都是家居便服,自个儿是舒服了,但上门做客就有些失礼,之前是事态紧急,想着能快一些是一些。 可如今亲都退了,自然就不能这样上门。 马车继续前进,只是从去乌拉那拉府的路转道回四爷府。 身后的马车跟了一会儿,看着方向不对,忙和乌拉那拉夫人说。 乌拉那拉夫人撩开帘子,脸上瞬间一白,随即无力地摆了摆手:“咱们不去四爷府,回府。” 车夫才拉了缰绳,就有个近侍跑了过来。 车夫忙把车停了下来。 隔着帘子,近侍小声说道:“夫人,福晋说您若是回乌拉那拉家的话,务必要让五格少爷去一趟四爷府。” 这是同她猜测的一样了,乌拉那拉夫人胡乱地点头,一颗心噗通跳个不停。 清宁回了府里的消息,没多久就传开了。 耿氏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朝面前坐着的钮祜禄氏笑道:“妹妹先回去收拾收拾,不管怎么样,我们总得先回去等着。” 福晋回府,不召见是一回事。 可要是召见,总得好好梳妆打扮一下。 钮祜禄氏在耿氏这已经坐了一下午了,最开始两个人并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钮祜禄氏起先是闲着没事,在后花园游玩度日,转来转去,就转到了雅蝶轩里。 两个都是喜静的人,不过来往几次,就变得十分投契。 当着耿氏的面,钮祜禄氏也没假意客气,她一个眼色,杏雨就帮着把带来的针线笸箩收好放回布袋里后拎在了手上。 出了雅蝶轩,周围不见人影了。 钮祜禄氏从杏雨手里接过布袋,平静地说道:“带来的燕窝吃完了,你帮我去芙蓉院问问,是不是能提前支应一些。” 杏雨不解:“可是侧福晋不是是说要出门子嘛。”这消息早就传开了。 钮祜禄氏微微一笑:“你只管去就是了。” 杏雨这才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钮祜禄氏拎着布袋慢慢走,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等看清是谁后,钮祜禄氏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去。 芙蓉院里,李氏听到钮祜禄氏的人求见,眉心拧了一下,随机摆了摆手,让人把她带进来。 这些日子,她过得还算有滋有味,四爷和福晋不在府里,别人是感伤多一些,但李氏不一样,她是想明白了,虽也冷眼旁观等着福晋失宠的那天,却也不像从前那般离不得四爷。因着侧福晋的身份,正院里的碧嬷嬷虽在,却只是个奴才,于情于理都担不起执掌整个后院中馈的事情。 如此一来,这管家权就落到李氏头上。 就算是弘昐在四爷回京的消息传来后被带回了前院,那也没关系,除了黄嬷嬷,身边已经另外放了两个丫鬟。 她再也不不用当睁眼瞎子。 就是刚才知道福晋回来的时候,心慌了一下,怕到手的权利又要拱手让了回去。 其实不只是钮祜禄氏她们,李氏也在等待福晋的召见。 杏雨被带进来,忐忑地说了钮祜禄氏的请求。 李氏顿时笑了:“我还以为怎么了,这实在不值当什么事情。你先回,稍后我就让人送过去。” 杏雨欢喜的应了。 等她被带出去,李氏叫来心腹,表情肃穆地问道:“都这些日子了,还不能把人安排进去吗?那么大的园子难不成都不需要人做事?” 心腹咽了咽口水,为难地说道:“园子里多半是侍卫在守着。”这样的人,她们手再长也伸不进去啊。 “那其他呢?伺候的,梳洗的,就是最简单扫落叶的人都安排不进去?”李氏有些烦闷,她目前并不想做什么。可要是对圆明园的消息一无所知,实在令人无法安心。 就像她今天原本是要出门的,都已经让底下人准备好了,可福晋一回来,别说出门了,要是福晋住上几日,她就连着几日不能出门。 “这……已经在安排了。”可这事实在难办啊,主要是没个渠道,她们甚至不知道经手圆明园人事的人是谁。 前院那边只会在有关二阿哥的一些事情上行方便之门,若是问的其他,往往只得到对方的缄默不言。 李氏听了面色有些不好,半晌后问道:“那去打听一下福晋为何回来,还有爷回不回正院。” 四爷也不是一次都没有回到四爷府过。 邬思道几个人还在前院住着呢,只是别说回正院,就是一次在前院留宿的日子都没有,就是再晚,也会在夜幕下坐着马车离开。 一时之间,别说李氏几个老人了,新来的那三个人,到现在都不曾亲眼见到四爷,更别说有面对面相处的机会了。 正院里,看到清宁回来。 碧嬷嬷几个人都非常高兴,清宁从江南回来就没回府,她们几个人也都是好一阵子没见到人了。 当时清宁走得急,还怀着一个多月的身子,她们是拦不住人,可心里就没一天安生过,七上八下地盼着有好消息。 只是福晋等人没回来,宫里就出了事情。 太子一废,人心惶惶,得知爷和福晋要住到圆明园里,碧嬷嬷等人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就这城里的气氛,也不适合养胎。 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总算见到脸上已经初见丰腴的福晋,一个个恨不得拥有三头六臂似地忙碌了起来。 等清宁梳洗好,换了衣裳,水果糕点已是摆了一桌子,桂香站在一旁。 清宁叫了她,问起府里的事情。 “爷和福晋不在,后院里的人还算安稳。就是大格格和钮祜禄氏避着人见了几次面,每次说话的时候,下人离得远,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本就是故意躲着的,但凡有话说,都让下人在远处把风。 桂香手底下的人再有本事,也不能在空旷不能藏人的花园里偷听到。 清宁点了点头:“这事爷知道吗?” 桂香躬身回道:“爷说大格格只要不出院子,就随她去。落梧院已经安插人手进去,只是钮祜禄格格太过谨慎,眼下还不能近身。” 清宁嗯了一声,那是四爷安排的人,她只需要通过桂香得到一些消息就好。若是打探过多,怕是会惹得四爷不喜。 至于大格格,对这么个孩子,四爷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觉得她果然随李氏,会折腾。好不容易李氏安分下来了,却又轮到她了。 只要一想到大格格,四爷就会想到还没有出生可能以后也没有机会出生的弘时,不比弘昐和弘昀两兄弟,李氏生的三个儿子里面,弘时是活得最长的那个,也是最让四爷心痛失望的。上一辈子的时候,大格格一直到出嫁前,李氏都还算得宠,特别是弘晖走后,福晋和四爷的关系直降冰点,根本缓和不起来,别说再有什么温情,自然也就便宜了李氏所生的子女。 作为唯一活到成年的女儿,四爷在大格格身上是花了非常多的精力,不惜以办完苦差的功劳去换取不用成年抚蒙的机会。可就算是这样,婚后没个几年仍旧去了。在刚收到哀讯的时候,四爷也曾自我怀疑过,想着若是当初去抚蒙的话,会不会能活得更久些。 这世不同的是——清宁的出现,让正院重新冉冉升起。再有弘晖的情况下,弘昐注定不会得到太多关注,更别说大格格那边了。 不是四爷无情,而是他知道,自己对弘昐、大格格的关注若是多了,就会被人拿起来作为攻讦福晋和弘晖的武器。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谨慎小心些。 但藏在这份谨慎小心下,还是有四爷不想要人知道的关怀纵容。 清宁隐约知道四爷的想法,她没办法说出让四爷多关心李氏的两个孩子,也没办法让四爷不关心。 出生并不是每个人能决定的。 出生不同的落差,让她们心里滋生出野心,想要去争取也没有错。 可蛋糕就一块,到底给谁吃呢? 清宁不会去争抢别人的东西,但原本应该属于弘晖的,除非他不要,否则谁也不能也不可以夺去。 四爷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耷拉着脑袋的五格。 一看到他,清宁就气不打一出出来,那火气噌噌噌地就上了头。 “小舅舅。”回了府就被邬思道要走的弘晖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看到走路一瘸一拐的五格后,小跑着就要上前搀着。 “大阿哥,让奴才来吧。”苏培盛没敢让弘晖上手,使了个眼色给来应,两个人一起把五格搀到软塌上坐下。 就这一会儿功夫,他的脑门已经疼出一圈的汗了。 清宁不满地看向四爷。 四爷无语,转而瞪向故意演苦情戏的五格。 什么小舅子弟弟,都是仗着自己小而胡来的糟心弟弟。 别说清宁了,四爷的火气都没藏住,快炸起来了。 四爷臭着脸,清宁嗅到一丝不对劲,朝苏培盛瞥了瞥。 苏培盛指了指天上。 清宁了然,目光一转,对五格板上了脸:“你说说,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就退亲了?” “你是不把我当姐了是吧,长本事了是不?竟然学会瞒着我先斩后奏了?怎么?大哥知道了没臭骂你一顿?”乌拉那拉夫人或许有些别的心思,但自家那位当家的兄长要不是以为这事经过自家首肯,断然不会去做。 要么一开始就不要定下婚事,眼下纳征都结束了,却反而要退亲。若不是顾虑清宁这个四福晋,在明知会使乌拉那拉府名声受损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同意五格这样的要求。 “骂了。”怎么没骂?都差上棍子了,退亲一回来,五格就坦白从宽了,当然宽是没有,就算顾忌五格那只受伤的腿,那不是还有一条完好无事嘛。只是才动手,乌拉那拉夫人就回来。 五格知道姐姐为他的事情,都跑回城里来了,吓得都不敢过来,可是乌拉那拉夫人一直瞪着他。 五格也不敢真的等到姐姐诶没了耐心,亲自上门,想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上门,是才到大门口,就撞上黑脸的四爷。 他其实半个时辰前就来了,只是先前被训了一路。 最后还是四爷怕清宁久等了,才放过他。 “骂了?那还行,总算有当家人的样子了,不算糊涂。”清宁煞有其事地点头,只是她这话一出,五格怂得更厉害了。 可见是真的被气狠了。 清宁怎么能不气呢。 你说你退亲,不是不可以,要是真的有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她厚着脸皮帮忙上门去退亲都可以。 可你五格什么情况? “就是为了你这腿脚?”清宁忍了忍,到底顾念五格这是为了弘晖受的伤,没直接骂出来。 “是。”五格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脚。皇上体谅他是为了下江南受的伤,特意派了太医院的院判过来。 五格也知道,他这腿的确养得不错,当时能活过来是福大命大,可往后这腿脚再不能齐整也是事实。 他不比七阿哥,那是皇子。 腿脚出了问题,差不多代表这仕途到头了,就是当着侍卫混日子,可你说你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人去当侍卫,好不好看?能不能看? 就算别人顾忌四爷的身份,不说什么。 五格先过不了自己那关。 “姐,我已经想了一路了,你说的我都知道。退亲一事,原本就对女子不公平。对外说得再好听,我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身上,就算是告诉所有人是因为我这断腿,我这人差不多废了才不忍耽误人家,要退亲。可在许多人眼里,不管理由如何,错不在女方身上,可退亲就是她身上抹不去的污点。” “那你还……”清宁张了张嘴。 五格已经决然地抬头:“那也总比跟着我,往后只能看着别人的丈夫在各个行当中风生水起,羡慕别人婚后的日子来得好。” 五格一直想,她那样美好,笑起来甜甜的,就不该跟着他走向腐朽。 第62章 她在外人眼里, 或许不算美好。 可五格是真的喜欢她, 喜欢到厚着脸皮也要找上姐姐。 好在那个时候, 姐姐已经重拾四爷的宠爱, 虽有些不容易, 但为他的婚事费些心思也不算太难的事情。 经历过选秀,婚事终于定下后, 五格比谁都高兴。 可他也听到她小姐妹里偷偷说的话,觉得他虽是四福晋的弟弟, 实际上的条件却连个纨绔子弟都不如, 至少人家生得一个好相貌。 五格不忍她被小姐妹这样说时脸上出现的难堪, 思虑再三又去求了四爷。 等得知有机会跟着十五、十六爷下江南,五格疯了一般的高兴, 他知道这一去一回就算是镀了层金回来。 往后四爷操作起来,也容易许多。 他不贪心, 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四爷犯错, 最后带累到姐姐。哪怕后面弘晖去了,路上十五、十六爷那边偶尔流露出怪异的氛围,五格也一直没有想过后退。对他来说,一路平安顺遂固然是好事, 可就算前面是虎口, 但既然已经步入其中,就由不得自己后退,以至于,最后因为弘晖受了伤, 这样的想法,也不曾有过一丝的动摇。 唯独难过的是……现在的自己,更加配不上喜欢的人了。 他本想一步步朝她靠近,却不曾想越走越远。 许是真的没缘分,当初是他强求了吧。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五格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下意识对出现在门口的人咧了咧嘴。 “是弘晖啊?” 见是他,五格就没把胳膊从脑袋后面抽出来,只用嘴巴往面前摆放的绣墩努了努:“你自己坐吧,小舅舅现在在你额娘的威压下,是真的一动不敢动了。” 明明是好笑的话,弘晖听得更难过了。 去退亲的时候,五格时拖着伤腿过去,女方家里怒起赶人的时候,谁还怜惜他的伤腿,没直接往上面招呼已经是非常克制的行为了。 偏这么一弄,让本来就让才愈合一些的伤口雪上加霜,然后又是来四爷府这一出,要是直接坐着轿子进来还成,偏到正院的门口,五格挣扎着硬是下了轿子,就为了好在清宁面前卖惨。 惨是卖了,这腿又得重新叫了人过来包扎。 府医为了防止五格再乱动,特意打上一块长长的板子,眼下别说动了,就是走路都不成。 可就是这样,清宁还是不放心五格,和四爷商量了,打算把人带回圆明园养伤,暂时呢,让它和弘晖住在一起。 五格本来想拒绝的,可看到弘晖的情绪不对,心里一软就答应了。 等回过神,发现自己大概是自投罗网,要去挨训了,只事已至此,五格在认清眼前摆着的事实后,干脆早早地认命。 偏一时半会呢,又回不了圆明园。 五格就先住到弘晖在前院的院子里,两个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对于五格因腿伤退亲的事情,弘晖是反应最大的。 五格是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奈何嘴笨口拙,只能在心里着急。要是住一起,所谓的就近照顾,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五格觉得还成,能忍受。 “对了,你额娘有说什么时候走?”当初离了京城,躲去圆明园,就是想少些糟心事,五格可不愿意因为他的缘故耽误了回去的时间。 只是他一个午觉睡醒了,还是不见有任何要回圆明园的动静,这才没忍住问了。 弘晖坐到五格面前,沉默了一下,说道:“可能暂时还走不了。” “行吧,那我再躺躺。”五格有些认命,谁叫姐姐现在正得宠,他怕极了四爷的冷脸,闹又不敢闹,不老实能怎么着。别说只是养伤,就是现在让他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博四爷一笑,那也成啊。 五格在心里胡思乱想地想了一通,觉得那画面怪好笑的,刚要逗逗弘晖,别让他整日愁眉苦脸的,冷不丁地就听到弘晖说了一句话。 “啥?”五格以为自己听茬了,但还是吓得猛地坐起身。 五格拽住弘晖的袖子,急得唾沫都喷他脸上了。 “你再说一遍,谁,谁来了?” 钮祜禄氏,或者说,若是要和府里那位区分的话,就是大钮祜禄氏,在清宁午睡后,上门了。 当时,清宁正问四爷今天进宫的事情。 因着四爷递交给康熙的请求,就是打算去郊外的院子里专心体验一回农民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盛怒之下的决定,总之四爷身上所有的差事就都被撸了,唯一剩下的就只是贝勒爷这个爵位。 没了差事,自然就不用日日大小朝的往宫里赶,可没了康熙的召唤,德妃那边却没怎么让四爷轻松。 不知道哪里听说四爷只带了清宁一个人去圆明园,就直接派人过来,点名要四爷进宫一趟。 如此要求,四爷还不好不去。 先前同五格一道回来的时候,清宁就发现四爷面色难看,奈何当着五格和弘晖的面不好说,等把五格、弘晖赶回前院。 四爷却直接抱了清宁要上/床睡觉,概因为到了她午睡的时间点。 就算清宁问了,四爷也不说,只哄她睡醒了先。 这不才醒过来,就扒着人问。 四爷原就没打算瞒她,不然这怀孕之人的情绪上来,作天作地的,最后遭殃的还是他。 只是……“说来也怪了,爷觉得你这情绪来得有点不对劲?” 清宁没在意:“情绪来了,还能有对劲的吗?”这不是废话嘛,要是来情绪还非常对劲,那能叫来情绪啊。 可四爷不这么认为:“爷闲着没事琢磨了一下,发现你这脾气怎么劲往爷身上去。”旁的人里头,哪一个都没被波及到。 清宁怔楞一下,立马反应过来:“那我要是扑别人怀里闹夭,爷能愿意?”说这话,还不忘斜看了四爷一眼。 想当初是谁在她躺在荷香怀里的时候,一把子力气就给扯开的。 四爷从来就不是大方的人,所谓大方,就只是因为对那些不在意。而小气吧啦,正是因为太过在意。 他仔细想了想,这话福晋回得真没错,他真不愿意。 想到这,四爷的面色就有些讪讪。 “那不就行了。”清宁看出来了,得意地翻身往四爷身上一趴,吓得身/下的人一动都不敢动。 清宁拍了拍四爷的肩膀:“没事,我这肚子还没怎么出来呢,爷不用担心会压到。” 四爷却不这么认为,屏住呼吸把清宁翻过身,没忍住还报复性的掐了掐脸上的肉。 清宁气得脸一歪,咬上四爷的手。 咬着咬着不过瘾,就小狗啃骨头似地啮咬了起来。 四爷的目光闪了闪,随之眸色一深,手指顺着缝伸进去,搅得里头汁/水横流。 清宁很快就受不了了,本就是敏感的时期,没一会儿就哭着求饶。 “爷……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口水顺着四爷的手指,一路往下都快流到他的腕子上去了。 真的丢脸。 清宁小声地哼了哼,抱住四爷的袖子,就把脸埋了进去。 瞬间,那袖子也湿透了。 两个人闹着闹着就有些过分起来,外头的人都听到动静了。 怕里头闹出事,一个个急得不行,偏是这个时候最有胆子最敢下四爷面子的柳嬷嬷没有跟着一起来。 其他人不敢出面,就把苏培盛推了出来。 苏培盛透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说出头了,他是一点也不想进去触霉头,今个儿进宫,德妃都指着爷的鼻子骂了。 爷心里还存着气呢,若说迁怒到福晋头上,是舍不得的。可别人谁管你三七二十一,没看出宫的时候正好碰到九爷,不过是多看了四爷一眼,就被损得头都抬不起来,那眼睛红得要不是八爷和十爷把人拦下来,只怕都要打起来了。 苏培盛是不愿进去的,但荷香一脚就把人踹进去。 门被撞开的时候,清宁嗷呜一声,滚回被窝里——觉得真没脸见人了。 对上四爷仿佛要杀人的眼神,苏培盛眼睛一闭,直接在地上打着滚往外面去了,嘴里还嘟囔着喊道:“不小心,不小心。” 只一眼,所有人都看到里面的情景,至少衣衫未/褪,松了一口气之余,在四爷冰冷的视线下,把房门重新关上。 四爷对着房门,重重地哼了一声。 清宁扒开被子,气鼓鼓地拍了四爷一下。 “好了,不闹了,真的不想知道爷在永和宫的事情了?”四爷抱了抱清宁,这么连续闹了闹,心里的那口气总算是下去了。 如今说起来,已经是能心平气和了。 从太子被废后,四爷就跟着退了,立在前头的就是八爷,康熙不得不重新拉起一个人,十四爷就被挑中。 只是他年纪还轻,没有办过什么差事,康熙暂时把他送去了理藩院,一起的还有个可靠的老臣。 这就是明晃晃地让十四爷跟着挣功劳的意思。 但八爷那边毕竟根基已深,九爷和十爷向来是他的拥磊,从前太子没被废,十四虽到处蹦跶,可也不妨碍他左右逢源,同□□十三个人也是经常哥们儿好的时候。然而现在,在康熙有意操控下,十四爷不可避免地就和八爷对上了。 八爷有人帮把手,后院还有个娜仁,在防备娜仁上面,八福晋做了许多努力,但凡八爷在府里,就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就算他在前院的书房和何焯等人议事,她仍旧搬了张凳子坐在院里。可就是这样荒唐的事情,八爷看起来也忍了,却还是没有想到娜仁竟是真的有了身孕。 上次没有换洗的事情是真的,只是被瞒了下来,而府医对娜仁每日请的平安脉脉案送到八福晋这里也都造了假。 算算时间,娜仁怀孕的日子,只比清宁晚了半个月,却不曾想竟是瞒了这么久。 太子被废,娜仁有喜,还是八爷府目前为止唯一的那个,察哈尔部就只差旗帜鲜明地支持八爷了。 如此一对比,十四爷就显得孤军奋战。 德妃叫了四爷过来,就是想让他帮一帮十四爷,好歹亲兄弟不是。 “你那院里乱七八糟的事情本宫不管,也不爱管,都由你,就是万岁爷那边,本宫也帮你一力抗下。只一点,十四是你的亲弟弟,他现在势单力薄,你好歹是亲哥哥,能帮的时候就该帮一把。往后他要是有了前程,还能不想着你这个亲哥哥。就是他不肯,本宫都不允许,可你要想想,这个时候若是不帮,以后就算是把命搭上,都不是一回事。” 其实上一辈子,四爷登基后,德妃说的比这还气人的话不是没有。那个时候的四爷虽登基了却也腹背受敌,正是需要攘内安外的时候,偏德妃第一个撅了他的脸面,四爷气不过,两母子闹得僵了,为了十四,什么难听的话,德妃都有说过。 跟现下说得这么一比,实在不是一件事情。 只是四爷恼。 “儿臣为何要去圆明园种田,额娘当真不清楚?我要是帮了,额娘可知道等待儿臣的有可能会是什么?” 四爷没打算去养蜂夹道与人作伴。 他是退一步,但不是要退到山沟沟里不说,还顺带着给人当垫背。 四爷不信德妃这般在康熙面前知进退的人,哪怕不了解朝堂上的风云诡谲,也该知道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出于自保,也是保存实力。 可德妃还是提了,就为了十四。 更为可笑的是,以他宠幸四福晋的事情来相要挟。 四爷还清晰地记得他当时是怎么回的德妃。 “从古至今,儿臣只听说过宠妾灭妻受人指骂,从不曾听过同原配发妻鹣鲽情深、瓜瓞延绵都要遭人指摘。额娘若是担心福晋不容于人,那就很不必了。这偌大四爷府的管家权,福晋也说给李氏就给,拱手让人之际是一丝犹豫也无,更被说平日里衣食住行相关物是从未吝啬苛待。” 德妃气恼,直言那是她应当的本分,却被四爷质问,若是她,是否当真如此。四妃合并掌管宫务多年,虽有太子妃辅助,但太子妃向来会做人,以四妃身份地位,只要不是逼出人命,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四爷要德妃扪心自问。 德妃回答不出来,也不敢,生怕自己逼得过了,老四这个混账不管不顾地捅了出来,虽可能是她做的事情,但难保老八几个人会不会以此攻讦十四。 清宁听到这里,抱了抱四爷,怕他难过,抓着他的大手轻轻放到自己的小腹上,十分认真地说道:“我常听人说,天下无不适的父母。其实我觉得这话是错的,做爹娘的不慈,做儿女的也无法真心敬爱。” 四爷也曾经真心仰慕过德妃,可当额娘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偏心,是人心里都会有落差,何况还是压榨一个儿子偏心另一个儿子。 就是亲生的又如何?你当父母的都不想着两个孩子同意都是亲生的,当孩子的为何一定就时刻牢记这句话。 德妃生下了四爷,当年被迫放弃了四爷。 那是第一次。 佟佳皇后逝去,四爷再一次走向德妃,但为了十四,四爷一再地被放弃。 就只因为他曾经被放弃过,所以能承受的伤痛更深一些?还是因为被放弃过的人就应该一再被抛去? 余光瞥到四爷不赞同的表情,心知是因为不喜欢自己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可又因为不忍心责怪自己。 清宁讨好地朝四爷笑了笑:“这不是有爷在嘛。”确认了足够安全,她才敢说。“我这阵子其实一直在思考两个孩子之间如何把一碗水端平,可左思右想,这种事情根本没法很好地去判定。不能说因为弘晖早出生好些年,享受过七八年的疼爱,就理所应当地要他谦让。也不能说下一个孩子出生迟了,碰到弘晖的事情就应该无条件的退让。这对他们都不公平。” “我们能做的,也是我希望爷能和我一起做的——就是不要随意为了一个孩子抛弃另一个孩子。” 清宁说到这里握住四爷,郑重其事地说道:“但该是弘晖的,也是他该得的。他本是长子,原本就承担起其他人身上所没有的负担。”就是因为嫡长子这个身份,赋予在弘晖身上的压力不是弘昐乃至清宁肚子里未知男女的孩子所会有的。 这也是这个时代明晃晃呈现出来的现实。 清宁理智地遵循它,也希望四爷如此。 四爷定定地看着清宁,望着她认真的神色,嗓子眼突然有些发紧,对于福晋的身份来历,他心里是门儿清。 正是这份清楚,让他把清宁紧紧抱在怀里。 也就是这个时候,大钮祜禄氏过来了,在四爷府门口求见,带她一起来的是钮祜禄氏的额娘林佳氏。 清宁从感动中惊醒,同四爷对视一眼,忙让人把大钮祜禄氏请到正院。 至于林佳氏,犹豫了一下,让人带去钮祜禄氏的落梧院去。 大钮祜禄氏走到正院门口的时候,知晓四爷也在,腿肚子就一直跟着打颤,只是走到这一步了,绝不容许自己后退。 第63章 等清宁刚坐到软塌上, 手里捧着四爷塞过来的蜂蜜水时, 就看到一个十七八岁, 苹果脸, 身材中等的姑娘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 无论这人来的目的是责问还是其他, 单这一个照面,清宁心里就有了几分喜欢。能在选秀初试就被撂了牌子, 自然不是那种貌若桃李、面如银盘之相。可有的人就是有那样的本事,见了面, 未语却有让人先有了三分好感。 当然四爷是不这样觉得的, 在大钮祜禄氏进来后, 不过是瞄了眼,就低头剥起了蜜桔, 皮开后,逐瓣逐瓣的剥开摆置在盘子上。 清宁吃起来就非常方便, 也不用担心脏了手。 这要不是进来前, 已经确认过,屋里的人就是四爷和四福晋二人,再没有旁人,大钮祜禄氏几乎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这四爷, 哪像婶娘说起的冷面无情, 又见那四福晋眉眼舒朗,望向自己的眼神暖洋洋的,大钮祜禄氏从踏进四爷府开始那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逐渐缓和下来。 桂香这时咳了一声。 大钮祜禄氏忙回过神,上前行礼。 清宁含笑叫了起, 让人给大钮祜禄氏搬了绣蹲。等她坐下后,想想又推了推四爷:“这里没爷什么事,您快去忙着吧。” 这么大一个人杵在这里做什么,没看小姑娘家被他震得从坐下后就一动都不敢动了嘛。 因着退亲的事,清宁还未曾同大钮祜禄氏说话,就先有了三分愧疚,虽不知道她今日为何而来,可一个姑娘家能孤身到了这里,也不知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一想到这,清宁有些心软,怕她在四爷面前放不开,就又推了推,催促四爷快点离开。 原本四爷也没有打算留下,不过是想见一见人,从前大钮祜禄氏如何,都是底下人调查所得,可现在事关福晋同她面对面谈话,自然是操碎了心也不愿意她受到伤害。现在等见了人,心里就有数了。 四爷站起身:“爷就在暖阁。” 清宁嗯了一声,朝离开的四爷胡乱摆了摆手。 那满不在乎的样子,看得四爷非常无奈,转身离开的时候,视线轻轻扫过跟着站起身的大钮祜禄氏。 那暗带着警告的目光,让大钮祜禄氏的心中打起了鼓。 “别怕。”清宁声音里带着笑,圆润不少的小脸让她整个人变得柔软许多。“坐吧,喜欢喝什么茶?蜜水怎么样?虽是第一次见面,可看着你,心里就觉得高兴。” 大钮祜禄氏有些不好意思,听着听着,突然觉得五格真不愧是四福晋的弟弟。说起好听的话来,同样的直白。 她突然就有些安心了。 桂香已经上了一盏蜜水,在清宁的示意下,带了人出去。 屋里没了旁人,大钮祜禄氏就忍不住抬头去看清宁,这一看,心里的话就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 “福晋,真好看。”一点都不想传言那般。 清宁满脸错愕地看着大钮祜禄氏,等发现她羞得满脸通红了,不由好笑地点点头:“你这话,我爱听。” “我说的是真心的话。”大钮祜禄氏有些焦急,怕四福晋误会。 清宁又笑了,当着大钮祜禄氏的面,理所当然的点头。 这样一来,反而是大钮祜禄氏有些不好意思了,掩饰地喝了口蜜水。 清宁瞧着她那样觉得有意思,正要说话,门口突然有人影闪过。 清宁顿了顿,看向大钮祜禄氏,语气愈发轻柔:“你来,是不是为了退亲的事情?这事是五格不对,实在是太过鲁莽。我和四爷都训过他。”说到这,话锋突然一转:“不过他想得也没错,你是个好姑娘,虽只是初次见面,我心里就非常喜欢。虽是觉得可惜了,但五格的确不该耽误你。可亲事一退,对你名声上的损害也是无法逆转。这样吧,你回去同你阿玛额娘说一声,往后要是……我亲自走一场如何?” 能让皇子福晋,为她的婚事亲自上门,这的确是天大的好事。 原本是该高兴的事情,大钮祜禄氏却是心中一紧,捧着杯子的手一松,里面蜜水就撒了出去。 突如的意外,让她心中一慌,手上的动作变得慌乱,好不容易面前出现一块帕子忙接过来擦了擦衣袖,只是很快又顿住手,无措地抬起脸。 在不知不觉中,眼眶变红,泪水在轻轻打转。 大钮祜禄氏用力咬住嘴唇,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后,像似豁出去地问道:“福晋,我就想问问,这是我的事,而不是其他人对吧?” 清宁嘴唇翕翕,在她的期望中颔首。 大钮祜禄氏仿佛受到了鼓舞,抿了抿嘴,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可想着这是我的婚事。是不是被耽误,有没有被耽误,是不是应该由我来判断?可若是因为我做错了事,犯了错,五……五格才想要退亲,那我认了便是。” 大钮祜禄氏说到这,已经站起身,含泪朝清宁福了福身子。 “多有打扰,我这就离开。” 清宁端着蜜水,没吭声。 大钮祜禄氏低了低头,敛去眼底的失望。她今日来四爷府,是瞒了阿玛额娘过来的,明知道这样做或许无用。 可要是什么都不做,又觉得不甘心。 可现在甘心了吗? 大钮祜禄氏不知道,心中的茫然并未因为见到四福晋而减少,反而因为自己的任性,心里涌现了酸涩。 外面,桂香已经走到门口站好。 大钮祜禄氏深吸一口气,打算离开。 她原是凭着一股子自己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勇气闯到四爷府的,如今该说的话说完了,心里就空落落的。 再一次朝清宁行礼后,低着头往外面去。 才跨过门槛,就被横伸出来的一双手拉住。 大钮祜禄氏吓得差点惊叫出声,等看清来人是谁,那所有的惊呼又被她囫囵吞咽回肚子里。 就听啪的一声,五格的脸红了一边。 清宁听着外面的动静,有心出去吧,又有些不好意思,没纠结多久,桂香一脸笑地走了进来。 清宁往外面努了努嘴,无声地询问。 桂香笑着说道:“弘晖阿哥让人抬了两辆轿子,现在直接把人抬到前院去了。”话落就看到福晋蹙了蹙眉,忙又说道:“福晋放心,碧嬷嬷也跟着去了,大阿哥也在,不会有事的。”且她心里有句话没说,这姑娘家都敢上四爷府的门了,现在再说男女大防,名声一事,是不是已经晚了。 清宁松了一口气,想来碧嬷嬷也是不放心才过去。 如说之前对这大钮祜禄氏的为人,只是因为四爷觉得尚可,加上五格自己喜欢,也就无所谓如何。 毕竟日后同她成婚,朝夕相处的人是五格。 他要是心里觉得好,旁的人也没必要做多余的事情。 可今日见了面,心里就有了欢喜。 等四爷从暖阁过来,就看到清宁拉着桂香在说着给五格和大钮祜禄氏大婚贺礼的事情。 “你就这么肯定这事能成?”四爷故意逗她。 清宁哼了哼:“当我蠢啊,五格明显舍不得,何况这大钮祜禄氏也不是笨人,她都把退亲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了。五格若是还要执意退亲,要是换了我,这样的男人日后也不必再惦念了。” 可五格淳善,且是亲耳听见,只怕眼下心里已是软得一塌糊涂了。 清宁叹了一口气:“我原先还担心要是这两个人都是老实淳善的人,以后要是只吃亏怎么办?虽说吃亏是福,但人善被人欺也不是骗人的。可今个儿见了这大钮祜禄氏,我这心总算是放心了。” “倒是她家里……”清宁眉宇间有一丝忧愁,看向四爷的时候目光满是犹豫不决。 四爷微一沉吟,道:“你是想亲自出面。” 清宁没说话,要是换了自家的闺女,被人退了亲,又主动上门,哪怕男方不退亲了,可心里怕是气得很。 当初能在顾忌四爷府的情况下,仍把五格揍了一顿,后头要是臭着脾气,棒打鸳鸯也不是不可能。 可四爷不放心啊,福晋肚子里揣着个仔。 他恨不得把人藏在怀里,不见外人,更别说让她这个时候还往外奔波。只是五格这人吧……一想到他,四爷多少也有些心软。 “让弘晖去。”四爷拍板。 清宁一个怔楞,很快明白了四爷的意思。 对于五格,弘晖是最为愧疚的人,他的身份也是够,但又是五格的外甥,作为晚辈,即便去了大钮祜禄氏家中,被责骂几句也不会觉得丢脸。 即便外头的人知道了,也只有夸的份,再者皇孙出面为五格上门赔罪,也能消除退亲带来的影响。 最主要的当然还是因为弘晖。 五格因为救他而残了腿,紧接着退了亲,连着两桩事情的发生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哪怕他在清宁面前仍旧言笑晏晏的样子,可当阿玛额娘的,哪里不能看出他内心的茫然和痛苦。 怕是这样的提议被他知道后,准得高兴到一蹦三跳地跃起。 落梧院里,钮祜禄氏刚知道大钮祜禄氏被带去了前院。 她点了点头,让杏雨仍旧去守门后,才对坐在软塌上的林佳氏说道:“额娘也是听见了?大姐姐这婚事怕是还得继续。” 林佳氏似有不甘:“她还真是好造化。” “额娘。”钮祜禄氏微微提高了声音,又低了语气,小声说道:“您回去后在阿玛面前可不能这样说,这是好事。还是您为大姐姐操心来的。”要不是林佳氏,大钮祜禄氏有什么合适的理由上门? 虽说钮祜禄氏在四爷府只是个侍妾,可要是家人想要见面也不是不行,只是多半是要先求了福晋那头,等到应肯后再让人给娘家那边传了话。 林佳氏这样直接上门其实有些不妥,但因为事关大钮祜禄氏和五格的亲事,钮祜禄氏十分笃定不会因此被福晋迁怒,甚至若是这门亲事成了,无论是福晋那边还是大姐姐那边都得念他们家的好。 因着之前她进四爷府的事情,两家的关系就远了些。 如今这么一弄,那边自然不好意思先冷了脸。 想到这,钮祜禄氏拉过林佳氏的手,声音哽咽地说道:“额娘,我也是没办法。从进了府,就一直不曾见到四爷的面。您说,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可如何是好?爷和福晋直接住在园子里,根本不往后院来。” 李氏那边虽未提供一些便利,可钮祜禄氏也看明白了,要是四爷真的看重她,哪能一步都不往芙蓉院去。就像自家阿玛,生怕额娘欺负了他的妾侍,时不时地过去,就怕哪里有疏忽让陈姨娘受到委屈。 可李氏的情况,谁敢小觑。 只一个侧福晋身份,就能把她们所有人压得死死的。 就算没有了宠爱,李氏还要一儿一女这两个依仗,只凭这一点,她就能在福晋不在的情况下笑傲整个后院。 林佳氏听得慌张了。 “那可怎么办?”要说闺女还小,等个几年也没关系,可要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四爷住到园子里就不回来。 那不就是守活寡。 就算过个几年,四福晋那头失了宠,自家闺女容颜也长开了,可那个时候要是又有新人进来呢。 这可不行,男人最是喜新厌旧的。 林佳氏脸色一变,拉上钮祜禄氏就要往外面走。 芙蓉院里,李氏一听到落梧院的动静,就对坐在椅子上精心打扮过的苏氏和张氏说道:“别说我不帮你们,钮祜禄格格和你们二人是一起进的府,想来也是愿意共同进退。” 苏氏和张氏对视一眼,朝李氏福了福身子,就往外赶。 她们心里清楚侧福晋这是推她们去凑热闹,可这样的事情,她们也是发自内心的不愿错过。 便是到时候挨了训,可总好过,进了四爷府这么久,却直到现在都没能见到过四爷。 与钮祜禄氏不同,无论苏氏和张氏,在容貌上都是有几分自信的,她们差的只是家世和出身。 苏氏和张氏赶到正院的时候,钮祜禄氏和林佳氏也才刚到。 桂香可看到张氏二人,挑了挑眉,笑道:“苏格格和张格格也是来给福晋请安的?” 苏氏和张氏对视一眼,朝桂香点了点头。 桂香唔了一声,可有可无地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荷香从里面出来,看了看钮祜禄氏和林佳氏,对桂香说道:“福晋让你带钮祜禄格格和钮祜禄太太进去。” 话落又看向苏氏和张氏。 苏氏和张氏看起有些不安,生怕听到拒绝的话。 荷香却是目光一转,笑道:“福晋那还有事,两位格格即是请安,不如先去小厅里坐一坐喝口茶,吃块点心等一等。” 苏氏和张氏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福晋的丫鬟如此和善,不由对等一下见到福晋的事情有了期待。 两个人被带到小厅里,丫鬟们络绎上了茶点后,就退了出去,留下空间给她们。 苏格格端着茶杯抿了口茶,左右张望了一下,又站起身往靠墙的屏风后面走了过去,没多时又返身回来。 而已经查看过外面的张格格也朝她点了点头。 福晋是真的就把她们放在这里喝茶,并没有找人守着看着。 这样做事因为太过放心,还是自信? 苏格格不知道,朝张格格摇了摇头后,垂下眼睑。 两个人虽看似有了合作,但心里都清楚,宠爱这事,一个人多了些,另一个人就少了一些,如今不过是谁也没有沾上,不得不暂时合作。 后院里的任何一个女人,哪怕是年久失宠的宋氏,都比她们的日子过得好。就只看宋氏一个人独占一处院落,而她们二人虽和钮祜禄氏前后脚进的府,却不得不共住一个地方。不是府里没有其他院落,而是这样的安排就符合她们如今的身份。 虽说日子过得还行,可长此以往下去,怕是头一个对她们变脸的就是芙蓉院的李侧福晋。无宠的女人想要在后院里活得好好的,不是容易的事情。 张氏摸了摸脸,想到四爷就有些失神。 苏氏瞥了眼,心里冷笑,却是全神贯注地注意外头的动向。 而另一头,林佳氏在进门的时候,被钮祜禄氏拉了拉。 林佳氏一愣,随后退到钮祜禄氏的身后。 清宁看在眼里,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坐在旁边的四爷垂下眼,手中的扳指被轻轻摩挲着,心里却不由想起弘历。当时弘晖去后,接下来的七八年间,同福晋之间有了裂痕,固定留宿的日子两个人都应付了事,理所当然地也就再没有嫡子出现。而李氏虽生了三个小阿哥,可长成的只有弘时一个人。