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离不开 作者:给我冰激凌 文案: 文案: 1.执着的奶狗死后追妻的故事 2.女主事业型情深不自知&男主先天明媚打磨成温柔奶狗型 3.BE or HE看个人理解哈 ————— 书中说人会死亡两次,一次是身体上的死亡,医生会替你宣判,还有一次是灵魂的死亡,你爱的人会替你宣判。 作为程家人,你不幸的真的拥有这个Bug。你的灵魂因为你爱的女孩儿新生,所以,你醒在这里。 那个阳光温柔的男孩儿永远沉睡在了墨西哥沿岸的海底,但他的心里还有深爱的人。他从死亡里醒来,在黑暗里摸索八个年头,仅仅是想去她身边,去爱她一个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爱谁。后来她就瞧见了他,以为爱情是救赎。他轻轻一吻,就斗转星移,抖落古今。 ——— “但你不行,你的遗体七零八碎,你的葬礼就在明天。” 观前提示:出现“小沥沥”和“程暮开”全名的时候是初中的回忆片段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暮开,姚沥沥 ┃ 配角:齐正赫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从死亡的悲伤中走来,只为爱你 ================== ☆、搬家 沥沥住在这个Loft的楼上,因为是在商业区,晚间有些吵闹,所以她干脆坐起来再查看了一遍入职要求,看完一遍后还是没有睡意,干脆躺在了床上,举起手,微微握着,看着自己的指缝透出灯光,直到楼下传来了肖羽的声音。 “沥沥!小朋友‘咯吱咯吱’的吃的太香啦!我要点外卖了,你呢,要吃点什么吗?” “小朋友”是肖羽养的一只金渐层妹妹,十分招人喜欢,就是有些皮,如果不是自己要与人合租,还要省着点花钱,她也想养一只小猫。 楼下肖羽又叫了一声,沥沥叹了口气,她们俩为了减肥达成过共识不做晚饭,但一到小朋友用餐的时间,总是忍不住点外卖。她反正是睡不着了,干脆拿了手机下楼,反正就在楼下的商业区,买好不过十分钟,实在没必要多花钱点什么外卖。 沥沥穿着拖鞋和睡衣,披散着头发,一手拿着手机,坐在店内低着头等着,只见屏幕亮了起来,是那个红裙女人发来的消息。 “沥沥,你在陆家嘴附近找房吗?我这里有合适的,不过是合租,不介意的话要不要看看?” 看来书店老板看见了她的朋友圈,那本来是拜托在本地的同学帮忙的,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房子,要么价格太贵,要么离公司车程太远,这下也好,本就有合租减负的打算。 沥沥眼睛一亮,正想打字回去,就看见自己的头像发回去一串长长的乱码,她愣了愣,忙回: “那是我室友的猫!” “想看。” “谢谢了,麻烦你了。” 只有三句话,却穿插了三大段乱码。大概走的时候忘了合上电脑,电脑端的微信被小朋友当玩具玩了。 店员姐姐把刚做好的两盒炸鸡递给来兼职的男生,给予了个鼓励的眼神。 男生接过,有些怯怯的对这个似乎刚搬过来但每晚准时买炸鸡的女生开口,“你好,你的炸鸡,带走的。” 沥沥手忙脚乱的打了个电话,歪着头听着,两手匆匆的接过,眼前的店员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就听沥沥张牙舞爪地叫道,“小羽你快去我房间,小朋友在玩我电脑!我这儿正谈事儿呢快把她给我揍下来!”说完踢踏的拖鞋跑回家了。 递出炸鸡的手还僵在半空,店员姐姐叹了口气拍拍男生的肩膀,感叹“犹豫必然败北。” . 红裙女人,也就是书店或者未来大概率甜品店的老板,名字叫暮宁,发音跟Morning很像。 暮宁给她介绍的房子就在那家咖啡书店楼上的商业住宅,也是复式公寓,但更大些。 因为是商业住宅所以不算很贵,另一名租客要了楼上一层,所以沥沥住的楼下一层算是变成了两人的公用区域,为此那名租客十分贴心的表示愿出月租的70%算作一楼的使用及过路费。 这样算下来刚刚好在预算里,更好的是步行至公司的时间只用十分钟,将未来的交通预算算在内她的确省了很多钱。 为庆祝这一阶段性胜利,沥沥十分大方的请肖羽吃了饭以感谢这半个月的收留之恩,顺便利用搬家替她消化了大餐。 两人仪式性的拿出钥匙打开门,入门之后才发现房子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太多。 视野十分开阔,虽然家具简单,但五脏俱全,是很有质感的棕褐色实木家具,很多房东为了不被租客破坏掉好的家具都不会舍得用这么好的家具。 靠枕,沙发,窗帘多是深灰色或褐色,墙壁的色调也是暖色,与木制的墙壁拼接,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压抑,不仅因为开放式厨房上放的各种新鲜蔬菜,还因为这一层的窗户是落地窗,阳台种植了许多绿植,与一层内的绿植呼应,让人舒爽很多。 “你确定你那点钱可以租到这种房子?”肖羽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地上一松,小心翼翼的踏上实木地板,感受到触感忙抬手制止她,“你别过来!先看看脚上是不是有狗屎!” “去你的。”沥沥嗔她一声,走进房子的时候的确不受控制的看了看脚尖,别是真的走了狗屎运,她抬头一看,只见二楼栏杆旁是一件开放的书房,乱七八糟的摆了不少东西,什么篮球,电脑,漫画,吉他,乐高…而一边的两个木门都关的紧紧实实。 . “其实还有一个月才会发生,而且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这么着急的。”暮宁左手转着盘子,右手拿着叉子,切下一块蛋糕送进嘴里,白了对面的男生一眼,“而且那会儿我被抓进医院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心急救你亲小姨?” 那男生穿着黑色T恤看着书,闻言只微微抬眼纠正了一句,“你进的是精神病院。” 暮宁回想起那段历史,竖起眉,把叉子一扔,来了句国骂,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正要去敲那男生脑袋,就听见手机响了。 是沥沥发来的消息:暮宁姐,我在公寓里。我想了想,麻烦您转告您那位亲戚,他不需要支付70%,平摊就可以了,一楼他也可以用的,麻烦啦! 暴躁的脸一下换了表情,比男生手里的书翻的还快,她笑着赞叹道,“那个小姑娘还挺实诚,有便宜也不占,挺好,我欣赏。” 闻言就见那男生抬起头,露出了黑色碎发下漆黑明亮的眼睛。 他伸手拿过手机,看了一会儿,唇边有些笑意,接着又放下了书开始打字。 暮宁看着他,无奈的又吃了口蛋糕,突然盯着这精致的蛋糕说,“暮开,你说我要把这家店改成甜品店吗?我可问过了,那姑娘喜欢的是这儿的甜品,可不是书哦。” 程暮开打完字,把手机还给了小姨,正好看见玻璃窗外沥沥送她朋友下了楼,他下意识低了低头,又看了上去,跟朋友打打闹闹的样子跟小时候一点儿都不一样。 “不用改,就和原来一样。”程暮开看着沥沥上了楼,也收回视线坐了回去,说,“她从小就爱看书,而且她不爱吃甜的。” 暮宁一愣,心道竟然被那小姑娘真诚的诓了,笑了一声。 ☆、同居 小沥沥每当下课经过教室中间位置的走廊时,总会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男生挡住路。 他们正围在那个男生身边,凑近看他带到学校的杂志。 全班只有他的杂志不会被老师收缴,当然如果把沥沥的书算做闲书的话,她的书老师也没有收过,此刻她急着去办公室抱作业本,看了一眼被围在中间的男生,他正勾着头用一种十分奇怪的姿势看那本篮球杂志——椅子前边翘起,书放在腿的膝盖上,身子往后仰着,这样周围的男生也可以看书。 小沥沥见他那轻松的样子,又想起自己不能过路,气不打一处来,却也不开口让班里的男生让让,绕了个弯跑到后门出去了。 她抱着本子到讲台时,离上课还有两三分钟,陈老师就跟在她后头。她看了一眼这群男生,面不改色的拍拍作业本,说“陈老师来了。” 人群立马作鸟兽散,被围住的男生把杂志往抽屉里一送,椅子回正,抬起头朝小沥沥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嘴里说,“多谢课代表!” 小沥沥半眼也不想多看,一列一列的传作业,传到中间那一列,看见那个男生依然亮晶晶笑着的眼睛,心想,为什么这人老是这么开心,下回她一定要从后门偷偷回来试试。 上数学课的时候,老师夸了他,老师说程暮开的地生会考成绩是全校第几名,是全市第几名,并让他分享一下学习经验的时候,他站起来有些腼腆的说,“大家要专心,下课不要看闲书。”惹得班上男生一阵憋笑。 中午,小沥沥和青亚去食堂吃饭,青亚还在抱怨,“我真不想跟程暮开做同桌,每次下课我都要走开腾地方。我们换吧沥沥,他真的太讨厌了。” 可真当老师调换座位的时候,青亚又很伤感,“他长得那么好看,老有好吃的分给我,作业也写的很快。我们换吧沥沥,他真的很可爱。” 