等太子说废被废后,四爷心中野心滋生,李氏这样的身份自然不够看,没有嫡子,若是再没有一个身份上看得过去的庶子,并是对那位置有一争之力,可无论在皇阿玛那里,还是朝臣心里都有些差强人意。 那个时候,年氏还未入府,身体康健,唯独出身满族的钮祜禄氏就在那个时候进入四爷的眼里。 第64章 那已是康熙四十八年后了, 离现在还得往后推个四五年。年近二十的钮祜禄氏虽不怎么得宠, 但好在这人运道不错, 身体又康健, 不过是多去了几次, 就有了身子。等生下弘历后没多久,复立的太子第二次被废。四爷动了心思, 开始布局,一步一步地把弘历推到康熙面前。 但万物发展, 总是福祸相依。 弘历被带在康熙身边, 让四爷得了不少便利, 却也因为几乎在还未塑造性格的时候受到康熙的影响,长大后像极了他皇玛法。 一意孤行, 好大喜功。 等四爷夺嫡成功,发现弘历的不妥, 想掰正的时候, 却已是时不待人。 一睁眼,一闭眼,就到了这个地方。 一切重新,开始也有了许多不同, 更甚至有了他想要补救的机会。 弘晖还在, 再不济,福晋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就算到时候生了个闺女也无妨,有一就有二, 这对年力富强的四爷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有没有弘历,也不算是什么必然的要求。 他能揆情审势地送上弘历,就能有其他人。 如今不过是觉得没必要罢了。 既然无心造出弘历,钮祜禄氏这个人就更加可有可无,对不怎么在乎的人,四爷并不执意一定要收到身边。 若非德妃横插一脚,也不会有今日的见面。 对上一辈子的钮祜禄氏,四爷一直就没什么印象,哪怕她因着生育弘历有功被封侧福晋,更别说这一世完全没长开比大格格长不了几岁的钮祜禄氏,至于林佳氏,也只是余光瞥见,心里并没有多少印象。 就在这时,门外出现了苏培盛的身影,脸色看起来十分焦急。 四爷脸色一沉,就站了起来。 清宁注意到,跟着要站起身,却被四爷按了回去:“爷去看看,福晋把事处理了再慢慢往前院去。” 让五格和大钮祜禄氏私底下在前院见面本就不妥,回头还得他们去善后。 清宁听了,这才答应。 四爷走的时候,视线扫过恭着手站立的林佳氏和钮祜禄氏二人。 他只看了一眼,就往外面走去。 钮祜禄氏下意识迈了脚,却被发现的林佳氏眼疾手快,拽了回来。 清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神色就淡了几分,手一摆,就有丫鬟重新进来换了盏新茶。 “多谢福晋。”林佳氏诚惶诚恐地接到手里,有些着急地饮了一口气,却被热气烫到舌头。 “额娘,你怎么样了?”钮祜禄氏投向清宁的目光就有一闪而过的怪怨。 清宁笑了,朝一旁的桂香说道:“去请府医过来,就说钮祜禄夫人喝茶的时候,烫到嘴了。” 林佳氏一听,忙摆手,含糊说道:“不用,不用。是府上茶太好喝了,我一着急就没顾得上,这才烫着。” 有些东西,你越忌讳,越成为别人手里的把柄。 但清宁表现得大大方方,反而是林佳氏觉得没脸。 这上门做客,给客人上是最基本的礼数,现在不过三月的季节,谁家里不是喝热茶的,不过是喝的人着急了才被烫了嘴。 林佳氏为何着急,难不成这半辈子都没有喝上好茶。 要真这样的话传出去,林佳氏就真别做人了。 别的不说,头一个生气的肯定是凌柱。 都说女人如何,靠的是男人的宠爱,林佳氏在凌柱那里就只得了个原配身份,心里苦得不行,恨不得钮祜禄氏出息些,若是能在四爷面前得了宠,她这腰杆子也能硬气些。哪知今日上门发现,别说宠爱了,不悄无声息地湮没在后院里都是好的。 有了这个认知,哪敢得罪四福晋。 “真是我不小心。”林佳氏顾不得疼,低声下气地解释着。 一旁的钮祜禄氏脑袋垂得低低的,心里也怕福晋恼了她,哪怕耿氏曾在她面前说过福晋是个和善的人。 但她是不怎么以为然,反而更愿意相信大格格的说法。 要是没有半点手段,四福晋这个年纪,哪里还能再被冷落多年后突然复宠,只可惜幸运打探许久,却不曾在这上面有任何收获。 好像是被人瞒得死死的,可正是如此,钮祜禄氏更不敢小瞧。 清宁叹了一口气,朝桂香点了点头。 桂香出去又进来,手里捧着一碗冰水。 “夫人含一口到嘴里看看。” 林佳氏谢了一声,饮了一口在嘴里,须臾后吐了出来。 重复了两三次,才放下茶碗。 只是这么一折腾,林佳氏越发坐立不安起来,原先想要说的话,在见到四爷后,本就吞咽了大半回去。 再看看这个四福晋,林佳氏又瑟缩了几分。 钮祜禄氏看着这样的额娘,心里又气又难受, 那边,清宁已经开口了。 “还没有谢谢夫人把人带过来,虽是没有想到你们是这样的关系,但也幸亏是这样,否则您说两个孩子都不是无心的人,若只是因着误会错过,岂不是可惜。” 清宁也没去问为何就这么凑巧上门了,她进程时候的行踪并没有遮掩,有心一些,想要注意到不是难事。 何况就是问了,还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同五格和大钮祜禄氏的婚事相比,钮祜禄氏做的一些小动作,也就不值一提。 “是啊,是啊。”林佳氏却听得有些不自在。“不瞒福晋,我这侄女是极好的,又听说五格不出错,心里就不忍心这么大好的姻缘说没就没。正好,她求到我面前,那表情看得我不忍,这才厚着脸皮上门打扰。” 清宁听了只是笑,并不怎么接话。 林佳氏就有些坐不住,眼神一下一下地往钮祜禄氏身上看去。 从进门到现在,除了请安,钮祜禄氏就一直让林佳氏出头,自己则躲在后面暗中观察,更甚若非林佳氏拉了一把,怕是要在四爷面前失了态。 在清宁看来,林佳氏虽有些势利,但对钮祜禄氏却又几分关心。钮祜禄就不同了,她像是没发现以林佳氏的身份,在清宁这个四福晋面前这腰根本就没办法挺起来。 这些因为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钮祜禄氏的身份。 虽说因为秀女的缘故,是宫里指婚,钮祜禄氏没有选择进不进四爷府的机会,难不成就没办法提早结束林佳氏现下不甚自在的处境嘛。 说到底,是她心里考虑的只有她自己。 清宁叹了一口气,见钮祜禄氏仍时不时往院里看去,心知她这样不提离开的事情,是盼着四爷出现。 清宁蹙了蹙眉,叫来桂香:“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好了吗?” 桂香应是,只拍了拍手,就见两个仆妇一个抱着三匹宫缎,一个则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木匣子进来。 清宁对林佳氏说道:“小小的谢礼,不成敬意。虽说今日是有别的原因才来府里做客,但既然是来了,就不急着回去。四爷府的饭菜也算可以,叫钮祜禄格格给你点上几道厨子拿手的,用过膳两母女说说体己话再回去。至于您的侄女,夫人也不必担心,我已经让人去请他的阿玛额娘。” 大钮祜禄氏被林佳氏带出来已经不妥了,带回去还是得让人家亲阿玛和额娘来。 清宁呢也不想钮祜禄氏和大钮祜禄氏多接触,只今天这一个照面,对前者的观感就不太好,怕她把人算计了。至于往后大钮祜禄氏和五格成了婚,这两堂姐妹是否走动,那就是大钮祜禄氏需要思考的事情了。 等林佳氏同钮祜禄氏谢了恩典,清宁就端茶送客。 钮祜禄氏走出去几步,没忍住回头看了看,正好看到苏氏和张氏的身影。 苏氏隔着下人朝林佳氏福了福身子。 林佳氏知道这也是四爷府的侍妾,从身份上和自家女儿差不多,哪敢受人家的礼,忙拉着钮祜禄氏避开。 这一拉就没放开,直接把人带出正院。 荷香送到门口,把捧着的东西交给杏雨,就站住了。 走得远了些,钮祜禄氏再没了先前的沉静,甩开林佳氏的手,就开始埋怨:“额娘也是的,这么心急做什么?多坐一会儿又能怎么样?”余光瞥见杏雨手里的东西,脸上的不满就更深了些:“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值得额娘巴巴接过?往后我若是有了宠,你想要什么,女儿还能不给你?” 当着杏雨的面,被这么指责,林佳氏的面色有些不好看,可到底顾忌她已是四爷府的人,虽还是她的女儿,却已不能像从前那般毫无顾忌地打骂。 林佳氏心里一面难受,一面苦口婆心地说道:“你当额娘不知道。额娘还不想盼着你好,可四福晋那明晃晃要送客的动作,咱们还真能赖着不走?额娘倒是没关系,今天一过,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来。可你还得在院里生活,要是因此被穿了小鞋,难过的不还是你?” 钮祜禄氏嘴唇蠕了蠕,想说福晋如今不在府里,根本管不到她的头上。 她如今只需要在李氏那讨生活就行。 可一想到今天的事情,若非福晋突然回来,李氏已经出发去岫云寺。说到底,李氏也不过是在福晋下面混口饭吃。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无聊在DY看到一个“消失的夫妻”的刑事案例,脑子一抽,去查了查,一个晚上都被看到的细节给震撼到了,无心码字。捂脸,明天争取恢复日万。 第65章 另一边, 四爷带着苏培盛去了前院。 粘杆处的人已经等在那里。 “爷, 十三爷府里的小格格前些天发热不退, 十三福晋让人去请了太医, 却一直没有收到消息。几处门房那里都有人守着, 去药铺请来的大夫也进不去,属下勉强送了几包汤药进去, 但似乎不太对症,听说有些不太好了。”粘杆处在十三爷府里也放了人, 但如今这个前院, 进出不能。若非小格格的身体实在不太好了, 顶着可能暴露身份的压力,后院的人传了消息到前院, 在通过各种渠道千辛万苦地传到外头。 粘杆处的人知晓四爷对十三爷的看重,当初把人放进去, 是以保护为主。突然得到这么个消息, 那是一刻也不敢耽误。 “只是消息传送出来本就不易,属下担心病情继续恶化。” 四爷冷着脸:“负责看管十三爷府的是十二?” 苏培盛低低地应了是。 “他这么多年跟着苏麻喇姑修身养性,竟只学了这些?”因着苏麻喇姑的缘故,十二虽不像十三、十四那样得康熙的喜爱和偏疼, 但实际得到的近便好处非常多, 只看为他的指婚对象就能窥探一二。 四爷心知,十二这些年不声不响,手里拿了不少好处。 但为什么上辈子一直隐而不发呢,不过是当时没有把握, 不敢冒头,选择冷眼旁观,概因为他清楚有一个“不争不抢”的形象,无论日后哪一个皇子上位都不会亏待他。但这辈子许多事情被提前,八爷和十四两个人坐的位置都悬之又悬,这让十二感觉自己有一争之力。但成也苏麻喇姑,败也是她。 与其说康熙警惕苏麻喇姑,不如说他警惕苏麻喇姑教导出来的十二。孝庄还在甚至孝庄才走后的那几年,苏麻喇姑也曾教导过康熙。父子同“师”,康熙约摸能摸出十二的性情,擅于夹缝求存,有利上前,无利后退。 不能说这样就是错了,只是这样的皇子也仅仅只能是皇子。 没有哪一个皇帝眼里只有这些微末的算计。 当初让老十负责理藩院,也曾有人建议过让十二爷去,比起莽撞的十爷,看起来生性淡薄、与世无争的十二爷更为合适。 太子被废后,十三爷消失在众人眼前,不知情的人只知道十三爷府邸被人围上,隐隐猜出或许十三爷也陷入太子被废一事中。 估摸着十二也是这么觉得,只以为失了皇阿玛宠爱的十三再无利可谋,却不曾去想康熙的真正用意。 四爷深呼吸:“让人去请太医没有?” 苏培盛小声说道:“已经拿了四爷的牌子了,奴才没说去的是十三爷府,只让太医先来府里。” 虽是四爷身上没了差事,可这么多年积威甚深。 只底下人稍去打听,就能知道四福晋今日从圆明园回来。 苏培盛是故意在这上面打了个时间差,让人以为请太医是为了四福晋。在涉及到四爷府嫡系子嗣的事上,太医院的人哪敢轻慢。 四爷虽不喜那福晋和腹中胎儿作为借口,却也知道事急从缓,是他当时收到消息后立马做出最好的决定。 四爷沉了沉脸,打算回正院找清宁。 虽他待十三为亲兄弟,可涉及后院,少不得要让福晋出面。 苏培盛见状,叫了人去准备车马。 四爷听到后不置可否,只是出去的时候,碰到带了五格和大钮祜禄氏的弘晖。 弘晖欣喜地给四爷请安。 五格坐在肩舆上,脸色赧然,十分不好意思地想下来给四爷请安,至于大钮祜禄氏红苹果似的小脸都快滴出血来了。 这一看,就知道两个人是说开了。 “要去哪?” 弘晖上前:“阿玛,门房那边说钮祜禄府的老爷和太太过来了。”林佳氏还在落梧院里,来的就是大钮祜禄氏的阿玛和额娘。 退亲的事情,五格有错在先 。 就像大钮祜禄氏说的,这事她甚为无辜不说,还因此受了委屈。 弘晖知晓额娘有意为女方家里做脸,他心里也是这样想,但更不愿意因为此事让阿玛额娘降了身份。 他是想着自己出面,但却也知道自己身为小辈,尊卑身份够了,却又还差了些,毕竟涉及到婚事,没有小辈出头的道理。 思虑再三,还是找上四爷。 自家亲阿玛,为儿子擦屁股,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按说要是换个时间,四爷不介意与对方见上一面。 但眼下,四爷微一沉吟对弘晖说道:“你如今算是半个大人了,你小舅舅的腿因你而伤,你出面也是应当。” 大钮祜禄氏听得惶恐,嘴巴张了张,想要拒绝。她和五格的婚事,哪敢让皇孙出面。可顿了顿,想到自己今日上门的行径定是传了出去,她倒是无妨,只怕阿玛和额娘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 这一犹豫,四爷已经继续说道:“先前让钦天监看了两个日子,你去问问,就说可有属意的?若是没有?只管打发人回来说,再挑选便是。” 让钦天监挑日子,寻常人哪有资格。 大钮祜禄氏一家被带到前院专门待客的地方,离门房不远,只走上一刻钟就到了。 弘晖见了人,面上诚恳,事事躬亲。 就是上茶也不假人手,亲自送到大钮祜禄氏的阿玛和额娘的手中。 这么一通下来,使得他们一家人都诚惶诚恐,坐立不安,更别说弘晖带了四爷的话。 眼下之意,就是四爷出面替五格和大钮祜禄氏张罗婚事。 虽说到时候,他们也不敢让四爷出马,最后估摸着还是乌拉那拉府的人准备婚事的琐碎事宜。 但这样的事情,只要有个意思就成。 外头的人也只在乎这一点,届时他们脸上也有了光。 等离开府的时候,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更被说看到停靠在门口带有四爷府标记的马车。 这也是给大钮祜禄氏做面子了。 “想来都是那位四福晋的功劳,这样一来,额娘也就放心了。”大钮祜禄氏的额娘上了马车后拍了拍大钮祜禄氏的手:“回去后,要给你玛嬷道歉。因着你的事情,老人家都气病了。” 当然这里头半真半假,上了年纪的人为着孙女被人退亲的事情身体抱恙是可能的,但到了很严重的地步却也没有。 不过是在知道大钮祜禄氏跟着林佳氏找到四爷府后,故意放出了风声。如此一来,大钮祜禄氏愤怒之下失去理智跑上四爷府的事情,也能有个说法。 大钮祜禄氏眼眶红了红,抱住自家额娘,小声说起见到四爷和四福晋的事情。 “照你这么说,四福晋可够得宠的。”本以为只是因为四福晋是四爷府的福晋,四爷出面帮着把事情解决。 可现在听大钮祜禄氏这么一说,忍不住问道:“看来外头的传言不假,四福晋得了宠不说,竟是一举压过其他人。” 这基本上算是独宠了。 大钮祜禄氏却是一惊:“这是什么传言?我怎么不知道?”等问清楚在外头流传一阵子了,忙让四爷府的人带了话回去。 这个时候,清宁刚上马车,听到这话,朝四爷看过去,笑了笑:“她这也是有心了。” 其实传言更夸张难听不是没有。 什么四福晋成为第二个八福晋,什么艳冠群芳,得了四爷的独宠。想想四爷那样冷冰冰的人竟是被四福晋勾引过去,怕是什么终于修炼成精的妖精。 你问之前为何没有这样的事情? 当然是因为那个时候功力不够,没有修炼成功啊。 清宁听到诸如此类话的时候,笑得快岔了气。 四爷怕她太嘚瑟,动了胎气,就不再把这样“荒唐”的话说给清宁挺。 但清宁大抵是知道外头会怎么传。 人云亦云,一句话传得多了,到最后基本上已经难以分辨出本来的意思。 四爷嗯了一声,他不爱听这些。 或者说不喜欢福晋成为别人口中议论闲聊的话题。 “还没查出是谁传出去的话?”清宁靠在四爷身上,想着会是府里的谁。 “耿氏。”四爷丢出的名字有些意料之外,但转念一想,发现也是在情理之中。李氏家人在外任职,武氏同家中关系僵硬,在后院还能兴风作雨,但在外头却是孤立无援,宋氏从前是宫女出身,早不知父母是谁。 唯有耿氏,是内管领耿德金的女儿,手中有点本事和能力。 想要传出这样的话不难。 “是不是耿氏的作为抓不到辫子。”清宁无视四爷的黑脸,在他下巴上摸了一把,轻笑道:“这也没什么,她既然敢传,当然知道四爷能查到。如此一来,哪敢真的犯错。何况我得了四爷的宠,是不争的事实。” 以耿氏不惹事的性子,怕是只会让外头说四福晋甚得四爷的宠爱,院里其他女子不能与其争锋大约类似的话。 可这里头不乏有其他搅事的人,恨不得越说越夸张来得好。 就是八爷在听到这样的传闻,乍听之下很不以为然,就像九爷说的那样:“老四那臭脾气,谁受得了。什么独宠,怕是屁话,该是后院里的女人折腾出来的传言。只是如此看来,四哥那后院也不是看起来那么稳固。” 后院不稳固会带来什么后果,如今深受其害的八爷十分清楚。 难得有个四爷,八爷也往里面吹了一把风,又有乌雅家、九十、十四,还有部分官员。 总之,四爷的坏人缘在这上头体现得十分明显。 传闻这种东西,本就不必当真,四爷真要去计较,倒是要让人笑话,也与他的形象不符。 偏是这种无力感,让四爷更执著于早日推进历史进程。 对于四爷的一些想法,清宁已是能看出七七八八。 当然也是这个男人,故意在她面前流露。 清宁叹了一口气,说起苏氏和张氏二人:“两个人都有往上爬的想法,苏氏容易被外在物质打动,张氏的话野心比较大。” 野心这东西,后院的女人或多或少都有。 就像耿氏有野心,算是沉得住气的那种,但胆识不够,喜欢什么事情躲于人后,但往往容易错失先机。 钮祜禄氏跟耿氏有些像,又有些不像,许是年纪小了些,又是刚入府,一心想往上爬,但从她进府,一直没能在四爷面前露脸,这导致她心浮气躁,心里各种算计,想借着别人达成自己的目的。偏容貌一项上,她连耿氏都不如。 武氏嘛,算是投机分子吧。宋氏、李氏不必说了,两位已经直接在四爷面前没了脸,与其东想西想,不如暂时稳住现在的生活。 清宁想到这,拍板:“不如带了苏氏回去,再带上宋氏。” 圆明园真不能清宁一个人,要是没有身孕上头不会太在意,偏是她有了身孕,别看康熙现在什么都没有说,但或许就是在等着四爷后续的动作。 “你就不怕。”四爷哑着声音问道。 清宁想了想,认真地回答:“怎么会不怕呢?看圆明园里不是没有宫女、丫鬟,四爷要是想,还能没处寻?” 不错眼的东防西防是最不可取的,隔壁的八福晋做的还少?还不是让娜仁有了身孕。 清宁也不想把自己立于危险的境地。 康熙想要动她太容易了,随便把四爷调离,哪怕只有一两个时辰,但是一杯毒酒想让她送了命也是十分简单。 看的就是康熙,愿不愿意了。 明知福晋说得对,可四爷听了就是不舒服。 “你就这么不在意爷?”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清宁一愣,反手勾住四爷的脖子,喁喁细语:“就是因为在意,才能忍受这些未知带来的害怕。不是我不信爷,而是一个人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极限没人能预估。我很怕,怕爷一个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便是事后处理了,这道坎在我的心里也很难过去。可我更怕的是……突如的意外,让我连害怕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太子说处理就能处理,何况一个小小的四福晋。 诚然康熙对费扬古有些不同,甚至隐隐有些内疚,但乌拉那拉家不是没有其他人,只要给予一些小小的补偿,就够他们感恩戴德了。 四爷沉默。 他再有本事,现在也就是个贝勒爷,能做的太少了。 清宁见了,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苏培盛在外面小声说道:“爷、福晋,到十三爷的府邸了。” 清宁连忙同四爷对视一眼,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对十三贝勒府,清宁是非常熟悉的,这份熟悉仅次于四爷府。 碧嬷嬷带了荷香走了过来。 清宁点了点头,另一边的马车上,有两个太医走了下来。 在看到四爷的时候,面色皆是有些发苦。 清宁看了一眼,得,还是老熟人。 就是弘晖生病时候的那两个,怕是这回又被推了出来。 原本以为只是去四爷府,可到了地,马车也没让下,直接又上路,等马车再次停下,一看十三爷的府邸,还有什么能不明白呢。 这事弄得…… 两个人硬着头皮走到四爷面前行礼。 四爷冷着脸,没说话。 清宁见状,开口笑道:“有劳两位太医了,见到是你们,我也就放心了。” 两位太医连称不敢。 那边苏培盛已经走到门口前守着的侍卫那里。 双方似乎在说了什么,对方满脸的为难。 四爷见了,脸色越发的黑沉。 清宁对荷香说道:“你去问苏培盛,怎么办事的?这做奴才的,主子爷吩咐的一点事情都办不好?怎么?还得让爷亲自来??” 苏培盛一听荷香说的,对面前的侍卫两手一摊:“我是没本事的,要是这门开不了,少不得要换个人来问问。” 换谁来,四爷? 亦或是宫里头。 两头都是不能惹的。 虽说他们是奉了十二爷的命,不让这府邸的人进出,但没说外面的人不能进去。 就是这回他们硬气了,但做奴才的惹了主子爷生气,还能有好果子吃?他们可不认为十二爷会为了他们同四爷对峙。 十三爷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门内的人在看到四爷和清宁后,喜极而泣。 “四哥,四嫂。”兆佳氏被丫鬟搀扶着,站在那里仍是摇摇欲坠。 脸色苍白的厉害,嘴唇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但更受人注意的是,站在十三福晋身后,几个拿着长棍,菜刀的妇人。 清宁认出其中一个是小格格的额娘,瓜尔佳氏。她当初为着十三的婚事,进出府邸的时候,瓜尔佳氏有带着小格格给她请安过。 “弟妹,你这是……”清宁疾步上前,却被四爷握住手,他朝碧嬷嬷看去,碧嬷嬷快步跑到门内借着搀扶的动作,握住十三福晋的手腕。 只这一瞬,脸色就变得有些为难起来。 清宁心里咯噔一下,下一瞬,十三福晋已是晕了过去。 遭了! 守门的侍卫们心下一沉,已经有人使了眼色,让去找人。 四爷没吭声,让苏培盛当着侍卫的面,阖上大门。 门一关上,瓜尔佳氏砰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四爷和四福晋救救嫡福晋和小格格吧。”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会晚一点,明天看就行,大概凌晨过后更新。 第66章 清宁错愕不已。 人都会有同理心。 她是嫡福晋的身份, 虽是觉得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可身份对立的情况下, 对妾侍这种注定很难做到一直和睦相处。 反之, 对同身份几近相等的人潜意识中就会有维护之意。 要说十三府里, 瓜尔佳氏出现得更早,且在阿哥所的时候就已经为十三生下一女, 可只因为兆佳氏同样的嫡福晋身份,从感情上来说, 两个嫡福晋走得更近一些。同兆佳氏走近了, 自然和瓜尔佳氏之间就是淡如水的关系。 当然, 她一个妾侍在自己这个嫡福晋面前,未说话就得先低了头, 怕是心里也不太乐意在自己面前常常出现。 但四爷和十三关系不错,真要是一点交道都没有那也是虚的。 十三同兆佳氏大婚后, 瓜尔佳氏心里是有过危机感, 妻妾之间的和睦向来只在表面上,因而像现在这般诚恳的模样实在少见。 或许只是为了小格格? 清宁若有所思地看着瓜尔佳氏,问:“小格格的病情怎么样?你放心,往后不会有人再拦下太医。” 先前是十二爷不作为, 不变通。 可康熙原本让十三在养蜂夹道, 就是让他承受了委屈。四爷同清宁说过,康熙对十三是愧疚的。 虽在权利面前,这份愧疚不堪一击。 但这份愧疚足以庇护十三的家人。 “不是,婢妾不只是为了小格格。”瓜尔佳氏知道自己这个请求带上福晋很是荒谬, 但她抿了抿唇,看向一旁的碧嬷嬷,轻声问道:“这位嬷嬷是不是懂医?” 碧嬷嬷看了清宁一眼,见她没反对,忙走了出来,小声说道:“奴婢略懂一二。” “那你该是看出福晋的问题了吧。” 碧嬷嬷微一沉默,转而看向四爷和清宁:“十三福晋小产过。” 思虑过度,郁结于心。 等给兆佳氏诊脉的太医出来后,也说了相同的大胆。 话语里未尽的意思,清宁也听懂了。 兆佳氏年岁小,嫁人不过几个月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十三不知所踪,整个府邸被人围困,小格格又病重,孤立无援中经历了大悲大痛。 且只怕是这孩子来的时候还都不知道,等发现后已是小产。 “前阵子外头送了药包进来,虽不怎么对症,但拆解出来也是有些作用。福晋却全让给了小格格。”甚至今天的情况,若是四爷和四福晋未能前来,兆佳氏打算拼了一条性命也把大门敲开。 一条嫡福晋的命呢?甚至会搭上十三现在唯一的子嗣。 气得康熙把手中的砚台飞了出去,砸到十二的额头上,跪在一旁的九爷和十爷也被墨水糊了一脸。 只是谁也不敢动。 五爷和七爷在太子被废,四爷种田后,神隐了。八爷前两日因为良嫔给娜仁送了些安胎药材,八福晋闹了一场,如今还在府里养病,根本没进宫。 命苦的就是九爷和十爷了,老十好歹身上有个差事,九爷就真的是跟着进宫被波及了,可心里恨得把十二扒了皮,这个节骨眼也只能三缄其口,一声不吭任由康熙发泄。 十二低着头,额头上的血滴到金砖上,映红了他的双眼。 “十三是你们的亲兄弟,亲兄弟啊。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亲兄弟的?不过是病了,请个太医而已,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康熙哪里会信,不过是压根没有手足之情,没有一点怜悯心。“你由苏麻喇姑抚养长大,但竟是半分好的品质都没有学到。” “苏麻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人,在朕看来,怕是你十二天生就是个坏……” “万岁爷。”一道身影闯了进来,苏麻喇姑脸色苍白地看着康熙,不让他把未完的话说出口。 真的说了,十二就毁了。 苏麻喇姑身子一颤,眼看着人就要晕过去。 康熙手一挥,梁九功跑过去搀扶住,随后看向跪在地上的十二:“十二爷,万岁爷让起呢。” 十二闻言抬头看向康熙。 康熙目光沉沉,在十二眼里没有看到一丝对苏麻的担忧,一颗心沉了下去,嘴唇刚刚动了动,余光扫见苏培盛扶着的苏麻喇姑,长叹一声,说道:“朕看你心性不稳,还得磨炼,把你手中的差事卸了,接下来好好照顾苏麻喇姑吧。” 太医院的脉案,康熙已看过。 苏麻喇姑原就是吊着一口气,也不知道哪里听到的消息,这样跑过来,甚至连个人都不带来,虽有乾清宫旁人不能随意进出,却也有以命对康熙相逼的意思。 康熙已是后悔当年答应皇玛嬷把十二给苏麻喇姑抚养,只是事已至此,苏麻喇姑早已时日不多的情况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十二接过苏麻喇姑,梁九功小跑着出去,发现门口已是放了肩舆,目光在那几个人身上不留痕迹地转了转,才回身帮着十二爷一起把苏麻喇姑扶了上去。 大殿内,康熙的呼吸慢慢有些急促,眼前似乎有些雾蒙蒙的。 他掐了掐虎口,努力睁开眼睛,让自己清明一些。 “十二的差事,老九就接了吧,免得你成日无所事事不说,还要人在你后面擦屁股。”康熙双手撑在案桌上,不理会九爷满脸的郁闷,手一挥就让人出去。 梁九功正好从外面进来,忙行了礼。 可九爷正不痛快呢,臭着张脸拉着十爷就走了。 只十爷对着梁九功赔笑。 梁九功没说话,等他们走了,关上殿门,这一进去,脸都白了。 “别出声。”康熙摔落在地,身体上传来的痛楚没让他晕过去。“秘密请了太医过来。”话音刚落,人就真的没了意识。 梁九功不敢声张,匆忙把康熙安置到殿后歇晌的暖阁里,又叫了暗卫背着人把太医请过来。 另一边,九爷拉着十爷出了乾清宫范围就变得怒气冲冲。 老十怜悯地看了九爷一眼,想了想说道:“其实这差事也简单,无功无过,但要是完成了,怎么也得给九哥你个赏赐吧。”总好过之前一事无成。 倒不是老十嫌弃九爷,不说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而且也不敢啊。 可同样的兄弟,四哥那是自己犯蠢撸掉不算,唯独九爷身上什么差事都没有,一开始还好,时间长了九哥自己都郁闷了。 在老十看来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被泼了墨水算什么,洗一把脸就好了。 可九爷听了后更加郁闷了。 “爷原本都打算下江南了。” 十爷一怔,问道:“去江南干嘛?” 九爷目光闪了闪,随意笑道:“还能干啥,赚银子呗。你听说没,弘晖那小子同那个叫五格的一来一回,原本几百两的本钱翻了好几番。爷比他们有银子,比他们有后台,你说我这走一趟,能赚多少回来?” “这个……”十爷嘿嘿一笑:“九哥不是知道我嘛,算学从来没及格过。”算来算去的实在费力,又不是没有奴才看着,何必自讨苦吃呢。 九爷翻了个白眼:“幸好你娶了弟妹。”别说阿巴亥虽是出身草原,但是算得一笔好账。 自打知道自家福晋有这等本事,十爷高兴地直接当了甩手掌柜。 “爷天生好运道。”十爷说的理所当然。 他这话也不是吹牛的。 打小的时候就有温僖贵妃护着,小时候有一股天然的王八之气,就是在康熙面前也一股子虎劲,大了些,不知道怎么就入了九爷的眼,巴心巴肺地把人护着。等大婚后,又娶了阿巴亥,出宫开府后的琐事烦恼全部一丢,继续没心没肺。 要说起来,九爷很多时候也羡慕这个弟弟。 他垂了眼,随即笑了笑,往宫外走。 十爷好奇:“不去宜妃娘娘那里?” 九爷摇头:“不去了。”这也是宜妃的意思,从八福晋和娜仁闹起来后,良嫔的内心就很不安,可八爷没进宫请安,八福晋一恼更是不见她的面。她就跑到宜妃那里堵九爷,宜妃对良嫔再恼可如今八爷看着前途还算坦荡,且老九这个人一根筋地跟在人家后面,因而只能忍着气让宫人招待。 可招待亏招待,宜妃决计不让良嫔见到九爷。 这人家八爷府自己的家事,凭什么扯到自家老九。 九爷也知道自家额娘的心事,且也明白八哥决计不愿意被自己看到他在家事上的狼狈,索性就听了宜妃的话。 “那去我府里喝酒?”十爷追在九爷的身后。 “去什么去?”九爷找了个庑所净了面,没好气地同十爷说道:“别忘了爷身上还担着差事呢。” 十三府里出了事,别管是不是十二搞出来的。 九爷现在就得马不停蹄地过去处理后续。 九爷和十爷到的时候,四爷对清宁说道:“这里交给你,爷去去就来。”按理说十三爷不在,就算有清宁作陪,四爷也不该在正院里。 只是清宁怀着身子,四爷不放心。 好在刚喝过药,十三福晋虽仍旧十分虚弱,但一条命到底是捡了回来。 想到清宁亲自端着的药,四爷目光沉了沉。 “爷?”清宁奇怪,不是说要走吗?怎么还不离开。 许是清宁的脸上的意思太过明显,四爷轻轻咳了一声,带了苏培盛离开。 清宁目送着他的背影,就忽然听到十三福晋的轻笑声。 “醒了?”清宁转身几大步迎了过去:“怎么起来了,要多躺着歇歇才是。” 十三福晋没有推却清宁的好意。 “不知道怎么,突然觉得身体有了力气。”说到这顿了顿,又不说话了。 清宁没注意到,只把人搀到床边躺好,刚想起身去倒杯水,手腕却被猛地抓住。 一抬头,就是痛楚的眼神:“四嫂,我们爷,我们十三爷还活着吗?” 清宁一怔,道:“当然。”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十三福晋轻轻一笑:“小格格没事,我就是死了也对得起我们家爷了。” 清宁张了张嘴,没太能理解,只是看着十三福晋的脸,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楞了楞后,艰难地开口:“弟妹,你……没事。” “我知道。” “不是,你真的没事。”所以别一副啥都知道已经心死的样子啊,清宁没忍住到底脱口而出:“你不会以为自己回光返照了吧。” 十三福晋点了点头,但很快就傻乎乎地盯着清宁看。 “你没事。”清宁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灵液很珍稀,最近已经一个多月多没有再出来了,且十三福晋对她来说到底是外人。 清宁不愿意为了一个相对无关紧要的人暴露自己,当然她也不确定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她会不会心软。 或许会吧,但或许也不会。 没到那个关头谁知道呢,所以清宁到了这个世界上,从不和四爷、弘晖以外的人有太多接触,当然五格算是意外。 当时虽说有些感情,可那灵液其实是为弘晖准备的。 至于四爷,当初那顿药膳是误打误撞让他占了便宜。 而今天十三福晋这边,她不过是一开始就用空间泉水熬制汤药,只能说聊胜于无,也得亏十三福晋的身体底子还成。 之前病重不过是担忧十三,心里憋着一口气,加上小产后没养好身体,气血两失没能及时救治的情况下,才弄得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清宁转身从桌子上倒了杯水递给十三福晋:“真没事,四嫂不骗你。只是这次到底伤了底子,若是想要孩子,还得养养,过个几年再考虑。” 十三福晋听了垂下眼。 清宁心里一叹,等碧嬷嬷带了荷香过来后,得知小格格的高热已经退了,才同十三福晋说道:“先前你晕过去的时候,瓜尔佳氏求了我和爷带你们离开,如今……” “如今自然是留在府里等我们爷回来。”十三福晋快速截断清宁的话,原先就已经够折腾四哥四嫂了。 十三同四哥关系好,危难之际,只能求助的自然是四爷府。 可如今:“我既然没事,总能给我们爷撑好这个家,等他平安归来。”十三福晋在想,若是自己离了府邸,等十三爷回来看不见她该如何是好。 所以她不能走。 在不知前路,希望渺茫的时候,十三福晋能和后院的女人同甘共苦,可有了盼头,自然不能放任别人勾走十三爷。 这样的想法,清宁是不知道的。 她也没在十三府里多呆,九爷和十爷来了没多久,太医院又来了三个太医,按照康熙的意思,其中一个常驻十三府里,可以轮换,但必须保证有一个人在十三府里。 如此一来,四爷和清宁都能稍稍放心。 上了马车后,四爷和清宁说道:“大哥府里太医也会隔上几日去看一看。”但怎么说呢直郡王虽被关了,可惠妃还在,她没有倒下去咬着牙看顾好自家儿子的府里。反而毓庆宫那边,目前为止仍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守在毓庆宫外面的人,全是康熙的人。 四爷不敢动,也不能动。 四爷府的马车转个弯就没了踪影。 九爷收回视线,背着手上了马车。 十爷跟着窜了进去。 “去哪?八哥那吗?” 九爷摇头,想了想:“去酒楼吧。”这个时候去八爷府,没得两边都尴尬,只是也不是很想回府。 十爷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他在外面玩,去哪里,阿巴亥从来不在乎,只要十爷晓得回去就成。 等到了酒楼,十爷就叫了近侍回去一趟。 九爷看得稀奇,等进了包厢忍不住说道:“你这个老十,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什么听话,那是爷让着娘们。”十爷一听来气了,只差吹胡子瞪眼就了:“我说九哥,你听听这话能听吗?爷是那种人吗?不过是皇玛嬷同爷说阿巴亥一个人孤孤伶仃地嫁到京城来,什么依仗都没有,只能靠着爷一个人。要是爷不当回事,她的日子就难过了。”孤苦伶仃的感觉,十爷太懂了。 温僖贵妃走后那段时间,他迷茫了好一阵子。 最后还是九爷把他拖出来,也是如此,十爷和九爷就真正地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了。八爷得了九爷的支持,顺带也就拉上了十爷。 可要说十爷对八爷的心,连他对九爷三层都没有到。 甚至要不是怕九爷不喜,他是决计看不上八爷在两个女人中优柔寡断的态度,但谁叫九爷向着八爷。 十爷自然舍命陪他。 九爷其实也清楚这点,所以他才想离开京城去江南,一面是帮八哥最后一个忙,一个是他不在京城,以老十的性子肯定不会主动和八哥往来。 但是八哥会放过老十吗? 九爷突然福至心灵地问道:“老十,要不,你也跟着四哥去种田?” 话一出口,就看到十爷瞪得跟铜铃一般大的牛眼睛。 九爷顿时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不自在地说道:“爷瞎讲,说胡话呢。” 十爷听了这才笑了笑:“爷寻思着九哥就是在逗我玩呢?跟四哥?爷疯了不成?再说爷身上也是有差事的。” 十爷觉得自己又没疯。 当年四哥追着九哥跑了整个皇宫,说实在,他是看在眼里的。 要不是手脚灵敏闪得快,他的辫子也要搬家。 第67章 九爷觉得自己大概也是疯了。 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四哥虽没有对那个位置表现出想法, 但若是他想, 绝对会成为八哥的强力对手。这个时候还让老十去找上四哥? 九爷眯了迷眼睛, 倒了一杯酒呷了口, 过了好一会儿, 才说道:“是我想当然了,就是你过去, 四哥都未必接受。” 这话就不爱听了,十爷横眉怒眼:“咋的, 爷就这么让他看不上?敢情他的眼睛长脑门上啊, 再说了, 爷哪一点比不上十三了?” 九爷嘴角抽了抽,心道:这铁憨憨, 也就自己同他打小处出来的感情才没嫌弃。同十三比? 九爷垂眼,良久后叹了一口气:“说这些没用, 皇阿玛交了差事给我, 这江南就暂时去不了了。” 不去的话,额娘应该是最高兴的。 “那就不去,江南有什么好去?九哥不怕弄出什么事情,牵扯到咱们头上?”十爷看起来满不在乎, 字字句句却又说到九爷心里。 这个憨子, 怕是也有猜测了。 难怪大婚后,除非自己拖了他过去,老十已经许久不曾主动去往八爷府。刚开始九爷只以为他和自己一样看不惯八哥府里两个女人的混乱事情。 但现在看来……铁憨憨也没有憨到家。 九爷心里还是有些高兴。 哪知,十爷下一句就拍着胸膛说道:“不就是点银子吗?九哥要是缺, 只管找我要?爷不行,阿巴亥那里还有不少嫁妆银子呢?” 九爷噗地直接把酒水喷了出去,手一抬,一巴掌拍到十爷的肩膀上:“爷怎么有你这个吃软饭这么理所当然的蠢笨兄弟。” 让弟妹拿嫁妆银子出来? 别说去做了,就是这话传除去,九爷在这京城里也别做人了。 十爷皮厚,又是打闹惯的,一点都不痛,只是也想到自己方才说话的歧义,只面红耳赤地嘟囔道:“爷这还不是关心九哥嘛。” 就是怕九哥真为了银子,不顾皇阿玛给的差事,跑江南去。 说白了,还不是为了八哥。 十爷尊敬八爷,却更亲近九爷,很不愿意他为了别人的事情,把自己陷入沼泽里。 九爷笑笑。 这个时候小二过来上菜,门开的时候,正好从外面经过的人,神奇地和他们对上了眼。 “十四?” “九哥、十哥。”十四目光闪了闪,脚步一抬,就进了包厢。 九爷往十四身后看了看,原先露出衣袖的人不见了踪影。 十四怕是同人约好在这里见面,却误打误撞地撞见他们兄弟二人,那人既然闪躲了出去,莫非是他们认识的。 怪道今日乾清宫里,十四并不在。 九爷在心里琢磨着,十四已经坐到他的对面。 “九哥和十哥怎么来这里了?” “哪还能为什么?来喝酒呗”十爷是不怎么看得上十四的,虽说四哥同样不怎么让他们喜欢,可这个亲哥哥前些年对十四是真不错,无论被迫还是主动,都帮他填了许多烂摊子。可这十四典型的不记人好,反而理所当然,得寸进尺。 这就让十爷很看不上了。 但看不上归看不上,方才才因为兄弟手足不和睦被老爷子骂了一顿,十爷可不能这个时候往枪口子上撞。 “咋的?你不是来喝酒的?”十爷说完往包厢外面看了看:“敢情你是一个人来的啊?哪个包厢?回头让九哥叫掌柜给你免了单。” 十四怔楞:“免单?”说完就看向九爷。 九爷含笑:“这是九哥名下的一处产业,不值当什么。回头就叫了掌柜上来,日后十四弟过来,酒水管够。” 赚银子还能赚到亲兄弟上面,真不要命了。 不过是点银子,九爷舍得起。 可十四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十爷推过来的酒杯被他按下,站了起来,急促地说道:“弟弟想起来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十四一出包厢,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叫来近伺,耳语一番后,才回头往二楼的包厢看去。 窗户边,十爷的身影闪了闪,坐回到位置上。 九爷的对面已经站了酒楼的掌柜。 “跟十四爷一起的是阿灵阿大人府上的公子。”要是其他人,掌柜未必认识,可这阿灵阿是十爷的舅舅。 九爷问十爷:“十四什么时候和嗒尔当阿走在一起了。” 十爷两手一摊,摇头:“这爷哪能知道,阿灵阿是爷的舅舅,可和十四也有亲戚关系啊。”大家都说阿灵阿是十四的舅家,却忘记了阿灵阿的福晋乌雅氏是德妃的胞妹。 论真说,十四同嗒尔当阿算是表兄弟,走在一起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看十四方才的态度,九爷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九爷豁地起身。 十爷连忙跟着站了起来。 九爷一怔,半晌后,又坐了回去。 十爷丈二摸不着头脑,被九爷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糊涂了。 九爷却只是挥了手,让掌柜离开后,重新执酒和十爷对饮了起来。 四爷和清宁回到府里的时候,林佳氏已经回去了。 钮祜禄氏到了正院想要谢恩,正好被从外面回来的桂香拦了下来,她望着钮祜禄氏笑着说道:“福晋今个儿有些累了,已经宽衣歇下了。” 钮祜禄闻言看了看天。 虽是黑夜的时间长了些,但现下天色还未黑下去。 怎么听,都觉得这事推脱之意,何况她是亲眼所见桂香从外面回来的,这是直接都没往里面问上一声呢。 桂香看出钮祜禄格格的想法,脸上微笑不改,也没解释。别说方才所言是事实,今个儿从圆明园跑回四爷府,处理了五格少爷的事情,又去了十三爷府里。这一连串下来,哪能不累? 就是福晋看着精神还好,但还是应该小心谨慎些。 何况这钮祜禄氏,醉温之意不在酒,来了不过是浪费福晋的时间,当然要是以往的四爷,他们是不敢做这样擅自主张的事情。 只能说爷和福晋的关系融洽,让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说起话,做起事的时候,底气就变得足足的。 清宁刚喝了一碗燕窝,看到桂香近来,朝旁边的小几上努了努嘴:“见者有份,你也喝一碗。” 桂香左右张望了下。 清宁道:“我让他们下去用膳了,不过是碗燕窝,谁还没尝过?你吃你的,别想太多。”她自认自己对身边的丫鬟还算大方。 可人家时刻谨记身份也没有错。 清宁只又催了一遍。 桂香这才恭敬地捧着碗坐在矮榻上。 清宁用帕子抹了嘴,问道:“宋氏和苏氏怎么说?可是都应了?” 桂香低低应了是。 这等好事,谁会不应。 梅芳院独门独院,宋氏的动作又轻,注意到的人不多。可苏氏和张氏一个院里,往日好姐妹相称,桂香过来的时候,苏氏和张氏正一起做针线说话。 等桂香一走,张格格的脸色就变得难看。 苏氏张了张嘴:“妹妹。” “什么姐姐妹妹的,苏格格倒是瞒我瞒得紧。只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做了手脚,竟然让福晋看中。”张格格朝苏氏极为敷衍的福了福身子,冷笑道:“我是不及苏格格会钻研,往后得道升天,记得拉我一把。” 张格格没忍住胸口的怒气,甩开苏氏伸来的手,怒气冲冲地就出了屋,才走至院中,脚步一抬就往院门口去。 苏格格追到门口,正好看到张格格离开的身影。 她目光一闪,有些担心被坏了好事,叫来丫鬟:“立刻送了水进来,我要梳洗更衣歇下了。” 四爷和福晋还在府里呆着呢。 芙蓉院的下人送了张氏回来,听说苏格格已经歇下了,也没多说什么,回去同李氏复命。 李氏听了后,沉默片刻,问道:“只有苏氏?那桂香还去了哪里?” 下人无言。 “没听到其他人的动静。” “耿氏?钮祜禄氏?还是结香院那边,都没有?”李氏就不明白了,怎么单单苏氏被看上,就因为今天福晋接见了她们两个新人。 李氏想了一夜没想通,只等着明日再看。 只苏氏的事情,一夕之间也传遍了整个后院。 耿氏手中的毛笔没握稳,怔楞了好久,语气复杂地说道:“可惜了一副好字了。” 碧冬有些不忍:“格格为何不去找福晋请安。”钮祜禄氏去了,苏氏和张氏都去了。偏自家格格只呆在屋里抄写佛经。 可这些有什么用。 以往拜托人呈上去的佛经,送出去后就连个打水漂的声音都没有。 可见压根就没人在乎。 碧冬为自家格格抱着不平,桂香趁福晋歇下后,找上碧嬷嬷,小声说了自己的担忧:“福晋有了孕,这个时候带了苏格格和宋格格过去,不是让他们占了便宜嘛。”若只是占便宜还好,就怕一个不妥,又闹幺蛾子。 桂香是在阿哥所的时候就跟着福晋的,亲眼看着四爷和福晋有同甘共苦的小夫妻走向陌路,也是亲身感受到爷和福晋之间死灰复燃的感情。 “我怕福晋到时候受了委屈不说。”要是原身的话,这也是有的。以她的大度,的确做得出来。 碧嬷嬷拍了拍桂香:“别胡说八道,爷和福晋的事情,咱们做下人的哪能去管。不过,这一次去圆明园,你也跟着过去吧。福晋的情况,身边多个人也是多帮把手。”桂香当初留下来,是协助碧嬷嬷处理正院的事情。 可爷和福晋都不在,正院还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关了院门,少生事、少理事。只要福晋的位置还在那里,如今的李氏自是不敢招惹正院的。 与其把桂香留下,不如让她去到福晋身边,也能有个用处。 桂香点点头,到底是不放心。 四爷是两更天的时候,才从前院回来的。 一身冷气的,没敢直接往被窝里钻,但洗漱过后穿了中衣回来的时候,清宁还是醒了过来。 她正在和桂香说话。 听了桂香的想法,清宁还是有些欢喜,能把她的利益放在前,至少说明有大半的心是偏向她这个福晋。 同四爷独处的时候,清宁有些得意:“看来我的魅力甚过爷,瞧桂香,不就是开始为我忧心了嘛。” 四爷伸手刮了刮清宁的鼻子:“爷有这么小气?”要福晋特意把这事弄到明路上,其实要不是四爷的意思,桂香也不敢名正言顺地靠向清宁。 只是见福晋嘚瑟的劲,四爷没去拆穿。 等荷香端了牛肉面进来,四爷陪着清宁吃了一碗。 清宁没吃完,顺手推到四爷面前。 四爷顿了顿,伸手接了过来,几下帮着扫了尾,等躺到床上的时候,终于发现肚子胀得厉害。 他夜间吃的本来就少。 但这段时间,跟着清宁这个孕妇也有了加餐的习惯,可一下子吃了这么多,还真是有些为难四爷了。 清宁摸了摸四爷的肚子,又摸了摸自己的,傻傻就是一笑。 “笑什么?” “笑爷啊。”清宁仿佛喃喃自语:“笑爷在我身边真好,今个儿进了十三弟妹,心里就一直害怕。” 要是出了事情的是自己怎么办?顺着清宁的话,四爷也陷入沉思中。小福晋天性乐观,待人和善,但又有些小脾气和执著。其实要是他真的出了事情,福晋应该能把弘晖照顾地很好,甚至整个府里都能安置周全。 可四爷舍不得啊……一想到此刻赖在怀中的人被迫要撑起一个府邸的压力,甚至以后为了府中的人,要对许多人弯下膝盖。 他这颗心就变得沉甸甸。 皇阿玛暗中请了太医,或许别人不知道,四爷却是接到了消息。要是光明正大地请了太医,四爷也就不会犹豫。 只怕是身体真的有些不妥。 越是这个时候,四爷就越发有些犹豫不决。 晚上和邬思道商议了半天,原本是想着按兵不动,可眼下清宁的一番话,又让四爷变得更加迫切起来。 而此时的乾清宫中,康熙终于醒转过来。 “万岁爷。”梁九功急切地喊了一声。 康熙的视线还有些模糊,抬了抬手,就有人搭了过来,扶着他起来。 是女人的手? 康熙蹙了蹙眉。 佟贵妃垂下眼,小声说道:“万岁爷一直不见醒来,梁九功也是没办法,才招了臣妾过来侍/寝。” 她把后面两个字说的很重。 前头有德妃被召到乾清宫,如今多一个佟贵妃,虽仍旧不合情理,但也勉强说得过去。况且从太子被飞后,四妃都有些蠢蠢欲动。 康熙心烦,已是好一阵子没有去她们的宫殿坐一坐。 康熙晕倒,久久不醒。 梁九功惶恐之余,想到无子嗣的佟佳贵妃,这才把人带了过来,做了借口。 作为佟佳皇后的胞妹,佟贵妃进宫后一直不怎么得宠,位份虽是高的,但每每侍/寝过后,都会有人送上避子汤。 佟贵妃也想得开,早在进宫的时候就明白,她不过是因着胞姐的缘故才能在宫中有一席之地,至于其他是想都别想。 就是胞姐佟佳皇后,别看最后当了皇后,可不过是最后的荣光而已。 佟贵妃不求其他,只求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 梁九功找来的时候,她几乎是犹豫都没有。 康熙若是没有醒来,直接甍了,作为最后陪伴在身边的佟贵妃也会得不了好。至于醒转过来,瞧康熙现在这态度。 佟贵妃嘴唇一撇,不吭声了。 等康熙恢复一些,让她去偏殿休息,佟贵妃看起来也十分听话的样子。 等她一走,梁九功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脑袋贴着地面的金钻,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良久过后,康熙哑着声音说道:“明日传三贝勒进宫。” 梁九功应了声是。 天亮的时候,清宁仍旧从四爷的怀中醒来。 两个人简单的梳洗过后,穿了居家便服打算回圆明园。 弘晖被留了下来,上书房已经停学了一阵子,但四爷估摸着康熙的意思迟早要回府,况且留在圆明园里,也不方面跟着邬思道学习。 最重要的还是五格的事情。 同大钮祜禄氏的婚事照常,但也不能马上继续纳征,还得走一场,让大钮祜禄氏家中把脸面重新抬起来。 “他们有面子了,我们的脸呢?”背着人的时候,乌拉那拉夫人拍了拍自己的脸,心里十分不痛快。 退亲的是自家男人,现在去赔礼道歉重新议亲的还是他。 要是为了自家孩子的婚事也就罢了,偏折腾来折腾去,好处只有五格得了去。 “胡说什么?你不是想着富赉的事情吗?四爷让人告诉过我,说要不要送富赉去习武。”读书方面,富赉是真的没有天赋。 反而因为不愧是费扬古的血脉,在学武上面还有些出息。 但从前乌拉那拉夫人是绝对不肯的。 打打杀杀的,哪有跟着皇子皇孙来的安全,又是自家小姑子生的孩子,可上一回弘晖差点出事,让乌拉那拉夫人清晰认知到宫中的险恶。 “真的是四爷提议的?富赉还小,是不是在等等?”心动是有,可不放心还是占了多。“四爷就没说为你挑个一官半职的?”不是听说小姑子如今本事大得很,在四爷府可谓独宠,怎么就不为自家人打算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稍晚,明天看。 第68章 (捉虫) “快堵了你这张嘴, 什么疯话都说出来, 受不受宠的不还是四福晋。”身上只有虚衔, 不是没有压力, 可四爷那边一直没有吭声, 时间久了,这点敏锐性他还是有的。与其在自己身上瞎折腾, 败了四爷的好感,还不如把这点好处留给子嗣。 “那能是一回事吗?”等富赉出息得什么时候?女人出嫁不就是靠男人靠儿孙嘛。自家儿孙暂时靠不上, 男人还是个不成器的。 还不兴她嘀咕几句? “怎么不是一回事?算了算了, 说这些都没用了。后日要去一趟女方家里, 五格也带上,四爷的意思, 让正经给她们家道个歉,再把婚事定下。”不等乌拉那拉夫人激烈反应, 立刻说道:“弘晖也要去的。” 人一个皇孙都能做到这个程度, 他们这当兄嫂的还能做得更差? 心里不痛快归不痛快,但大面上还得一条心。 乌拉那拉夫人嘟囔了几句,还是叫了下人去准备上门道歉的礼,还有明日四爷和福晋要回圆明园。 送是不用去, 也不能送。 但小姑子有了身孕, 什么都不做,别人只会轻视了乌拉那拉府。 一大早起来,清宁就收到好些燕窝、人参,都是上好的, 以乌拉那拉家现在的情况,也不是轻易能得到的。 当然这点东西,四爷府是不缺的。 清宁让人收好,朝四爷笑道:“是不是爷背着我做了些什么?” 四爷微微一笑,正要回答,苏培盛小跑了进来,满脸地焦急:“爷,福晋。” “我想起来还有事和弘晖说。”清宁打算避开。 苏培盛却是摇了头:“不是,是万岁爷那边。万岁爷病了。” 刚才宫里面传出来的,佟贵妃不是去侍寝,而是去侍疾。 “你是说是从承乾宫传出来的?”四爷目光微凝,佟贵妃的行事是明哲保身,不插手前朝任何的事情。 知道万岁爷病了,只会瞒得死死的。 别人死了男人,还有儿子依靠。 可佟贵妃若是想要在宫里活得舒坦痛快,就得盼着康熙活得久久,实在不应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清宁看向四爷:“要不就留下来?” 四爷摇摇头,打发苏培盛去探听宫里的情况。 临出发的时候,终于有确信的消息传过来。 “不是什么重病,只是略微发热,这才龙体抱恙。宫中四妃去了乾清宫,回来后,太医就不让其他外人见了,说是皇上要好好休养身体。” 也就是病了,但不让人见。 四爷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茶碗。 清宁正好走了进来。 四爷回过神:“要出发了?” 清宁嗯了一声。 四爷点头:“那就走。” 既然不让见,就是这个时候跑过去充孝顺子也没用,马车的时候,粘杆处又传了消息回来,说三爷去了养蜂夹道。 “呆了有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嘴角有些乌青。”太子也打人,恼起来根本不管你是什么兄弟,真气上了,几岁的孩子照样甩鞭子。 可他不爱直接动手,折了他的矜贵。 直郡王就不一样,那是说打就能把人压到地上往死里揍的。 可当初魇镇的事情,三爷就是个背锅的。 四爷没想明白,三哥是做了什么事情,让老大这么发大火。 从皇阿玛传出身体抱恙,到一直被关在府邸里的三哥突然去了养蜂夹道,这未知的事情,让四爷一路上都蹙着眉。 清宁看不过眼,伸手帮着抚平。 等下了马车,同四爷说道:“爷有事,先去前面,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了。” 其他的事情,指的是跟来的宋氏和苏氏。 这件事情,两个人早有默契。 按理说,四爷亲自处理,对清宁来说是好事。 但她这人,往往是你待我有几分真心,那我虽不能全部还了回去,也会努力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四爷看了清宁一眼,见她笑得坦然,微一沉吟应了下来。 从四爷府离开前,邬思道推选了几个幕僚跟着到圆明园。 有时候,四爷并不是需要别人给他解惑,但自己迟疑不定的时候,听取旁人的意见,也能更好的捋清自己的思绪。 四爷打算去听一听他们的意见。 清宁等四爷走后,就带着人去了莲花馆,也就是以后隆重修缮后给弘历居住过的长春仙馆。 当时刚搬过来,清宁还想过四爷会不会让弘晖住过去。 只是无论是四爷还是弘晖,都选了清晖阁,这是圆明园中避暑的圣地,离他们居住的地方也近。 而莲花馆位于前湖的另一面。 那地方看着近,但在廊桥之间绕来绕去的还挺费时间的。 清宁让人准备了肩舆,一路过去,无数景致慢慢落入眼里。 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苏格格已经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从方才丫鬟们的对话中,她听出爷和福晋的寝殿在九州清宴里。 可现在去的地方,似乎离九州清宴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这让苏格格有些不安。 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才到莲花馆,这是一处四面环水的小岛,只是走在前面的人仍旧没有停下来,而是拐去了西边,过了一座小桥,才发现这边还有一排过去的三座院落。 清宁从肩舆上下来,仔细看了看。 这里她也是还没有来过。 三座院落,前面一排五间的正房,进了里头,东西两面各有三间的厢房,除此之外院内的布置似有相仿又略有不同。 但比起,四爷府的院里,这样的地方已经是好上许多。 清宁随意点了点绿荫轩、丽景轩和春好轩的牌匾:“万事总有先来后到,既然是你们先来了这里,就可以挑一处院落住进去。湖对面就有膳房,一日三餐那边都会送过来,也可以拿了月银点菜。除此之外院里都有个小厨房,做些简单的吃食也可以。” 说到这里,清宁歪了脑袋,望着一直安安静静的两个人:“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或是有什么需要?” 宋氏低着头,轻轻摇了摇。 苏氏看着就着急了,往前跨出一步,朝清宁福了福问道:“福晋让人安排的身份周到,婢妾再没有不满。只是……只是婢妾想问问,日后这请安的事情该如何办才好。”总不能把她们叫到圆明园后,仍旧是免了请安。 真有这样好的事情? 若真是如此,苏氏没有不乐意的。 可一个福晋能拿捏妾侍的手段,明面上的也就那几样。刚才听着福晋话里话外的意思,一应用度只比在府里的时候更好些。 若是果真连请安都不用,苏氏反而有些不安。 “请安暂时不用,你们有心,但我暂时没有什么精神头。”清宁怀着身子,其实精神挺好的,但拿来做借口也是不错。 其实要说安置宋氏和苏氏,九州清宴东面的天地一家亲更好,距离近便,院落繁多不说,还有单独的宫门。 入了夜,一旦锁了门,里面的人就进出不能。 但不满意的地方,就是离得太近。 四爷的意思,可以以类似的构造,再远一些的地方重新修建一个,只是被清宁给拒绝了,还是那句话,距离远和近其实没有用,四爷真去了,她还能拿着大砍刀把人从床上给喊出来。 女人能自强自立固然是最佳。 可四爷是皇子,日后可能是皇帝,从两者的身份上来说,她是偏于弱势的。除非自己把人推翻了,可自己的确没那本事,也承担不起整个国家的压力。弘晖倒是挺可靠的,但他对四爷的心绝不亚于自己这个额娘。 至于腹中的胎儿,未知男女不说,就算长成了那也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了。 因而现在,许多事情,清宁怎么做,都是看四爷的态度。 四爷乐意纵容自己,清宁自然活得坦坦荡荡,可以为所欲为,怎么高兴怎么来。可哪一天,这人不乐意的,清宁的选择或许就是退一步,谨言慎行,当一当贤惠的福晋。 这次把苏氏和宋氏带过来,是四爷先提出来的。 清宁其实也一直知道自己独宠落在别人眼里就是绝世妒妇,单单看八福晋如今在外头的名声就能知道这个世道的主流想法。 何况她现在还身怀有孕,在外人眼里就不应该在霸占着四爷。不说别人,就说柳嬷嬷,从知道四爷仍旧同她同床共枕后,就越发关注屋里叫水的事情了。好在柳嬷嬷往乡间住一趟,行事上的确有进益,要是以前的话,绝对能做出躲在门外听房里动静的事情。 柳嬷嬷还是自己的奶嬷嬷呢,都有这样的想法,更别说其他人了。 之前的时候,四爷一直未曾提起这些。 清宁也就当做不知。 可从江南回来,又在圆明园住上一阵子,也不见四爷提起,反而是因着五格的事情回一趟四爷府后,才有了变化。 清宁想着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想来想去大概最有可能的还是同隔壁八爷府里有关,本来在圆明园住着,别人还想不到这上头,但一回去,两个府就隔一道墙,挺着小肚子的清宁顿时就有些扎眼了。 就是不知道是扎了八爷还是八福晋的眼睛。 京城里,八爷让人送走皇阿玛派来的太医,一个人坐回书房。 没多时,九爷被带了过来。 他看起来非常着急,一见面就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直接问道:“八哥,你说皇阿玛是什么意思?” 八哥装病谁都知道,可太医来这么一出,不就是直接敲打上了嘛。 八爷望着九爷脸上毫不作假的关怀,垂头掩眸。 “八哥?你说啊?”八爷半天不吭声,九爷却是急得都块上火了。“我一听到这消息就觉得不对劲。” 八哥虽是装病,可脸上被两个女人一折腾,到底有些损伤。 这个时候,别说上朝了,就是出门进宫都是不能的。 当时八爷府里动静不小,九爷府邸隔着八爷府还挺远的,可还是听到了,就更别说宫里的皇阿玛了。 这老九,一字一句的关怀同从前相比看起来是相差无几,八爷压下心头的一丝复杂,抬头笑笑:“不是说皇阿玛病了嘛,我这点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也该是时候出去了。”从传出皇上生病的事情,八爷就想往宫里走一趟。 但他如今进宫不像从前那样便利,皇阿玛言明不见人,那他进宫肯定也是见不着。虽说后宫那里还有个良嫔,但他如今的身份已是进出不易了。在以前的时候,还能指望福晋,可额娘赐药材的举动,直接惹恼了福晋。 这种话,八爷现在连张口都不能。 想到这,八爷又看了九爷一眼,想了想问道:“你和十弟见过十四了?” 九爷笑:“实在是赶巧了,那天我和十弟因着十二受了无妄之灾。偏这事还没处寻理,心里不痛快,就拉着老十去喝酒。十四不知道那是我的酒楼,这就给撞上了。”他这酒楼是出宫后才弄到手里的。 短时间内建一座新的酒楼不如直接接盘,也是因为如此,知道那处酒楼是他九爷的人不多。 至少十四那边,是没有多余的人手去查九爷的事情。 八爷嗯了一声,没再问,至少说:“十二的差事皇阿玛既然交托给你,那你就好生办着。以前八哥是没能耐,日后要是有机会,再给你寻摸一个合适的。” 九爷掀了掀唇角,欲言又止。 “怎么?不愿意?”八爷轻轻蹙了眉,似有不解。 九爷摆手:“没有不愿意,只是我原本要往江南去的。” 八爷唔了一声,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皇阿玛难得给了你差事,就该把握住,以后才能得到其他差事。” 九爷从前在康熙甚至许多人眼里都是不正经的人。 要不是十二先犯了错,怕是不知道得继续耗上多少年才有机会得到差事。 也是知道这一点,八爷把去江南的事情委托给九爷。 只是现在…… 八爷不在意地笑笑:“江南的事情暂时就放一放。”再找人选也不能是老九,还是得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去了江南,隔了远了,就怕又生出什么意外。 “那行。”九爷扬唇就是一笑:“回头八哥要是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发话。正好这次不用不出门,董鄂氏总算也不能老给我脸色看了。” 八爷楞了楞,须臾后说道:“弟妹在家里颇为受宠,肯定有些脾气。要是不过分,九弟忍一忍便是。” 话落,脸上就有几分后悔。 九爷见了就笑:“这话八哥不说,我如今也不敢惹她就是了。” 八爷听了立时奇怪了。 老九这人十分有义气,可对女人,一向不怎么在乎。当初娶福晋是娶谁都好,甚至要不是皇阿玛和皇玛嬷看好十爷和阿巴亥,他都愿意替老十娶个蒙古福晋回来。就是后来大婚,也不怎么着家。 九爷咳了一声,笑道:“爷往后也要有嫡子了。”在大婚之前,他已经有三个女儿了,都是阿哥所时候有的。 都是姑娘家,不能摔不能打骂的,他又不习惯和娇滴滴的小孩子凑在一起,可以说没什么感情。 但这次九福晋有了,九爷心里的感触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先前不说?”八爷听了有些激动,站了起来说道:“我让福晋给你准备一些药材带回去。” 九爷连忙摆手:“这些府里都不缺,也不必送。那娘们本就翘得半天高了,要那么多人围着她转,往后那府里还有爷的地方?”董鄂氏家世在几个妯娌中是属于佼佼者,虽说九爷也不错,可谁叫他不成器,整天只同十爷无所事事的闲逛。 这么不成器的人,纵然是皇子,也有点不够看。 九爷心里其实也知道。 但娶都娶回来了,还怎么着?难不成要他向八哥那样把人捧得高高的。 八爷府的前车之鉴,九爷是看得清清楚楚。 “总之不用在意,都过了三个月了,太医也说她现在的身体好得很。” 过了三个月了啊? 还是更久? 八爷心里沉了沉,九弟还是那个九弟,当初瞒着不说,怕是担心让自己难受。虽说先前九弟院里都是生的女儿,可不是不能生。但八爷这边情况不同,是其他人没得生,八福晋又生不了。 在所有兄弟中,八爷是唯一没有一儿半女的人。 因而当娜仁偷偷派人告知她怀有身孕的时候,八爷心中是狂喜,也立马同意对方要求瞒下来的想法。 娜仁防的是谁,八爷知道。 这一瞒,就得把所有人都瞒住,当然宫中是瞒不了,也不敢瞒,反而还得皇阿玛帮着压下这个消息。 同八爷想的一样,皇阿玛答应得非常利索。 显然对他没有子嗣的事情,不满已久。 娜仁有了身子是大半个月前才公布出去,在这之前,九弟该是顾虑自己的缘故才瞒了下来,而拖了这么久,也应该是没有想好合适的时候去说。 只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到说这样的事情都要特意挑上一个时间了嘛。 八爷心里涌起一叹。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夜里1点多突然停电,35°的天气疯掉了。 白天也没有,带着女儿回娘家了,直到刚才才回来。嘤嘤嘤。 第69章 “主子, 苏格格在外头求见呢?”丫鬟的禀报声打断了宋氏的思绪。 “主子, 您看这些……”桌子上摆满了才从九州清宴送来的物是, 丫鬟去隔壁看过, 苏格格那头并没有得了赏赐。 “奴婢帮着收了起来?”没得第一日就闹出什么事情, 虽说不怕她,可宋氏年纪大了, 相对而言才进府几个月的苏氏未来更有得宠的可能性。 宋氏还有想要东山再起的想法,只是她比福晋年岁大上许多, 又没有个一儿半女, 虽说能被召到圆明园同住是莫大的荣宠, 心里说没有期盼是不能的。可她已是尽量让自己放平心态,她不能也承受不住福晋那般独宠的压力。倘若可以, 还是觉得若是能恢复到康熙四十三年前,四爷虽有偏宠但也算雨/露均沾的时候。 可要是不能, 也就好好地安度后半辈子。 宋氏摆手:“不用了, 去请苏格格进来吧。” 进他们这三处院落的路,就一条,只能从荷花馆过来,宋氏挑了最里面的, 九州清宴来人的动静, 自然瞒不过她。 苏格格原是想着有个先来后到,从资历上,宋氏优先理所当然,只是那人出了春好轩, 就直接离开荷花馆再没回来。 苏格格就有些坐不住了。 一进门,看到桌子上摆满的东西,那眼神一下子没收住。 宋氏看在眼里,叫了苏氏坐下,又让人上了茶,才屏退左右。 苏氏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恭喜宋姐姐了。”满满一下子的首饰,虽只是簪钗这些,却已经是宋氏身份能带的里面中极为不错的部分了。苏氏是简单的一套衣服就进了府,虽说家里也给了点钱财傍身。可正经说起来,反而不如入府几个月以来的积攒。但这些积攒都是在份例中的,份例以外不是没有,但也是很少。 就宋氏面前的这些东西,已经超过她攒起来的所有家当。 宋氏笑:“这些东西,我有的,苏妹妹以后也会有。”刚才来的人,苏氏是不认识的,宋氏却是见过几面,不是在福晋院里伺候的,而是以往在前院做事的。这次搬到圆明园,也是挑了些人手过来。 宋氏乍一见到人,还是满心欢喜。 福晋的赏赐是福晋的意思,爷的赏赐,也必然是爷的意思。 可这欢喜,很快就化为苦涩。 那人竟然是一点含蓄的意思都没有。 就是理解能力再差的人,也明白了之所以她被从四爷府带到圆明园的用意,说一千道一百竟然还是为了福晋。 苏格格听到宋氏的话先是一喜,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宋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宋氏叹气,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自嘲地笑道:“我是老人,你是新人。爷是打着以老带新的想法了。” “我只问你,你愿意像之前在府里平静无波地在侧福晋手下讨生活,还是来了圆明园关上院门过自己的日子。” 苏氏心里一颤,什么意思。 她听着有些不对劲。 宋氏只笑笑,没有再多解释。 她听明白爷的意思,可不能从她的口中把事情说得太明白。 但愿苏氏能懂。 绿荫轩里,苏氏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隐隐约约猜到宋氏话里的意思。 可她不敢相信。 四爷竟然真的为福晋做到如此地步。 苏氏心有野望,一个晚上都在想,若是换了是自己呢,是不是她也能享受四爷独一无二的偏宠。 没有哪个女人不怀春。 苏氏进四爷府前,心里有编织出无数个同四爷相处的画面。福晋越是得宠,她的欲/望就滋生地越厉害。 只是进府后半年的冷板凳,李氏虽面上公平,可私底下为了能安生过日子,苏氏没少拿出东西贿赂人。 是回去坐冷板凳,还是留在圆明园里呢。 这几乎不用选择。 第二日的天一亮,苏氏的院门就被敲开了。 如同昨日宋氏屋里如出一辙的赏赐,送到了她的手中。 苏氏的目光在院里仅有的几个下人中转了转,忐忑不安地问向来人:“婢妾惶恐,何德何能能得福晋赏赐,不知可否去向福晋谢恩。” 那人只是笑看了苏氏一眼,眼神平静。 但苏氏莫名觉得看到了嘲讽。 她垂下眼,抓紧手中的袖子,终于走到院中间,往九州清宴的方向叩首。 清宁收到消息就看向四爷:“爷就这么直接?” 四爷正翻看粘杆处送来的暗报,闻言头也没抬地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给人希冀,不如早早给人把话说明白。” 没有苏氏,自然有张氏,再不济粘杆处找几个人出来过了明路就是。不过是四爷觉得很不必要去浪费。 “再说不是有宋氏吗?她不算聪明,但知道什么时候该争什么时候不该争。”要是去的是清宁的人,那或许只代表福晋的意思,可这人是四爷派出去……宋氏再不敢信还能如何,她甚至完全认识到,为何府里这么多人,四爷会带上她。 不过是让她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苏氏。 清宁一想,的确如此。 既然四爷有了安排,就把这事丢到一旁。 在荷花馆里住着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进出都在旁人眼里,可只要不是往九州清宴去,也乐意身边有人跟着,这满园的景色,就是日日去观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可以不重复。 宋氏和苏氏就这么住了下来。 许是那日表现好,除了大厨房照旧以他们的身份送来饭菜,每月大厨房那边也会送了新鲜食材的名单过来。 虽是要花点钱银,可在四爷府那里的时候相比,实在不值一提。何况除了在四爷府一样的月银,每月另外的赏银也是不少。 因而除了没能见到四爷,就是福晋也是偶尔会在园子里远远见上一面,但也是连请安都不用,隔着距离福了福身子外,这日子过得着实是舒坦。 只是越是如此,苏氏心口越是难受。 可难受着难受着,日子还得继续过。 三爷府里,三福晋亲自送了梁九功离开,才回到她和三爷的寝居。 屋里,三爷正手拿着一本书册在看。 那闲适的模样,看得三福晋心火蹭蹭蹭就上了头。 她几步窜拉过去,一巴掌把书册拍在地上,低声怒骂:“你倒是还躺得住?这是来了第几回了?先头还只是小内侍,现在梁九功都来了。你给我说说,皇阿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还不够惨吗?怎么着也是亲儿子吧,再不济,还是亲兄弟呢。你……” “胡咧咧什么。”三爷见她越说越过分,脸一沉,把人一拽,摔倒在床上。 三福晋怔了怔,忽地拍掌哭天喊地地叫了起来。 “我怎么这么倒霉,当初被指给你了。” 这话就更不动听了,三爷黑了脸,心道不给我,还有谁能要你?老四,那是早早就指婚,甚至比他指给当哥哥的更早,轮也轮不上董鄂氏。老五、老七?把董鄂氏指过去,这不得让勇勤公彭春寒心。 虽说雷霆雨露皆是恩,但这种可能会藏下隐患的事情,十几年前揽辔澄清的康熙不会做出来。在直郡王已成婚多年,太子定下太子妃后,董鄂氏只能也只会成为三福晋。 三爷撩了撩眼皮子:“说这些有个什么意义?难不成你还能改弦易辙,另嫁他人?”就是他死了也不能。 三福晋气得面红耳赤,随手就把引枕砸了过去。 三爷轻轻松松地接过,没好气地说道:“闹什么闹,别闹了?还觉得爷不够心烦吗?你真以为爷没事找事,去给人揍啊?” 大哥是什么人? 当年太子还是太子的时候,大哥揍起人也没有手软。 就算现在被关到养蜂夹道里,那王八之气就一点也没被灭,又有太子在一旁掠阵,三爷被揍得是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竟是不知道大哥和二哥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三爷在心里一阵低估,当时闹来闹去,恨不得对方去死,否则又哪里有老八什么事情,更别说魇镇的事情。 一想到魇镇,三爷的头就疼得更厉害了。 他想了想,同三福晋说道:“弘晟在哪?去把他给叫过来。” 三福晋听了前的话,正恼着,随后却是一愣,仔细看了看三爷,见他眉眼之间只有烦愁,心里也不由咯噔一下。 “到底是个什么事情?皇阿玛让你去养蜂夹道做的什么?到底是给了爷什么差事?到现在还要瞒着吗?梁九功都来了?你这是让我没法安心啊。”还要叫上弘晟,从四十年弘晴和大女儿先后夭折,剩下的一子一女就是三福晋的命了。 三爷要是不说个清楚,三福晋是不依的。 “爷要是想儿子了,我让人叫弘曦,弘景过来。”这两个一个是王氏,一个是田氏的儿子。 可人家一个才三岁,一个才两岁,正是说话都不利索的时候。 “你要是觉得这上书房,换了他们去那也成,回头爷就上折子求恳。”不是说皇子的庶子不能去,但一般都要满六岁,提早的不也是没有,但多半是皇上给的恩宠。这样的恩宠,多半是落在福晋所生的阿哥身上。 先不说三福晋愿不愿意,就是这两个人岁数完全不够啊,上书房是读书的地方,不是给你养孩子的地方。 三福晋抿了抿唇:“到底是个什么事情?”自从上一回夜里突然被宫里召见回来后,三爷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仿佛存了许多事情。 三爷嘴唇动了动,摆手,没说什么。 他也不急着让立刻叫弘晟过来,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让福晋知道,这娘们,一点事情都嚷个老半天。 可这事能瞎嚷嚷出去的嘛。 三爷心里又难受又害怕。 可能怎么办,皇阿玛亲自让他顶出去,哪怕前面是死局,他也得迎难而上,不去如何?总不能真的把整个府邸赔进去吧。 三爷明白,他是不成了。 在皇阿玛那里,基本上也就是个勉强还能用一用,但用完了也就成废棋的人,与其在想着其他,不如想想给弘晟他们留点好处。 只是这上书房,要去也不能太快。 他不过是被老大打得狠了些,几天没出门,梁九功就领了太医登门。这跟逼老八出去,又有什么不同。 三爷已经不确定这府里有多少皇阿玛的眼线,就是知道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缓一缓慢慢来。 转眼间,就到了五月中旬。 四爷去了圆明园后,就再不曾回到府里,以前还会来个一两次,但现在竟是过门也不入。 李氏让人去打听消息,也只隐约在圆明园里,忙得很。 忙? 身上一点差事都没有,爷还能有什么忙? 李氏心里的郁气,直到黄嬷嬷抱了弘昐进来才压下去一些。 她拍了拍手要去接,弘昐看了看黄嬷嬷,却见黄嬷嬷脸色苍白地把他往李氏那里推了推。 哇地一声,弘昐就哭了起来。 李氏的眉眼跳了跳,冷眼看着黄嬷嬷手忙脚乱地把弘昐哄好,等抱到手里后,淡淡地同黄嬷嬷说道:“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要去岫云寺,别弄得和现在似的慌手慌脚。” 原本四月份就该出发,只是正巧岫云寺里连着好几场佛会,李氏嫌人多,又往后推了推,正好六月是弘昐的好日子。 就是四爷和福晋都得回来。 李氏心里盼着两头好,就把这日子定在这个时候。 黄嬷嬷退下后,李氏又抱着弘昐说了会话。 “跟额娘来,阿~阿玛,阿玛。”这是她近来常做的事情。 弘昐啊了半天,没有下文。 李氏看着他,弘昐的小脸只剩无辜。 再看,就有些不耐烦。 心腹这个时候在地上铺开一块坛子,上面放了许多抓周的物是。 弘昐被放了下去,很快爬动过去,抓了只官印。 李氏脸上露出开怀之意。 正在这时,大格格从外面进来,不留痕迹地看了地上的弘昐一眼,朝李氏福了福身子:“额娘。” 李氏看到她,笑着招了招手:“快来,看你弟弟抓到什么?” “是个官印啊。”大格格随意地点了点头。 以他们的身份,官印实在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可看着李氏高兴的模样,心里虽有些酸麻麻的,还是说道:“恭喜额娘了,等到抓周那天,阿玛肯定也高兴。” 弘晖那个时候的抓周,就是个官印。 从来没什么表情的四爷,喜得给了阿哥所里伺候的宫人赏赐。 不过这样的事情,也就是听说。 大格格年纪小,没有亲眼所见。 李氏那个时候是没有被许可见证,但是多少也有风声传了出来。 对李氏来说,四爷的宠爱暂时不敢求,可同是儿子,也不能实在差上太多。年初四爷直接去了圆明园,没有带上弘昐。 李氏心里其实有些想法,但四爷再一次回来,不等她提及,弘晖就留在了前院,如此一来就更不能说起。 宋氏和苏氏去了圆明园,除了宋氏带了个丫鬟,虽是竟是一个四爷府里的人都没有带,如今那边的情况,李氏仍旧是睁眼瞎子。 没少往那边塞人,但根本塞不进去。 李氏没办法,只能放弃,心想着还是得往弘昐这里做点文章出来。 后院里的女人,爷能不在乎。 可亲儿子,还能真不管? 李氏想到这笑了笑:“额娘现在也不盼着其他,就想着你和弘昐都能平安长大。” 大格格这个年岁,基本上算是站稳了。 但也不是没有涨到十二三四岁,仍旧夭折的。 好在大格格这身材有些像李氏,并不是十分纤弱型。 