小沥沥把教材一合,盖住了一本小诗集,把手一摊,“我也不想和他坐一起,众所周知,我原来的同桌胖胖是全班最可爱的男生。” 她们攀比着同桌,就看见程暮开穿着汗湿的白色T恤进了教室,这是中午,同学们都去吃饭了,他没想到教室里还有女生,立马把身边同学掀起的衣服扯了下来盖住了肚子,抱着篮球朝后面打着光膀子的兄弟喊,“有女生!” 他一扭头,汗湿的头发扫着光洁的额头,小沥沥心里一阵嫌弃。 中午有一部分同学会在食堂吃饭,有一部分会回家吃,小沥沥有的时候不吃,躲着看闲书,程暮开人缘很好,总托了好兄弟带校外的比学校食堂好吃的东西吃,每次都买满了20块,他吃不完总会分给同学。 这会儿他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甜筒,笑眯眯的递给了新同桌小沥沥,“尊敬的课代表,椰子味的。” 青亚骄傲的“哼”一声,“我说了吧,我的同桌最好了。” 小沥沥看着蹭的脏脏的白手在黑色包装的映衬下更显突出,又知道这个甜筒不便宜,更是觉得自己的旧同桌隐隐约约被人比下去了,她头一别过去,拒绝进行这场幼稚的攀比,说,“我不爱吃甜的,而且你打完球都没洗手。” “我的手又没碰到它。”程暮开小声说了一句,顺手又给了青亚,青亚苦着脸指了指牙齿,“我带了牙套,吃黑的洗不掉。” 最后青亚还是吃了那个甜筒,一整天程暮开都想方设法让她咧嘴笑,青亚突然觉得还是现在的新同桌胖胖更好。 . 沥沥从梦中醒了过来,这沙发太舒服了,躺在里面就像躺在棉花糖里。她看着落地窗外,发现天已经很暗了,城市披上了璀璨的外衣,不久后她也会是其中一点。 这房子隔音极好,她只觉得十分安静,直到门被推开,那个穿黑色T恤的男生走了进来。 “是你!”沥沥从沙发上弹起,那人把钥匙和帽子放在柜子上,手一顿,看了过来,也笑了,“真巧,你还记得我?” 沥沥张着嘴不知道怎么说,她不想被这人觉得自己是个花痴老记着那些在街上偶然碰见的帅哥。 男生走到开放式厨房,洗了洗手,看见了柜子里还热着金黄的蛋炒饭,转过身子道谢,“其实我没小姨说的那么废,以后你要是有事情不用专程做饭,我吃顺便的就好了。” 沥沥想起了暮宁在微信上拜托自己照顾一下毫无生活常识的侄子,平摊的事以后再说。她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回房间。 “你吃饭了吗?”男生把饭盛了出来,端到了高高长长的木桌上,问她。 “吃了,就不打扰你了。”沥沥想着自己从小就喜欢一个人用餐,觉得这个男生可能也一样,有陌生人看着就吃不下饭。 “可是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那个男生拿着勺子,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桌子上,像等待开饭的小朋友,“而且我们不应该聊聊吗?难道我要一直叫你室友?” 沥沥恍然大悟,走了过去,倒了两杯水,轻轻的放在了木桌上米黄色的桌布上,“我姓姚,姚沥沥,‘淅淅沥沥’的沥沥。” “暮开。”男生说了名字,看着她有些失神的眼睛,眨了眨眼,低头看着饭去了,“你可以接受养猫吗?” 沥沥回过神来,她刚刚脑中闪过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本想多问一句他的姓,但一想到他的小姨也姓暮,不管常不常见,应该就是这个姓名了,于是她没有抓住这个念头不放。 她点点头,“可以,但是我以后上班可能白天不能天天照顾到,如果你不介意多出力的话我很愿意养猫,而且你多支付了不必要的房租,所以养猫的钱一定要我出。对了,我就在对面的LM工作。” 她希望通过这个还不错的公司侧面证明一下自己将会有的经济实力。 暮开吃的很快,他并不反驳,只道,“我一般会整天待在家里写东西,所以很有时间。你有喜欢的品种吗?” 沥沥仔细的观察着他的盘子,刚刚做蛋炒饭的时候因为习惯没有放些彩椒,只放了玉米和火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忌口,一时没听清楚他的话。 吃饭的手一顿,暮开抬起头,直挺鼻梁上一双眼睛,询问的看着她,见她发着呆,他咽下了饭,慢慢的道,“饭…很好吃。” “噢...噢...”沥沥回过神,生怕被他误会自己图谋不轨,解释道,“我在看饭,在看饭,话说你有什么忌口吗?” 暮开眼里有些笑意,惹得沥沥不好意思直视他。 “我不挑食。”他吃完最后一口,自觉的清洗盘子去了。 沥沥手忙脚乱的喝完杯子里的水,也自觉的拿扫把去扫地,尽管她刚来的时候已经扫过了。 她一个人在公寓里的时候觉得时间过的很慢,现在却觉得时间很快。等到暮开穿着一套白色棉质的家居服经过楼上栏杆内的书房倒牛奶时才知道该睡觉了。 她合上电脑,打了个哈欠往自己的房间去,就听见身后有人问,“英短还是布偶?” “布偶。”她转过头,见暮开拿着一杯牛奶,发丝经暖色的灯光一照显得很柔软,他整个人都显得很柔软,“布偶和加菲?” 她听懂了,笑着答,“加菲。” “加菲和渐层。” “加菲。” 暮开低低的“嗯”了一声,说了句“晚安”,喝着牛奶转身进房间了。 ☆、咖啡书店 沥沥泡完澡,擦着头发躺在床上,看见了手机里的未读消息,都是肖羽发过来的: 今晚一定要手机开机,不许开勿扰!还有,锁上门,放一个玻璃杯子在把手上,什么时候不放就等我把关你那个室友了再说,今晚一定要放杯子! 这消息已经是一个小时前的了,沥沥不想再回免得吵到她,只关上了灯,拉上了一层薄纱窗帘,过滤掉了一些城市的明亮,然后看着看着闭上了眼睛。 半个小时后,沥沥还是坐起来去反锁了门。 . 她很习惯眼前有光的睡眠,不一会儿就睡熟了,再醒来她又回到了课桌。 程暮开压着右手,侧着头,由于供血的原因,那只右手上的青筋十分突出。看着同桌醒了,他看着她,小声问,“热的吗?” 沥沥没有回答,就像看怪物一样看他。 由于教室的左侧是窗户,窗帘也不遮光,全班同学午休都是压着左手,转向右边睡的,而面前这人为什么朝左睡,她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吓了一跳。 程暮开见她不回答,把左手放在腿上的漫画书放在右手上看,左手从抽屉里摸出一本又薄又大的练习册,慢慢的给小沥沥扇风,“我手酸之前你可一定要睡着啊。” “……”小沥沥看着眼前的男生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不知道为什么又生气了,她知道程暮开是怕班主任路过的时候看见他看漫画,她也知道程暮开并没有在看自己,但就是很讨厌这样。 她干脆转过头去,迎着阳光闭着眼睛睡觉。 程暮开只以为她是热的睡不着觉,并不知道小沥沥只是不想跟自己面对面睡觉,一阵一阵的清风从背后传来,小沥沥更睡不着了。 下午的第一节课她钓了半节课的鱼,程暮开诚恳地告诉她办公室有空调的时候,她还故意不搭话,转头跟胖胖聊天。 . 聊着聊着就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她从梦中醒来,正是清晨,薄纱透过来的光安静且洁净,她接了电话,开了门。 “沥沥!你还安全吗!?” 沥沥的黑发睡的乱糟糟的,她不明所以,只道,“什么安全不安全的,哪里地震了吗?” 当她察觉到高高的餐桌上坐着的白色家居服的男生时,她才突然清醒到肖羽在问什么。暮开从电脑里抬起头,看上去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只推了推身前冒着热气的白开水,又低下头去。 “地震你个头啊!我让你放杯子你放了没?门反锁了没?合租的人正常吗?没有骚扰你吧?快跟我视频!” 沥沥一手按在脑袋上接受着高音轰炸,插不进嘴让她小声儿点,否则给人听到很不礼貌,等她说完她叹了口气,“视频你个头啊,我还没洗脸!”说完已经不敢抬头看餐桌的男生了,低着头捂着手机去了卫生间洗漱。 餐桌的男生紧紧的抿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看着沥沥进了卫生间,响起了水冲出的声音,才低头轻轻的笑了起来。 . 沥沥煎好了沾满鸡蛋液的吐司,撒了一些彩椒丁和火腿丁,看上去十分让人有食欲,当她把盘子摆在暮开身前的时候,又十分适时的响起了门铃,是暮开订好的两杯椰香拿铁。 沥沥只觉得早上喝咖啡是所有留学生的习惯,听说暮开也是留学生回国,但他一定是因为她在的缘故不好意思只买自己的,于是说了声,“我早上不喝这个的,以后不用买我的,今天就谢谢了。” 暮开吃着吐司,含糊的说,“我也不喝,小姨送的。”他把电脑转过去,划了几张图片,“小姨家里的加菲生了小宝宝,三花的,你挑吧。” 沥沥抽了抽眼角,加菲真的很可爱,但真的这么巧吗?她说喜欢加菲就正好小姨家里有加菲,她有些怀疑,犹豫道,“小姨这也太全能…” “她业务很多的。”暮开淡定的打断,喝了口拿铁,又说,“这样我也省钱了,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可以出饲料的钱,我都随意,只是你不要多想。” 沥沥想了想,拿出手机买了最贵的猫粮和猫砂,这可能就是继她回国后的第一次报复性消费,接着她诚恳的微笑,“疫苗的钱也请务必让我来。”