反倒是弘昐,府里花费在他身上的人才财力不少,可也就长了点肉,但与其他相似年龄的孩子相比,还是有不小的距离。 这一点大格格也知道,不留痕迹地看了弘昐一眼,心里嘟囔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别是没个几年就没了。 想是这么想,大格格对着李氏笑得甜美:“额娘放心好了,我看弟弟好得很。那岫云寺听说非常灵验,想来去了之后,额娘就能心想事成。”当然这话大格格是不怎么以为然的,可弘昐身体要是真的能转好,对她来说也没有太坏。 不管怎么说是亲弟弟,虽夺去了不少额娘的疼爱,可总比弘晖好,自己送过去的衣衫鞋袜虽没有让退回来,可也不见他穿上,更别说因此给她一些便利。就像宋氏曾经说过的,到底不是一母同胞的。 大格格对弘晖是冷了心,当然对李氏的芥蒂仍是存在。 只是也不像从前那般,见面就刺上几句。 这么做,除了在额娘那里更不讨好外,竟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反观她不过是顺着额娘的话,对弘昐这个小屁孩夸上几句,就见李氏欢喜得眉开眼笑,仿佛天降什么大财似的。 大格格把这些心思往心里藏了藏,问起出发岫云寺的事情。 李氏笑:“明日早点去,用过斋饭,差不多未时过后回来。”四爷不在,女眷出入这时间就非常有限制。 大格格点了点头,和猜想的差不多。 第70章 (捉虫) 李氏看向大格格:“回去收拾收拾, 明日一起去、”只要不倔强, 旁的时候, 大格格还算是贴心的女儿。 李氏自然也是心疼, 就是大格格现在不来, 她也会让人去通知她。 哪知大格格摆了摆手:“明日出行虽府里也有侍卫跟着过去,可进了岫云寺能近身跟着的又有几个?”没那个排场。 “我就不去了, 若是额娘真心疼我,回头允了我上街玩。明日的话还是算了, 免得额娘还得分心照顾我。”何况岫云寺又是什么好地方, 一堆出家人, 以大格格的年纪哪里喜欢六根清净的生活。 李氏见她真心不愿意,这才作罢。 转天, 李氏就带着弘昐坐了第一辆马车,黄嬷嬷和几个下人做了第二辆马车, 在府中侍卫的护卫下出了西城门往岫云寺去。 岫云寺, 李氏也是第一次去,或者说她当年给了四爷之前,实际上京城任何一个地方多没有逛过,她的世界除了阿哥所就是四爷府。出宫开府后, 倒是有机会出门应酬, 虽说是侍妾,但要是福晋愿意,也能带着去别的府里做客。 可四福晋自己都很少出去,更被说李氏了。 当然这一点, 李氏绝对不会怪罪到四福晋的头上,只因着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就连福晋也得看爷的脸色行事。 在城里面的时候,外头的喧闹动静,听着十分悦耳,李氏却是强撑着没有掀开帘子,她如今是四爷府的侧福晋,一言一行自然不能孟浪。可出了城,又行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出了鸟语虫鸣以及马匹的喘气声外再无其他。 李氏终于掀开了帘子。 帘子外面的荷香朝李氏咧嘴一笑:“侧福晋万福。” 万福? 一点都不福。 李氏的脸色到现在还有些难看,不是气的,那还不至于,她心里清楚要不是这里面真有别的事情,福晋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情。 更甚至,这是爷的意思。 清宁从外面进来,李氏豁地站起身,双手不安地绞了绞帕子。 “坐吧。”也是好一阵子没见到李氏了,清宁在圆明园住的日子可谓是十分舒心,整个人都是柔光焕发,好气色一点都没有受到怀孕影响。 “是。”李氏下意识应了一声,才坐了下来。 只是好半天都在怔楞中,不知为何,她对福晋的态度比以往更加恭敬。从前那些不过是侍妾对嫡福晋的恭谦,现下却是身体的条件反射。 为什么呢? 李氏脸色微白,久久无语。 清宁只以为她是被吓到,要说这事,不只是李氏,她也只早起的时候才知道,只能说四爷瞒得紧。 可这样也没有错,毕竟里头涉及到弘昐这个子嗣,四爷重视一些也没有错。 清宁也不会因此同四爷生气,很没有必要。 桃香端了安神茶进来。 清宁朝李氏说道:“你先喝口茶缓缓,等一下让人带你去休息一下,旁的事情就不要担心了,有爷在呢。” 李氏胸口跌宕起伏,半晌后抓住碗边,心道,可不是有爷在呢。 她再不济,也是爷的女人,更被说还有弘昐了。 只是好端端地怎么就出事。 李氏不受控制地想到昨天似乎来和她确认了行程的大格格,可这念头才一浮现就被她快速否决。 不能的,大格格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残害自己的亲弟弟,对她又有什么好处?这样的事情,她一个小姑娘家有什么能力收尾,难不成不怕查出来。 大格格怕的,李氏也算了解这个女儿,绝对不会是她做的。 可又是谁? 她去岫云寺虽没有对外传了风声出去,可未免到时候不便,也是昨天提早让府中下人先去预约了歇晌的厢房。 莫非是岫云寺那里走漏了风声? 李氏越想越乱,越想越头疼,浑浑噩噩地喝过安神茶,就跟着荷香去了天地一家亲里。 她才坐下,又让人去叫了黄嬷嬷过来。 黄嬷嬷是一个人过来的。 李氏脸色一变:“二阿哥呢?” “歇下了。”这个点原本就是弘昐小睡的时间。 李氏知道自己是急糊涂了,可还是没忍住往隔壁去了,等亲眼看到弘昐睡得香甜,才回到原先的屋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大起大落的缘故,没多时也是睡着了。 荷香在门外瞧见,嘴角轻轻一撇,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清宁在李氏走后,也歇了晌,根本没问四爷的去向。 一看今日的事情,这位爷肯定要忙得很。 清宁醒来后,荷香就进来了。 李氏这么闯入圆明园,就有些不好安排,清宁暂时把荷香放在她旁边,当然有照顾也有监视的意思。 “侧福晋说难得过来一趟,想见见宋格格和苏格格。” 清宁一听就笑了。 别看李氏先前那脸白得都快直接晕倒了,不过一个晌午,脑子就立时清醒过来,开始算计了。 “成,就送她去荷花馆。”不是想去吗?那就亲自去看看。 只是看了之后,李氏有想过怎么办? 从天地一家亲去荷花馆就不需要经过九州清宴,直接从后面的亭桥绕过去,就有停在桥下的肩舆。 李氏坐在上头能看清附近的布局,也能观赏这园子里的精致。 等到了荷花馆,却不见肩銮停下,等又经过一处木桥的时候,才看到三处并排连在一起的院落。 李氏下了肩舆,听着中间院落传来的欢笑声,忍不住问旁边跟着的荷香:“那处是谁的院落?” 竟然有这样恣意的欢笑,怕是在园子里过得乐不思蜀吧。 莫非…… 李氏眼睛微微亮了亮,很快又平静下来。 只她以为荷香没发现,却不知荷香对这些最是敏感,只是懒得当面拆穿,反而回答道:“回侧福晋,这中间是丽景轩,并没有人居住,宋格格和苏格格分别住了左右两处的春好轩和绿荫轩。” 而中间的丽景轩明显被当做闲暇时,聚会的场所。 这事是禀告过清宁的。 若是宋氏她们挑选的是荷花馆那就非常麻烦,人手也是不足,可要是丽景轩的话,不过是多在那处放上一两个人。 只要这两个人不作妖,这种小事,清宁也愿意满足她们。 李氏之所以今天出发去岫云寺,是特意挑的好日子,天气又十分不错,不算太热。 宋氏和苏氏闲着无聊,就约了去岫云寺吃些茶点。 等荷香把李氏带过来的时候,两个人皆是一愣。 苏氏看了宋氏一眼,忙起身,跟着行礼。 李氏嗯了一声,左右张望了下,这其中的下人,没有一个眼熟,她记得宋氏过来的时候是带了丫鬟的。 “竟是侧福晋来了?快坐。”宋氏话一出口,就见到李氏变了脸色,可眼见她变了脸色,还是顺着意思坐到软塌上,心里就是一笑。 “宋姐姐这日子,过得怕是忘了在府里时候的模样了。”李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氏,这个苏氏是个什么情况,她还不清楚。 但宋氏嘛……李氏是习惯性地对人挑上了刺。 “还不是爷和福晋鸿恩浩大,这园子侧福晋一路过来也是亲眼见到了吧?生活在这里,万事无忧,想不过得舒心都难。” 可这话却是实实在在地打李氏的脸。 在圆明园舒心,也是,就在四爷的手底下,能不舒心?怕是做梦都能笑醒,当初桂香去见了苏氏,李氏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还会有宋氏的事情。她手下的人去查,可也没有查出桂香是否有去了别处。 这也让李氏明白为何福晋走得这么痛快,哪怕如今那院里只有碧嬷嬷一个人,她仍旧不敢小觑,每月的月银布匹衣裳绝对不敢错漏正院的人。 话说回来,那日离开的时候,李氏才知道这里面有宋氏,心里那怄气地不行,要不是顾忌爷在场,准得把宋氏的面皮扒下来看看,是不是又一个妖魔鬼怪变得。 就是现在看宋氏那脸上的笑,李氏仍不改这个念头,可旁边的荷香还虎视眈眈地站着,虽说这人是个奴才,她一个侧福晋想让人滚出这院倒也耍得起这威风,但且不说这威风后的代价她能不能承受的住,就是一想到她掀开帘子,看到荷香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的样子,这心就虚了些。 “侧福晋,走了一路累了吧,要不喝碗冰镇酸梅汤。”苏氏这个时候才敢插话,这园子好是好,但平日说话的除了自己院子里的下人,也就宋氏能说上一些话。起初见到李氏有些畏惧,可现下也看出她心中的那点忌惮。 苏氏心里稳了稳,这才敢开口。 “酸梅汤?不了,我受不了这股酸味。” 苏氏顿时觉得尴尬。 荷香闻言就笑:“苏格格不是说还有绿豆汤吗?那个倒是合适。这一趟走下来,奴婢都有些累了,侧福晋想必也是如此。” 可看荷香,那真的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眼下却是脸红气不喘,这话任谁听了都是圆场的意思。 按理说,这话不该荷香来。 且以荷香的谨慎,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荷香还是说了。 宋氏和荷香对视一眼,心知这里面定然是福晋的意思。 虽说不知李氏为何到园子里来,可既然要来见她们,以她们这样的身份总是处于下风,但荷香不同。 她虽是丫鬟,却是福晋的人。 如今福晋的地位,在这院子里几乎要和爷肩并肩了。 宋氏只一个眼色,就有丫鬟端了绿豆汤过来。 可绿豆汤虽好,自然是酸梅汤更冰爽可口。 李氏却不得不捏着鼻子饮下。 只是这汤一喝,李氏就有些坐不下去了。 原本她过来,想借着身份压住宋氏和苏氏,借此探听一些这园子里的消息,可荷香在旁边看着,就是李氏屏退左右,以宋氏和苏氏之间流淌的和睦氛围,李氏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能从中激出她想要的答案。 李氏也真的没坐多久,四爷回来了。 李氏被叫走了。 她一走,宋氏和苏氏都松了一口气。 很快,苏氏就有些忧虑地问道:“宋姐姐,你说侧福晋为何会来这园子里?”是要和她们一样留下,还是其他。 宋氏虽也是格格,可性子还算过得去,两个人相处起来,苏氏只要念着她年长稍微让一让,这日子就很过得去。 可李氏不同…… 要说初来这里,得知爷和福晋带她们过来的真正用意后,苏氏是失落了很长一段日子,可过着过着,不但真的没有见到四爷,就连去给福晋请安都被拒了后。 苏氏才算死了心。 她们过来,爷能不知道。 不过是真的拿她们抓了幌子。 以后如何还是未知,但眼下,苏氏得承认宋氏的做法是最合适的,但这其实也不是那么妥当,若是福晋得到的宠爱长久不衰,把她们都拖到颜色不再呢,那该如何是好,岂不是便宜了其他后来者。 可今日李氏过来的一幕,让苏氏心中敲响了警钟,连侧福晋这样的身份都要忌惮福晋身边的一个丫鬟,那她一个格格就更应该好好掂量了。 另一边,四爷回来,清宁就知道岫云寺的事情了。 李氏的马车是半路被悄悄掉了包,从京城出来,有一段很长的路,无论是去岫云寺还是圆明园,都要经过许多山林。 路线也不是固定的,好些路都是能到岫云寺,当初之所以这么修,是因为岫云寺的确是京城第一大寺,每到盛况节日,来往的马车常常拥堵在路上,后来康熙拔了不少钱银,又有香客解囊,这路就越来越多。 但这路一多嘛,旁的人想要把人手安置在一处就难了,可分开,又不确定李氏要走的是哪一处。 四爷虽离了四爷府,可车马房那里一直牢牢把守着,就像今天驾车的人嘴巴牢靠地很,不是谁能轻易打开。 李氏带着弘昐顺利被掉包,替换的马车也如预料的碰到了“劫匪”。 清宁听了长眉一挑:“真的劫匪还是假的?” 四爷笑:“当然是真真假假都有。”不是那么粗浅到让人一看就知,李氏就算了,但是弘昐出事,以四爷的脾性,不把这人的家世挖个底朝天是决计不会罢休,有点能力,或者说每个皇子手底下都是有些本事的人,仔细些,时间花上多一些,就能查出这其中有别的人的身份。 “谁的人?” “十四。” 清宁看着四爷。 四爷就笑:“苏麻喇姑病得不轻,十二这些日子一直在侍疾,可他手上的人爷一直让人盯着。” 不敢说盯了全,但也有七七八八了。 可怎么说呢,当初十三府里的事情,是他们夫妻二人闹出来,才让十二被皇阿玛罚了。可如今的十二,自然没有人到中年后的那股沉稳。 为什么马奇的女儿沙济富察氏会指给十二,除了有苏麻喇姑的意思,对她的话,只要不危害朝堂,康熙也使十分愿意听一听。 但也有一点,十二的额娘定嫔的出身和良嫔相仿,都是辛者库的包衣,但相对而言又比罪籍没入的良嫔更好上一些。 只要不涉及太子,在其他皇子身上,康熙极为平衡他们的势力。就如四爷,虽说是德妃的儿子,是佟佳皇后的养子,就给了原身这个前头家世显赫但如今落寞家中男子空有虚衔的福晋。 等到了十三,挑上了现在的十三福晋。而十四哪怕没有他闹出的事情,最后也不会娶上家世太好的嫡福晋,无关其他,只为了左右平衡。毕竟这个时候的十四虽也是德妃的儿子,可如今的德妃已是稳坐四大妃的位置,和十几年前四爷那个时候的情况不同。 十二这般也差不多如此,他出身不佳,但被苏麻喇姑抚养,可苏麻喇姑再受康熙尊重,但一个奴才身份也是不假的。 那么为了平衡十二、十三十四这几个皇子之间的势力,康熙就挑上了马奇的女儿,十二从这次的婚事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可饶是如此,才出宫开府没多久的人,还做不到把李氏算计出府,又半路截留人的本事。 清宁垂眸。 不是十二、不是十四。 那这人选一下子就变小了。 八爷?三爷? 不说都有可能,可为何这样做。 清宁一个抬头,就看到四爷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凉。 她心中一动,一个答案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四爷却是深呼吸一口气,说道:“爷打算把弘昐留下来。” 清宁看了四爷一眼,轻轻应了声好。 她也没再问。 李氏这边,给予的答案自然是明面上的那种。 可饶是李氏脑子再不灵光也知道里头肯定有问题,因而在四爷说要把弘昐留下后,眼眶一红,但仍旧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清宁看着心中一软:“等抓周后再送过来吧。” “不了。”李氏回地非常果决:“就现在留在这里,只是有一事想求福晋,婢妾看那奶嬷嬷任劳任怨也有快一年了。原本婢妾不曾想起,可二阿哥差点……婢妾就想着当为二阿哥祈福,送她归家和家中幼儿相聚。” 作为奶嬷嬷,自然也是才生产过。 李氏这话听着是好的,可黄嬷嬷愿意吗?成为四爷府的奶嬷嬷,虽只是二阿哥旁边,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且不说每月的例行赏赐,就是只奶嬷嬷这一名头,家中就受用无穷。 可清宁又岂会因为一个奶嬷嬷驳了李氏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点更新,我也是佩服我自己啊 第71章 岫云寺也是去了。 四爷问过李氏, 她一脸孤勇地过去了。 “她这是怎么了?”要是不愿意, 留下来住一晚就是, 可偏是一副去赴死的样子, 清宁就不明白了。 李氏怎么就笃定前头还有危险呢。 或者说, 她怎么觉得四爷在能力范围内还会让自己的女人处于危险中。 四爷摇头:“随她吧。” 李氏这人,真把她强制留下来还是会东想西想。 与其如此, 不如让她自以为有了奉献,也不必担心弘昐留在这里会被照顾地不尽兴。 四爷可以说李氏不好, 但李氏自己的孩子也不是真的坏, 在没有其他选择之前, 她所有的母爱都会投注在弘昐和大格格身上。 李氏离开圆明园,就有人带着去了岫云寺, 住的不是原先预定的厢房,但所隔并不远。夜里的时候, 李氏睡得很不好。 一早醒来, 就听说原先那厢房走了水。 李氏勃然变色,咬着牙齿轻轻颤动着。 走,立刻回府。 李氏是一刻也不愿耽误了,草草梳洗就要离开, 哪还顾得上求香拜佛的事情。走的时候, 李氏犹豫着还是经过之前的厢房,虽救火及时,但屋子建筑也毁了大半。 消息传回圆明园的时候,清宁抓住四爷的手。 四爷攥的拳头越来越紧, 清宁掰得脸都红了,没忍住岔了气后,又咳了几声。 四爷这才醒转过来,忙倒了水。 清宁连着灌了两杯,喉咙才舒服些。 “没事吧?”看福晋这样辛苦,四爷就有些懊恼,早知道自己去前头的书房去了。便是有了气,也到不了福晋身上。 清宁看出来,只是问:“爷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情?大男人的,有什么坎过不去,不过是一时之间气大发了,四爷摇了摇头。 清宁就道:“那我也没事。” 能让四爷生气的人不少,可真正伤到他心的人,实话说不过五指之数。 德妃算一个,太子和十三都能算一个,十四勉强算半个吧,剩下的就是那位置上坐着的人了。 四爷叹了一口气,低头抱住清宁。 只是这一上手,两个人都觉得有一直些不对劲,齐齐低了头。 清宁凸出来的肚子,极为倔强地横在夫妻二人的中间。 她一直有认真控制体重,脸上虽然长圆了不少,但身体并没有太过夸张,但有时候真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 上个月开始,肚子就跟吹气似地猛长。 皇室里也不是没有出过双胎的例子,四爷不放心,请了太医回来,得知腹中只是一个孩子。 四爷的心里就是有些复杂了。 清宁同样如此,她没啥经验,拍了拍肚子问道:“爷说这要是个儿子还好,要是个胖闺女……” “都好。”四爷很快接话。 哪一个都好,男男女女都无所谓。 只要能健康成长,就比什么都强。 上一辈子的几个孩子,除了弘历和弘昼过得去,其他人都看起来病恹恹,不怎么健康的样子,那还是钟鼓馔玉的养出来的。 要是换了寻常百姓家中,还不知是什么未知数。 “是个女儿也好,哪里就是胖闺女。”四爷想着大格格那袅袅仿佛一阵风能吹过去的身材,觉得胖一些才好,能在风雨中站住。 皇家的孩子最怕的不就是没有立住,早夭嘛。 回到四爷府的李氏,让人叫了大格格过来。 大格格看到李氏,顺嘴问道:“弘昐呢?怎么女儿听说她没回来?” 至于听谁说。 李氏刚回到府里,黄嬷嬷就被送了回来。 人还没有站稳,又被包袱款款地送了出去。 李氏自觉没亏待她,这一年多在府里攒下来的东西,拿出去在京城买个小四合院,再买个小店铺都仍有结余。 可黄嬷嬷哭天喊地地实在晦气。 李氏原先就有些恼,听大格格一见面问起的还是黄嬷嬷,那脸就拉得长长的。 “什么时候你这么关心她了?” 一个奴婢而已,谁要关心。 她这不是想问问弘昐嘛,可看额娘那表情,大格格心里咯噔一下,不安地说道:“额娘,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李氏脸色一沉:“出事?你想谁出事?我这个额娘还是弘昐?那可是你亲弟弟啊。” 大格格眼眶一红:“额娘说的什么话,就算是你自个儿在外头受了气,做什么无缘无故怪到我的头上。” “真和你没关系?”李氏心中轻舒一口气,面上狐疑地说道:“那你前日为何问起出发的时间。” “是谁叫你问的?” 大格格一怔:“没谁啊。” 李氏不信,开口想问是不是钮祜禄氏,可想到自己临走的时候,四爷压根没有提起这个事情,一时之间就有些拿不准。 莫非真是她想多了? “额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黄嬷嬷被赶走,弘昐不见人影,大格格第一个反应就是害怕,可看到李氏的态度,似乎根本没有为弘昐的安危担心过,她的心里就升起一个自己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弘昐呢?去哪了?”声音轻颤,看着李氏的目光带着复杂的期盼。 李氏垂眼:“弘昐?当然是去你阿玛那里了。他毕竟是男孩,哪能长于妇人之手,你额娘我哪有那个教人的本事。”若是有,又怎么会教出大格格这样只关心自己的孩子呢。 “为什么这么突然?”大格格不敢相信。 “不突然了。”李氏笑笑:“这就是原本商量好的。”就算不是,现在也是了,李氏断然不能让女儿恨上自己的儿子。 想到这,她对大格格说道:“不是额娘不帮你,这都是你阿玛的意思。你阿玛的决定,这阖府上下谁不敢听从?” “你当额娘愿意啊,让你弟弟离了身边,额娘也不舍……”李氏还说了什么话,大格格就有些听不到耳朵里了。 她就是不明白了,为何同样是她的孩子。 弘昐就行,她就不行。 当初她求着额娘帮忙,送她去正院,额娘的态度有现在一半的果决吗? 怀着这样的疑问,她坐在了钮祜禄氏的面前。 钮祜禄氏没藏住心中的愕然:“你是说侧福晋把二阿哥送到圆明园去了?不是说去岫云寺的吗?” “没。”大格格说着就觉得来气,她就是不想去岫云寺才没跟着走,要是知道去的是圆明园,还需要额娘催。 “你听听我额娘怎么说?什么神佛再好,哪有在阿玛身边好。纵然我阿玛是皇子,可弘昐不也是皇孙。要是这话说得过去,谁不是皇子皇孙。”可有几个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出事的早夭的还能少了。 大格格虽被困在内院,但谁家小孩没了这样的消息,也没少听到。 钮祜禄氏却不关心这些,心里不停地想着怎么就没有去岫云寺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可不管怎么在大格格身上探口风,都是一问三不知。李氏那边更不能漏了口风,事关弘昐的事情,她把嘴闭得紧紧的。 钮祜禄氏没办法,就想让额娘林佳氏上门。 李氏却是直接给拒绝了。 就是大格格帮着求情,也是不成。 不说钮祜禄氏怎么想,就是李氏看到大格格同钮祜禄氏走近,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虽说四爷那边没有说当时的事情与钮祜禄氏有关,可作为额娘的直觉,李氏就是觉得这里头钮祜禄氏在捣鬼。 圆明园里,清宁也和四爷在说这件事情。 “和府里那位有关吗?”当初可是她说的岫云寺,要不然李氏也不会去。 四爷沉声说道:“钮祜禄氏的同母兄弟行事粗鄙,不通文墨,并不得凌柱喜欢,相反陈姨娘所生的幼子冰雪机灵,只可惜身体不佳。前些日子还生了一场病,凌柱就想起早年钮祜禄氏去岫云寺求到的平安符。” 林佳氏再不受宠,但也是一家主母,特别是在钮祜禄氏进了四爷府后,她手中的权利就越握越紧。 一个小小的手段,让原本孱弱的孩子生病并不是难事,再让人不经意间往凌柱耳边说起当年的事情。 凌柱宝贝幼子,自然会有岫云寺一行。 但凌柱虽只是个四品的典仪,但平日琐事不少,且岫云寺去的多半是妇孺,他不便出头,可又不放心林佳氏,就把人拘在家里,去的就只有陈姨娘和幼子。 清宁脸色一沉:“山匪是林佳氏安排的?原本要对付的是那幼子。有人将计就计,把危险转嫁到李氏的头上。” 真是好大的担子。 勾结山匪,岂是林佳氏一个妇孺能做的出来的。 怕是林佳氏这背后还得仔细挖一挖。 或许她们一开始可能就没想害李氏和弘昐,陈姨娘和幼子若是在路上遭遇山匪,侍卫定然要护着李氏和弘昐先走。 “不对……”清宁摇头:“这事说不过去。”要是这样的,李氏和弘昐在这一个关卡里其实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那里是岫云寺附近,自家姨娘和幼子出事,凌柱焉能不去查。 他自己没能力,可为了这事求到四爷面前,四爷能不帮忙,毕竟当时李氏和弘昐或许也有遇到危险的可能。 除非…… 清宁瞪大了眼睛看向四爷。 四爷伸手勾了勾清宁的鼻子,笑:“聪明。” 这就是自己的猜测对了? 清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抱住四爷的胳膊:“我就是胡乱瞎动脑子的。” 四爷摇摇头。 很多事情,其实经不起怀疑。 林佳氏和钮祜禄氏为何笃定凌柱不会去查,因为李氏和弘昐也在附近,要是查得深了,凌柱自个儿的底子就要被掀开。 就算凌柱怀疑到林佳氏,可要是人都死了,在平衡利益得失后,也只能不了了之,甚至得转而支持钮祜禄氏的行动。 可现在不同,四爷中间插手。 陈姨娘平安回到府里,又听到去岫云寺的路上出现山匪袭击贵人的车厢,凌柱一巴掌把林佳氏掀翻到地上。 “你疯了,你要死,就自己去死,别带全府的人同你陪葬?”一个朝廷官员与山匪勾结是什么好事情吗? 到时候要被查出来,莫说自己一家人了,就是已经进了四爷府的钮祜禄氏同样一根白绫结束自己。 事实上,凌柱都怀疑四爷是不是已经知晓什么。 一想到这,他就有些坐不住,看也没看还匍匐在地的林佳氏,换了衣裳,从府里的后门出去。 “奴才跟了一段路,发现他转到四爷府的后头转了几圈,就又回了钮祜禄府。奴才无能,没看到他又和谁碰头。” 粘杆处的人跪在地上,四爷听罢沉默,刚要敲手上的玉扳指就又顿住。 按照系统说的,他是疲劳过度,死在御案上的,当时的情况,他就只有三个儿子,但当时弘昼行事荒诞,弘曕尚在孩提,放在正大光明牌匾后面的密诏虽未示人,但要猜出弘历是继任人选并不难。 但这些都是后面的事情,钮祜禄氏才刚进府,连侍寝的机会都没有。 以福晋对她观察,钮祜禄氏为人自私,纵然是林佳氏,只要利益冲突,绝对不会为她出手。 许多事情经不起怀疑,也经不起推敲。 清宁很快知道四爷坐了马车离开圆明园。 四爷到养蜂夹道的时候,已经有另外一辆马车停在巷前。 十三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一见到四爷就热泪盈眶。 “四哥。” 四爷嘴唇动了动,重重地拍了拍十三的肩膀。 上一回见面后,已是数月。 不是四爷不愿过来,而是不能。 但现在却是不得不来。 四爷瞥了一眼马车,正欲说话,里头有两个人走了出来。 当头那个是太子,后头那个脸色不太好的是三爷。 看到四爷的时候,太子抬手招了招,问:“来了。” 四爷抿了抿唇,目光却是往巷子深处望去,再不见有其他人出来。 太子拒绝了三爷的马车,径直走到四爷的马车上,帘子一放下,就听他喊道:“老四,上来。” 四爷沉默,在十三爷的担忧中走上马车。 三阿爷垂着脑袋,看着上了马车的太子和四爷,又看向十三,随后苦笑道:“你说,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十三的笑容更为苦涩。 再经过三个月后的养蜂夹道的生活,太子重新复立。 “皇阿玛,命老三查探三个月,总算为孤正明。从前推在孤身上的事情,都是老大做的。四弟,你看,孤没罪,就该出来了。” “老四,你说老大可不可恶?”太子声音含笑。 四爷缄默不言。 心知太子口中的可恶另有他人。 但这事情,他如何去说。 太子见了也不在意,马车从养蜂夹道出来,缓缓往宫里去,在经过喧闹繁华的大街时,就听太子说道:“老四种够田,就该出来了。” 四爷没吭声。 太子抬了抬眼,就听四爷道:“凌柱。” “他啊?”太子了然:“是孤的人。” 四爷更加沉默了。 太子看向四爷,想了想说道:“孤被困在宫中,皇阿玛是真的宠,去哪里都不往把孤带身边,可孤的一切都在皇阿玛的眼皮子底下。” 太子难啊,怎么不难。 想要弄个银子,却还得防着康熙忌惮,但明面上还是敛了不少银子,但这些银子,都记在康熙的小本本上面。 太子要做许多事情,其实都是束手束脚。 就像他被废,是康熙的一个想法。 重新走到人前,再度成为太子,也是康熙的意思。 太子还不能拒绝,也舍不得拒绝。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但再随意被废,关进养蜂夹道后,反而更加滋生太子想要握紧权利的欲/望。 “不过孤没想安排他的女儿往你府里去。”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太子也是愕然,可怎么说呢,也算顺水推舟了。 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棋子扎根到四弟的府里,对太子自然是利大于弊。 只可惜,前世,钮祜禄氏直接坐了几年的板凳,直到太子二度被废,一直都没有启用这枚旗子。 太子两度被废,凌柱自然不敢冒头。 四爷不确定上一世,皇阿玛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可明显这一世,是知情的。 四爷把太子送回宫中,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康熙去了畅春园。 太子笑了笑,没请四爷进毓庆宫。 从凌柱的事情出来,不管四爷信不信太子的说法。 就是太子早就也没敢像以往那样用上四爷,还真是皇阿玛会做出的事情。把他这个太子再拉出来的同时,断去他的一个臂膀。 可明知山有虎,太子还得迎难而上。 四爷从宫中离开,上了马车,苏培盛就走了进来,小声说道:“只有带走佟贵妃,没有带走其他人。” 按理说,以前每年都有几个月去畅春园避暑。 佟贵妃也有伴驾几次,可这样的事情多半还是在四妃身上,当然也不外乎有几个小答应一道同去。 但苏培盛查到,这一次康熙只有带了佟贵妃一个人。 几乎是在三爷去养蜂夹道的时候,康熙就立刻离开了皇宫。 四爷垂眸。 是因为皇阿玛的病,还是皇阿玛和太子之间已经到了剑拔弩张,不能同处一个地方了嘛。 第72章 (捉虫) 可皇阿玛人不在宫里, 但却依然能困住太子。 但困得住人, 却困不住蠢蠢欲动的心。 四爷有些沉郁, 想到还得在养蜂夹道里呆上不知道几年的十三, 嘴角抿得更紧了。 马车驶出京城的同时, 太子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皇宫中消息才大肆传开,这一天宫里宫外不知道因此打破了多少瓷器。 清宁也不例外。 在康熙带着佟贵妃突然出现在九州清宴的时候, 手中的燕窝盏惊得掉落在地,汤汤水水溅到裙摆, 却根本无心顾及。 清宁扶着柳嬷嬷的手, 直直跪了下来请安。 “皇阿玛万福金安,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安?”康熙意味深长地笑道:“朕心难安啊。” 没头没尾的话,让清宁的心一个咯噔就跳到嗓子口, 也让贵妃才漾开的笑容又收敛了回,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清宁垂着头, 一声不吭地跪着。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说话不好好说, 总是说一些高深的话出来让人猜测。可谁叫面前的人是康熙呢。 只当做没听懂。 好在康熙似乎也没有让清宁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在梁九功地伺候下就坐。 康熙这一动,就到清宁的背后去。 清宁无法, 只得膝行转个弯, 正面对着人。 她这月份已经有些大了,算算八个多月了,身体被长多少,更显得肚子大得出奇, 可要单单只看她的圆脸,又觉得这样的肚子合适。 佟贵妃自始至终没有生育过的,她进宫的时候,佟佳皇后已是因病亟崩逝。虽说宫里不是没有人怀有身孕,可为了少些麻烦事,她素来都是当个闲人的。 对此,康熙是乐见其成的。 往日那些人要是怀有身孕,初期可能还能见到,但到了清宁这个月份,多半就龟缩在殿内,一步不出。 像清宁这样的夸张体态,佟贵妃看得心慌慌。 一旁的康熙,见她紧张到捂了捂胸口,终是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微笑:“四福晋快起吧。” 康熙颔首:“坐吧。”他还不至于过来威吓儿媳,当然那些传来传去的谣言不是没听说过,但就清宁眼下这个模样,想来是受不得刺激的。 康熙全然不去想,他这么骤然出现,其实已经是一种惊吓。 清宁被搀了起来,坐了半个绣蹲。 只这样看得人更加颤颤巍巍。 康熙忍不住皱眉:“太医可曾过来看过,有个什么讲究?”他记得老四为了四福晋特意求自己要了一个精于千金科的太医。 要说他皇子皇孙都不少了,老四也有了弘晖这个嫡子,哪怕老四媳妇是费扬古之女,可也不会关注太多。 可一想到这人怀着身子还不知所谓跟着老四往江南跑,虽是为了弘晖,康熙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而嘀咕多了就有些关注。 康熙是皇帝,可对于清宁来说也是公公和媳妇的身份,虽是有佟贵妃在一旁,可人到了畅春园不入,却还是下意识来了圆明园。 康熙是知道四爷不在的,按理说想见人,只让佟贵妃出面召见即可。 只是最后还是亲自来了这里。 清宁一愣,明白了意思后,赧然解释:“是儿媳贪嘴,忘了收敛,好在太医看过,一切都好。” 她的身体真的好,就是害口也在上一个月结束,总体来说并没有遭罪。 也就是看着吓人,但往日里得了闲,跟着四爷劳作,也不觉得累。 四爷的马车走到一半,就收到皇阿玛在圆明园的消息,当下心就跳漏了一拍。 等马车一到圆明园,桃香已经应在那里。 见了四爷就道:“福晋往杏花春馆去了。” 杏花春馆是整个圆明园中最具有田园气息的地方,以前的四爷为了突出自己勤于农事的形象,取了个朴素的名字,直接叫了“菜圃”。 时移世易后,四爷的想法也有了变化,索性直接叫了杏花春馆。 杏花春馆位于圆明园地理最高的位置,馆内矮屋疏篱,最引人注意的还是被切割成无数块的田地,里面种满了各式蔬果,还有小麦等作物。 每年农历立春,康熙无论多么繁忙,都会到先农坛的演耕田里当一天的农民,因而对这些农作物并不陌生。 初始,四爷说要种田。 康熙心知这个儿子为了出局脱身的借口,可不曾想便是理由,竟也真的花了时间去劳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康熙也算有些感慨,几个儿子中也唯有老四最为务实。 也佐证了当初把人放到太子身边是极为正确的事情,只是怎么也不曾想,为了给太子铺出一条平顺的路,打压了老四,让他辅佐太子后。最先要敲碎太子座下地基的人,也是康熙自己。 “皇阿玛。”四爷跑过来的时候,满头的大汗。 这和往日清冷的四爷又有些不同。 到底这些儿子,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本来面目。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四爷单膝跪地,一丝不苟地行礼。 梁九功都不需四爷提示,上前就扶了四爷起来。 “贝勒爷,不对,瞧老奴这嘴。”说着拍了自己一下,不轻不重地不妨碍他仍旧盈盈笑道:“应该是雍亲王了。” 四爷瞳孔猛地一缩,噗通一声跪倒地上。 一旁正和佟贵妃说话的清宁,也跪了下来。 “皇阿玛。”四爷嗓子眼发紧,喊了一声,却始终说不出什么话。 康熙抬抬手,叫了起。 “既然回来了,就陪朕转转,听你福晋说这里面每一亩地从开垦至初,都是你亲历而为,辛勤耕作的。” 四爷应了声是,这话倒是不假。 他扶着康熙望田间走去,康熙每问起一个农作物,四爷虽不至于侃侃而谈,却也知之甚详。 这一看就是花了心思进去,绝不是嘴上说说的。 两父子走得远了些,清宁才起身。 佟贵妃看了她一眼,笑道:“恭喜四福晋了,这往后就是亲王福晋。” 直郡王诬陷太子,削爵后仍被关在养蜂夹道,太子复立,三爷举报有功被封诚亲王,然一个“诚”字压得他的身躯直不起来。 三福晋不知就里,只有高兴,等听说四爷也被封为雍亲王,嘴上嘟囔了几句,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五爷是恒亲王,七爷和十爷都封了郡王,倒是八爷虽也封了亲王,可前头并没有封号。 派出去打探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九爷十二爷十四爷都是贝子。” 老九是贝子能理解,他和五爷是亲兄弟,两兄弟中一个亲王一个贝子是为平衡,老十得封郡王是因为娶了阿巴亥。 十二十四年龄尚小,十三在那处也不知道何时能出现。 可唯有八爷,虽是亲王,却没有封号,这不上不下地一如他现在的处境,实在尴尬,进一步,不确定能不能再次把太子拉下来,就算拉下来,自己能上去吗?往后退,不,他没有退路。 何焯看着八爷:“是不是让福晋带侧福晋进宫请安。” 太子突然被复立,无声无息地,老三虽说常常往养蜂夹道去,也知道或许是得了皇阿玛的吩咐,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突然就有了这么一个结果。 八爷垂眸,心道,当初拉下太子的人是皇阿玛,让太子上去的也是皇阿玛。 皇阿玛说太子错,才是错。 同理,皇阿玛说不是,必然也就没有错。 是他着想了,只以为必须挖出证据来证明才行,可这一切不过是取决于一个皇帝深思熟虑后的想法。 八爷让人请了八福晋过来。 夫妻久坐无语。 八福晋冷笑:“爷要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就是。” 要是没事,她也不愿再坐下。 八爷心知她口中未说的这句话,心里不禁一痛。 这半年来,他也不是没有努力,试着缓和两个人的关系,但收效甚微,时间久了,面对八福晋,八爷心中竟然也有了逃避的念头。 可眼下这个情况,八爷抿了抿嘴,把自己的忧愁倾诉出来。 这一切仿佛同从前一般。 说是不同妇人谈论政事,可八爷待八福晋不同,哪怕她毫无帮助,不懂分析,也愿意说上一些给她听。 正是因为如此,八福晋一直以来就十分自信,自信八爷待她是不同的,别的妯娌无论如何都无法比拟。 可现实呢,狠狠往她脸上打了一个巴掌。 “爷是想让我进宫给良嫔请安,还是让侧福晋去见她大的好姐妹。”当初太子被废,毓庆宫进出不能。 萨仁就再没了消息,娜仁从前问过八爷几次。 只是四爷既然知道毓庆宫被围得水泄不通,八爷自然也是知道,这事就不了了之。可眼下太子复立,这毓庆宫的大门当然重新打开。 作为嫡亲姐妹,娜仁去看萨仁理所应当。 便是太子知道八爷的打算,也不能在才复立正要收拢人心的时候,做出把娜仁赶走的事情。 八福晋颔首:“可以。” 八爷不有一喜,只以为福晋心中还是有她,却听八福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院里有个丫鬟长相虽是一般,但身材玲珑有致,不输侧福晋,爷以为如何呢?” 八爷脸色一沉,一张俊脸此刻黑如锅底。 “你在想什么……”低沉的声音中满是压抑的怒气。 八福晋心中酸酸的,面上却越发的冰冷。 “爷以为如何?” “福晋。”八爷抓住八福晋的手腕,哀声喊道。 八福晋不改初衷,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八爷攥拳忍气:“等宫里回来。”到时候只当不作数,他知道福晋,定然也不是真心的,她是在逼他,也是在逼她自己。 “不,进宫前。”八福晋把手从八爷的手中抽了出来:“我说过,纵然我不能生,这府里的一切,爷身上的亲王之位或是其他……都不会落入那个贱/人的手中。” 原来她现在是这样想的,福晋就这么不信他,八爷心里说不上的感伤,在八福晋冰冷冷的注视下点头。 亲王,一个没封号的亲王,在八爷心中连老十的郡王都比不上。 福晋既然想要这些,八爷想着以后总能捧更好的东西到她面前,到时候那些谁也抢不走夺不去。 八爷回到书房把八福晋的意思说与何焯。 何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过一阵子也好,若是太急了些,自然就容易落入别人的眼里。”现在摸不清皇上的想法,一切就是求稳。 若是皇上还重视太子,就不能把他丢在皇宫中,自己去了畅春园。 可若说不重视,又为何费劲心思为太子洗去他身上的的确确证据确凿的罪状呢。 八福晋回到正院,直接让人给个丫鬟开了脸,又让人去请了八爷。 八爷没见,宿在前院。 八福晋没说什么,第二天又如此反复。 这日子一日日过去,就到了五格和大钮祜禄氏成婚的日子。 伤筋动骨一百天,五格这伤更加厉害,基本上半个月前才复原,但仍挽救不了双腿一高一低的命运。 索性差距不是很大,清宁随口提了一句,大钮祜禄氏就亲自做了一双靴子送到乌拉那拉氏府。 五格穿上后,从背影竟是看不出太大的问题。 清宁知道后松了一口气,可因着顶着大肚子,也没人敢让她出面参加婚礼。 弘晖就笑嘻嘻地去凑热闹,还跟着五格去当了迎新郎。 等新娘被迎回乌拉那拉府,弘晖就被四爷府的人接回圆明园去。 五格带着大钮祜禄氏是晌午过后来的。 清宁看两个人走得满头大汗,忙让丫鬟一人递了碗冰凉凉甜丝丝的酸梅汤过去。 五格一碗饮下还觉得不够,还要第二碗,就被清宁打了手。 “差不多就行了,小心寒了肚子。” 五格下意识就要反驳,却见自家姐姐瞄了眼大钮祜禄氏。 五格就也看了过去。 大钮祜禄氏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她手上的酸梅汤只喝了一半,虽还有些馋,但还是塞到五格的手里,小声说道:“我喝不完,你帮我喝吧。” 一旁的梅香见了,就又倒了杯凉白开递了过去。 大钮祜禄氏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她的确还有些口渴,朝梅香道了谢这才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清宁看在眼里,心中只有欢喜。 五格的婚事一结束,弘晖那一直提着的心就能放一半下去了。 剩下的…… 清宁垂了眼,正要把心中的打算说出来,外头就有人求见。 来人笑着说道:“四福晋,万岁爷听说五格少爷过来了,让他携着新妇去畅春园请安呢。”顿了顿又看向一旁的弘晖:“也让弘晖阿哥一起去呢。” 弘晖怔了怔,看向清宁。 清宁眉心微微蹙起,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康熙从皇宫离开,搬到畅春园后,官员每日上朝的路线就有了变化,这外头的道路被修缮地越发平整。 许是如此,附近的几个小园林慢慢也有了主人。 时不时就会有人来圆明园拜见清宁这个亲王福晋,四爷怕清宁被冲撞,重新调了一批人手过来。 可这圆明园拦得住其他人,唯独拦不住畅春园里的人。 清宁在心底长叹一口气后朝五格点了点头,等他们三个人人走了,就让人去请了四爷。 许是康熙来过,四爷呆在杏花春馆的时间越发多了些。 原本五格来拜访,四爷也是要见一见的,偏正好有一批作物到了收成的时间,想着五格也算是自己人,清宁就没打发人去喊四爷,哪晓得康熙来了这么一出。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在四爷面前,清宁不自觉就说出心声。 四爷抬头,下人们已经退了出去,屋里并没有其他人。 他抱住清宁,凑到耳边小声说道:“皇阿玛到了畅春园,上书房那边却没有转移过来,昨天爷把弘晖接了回来,福晋就没有想想原因?” 皇宫有上书房,畅春园就有无逸斋。 当初太子被废,关在毓庆宫进出不能,就没有去上书房读书,但弘昱不同,在宫里又有惠妃护着,在上书房里倒是没有受太多委屈。 只是弘晖从前就没和弘昱走近,反而是三爷府的弘晟跟弘昱能说上几句话。 “老三揭发老大,就是靠着弘晟同弘昱走近。大哥同前大嫂确有感情,她又是为了弘昱难产而亡。”就算知道老三根本没抓住什么证据,可知道老三利用自己的儿子找上他的儿子后,老大不得不低头,还得用外头没有被处理干净的势力,亲自帮着给自己安上罪状。 所以老大憋屈啊。 那在养蜂夹道一顿顿的挨揍,三爷也是心甘情愿地承受。 而太子是这一切的见证者。 同样的儿子,不只是老大有,太子也有。 太子复立,弘皙自然就有了进无逸斋就读的机会。 清宁的身体有些发抖。 四爷抱了抱清宁,沉着声音说道:“让人去清辉阁收拾一下弘晖的东西。” 清宁没吭声。 只扣下弘皙就太明显,可若是不想让弘皙便宜进出皇宫,就有了弘晖同样留在畅春园的可能。 清宁不喜欢。 她的反应太过明显,四爷眸色一暗,低声安慰:“两个园子近,弘晖未必不能有机会回来。” 康熙不是还常常一个人微服过来嘛。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这个点 第73章 是啊, 两个园子近, 不缺马车也不缺下人伺候。 来来回回十分近便。 可这能是一回事吗? 清宁心里再有怨念, 还是亲自带着人去了清辉阁, 一通瞎指挥后, 什么都要打包,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打包。 能缺什么? 再怎么是自己的亲皇孙, 又有弘皙这个太孙在,怎么也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清宁索性罢了手。 “只让人把大阿哥平日用惯的物是收一收, 旁的就算了。”就算到时候东西不够, 畅春园准备不住, 可圆明园不缺啊。 想清楚后,清宁就坐了下来休息。 她现在也不敢妄动, 等的就是个瓜熟蒂落,虽说十月怀胎, 可哪有正正好十个月, 或早或晚都有,因而不敢大意。 五格他们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弘晖被皇上留下来,听说是宫里的弘皙阿哥到了。”怕人初来乍到孤单呢,五格觉得皇上对太子的孩子还真是体贴。 动作竟然这么快?清宁和四爷交换了个眼神, 看来太子虽重新复立, 可这对父子之间的气氛仍是十分焦灼。 从前弘皙是得意皇孙,现在隐约有了人质的身份。 子随父,他也是是个坏脾气的。 清宁月光瞥了四爷一眼,这人蔫坏蔫坏的, 弘晖就算没有青出于蓝,也该学个七八成过来吧。 老狐狸的儿子,再不济也应该是小狐狸才是。 “还有件事情……”五格面露犹疑。 清宁望向大钮祜禄氏,她正一脸疑问的看着五格。 显然是个不知情的。 清宁就对大钮祜禄氏说:“时间不怎么凑巧,你们来回正好凑过饭点,我让人置了一桌,先去吃一些?” 见大钮祜禄氏看向五格,清宁拉住她的手:“不用看他,皮糙肉厚的饿上一顿也不会怎么样?咱们姑嫂吃好就行。” 把大钮祜禄氏带离,五格也跟着四爷往前头去。 书房的门阖上后,五格迫不及待地朝四爷讨茶水喝。 四爷撩了撩眼皮子,让人上茶水。 门开了,苏培盛进来。 笑着说道:“福晋说这天气热得很,让人送了冰碗过来。” 四爷听得眉头都蹙起来。 苏培盛解释:“福晋只给这边准备了,自己那边只是吃了些冰镇后的瓜果。” 四爷这才嗯了一声。 五格没理会这些,一个冰碗嫌不够,又巴巴地看上四爷面前那只。 四爷往前面推了推。 五格立马接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地消灭干净。 “真的差点渴死我了。”去畅春园路上就没敢喝东西了,到了那地方,畏惧于皇上的威严,那是一一点胃口都没有,水也没敢喝。“姐夫,皇上叫我去,是给我找个差事。”他这腿脚穿了特制的鞋子,走起路来不明显。 可到底不合适往十五、十六爷身边放了。 康熙就给五格挑了两个地方。 “五城兵马司和布军营。”这两个都是拱卫京城的安全的部门,无论哪一个都是极好的去处。 四爷想了想说道:“以你的资历,去内九门当个城门校就可。”正七品,小有权利,并不是空头虚衔。 也不必辛辛苦苦日夜在街上巡逻,城门校手里是有人的,偶尔还是能回到书署衙门里休息。 不是不能空降得高一些,但对五格不利。 “那就去当这个城门校。”五格嘿嘿一笑,就开了门跑出去。 没多时,苏培盛进来,低声说道:“要了匹马,我那个畅春园去了,那守门的人也没有拦着五格少爷,是直接给进去的。” 连通报一声都不需要,应该是皇阿玛早有预料。 苏培盛继续说道:“弘皙阿哥来了后了,弘昱阿哥没多时也被送了过来,身边跟着的是惠妃娘娘身边的嬷嬷。” 直郡王被废,就成了个光头阿哥。 惠妃的精气神仿佛在一夕之间都被抽光,可还是咬着牙没让自己倒下去,不说还在养蜂夹道里的大爷,弘昱这个孙子还得她来照看呢。就是府里那个大福晋张佳氏,还得指望惠妃,这么多人的事情压在她的身上。 不过一年前,惠妃仿佛老去了好几岁。 虽还顶着四妃的名头,却不再过问宫务上的事情。 八福晋来请安的时候。 惠妃嗤笑:“她倒还愿意来,可本宫现下是不愿意见 。” 宫人听了就要出去,又被惠妃叫了回来。 “罢了,就说本宫累了,让她去良嫔那里吧。”谁知道以后是个什么情况,惠妃不得不为儿孙多想。 只是也的确不想见八福晋。 宫人转述了惠妃的话。 八福晋面无表情地颔了颔首:“既然惠妃娘娘歇下了,那我就不多加打扰。”一旁跟着的娜仁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多看了八福晋一眼。 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想法。 府里八爷和八福晋的事情,都闹得沸沸扬扬了。 一个侍妾而已,实在不算什么。 有的人在乎,有的人就不在乎。 娜仁正好是属于不在乎的那个,八爷和八福晋闹得越是厉害,她这冷眼旁观中看得越是高兴。 只是不过一个女人,偏这两个人僵持了大半个月才结束。 从惠妃的宫殿走出来,到了一个交叉路口,八福晋站住,问娜仁:“你不是要去毓庆宫?时候不早了,回头就在宫门口见。” 过时她是不候的。 娜仁虽是不怕,可出来的马车是八爷府的,没准真让八福晋一股脑给全部带走。她才不管什么这样做会不会被人议论八爷府后院不稳。 当然稳不稳的,有八福晋在,又有谁是不知道的呢? 娜仁掩住心中的喜悦,面无表情的朝八福晋屈了屈膝盖,她如今月份也是到了后期,虽然肚子看得有些小,但一些动作做起来也不是那么顺畅。 等娜仁的身影转过拐角,消失不见了。 八福晋才冷冷一笑,带着人去了良嫔那里。 康熙复立太子,又大封众皇子后,所有人几乎以为良嫔应该母凭子贵,毕竟儿子做了亲王,生母还只是个嫔就有些不好看了。 只是近一个月过去,并没有另外的旨意传来。 这宫里人就有些不知如何处理。 惠妃再不管事,也因为抚养过八爷被找了过来,德妃、荣妃、宜妃三妃都在,久未露面的太子妃也出席了,最后把良嫔从附属的偏殿移到主位空置的宫殿里,如此虽仍旧是住在偏殿,可头顶上没有人,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一宫之主。 这样的消息传到畅春园里,康熙倒是没有反对。 可因着宫殿搬迁,如今良嫔住的地方,就又偏僻了些。 八福晋还没有走到的时候,娜仁已经到了毓庆宫门口。 与之前相比,太子虽归位,但毓庆宫更显得萧条。 娜仁心思涌动,颇有些不是滋味。 殿门口的人进去通禀,请了娜仁坐到门房前面的一张矮榻上面,又有宫人奉了茶水。 娜仁接过来抱在怀里,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前殿搜索了起来。 正巧这时,毓庆宫的殿前传来一阵骚动,下一瞬一个穿着明黄色四爪蟒袍的人出现在面前。 好小的内侍低头的时候,提醒了娜仁一句。 娜仁扶着腰肢就要往下跪拜。 太子正好走了过来,目光在娜仁隆起的小腹上顿了顿,笑道:“是萨仁的姐姐?即是身体不便,就不用跪拜了。” 娜仁抿了抿唇,直起身后抬头:“婢妾是娜仁。” 太子目光一闪。 娜仁摸了摸肚子,笑着下跪:“太子是一国储君,礼不可废,若是八爷知道了,想来要怪娜仁无礼了。” 太子的脚步一顿,复又轻笑一声离开。 娜仁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久久才回过神。 后殿中,萨仁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一见到娜仁的身影,先是惊呼一声,随即懊恼地说道:“还是姐姐好,不像我本关在这个宫殿里面七八个月了才难得能透透气。” 萨仁边说,边上前扶着娜仁坐下,边小声嘀咕道:“上一回见面,姐姐这肚子里还什么都没有呢。” 即是要瞒,当然是能瞒得人都瞒下了。 萨仁也是前些日子知道这么个消息,一直就盼着今日的碰面。 “什么时候生?八爷可是给姐姐找好人了,要不我求一求太子妃,让帮着给姐姐寻几个医女。”虽有擅长千金科的,可也没有进产房的机会。萨仁在毓庆宫里,唯一看过的孩子就是养在太子妃名下的弘曣。要说开始的时候,太子妃并不怎么把小阿哥放在心里,可太子被废后,就把弘曣养在了暖阁里。 这朝夕相处的,难免就有了些感情。 萨仁跟太子妃走得算是近了,她去年才进的毓庆宫,太子被废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同她无关,除了没有人身自由,一应的待遇在整个毓庆宫里只在太子妃的后头,就是生下弘皙的李佳氏都得往后靠靠。 太子妃看出康熙的意思,也不知道太子是个什么情况,两个人就越发走得近,日子久了,萨仁越看弘曣心里越是欢喜。 她……萨仁突然朝左右看了看,宫人们立刻退了出去。 娜仁见状,也让自己的心腹离开。 就听萨仁羞赧赧地说道:“姐,你说我能不能也为太子诞下一儿半女。” 作者有话要说:熬夜后遗症来了,连着晚上熬夜,今天白天还有事出去,晚上困得眼睛睁不开,字码不进去,我要困一困,要是半夜能醒过来,就继续更第二更。 第74章 (捉虫) 哐地一声, 随着一起的还有娜仁的闷哼声。 “姐。”萨仁吓了一跳。 娜仁的脚指遂不及防地撞上圆桌的腿柱, 钻心疼痛传来的瞬间, 一股暖流溢出, 瞬间湿了中裤。 娜仁深吸一口气, 朝萨仁笑道:“怎么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你不是……” 选秀过去不到一年,宫人是不敢议论, 可萨仁钟情十四的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少,从她进了毓庆宫后, 就很少被允许外出。 萨仁没办法, 不是没闹过, 可这事太子妃也为难。 久而久之,也算是半认命了把吧。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说起这个, 萨仁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是的确喜欢过十四, 可多久没见到人了, 那点子印象早就模糊,如今心里除了阿玛意外唯一留下清晰影像的男人就是太子。 “我想着要是能像姐姐这样生个孩子就好了。”这个想法在看到身怀六甲,大腹便便却容色不错的娜仁后更加强烈了。 “可你不是怕疼吗?”话落后,娜仁再没忍住发出呻/吟声。 萨仁傻眼了, 忙站起身走过去, 这低头一看,差点就惊叫出声。 娜仁用力抓住萨仁的手腕,有些无奈地苦笑道:“怕是要连累妹妹了。”她这月份到生的日子还差一点,否则谁敢让她入宫。 不是后宫里的女子在宫中生产本就是忌讳, 更何况这里是毓庆宫。 可人命关天,这是自己的亲姐姐,又道这个节骨眼,就是有再多想法,也分不出心神去想。 萨仁摇了摇头:“我这就让人去通知太子妃。”说话的时候,外头守着的人已经听到动静,一起进来的。 娜仁的心腹在看到滴滴答答流了一小滩的羊水后,瞳孔猛地一缩。 下一瞬,却对上娜仁冰冷的视线。 心腹打了个寒颤,忙到娜仁边上把人搀好。 萨仁这才抽出空,一面叫人去通知太子妃,一面让人去找良嫔。 偏是太子妃不在,太子知道后,让人去找了太医,又把宫里经年的老嬷嬷送到萨仁的屋子。 兵荒马乱中,太子妃回来了,就守在外门。 躺在床上的娜仁,心里的甜丝丝瞬间被疼痛代替。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临时产房也不是说布置就能布置出来的,何况毓庆宫小,虽说能送去良嫔的宫殿里。 可现下正是生产的关头,众目睽睽之下,就是太子也不好对八爷府的侧福晋下手。 不仅不能下手,还得尽量让人活下来,或者御史一个上告,好不容易从养蜂夹道出来的太子,又得回去。 在刚往皇宫的路上,九爷不停地劝慰神情焦急的八爷。 良嫔带着八福晋赶过来的时候,就听到娜仁的惨叫声。 她心疼的眉头拧在一起,双手合十无措地念叨着。 八福晋余光瞥见,脸上就藏不住冷笑。 她倒是庆幸没带娜仁去良嫔那,否则真是跳进水池里都洗不清。是的,八福晋绝对不认为娜仁是真的不小心早产。 她肯定是故意的。 是担心在八爷府里生产,自己去母留子? 八福晋视线想过,也认为真做了这样的事情,八爷最后不但得忍下,还得帮着她这个八福晋掩盖。 可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是八爷和人钻草丛弄出来的,她就恶心得厉害。 接生嬷嬷已经进去了,太医也在严阵以待。 太子妃看了一眼,同萨仁说了一声,出去找太子。 “生了?”太子手里摩挲着跟笔杆,面前铺张的宣纸上,却是空白全无。 太子妃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没呢。” 太子挑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望着太子妃:“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是问这孩子要不要留。 还是去了子留母。 八弟屋里还没有个子嗣,可要是只把娜仁处理了也不说,毓庆宫还有个萨仁呢,两姐妹中察哈尔部总有个选择。 但要是无可选择呢? 太子妃嘴唇嗫嚅,须臾后,轻声问道:“殿下,是怎么想的?”就这么退让?可怎么退?她们还能退吗? 她做了十几年的太子妃,从没有想过要跌到尘埃去。 “让她生吧。”太子摇摇头。 八爷赶到毓庆宫门口,就听到婴孩微弱的哭喊声。 他整个人僵立在远处,心里反复有一股暖流从心口流过。 “生了个阿哥,因着搬运不便,暂时移到良嫔的殿里去了。”孩子算早产,生出来有些气弱,但毕竟好好生下来了。 八爷算是有了后。 四爷听到这里,轻轻一笑。 消息更早地是传到畅春园里,但直到入夜时分,赏赐的东西才送到八爷府里。 八福晋没出现,出面的是何焯。 至于八爷,一从宫里回来,就又被八福晋推到王氏的屋里。 等到了该是洗三的那日,清宁和四爷商量送礼的事情。 按理说,娜仁算是早产,孩子的身体并不算太康健,太子又才复立,这个情况下,大部分人的选择应该是低调行事。 但八福晋,特意在八爷府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洗三礼。 “本人都不在的洗三礼再盛大又如何?”四爷嗤笑,觉得老八疯了。不过是侧室生了个孩子,你要是没心,一开始她就生不出来。可即是有心,何必还拐弯抹角地把自己弄成苦主。四爷是不喜欢八福晋,但觉得至少这人比老八真。 就是眼瘸,没挑对人。 这洗三礼看着是八福晋在胡闹,但你老八不同意,谁闹得起来。他只要让人过来说一声,这胡闹的范围也就止步八爷府。 但八爷偏没有这么做。 看似那八福晋,无可奈何纵容,却不想想这样的事情越多,日后清算起来,八福晋该如何自处? “这事爷没个对照组,李氏生弘昐的时候,事情多,洗三和满月都没办,就是前阵子弘昐抓周,咱们也是早早说了不收礼的。”别人的话或许只是客气话,但从四爷口里说出来,没人敢不当真。 当然自家府里是办得热热闹闹,就是李家人也请来了,在娘家人面前,李氏着实是扬眉吐气了。 可等到八爷这边就不怎么好处理了。 礼重了,八福晋会不会高兴。 可轻了,先不说这孩子是八爷府头一个孩子,八爷会不会不高兴,娜仁毕竟是圣旨亲封的侧福晋。 她这侧福晋含金量比李侧福晋这种后来请封或是册封的高上许多。 “该怎么送就怎么送,想挑理就先想想搁自己身上的虱子摘干净了没有。”八爷府里的事情如上辈子一样让人膈应,四爷实在不想多说,目光在清宁的肚子上一顿,让人去请了太医过来。 康熙住在畅春园里,原先在宫中的太医院迁了大半的人过来,这反倒是便宜了住在附近园子里的人。 太医走后当晚,清宁也发作了。 弘晖是第二天晨起要去无逸斋读书的时候,才知道的。 梁九功笑着说道:“万岁爷说给阿哥放一天假,回去看看,是个弟弟还是妹妹。” 弘晖一怔,大喜。 他还担心自己走不了呢。 梁九功已是让人准备了车马。 弘晖骑射早已不错,上了马,就往圆明园冲去。 才到九州清宴,就见许多人脸上喜笑颜开。 弘晖的脚步突然放缓了。 来应从后面赶了过来,有些不解:“爷,怎么不进去了?”刚才火急火燎到快马加鞭,那个速度从他跟在阿哥爷身边就没有过,差一点吓得魂都丢了。好在最后平安落地,又稳稳当当地回到九州清宴。 “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怯步了。 弘晖没搞懂,不明白。 出来迎接的荷香见到,没上前,悄然回去找了四爷。 四爷眉头拧了拧,不过一会儿,走到弘晖免去,板着脸问:“回来了,怎么不进去?你额娘都辛苦了一晚上了呢。” 弘晖闻言,咧了咧嘴角:“额娘有找我不?” 四爷抿嘴,伸手揉了揉弘晖的脑门:“都当哥哥了,还醋上了?” 被戳中心思,弘晖就有些不好意思。 四爷也没打算继续说他。 虽说府里之前就有大格格,后来有了弘昐,但对于弘昐来说是不同的。要说让弘晖要把所有的兄弟姐妹一视同仁,根本就是为难事。 四爷自己都做不到,何必强逼别人。 四爷让人进去看看清宁,自己则带着他去用早膳。 另一边,产房里面的清宁其实是醒着的,这一胎奇迹般地很好生,要不是羊/水破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要生了,整个人十分平静,肚子也没有所谓的疼痛,反而是腰间有垂坠感。等正式生的时候,进产房到出生,只花了小半个时辰。 是个大胖闺女。 清宁说不上是怅然所失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桃香带着粗使丫鬟进来,一通收拾,小心地抬了清宁去暖阁里,这就是她月子期间要住的地方。 屋子被非常仔细地收拾过。 四爷带着弘晖进来的,屋里中间就用一道屏风简单地隔开。 “是弘晖回来啦?快来看看你的胖妹妹。”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高兴。 弘晖突然就放松下来,才隔着屏风,给清宁请安。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写不出来。 第75章 清宁产女的消息, 在第二天也传回了四爷府里。 “总算不是……”李氏没有把话说完, 心腹却是十分明白, 从福晋的身子越发沉重后, 侧福晋锁起的眉心就没松开过。 这一日日, 一夜夜地焦灼总算有了结果。 要是个嫡子,夹在中间的弘昐日子会很难过。 好在…… “是个格格啊。”李氏脸上的笑容在感叹中又浓了几分, 她叫来心腹商议给圆明园的福晋送什么礼,才开了箱笼就失望。过一会儿, 又兴匆匆地让心腹拿着钥匙往库房去, 虽说宠爱不在, 可身份的升迁,让她短时间内攒下的东西超过过去那几年。 李氏这一动, 府里其他女人也跟着动。 心里有苦涩,有愤恨, 有不满的, 可两个正主都不在,她们又没苏氏和宋氏那等福气被选到圆明园伺候。 也就只能等,等到四爷变了心,亦或是好运轮着轮着到了她们的头上。 可这等, 也不是漫无目的的等。 总得让爷, 还记得她们才是。 她们是不及李氏手握大权,积攒多,因而只能拼命地在针线活上动心思,务必让四爷留下印象。 东西送到清宁面前的时候, 柳嬷嬷就在她面前小声嘀咕道:“从前就没这个善心,别是又耍什么鬼主意吧。” 甭管离开多久,柳嬷嬷还是那个柳嬷嬷,性子果然一时之间还是改变不了。 不过,柳嬷嬷自己说完后,忍不住笑道:“算了算了,福晋现在过得好,她有什么主意,只要人不到跟前都是没用。” 如今的柳嬷嬷,有再多想法,也就是在清宁面前嘀咕几声。 清宁自然不会说什么。 何况有柳嬷嬷在,怀孕的这段日子,过得实在不算辛苦。她有照顾原主的经验,又是原主的奶嬷嬷,有些话旁的人不敢说不敢劝,但凡是为清宁好的,柳嬷嬷就全包揽在身上。四爷也是看了一路,私底下和清宁商量,要是她愿意,把柳嬷嬷留下也成。 清宁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可以看出来,留在圆明园的柳嬷嬷只是为了她,可这个年纪的人,实在不应该继续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清宁产女那日,弘晖回来只同她说上几句话,就同四爷一起去了前头的书房,父子两个人关在屋里许久,差一点就错过午膳。 等弘晖继续回到畅春园,四爷却是一下子变得更忙了,晚上回到九州清宴的时间越来越迟。 只是再忙,四爷都记得看看小胖妞。 开始的时候,听到这个称呼,四爷觉得不满意的。 但清宁不管他,兀自叫着,听得次数多了,四爷慢慢地竟也觉得不错。 四爷都不知道自己碰上清宁后,这样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多少次。 宫里,娜仁已经在良嫔这里住了快十天了。 这是极其不和规矩的。 但太子妃亲自去求了太后:“说来这也是喜事,八弟总算是有了后。太子爷说了,横竖也没人去良嫔那里,只要八弟不进宫,也就没有什么顾虑。” 毓庆宫不在后宫范围,康熙又不在,这后宫里除了内监就只剩下女人。 阿哥所那边轻易也不会在后宫乱窜,何况去年成年的皇子都已经大婚搬了出去,但太后还是没有答应,只是也没有直接拒绝。 等到了第二天,这事才有了转机。 是万岁爷的意思。 八爷的人打听到这个消息。 何焯朝八爷笑道:“恭喜八爷了。”除了没出宫开府的,其他皇子也就一个太子有这样的待遇,现在则是多了个八爷。 八爷摇摇头,心里没有多少欢喜,这一两年来,皇阿玛的手段越发让他看不明白了,打压了太子又亲手扶回去,就是他也是如此。 八爷猜不怎么透皇阿玛此举,可要把人接回来? 即是皇阿玛的意思,哪怕心里担忧,这人就还得在宫里住着。 “爷要是不放心,不如让福晋多进宫几趟。”这为人儿媳,去给良嫔请安是合理应当的,只是这话才说出来,何焯就看到八爷变了脸色。 八爷仍旧是摇头。 等何焯离开后,八爷依旧坐在书房里。 天色是慢慢暗了下来,膳点也过去了。 终于,房门被敲响。 隔着门,外头有人轻声说道:“爷,福晋派人来了。”话落那人又小声说道:“王姑娘已经准备好了。” 才起身的八爷又坐了回去,眉眼间满是疲倦。 正院里的八福晋默默地靠坐在床头。 夜半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动静。 “爷去了。” 八福晋嗯了一声,让人伺候着换了衣服,只是躺在床上仍旧是难以合眼,等了等,似乎院里有了轻语和走动声。 那是叫了水吧。 八福晋默默的躺着不动,有人走到门外,似乎传来八爷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连这声音都没有了。 一夜又是无眠。 天方亮,弘晖就醒了。 来应端着热水进来,就已经看到穿戴整齐的弘晖了。 住在畅春园里,不比圆明园。 康熙似乎有意磨炼这几个皇孙,伺候的人并不多,在圆明园的清辉阁时,来应也就是打打下手,到了这里,基本上是什么都干。 来应也不敢在伺候弘晖的事情上,假手于人。 在这上面,主仆二人已经吃亏了好几次。 这事福晋是不知道的,弘晖要瞒着清宁,但来应还是偷着告诉四爷身边的苏培盛,弘晖事后知道了,倒也没有怪他擅自做主。 反而是四爷让那个苏培盛把来应叫去促膝长谈了一夜。 此后,来应就更小心谨慎了些。 就像苏培盛说的,他是四爷府的奴才,四爷和福晋都是他的主子,可他唯一要效忠的人是大阿哥。 弘晖洗了脸,就在窗前的案桌上练字。 来应关了门,出去提早膳。 要说住在畅春园里唯一的好处,就是上学的时间没有以前那么早,可因为不用赶在下宫钥前离开,就有满满一天时间的安排,只是等下学基本上到晚膳的时间了。 密密麻麻的学习时间,虽充足了生活,却也让弘晖没有多余的心力回圆明园。 明明两个园子隔得非常近,但上一回回去,还就是妹妹出生的时候。 弘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来应提着膳盒跑回来了。 “出事了,弘皙阿哥把弘昱阿哥打了。” 弘皙约了弘昱去赛马,比赛输了,弘皙怒起说了些难听的话,弘昱没忍住挥着拳头就上了,两兄弟直接互殴上了。 弘皙比弘昱大两岁,可他的身形更像李佳氏,不像弘昱打小就在前直郡王的手里摸爬打滚过来的。 “弘皙伤得重了些,被皇阿玛送回毓庆宫里去了。”弘昱没走,他回去也没个意思,前直郡王不在府里,大福晋反而对妾王氏生的弘方更好点。说起来这也怪不上大福晋,毕竟她是继室,对弘昱好一点被怀疑太过殷勤其心可诛,可稍微有点不好,就是容不下前任大福晋所生的嫡子。 索性,一直就疏离弘昱,可值钱前直郡王在,那都不是事情。 但现在嘛……受了伤的孩子,没处回。 弘晖就把人带回家里来了。 清宁知道后,嘴角抽了抽,叫来桂香:“先去清辉阁收拾个屋子出来,就在大阿哥隔壁吧,一应物是都差不多,不用太好。”差了,这事不能做。太好的话,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少有些逆反心理上的不安。 “让太医去看过了吗?有没有通知爷?”四爷近来忙着户部的事情,畅春园、京城、圆明园三个地方跑。 “爷说了让弘昱阿哥先住下,太医是一起从畅春园过来的。” 清宁点了点头,不住下还能咋的,要是真能把人塞回大爷府,畅春园那边早就送过去了。可康熙似乎默认了弘晖的做法。 弘昱的伤,不算重。 基本上算是单方面的殴打了。 等太医走了,弘昱才同弘晖说道:“幸亏是我,要不然弘皙准得拉上你,这一顿打,他是想要很久了。” 无逸斋读书和上书房读书,对弘昱来说都差不多。 总比被关在府里,出不了门好。 但对弘皙来说,在畅春园的日子只有煎熬。 难为,他忍了这么久,还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也是,康熙对这一批来畅春园读书的皇子皇孙是用了心思的,住的地方虽然不像圆明园的荷花馆一样四面环水只有一条道路。可因为聚集在一起,每个人身边只有一个自己带来的内侍,想要动什么歪心思实在艰难。 太子的臂膀被康熙斩断了七七八八,剩下的那点,也不会用在这上头。 弘皙想回来,只能把脑筋动在自己身上。 “愚不可及。”太子的目光从弘皙身上离开,鼻青脸肿的样子实在惨不忍睹,曾几何时,就算是在养蜂夹道里,太子爷没让自己这么狼狈过。 弘皙面色一阵青一阵红,愤怒的双手攥成拳。 太子嗤笑:“这就受不住了?”从前还不觉得,可现在一对比,弘昱比他好太多了。同是去畅春园,弘皙就以为只他一个人做了“人质”才愤愤不满。 好歹自己这个阿玛在毓庆宫里住着,可老大还在养蜂夹道里蹲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飞起来,只能勉强坚持住日更。 哭唧唧 第76章 有的人经得起大起大落, 有的人是一点点小委屈都承受不住。 弘皙回宫后, 太子妃一直让人注意前殿的动向, 只是还没等来自己人的回禀, 太子的人先来了。 弘曣被抱走了。 太子妃蹙了蹙眉, 不一会儿,弘晋也被带到前殿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你说太子是想做什么?”弘皙弄这么一出, 明眼人都看出太子的不喜,可若说太子要另选继承人培养, 弘曣是养在太子妃名下是合情合理, 但那个弘晋一根棍棒打不出一个屁的人能顶什么用? 李佳氏也和弘皙在说这个问题:“这次是你鲁莽了, 你是不知你阿玛如今……”许是顾忌,顿了顿小声说道:“不过你也别担心, 三个儿子,你最为年长这就占了先, 弘曣虽被太子妃抚养可不过一个小孩子, 谁知道日后是个什么情况?”能活多久都难说,况且太子妃的心思,她这么多年也算是知情。从太子回来后,太子妃在夜里就殷勤了许多, 打个什么主意, 真当她不知道?可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没有太子配合,太子妃再努力也是于事无补。 偏是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养蜂夹道回来后,太子就突然冷落了她,就是那弘晋的额娘林氏侍寝的日子都比她多,可这样的事情,李佳氏与身边心腹也只能念上几句,根本不敢在弘皙面前提起。 一个皇长孙的身份,让弘皙备受瞩目,性情上就也有些像年轻时的太子,可太子是真的得皇上的疼爱,弘皙不过是太子妃没有嫡子后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且太子就算失意也是这几年的事情,三十多岁的人了抗压能力岂是弘皙这么一个刚到舞勺之年的孩子能比拟的。 有些打击,对太子来说不值一提,可对弘皙,不亚于泰山崩塌。 因而李佳氏心里那点苦楚和纠结,是一点也不敢让弘皙知道,只能轻声细语地哄着。 过了两日,弘皙仍旧没有提起要回畅春园的想法。 太子写了折子,让人送去畅春园了。 康熙颔了颔首:“即是太子的意思,就这样办吧。”须臾后,长叹一口气:“他也该知道,孩子易生但难养。” 梁九功笑着端了个白瓷盅上来:“过个几年,就都知道了。” 康熙摇了摇头,当阿玛不容易,当皇阿玛更难。他不心疼太子?不心疼老大?不心疼守在养蜂夹道的十三? 若说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享受了尊荣,十三呢?除了早些年跟着出巡,算算时间,反而是受苦的日子更多一些。 可要是换了其他人守着那地,康熙不放心啊。 “过个几年?”但愿吧,康熙掀开白瓷盅的手顿了顿。 梁九功见状小声说道:“就在这暖阁里温火熬炖的,经手的是奴才的一个收的干亲。”说是干亲,其实就是小徒弟,养子这样的。 只是这种事情,在康熙面前不好言明。 但康熙也不是不懂,略微点了点头。 梁九功等皇上喝了药,忙不迭地递上一小碟糖渍梅子。 “这就是老四家送来的?”康熙问。 “听说是四爷有些苦夏,四福晋折腾了好些小食,酸口、甜口、咸口都有。四爷吃了觉得不错,就让人把方子送过来。”这事,梁九功作为总管是早就知晓,只是如今万岁爷做的许多事情前前后后有时候还会矛盾,令他这个近身伺候的人有时候也琢磨不透。索性就不去想,也不多费力,只一心伺候万岁爷。 像这样的事情,万岁爷若是问起来,他就说。若是不问,也便罢了。 只是现在听万岁爷这意思,想来是早早知情了。 梁九功面色沉稳,心里却是一紧,暗暗庆幸近来并未跟任何皇子走近,就是那些大人偶尔的孝敬也狠心拒绝了。 康熙嗯了一声,又像似想到了什么问道:“德妃那边送来吗?” 梁九功身子躬得越发低了些:“送了,托了十四福晋送的,只是……” “只是什么?” “德妃身体抱恙,并没有召见。” 完颜氏从嫁给十四后,就不得德妃召见,但德妃心里有数,事已定局,不能更改,在外面上大多时候的态度都还算不错。 至于关上门之后如何,大家多多少少有耳闻,但只是还知道遮掩,康熙知道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哪怕知道德妃的谦卑柔顺温柔只在她面前呈现,可作为受益人,谁还在乎这些,只要她能继续演一辈子下去, 康熙微一沉吟,从左手那一摞的密折里抽了一本出来,翻了翻,让梁九功开始研墨。 “十四要娶侧福晋了?谁家的?”这去年年底才大婚呢,这新媳妇进门只怕还没有站稳,就马上要面对侧福晋?简直是大写的惨。 “阿灵阿的次女。” 清宁更同情完颜氏了。 好端端的选秀被迫害、陷害,就算成了十四福晋,看似家族荣光都有了,但内里的苦水也就她自己知道了。 要只是如此也就罢了,现在又弄这么一出。 她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 四爷低头笑了笑,没说的是老八近来有通过揆叙接触阿灵阿。老八这人的嘴皮子一如既往地能蛊惑人,能从十四手中抢人实在是厉害。当然也是因为与莽撞的十四相比,温雅稳重的八爷自然更让人信服。不过这一世,太子废而复立的时间太过早,阿灵阿这边尚未决定好站位,这一道赐婚圣旨下来,这立场就要摇摆起来了。 想到这,四爷的心情更好了一些。 翌日在户部,被人问起在圆明园种田这么久可有成果,也能笑言一句“种田的快乐汝等事不懂的。” 谁家皇子真种田种一辈子,皇上把四爷拉出来干活也是看不顺这人在圆明园里过着“与世无争”的悠哉日子。 既然要乱,不如就更乱一些。 八爷府里,从赐婚消息传出来后,八爷的内心就又焦灼了几分。 皇阿玛能拉出他,也能拉出十四,以后还会有四哥,或许等过几年十五都可以拿出来用一用。 机会并不是只等着他一个人,虽说这不是什么好事情,稍有不当,就是万劫不复。 可人一旦站立到悬崖的高处,体会到衣袂飘飘的快感后,就不会想回到谷底。 “皇上这是催了。”何焯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谨慎。 康熙望前面放个坑,就看八爷要不要踏进去。 可八爷能不踏进去吗? 从书房回来后,走到二门处,八爷的脚步就变得缓慢。 以前觉得挺大的一个宅子,也不知道怎么地,才走上没多久,就到了正院。 一个熟悉的丫鬟,一如既往地立在正院门口,看到八爷过来,立马福了福身子,打算去通知王氏做准备。 八爷神色一冷。 旁边的内侍立刻喊道:“站住。” 丫鬟脚步一顿,不解地张了张嘴:“福晋说……” “福……”内侍下意识刚要反驳,余光注意到八爷,到嘴边的话,立刻改了口:“福晋自然是等着爷的。” 丫鬟一听,愣住了。 这已经是快一个月,八爷都没有进福晋的房。 就算王氏换洗那几日,八爷也都是宿在前院离的。 可八爷来找福晋,这当然是好事,过去那几年的无数次都是八爷先对福晋弯了腰,也是如此,人人都羡慕八福晋。 只侧福晋进门后,这爷和福晋之前的关系越发僵硬。 