然后欣喜的选了那窝小猫中最可爱的一只。 . 吃完早饭,两人就去了楼下了咖啡书店。虽然还并没有正式开始营业,但店里已经有了淡淡的甜香味,书架里的书也比原来看上去多些,只是改了大厅的样子,看上去很像《老友记》里的中央公园咖啡店,偏大一点,客座更多,窗上写着“Morning”,应该是书店的名字。 暮宁坐在沙发上,呲牙咧嘴的朝篮子里做鬼脸,直到沥沥一声“小姨”才停下动作,黑着脸朝暮开嗔道,“你出现之前人家还叫我一声姐姐。” 暮开穿着一身黑色卫衣,站在沥沥身后淡淡的笑着看沥沥挑猫,“你中午有安排吗?” 暮宁翘着腿靠在沙发上,“我…” “我问她。” 沥沥转过头,“刚刚跟小羽说去逛街,买一些入职的衣服,中午你要吃些什么吗?暮宁姐?我可以给你们带回来,那边有一家很有意思的印度菜。” 暮宁僵硬的笑容从侄子脸上收回,狠狠的举起了手,“我吃!但是太阳这么大,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吗?入职的衣服我不会挑,但是我很会砍价噢。” 沥沥笑着心领了好意,她不爱麻烦别人,诚恳道,“谢谢小姨,你比我亲小姨还像我亲小姨。” . 沥沥从小的审美不太好,从小就穿姐姐的衣服,也不存在过嫉妒或者不平,她的姐姐很漂亮,她对穿她穿过的衣服没有丝毫不满,甚至可以为不用挑来挑去而庆幸。 后来姐姐走了,她实在不会挑衣服,高中之后姐姐的衣服穿不下了,就穿校服,上大学后就经常穿一身运动装。 肖羽替她挑了一些基础款,沥沥的身材属于高挑型,匀称偏瘦,衣服在身上很好搭配,直到两人都逛的口干舌燥之后,才坐在了一家火锅店里,等号的时候沥沥还顺便去那家印度菜餐厅订了餐。 两人点好了菜,肖羽才神神秘秘的凑近,“猜猜这家火锅店谁开的?” ☆、离开伤感 肖羽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走过来一个看上去瘦瘦的男生,直到那男生走到桌前,笑眯眯的说自己是“胖胖”的时候,沥沥才放下筷子,惊讶的捂住嘴问他是不是去哪儿抽脂了。 胖胖坐下,三个老同学寒暄了一会儿,直到胖胖说,“本来说好以后一起开火锅店来着,谁知道程暮开那小子初中毕业一点儿音讯也没有,真是太不仗义!话说沥沥,你应该有他的联系方式吧,给我一个。” 肖羽疯狂的使着眼色,奈何胖胖这么多年只改变了身材,愣是没停下来。 沥沥看着火锅里沸腾的汤水翻起白泡,闻着香气十足的辛辣的气味,听着周围的欢快的调笑声,才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自己心里缺的那一角,果然是热闹填不了的。 . 她将外带回来的美食一半留在了咖啡书店,提着衣服和另一半好吃的打开门时,就见到暮开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只小猫,左手拿着奶瓶,他对着小猫笑着说,“沥沥回来了。” 暮开抱着猫走过来,腾不出手帮沥沥接东西,沥沥边帮他把菜移到盘子里,边笑着问他给加菲取什么样的名字。 暮开探究的看着低着头的沥沥,似乎察觉到她可能逛了一上午有些累了,规规矩矩的坐到了椅子上等开饭,说,“Molly”。 冲了个澡,沥沥带着耳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Kindle,遮光度良好的窗帘使得房子隔绝了外面燥热的光线,沥沥的头一点一点的,直到暮开洗完盘子,擦着手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沥沥已经仰着头睡着了。 Molly轻轻的叫了一声,穿着洁白棉质家居服的男生忙转身,手放在嘴前,认真的比了个“嘘”的姿势,Molly眨眨圆眼睛,似乎还点了点头,也睡觉了。 暮开轻手轻脚的关了灯,将沥沥手里的Kindle拿出来,放好之前瞥了一眼,她正看的书应该是《霍乱时期的爱情》,正看到这一段: “带着旅途的疲惫,昏昏欲睡地回到家时,港口的人们问她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对欧洲的种种神奇之处有何感受,而她用一句四个字的加勒比俚语就概括了这许多个月的幸福生活: ‘浮华而已。’” 她还是这样,一看到令人稍有伤感的事情便停止探寻。 暮开的眸子此刻比Molly的更纯净明亮,他的手悬在空中,没有敢去触碰沥沥的发丝,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摘下了她的耳机,放在了自己耳边。 那首歌他没有听过,旋律慢慢的,类似蓝调,令人沉醉,女声的嗓音抒情散漫,就像一瓶温和的红酒,有些温柔,十分浪漫。 暮开闭上了眼睛,里面唱着: “等待著你,等待你慢慢的靠近我 陪著我长长的夜到尽头,别让我独自守候 等待著你,等待你默默凝望著我 告诉我你的未来属于我,除了我别无所求 你知道这一生,我只为你执著 管别人心怎么想,眼怎么看,话怎么说 你知道这一生,我只为你守候 我对你情那么深,意那么浓,爱那么多” . 依然是安静的午休时间。同学们趴在桌子上,安静的乖巧的午睡。 小沥沥完全憋屈的睡不着觉,因为中午之前老实的胖胖告诉她她变黑了,青亚告诉她不应该朝着阳光睡觉,讨厌的程暮开说他的左手已经快残疾的拿不起笔了。 可是这样,老师也爱夸他。老师说希望大家中午都能好好午睡,但还是着重的表扬了一下趁着午休都还拿着练习册学习的程暮开。 什么啊!他根本没有在学习,他拿着的练习册只是给她扇风,他右手拿着漫画书呢! 她今天选择向右睡,觉得自己不能因为程暮开的愚蠢而折磨自己。 她悄悄睁起一只右眼,就看见程暮开平静的看着自己的漫画,眼睛一眨一眨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右脸颊靠在手臂上,有些发红。 他还在给自己扇着风,左手无意识的慢慢扇着,一阵凉风过来,小沥沥突然打了个喷嚏。 “对不起。”小沥沥脸红了,她虽然并不喜欢程暮开,但这样实在太不礼貌了。 程暮开愣住了,扇风的手也僵住了。 他慢慢的抬起眼睛,看着小沥沥,眼里没有生气的意思,“我要去洗脸了,老师来了就说我上厕所。” 他把练习册放在桌子上,又说,“算了,你还是闭着眼睛吧,不然老师以为我们都没睡着。” 小沥沥点了点头,就看见程暮开把漫画往本子下一押,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小沥沥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她终于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感觉到一阵轻轻的,冰冰凉凉的,被清水浸润过的温柔覆上了额头。 . 沥沥醒的时候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她迷迷糊糊的起身看了看时间,这一觉竟然睡到下午四点,她忙起身朝着楼上喊,“暮开,你饿了吗!要不要吃饭啊!” 一会儿后,暮开揉着眼睛走了下来,含糊道,“还不饿…你要做饭了吗?” 沥沥坐在地板上伸出左手逗那只小猫,“那就等你饿了在做饭吧。” “那我可能一直不饿。”暮开从冰箱里取出两瓶气泡水递给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她逗猫,“你今天不是买衣服了吗,需要参考吗?” 沥沥笑着看他一眼,“姐姐我虽然审美不好,但是弟弟你参考的衣服真的可以让我明天穿去上班吗?我可不能穿T恤卫衣,老板会让我回家的。” 暮开看着沥沥趴在地板上,跟着小猫爬来爬去,看上去就是个小孩子,笑了起来,“你对我应该有些误解,我只是看上去长得嫩。实际我应该比你大一些。” “我26岁。”沥沥说。 “大你两岁。”暮开靠在沙发上,显得十分得意,“而且我写作之前已经在公司上班了两年了,相信我。” 沥沥看着暮开胸有成竹的样子,想了想,站了起来将衣服提到了房间门口,佯装正经的说,“那就信你一次。” 暮开用力点了点头,挥手让她去换。 ☆、我都接受 第一回合,沥沥是有些想扳回点儿面子,惊艳一下暮开的,她想起来暮开很喜欢穿黑色的衣服,于是找出了黑衬衫,黑裤子,黑高跟,在穿衣镜前调整了半天表情,十分自信的出了门。 暮开此刻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加菲Molly,看着沥沥,诚恳道,“幸亏我没带墨镜。” 沥沥仰天抚着额头,转身进门。 第二回合,沥沥手搭在门上,穿着白衬衫和红色的包臀半身裙,很衬身材,这条小裙子还是小姨给她的建议。 暮开认真的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很好看,但是...”他眨了眨漂亮的眼睛,伸手捂住Molly的眼睛,Molly还伸出头蹭了蹭。 沥沥泄气的弯下腰,又进门了。 等人进去,暮开勾着头轻声说,“沥沥真是穿什么都好看。”Molly听见赞同的摇摇尾巴。 