能被选为去通知王氏侍寝的丫鬟,虽说不是八福晋的心腹丫鬟,却也是身边人,只是因着她负责了王氏的事情,被八福晋身边的嬷嬷提醒了一句,这段日子是不怎么敢在八福晋面前出现,免得让福晋心生不喜。 丫鬟也是着急,王氏这边要是一直没有个结果,她又被迫离了福晋的视线,这往后哪还有她立足的地方。 明显王氏这事,福晋那沾不得好,八爷这边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眼下一听这内侍的话,顿觉得机会来了。 丫鬟朝八爷福了福身子,迫不及待地去通传。 “见我?”八福晋插簪子的动作一顿,望着铜镜里面憔悴的人儿,讽刺一笑:“行吧,那就见。” 心腹一听,松了一口气。 这八爷府,终究是八爷的。 就看看隔壁的四爷府,从前四福晋不受宠和受宠两个待遇,最后看得还不是四爷的态度。八爷对八福晋一直以来都能忍耐,可谁知道这根弦什么时候崩了。她们作为八福晋的人,自然是盼着自家主子好。 这一日日的,听着王氏那屋的动静,福晋没睡好,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是一宿宿地煎熬着。 “那奴婢去请八爷进来。” 心腹十分殷勤的样子,不一会儿就有丫鬟进来,给屋里换了新的熏香,茶水也泡了八爷近来新宠的恩施玉露。 八福晋心里更加烦闷。 等八爷进来,就看到八福晋不耐的表情。 他心里一苦,面上就有些难看。 八福晋见了,忍不住讥笑道:“爷这么不情愿见我,又何必来呢?要真有事,吩咐一声,阖府上下多的是人为您跑腿。” 八爷苦笑:“你这是何必呢,这话伤了我何尝又不是伤了你自己?” 夫妻共栽十多年,有些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 八福晋撇过脸,不吭声。 “我答应你,等日后……都答应你成吗?”八爷站起来坐到八福晋身边,近乎呢喃地说道:“看看太子、看看大哥,不争就没有活路。” 八福晋仍旧没有说话,她想问八爷,怎么就没有活路。 第77章 不争不抢不就行了吗? 像五哥、七哥万事不出头, 再不济像老九、老十那样也成啊。 八福晋嘴唇翕翕, 最终没有说出这样的话。 从她嫁给八爷的那天, 就知道他的野心, 除了男女之事的独占欲外, 在其他方面,她一直是个贤内助, 只要八爷想要的,她都愿意一起努力。 且成婚后这些年, 爷对她的确很好, 好到妯娌间也有冷言冷语出现。 八福晋只当她们是在嫉妒, 并不放心里,从前也不觉得这些值得在意。因为她也对八爷努力过, 付出过的。 可为什么会陷入现在这个局面呢? 八福晋陷入沉默。 她的沉默,让八爷的心高高提到云端, 又重重地坠入谷底。 八爷的眉头越皱越紧, 越皱越深。 “我不喜欢爷这样。”八福晋还是伸出手,去抚平八爷眉间的丘壑,轻声问道:“我能再信爷一次吗?” 八爷正要张口,八福晋已经笑着说道:“能的吧。” 八爷听了, 眉间才真正舒展开。 他知道福晋素来说到做到, 既然亲口答应,哪怕内心烈火焚烧也会去做。 当夜,八爷留在八福晋屋里。 这是时隔许久后才有的事情,正院的下人欢欣鼓舞地做着准备。 同院的王氏守着蜡烛到半夜, 等喧嚣归置平静,才熄灭了烛火入睡。 转日,早早起床,洗漱过后,要去给八福晋请安。 八福晋坐在梳妆镜前,把手中的簪子摔在梳妆台上,冷冷一笑:“这是等着爷呢?爷还不去?”过去那一个月,王氏除了最开始来请安过,后面八福晋念她夜夜辛苦免费了请安的事情,开始还诚惶诚恐但碰上八福晋的几次冷脸,后头倒是真的不再来了。 还真是惯得她! 真以为伺候过几回,就在八爷心里不一样了。 心腹见八爷端坐在桌前喝茶,巍然不动的样子,来到院里一把拽走王氏,让人把她带出正院去。 “王姑娘好歹长点眼色,什么时候该上前,什么时候该退下,这点道理都琢磨不透吗?”她王氏不过是福晋随意拉出来的一个人罢了,不是王氏也会是陈氏、李氏,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没见到福晋和爷难得能心平气和地坐下说话了嘛。 心腹是不知道昨天入夜以后房里的事情,只觉得和之前一个月相比,这以前是不错的进展了。 “心疼上了?”八福晋斜睨了八爷一眼。 八爷好笑:“爷到现在都还没有记住她长什么样呢?” 八福晋哼了一哼,没再说话。 八爷把盛装打扮后的八福晋送到宫门口,让马车往九爷那边去。 十爷已经早早在九爷府里。 看到八爷,九爷迫不及待地问道:“听说八哥送八嫂去宫里了?” 八爷道:“是去给额娘请安。” 那次选秀的言语争锋相对只是撕破脸皮,等娜仁被指给八爷后,八福晋和惠妃就再没有了来往。 要说宫里面,能说上是婆婆的,也就是良嫔了。 可良嫔那里还住着娜仁呢。 九爷不知道这次八福晋进宫是八爷的意思,只是心疼自家八哥,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十爷就没想那么多。 “要我说早该怎么把弘旺接回来,还真能一直把人留在宫里。如今那宫里,哪有自己府里安全。”十爷是怵太子,特别是太子回来后,每回见到都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被他一盯,就觉得毛骨悚然,哪里哪里都不对劲。 也就是皇阿玛去了畅春园,入宫的机会少了也就避免在太子面前晃荡的几率。 八爷笑笑没说话。 九爷知道这事还真不能八哥一个人决定的,不像他难堪,就转移了话题,说起十四被指婚的事情。 “皇阿玛还是对他偏心的呢。”选秀的时候气成什么样子了,眼看着十四竹篮打水一场空,娶了个并没有多少助力的福晋。可才过去一年,就被指了侧福晋,还是钮祜禄阿灵阿家的。 九爷没好气地说道:“这娘亲舅大,怎么没把这等好处给老十。” “不了,不了。这福气我可不要。”十爷吓得摆手,他那表妹去年是不够岁数选秀,按年岁应该等下一届的选秀,只是被皇阿玛指了婚。要说这表妹,他也是见过的,那泼劲怕是能跟甩鞭子的阿巴亥斗到一起。 八哥府里的混乱,十爷是一点都不想经历。 九爷瞪了他一眼:“没出息。”前后两个兄弟在福晋面前都有点雄风不振,这让九爷觉得很没面子。 说起来,两个人中还是八哥日子更艰难些。 但好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总算不是膝下连个独苗都没有。 九爷叹了口气,觉得肩膀上沉甸甸的。 八福晋进宫的消息先让人通传到太子妃那里。 萨仁正在太子妃的屋里,商量着想去良嫔那里看娜仁的事情。 太子妃一听笑了:“这算是巧了。”她看向萨仁:“那就一道去?” 萨仁求之不得,生怕姐姐被八福晋欺负。 娜仁不是一生下弘旺,就被送去良嫔那里的,留在毓庆宫的几天,都是萨仁亲手照顾,慢慢也知道娜仁在八爷府过的日子。 与之相比,萨仁觉得自己能进入毓庆宫实在太过幸运,哪怕是太子突然不见的那段日子,太子妃都没有对她变脸过。 等太子回来,虽也没有对她另眼相待,但隔上几日来一回也是有的。 萨仁不只一次和娜仁小声嘀咕过,希望日后也能生一个跟弘旺一样的小阿哥,娜仁每回听了都是笑。就跟从前在察哈尔部时,她做了什么事情,姐姐都会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 要不是知道宫规限制,萨仁是真的喜欢娜仁就住在宫里,姐妹两见面也方便点,总好过回到八爷府又受那八福晋的气。 可没想到,现在反而是八福晋进宫来了。 萨仁就有些坐不住了。 两个人走出毓庆宫的时候,太子妃带着萨仁先去了前殿,可惜太子不在,两个人这才坐了肩舆往良嫔的宫殿去。 八福晋也在往良嫔宫殿的路上。 说实在的,八福晋不喜欢良嫔,成日柔柔弱弱,悲春悯秋,但凡愿意为了八爷努努力,母为子强,也不会这么多年仍旧是个不受宠的。 可八爷看重良嫔,八福晋就愿意多孝敬几分,甚至为了让良嫔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一些,哪怕还在阿哥所里过缩衣节食的日子时,也往惠妃那里多孝敬一份,就是先大福晋还在那时,但凡这个大嫂进宫请安,她都立刻赶过去,根本顾不上当时是否在做事。 为了八爷,八福晋对良嫔是用了心的。 只是良嫔的小心谨慎仿佛是与生俱来就有的。 辛者库的日子是外人所想象不到的艰难,她又是罪籍没入,能欺负她的人就多了去了。有些欺负能忍,有些欺负不能忍,忍下来的人是日复一日地麻木,熬到资历够了就翻身做了主人。忍不下的,就往辛者库的井里去。很小的时候,良嫔还不明白,为何辛者库里有水井,但大家还是宁可绕了远路出去打水,后来凑到人群围着的进口看了一回热闹,恶心地隔夜饭都吐出来后,所有事情都清楚明白了。 只是水井的阴影一直存在心里,从生下胤禩后,她住的地方都离井口远远的。 就是现在这座宫殿,虽不可避免的有水井,但良嫔一住进来就让人把井口封了,可偏是娜仁坐月子住在她这里,为了用水方便,为了弘旺,这井口重新打开,但平日里她是宁可多绕一些路也要避开。 娜仁在屋里仔细用手指轻轻描画弘旺的鼻眼。 这是她最喜欢弘旺的地方,一笔笔、一画画都有相似之处。 “主子。”心腹喊了一声。 娜仁抬头,睨了眼,漫不经心地笑道:“怕什么?弘旺都上了玉碟了,你还担心有错?这可是宗人府那边都盖了章的事情。” 原先是没这么快上玉碟。 可谁叫在乎的人多,催了催,这事情就成了。 娜仁想着要是能在这宫里长长久久住下去就更好了。 …… “万岁爷。”梁九功跑进殿内,面色焦急。 九门提督托合齐见状,忙把手中的折子塞回袖子,朝皇上行了礼,退出到殿外另一处的庑房里面等待。 只是没等托合齐坐下,就听道急匆匆的脚步声在殿内响起。 良嫔死了。 八福晋进宫久等不见良嫔,叫来她身边伺候的嬷嬷,发现良嫔不见人影已经有一刻钟的时间了。 开始的时候,只以为良嫔去八爷的侧福晋那里看弘旺。 可娜仁坚持没见到良嫔。 八福晋这才觉得不对劲,叫来宫人一阵寻找,最后在井口里发现。 “……是直接被堵了嘴扔到井里的,双手被捆绑住,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苏培盛汇报完,就看到福晋放下碗筷,显然被说得没胃口。 苏培盛那个悔啊,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四爷也是蹙了眉,担忧地看了清宁一眼,正在这个时候,畅春园来人了。 第78章 (捉虫) 这肯定是为了良嫔的事情了。 四爷去了畅春园, 很快就回来。 清宁没见着人, 两个人隔着房门说话。 她还在坐月子, 并不能见风, 虽是夏日, 可入了夜,圆明园这个地方夜风强盛, 否则也不会被挑来做避暑之用。 “差事交给爷了?” 四爷轻轻嗯了一声:“夜里不用等了,忙完了就回。” 清宁就笑:“那是我等爷啊, 明明是小胖妞。” 提起这个女儿, 四爷也是一笑:“那就当做是小胖妞。” 清宁脸一红, 在心里呸了一声,什么叫当做……明明就是。 小胖妞在月子里吃的很好, 丝毫没有吃不上自家亲额娘身上的口粮而有半点食欲不振的样子,满月还未到, 体重就又多了两三斤。 得亏太医看过, 再三确认,是没有问题,等大一些慢慢就会退去奶胖。 清宁这才放心。 四爷走得快,是打马离开的。 出事的是良嫔, 适逢皇上不在宫中, 太子虽在可情况特殊,太后是个不怎么管事的,又没有个皇后在。 剩下的人里面无论是太子妃,还是四妃都不合适处理这件事情。 按理说哪边都不沾的贵妃更适合处理这样的事情, 可自打来了畅春园,就很少听到贵妃露面的消息,仿佛也不像是受宠被带到畅春园的样子。 就是清宁也是在最开始见了几次贵妃,后头来的时候,都是康熙一个人,并没有带贵妃过来。 四爷和清宁私底下说过这件事情,只让她别多问。 清宁就知道这里头大有文章。 就是苦了四爷,你说这样涉及宫里女人的事情,他一个亲王怎么好去处理。 可谁叫是康熙的意思。 皇命下来,你还能违抗不成。 四爷没有回四爷府,而是先去了八爷府。 无论伤心与否,入了夜,八爷都不能留在宫里。 四爷到的时候,九爷和十爷陪在边上。 听到四爷的来意,八爷变了脸色。 九爷立刻说道:“四哥,我是没你那本事,可如今也算是经手了小差事有些历练了。这次的事情,不如我给你打打下手。” 这是不放心,硬要把自己给扯进去。 可良嫔的事情,四爷自己都避之不及了。 也就是没办法,才硬着头皮上。 但老九这是一回事吗? 还自动请缨,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吗? 四爷瞥了九爷一眼,看向八爷。 八爷没说话。 不知道是太过伤心变得麻木,还是其他…… 四爷挑了挑眉:“成,那就跟着一起。”横竖不是跟着自己的人,别人不在意,他还能巴巴地把人护着。 第二天的时候,四爷带着九爷先去了毓庆宫。 兄弟两个人也算是许久未见面了。 看到九爷的时候,太子还有些意外。 “竟然是你们两个一起来,孤得看看这外头的太阳是打哪边起来的?” “二哥。”四爷喊了一句。 太子朝四爷笑得无奈:“良嫔的事情,皇阿玛交给你了?” 四爷点了点头。 太子见状,从身后的多宝架上拿了一只匣子出来。 “这是当日良嫔宫殿附近出入人的名单,你要查就从这里开始查吧。”康熙不在,太子对皇宫还是有些管控的。 四爷也没意外,接过来后,就带着九爷去了良嫔的宫殿。 良嫔的宫殿已经被人封了起来,良嫔并没有被接回八爷府,而是连着孩子一起送到了宁寿宫的后殿里。 就是这宫里原先伺候的人,里里外外都被关了起来。 查? 有什么能查的。 不过是走个过场。 到了夜里,清宁刚睡下,四爷就回来了。 清宁就又爬了起来。 四爷不让,怕她累着。 清宁掐了掐身上的肚子肉:“本想着自己还年轻呢,这都快一个月了都没收回去,可见是根本不够累。” 四爷轻轻哼了声,他是听不得这样的胡言乱语的。 想说自己不嫌弃吧。 可女人事多,福晋的事更多。 别的女人,他不在乎。 可清宁……四爷还能说什么。 桃香让人送了牛肉面到暖阁外面的小厅里。 清宁就坐在四爷对面,看着四爷碗里的面条,有点馋嘴又不敢吃,实在是纠结。 四爷见了让人拿了小碗过来,加了两根面条,一块牛肉,推了过去:“尝尝味道就行。”他也是不建议暴饮暴食的人,入了夜也觉得应该让腹部空下来,不要堆积一起,但毕竟福晋在坐月子,心里怎么想不说,到底是不忍多一些。 清宁没拒绝,笑着举起了筷子。 两根面条实在是吃不上多久,汤也没敢喝。 清宁也就是真的想尝个味,吃完就放下让人收走。 “我还以为爷今天也不回来呢。” 四爷抬头看了清宁一眼,又低头吃起面来。 虽说膳桌上,四爷被清宁带的偶尔也会说些话,可从小养成的习惯还是食不言寝不语,何况他也的确是饿了。 这一天跑来跑去,后面跟着个喋喋不休的老九。 四爷心烦,索性饭也不吃,一口气先把事情给办了。 “要不回,老九就得跟到府里去了。”等桃香带着下人收了碗筷,四爷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九弟?”清宁怔了怔:“也对。” 九弟是八爷党里最忠实的拥磊,这次的事情,八爷不放心插手,且现在估计只顾着伤心去了,十爷虽说偶尔粗中有细,可他娶了十福晋后,有些事情就不方便插手。九爷既要帮八爷,又要护着十爷,这事自然得他自己出马。 “不过他就没想着跟过来?” 四爷闻言,又哼了一声。 得~可见还真的想过,只是被四爷给拒绝了。 九爷是不怕四爷的冷脸,冷就冷吧,大夏天的冻一冻也好,可隔壁园子里住着的是自家皇阿玛。 他还真不敢去。 为什么不敢,九爷没去想,就是下意识地想要回避。 送走四爷后,他也没回自家,而是去了八爷府。 十爷已经回去了。 八爷就在前院见了他。 “八哥。”九爷坐到八爷面前。 八爷撩了撩眼皮子,整个人沉浸在悲痛中。 九爷看了,心里一酸,脱口说道:“八哥放心,我这几天一准把四哥跟得牢牢的,别想避开我的眼睛。” 八爷深吸一口气:“辛苦九弟了,这事原先不该麻烦你的。” 九爷摆手:“八哥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咱们兄弟间谁跟谁。”就算之前有些松动,可碰到现在的八爷。 九爷哪还顾得上其他。 他打小就跟在八爷身后,还被人嘲笑过好好的九爷为何跟在一个辛者库宫女生的皇子身后,这不是自降身份嘛。 虽说都是皇子,可皇子也是有高低上下之份的。 可九爷就是信服八爷,觉得自家八哥哪怕同皇阿玛精心培养的太子相比,也是不妨多让的。 八爷长叹一口气,没再说话。 九爷从八爷府回来,也是长唉短叹个不停。 九福晋听着难受:“爷这一日日不着家也就算了,你为谁忙去,我也不管。可这外头的事情,再如何你也别带回自家府里啊。怎么着?爷是想着咱们全家一起跟着去给良嫔当孝子不成?” 孝子是这么容易能当的吗? 就是温贵妃甍了,也不过是年长的皇子轮流陪着老十守上一天,其余地该做什么还得做什么。 也不是说康熙就不重视这些。 前些年十三的额娘,敏嫔病卒,三爷在百日里剃头,好不容易到手的郡王位置就没了。可也没有在敏嫔走后,让皇子们去当孝子。 因为身份不够,而相比较而言,良嫔的身份就更加差了。 要是八爷是个受宠的,或许康熙另有旨意。 但从良嫔走后,畅春园里除了让四哥调查死因,其他半点消息都没有,想要开恩,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九爷只是心疼八爷,九福晋这话一出,顿时怒火冲天,手一抬就要挥过去。 九福晋见了,把脸朝九爷的手掌旁边放:“打啊,往这上面打,要是爷觉得不尽兴,这那……”说着抬了抬自己的肚子。 九福晋的预产期在七月份,眼看着只剩一个月了,那肚子耸地高高的,看得九爷那眼皮子跳了又跳。 虽说先前有了几个女儿,可那会怀孕的都是妾侍,九爷哪里关心这些,等人有孕了,就去旁的人屋里。 只有九福晋这里,九爷心里有个期盼,日日都要见一见。 如今九福晋这么一挺,这手顺势就放了下来。 九爷的脸色十分难看。 九福晋抿了抿唇,也有些后悔。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到九爷腹中打鸣的声音。 九福晋脸一沉,刚要说什么,在看到九爷回避的眼神后,心里一软,挺着肚子出门喊人送了夜宵进来。 如今小厨房里日夜没有停火,吩咐一声,很快就有人送过来。 九福晋让伺候的人关门出去后,朝九爷努了努嘴:“还得我请爷啊。”话落又嘀咕道:“这都什么事情,天不亮出去,快歇觉了才回来,别是一日都没有进食吧。四哥就这么不把爷当弟弟看?” 九爷没吭声。 这事怪不到四哥头上,他没吃,四哥不也是如此。 可八哥呢…… 九爷不让自己继续去想。 只告诉自己,良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八哥哪还有心情去想其他。 等入了夜,九爷也没去别的屋子,索性就躺在九福晋边上,只是一闭上眼,就是四哥那张挥之不去的冰山脸。 第79章 (捉虫) 四爷早出晚归几日, 看着严谨, 事事不放过, 可总是没有个结果出来。 这是都明白, 有些痕迹都被抹平了。 可为了八哥, 想着八哥如今和八嫂之间越发冷漠的氛围,九爷一咬牙, 决定把四哥跟得牢牢的。 明明靠近圆明园,那脚肚子都在打颤了, 还是硬要跟着上来。 正好清宁这天出了月子, 看到被直接带进来的九爷, 两个人都是楞了一下。 “四嫂。”九爷有些尴尬,没想到四哥一回园子就跑来找四嫂。 清宁朝九爷笑了笑:“是九弟来了啊, 巧了,不如一起留下来吃顿饭。”正好是午膳这个点了, 还能把人赶出去。 四爷这人, 真不想让九爷进来,绝对能在圆明园门口的时候就能把人忽悠回去,再不济用冰冻寒气都能把人冻回去。 可见是他自个儿意愿的。 清宁虽不明其中原因,但还是叫人去多添了几道大菜, 自个儿转身进屋, 随后把小胖妞给抱了出来。 荷香把一张紫竹摇床摆在四爷和九爷中间的空位置上。 小胖妞还在睡,被放上去的时候,九爷下意识地憋住了呼吸。 没多时,就憋得面红耳赤。 清宁看了一眼, 笑道:“九弟来得巧了些,今日是小胖妞的满月,你是做叔叔的,回头可得陪你四哥喝点蜜水。” 喝酒是不成的,不过清宁特意让人准备的葡萄汁,只在这里一律当做蜜水来喊。 九爷是没想到竟然真的这么凑巧,难怪前些日子入了夜才回来的四哥突然就要回圆明园来,他当然是以小人之心看人,厚着脸皮扒拉着四哥要跟回来,没想到是为了小侄女的满月酒。 也是毕竟不是小阿哥,又出了良嫔的事情。 这事只能关上门自家庆祝。 九爷要是没来,就算知道爷没关系,可这毕竟来了,到底在身上摸出一只小金牛,别看小小一只,但憨态可掬。 可模样再可爱,那也不能改变它是一只牛的事实,还是用金子做的。 要是换成和田玉,四爷也就不那么嫌弃了。 “这金子可比其他好多了,要是日后没了银子花,都可以直接拿来用。”哪像其他玩意,买来再好,等换成现银了都得折价。 四爷黑脸,这越说越不着边了。 “爷的女儿还能缺银子花?” “那谁知道……”九爷下意识就要回嘴,等注意到四爷的脸色,那没说完的话瞬间吞咽了回去。 “喝水,喝水。”九爷端起琉璃盏,他已经看到里面的颜色,只是没闻到酒味,想着也不是葡萄酒,这样“容易失误”的事情,不像是四哥会做的出来的。 这一口喝下去,九爷就唔了一声,眼睛都亮了。 四爷也尝了一口,瞥了福晋一眼。 清宁没发觉,这葡萄汁是用了空间的泉水捣腾出来的,其实并没有多少功效,只是让味道更甘美可口一些。 又是特意冰镇过的,对为了跟住四爷,没敢吃喝的九爷来说,不亚于甘霖。 清宁看他喜欢,又让人拿了一小坛出来。 九爷这连吃带拿的就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再给我点瓜果带回去。” 清宁听了噗嗤笑出声,指着四爷说道:“那都是你四哥精心伺弄出来的,我可做不了主。” 九爷就去看四爷。 这圆明园,他是第一回 来,但四爷种地之名早几个月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他就是想看个究竟。 “……那是真的硕果累累,要是真的是四哥亲自弄的,爷还是佩服的。”九爷没回八爷那里,到了门口的时候,想着手里还提着四哥的东西,到底没好意思,就先回了府里。九福晋正是要生不生的阶段,啥都想吃,啥都又不想吃。 可闻着九爷带回来的东西,那馋劲都出来了。 “爷佩不佩服的,四哥在乎?”九福晋根本不想理这个人,那爷说了半天,仍旧我行我素,依旧早出晚归把良嫔的事情能成自己的责任似的。 九福晋有些心烦,又忍不住说道:“你说要是四哥知道你已经好一阵子把十三府里的事情给忘记了,你觉得四哥会怎么对你?” 几个兄弟中,太子除外,谁都知道四爷同十三最好。 要不是看德妃的态度,十四绝对没有抱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十三才是四爷同父同母的兄弟了。 从十三爷没了消息的这大半年时间里,十三府里的一应花销基本都是四爷给出的。 四爷也没刻意瞒了人。 横竖他如今出宫开府,要是这点银子都承担不起,就实在是小瞧人了。 第二天,九爷就同四爷告了假。 清宁见状就问道:“那剩下的东西,还往十三弟妹那里送吗?” 四爷摇头。 清宁想了想说道:“都准备了,不送也可以,要不收拾一些,给十三送去吧。”从去年开始,府里的开销就变大了许多。 养蜂夹道那边需要供给,又有十三府里,还有京城的四爷府,现在住的圆明园每日所需的花费。 得亏,太子回毓庆宫后,让人送了一匣子银票过来,算是补上了大部分空缺。 清宁想起太子,把葡萄汁拎了一小坛出来。 四爷直接拎着去见了太子。 太子看到四爷,笑:“来了。” 四爷轻轻嗯了一声。 “孤还以为还得等上一阵子呢,老四你对老九可够心软的。”太子靠在椅背上,似乎在随意感慨。 “不晚。” 太子坐直了些:“的确不晚。”他看向四爷:“查出来了?” 四爷摇头。 太子了然一笑:“也是,擦得够干净的。” 等四爷看过来,太子正色说道:“孤只说一句,良嫔的死,孤没有动手,她……算是自缢的吧。” 自缢的原因,太子没说。 但足够四爷皱眉。 太子就笑:“你见皇阿玛,就这么复命。” “二哥。”四爷的嗓子眼有些干。 太子摆手笑道:“去吧。” 四爷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四弟。”太子突然叫住四爷。 四爷回头。 太子又摆手:“没事。” 四爷心里一沉。 太子的话,他是信的,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只是到底是谁对良嫔下手,他还不能确定。 太子或是老八。 前者没必要做这样暴露的事情,但真要拿出去,也是有动机。 而老八的话,这人总是假仁假义,其他人要么是他前进路上的踏脚石,要么就是绊脚石,可对良嫔和八福晋是有几分真心的。 他还不至于抓住弑母的事情。 可要是说,良嫔是自缢的,那就说的过去了。 九爷刚处理好十三府的事情,就听到四爷从宫里出来后,直接去了畅春园。 他赶过去的时候,梁九功没让他进去。 这差事他在四爷面前还能耍无赖,可到了皇阿玛面前,未语先怯弱了三分。 九爷守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就看到弘晖出来,一起的还有弘昱。 看到弘昱,九爷楞了一下。 弘晖把手里拿着的一个折子递给九爷:“这是皇玛法给十叔的,麻烦九叔带过去,务必让十叔现在今夜就启程。” 启程? 去哪里? 九爷疑惑地打开折子,不过一面,就勃然变了色。 他一咬牙,阖上折子,同弘晖说道:“同你阿玛说一声,九叔先走了。” 弘晖应了声,等九爷走后,才同弘昱往停在一旁的马车变走过去。 看到弘晖回来,清宁怔了怔。 昨天小胖妞满月,都没有回来呢。 当时她让人往畅春园里传了话,那边回来的人只说皇孙们功课重暂时走不开。这样就没办法了,可这才一天过去,两个人就回来了。 “额娘,皇玛法让我们呆在圆明园一阵子,功课都布置了一个月的量了。”这些话,弘晖在九爷面前没提。 清宁听了却是心口一紧。 从康熙住到隔壁后,她就有一根弦就一直紧绷着。 当着两个孩子的面,清宁没说什么,让人去把清辉阁收拾了,只等着四爷回来,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弘晖说想看看小胖妞。 清宁就直接让奶嬷嬷把小胖妞送过去,想了想,又让人去抱了弘昐。 显然以康熙的意思,弘昱也要暂时住在圆明园里,不管他对前直郡王是个什么想法,但对弘昱这个皇孙还是有维护的意思。 可在自家府里,弘昱比起弘昐自然亲疏上远一些。 相比较去年,现在的弘昐已经偶尔能蹦出六七个字的话了,就是口齿不太清楚,除非常在身边照看的人,其他人想要马上分辨出来并不容易。 弘晖却是特例,他对家中的姐姐弟弟,都非常有耐心,偶尔在圆明园带了康熙的赏赐回来,也绝对不会忘记四爷府里的大格格。 这就是每个人的性格问题了,清宁不会拦着。 “让厨房那边送点吃喝的过去。”两个半大小子,怕是饿得快,哪里顾得上饭点,弘昱从直郡王被削爵后就突然安静下来,从不会主动要求什么,弘晖是自己家,可到底顾忌弘昱的心情,这些还得让底下的人多注意些。 清宁把梅香派了过去,又让人去畅春园外守着。 消息很快传了出来,康熙准备第五次南巡,时间就定在五日后。 太后年纪渐长,苏麻喇姑的身体越发不好,好几次都是弥留之际了,就没跟着一起去,除了几个去年新入宫的小答应,只带了贵妃一人。 贵妃突然的得宠,让宜妃几个人已经好一阵子不是滋味了。 你说得宠就得宠,以前不是爷没有人得宠过,可皇上十分会平衡后宫妃嫔之间的势力,就算一个人得宠,另外几个人也是紧跟其后。 但这次不一样,宜妃在宫里看了一圈,惠妃那里没办法上门,荣妃那里是不想去,最后还是摸去了德妃那里。 说起这个德妃,从太子被复立后,突然又变回许多年前的端庄从容。 宜妃一直冷眼看着,想看她演戏到何时,只是还没等德妃露出破绽,十四就在婚事上又得了个大便宜。 当然,他们一家人就越发地低调起来。 宜妃找过来的时候,德妃正同十四说话。 “这次南巡,本宫估摸着和你没关系,你只管去找内务府,督促人家把婚事赶紧操办起来,把侧福晋娶进门。” 十四点了点头,他现在就怕有个什么意外。 那回在酒店里碰到九哥和十哥,就在家中惊心动魄地等了几日,怕他们看出自己的想法,好在九哥这个人有所顾忌,不想把十哥扯进去,才给十四留出机会。德妃知道后,立刻召见了自己的妹妹,也就是阿灵阿的福晋,直接把事情给定下来。 只是这婚事,他们定下来不算,还得康熙的意思。 索性只是个侧福晋,阿灵阿愿意舍了个嫡女出来,康熙就更加无所谓。他还巴不得阿灵阿不跟着老十往老八那边撞呢。 只是十四虽娶了阿灵阿的女儿当侧福晋,又同二子阿尔松阿称兄道弟,但阿灵阿的长子阿尔本阿同八爷走得极为近。 这边就也是个割裂的势力支持。 就像当初娜仁和萨仁一样。 十四想要进一步或许阿灵阿家的支持,或许得等到侧福晋生下小阿哥。 德妃找十四说的也是这件事情,虽说完颜氏容貌一般,可十四年轻气盛的,实在说不好不会干裂烈火擦出什么火花来。 德妃不是不允许完颜氏为十四府开枝散叶,只是觉得可以缓一缓。 没曾想,刚叫了人过来,没说上几句话,宜妃就来了。 德妃让十四绕去后面再离开。 宜妃进来后,直接问起德妃的打算。 德妃抿了抿唇:“万岁爷既然没有提起,我们也不好主动过去。”要是年轻个十来岁或许还有想法,但就现在这个岁数,还侍什么寝,就是一个床上呆着,也不过是两条被褥一人裹上一条入睡。 要德妃来说,若不是这里头涉及荣宠的事情,她对现在所谓的侍/寝也是烦得很,不如一个人来得自在。 可话确实不能这样讲。 宜妃,想让她出头。 德妃又不傻,并不接口,只是笑呵呵的问道:“老九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可惜十四是赶不上了。” 老九当然想去。 这次去南巡,康熙直接点了太子、四爷、八爷三个人随性。 这二对一呢。 九爷能放心。 可老五一听到消息,就跑到九爷府把人拽住了:“你别闹,多想想。皇阿玛为什么这么做?你过去?你真的要不管身后的人了?” 这话一出口,慢一步跑出来的九福晋听到嚎啕一声就大哭起来了。 “你啊。”五爷瞪了九爷一眼,低吼道:“还干什么?还真由着弟妹哭啊,还不把人送回去?” 九爷忙哦了一声,慌手慌脚地想要上手去抱。 可九福晋的胖是真的胖,不是只有肚子和脸,那重量,九爷这软脚虾是够不上的。 反正九爷一伸手,九福晋吓得眼泪要掉不掉。 实在是还怕。 根本没敢让九爷抱,怕一个不好,摔一个跟头。 五爷看不过眼,招手让人抬了肩舆过来,一伙人慌慌张张地回了正院,拉上院门后,九福晋不哭也不慌了,朝五爷点了点头后,就带人走了。 九爷楞了一下,明白了。 可五爷手一伸,直接把人拽走。 “五哥,我不能不去,那是我八哥。”九爷拉住五爷。 五爷气闷,他老八是你八哥,你怎么不想想我还是你五哥,一点都不打马虎,特亲特亲一个额娘的那种。 “你想过没……良嫔还没入土,皇阿玛就叫走老八。老九,你听五哥一回,你别忘记你福晋肚子里还揣着你的孩子,还有宫里的额娘,再不济,你想想你亲哥我,你忍心让我给你擦屁股就算了,还得为他老八把自己都赔进去。”良嫔的死,能是小事?这里面问题大着呢。“或者你想想,对,你想想老十。他不是还得去处理俄罗斯人越界杀人的事情,就他那性格,你不怕吃亏?” 要知道老十去理藩院,一直相安无事,是因为娶了阿巴亥。 可俄罗斯同草原上那些没关系。 就老十那张嘴,只有吃亏的份。 九爷不就是担心这个,今天才没有跟着四爷。 “这都是什么事情!”九爷嗷地一声,抱着脑袋蹲下身子。“怎么不把爷劈成两半,不,三半。” 五爷心里哼了一声。 三半,都要劈开了,怎么不想着劈成四半。 这老九,要不是自己的亲弟弟,真不管,怕宫里额娘伤心,五爷真想就这样撒手。他也不同,同样两兄弟,自己和老九怎么性子差得这么大。 这南巡是那么好去的? 圆明园里,清宁也这么同四爷嘀咕。 太子、八爷,哪一个都是麻烦的人。 “别弄到最后,爷仍旧是个背黑锅专用户吧。” 四爷听着,脸都黑了。 他长得像个背黑锅的? 清宁睨了四爷一眼,继续说道:“五天后启程,不说这几天肯定忙着要出发南巡的事情了,良嫔的丧事是不是也得办了。” 南巡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个把月。 这样的天气,八爷还能较着性子不让良嫔入土为安。 康熙这是逼着把良嫔的死定性,更甚至直接带走了八爷,等他回来再想查也折腾不出水花来了。 第80章 “八爷。”畅春园的东大门被从里面打开, 梁九功走了出来。 八爷抬头:“梁公公, 皇阿玛肯见我了?” 梁九功摇头。 八爷的心一下子就沉下来, 双唇用力抿在一起。 梁九功叹气:“八爷, 回吧。这事, 就这样了。”从前良嫔就不曾受宠,若是其他时候, 为了八爷的脸面,或许有个破例。 可从万岁爷……梁九功笑容一顿, 想到如今困在畅春园里的贵妃。 他摇了摇头, 从八爷身边越过:“天色不早, 八爷不如早些回去养精蓄锐,趁着这几日还未出发, 把府里上下安顿好。” 至于他自己,上了等在旁边的一辆马车, 往京城方向去了。 “去了毓庆宫。”苏培盛目前只收到这一条消息, 等他说完,门口有人敲门,他跑过去再回来,手里多了一张纸条。 四爷摊开一看, 瞳孔猛地一缩。 “皇阿玛要带上弘皙?”太子妃目光沉了沉, 原以为从畅春园回来,弘皙算是在皇阿玛那里失宠了,可梁九功特意来了这么一趟。 “你以为是好事?”太子都不知道怎么说太子妃了,从前怎么觉得她是聪明人, 可能聪明人总喜欢做自以为聪明的蠢事吧。 “殿下这是何意?”怎么不是好事? 太子妃连连追问太子。 太子已经走出正殿,要往前殿去。 太子妃无法,只好停下脚步,急忙问道:“殿下去南巡,是不是带个人去跟着伺候。”南巡嘛,去的日子可不短。 要是李佳氏跟着弘皙去,岂不是坏事。 但太子妃更不愿意,从外面再带了人回来。 太子脚步一顿:“随你安排吧。” 太子妃听了这话,才返身回去。 “你去把萨仁叫过来。”李佳氏、林氏都不能跟上去,虽说后殿还有些去年才进来的小秀女,但那原本都是挑着太子喜欢的类型送过来的。 反而是萨仁,算是误打误撞。 太子妃对她的观感勉强好上一些。 这是能掌控的人。 她能抱养弘曣,自然能抱养其他人。 还在前殿的太子,没多时,就听到太子妃那里的动静,不由得更加心烦了些。 这个时候,一个其貌不扬的内侍被带了进来。 一进门,就跪了下来,小声说道:“殿下,那边又催了,说小阿哥哭闹得厉害。” “哭闹不会找奶嬷嬷,孤能哄还是能干啥?”太子气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这个节骨眼了没一个让他安心的,只看那内侍脑袋越垂越低,气急反笑道:“去告诉她,这是宫里。再问问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心里安不安。” “他真是这么说?”娜仁下意识紧了紧怀中的襁褓。 小内侍没吭声。 娜仁的脸色白了白。 小内奸又道:“太子说了,让侧福晋往后不要再派人去毓庆宫了,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娜仁有些焦急。 小内侍没吭声。 等他出去后,娜仁朝心腹看去。 心腹有些犹豫:“主子,咱们回八爷府吧。”孩子也生了,该见面也见面了,往后的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从侧福晋进了八爷府,心里那点期望就不可能实现。 在八爷府的时候,虽有些过分的举动,可心腹从不曾如现在这段时间怎么焦灼。这宫里,还是太近,太危险了。 她怕住久了,某一天就真的走向万劫不复。 娜仁坚持:“你跟过去看看,看……他去哪里?” 小内侍能去哪? 他原先是良嫔拨给娜仁用的,但也是在外门跑跑腿。 不算是良嫔的人。 只是娜仁用得习惯了,从被带到宁寿宫后,顺便把这个小内侍也带了过来,这些日子没少让他跑腿。 萨仁十分关切娜仁这个姐姐,又因为良嫔出事,担心自家姐姐心里愧疚,没少打发人送东西过去。 可今日,小内侍出了娜仁暂住的后殿,拐着弯绕到皇宫的后门去了。 娜仁的心腹跟着走了好长的一段路,越走越心惊。 她躲在隐秘处,看着那小内侍被低了个包袱,白着张脸战战兢兢地上了辆青帷的马车,移植到那马车离开,她的双脚都没办法动弹。 “殿下说了,让你好好看看,好好想想,回去后,该怎么说。”身后人的声音几乎是贴在耳边说的。 该怎么说呢? 心腹仔细看了看娜仁,沉下心,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看得不轻蹙,只看到他被人带走了。” 带去哪里? 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娜仁咬住嘴唇,不敢相信。 “主子,奴婢回来的时候,听宫人说殿下过些日子要陪皇上去南巡,一起去的还有四爷和八爷。”这也是那人告诉她的。 心腹不知道什么意思。 只是话一出口,娜仁的面色一松。 不管怎么说,良嫔是因他们而死的,虽说八爷他…… 想到八爷,娜仁眸色一深。 虽是嫁到八爷府后,也算是认清这个人,倒没想到为了他所谓的大业,这个人竟然这般狠心。 虽没有亲手弑母,可却将计就计。 这般狠心的人,要是有一天让她在宫里出事也不是不能。 是了,是了。 娜仁觉得自己不能再留在宫里,免得不小心连累了太子。八爷想要做事情,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 明明良嫔应该是失足坠井,可从寻找到她被叫出去看的时候,已经被伪装成捆绑掉入井口里。 那就变成谋杀了。 若不是自己亲自看着良嫔落井,她都以为良嫔的双手双脚是真的被束缚住的。 当时在宫殿里,除了娜仁,就是八爷和八福晋。 娜仁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和八爷有关。 八福晋这人虽表面咄咄逼人,近来又同良嫔闹得十分不和睦,可她看重八爷,把八爷看得十分重要,重要到能委屈自己。 但八爷呢…… 娜仁垂下眼,经历良嫔的事情,她是有些害怕八爷的。 可又不愿意因为自己牵连到太子。 在这样的焦虑中,第五次南巡的日子终于到了 四爷走前的一个夜晚,把清宁带到九州清宴后面的小荷塘前。 荷塘的后面立着两人高的假山。 四爷拉着清宁过去,在假山上摸了摸,突然一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入口出现。 清宁心口一紧,抓住四爷的手不放。 “别怕,爷只是有备无妨。”四爷拉着清宁往里面走:“这大概能呆三、四个人,空间不能太大,别的地方不是没有密室,可地方太远了。这圆明园里的人也不少,现在还能掌控,可要是……”要是真的有意外发生了,那点掌控在性命攸关前实在不堪一击。 四爷不信别人,只信自己。 密室做再大也是没用。 人多了,又能保证这些人里面果真都能牢靠。 “里面还有些干粮和水囊。”但偏是夏日,其实放不了多久,清宁一边听着四爷的话,一边在心里思量。 “都知道了吗?”四爷问。 清宁嗓子眼不太舒服,只点了点头。 四爷伸手把入口复原,拉着清宁回去,入睡前小声说道:“托合齐是十二的舅舅,早年虽投靠了太子,但你知道的……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 清宁点了点头。 以前的太子地位稳当,托合齐当然是投靠这个储君。 可现在的太子,一阵清风吹来都会摇摇欲坠。 就像这次的南巡,明眼人都能看出会出事,可有什么办法,还是得看着,该准备的也得准备着。 清宁抓住四爷的袖子。 四爷笑着问道:“怕?” 清宁摇头,想了想又点头。 四爷叹了一口气,明白福晋的意思,只伸手把人抱在怀里。 “爷会让自己没事,你也要没事。” 如今的历史进程改变太多了,皇阿玛的动作越来越大,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到在畅春园里的贵妃。 四爷眸色就是一暗。 如今还是托合齐担任步军统领,这次南巡,作为一等侍卫,隆科多也得跟随。 四爷手中能动用的人手实在是太少。 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少人,实在无法分出多余的人手来保护圆明园。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爷终于睡着了。 清宁睁开眼,就着微弱的月光,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心里叹了一口气,手中多了一个玉葫芦,面色更是几经挣扎。 突然外面有了响动。 荷香没敢进来,只在外面看了眼,才重新走到外屋首页。 玉葫芦被清宁重新拽了回去。 第二天,四爷就要出发了。 南巡大军直接从畅春园出发。 一大早,太子就带着弘皙过来了,八爷来得更早一些,只是整个人十分憔悴,看着有几分病弱。 一见到他,就想到被草草安葬的良嫔。 好些人的心思动了动。 清宁冷眼看着,许多人都对八爷抱有同情。 也是。 在大臣之中,八爷的名声还是非常漂亮的,又碰上丧母的事情。原先良嫔的出身是八爷身上的一个污点。 如今这个污点没了,换来的是大家的同情。 九爷也在送别的队伍中。 老十应着差事,早早离京。 他心里不放心,可还是得留下来帮着安置了良嫔的丧事。 等送走南巡队伍后,就要策马去追赶老十。 在两个兄弟中,他最终还是做出了抉择。 九爷把目光投向最前方的康熙,这也是皇阿玛要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在缩减内容,这本书,已经彻底放飞自我。 努努力力,可能提早完本吧,当然时间不会提早,就是内容会少一些,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今天家里提早过端午,码字太晚了,就发3000。 明天继续一万字。 第81章 太子身份尊贵, 八爷病弱, 四爷不擅长骑射。 那就谁也别笑话谁, 一人一辆马车, 跟在御辇的后面。 四爷一上马车, 就摸上了被福晋挂在腰间的藏蓝色荷包,他是见过的, 从怀上小胖妞开始,断断续续做了一年吧。 昨个白天的时候, 还看到没收尾。 怕是夜里起来, 赶了时间做出来的。 四爷食指摩挲了一番, 等触到一个硬邦邦葫芦样的东西后,心里就有了数。 打开一看, 果然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 他一直在想着自己会不会享受到弘晖的待遇,可又觉得这样离奇的事情并是换了自己都开不了口。 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解释一件事情, 就需要解释随之产生的许许多多疑问。 特别是这个人是四爷。 显然, 不是弘晖那样容易忽悠的。 那就干脆直截了当,横竖这玩意,你不重伤拿出来用看不出效果,平日饮用并没有太强的功效。 四爷之前已经误打误撞的用过, 再来也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 可要是真到了重伤濒死的时候, 哪还顾得上这些。 总归她是打死不承认,总共就那么一滴,四爷时候想采样去检查都不行。大不了,日后她再也不拿出来用。 没有东西, 就没有证据。 所以那张小纸条上清宁只是用螺子黛写了几个字。 但愿四爷到时候会用。 但愿……这场南巡能平安无事吧。 从四爷走后,宫里的娜仁去找太后想要出宫。 太后让人去叫了八福晋。 八福晋只看了娜仁一眼,就让人带了马车来接。 那平静顺从的样子,让娜仁心里有些发堵。 可这宫里也是住不下去了,太后都派人来敲打了。 且良嫔出了事,她也再没有理由住下去。 “福晋,那边院子说往后吃食都走自己的小厨房了。”不只是小厨房,就是食材上的采买也打算用自己人。 这倒是把自己防备上了。 八福晋目光闪了闪:“先别答应,让她闹一闹。”她知道娜仁再怕什么,虽不知缘由,或许和良嫔出事有关。 八爷临走前的话,让八福晋更加确认。 八福晋叫来管事嬷嬷:“你去叫府医给王氏把个脉。”这几日忙,忘了这事,别是让爷又被留下把柄。 管事嬷嬷答应了一声,亲自去办这件事情。 王氏受宠也是好一阵子了,因着八福晋的缘故,除了换洗的日子,说是日日侍/寝都不为过,但上个月来过葵水。 可这是八福晋的意思,管事嬷嬷还是亲自盯着府医把柄,等确定无事后,才去找八福晋回禀这件事情。 八福晋听了松了一口气,脸色平静地说道:“找个安静的院子,把王氏移出去吧。” 王氏被移了出去,娜仁很快就知道了。 “我还以为她能忍多久呢。”还不是沉不住气,娜仁很快把这件事情丢开,小厨房不是说建就能建起来的,之前虽然也有用,但多半是炖点汤汤水水用的,现在要拿出来用,从采买到灶台上的人这些都得操心。 指望八福晋是不成的,也不敢指望。 清宁这边,也在四爷走后,迎接了贵客。 看着大腹便便仿佛下一刻就要生产的九福晋,清宁的眉眼狠狠跳了几下。 “九弟,你这是?”要干嘛啊?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清宁抿了抿嘴唇,想说自己和他们家真的没这么熟。 “四嫂,我这也是没办法了。”九爷一看四嫂的表情,啥话都先不说,直接长揖到底。 清宁扯了扯唇角,没办法吭声。 “四嫂,不怪我们爷,是我的意思。”九福晋其实跟这个四嫂一点都不熟,可九爷要为了十爷跑出去,她拦不住。 可眼看着马上就要生了,这可怎么办。 “额娘是愿意看着点的,可皇阿玛不是不在京城嘛。”妃嫔私自外出,就算是去亲儿子的府里也不是个事情。 可要去宫里生,前头还有娜仁的事情。 九福晋是一千个一万个都不愿意。 “虽是麻烦四嫂,可也是实在没办法,五嫂那边,她和五哥的情况,四嫂该是知道的。”五爷虽不至于宠妾纳妻,可同五福晋之前没感情是真的。就是九福晋愿意,九爷也不同意啊。虽说还有个十福晋,按说九爷为了十爷离京,十福晋去照顾九爷也是成的。但阿巴亥能懂什么?自己都没有生养过呢。 最主要的是,圆明园离畅春园近,那里还有太医在,要是有个好歹,比起九爷府去皇宫里找太医来说,反而更近便一些。 清宁看着面前的这对夫妻十分无奈,实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件事情。 她想说,感情真买到那份上吧。 可人家都上门了,说实话,这样的事情就是四爷也拒绝不了。 “成,你要是能放心,就把人留下。”清宁是不敢保证一定安全的,或许这次南巡的诡秘,许多人都察觉出来了。 但九爷还是把人送到自己这边,就有些让她摸不着头脑,甚至说有些为难,到时候要是真的危险了,该如何处置呢。 只是眼看着九爷立马就要走,这事情只能先暂时放一放。 九爷也真的放心,见清宁答应了,立马就走了。 清宁就眼睁睁地看着九福晋的行礼被络绎不绝地送进来。 清宁有些发愣。 九福晋其实也有些发窘,她看着清宁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就是这个……爷说了,虽然可以把四嫂这当自己家,但东西吗还是用自己的习惯。”且别看箱笼不少,可她的衣服,肚子里还不知道男女的胎儿不得准备两份,还有零零散散以及跟着来伺候下人的行礼,总之没一会儿就铺满整个院子了。 清宁有些头疼地叫来桂香:“你让人去把荷花亭收拾一下。”那是个没有封闭的四合院,前面一排房子,后面一排对其,左右两边同样各建了一排的房子,只是形状像四合院,但没有正经的大门离开,侧边四个角都是开阔的。 但那地方景致好,还养了不少牡丹花最重要的是,不冷不热,正正合适九福晋去住。 可一时半会,也不能马上收拾出来。 至少得一天两天的。 清宁还是得把人安置在九州清宴里。 九福晋也有些不好意思,太糟心了,虽然厚脸皮住进来,可心里没少埋怨九爷,等听说四嫂让人去收拾牡丹亭了,也让带过来的人去帮忙,务必早点收拾出来。 到底人多力量大,当天其实就收拾出来。 清宁没让立刻去,还是留着在九州清宴住了一夜。 当晚,一封信就去追南巡的队伍了。 四爷收到信后,脑门子就是一突。 要是九爷在他面前,准得被他踢个驴打滚。 “爷,要乘船了。”苏培盛敲了敲马车的窗户,隔着帘子,小声说了一句。 四爷嗯了一声,从马车上下来。 后面的马车里,八爷也被扶下马车。 比起出发的时候,他的病态更重了些。 平日里队伍停下稍作修整的时候,也常常能闻到他身边的随从寻着地方就地熬药,就为了这么个事情,队伍里没少有人议论。 老八这个人,四爷蹙了蹙眉,心里多少有些不喜。 你说你真病了也不是这个样子,反而要病不病的难度更大一些。 能把这个度掂量得这么好,也是他老八的本事。 只是…… 四爷的目光往前面的御辇看过去。 那里除了康熙,还有太子。 这一次南巡,康熙要去看看河工上的问题,要先乘船经过天津、静海等地后,进入山东查看察验去年灾后安置的情况。 可从出了京城的第二天,太子就被叫了过去。 说起来,四爷已经好些日子没和太子说上话了,甚至见面也很难有对上眼神的机会,似乎是太子都在对他进行了回避。 这让四爷的心沉甸甸地郁闷着。 “四哥。”八爷被搀扶着迎了上来。 四爷颔了颔首,问道:“身体怎么样?要不要让太医来看看。”这就是他不喜欢八爷的地方了,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吃药,可一次都没有请过太医。 当然皇阿玛的反应,也非常诡异。 按说碰上这么一个情况,在以往的时候,康熙喊一个太医过来把个脉都是最基本的吧,偏这次什么都没有做,由着八弟生病。 这一个两个的,都古怪着呢。 “多谢四哥,快好了。现在吃着药,感觉比之前要好一些。”路过城镇,只要不急着赶路,手下的人都有去药店买点药材。 这吃来吃去地再不好,舆论就真的压不住了。 四爷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关切地看向前方的御辇。 八爷也望了过去,贴在大腿边的双手不由攥成拳,没一会,他的脸就憋出红润的颜色来。 梁九功先下了御辇,没多时,太子就下来。 最后的是康熙。 三个人才下了御辇,就被迎上船。 他们去了二层,一起的还有太医和七八个侍卫。 四爷和八爷被安排在一层,随行的官员们则去了其他的船只里面。 等四爷他们到了山东,九福晋终于要生了。 “是个漂亮姑娘。”清宁抱着孩子到清醒的九福晋面前,她是知道九爷府里已经有三个格格了,算上九福晋这一个就是四个了。 要说这对夫妻盼的肯定是个阿哥,单单说带来的箱笼里面,三口箱子是为小阿哥准备的,小格格只有一口,虽说够用是够用了,但经不起对比啊。当然就九福晋的情况,肯定是想要个儿子,唯有嫡子地位才能稳,而九爷就简单了,其他兄弟们不管站得住还是站不住,至少不像他被人嘲笑只有做老丈人的命。 生格格不是不可以,一排七仙女都没关系,他老九干啥啥不行,可要说攒银子,不开玩笑的,走正经门道的话,兄弟中谁也及不上他。哪怕往后嫁娶内务府不出嫁妆银子,他也能豪气地一掷千金。 可问题是,也不能全是闺女啊。 老九盼啊求啊的,那心情有多迫切,成日里被念叨着都快耳朵长茧子的九福晋是最为清楚的。 “是个女儿啊。” 那失望的话,下意识就说出口。 清宁面色一沉,朝两边守着的人看去。 桂香和荷香对视一眼,一把把人抓到外面去。 九福晋身边的人,想反抗却发现抓着她们的手力气大地很,根本是挣扎不开。索性桂香她们也没想把人拉到哪里去,只是到了外屋,里头要是有个动静,稍微大声一点却是能立马听见。 到底人在屋檐下,九爷府的下人微一沉吟,就顺从地安静了袭来。 桂香和荷香这才松了手。 屋里面,九福晋抬手就像给自己一个巴掌。 清宁把人拦住了。 开玩笑,这一巴掌真要打进去,她要怎么解释? “四嫂。”九福晋抿了抿唇,小声说道:“我没觉得女儿不好。” 是啊,自己十月怀胎出来的,又是第一次为人母,心里的期盼是最高的时候,虽说失望不是九爷想要的嫡子,可到底是从自己肚皮里出来的,怎么可能真的会嫌弃呢。不过是下意识之言。 可下人们最会看碟下菜了。 九福晋的态度,被她们知道了,往后对待小格格心里就会自然而然地有了轻视之心。 这实在是要不得。 “我知道,不过是小心谨慎些更好一点。”人有时候是非常奇怪的,要是自己先起了看低的念头,身边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做,时日久了也不知道是谁影响了谁,可最可怜的还是孩子。 这孩子要是生在九爷府里,清宁就不管了。 可毕竟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出生,清宁想着不过是白说一句话。要是九福晋乐意听自然是好,不乐意听,耍起性子闹着要离开,其实未尝不也正中他的心思。 从四爷到山东后,寄回来的信里面透露出的心思越发隐晦起来。 因着九福晋在圆明园,五格已经好一阵子没来,弘晖倒是偷偷出去见了几次,理由也是现成的,同弘昱哥俩好地回一趟大爷府。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6000,迟一点发。 第82章 (捉虫) 五格传出来的消息, 看起来并不怎么好。 清宁一直心绪不安。 抽了一天, 叫来弘晖和弘昱。 弘晖看到清宁换了外出的衣着, 忙说道:“额娘要去哪里, 正好, 我也打算出门呢。” 清宁听了失笑,都不知道自己去哪里, 这算是哪门子的正巧。 “那可不行。”清宁摇头:“我还有任务交托给你和弘昱呢。” 弘昱怔了怔,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他的事情。 清宁看着他笑:“你比弘晖大, 是哥哥, 就得帮婶婶管着他一些。婶婶有事要回府里一趟, 可你也知道你九婶刚生了小妹妹,还有小胖妞, 这些弘晖一个人怕是照顾不过来,就想让你搭把手, 你看行吗?” 怎么不行啊!弘昱眼睛都亮了。 虽然在畅春园里, 因着在皇玛法的眼皮子底下,谁也不敢真的弄出什么亲疏的模样,可事实上从他阿玛出事,特别是太子回宫可自家阿玛仍旧没个身影后, 从前的玩伴、伴读已经同他疏远了许多。 这次到畅春园读书, 他干脆一个伴读都不带,没人说话的时候,就闷着。可或许是住在一起,慢慢地他反而是同弘晖走近了。 不是以前在上书房的时候那样, 是真的能抵足夜谈的那种。 第一次跟着弘晖来到圆明园的时候,弘昱面上还算镇定,碰到四叔的时候生怕被当面冷了脸。好在这些都是他多心了,从那以后但凡沐休,他都跟着往圆明园跑。倒不是不愿意回府,而是回去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是看嫡额娘抱怨呢还是去听姐姐妹妹们的哭泣。无论哪一个,他都帮不上忙,还不如干脆不回府,到处跑动还能帮着打听打听消息。 首当其冲让弘昱选择的当然是四爷这里。 弘昱也是分析过的,太子不必去想,八叔同自家阿玛不和睦,九叔和十叔跟着八叔走,想来想去也就四叔这里有些希望。 事实上,他也算小有收获。 四爷虽不能言明,但显然康熙刻意让弘昱和弘晖走动起来,也有打着让四爷这个当叔叔的看顾弘昱的意思。 寥寥几句不明显的暗示,足够让弘昱安下心来,也让他跟着来圆明园的时候自在许多。 如今清宁的几句话,更像是把他当成这家的兄长一般。 弘昱的心里只有高兴,几乎是拍着胸脯就答应下来的。 等弘晖反应过来,已经是没有拒绝的机会了。 弘昱都答应了,他还能丢下大堂哥,自己跟着额娘离开。 不是这么个道理。 清宁先去了十三府,一起的还有两马车的东西。 往常每隔半个月也有送东西过来,十三福晋早已习惯,可听说四嫂亲自来了,忙不迭地带着人迎到门口。 马车进了府,清宁没让人停下来,而是同十三福晋说了一声,直接送到了正院那里。 其他人都被屏退离开。 清宁拉着十三福晋到那两辆马车面前。 帘子掀开,十三福晋惊了。 “四嫂。” 清宁手一抬轻捂住十三福晋的手,凑过去小声说道:“先准备着吧。” 从十三府里出来,又绕了一大圈,采买了不少东西,才回到四爷府,在里面呆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离开。 钮祜禄氏进了屋,就催着杏雨去打听消息。 “你看看到底是回来做什么的?怎么叫上大格格了。”原先,她是在大格格屋里说话的,从四爷和福晋住到圆明园后,李氏就管着后院,开始的时候还好,后头大格格闹着要自己独立住一个院子。 李氏很多时候也是真心为大格格考量过,想着往后总要有管家的时候,偌大的一个府邸不是说上手就立马能上手,就答应下来。 大格格有了独立的院落,偏这一年来,京城里妖风阵阵,许多人都懒了上门做客的想法,在这之前大格格也没有什么谈的上来的朋友,哪怕李氏再三和她说过要小心防备着点钮祜禄氏,可还是拦不住两个人慢慢走近。 李氏气过恼过,也暗中克扣过钮祜禄氏院里的东西。 可不知道怎么被大格格知道,反而帮着钮祜禄氏责怪李氏。 李氏一气之下,索性不管了,免得管来管去管出仇恨来,总归是这府邸大门一关,谁都进出不能,想着那钮祜禄氏只当着送进府里是给大格格解闷子的。 钮祜禄氏呢,其实也是没办法。 从上一回的事情后,她进出府里的消息渠道都没有了。 林佳氏更是再不曾上过门,她一个格格,又不受宠一年之中想再见娘家人也是不能的,虽之前试着跟李氏提了提,却是犹豫都没有直接给拒绝了。 钮祜禄氏只能继续按捺下心思陪大格格周旋,哪曾想今日才坐下没说上几句话,就听说四福晋回来了,还顺带着把大格格叫走了。 这就奇了怪了。 钮祜禄氏直觉这其中有问题。 正巧,芙蓉院里,李氏也在说钮祜禄氏。 “大格格去圆明园的事情,谁也不许走漏风声,特别是钮祜禄氏那边。旁人若是问起来,只说不知道。” “可要是她们猜出来呢?”心腹也是有担心的。 “那随她们,猜也总要时间的,况且猜出来,也得能做点什么。”李氏不以为然地说道,要说开始的时候,她或许有担心,可想到福晋原本不必特意上门一趟,毕竟四爷也不曾说起这件事情,可见这是福晋的意思。 但她偏是做了。 李氏总想着,那早就就信她一回。 当然不信也不行,四爷不在京城,一儿一女都不在身边,李氏还能做什么? “你去安排下去,被让人打探到消息,还有大格格院里的人都带回来,先安置在后院里吧。” 李氏这边安排下去,钮祜禄氏那边很快就知道了。 她微一沉吟,找上耿氏。 耿氏看她过来,并不意外。 听到钮祜禄氏的话,耿氏问道:“钮祜禄格格是想知道什么?你是怀疑大格格被福晋带走?可府里的事情有侧福晋在,福晋既然能放心。那么大格格的事情,侧福晋也是亲额娘,她既然能大胆地让福晋带走,想的肯定是比我们多。” “我知道她们想的比我们多,那我们呢?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觉得福晋把大格格带走会是小事?”钮祜禄氏看不上耿氏的,觉得她装模作样,可小动作不少,要说还不如武氏真一些,可从宋氏离开后,武氏反而和那个张氏走在一起。一个想跟武氏打听四爷的喜好,一个想从张氏口中听说苏氏的消息。 武氏是十分好奇,为何新晋的格格里面,唯独苏氏被带走。 两个人都有目的,一拍即合。 钮祜禄氏后来居之,反而就插不怎么进去。 武氏也是那能刺人的,但凡钮祜禄氏多问几句,就直接被抢白为何不去找她的堂姐,大钮祜禄氏去。 可问题是她不想找吗? 是根本没了关系网。 也是堂姐没良心,她这婚事能继续,还多亏了她们家里,可除了成婚的时候,通过门房送了点谢礼就再没有其他,也不说上门坐坐。 钮祜禄氏会缺那点谢礼?从进了四爷府以后还真的没有缺过。 耿氏抿了口茶,目光从钮祜禄氏变换了数次的脸上移开。 “你真不想知道?”钮祜禄氏又问了一遍。 耿氏当然想知道,四爷府后院的日子挺好过的,十分平静,可就是太过平静了。况且她一直也不明白,在后院里她算是十分安分的那个人,就算当初为了大格格的事情犯了点小错,可人孰无过,就福晋自己前些年不是也弄出不少事情来。 就算苏氏是新人,她及不上。 可比起宋氏来说,她也算是老实吧,偏被带去圆明园的是宋氏,这让耿氏一口气憋在心里直到现在。 望着面前的钮祜禄氏,耿氏默了默,在心里掂量了起来,到底那一次机会用在这里合不合适。 从钮祜禄氏的经验来看,这样传达消息的渠道的确是一次性的,哪怕四爷如今不在府里,耿氏也不敢小瞧。 耿氏得好好想一想,再做决定。 清宁在出了四爷府,就直接让人驾着马车回圆明园去。 乌拉那拉府那边是没有再去,她今日的行踪已经太多了,去十三府里还是有借口,每个月都在负责他们那边的开销,四爷离开京城,她亲自走一趟安安十三福晋的心也是有的。至于回四爷府就更不必说了,还能不准她回家? 至于大格格…… 一想到要把这个人带回来,她就有些头疼。 可只有大格格和弘昐都在她的身边,李氏才会豁出去管好四爷府。 这一得一失也算是抵消了。 清宁回园子,刚下马车,就看到弘晖和弘昱一人抱了个孩子。 随后下车的大格格怔楞了一下,似是有些没想到。 “怎么抱出来了?”清宁没管大格格,快步走到弘昱面前,接过小胖妞掂了掂,这体重别看才两个月不到的样子,但抱久了也是压手臂的。 弘昱虽骑射不错,臂力在他这个年纪更是佼佼者,但从前未曾碰到小胖妞这么大的孩子,在家中他是嫡系里最小的那个,突然上手去抱,也是慌手慌脚。 清宁一把小胖妞抱走,他就立刻松了一口气。 清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不说,空着的另一只手不忘拍了拍弘昱的肩膀。 弘昱长得高高大大的。 清宁想要拍,还是有些吃力。 弘昱非常体贴地矮了身子,一旁的弘晖看得都醋上了,随手把怀里的弘昐塞到大格格的怀里。 这突如的举动,惊得大格格差点要把弘昐扔出去。 荷香眼明手快,把弘昐抢到怀里。 弘晖却是被大格格的动作给吓傻眼了。 “看什么看,谁叫你不说一声就丢过来,能怪我吗?”大格格心里一虚,面上恶狠狠地朝弘晖抬了下巴。 弘晖张了张嘴,半晌后轻声说道:“是我的不对。”他同大格格接触的很少,小的时候,各自成长中,四福晋和李氏因为四爷关系不睦,两边的孩子也不可能有往来。等弘晖再大一些,就被送去上书房读书,早出晚归的,直接又住在外院,这碰面的机会出了逢年过节就更加的少了。 可弘晖总想着,弘昐总是大格格的同胞弟弟了。 没想到…… 弘昱拍了拍低着脑袋的弘晖,无声地安慰着。 弘晖朝他咧了咧嘴。 清宁蹙了蹙眉,笑得难看死了。 “把大格格带到她要住的地方去吧。”清宁看了大格格一眼,直接吩咐荷香。 大格格拖拉着不肯走。 清宁看着她挑眉:“你要是不想在园子里,我立马让人把你送回去?” 大格格唬了一跳,仔细打量了清宁,心里慢慢确定她这话并不是说说而已,一时之间又气又恼。 可好不容易来了圆明园,甭管是什么原因,大格格哪里愿意走。 荷香不过是轻轻拉了拉袖子,就直接跟着走了。 清宁叫了弘晖和弘昱回屋里坐,把听到的消息同弘昱说了:“惠妃求了太后,你那四个姐姐被带到宁寿宫去了。” 理由也是现成的,这几个都是要抚蒙的人,前直郡王被关,能帮一把手的不就只剩下太后和惠妃她们嘛。 这进了宫里,有太后在,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情,只要她们不参与进去,这安全就有了保证。 至于弘昱的弟弟弘方这就没办法了。 一来他还小,还差一个月才到一周岁,就是现在的大福晋,也不会让人把她带离。张佳氏没有孩子,弘昱又明显不受她掌控,王氏所生的孩子自然就成了她手中的砝码。 弘昱呢,也是不怎么关心,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弟弟能有什么感情?就是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他想要去看看,那王氏都把他防得跟洪水猛兽似的。也就是前直郡王不在,否则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到自家的阿玛,弘昱整个人的情绪都低落了下去。 弘晖察觉出来,朝清宁看了一眼,就拉着弘昱回了清晖院里。 桃香就过来,说了九爷府来人的事情。 九福晋住在这里,又生了孩子,清宁也没拦着她往九爷府里送消息。只是九福晋为人乖觉,除了生下格格后,让人往宫里递了个消息,倒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九爷不在京城,加上又是孙女,虽说是九福晋生的,可人又不在眼前也不在九爷府里,宜妃仅存的那点欢喜就更淡了。 作者有话要说:欠两千,太困了。 第83章 (捉虫) 清宁进来的时候, 九福晋还有些没回过神, 整个人都呆愣愣的, 眉宇间的犯愁是怎么也藏不住。 “太医不是说过了?坐月子的时候最忌讳多思多虑了。”虽是不用亲自哺/乳, 这些都是奶嬷嬷该操心的事情, 可也不能想太多,这总归不太好。你说好端端的一个人送到自己这里, 就等于自己身上是多了一个责任。 不管日后,人家心里怪不怪怨, 可即是把人放到她这边, 自己又看见了, 还能不管?这就是兄弟姐妹多的坏处。 偏自己跟的又是四爷,否则跟人八福晋似的, 一个不满意自己甩脸子也没关系,八爷?八爷不亏啊, 有这么一个福晋在, 谁看他都知道人多为难,偏他还得跟门下的人和声和气说话,可见他虽是皇子也难,可再难对臣子都能和颜悦色, 这脾性就是真真好。这不, 八爷的人气就是给这么涨起来的。 当然不是清宁故意寒碜人家,八爷能被人拥戴,也是真有本事的,可康熙的几个儿子拿出去哪一个不能独当一面? 就是被老九担心的老十, 跑出去处理俄罗斯杀人的事情,虽那牛脾气一上来,底下的人没拦住差一点打起来,可也误打误撞地跟人家来谈判的人哥俩好上了。 就是吧,这言语有些不同,常常鸡同鸭讲,这谈判怎么都没办法进行到下一步,九爷赶过去的时候,不过两三天功夫就能和人利索地胡天海地地瞎扯起来。只是俄罗斯这边的事情没处理干净,西藏那边又出了事情。 康熙虽人在南巡路上,可一个旨意就把人又支棱出去。 没几个月,这两件事情是办不完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九福晋小声地说道,这孩子没出生,人就为了十弟跑了,现在呢,都不知道等孩子四个月了还能不能见上一面。 这是想男人了? 清宁一听就懂了,不过这事她也帮不上忙,可话不能这么说。“你是不是傻,九弟还能不回来?” “你说说你,太医说的话也不听,你这东想西想没得把自己想憔悴了。你想想,男人啊,是喜欢回来看到个黄脸婆,还是个光鲜亮丽的漂亮媳妇。”说真的九福晋就是在坐月子,真不用把自己往憔悴里去弄,指望九爷觉得九福晋生孩子辛苦了,说实在的很多男人没有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是没有那种体验的。 最近的例子就是四爷了,以前那几个孩子,除了四福晋生弘晖的时候,四爷守在边上,其他人生的时候,反而是原身守着。无论是宋氏还是李氏,生了孩子后反而严防死守地不跟四爷见面,就怕被四爷看到产后不好看的一面,破坏了她们刻意在四爷面前保持住的美好。 而九爷呢,谁不知道这人爱美酒爱美人。 九福晋被指给九爷也是有原因的,原本就是个美人胚子,没得因为生孩子的事情,把自己往难看里弄。 她也不笨,要说怎么有些人对男女之事特别敏感一些。 清宁不过是随意一句的提点,这人马上重整旗鼓,根本不牢底下人费心,就立刻把养身子的事情安排上了。 清宁知道了这才放心些,回了九州清宴,才抱了抱小胖妞,还没好好亲上几次,底下人就来说了大格格的事情。 “……让人抬了肩舆在园子里逛了起来,碰上饿了,也没要回来。跟着的是桃香,干脆就让人去提了食盒过来,大格格吃得还算满意,又逛了会,就说累了。” 累了,能怎么办,当然是抬回来休息。 只要能安分些,这都不是事情。 园子足够大,你就是被人抬着想要逛全了也得半个月一个月的时间,清宁估摸着那个时候也该有结果了。 “这事,桃香做得不错。这阵子,就先跟在大格格边上。你也莫怕,她要是耍上脾气了,也不兴都让着的。” 可真不让爷不能,就是这个度让自己把握这,桃香听懂了,也明白大格格这事有点麻烦,不接过来吧不放心也说不过去,可接过来就是个麻烦事情。福晋身边的四个丫鬟,荷香会武,四爷走前就吩咐过了,务必要跟在福晋身边,桂香是哪里都跟着,但一旦有事情就得守到小格格边上。 梅香是能干也忠心,可她从乌拉那拉家过来的,有些事情就不太好说,她又是个软性子,便是桃香也担心她受欺负。 大格格过来的时候,没带人的,李氏也没敢让她带。 桃香过去的时候,她就在指挥着屋子里的人翻箱笼,又一下子要喝茶,一下子要洗漱,总之弄得人仰马翻就是了。 等桃香一过去,那些人就跟有了主心骨似的。 你看……桃香还真走不了人,不能撒手不干啊。 也得亏大格格还会看点脸色,当然看得是清宁的脸色,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虽然心里这个那个不满意,但也算老实下来。 清宁这边的事情,算是暂时安定下来。 旁的事情,她心有余而力不足是管不上太多。 四爷那边呢,陆续收到几封信,面上紧绷的情绪也算是有了缓解。 南巡的队伍进入山东后,行程就慢了下来,在山东呆了大半个月才转道去了江南,到苏州府的时候,四爷终于和太子碰了面。 “二哥。” 太子抬眼看了看,笑着指了指面前的凳子:“坐。” 四爷刚坐下,太子就把手中的茶杯递了过去。 “忙吧?” 可不,南巡来得突然,出发前的那几天勉强够把队伍拉起来,可一应开销,到哪里怎么安置,行程怎么安排,银子哪里筹调在路上就没消停下来,一直要忙着去解决。四爷被指了亲王后,就分到户部里,这次又跟着出来,事情是真的不少。偏太子一直跟在康熙边上,八爷时不时咳上几句,七八天前才刚好上一些,可就算真好了,不是他手上的差事,四爷也不能就这么推了过去。 那是老八,不是十三,更甚至不是面前的太子亦或是还在养蜂夹道里的前直郡王。他愿意搭手,四爷也不让啊 。 无他,上辈子累积下来的矛盾,想这一辈子就化解,难。 这里头还掺和着几条人命呢。 四爷端着杯子,一直没喝上。 太子笑了笑,说道:“孤记得你才到孤跟前的时候,也是不说话的。孤本以为这事又来了个锯嘴葫芦,可后来发现孤给看错了。” 别看四爷现在话少常常冷脸,但小时候就是个小话痨,叽里咕噜一通话能把太子讲晕过去。 可怎么说呢,太子也孤独啊,虽有玩伴,可地位上差不多的,当时除了老大、老三以外就一个老四。 老三这人被荣妃拘着哪也不冒头,也就是后来四爷跟了太子后,才被康熙拉出来放到老大的后头。 可到头来呢,举报了老大的还是老三。 就是老四…… 太子抬眼,笑得有些漫不经心:“孤几个兄弟里谁都想把孤拉下来,如今呢又多了个人,可要是让孤选择,总有个心甘情愿的对象不是?” 四爷唇角一颤。 太子却是一笑:“过几日,就是中秋了吧。” 四爷轻轻嗯了一声。 以往外出的话,诸如中秋这样的日子,康熙尽量是都在京城里过,但今年怕是要在苏州府里呆着了。 这一路走下来,康熙都没有怎么露面,当地的官员来了,也都是被请了过去单独面见,当然太子也在里头。 唯有四爷和八爷被排斥在外。 这种感觉,不太好受。 八爷知道太子见了四爷后,心里面就更不痛快了。 他这次出来,是孤身一人,何焯不在,倒是有几个跟着的臣子,但康熙不见,他私底下也不能与人碰头。 一转眼,很快就到了中秋。 清宁的眼皮子狠跳了几下,她正陪着弘晖和弘昱吃着饭呢,荷香就溜了进来。 一看到荷香,桂香就站了起来,她是知道的,荷香被福晋派去办事了,虽说四爷不是没留了其他人,可粘杆处那些人各有职责安排,况且有时候女人比男人更好用一些,当然说来说去还是人手不足。 “额娘。”弘晖站了起来。 清宁回头,见弘昱也起身了,忙摆了摆手:“不是什么事情,你先把饭吃了。” 把荷香叫回屋子里,清宁立刻问:“见到五格了?怎么说?” “碰到了,让福晋早做准备,还有府里那头,奴婢也按照附近的意思跟侧福晋说了,侧福晋让福晋别管。”当然原话不是这样的,李氏说福晋既然把府里丢给她跑去园子了,只要本人不回来,旁的别的事情就不必费心。与其在别的地方花时间,不如先把园子里面的事情管好。 清宁听了这话,也是没办法,事实上就像李氏说的,那边她也插不了什么手。 就是自己这边,也得稳住,不能贸贸然行动。 虽说听到一些风声,可也不能听风就是雨啊。 真说起来,清宁最为担心的还是四爷那边。 无论京城里如何疾风暴雨,真正的暴风雨忠心还在南巡队伍里头。 趁着形势没那么紧张,清宁带着弘晖到了那处密室。 弘晖看了一眼,说道:“额娘带着弘昐、弘昱进去,再跟上荷香。”这里头估计还能再加一个人。 可带谁?九福晋?那大格格怎么办? 事实上,这处密室太过狭小,当然小有小的好处,不引人注意,搜查的时候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人若躲进去,或许能不被发现,可要是带上九福晋呢,这人到底能不能信,还是未知数,况且带上她,那才出生的小格格怎么办,带不带,要是带进去是不是还得算一个奶嬷嬷的位置。 还有大格格,只看她那日要把弘昐丢出去的模样,要真是有个好歹,她会把谁推出去? 四爷不在,弘晖就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男人。 便是额娘有这个意愿,他也直接开口先把这事给定性了。 横竖,坏人是他先做了。 日后就是阿玛还是九叔回来,要算账,那也是他顶上,不干额娘的事情。 可清宁能让嘛。 要是四爷这位置顶天到亲王了,名声略差一些也没关系,那点剩下的,她这个额娘都能帮着描补,可四爷的心高着呢,弘晖往后的道路更是长远。 清宁哪里愿意为了这点事情,让他留下把柄。 “给你看这个,不是其他。是额娘想让你和弘昱带着弘昐、小胖妞去柳嬷嬷那里。” 柳嬷嬷已经回去了。 她住的地方,是四爷另外准备的,当然和以前住的庄子是一个村落的,走出去大家都认识柳嬷嬷。 但那庄子的来历干干净净,和四爷府或者乌拉那拉家没有半毛钱的干系,当然不是不能查,可一时半会也查不到那里。 清宁需要的也就是这点时间差了。 “那额娘呢?”弘晖一开口就知道自己是白问了。 额娘平日里软绵绵的,可要是认真起来,就是阿玛都得做出让步。 “知道了。”弘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清宁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跟弘昱一起去,这是你阿玛的意思。”要说当然是太子的弘皙关系更亲近一些,但这人过往被捧得太高了,如今也弯不下腰。要说这换成四爷的孩子,不会弯没关系,四爷有的是法子让你明白现实的道理。可太子不,就由着弘皙,你骄傲你的,有资本你还在高位上,没资本摔落到地上也被指望别人去帮忙,当然他这个阿玛也不会帮,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可也就是这样的做法,把弘皙养得不服管。 好在这次南巡,弘皙一起被带走了。 但弘昱没走。 清宁也不去问四爷什么时候和直郡王府走近,即是四爷的意思,她就把这事给处理了,加上住在圆明园的时候,弘昱的表现的的确确也是不错。想着前直郡王被困在养蜂夹道什么时候出头,对弘昱的维护之意也就多了些。 圆明园里虽有四爷种田出来的累累硕果,可说实在的,底下人谁敢吃?那些成果大半送畅春园或是太后宫里,小半自己享用了,但底下人的一应吃食也得采买,这就有了每日要向附近村子上采买新鲜蔬果的差事。 弘晖他们趁机就混了出去。 第84章 中秋的月亮才到半空, 阖家各户还沉浸在赏月团圆的气氛中, 漫天的火光就染红了京城的一角。 清宁才从床上起来, 外屋的荷香就跑了进来。 “福晋。” 清宁来不及看她, 转身从睡着的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匕/首, 虽不到削铁如泥,却也是异常尖锐的很。 这是四爷送给她的一号库房里扒拉出来的, 估计连他都不知道这里面怎么会有匕/首,更不清楚现在正被清宁挽在手里。 已经是连着好几日了, 她都是直接阖衣睡下。 这个节骨眼也省了穿衣的时间, 草草把头发一挽, 就带着人出去了。 桃香正好带着大格格到。 大格格被突然叫起来的有些不高兴,可一看大家的神色也知道出事了。 “嫡额娘, 是不是出事了?我……”她害怕啊,伸出的手紧紧抱着清宁的胳膊, 阿玛不在京城, 额娘在府里面,眼下的她就好比两眼一抹黑的瞎子,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紧紧地把身边的人给拽住。 人这一慌, 也就不知道手上轻重。 清宁被攥地用了, 胳膊上就有些疼痛,只是回头看了大格格一眼,忍下心间的烦躁,问桂香:“让人去通知九福晋没。” “已经过去了。”只是九福晋毕竟还在坐月子, 那小格格又是真的小,动作再快也是有限的,等人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刻钟后了。 “四嫂。”九福晋一见清宁,忙下了肩舆,她身后是紧紧抱着小格格的奶嬷嬷。 清宁看了她一眼,小声说道:“没事,别怕。就跟我之前同你说的那样。” 九福晋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她一个眼神,就上来一个拎着包袱的丫鬟。 除了她和奶嬷嬷,其他带过来的人都没有跟过来。 清宁朝荷香一个示意,让她暂时安排其他人,自己带着九福晋和奶嬷嬷以及大格格往九州清宴的后头过去。 走着走着,大格格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弘晖呢?弘昐呢?怎么不见人?” 大格格像似想到什么,脸上瞬间变了色,还在发育的声音在黑夜中更显得尖锐:“他们是不是早就逃走了?嫡额娘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不带上自己,偏偏留下她。 大格格神色变了又变,看向轻易的眼神有些凶狠。 她很快站住脚,打算往后跑。 她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可看方向就还是九州清宴里面。 弘晖他们都跑了,不在圆明园里,可见这里面是真的危险,傻子才要坐以待毙呢。 大格格这反应,清宁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 她眉头蹙了蹙,刚想说什么。 大格格已经是飞快的转过身,就要往来时的路上跑走。 下一瞬,荷香出手了。 大格格瞬间软到在荷香的怀里。 清宁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九福晋小声说道:“这样也好,总比醒着惹麻烦来的好。”她在这坐月子,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从大格格过来后,在园子里是什么行事态度,她都看得一清二楚,要九福晋说,四嫂就是脾气太好了。 “总归是我有做不对的地方。”清宁摇摇头,要说把大格格一起带走不是不可以,也可以像现在这样直接敲晕了,可大格格这人有些盲目自大,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真那么做了,最后还是连累了弘晖几个人。 弘晖和弘昱都是半大小子,这一次走的时候,两个人身边就带了个近侍,柳嬷嬷的庄子里虽有几个伺候的人,可也都是半大的小丫鬟,实在抵不上什么用。总不能让她们看着小胖妞和弘昐外,还得外大格格的事情分心吧。 分心也不怕,就怕她大大咧咧跑出去走漏了消息。 清宁想着,自己总归不是她亲额娘,再想着这人有可能危及到小胖妞和弘晖的时候,就立刻把这条路给堵死了。 只让她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在园子里。 “什么不对,要我说四嫂就是性子太好了,你要真不管,何必把人带过来,还不如留在那府里。”有大格格的亲额娘在,出来事情也和四嫂没关系。可怎么说呢,这夫妻做久了,行事的手段都是一样的。 九福晋冷眼瞧着,就知道这四嫂比八嫂那边好太多了,她做人有底线,所以再坏再狠也到不了哪里去。 “也难怪我们爷走的时候,求了四嫂。”京城里不是还有八福晋吗?就算阿巴亥不沉稳,可八福晋嫁给八爷多年,平日里对跟着八爷的九爷和十爷都还算亲厚呢。可真到紧要关头的时候,九爷选的委托对象还是四哥四嫂。 当然……九福晋私底下也是嘀咕过,知道自家爷为人鸡贼了,怕是隐约也料到可能会出事,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但还是做了万全准备。无论最后谁出头,哪边胜利,把九福晋留在圆明园里都是最好的选择。 清宁扯了扯唇角,头疼地看了大格格一眼,随后把人领到密室那里。 “人不能多,九弟妹带个奶嬷嬷进去,我再把梅香留下,要是大格格醒来闹起来……” “我准得补上一脚,再让她晕过去。”九福晋打断清宁的话:“我不是四嫂,也不用惯着她。” 只是……“四嫂,真不和我们一起躲进去?我看着挤一挤还是能挤得下的。”再不然换个人出去也行。 清宁摇头:“我不能走,真的躲起来了,目标就大了。”其实事情闹起来圆明园未必危险,可怕就怕在有人不想他们好。 四爷不在,她就是主心骨,真躲起来,会不会有人为了逼她出现不择手段呢,索性就在外面呆着。 况且,她也不能躲。 “倒是九弟妹别后悔才好。” 九福晋摇头一笑,紧了紧怀中抱着的闺女。 弘晖他们走后一天,四嫂就跟她提过让她也离开去躲起来。可九福晋顾念非常多,皇子福晋带着人躲在外头,消失的时间里很容易日后被人攻讦。 她和九爷的感情不及四哥四嫂。 九爷把她放在这里,她就得留在这里。 清宁没再说话,草草把人安置后,就去了前殿,留在圆明园里的人到了七七八八,还有部分人守着大门,也有几个人悄悄溜出去查看外头的情形。 比起圆明园,京城四爷府的情况更不好一些。 芙蓉院里,李氏和碧嬷嬷站在一起,面前的是两个被捆绑住手脚的人。 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人是钮祜禄氏和她的丫鬟。 随后没多久,耿氏也被带了过来。 耿氏在看清钮祜禄氏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明明钮祜禄氏已经逃出府了,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 她帮人当然不是白帮的,从一开始知道大格格离开府邸后,耿氏就知道除非出现的是丧心病狂的人,否则在府里没有一个正经主子的情况下,她们这些算是半个奴才的侍妾其实非常安全,这也是她的阿玛耿精忠告诉她的。 可钮祜禄氏不知道,她只知道大格格被带走了,肯定是要出不好的事情。 她原就害怕,三言两语就被耿氏挑起了回府的事宜。 是了,她的阿玛只是个小小的典仪官,平日里就不怎么引人注目,只要回家,躲一躲,等事情定了再看打算。 只是才逃出门,就被人带了回来。 李氏看到前院把钮祜禄氏送过来后,一颗焦灼的心总算放了一半下来,显然爷在府里是留了人的,或许留下来未必不比在园子里坏。 事实上,因着圆明园离畅春园实在是太近,京城乱起的时候,畅春园这边也有震耳欲聋的响声。 同样的,在松江府里的危险也是一触即发。 康熙这次的南巡,终于在到达了松江府后开始露面,在松江的一处演武场里,正准备着检阅江宁的八旗子弟以及绿营选□□的部分官兵。 四爷同八爷分坐两边,太子同康熙坐在上首的位置,当然太子坐得稍微下方一点。只是这个位置特殊,官员们向康熙行礼的时候,太子同样受到叩首礼。 八爷目光闪了闪,余光望着眉头醋在一起的皇阿玛,一颗心如穿梭在狂风暴雨中的海船在风浪中跌宕起伏。 他想得太多,太深了。 等事情发生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去想。 一切,就突然结束了。 行刺的江宁八旗子弟被隆科多带着人反手押在地上,不过瞬息就没了动静。 康熙望着挡在面前的太子,拢在袖子上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难怪了…… 这也的确是太子能做得出来的。 四爷的眼眶猛地就红了起来,朝四周大喊:“太医呢?太医呢?”说着,人就往太子跟前狂奔。 “宿主,他没事,太子没事。”四爷的情绪波动得太过厉害,系统有些承受不住,好几次差点被崩出脑海。 它费劲地稳住自己的数据,朝四爷说道:“宿主,你放心,没事的,你想他没事,太子就能没事。” 四爷的瞳孔猛地一缩,却是拼命压住心神,不要把心中的想法泄漏给系统。 康熙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弯了弯腰:“太医,马上就能到。” 话音刚落,外头道兵相见的喧嚣更加震耳欲聋了。 八爷看了看皇阿玛,又看向倒在四爷怀中气息虚弱的太子。 “太医来了。” 被带进来的太医,来不及给康熙请安,就被梁九功叫去看太子,他仿佛有些慌乱,抬头的瞬间与八爷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第85章 圆明园中, 清宁带着人一步步退到莲花馆。 莲花馆四面环水, 唯一的入口是一驾只能容纳两个大汉并肩通过的木桥, 只要让人守在那里, 也比东一个榔头, 西一个榔头的躲藏来得好。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这里。 总有个别人分散开,好在圆明园足够大, 只要躲藏得好,未必就不安全。 何况……冲进圆明园的所谓匪徒, 虽横冲直撞像似乘乱打劫, 可仔细一看, 发现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是直指九州清宴和清辉阁两处地方的。 清宁带着人躲入荷花馆, 也算是把大部分的活力吸引走了。 “福晋。”宋氏和张氏被从西边的院落带了过来。 两个人都是换了方便行动的衣服,每个人的手上都攥着一支银簪。 “福晋。”宋氏进来后, 目光已经在福晋身边的人看了一圈, 发现不见弘晖他们,心里就有了数,她走到清宁边上,小声说道:“婢妾闲来无事给自己做了不少衣服, 有许多都是没有上过身的。” 这是怕她嫌弃? 可她宋氏的衣服做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 清宁明白了宋氏的意思。 她摇头:“不用。” 没到那份上,虽说成王败寇,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可总有文人书生意气, 凭着一腔的孤勇与绝大多数权贵抗争到底。 因而便是帝王也会有所顾忌,别看京城里面闹归闹,那边一个火光,这边一个冲天响,可真过分杀人的事情却也是不能的。 况且清宁自己,还是有其他想法的。 四爷似乎对京城的乱局一点也不重视,别说那个什么给密室,那个地方看起来反而更像是做给别人看的。 毕竟,你一个做到亲王的人若是连这点政治敏锐性都没有,谈什么其他能力呢? 四爷有用私银养的一批人去哪里了,更别说到现在为止粘杆处的人都没有出现,这让清宁的怀疑又被肯定了几分。 至于四爷不曾把这些透露给她,清宁倒没觉得人家故意瞒着自己。她在四爷面前一向表现得比较无害,当然在四爷面前耍心眼是不行的,那就干脆袒露个七八分给他看个分明,也好过枕边的人时不时对她深思怀疑。 当然,政治上那些弯弯绕绕她也的确不怎么通窍。 清宁只知道,四爷就算不重视大小老婆,几个子嗣总是放在心上的。可四爷有另外做什么动作没? 反正现在是没看到。 一行人退到荷花馆后,也不能一直提着心吊着胆啥事也不干,宋氏和张氏的院子里东西不少,之前清宁也让人往荷花馆送了不少东西,只留了几个小厮守在木桥附近,又有一两个身手好胆子大的往前面走出一段路看个究竟。 至于其他人只是提高警惕,但该如何还是如何。 就这么坚持三四天,江南那边传来消息。 八爷柔奸成性,妄蓄大志,趁南巡之际,给白莲教便利,合谋加害太子,太子深受重伤,元气大损,恐无力再继储君之位,上求自废太子位置。 八爷事情败露,被当中缉拿,南巡队伍回转。 宫里,苏麻喇姑望着跪在榻前的十二,闭了闭眼睛:“你皇阿玛花费数十年培养出来的太子,岂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罢黜。从前我就教你修身养性,等我去后,你就为我念上几年的佛经,就当偿还养育之情吧。”十二抱到苏麻喇姑面前的时候,堪堪才会下地,长到这么大,她所花费的心思和精力不比当年在万岁爷身上的少。可事实上呢……苏麻喇姑长叹一口气:“主子,您说错了,奴婢到底是不会养啊。”万岁爷当年,基本上是孝庄再做安排,她苏麻喇姑只不过是个执行者。 原以为自己也算是有经验的人,万岁爷提议的时候,苏麻喇姑有心动也有想为康熙培育出一个优秀的皇子。 只是……到底是不能了。 苏麻喇姑对十二有些失望,这事,是他能插进去手的嘛。 她张了张嘴看着一言不发跪着的十二,想问问老八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不顾一切地做出这样的事情。 也不看看现在的八爷是被万岁爷强行推上去,根基都不稳的人,图谋再大又有何用?瞧瞧,这次的事情,就是被人利用了。 老九和老十两个人都知道避开,偏十二自己往枪口撞去。 苏麻喇姑想到这,内心对十二爷已经不仅仅是失望了。 能废太子的人只有康熙,能让他复立的也是如此。太子爷算是聪明,先知有一就有二,他这个皇阿玛对他早有防备,把他复立不过是朝堂中恳请立太子的声音太多。 太子的羽翼不是砍断后,就不能再生。 便是康熙哪怕复立后,也一直再防备这个儿子。 父慈子孝的一幕很难出现,日后僵持下去。 此去南巡,是康熙对太子设的一个局,打算借机再砍去太子的四肢,一个身后没有多少支持的储君自然没有什么威胁。 至于八爷……这也是康熙对他的一场考验。 八爷没有承受住考验,失败了。 太子却是化险为夷,虽丢了储君的位置,但早早退出这场战役,偏是日后其他人继任,也不敢对他这个因为救下康熙却因为身体遭受大难不得不退位让贤的前太子有丝毫不敬的地方。 圣驾回銮的时候,四爷到了前太子的马车上。 “二哥。” 太子瞥了四爷一眼,笑道:“以后就叫这个了。” 四爷心里清楚,这算是真的放下了,往后没有太子,只有二爷。 四爷面色有些复杂。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二哥做事这么干脆,说放下就放下。换了自己,根本做不到太子这个地步。 四爷有自己的执念。 他一直觉得自己在位的时间太短太少,他能做的,想做的根本来不及铺展开就寥寥结束。 是以,从来到这个地方,哪怕觉察到这个平行空间有异,所谓的系统也是满口荒唐,他仍旧汲汲营营地往下走。 人大概都会有执念。 太子就没有吗? 四爷的目光太过直白,外带还有一丝丝的倔强。 太子有些头疼的扶额:“你都多大人,还当自己七八岁呢。” 七八岁的四爷已经被太子护在羽翼下,这位太子稍有的兄弟情都放在四爷身上,面对四爷,许多时候也多有忍让。 四爷抿了抿唇角。 太子叹了一口气,正色说道:“你只当孤……二哥不愿意走到众叛亲离的那一步吧。”其实别人,太子真的不怎么在乎。 他在乎的人有限。 康熙算一个,四爷算半个,弘皙也算半个。 只要他还身处储君的位置,日后和康熙剑拔弩张的时候总会到来,等那一天当阿玛的灭了儿子,或者当儿子大的狠心弑父,不如及早脱困。 四爷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沉默地下了马车后,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另一座马车里看去。 康熙并没有把八爷囚在囚车里,仍旧是让他坐了马车。 可康熙当着松江府许多官员对八爷的责问,已经把他的精气神全部弄没了。 更难听的话,并没有传开。 什么辛者库贱……良嫔比上一辈子早太多离开,四爷让人把这些不好的话语拦了下来,诚然这些换传出去会在支持八爷的人里面引起轩然大波…… 御辇里面,梁九功把外面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告给康熙。 贵妃跪坐在一旁,余光触及万岁爷苍白过分的脸色,一颗心又往下沉了沉。 万岁爷的身体,清楚的人不到五指之数。 梁九功、两个太医、贵妃、还有康熙自己。 南巡一路过来,贵妃仍旧很少露面,除了万岁爷的意思,也是她身兼责任,梁九功虽任劳任怨,可很多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无法隐瞒的,是直接暴露在诸多目光下的。反而是贵妃,过往十几年一直低调不引人注意,虽说从畅春园开始突然复宠,可除了被康熙带在身边却没有任何更多的消息传出来。 时间久了,就没什么人关注。 贵妃这才能背着人偷偷为康熙煎药。 “京城里面怎么样?” “九爷十爷不在京城,五爷和七爷虽有动作,但多半是顾及自身还有九爷府十爷府三爷府那边。冲突起来的时候,大爷出现,又有十三爷带着京郊大营的人及时赶到畅春园,伤亡不多。” 财产上肯定有损失,这次不少人趁火打劫。 说起来八爷未必就想要在京城弄起打乱,不过是行事不严密同样被白莲教的人钻了空子,从去年白莲教的人刺杀四爷后,对于进出京城的人里面脸孔稍微陌生一些的,康熙都有派人监控起来。 至于十二爷…… 梁九功把一封信拿了出来。 “这是苏麻喇姑让人送来的。” 康熙朝贵妃看去。 贵妃放下手中的扇子,从梁九功手上接了过来。 她入宫前识字不多,可在宫里的日子实在太过无所事事,为了不做个连话本也看不懂的睁眼瞎子,也是认认真真地认过几个字。 贵妃扫了一眼,才把信念了出来。 最终苏麻喇姑还是放不下十二,为他求情。 康熙疲倦地阖上眼睛。 第86章 (捉虫) 十三带着人赶到圆明园的时候, 清宁的一颗心才总算安定下来。 来不及跟十三多寒暄几句, 清宁匆匆带着人往密室跑去。 先一步过去的荷香已经把密室打开, 九福晋抱着襁褓出来, 每个人都非常狼狈, 被困在密室里的日子并不好受,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 在里面又是见不到阳光,大人还好些, 对孩子来说就非常难受, 幸好这孩子还小, 婴儿本就昏天暗地睡觉的时候比较多,只是奶嬷嬷这边没有得到好的照顾, 怕是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惶恐害怕,那奶/水一下子就回去了。 九福晋一见到清宁就拉着手, 絮絮叨叨地说道:“我真怕再多呆一天半天的, 孩子就受不住饿。” 清宁低头看了一眼,小格格还算睡得香甜。 但也的确是遭罪了。 其实不是不可以让就福晋带着孩子和自己一起,可谁都没有办法保证事情就一定如他们所料。 就是康熙不也是如此。 要是早知道自己的身体这么糟糕,他当初或许也就不对太子……可这些都已经晚了, 从他第一次动手后, 太子这位置就已经不稳,即便是他坐上去,日后容易出现问题的时候回非常多。 “怪朕。”康熙低低叹了一句。 二爷抬了眼,眼眶有些发红, 半晌后摇头:“是儿臣的错。”要是他知道皇阿玛的身体这么差了,或许也会收敛个几年吧。 只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就这样。”二爷自嘲地笑了笑:“儿臣被皇宫困了三十多年了,也该是享受自由的时候,就是皇阿玛你……” 康熙身后的贵妃正低着头熬药,哪怕周围点了不少熏香,可别说这味道现在已经盖不住,就是这么当着面看的,二爷还能看不出来。 怕是之前就病了,好不容易瞒了一段日子下来是再不敢瞒着,没有谁真不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特别是当皇帝有野心的那种,不过是迫于形式无奈不得已为之,可现在这么放开去做,大概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后有理由生病或者暂时安心了吧。先撸下自己这个被废过的太子,再把在高空不上不下别看支持的人不少启示因为根基不稳许多时候反而被桎梏住的八爷给收拾了,二爷估摸着京城那边还有些收获,剩下的那些,想蹦跶又哪有那么容易。 对这些兄弟,太子没有什么太好的观感。 都是糟心的,一个两个三个都想着把自己这个太子拉下去换人做。 就他们藏着的那点心思,太子岂能不知道。 只是人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他自然是愿意挑个顺眼些的,这也算是矮子里面拔高个了,挑上合适的,自己往后这日子才能过得去。 等南巡队伍快到天津的时候,十三带着京郊大营的人镇守京城,大爷则带着人去天津迎接,一起被带出来的还有弘昱和弘晖两小子。 弘晖的到来,让四爷有些意外。 弘晖小声地说:“京城的事情结束后,额娘就让我和弘昱回去了,又过个几天,大伯就来了,说带我和弘昱来接阿玛。” “你额娘答应了?”四爷觉得有些奇怪。 “哪不能呢?额娘的觉悟会那么差?”虽说开始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犹豫,但人之常情嘛,可怎么说呢,清宁还是能撑得住场子。只看着本该在养蜂夹道里的人跑出来维持京城的安定,康熙是心中有数,早早就做好准备。 况且这也是好事。 九福晋知道的时候,就羡慕了一下。 不过她家里可没有个弘晖这么大的孩子,就是有也不是她现在怀里抱着的那个,怜惜度自然是比不上的。 等她的孩子也满月了,南巡大军离京城的路只剩下二十多公里了。 九爷和十爷仍旧没有回来。 “不回来也好。”九福晋就说了这么一句。 之前还盼着想着,可现在是怎么个回事。 八爷弑父的消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要说支持八爷的许多人就觉得他温润如玉,待人谦谦君子。 可这个消息一出来,以前的就全是假象了。 是有多能耐,才能一装好多年,一骗那么多人。 当然这里头也有些人是为了在康熙回来之前让自己早点脱身,故意在外头编排起来,未必是像他说的那样是被蒙骗的。 这样类似的消息,跟着清宁,九福晋最近听了也不少。 听多了,自然知道好歹。 清宁没顺着她的话说,这事还是得九爷和十爷自己做决定,旁人怎么想又有什么用,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为八爷掏心掏肺的九爷竟然真的什么都不做就没有回来。 然而,事实上,九爷听到消息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快马加鞭回来。 只是他才迈出右脚,就被十爷抱住身子。 十爷什么话也没劝,只是刷地一下拔出一把匕首。 “九哥,你要走,兄弟自然陪着你。”话音没落,就往自己身上捅了一个洞出来,也不等人来包扎,硬着脾气就要跟九爷骑马离开。 九爷有什么办法,别人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是八爷、十爷都是兄弟。 犹豫的时候,五爷那番话再一次历历在耳。 为了八哥,他一直把自己往危险里去送,甚至许多时候都要连累到额娘和五哥了,可这次呢? 老十把自己捅一个洞出来,不只是再逼他。 九爷清楚明白这一点。 虽说俄罗斯杀人那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但西藏这边怕是没个几年根本没办法结束,皇阿玛那边若是召见,可以让其他人留下,他们这些皇子自然就可以先回京去。但十爷不傻、九爷更是如此。 从大哥和十三凭空冒出后,就明白这南巡还没开始的时候,皇阿玛已经在下一盘很大的旗,就等着请君入瓮。 九爷抱着脑袋慢慢地蹲下去。 十爷挥手让想要给他包扎伤口的侍从下去后,同九爷蹲到了一起。 “老十,八哥不是那样的人。”弑父?九爷是一点也不信的。 十爷却是想到宜嫔的事情,他同八哥的感情没那么深,很多时候都是跟在九哥的身后,自然不会有那么多滤镜去看八哥。 当然,也是十爷不知道良嫔这件事情里面还掺和着其他的事情,只是以旁观人的角度去分析,觉得当时事情发生时,最有可能会去做的人是当时先一步在宫殿里的娜仁、八福晋以及后来的八爷。 可无论是娜仁还是八福晋,都是八爷府的人。 这么简单的道路,他这个粗苯的人都想到了,但是八哥呢? 十爷甚至怀疑这事里面是不是八哥也动了手脚,他倾向于是八嫂或是娜仁失手不小心害了良嫔。 随后,有人干脆去利用,伪造成被害。 可皇阿玛是什么态度? 去查的人,可是四哥。 哪怕十爷对四爷交情不深,可知道这位四哥最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他若是没有查出个所谓的真凶来,哪怕事情估摸着真的还得像皇阿玛最后办的那样,也就是啥也不做,让人入土为安。 否则如何……让八哥还是八嫂担上弑母的名头? 可就是现在……弑父的事情仍旧是发生了。 一个兄弟,一个阿玛,十爷当然是倾向于康熙。别的不说,只看坐在那位置上的还是皇阿玛,他就能继续作天作地的当着铁憨憨的十爷,可要是换了其他人呢,就是九哥最为亲厚的八哥,怕也是没有皇阿玛时的自在。 事实上,从心里来说,消息传来的时候,十爷是怪八爷的。 怪他心狠。 怪他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所以以往这个最不爱动脑筋,一向九爷走哪跟哪的人,动了脑筋,用了心思,成功地把九爷留下来。 等八爷到了京城,迎接的人竟然只有八福晋。 康熙仍旧没有让八爷去宗人府或是其他地方,只是把人送回八爷府,可这人一进去,府邸的大门就彻底被关上。 外面守着的人围了一圈,十二个时辰三班倒地守着,连带着隔壁的四爷府里,也有些不太方便。 李氏在心里寻思一番,让人去和前院说一声,大着胆子备了马车,就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往圆明园去了。 清宁是在人家走到半路的时候,就收到消息的。 这一会儿,四爷还没有回来。 南巡队伍到了京城门口,就解散了一半。 康熙仍旧是住到畅春园里,连带着听说太子爷没有回皇宫里,倒是皇宫太医院里还剩下的一半太医都被人拉到畅春园里了。 四爷也在那里头,大爷、十三爷都在,弘晖也没有回来。 九福晋本来是等在清宁旁边,是想四爷回来后,问一问九爷的事情,可现在也只能站起身:“那我先回去。”想了想又说道:“大格格的事情,要不我还是留下来?” 是说的当时大格格被连着敲晕几天的事情把。 清宁摇头:“不用。” 不是家丑不可外扬,而是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何必又把九福晋这么个外人给拉扯进来。 清宁让人去请了大格格过来。 偏是梅香去了好久都没有回来,反而是李氏先带了两个形容憔悴的人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又在清书签了,这本书三无出发,从开文就自己糊涂错过好几个榜单没去申请,基友一直叫我直接砍大纲结束,我一直挣扎啊,挣扎到现在。突然这么一掉,还一掉小一百,心都碎了。争取明天完结吧,还有好多内容没交代清楚,大概也是因为跑偏了,新书也会在这本完结后开,不过要慢慢来,琢磨一下大纲,免得自己又糊里糊涂,一开文自己弄的设定自己给忘记了。 第87章 (小修) “福晋, 你可不知道那夜府里发生什么事情, 担惊受怕不说, 还得想着法子稳住下面的人。”李氏虽人来了, 可一见清宁那鼓了半天才出来的劲一下子就卸掉了大半。许是也知道自己这种未经禀报就擅自离开四爷府, 跑到圆明园的行为实在不妥,心虚之下才见面就立马给自己表功。 清宁看了看地上跪着的耿氏和钮祜禄氏, 让人给李氏上茶。 “你是辛苦了。”府里的事情,她是听说了。 只是四爷人没有回来, 却传了消息, 让她在园子里好生呆着, 这是不让她出去的意思,暂时就只能丢下府里的事情。 没曾想李氏会突然过来。 清宁叫来荷香:“把耿格格和钮祜禄格格送去天地一家亲。”那里院落大小有好些个, 这些日子有让人简单地打扫出来。 荷香应了是,直接把这两个人送到一个院落里, 就关门离开。 上锁的声音响起的时候, 钮祜禄氏就冲向耿氏,上手就是一巴掌。 耿氏抬手拦了下来。 “都怪你。” “怪我?”耿氏斜睨了钮祜禄氏一眼:“若不是你心里有鬼,怎么就我一句话,说离开就跟着离开。” 不过是怕死罢了。 可谁不怕死。 钮祜禄氏承认自己当时惊惧了, 想到四爷和福晋一直在圆明园, 大格格也被带走,李氏那边一问三不知后,她就认定四爷府是被放弃了,要是真的有事发生的话, 四爷府遭了难,人家首先要护住的肯定是有儿有女在圆明园的侧福晋,而像他们这几个只有能力的情况下会搭一把手,没能力自然只能放弃。 真要遭了殃,就算是事后把护主不利的人定了罪,她们往后也无好日子过。 还不如拼一拼,搏一搏。 耿氏是内务府出身,耿精忠是内务府管领,与同样时管领的玛色小有交情,前阵子,就是康熙南巡的时候,十二爷府里多了个妾侍,这本不应惹人关注。 “那确是玛色的女儿姚氏。”桂香手中握有粘杆处的渠道,从四爷回来后,能查到的消息就一下子多了起来。 李氏听了半天,恍然大悟:“难怪了,我就说怎么开始一直不见动静,磨磨蹭蹭了许久才想着溜出府里去。”之前犹豫当然是观望,事实上京城里面有一度的局势非常不好,李氏都已经被安排好换了衣服趁乱躲出去,武氏几个人身边也是多了几个人,当然也没有忽略耿氏和钮祜禄氏她们。 只李氏、武氏她们在那个节骨眼没有意外动作,反之耿氏和钮祜禄氏算是最后一刻准备背叛四爷府。 这不,才有动作,却被抓个正着。 清宁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邬思道还在府里呢,或者说甚至是他有意往后院透露局势紧张的消息。 至于为何这么做,清宁想过,或许是四爷有意为之。 至于原因,她也臭不要脸的想过,宋氏和张氏的情况并不能瞒太久,后院里多留几个名声有瑕疵的妾侍或者说是另一方面对她的保护。 当然愿者上钩,四爷让人挖出的坑,无论是耿氏还是钮祜禄氏可以像李氏她们一样选择不跳。到时候给予她们的自然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待遇。 只是可惜了…… 要是过个几年,钮祜禄氏多坐几年的冷板凳,尝尽冷清冷暖后或许会耐得住性子,按得下心思。 可如今,到底年轻气盛,被耿氏一个鼓脑,就跟着一起冒险了。 至于耿氏倒是真的有几分聪明,想着有个人分担危险,只可惜,她这点聪明都被人看在眼里。 清宁没再去管耿氏和钮祜禄氏二人,那边的门一锁,进不去出不来,也不怕人家插翅跑了。 倒是大格格…… 清宁把当时的情况和李氏说了。 “先前的时候我只当她小女儿家气性大了些,可密室里头是个什么情况?也就是十三弟来了早一些,园子没有被人攻进来。否则她害了自己便罢,岂不是还害了九福晋母女。大格格还小是不懂事,但侧福晋也该知道九福晋家中那位和谁走得近。” 在李氏面红耳赤下,清宁把话点到即止。 她不敢说自己帮九福晋是没有私心,当然当时她是没有想到这里面有十二的事情,最多是想着或许里头有十四的事情。 没曾想十四倒是突然稳住气,蹦跶出来的人会是十二。 一个十二可见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要沉下心来细细琢磨,就知道这里面该是和八爷有关,当然之前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大爷和太子,可等大爷和十三横空带兵出现,以及江南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能让十二下定决心跟一跟的就是老八了。 有九福晋在,大格格跟在旁边,受苦是有的,但肯定没有性命之忧。 看李氏感恩戴德的样子,清宁这也的话至少是唬住了她。 “是我没有教好她,是妾的错。”李氏低声说道。 清宁摆手:“这事,我也有责任。爷是还没有回来,等也回来,你我都得领罚。”一个是嫡母,一个是生母。 那大格格本人呢? 清宁这是让李氏提早做好心理准备,不要日后心里落下埋怨。只看李氏前些日子在四爷府里的表现,有这么一个侧福晋在,还是能省不少事情的。 李氏低了低头,这事她也是知道的。 可能怎么办?还拦着不让四爷罚? 要是四爷愿意罚,大格格日后还有些希望。 怕就怕在爷连理都不愿意理,李氏想到这,嘴唇翕了翕,却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张开。 说什么? 实在是说不出口。 “弘昐的事情,你应该知道的。本来大格格在,让两姐弟亲近些也是可以的,只是弘晖和弘昱挺喜欢这个弟弟的,就住在了清辉阁。”当初黄嬷嬷教导弘昐也是花了心思的,在柳嬷嬷的庄子上住了几日,因为能带去的人少,柳嬷嬷年纪又大了,还得照顾小胖妞,照顾弘昐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落到弘晖和弘昱身上。 清宁呢,自己是做不到把这孩子视为己出,对她来说,这是四爷的孩子,不是她的。可对弘晖来说,这也的确是他的亲弟弟。 清宁自己做不到,却也不会拦着弘晖当一当好哥哥。 至于日后如何,等弘昐长成还要好些年呢,眼下要解决的还是四爷这一辈的事情。太子第二次被废,当然这一次好听一些,是救了康熙后,身体遭受重创,实在是无力负担起一个储君的责任而不得不自请废去太子之位。 理由这么高大上,日后无论谁上位,都得对人敬着。 而显然,聪明人不只一个。 大爷虽被关在养蜂夹道,可一个平定京城乱局的功劳,足以把他从先前的争议里面摘出来。 说来,康熙对这个大儿子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这段日子,畅春园进进出出好些大臣,康熙生病的消失也慢慢传开了,只是听说不甚严重。 还是被气得,九福晋这么嘀咕过一句。 清宁有些发窘,连九福晋也是这么认定的,可见八爷弑父的消息是多么深入人心,难怪这阵子许多原先和八爷走近的人一直跪在畅春园门口请罪。要是旁的别的理由,他们还能为八爷求情,可偏是这么一个大不孝大不敬的原因,谁敢说沾惹上身,只怕是恨不得立马就撇清关系才好。 大家都在等,等康熙对八爷的最后处置。 只是先等来的是苏麻喇姑薨逝的消息,这么一来畅春园里除了留下大爷和二爷,剩下的还在京城的几个皇子们都去参加出殡仪式。 十二趁机恳请为苏麻喇姑守灵。 康熙答应了,但把人打发去了清东陵,一同为孝庄文皇后和苏麻喇姑守灵。 十二的事情结束后,八爷的事情也有了结论。 亲王的爵位被剥夺,只剩庶人胤禩,随后被关入养蜂夹道。 八福晋跟着一起去了。 九爷和十爷还在回来的路上,十福晋来了圆明园同九福晋一起相约着去送一送。 两个人都来找清宁。 这事,清宁算是有经验,没多时就帮忙准备了几个大包袱。 九福晋回来后,唏嘘不已。 “我是再没有想过那个地方了,也难为八嫂能住得下。” 清宁抿了抿嘴:“或许这也算是如了她所愿。” 养蜂夹道里,只有八爷和八福晋,就连下人都少,真算是应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句话了。 “值得吗?” “想来她是这般觉得的。” 康熙把八爷贬为庶人,却没有收回八爷府。 八福晋在乎的本就不是什么八爷府,她看中的只有八爷这一个人,八爷府丢出去给了娜仁,里面的一切都是如此。 九爷和十爷赶回来,在畅春园门口长跪不起,却是把康熙气得吐了血。 宜妃顾不上其他,气得从皇宫里出来,当着众多大臣的面,一巴掌甩到九爷的脸上。 她这回真是气狠了。 眼睛通红红的,甩出去的手还在不停地颤抖。 半晌后,阖上双眼说道:“你走吧,带上福晋,去江南,不是想经商吗?那就去吧,别连累你五哥了。” 留在京城,哪里敢保证日后不去养蜂夹道。 宜妃怕自己拦不住,索性把人打发地远远的。 她入了畅春园,求见了康熙。 梁九功这才拿了旨意出来。 九福晋知道后什么话都没有说,把小格格送到宜妃那里,就毅然决然地收拾东西,走的时候还是去看了清宁。 “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就想着四嫂能记着我一些。” 清宁抿了抿嘴,在九福晋希冀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九福晋走后,阿巴亥就带着十爷往科尔沁草原去了,美其名曰两个人一直没有好消息传出来,或许换个环境能开花结果。 梁九功说了这么个荒唐的理由后,四爷的眼皮子下意识跳了跳,只觉得这里面估计还是和福晋有关。 但不得不说,九和十的离开,让京城的局势更加容易稳定下来。 康熙的一连串旨意也紧跟着下来。 大爷恢复直亲王的爵位,二爷得了个理亲王不说,还要来畅春园旁边的长春园的位置,只等着日后建成了就搬到这里作伴。 至于现在,自然还是赖在畅春园里。 大爷见状,也厚着脸皮住了进去,美其名曰小时候没有争过老二,那个时候人家是太子,自己到底顾忌位份尊卑,没办法。 但现在二爷有什么,你再是嫡子,也得叫他这个直亲王一声大哥。 二爷又岂是那认输的人,他原就任性,现在也没有多少改观。 住在畅春园里的康熙被两个儿子胡搅蛮缠下,根本没工夫想其他,手头上的事情一推两推,就推到四爷这里。 九州清宴前面的勤政亲贤被收拾了出来。 望着堆了一摞又一摞的折子,在听着畅春园里时常传出的丝竹乐声,来给四爷送汤的清宁和四爷面面相觑。 可能怎么办? 认命呗。 毕竟是自己绞尽脑汁去推动的,现在这么一个情况,四爷大抵是隐隐的储君传人了,当然在二爷还在的时候,没有被封太子爷让四爷自在许多。 四爷沉默后,同清宁说道:“这日后福晋要辛苦的地方就多了。” 太子不太子的没了,太子妃自然就成了理亲王福晋,虽仍旧住在皇宫里,可只等着长春园造出来,就得搬出宫。 后头这皇宫里面怎么弄,都得有个章程。 四爷这是告诉清宁,悠闲的日子不多了。 就连弘晖,日日跟着四爷身旁,难得空闲下来,也直接被弘昱拉到畅春园里。 别的不说,从畅春园回来,弘晖整个人的气质就越发沉稳下来 清宁私底下问了一句,随后就是咋舌。 历史上那位弘历,被康熙带在身边一阵子,就骄傲地跟绿孔雀似的,长开翅膀恨不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焦灼在上面。 而弘晖呢,有四爷手把手教导不说。 背后还站着康熙、大爷、二爷,你说这事给弄的。 清宁没忍住,夜半睡下的时候,和四爷吐槽了起来。 四爷沉默了一下,抱住清宁:“大哥和二哥他们都有各自的抱负。”不是简单地退下就能没了,可为了皇阿玛,或者说为了社稷的安稳,两个人都选择退让。 当然他们选择了四爷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年纪小一些的弟弟们,他们根本就不亲近。 而四爷,能得直亲王的投票还是多亏了弘昱。 直亲王再如何也得为子孙后代谋划,而太子大抵还是骄矜自负习惯了,所有兄弟中,除了直亲王外,能入他眼的人也只有四爷了。 十四倒是没少蹦跶。 可康熙的病情,还能瞒住其他人,却是瞒不了直亲王和理亲王,时日不多的情况下,年轻气盛性情不稳,哪怕这次没有出头可仔细查过却是因为德妃的原因。康熙也不愿意大清出个吕太后。 “爷这也算是沾了弘晖的光了。”清宁累极了,似梦非梦的时候听到四爷说了这么一句话,迷迷糊糊地回道:“那爷还得谢我了。” 要不是她救了弘晖,还能有后头的事情。 四爷望着已经睡着的清宁,忍不住低低一笑。 他一直没有说的是,当初福晋给的一滴灵液被他用了一半到太子身上,剩下的一半,四爷的目光投注向畅春园。 “咦~不对劲,宿主,怎么回事?”一直以来渐渐观看收集数据的系统突然发现自己整个服务器仿佛要崩塌了一样。 “宿主、四爷,雍正帝?” 系统拼命大喊,它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这个空间是以四爷的脑中精神世界构建出来的平行空间。 许多发展受到桎梏,但作为构建者,四爷比起系统来说反而是掌控者。 如今突然没了联系。 系统惊慌之下,想要联系,可哪怕数据代码消失殆尽,却仍旧没了消息。 系统一直到自己彻底消散后,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始至终它都没有做出任何伤害过四爷的行径,最多……最多就是欺骗了对方,让他相信了所谓的重生。 事实上,不过是因为被他们捕捉到灵魂而后被利用起来,就是为了收集足够世界里的许多数据。 或许…… 四爷只是不喜欢受人掌控的感觉。 事已至此,得知这个所谓的平行空间是他自己的脑电波虚构出来,日后的发展已经不必去思考,进行。 四爷十分清楚自己日后会做的事情。 上一辈子只不过是来不及。 而这个空间,许多进程是受他掌控的。 以前他是不知道这么个事情,可太子遇刺受伤时候,系统脱口而出说的话,到底让它漏了马脚。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也让四爷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他不想和太子对上,不忍大爷一直呆在养蜂夹道。 他想把弘晖培养成优秀的继承人,而有什么比皇阿玛、大哥、二哥联手教出来的继承人差呢? 一切的进展似乎都如他所愿。 那系统的存在,本就让他如鲠在喉,又何必在继续进行下去。 唯一让四爷觉得对不住的是福晋。 这辈子,他是欠她了。 他欠她一个艳冠群芳,欠她一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四爷知道,她其实是羡慕八弟妹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嘛。 他知道,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