再出来的时候,沥沥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衬衫,扎在一条黑裤子里,黑色高跟,规规矩矩的挺直背站好,活像个初中生接受检阅,还有些滑稽。 暮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把Molly放下走到了沥沥面前,伸手解开了沥沥扣的很紧的第一颗衬衫扣子。 沥沥有些躲闪,但当看清暮开纯净认真的眼神时,又规规矩矩的站好,暮开替她挽起了两边袖子,眼神到腰间的时候告诉她,一边衬衫可以抽出来,看上去会更轻松一点。 他又蹲下去,虽然沥沥不矮,但裤子还是有点长,显的拖沓,他又挽起了沥沥的裤脚,心中暗暗想着黄金美感的比例,待看见沥沥脚腕的红痕时,忍不住问,“你们有要求必须要穿高跟鞋吗?” 沥沥低头看着暮开的头顶,似乎被卷入了黑色的柔软短发里的那个漩涡,她说,“有这个要求。” “好吧。”暮开站了起来看着沥沥,加菲Molly也摇摇晃晃的趴在暮开的后面看着沥沥,沥沥突然感觉家里有两只猫,另一只猫是布偶猫,还会说话,他说,“沥沥,其实你无论穿什么都很好看。” . 第二天沥沥早早起了床,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下床,开锁时想起来自己昨晚上并没有锁门,又揉着头发轻手轻脚的到卫生间,开着小小的水流洗漱起来。 她换好了衣服,甚至还画了眉毛,涂了口红。那件宽松的白色衬衣一半扎在裤子里,看起来随意露出来的一半下还有浅蓝色的几道条纹边,很好看。 沥沥煮好了鸡蛋,楼上的人还没醒。 她吃好了面包,觉得也让那个男生吃烤吐司也太过意不去了,又拌了个沙拉放好。 出门时她穿上高跟鞋,拿起装着电脑的包,正想拿钥匙时,发现钥匙上放了两片创可贴,上面画着高跟鞋。一早上的好心情突然达到顶峰,她笑着看了眼楼上依然紧关的木门,朝乖巧的跟在她身后的加菲Molly说了个“拜拜。” . “她的工作能力应该很不错,否则不会一个月后就因为要被提拔而被同事针对,幸好他们老板不错,还是坚持提她。”暮宁喝了口茶,看着玻璃外的女生心情不错的路过咖啡书店出了楼,转头看着刚刚收回视线的暮开说,“其实相比于她之后的遭遇,这件事情你完全不用冒险插手,如果我没猜错,她并没有把她的手链给你,对吗?” Morning书店还没开门,即使叫早安书店,由于老板娘的懒散经营,早起去工作和来这座大厦工作的人并没有机会在这里买到一杯咖啡,但其实老板娘早就醒了,坐在店内和自己的大侄子聊天,与他们仅仅相隔一面单面可见的玻璃。 暮开放下了书,神情有些严肃,“没有手链,我可以夜晚出门,她是在晚宴上被烧伤的,不是吗?” “但这...” “这不是小事。”暮开轻轻打断,这声打断太温柔,但暮宁还是停了下来听他说,“这是她不快乐的一生的开始,而我不想让它开始。” 暮宁撇了撇嘴,不以为然,“我虽预知很多事情,但从没敢做过改变命运的事,所以要是到时候遭了天谴可别哭着来找你小姨。” 暮开笑了笑,看着收银台上两只打闹玩耍的小加菲,轻声道,“我都接受。” . 沥沥踏入LM的第一秒仿佛就像找到了一个丢失了很久的自己,果然自己是适合忙碌的工作,身边走过好几个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她也目视前方,跟了上去,刷了工作证,心里默念,十四楼,十四楼。 到了十四楼时,只见门口已经等了两三个今天入职的实习生,十分钟后五个人已经来齐了。 这都是数据组的实习生,初入职场大家都很兴奋,也很紧张,七嘴八舌的说完介绍和寒暄的话后,只听“叮”一声,电梯门又开了,大家转头望去。 只见一位清爽短发的女人,脸上没什么妆,但鲜红的唇并不突兀,沥沥看清她穿着全黑的职业装时暗自庆幸没有选择昨天的第一套跟看上去是上司的人来个撞衫,但五个实习生中一个男生一个女生都栽了这道坎,同时,她也庆幸自己没有带墨镜。 “数据组的会移到今天下午,上午空出我的时间,中午把跟齐总的饭局订在齐氏附近,不用考虑我的车程,最后告诉数据组的Sia如果还是搞不明白就可以...” 那个女人跟身后的助理说这话,手里拿着黑色的保温杯,走到他们五个实习生面前时,停下了语速超快的输出,回头看了一眼沥沥,“这届终于有个穿的正常的人了。”转身走了。 等那女人走远后,这群实习生才闹腾起来。 小赵拍了拍胸口,“她要是刚刚点我名字我就给人跪下了。” “出息!”几人笑道。 沥沥只觉得这一幕像极了电影《穿Prada的女魔头》,没想别的。 学历不高但是消息最多的小陈朝未来的同事勾了勾手指,大家都凑过去,沥沥也很识趣的凑近,“这位是LM的CIO,首席信息官,女强人,白手起家基层干起,不爱听文言文,据说不太喜欢高学历的人。” “什么叫...不爱听文言文。” 小陈道,“就是只爱听白话文。” 几个人还是一头雾水,就听沥沥道,“应该是不喜欢听一大堆专业术语,喜欢听实在的分析,还有就是不喜欢眼高手低的人。” 几个人恍然大悟,小陈点头道“孺子可教,”菲菲拍了拍沥沥的肩膀,半开玩笑,“姐妹你是我们中学历最高的,可要谨慎,别被扣眼高手低的帽子。” 沥沥无奈道,“鸟为食亡,把手伸长。” 几个人被沥沥逗的笑了出来,就见从一旁的办公室走出来一位年轻女人,脸色很不好看,看了一眼实习生,看到沥沥的时候突然愣住了,神情有些慌乱。 沥沥敏感的抓住这个眼神变化,但完全记不起来认识这人,她的工作证上写了Sia,她也不认识叫Sia的人。 “我是数据组的组长,叫我Sia就好,先开会吧。”Sia似乎也发现这人并不认识自己,只匆忙说了句话,就带着他们去了会议室。 ☆、小齐总 早上的会议不过是公司章程和工作内容的介绍,还有关于同事间互相认识的介绍,他们五个人早就在会议前就进行了深切的革命友谊联络,还建立了小群,如今就是一场网友见面会。 小赵,可爱的男生,脾气很好;菲菲,正直的女生,有的时候爱管闲事;小白,很沉稳,看的出来在健身;小陈,话多超贫,但很会来事。 那些条条框框她早在入职之前就记得很清楚,此刻百无聊赖,Sia有意不与她对视,她也不触霉头,就透过桌上的矿泉水看着窗外压抑的无云的天空,和这座大厦反着深蓝色的光的身体。 她原以为工作会是忙碌的喘不了气的,直到小陈让她看看群,群里的其他四个人都掷出了骰子,目前最小的是小陈的“2”。 “什么意思?” “最小的点数楼下买咖啡,两杯陨石拿铁,一杯美式,一杯卡布奇诺,你呢?” “我喝...”沥沥发出一个骰子,椰风拿铁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只见赫然一个“1”出现在屏幕里。 “行了,喝什么跟你自己说吧。”小陈同情的看她一眼,转过她的椅子。 她在楼下提着五杯咖啡,同情的看了看自己的支付宝余额,叹了口气,低着头走到了电梯门口,眼下出现了一双很亮的皮鞋。 “我的狗眼...”她低声说,抬头的时候只见电梯里站着一个年轻男人,带着墨镜,抿着唇,后面跟着两个很壮的人和一位女士。 那位女士拿着文件夹,嘴里说着“小齐总”,这会儿也转头看着沥沥。 沥沥不着痕迹的恢复到正常人的神色,笑着朝女士点头,退后一步,那位女士也微笑点头回应,伸手关了电梯。 直到电梯关好,上到三层,沥沥才撇了下嘴,小哼了一声,“资产阶级。” 午饭回来,沥沥还在担忧暮开的中饭怎么解决,但当想起这位又嫩又帅的大男生其实已经28岁时,又放下心,认真的做起数据处理,直到玻璃外的走廊里响起了成总的声音,成总就是他们早上见到的那位首席信息官。 “真是让小齐总久等了,不过我还有个会…” 成总跟着那位在电梯见过的女士,还未进办公室就开始笑着跟办公室里的人打招呼,进了办公室后说了什么就听不见了。 今天下午是Sia做数据组的运营分析报告,国内的大数据产业是近些年飞速发展起来的,虽知道这东西有大用,但接触的理解的人不多,包括数据组也是刚成立不久。 据小陈说,由于成总是文科生出身,本身就是高层现调过来撑一会儿的,本身也不爱听数据算法,每每Sia作报告就跟对牛弹琴一样,两人都憋屈。 Sia走进五个小实习生的办公区,将打印好的五分材料分给大家,语气平静,“今天的报告是大家一次试练的机会,趁着成总今天心情好,报告的不清楚也不会挨骂,珍惜吧。” 五个实习生接过,面色各异。 成总心情好不好沥沥不知道,但下午要做报告的事情早上她就听见成总说了,Sia非等下午临近的时候才把材料给他们抱佛脚,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沥沥低头看材料,不出头也不出声,今天自己已经破财了,应该可以消灾吧。 “ Lily,你学历最高,给成总的印象不差,能力应该也不赖,今天你身先士卒,不介意吧?不然你推荐个人去?” 她抬头看着Sia平静的眼睛,突然觉得真是恶心,自己要是不去,推荐了别人又要坏自己的人缘,看来她的第一印象很准,这个Sia不是什么好人。 实习生们有些不忍的看着她,她礼貌的回答,“好呀,那就谢谢组长给我这个身先士卒的机会了。” 她走进成总宽敞的办公室时,那个叫小齐总的人也坐在那里,翘着腿,墨镜摘下,虽然是资产阶级,但长得的确不让人憎恶,甚至有些好看。 “这是数据组的汇报,那个难懂啊!每次听我这个脑瓜都要炸掉了,一讲还能讲上一下午,小齐总,不然您就先回去,或者去休息室等,我这儿好了在去找您。” 小齐总斜靠在沙发上,闭起了眼睛,对成总道,“那我先睡,你好了再处理我的事,反正我闲,也很有精力。” 成总还是笑着,但眼睛狠狠的剜了正闭目养神的人一眼,烦躁的挥挥手,示意沥沥开始。 屏幕上出现了各种红红蓝蓝的曲线和代码,成总沉沉的出了一口气,视死如归的等着她说。 “这些都不用看,只用看这道蓝色曲线的图,反正我们已经通过时间序列将红色曲线的所有信息体现在了蓝线上,代码也就是这个作用。” 成总的眼神亮了些,她歪过头,坐直了身子。 “红色曲线代表的是乙方在各方面的表现数据走势,不再赘述,通过数据预处理之后,利用算法得到了整体走势,与历史数据的贴合度也很高,可以看到2011年...” 沥沥大方沉稳的叙述,听的人也很认真。 过了一会儿,成总翻动另一本文件夹,“但这和乙方送来的结果不同,可是他们的每一项数据都没有问题,解释给我。”她顿了顿,补充,“别上数学课,我只要听原因。” Sia说的方差因子一大堆,代码都恨不得讲上两句,没有一句在点上,她已经不胜其烦,商业谈判的时候她如果照搬这席话,刚出口只怕就会被叫停。 沥沥想了想,“是这样。比如我和您是一对姐妹,额,没有别的意思。” 成总有些愣,但还是示意她继续说。 “爸妈每天给我们10块,20块买资料,我们的进步就是他们的检验标准。如果给您花,您可能用来买书学习,成绩提高了。而如果给我,我就只买包子,成绩没有提高,但体重上升了。” “我们的报告和乙方相比的差别在算法上,放在例子里就是把钱给您还是给我花的区别,而最终的结果呈现在曲线上,您的成绩不过从90提升到100,看上去增幅不大。而我的体重却是从40千克提升到80千克,增幅很大。爸妈还以为我比您进步的多些。” 成总被这例子逗的发笑,饶有兴致的身子前倾。“那我怎么向别人证明我们的结果较于乙方更加准确呢?你知道在收购谈判的时候我需要专业的措辞。” 沥沥道,“证明结果,不如证明算法。也就是拿着两种增幅曲线讲一大堆说不明白,不如直接点明问题根本。而这个Case的根本就是,他们的处理算法和预测模型完全不适用于他们给出的长期的,季节性变化的数据,虽然结果漂亮,但是是错误的结果。” 成总双手合着,撑在办公桌上,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笑道,“Good job.”心情一好,又关心起了员工,“你家里真有个姐姐?挺有意思,跟你一样聪明吗?” 沥沥知道自己完成的漂亮,马屁也拍的十分清新脱俗让人愉快,只道,“没有像成总一样的姐姐。” “马屁精。”小齐总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轻飘飘的看着沥沥。 沥沥不恼,尽量展露自己狗腿不失礼貌的微笑,眼睛里闪着伟大的工人阶级不与资本主义计较的光辉,道,“小齐总看出来了,那就不拍小齐总的马屁了。” “......” ☆、初吻 第一天上班,实习生并没有遇到历来上班族的苦恼——加班。同样沥沥也没有在第一天就有幸成为灯海中的一盏,幸好她没有自虐的倾向,还是和实习生们一起下班了。 小陈提议今天是第一天正式工作,需要聚餐来庆祝,小白看上去有些为难,但还是勉强答应了,小赵笑着不说话等着女生的意见,只见沥沥低着头看着手机,她中午发给暮开微信,问他有没有吃饭,下午需不需要带好吃的,但直到下午六点多还没回信。 她盯着那个头像,那是一片夜晚的星空,地面上有一辆房车,很像电影《星际穿越》里的一幕,但那个头像一直没有回信,她想起今天自己的悲惨运气,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 “男朋友吗?”菲菲凑近,坏笑着看着她。 小陈背着斜挎的公文包,一把侧身抱住小白,“啊,我没机会了。” 沥沥摆手否认,“不不不,这是我朋友。那个,今晚可能不能聚餐了,改日,改日一定,我请…”话出口她很后悔,但还是笑着咬下了字。 小赵耸耸肩,“那就下次一起吃吧,找个周末还能喝一杯,今晚聚餐,明天还得早起上班。” 众人称是,也就各回各家了。 沥沥买好了寿司和握卷,连顺路的Morning书店都没进,几乎是小跑着回的公寓。 她打开门走进去,发现灯光很暗,即使窗帘开着,此刻也是傍晚,太阳落山,没有光线,只有深红和浅紫的夕阳。 客厅里还放着音乐,是书店里晚上经常放的一种旋律,她远远的就看见蜷缩在沙发上安静的睡觉的男生,松了口气,应该是写书写的睡着了,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 她回去蹑手蹑脚的换好鞋子,看着加菲Molly仰着头叫着,比了个“嘘”,小猫似乎可以听懂,真就不叫了。 她看了看厨房,没有做过饭的痕迹,早饭倒是吃了,但她留好的洗干净了的蔬菜都没动,她又看了下垃圾箱,也没有外卖的袋子,她皱了皱眉走到暮开身前,心道这男生难道中饭晚饭都没吃,待看清他的脸时,突然愣住了。 那张脸好看依旧,黑色的碎发下一张脸却毫无血色,苍白至极,她心一惊,忙蹲下身子探他的额头,触感很凉,她正急着想唤醒他,暮开睁开了眼睛。 如果你见过玫瑰开放的视频,那这就是沥沥现在看到的画面。 那双深邃又温柔的眼睛带着一点初醒的迷蒙,给整张脸带来了灵动与生机,他的脸突然有了淡淡的温和的光,唇也有了些红色。 沥沥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没吃饭,为什么不看手机呢,我…” 下一秒,她便吻上了那朵脆弱的玫瑰。 她的话被暮开用嘴堵住,那个男生伸出左手一揽,沥沥被按着后脑勺往前直直倒去,就这样亲到了。 她脑子里的声音突然变得安静,夕阳黄昏,只有客厅里的音乐还在响。 “没有秘密的慢慢靠近 没有限期的对你着迷 不必在意未来或过去 来不及将你抱紧 漫漫长夜好好的感受 思绪如流滑落到心头 就让时光停在这时候 片刻便永久” . 她很讨厌的人都是会遭报应的,比如让她感冒的程暮开,最近的人缘就变得很不好。 他的兄弟都没有人给他中午带吃的,她经常见他中午一个人饿着肚子在旁边睡觉,有时还会要肖羽中午带给她的零食。 当然也没有朋友来找他中午去打球。 尤其是下课的时候,她也不需要找个自己可以接受的理由给他的兄弟们腾地方。 青亚告诉她,“是他们家那个神神叨叨的姐姐,上个星期被人看见抓进了精神病院!” 班长皱着眉说,“他们都说程暮开家里有精神病史,程暮开也是个疯子。” 胖胖的脸皱在了一起,“我妈妈也不让我跟他一起玩儿。” 小沥沥被他们三个围在一起,听着他们说话似乎想起了他们口中的姐姐。 那时文艺汇演,程暮开应该拉小提琴伴奏他们班级的诗朗诵,但是程暮开偏偏早上忘了那回事,那时就是那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姐姐给他送来的。 在她认识的所有人中,她最喜欢的就是那个只见过一面的他姐姐,因为她心里觉得只有她和自己的姐姐是大人,其他的人都是幼稚的小孩子。 小沥沥转过身子,“胖胖,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可爱了。你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这么听妈妈的话,难道大人的话都是对的吗?难道大人们知道程暮开是个多…”她差点把真心话“讨厌”两个字说出来了,但还是忍住继续“…仗义又可爱的人吗?” 她没有故意压着嗓子,周围也有一些同学听见了,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这时程暮开一个人从门里走了进来,垂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 “给我20块钱。”小沥沥朝他伸手。 程暮开嘴上问“你要干嘛?”,还是把身上的20块钱给了她。 小沥沥转身把20块钱学着程暮开平时的样子轻轻放在胖胖的书上,往前推了推,“胖胖,证明你是一个可爱的,成熟的,独立思考的胖胖。” 她转过头,认真道,“现在,给我看你的杂志,就像平时一样。” 程暮开皱着眉头,一副搞不清楚的样子,但还是把篮球杂志拿了出来摆在课桌上。小沥沥站起来勾着头看着,青亚也好奇的凑了过去,班长和胖胖也看了过去。 要知道初中的时候学习成绩好又不爱管闲事的女生是很受欢迎的,还有一些女生看着小沥沥他们都在看着什么,也凑了过去。 程暮开拘束的坐在中间,椅子规规矩矩的放着,腰挺的笔直,他抬眼看着沥沥的脸色,她一微微昂头,他就立马翻一页,直到他清楚下一页就会出现一位穿的十分清凉的身材很好的褐色皮肤的模特时,红着脸按着书咳了咳,说“快上课了。” 而这时,他的身边又围满了同学。 ☆、正经 洗完澡沥沥躺在床上问肖羽:如果老贝亲了你,你怎么办? 肖羽回:亲回去 再回:都要结婚的人了,还不让亲两口吗!你好严格!我好心痛! 沥沥发:要是他亲了你之后,睡着了呢? 肖羽:......我怀疑你在开车 沥沥叹了口气,烦躁的躺下,拿着枕头东揉西搓,听见客厅外有声音,终于烦躁的坐起来,踢踏着拖鞋就出了房间。 那个男生此时手里拿着一本篮球杂志,另一只手端着水杯,嘴里嚼着寿司,看着沥沥笑了一下,“寿司很好吃,你吃晚饭了吗?” 加菲Molly“咯吱咯吱”的吃着东西,抬头望着沥沥。 沥沥看着那笑的十分灿烂的脸气不打一处来,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你知道吗?我最近在看一本书,书里的男生喝醉了,亲了一个女生,结果你猜怎么样,他醒来的时候竟然装什么都没发生。” 暮开咽下了寿司,饶有兴致的问,“什么书?” “你别管。”沥沥狠狠的一口吃下寿司,瞪着他。“你就说这男生是真的醉还是假醉呢?会有人醉了就忘的那么干净吗?” 暮开想了想,拿起了米黄色桌布上的水杯问,认真的问,“真的是男生亲了女生吗?” 沥沥愣了愣,那个情况,虽然表面是她亲的暮开,但实际上她明明是被按上去的!“你别管,反正就是两个人亲过了,但竟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暮开低头喝了口水,挑眉想了想,漂亮的眼睛从碎发下抬起来揶揄的看着她。 “沥沥,我是正经人。” 客厅里此刻十分安静,只有加菲Molly吃猫粮的声音,沥沥第一次希望那个隔音十分好的玻璃窗可以不那么尽责,放一点喧闹的声音进来。 沥沥艰难的笑了笑,转身去沙发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这段时间都是新闻,播音员正在播报一起八年前失踪航班的残骸,在百慕大三角区海域发现。沥沥换台,都是新闻,她干脆调到中央综艺,听他们开怀的热闹的声音。 “你中午没吃饭吗?” 暮开低头看着杂志,“去小姨那儿吃的,吃完就回来写东西了,然后睡着了。” 沥沥皱了皱眉,想起了傍晚她见到的暮开苍白的脸,心里一沉,“之后就什么都没吃了吗?除了写作还干了别的什么?” 暮开翻了一页书,“什么都没吃,就等你回来。” 他的确抱着加菲Molly躺在沙发上,猜想着哪处的灯光下是沥沥。 沥沥愣了愣,又觉得这句话其实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淡淡的撇了撇了嘴,突然她想起了一个很好的办法,忙起身去了厨房。 暮开看着她开了冰箱开橱柜,似乎在找一些东西,好奇的看着她。 感受到目光,沥沥说,“从明天开始我有空的话就做便当,给你也做一份。中午不能只吃小姨那儿的牛奶蛋糕,对身体不好。你明天有空吗?我们可以去一趟超市。” 从沥沥开口说话暮开的唇边就有笑意,越来越大,直到最后一句,他的笑意僵了僵,问道,“什么时候?” 沥沥想了想,有些抱歉,“我下班再怎么也得六七点,估计得晚上,你要是不想…” “我想的!”暮开立马打断,很开心的重复了一遍,“那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超市。” . 睡前的时候,除了感叹自己逝去的不明不白的初吻,还要照例接受了肖羽的检阅,虽然她一再强调暮开真的是一位心智不太健全的弟弟,但肖羽还是对她刚刚的问题耿耿于怀,甚至脑补出一场她被囚禁被威胁不得不撒谎的大戏。 最后她还是不放心,“那你问我亲不亲的事儿干嘛?还是说你们公司有人骚扰你?我去!你没谈过恋爱,我告诉你上来就亲人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立刻把你所有同事资料转给我,我帮你筛选,我一眼就能…” “停!”沥沥打断,但她突然想起了Sia,那个明明认识她,但又有些躲着她却又要害她的人。她想了想,自己的高中之后的同学的确没有这个人,可能是很早认识的人,干脆就发了Sia的照片问了问肖羽是否认识。 那边隔了很久在传来一大段字:沥沥,有的时候我真怀疑若不是我十年如一日的死缠烂打你会把我也忘记,你这个人,陌生人看起来随和幽默又乐观,越亲近越觉得你清冷孤僻。这是你初中最好的朋友诶,我这个外班的都记得,她叫青亚啊。 . 小沥沥不情不愿的站在篮球场旁,青亚好不容易拽着她来的。 上午最后一节课间,外班的男孩子又过来找程暮开了,那个姓何的男生站在门外喊,“开!中午全场,还差四个!多的也来换着打啊!” 程暮开撅着嘴顶着一只笔,好久没有朋友找他打球了,他很开心,只是… “算我一个!”体委举手,接着很快就凑齐了五六个,都看着程暮开,让他代表发言。 只见程暮开嘴上顶的笔掉了下来,他高高的举了个“OK”的手势,小沥沥从他的左边看他,就见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下一秒他就回过头,笑都没来得及收住。 他并不熟练的收敛了一点笑,甚至还结巴了,“那个…你中午能来看我打球吗?” 小沥沥看他一眼,翻开了物理书,“你知道你都晒的有多黑了吗?为什么还要带上我?” “哎呀!”程暮开又替她合上书,突然一瞥那书,又打开指着说,“你上次这道题还是我给你讲的!就看我打球又怎么了,你可以站在树下面,又不晒!” 小沥沥老成的在课桌上叹了口气,然后就在树下叹了口气。 “开,看左边,是二班的那个长得像混血儿的女生。” 程暮开盯着球嚷着“去去去”,然后跑位去了。 “喂喂,那个是大钟喜欢的女生,过来了,快让他一个,快快,给他给他。” 程暮开刚拿到球有很好的机会上篮,闻言还是扔给了大钟。 吃完饭的同学从食堂出来都会留在球场看看,程暮开在的场子往往是观众最多的场。 但程暮开只想好好打球,他一直不懂为什么他的伙伴自己爱看就算了,还要让他去看女孩儿。 但直到看到那个在大树下面无表情的扎着马尾的白白的漂亮女生,这一整场,他的伙伴们都在撕心裂肺地提醒他,“看球看球,开!!看球!” “防守!!玩儿呢!!” “开你刚怎么不看我!!都漏俩了!!” “看球!!!开!!!” “球——!!” ☆、逛超市 当知道Sia就是青亚的时候,沥沥有点震惊,但她并不想知道昔日好友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毕竟她也把青亚忘掉了,不是吗? 中午的时候由于昨天是沥沥买的咖啡,今天四人掷骰子,抽到了小陈,沥沥十分开心的转了他的椅子,说了一句,“不送,我要喝香草拿铁!” 结果椅子一转小陈差点栽下来,就见到Sia面色不善的走了过来,告诉她,“成总找。” 沥沥走在前面,心里预测应该不会是坏事,却听见Sia在后面说,“沥沥转到成总助理的位置,基本就算提前结束了实习期,希望各位能再接再厉,别羡慕,也别放松。” 如她所言,她的确得到了成总那位女强人的赏识,并成为她主动要的第一位助理,拥有自己的办公室,其实也就是成总办公室外一个开放的,有玻璃落地窗的,咨询台一样的地方… 成总拿着保温杯出门的时候看到她,告诉沥沥以后的会议会带上她,并且由她准备数据的结果分析和汇报的初稿。 “以你的学历可能会觉得我大材小用,但这的确是目前我认为你最有价值的地方。”成总说话很不客气,即使提拔她也不愿意说些鼓励的话。 沥沥知道老板是不喜欢眼高手低的人,也不希望她带着怨气工作,所以回答的完美,“能有价值是我的幸运,能不能让您看见我的更多价值是我的能力。” 成总挑眉赞赏的笑了笑,出去接水了。 “成总接水都是自己去的吗?” 薇雅将最后一沓资料介绍完目录,说,“基本上需要一整天坐办公室的时候喝水甚至打印都是自己去,算在她运动锻炼里了。不过这些细节你不需要背,习惯就好了,需要跑一整天的时候就我来安排负责日程。” 她笑着帮沥沥把她搬过来的东西安置,“说实话你比我想象的要淡定好多,这些资料不是很多,毕竟成总也只是临时受命,她的专业并不是数据统计。所以给你一个忠告,还是要和你以前数据组的同事好好相处,尤其Sia,她很有可能是未来的CIO,不过虽然我更看好你啦!” 沥沥笑的很由衷,但觉得还是不要跟刚认识的人议论太多,只说,“放心!一定努力奋斗!太谢谢薇雅了,中午请让我请你喝咖啡呀!” 唉,为什么又要破财。 谁知薇雅拒绝的很干脆,“千万别!也建议你以后不要在工作时间喝咖啡,最好能有一个保温杯。你知道成总大名叫什么吗?成大器!她真的非常严格,不会喜欢工作时间跑出去买咖啡的员工,在她看来就跟一个人边工作边喝奶茶一样。实际上我被洗脑了以后也觉得咖啡跟奶茶完全没有区别。” 沥沥这回是真的有点震惊,成大器这个名字…不愧是女强人。 薇雅拍拍手,“最后一点贴士,你应该见过小齐总了,记住。如果小齐总来,千万躲开。” 沥沥拉住了正准备走的薇雅问了问原因。 “小齐总是数学系毕业,董事会有意让他做CIO历练,但是他非常不愿意,一直闹着呢,估计已经成功了,好几天没来过了,没看见成总这几天心情超坏吗?成总没背景,被调来这个不合适的位置顶着,小齐总也不愿意接这个位置。别看他长得帅,脾气超差!第一天来的时候还摔杯子了,闹的非常难看。” 沥沥点点头,看清了事情的本质。 不过就是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的较量嘛,成总白手起家没背景,文科生出身被调信息官位置,小齐总数学系出身,跟CIO简直门当户对,却仗着家里资源不来接。 沥沥心里再次对自己进行了升华,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工作。 . 她把薇雅的话放在了心里,下班吃饭一直和老同事待在一起,她很会谦虚也很会藏拙,相处的一样愉快,只是她更觉得Sia有意思了。 她就是这样,越是讨厌恶心一个人,就越会把这种情绪转化为感到人家有意思,有时她说人家有意思,别人还觉得她是在夸人,其实她只是好奇上天又派了一个怎样的奇葩锻炼她。 沥沥拒绝了肖羽看电影的邀请,告诉她今天自己会去采购,然后给暮开发了消息,这会儿暮开到是回的很快:还在帮小姨看着书店,晚一点可以吗? 沥沥看着黄昏,能感觉到外面还有些燥热,正好可以把薇雅给的资料看看,答应了。 直到在超市门口看着那个穿着黑色卫衣,手放在口袋里,盯着脚尖的男生时,已经晚上八点了。 “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男孩儿一上来就道歉,明明早到的是他,“小姨来的很晚,书店人很多,我实在走不开。” 小姨打了个喷嚏。 但沥沥看起来非常开心,“我今天自觉加班被老板看见啦!快快恭喜我!” 暮开担忧的眼神突然化解,笑了出来,跟她一起进了超市。 “最后选冷冻的东西,我们先去看看便当盒?”沥沥问着身后乖巧的推着购物车的男孩儿,得到肯定的回答。 沥沥挑中了一个不锈钢的简约的便当盒,暮开挑了一个一样的,却又拿起一对淡蓝淡粉的便当盒放进车,“备用的。” 他们俩一起慢慢的在各式各样的商品的架子里慢慢的走着挑着,沥沥发现暮开吃的爱吃的很多东西都跟她一模一样,甚至连一种威化的某种口味都能一拍即合,他们都爱喝椰奶,吃莱家的威化,吃汤姆农场的芥末味杏仁,不爱吃蛋糕饼干等太甜的东西除了冰淇淋。 他们爱吃的水果都是夏季的沙沙的西瓜。他们爱吃的蔬菜都是土豆,紫薯和西兰花。 他们跟周围的人一样,就像一起过日子的情侣甚至夫妻,路过玩具区的时候,她突然想逗逗他,指着乐高笑着问他,“弟弟要不要?姐姐买给你?” 暮开愣了愣,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又拿手很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是你哥哥好久之前玩的玩具了,妹妹喜欢哥哥就买给…” 还没等到沥沥愣住,两人就被一声尖利的:“沥沥!!!”打断了。 “…你。” ☆、收的什么租? 即使老贝无数次接受到沥沥让他赶紧带着自家老婆回家的眼神暗示,他还是那样轻轻微笑的表情,然后把头转向肖羽,宠溺的看着。 听说今晚上沥沥要采购,肖羽就料定会在这个超市,而且很可能跟她那个室友一起,于是带着男朋友就杀了过来。 其实刚见到的时候肖羽对暮开的印象非常好,甚至还颇骄傲自己的姐妹颇有桃花运的捡到个这样帅气的男朋友,直到那个男生说,“我是沥沥室友。”就换了脸色。 她已经不只一次提醒沥沥不要随便跟什么来路不明认识半个月不到的室友啊,同事啊那么亲近,尤其是这几天沥沥很不正常的咨询了她一些关于接吻的事情,于是提着两人去了一个红绿灯之外的金融大厦下的咖啡书店检阅了。 “介绍一下你自己。”肖羽冷静开口,示意沥沥闭嘴,架势特别像选秀节目的评审。 “额……男。”暮开规规矩矩的坐着,不是很熟练,一出口沥沥就想笑,“28岁,MIT物理系本科,职业写作。” 沥沥有点震惊,实在看不出来这个男生是学物理的,当然了她对学物理的男生并没有什么偏见。 “写什么书?”肖羽面色好看了很多。 “科幻。” 肖羽抽了抽眼角,这她不是很在行,但一旁的老贝来了兴趣,跟暮开聊了起来,从阿瑟克拉克聊到刘慈欣的黑暗森林,两人似乎很有共同语言。 肖羽侧着头看着沥沥,悄悄竖了个大拇指,沥沥回应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她赶快停止。 “那个,我们家沥沥刚毕业,第一次租房子,有些担心,刚刚语气不太礼貌,希望你能理解。” 暮开笑着摇了摇头,“沥沥有你们这么关心她的朋友很幸运。” “我也觉得这是她的幸运。”肖羽很受用,又道,“话说你也工作了这么久,你的房子看上去应该很抢手才对,没想到那么有缘就被我们家沥沥捡到了,你的父母是在本市吗?” 这个问题,沥沥没有打断。说实话,她也觉得自己太幸运了一点,幸运的有点不真实。 虽然这个问题并不是很逾矩,但是她也不太好意思问,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肖羽这样一问,她倒是松了口气。 暮开想了想,“母亲在美国,目前在本市的只有我小姨,她一般就…”他思索着自己的小姨看起来像干什么的,于是说,“开店和收租,这家店就是她的。” 说到这里,服务员很适时的端来了四杯咖啡和小松饼。 肖羽倒是松了口气,有亲人在本市,还有工作单位,那身份一定正规而且可查,她完全放下心了,起码不用天天提醒沥沥放个杯子在门把手上了。 晚上沥沥在做第二天的便当的时候,暮开安静的帮着她打下手。 加菲Molly围着他们俩绕来绕去,客厅的灯十分温和,电视里放着最火的喜剧节目。 暮开185的个子系上了深棕色的围裙,逗的沥沥拿勺子的手都稳不住,暮开温柔的瞥她一眼,也笑了,“小心盐撒多了。” 沥沥收住笑,“那个,今天你不生气吧,我朋友都是为了我,说话有点直白了。” 暮开弯着腰看着烤箱里的蛋挞,侧了侧身子,“不生气,相反我很开心。” “你脾气怎么那么好?”沥沥转过身靠着橱柜看着他由衷的赞叹了一句,跟看着宝贝一样,“说实话,我还以为我的合租生活会超级…怎么说呢,反正幸好是你。” 暮开愣了愣,也直起了腰,靠着橱柜,笑着说,“我也庆幸碰到的人是你,而且这不是脾气好不好的问题,就算我脾气很糟糕,也不会生气,因为能认识你的朋友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能继续参与你的生活,更是一件,超好的事情。 . 沥沥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肖羽准时的发来了信息:我让老贝帮我查了,我去!!! 沥沥回:怎么了?要睡觉了大姐,明天上班呢。 肖羽发来了一张截图,和一大段字:我一直以为你那个室友的小姨只是一位质朴的,勤劳的,开着小店,收着房租的劳动人民,但是你知道人家收的什么租吗? 你住的那座金融大厦A座,ABCD,到D座,都在她的名下……………… 沥沥手动合上自己的下巴,发了个尴尬的表情包,决定去梦中寻找安慰了。 . 下午的阳光不是很大,小沥沥写完最后一个英文单项选择练习,合上了书。 快放学了,程暮开撑着脑袋,“最后一题是‘where’还是‘which’?” 程暮开的英语很差,小沥沥告诉他,“你要学会自己思考,要是不会就先错着,老师会讲的。” 程暮开明明觉得自己跟同桌已经是好朋友了,但只有这样小沥沥才会对他说那么一长段话,所以连忙抓住机会接着说,“下周末我的生日,你要不要来我家玩,胖胖他们都去。” 小沥沥想了想,“有女生去吗?” “当然有了。” “那好吧。”小沥沥答应了。 程暮开笑的很开心,直到她下午和肖羽回家的时候,留在学校打球的程暮开还拦住了她,说他知道那道英语选择题选什么了,而且小沥沥的答案是错的,如果她投进一个球,他就告诉她。 肖羽还在校门口等着她,小沥沥知道程暮开很粘人,也想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就站在篮球框下不远的位置投了一个球。 “压腕,手与臂成直角,要我帮你拿书包吗?”程暮开围着她,白色T恤被风吹的一扬一扬的。 小沥沥投了一个,进了,正想放下手,手腕就被程暮开抓住了。 小沥沥举着一只手仰着头,高她一头的帅气男生站在身后侧,因为运动而有些微红的侧脸笑着,“看你的手,答案在这里。” 小沥沥本来是愣住的,听他说话也看着自己的手,很白,微弱的阳光从指缝透了出来。 他的英语不好,但是口语很好,“When you feel alone, just look at the spaces between your fingers and remember that is where my fingers fit perfectly.” 当你觉得孤单的时候,看着指缝间的空隙,那是我的手指安然停留的位置。 “应该是Where 啦!”程暮开松开手,突然发现在小沥沥手腕上留下一道黑色的印记,吓得倒抽一口气,尴尬的收回手,抱起地上的球,提起书包就跑,还边回头,“这里没洗手的地方!不能怪我!” 换句话说,这句话的意思还是,我们的手,刚好可以十指相扣。 ☆、青亚 因为薇雅的忠告,虽然她还在与老同志们玩着谁买咖啡这个游戏,但却每次把获得的咖啡放在了地上,真是太卑微了。 跟着成总快一星期了,她的确学到了很多,而在她的帮助下成总也好过了不少,一天成总问她是怎么做到如此简明易懂的表述时,她诚实道,是因为自己大学一直被协会的老师要求做数学建模的讲座。 “我怎么记得我上大学那会儿这样的讲座都没人听的。” 沥沥想了想,替成总按下了电梯,“可能是理工院校的原因,上座率还不低。” 成总笑着翻手里的文件,又转头看了沥沥一眼,“恐怕不仅如此,你大学有男朋友吗?你现在呢?” 沥沥摇了摇头,“没有。” “建议你还是找一个男朋友。”电梯门开了,她又补充,“但尽量不要结婚。” 她大概能听懂意思,要事业就得放放家庭,尤其是她们职业女性,有时一个产假就能做到价值的直线跌落,只是她还没回应,就见电梯门口站着Sia。 她像是没注意到沥沥一样,“成总,下周飞瑞士的商谈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在确定一次随行人员。” 成总接过文件径直往前走,问道,“薇雅呢?” “她托我送的。”Sia走在成总后面,跟沥沥并列。“成总如果想多添沥沥的话这就要报上去了,只是,沥沥还没有签证吧。” 沥沥转头,就见Sia也冷冷地看着她,沥沥差点笑出声,作出口型告诉她,“我,还,真,有。” Sia面色一僵,转过头去。 “不用了,运营那边的主力,我们人不是越多越好。Sia有经验,你去差不多够了。”成总打开办公室的门,转过头对沥沥又说,“不过签证你也可以先办好,以后有机会。” 一句话让Sia刚刚好转的脸色又黑了下来。 “你一定要跟我抢吗?”成总进门后,Sia跟着沥沥进了她的办公室,这是开放的玻璃落地窗,外面的同事都能见到,所以她控制着表情。 在沥沥看来却很狰狞奇异,“我帮你干了你干不好的活,也没有跟你争去瑞士的名额,你是不是想多了?” Sia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不争去瑞士的名额,是因为你要争CIO,你以为你会那么如愿吗?我在这个位置两年,你以为你可以随便就抢走我的东西吗?” 沥沥坐下,气定神闲,“如果我是你,我是不会拿‘两年’说事的,这只会让人羞愧。” Sia张着嘴,恼怒却说不出话。 “还有,给你个忠告,”沥沥打开电脑,无声的下着逐客令,“底层看智商,高层见人品。” 看着Sia愤怒摔门而去的背影,沥沥冷漠的眼神才缓和下来,CIO?相比起来她还更愿意去趟瑞士旅游,她不屑的轻哼一声,小声说了句,“真有意思。” 暮宁单手托着一块蓝莓芝士蛋糕,一手撑在沙发靠椅上,“你知道你每次在我这儿吃便当会让我的厨师感到很不愉快吗?” 暮开轻轻的笑了笑,碎发下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便当盒里的西兰花,肉松饭团和撒着芝麻的荷包蛋。 走过来两个女生,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你好,我的朋友想送你一本书可以吗?” 那个女生看上去很年轻,身后的女生咬着唇有些羞涩的看着暮开,推上来了一本王小波的书,意思明确。 暮宁“吃吃”的笑了起来,吃了一块蛋糕。 两个女生看着老板娘,因为他们已经关注暮开很久了,所以能观察出来他们虽然关系亲密但并不是男女朋友,细细看两人的长相还有些相似,可能是亲戚。 但这时那个女生还是问了一句,“额…这位小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吗?” 暮宁听见有人叫自己姐姐笑的更开心了,暮开的笑还是不变,但眼神变得十分礼貌和疏离,“她不是我女朋友,但这是我女朋友做的便当。” 两个女生脸色有些失望,还是道了声打扰了便离开了,但书还没拿走。 “人家付了钱的!”暮宁看着这本书笑道。 暮开吃了一口西兰花,只看着那本书,有些不解,“为什么表白会送书呢?” 暮宁道,“因为王小波的情话很动人,你如果需要可以看看哟,我打八折卖给你,算是还你一个帮我招揽生意的人情。” 暮开撇撇嘴,不回应。 的确,Morning书店里有一部分的客人的确不是为了书也不是为了咖啡甜品,而是为了店里两只可爱的三花小加菲和一只,哦不对,一位温柔俊逸的安静男生来的。 . 今天是周五,两人在Morning书店待了一会儿,吃了点甜品。 因为小姨总是帮助着自己,所以一有时间沥沥就会去Morning书店消费,并且将书店推荐给自己信任的朋友。 暮宁的店关门关的很早,她按着脖子为自己每天六小时的辛劳工作而无奈叹气,走到还在对坐着看书的两人身边好奇的打量。 “沥沥在看什么?”沥沥闻言笑着把书抬高给她看,“焚,舟,纪。”暮宁念完又去看暮开手上的,看了一眼就“噗”的笑出声来,惹得沥沥也好奇的凑过去看。 暮开抿着嘴,无奈的把书一放,撑着额头捏了捏眼角,不管笑的东倒西歪的小姨,朝沥沥说,“沥沥,我们可以回家了。” 沥沥也点了点头,跟暮宁说了再见之后就跟着暮开上楼了。 “小姨不喜欢王小波的书吗?”她有些疑惑。 暮开想了想,“她单纯不喜欢书而已。你明天不上班,一会儿要看电影吗?” “好呀!”沥沥点点头,暮开看着她笑也笑了。 第一次一起看电影,两人一人一桶冰淇淋,加菲Molly也乖巧的蹲在一旁,因为暮开的细心照料,加菲Molly已经越来越好看了,虽然别人都说加菲爱流眼泪经常需要主人擦拭,但暮开显然是很耐心的那一类主人。 投影仪亮着,两人一猫安静的看着电影,暮开时不时偏头看她,直到确定沥沥真的喜欢他推荐的《星际穿越》才放下心,吃起了香草味的冰淇淋。 沥沥看的很认真,实际上她很少看科幻题材的电影,但这一部她很喜欢,她微微侧着头,只见男孩儿穿着白色棉质的家居服,鹿一样的眼睛看着屏幕,干净清爽的侧脸下,嘴里似乎在跟着电影里的台词声音喃喃自语: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Old age should burn and rave at close of day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 /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垂暮之时应当在日暮前燃烧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离开 ☆、铃兰与橙花 小沥沥不知道自己送习题册哪里有问题了,他们都快中考了,这不是大家正需要的吗? 姐姐笑着揉了揉她的脸,一边说“宝贝你太可爱了。”一边给了她一串古朴的,看起来十分素雅的铃兰绿叶手链。 那串手链的叶子是浅绿色的,镶嵌了白色的美丽简单的铃兰。 小沥沥合上木头盒子,“但是程暮开是男生,他只带过手表。” 姐姐笑着认真的看着她,温柔的说,“送给他礼物不代表他就要带好用好,他如果喜欢,会放好,甚至藏起来。” 之后小沥沥很想问姐姐,要是那个男生还真的带上了,又说明什么呢?不过那时姐姐已经走了,她没有机会问这个问题。 周末的时候,大家能够出门的都去了程暮开家。 他的家里有地板,还有铺着鹅卵石的院子,大家一起分享着生日蛋糕和烤鸡腿。他的妈妈真的特别美丽,穿着镂花的白色裙子,坐在房间里隔着玻璃,温柔的笑着看大家玩耍。 程暮开说那天是他的生日,所以他送的礼物小沥沥不能拒绝,所以小沥沥并没有拒绝程暮开送给她的手链,那串手链竟然跟她送的很像,只是铃兰变成了橙花。 她拿着手链,下意识的抬了抬头,感觉到他家二楼的窗外有人正在看着自己,只是那窗户没有人,她只看见一片红色的裙角。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程暮开老是瞧她的手腕,失望的说,“我都把你送给我的带上了!” 小沥沥懒得理他,手捂紧了自己的笔袋。 程暮开夸张的叹了一口气,趴着看她,又说,“沥沥,你的姐姐是不是叫淅淅?” “你怎么知道?”小沥沥问他,她的姐姐很少出门的,虽然爸爸妈妈看上去不是很喜欢她,但她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姐姐。 程暮开皱着眉头想了想,有些为难,一番挣扎过后她转过头写作业了,“淅淅沥沥是一个词嘛,我这么聪明当然一下就猜到了。” 虽然他的小姨告诉他,“你喜欢的女生马上会因为姐姐的离开而伤心,她的姐姐叫淅淅,你要把手链送给她,也要帮帮她。” 但大人们都说虽然小姨最近看上去很正常还被精神病院放回家疗养,但小姨的脑子的确出了一点问题,他的朋友也因为这件事情差点离开他,所以他虽然心里是喜欢小姨的,但他只送出了手链,话还是忍住了。 . 周六在家宅了一天的到了下午还是换了换衣服,暮开替她选择了一条淡蓝色的法式收腰短裙,是针织的,所以晚上回来也不会冷,并一再嘱咐,“如果晚上冷或者喝酒了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沥沥与老同事约在了一家音乐酒吧,说实话沥沥从来没有进过酒吧,喝过一点啤酒但因为不好喝就再也没有碰过,此刻菲菲热情的帮她点酒,她在酒单上找了很久终于选择了看上去很好喝的乳酸菌饮料,然后转头看着小陈和小赵在舞池里摇的跟八爪鱼一样。 服务员递来调的颜色丰富的饮料时,她正准备伸手接过却被身旁的人不小心打掉了。 她转头去看,是一对年轻男生,身后的人带着墨镜。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个男生看上去很抱歉,拿出手机道,“我赔给你。” 菲菲笑着看沥沥,挑了挑眉。沥沥当然清楚这是要加微信的意思,但她清楚自己对面前的人完全不感冒,所以也完全没有浪费别人感情的必要,于是指了指服务员道,“你付给他就可以。” 那人愣了愣,尴尬的笑了笑,侧了侧头,就听见身后戴着墨镜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加五瓶轩尼诗XO”,然后转身回卡座了。 菲菲感叹地摇了摇头,凑近沥沥低声说了句,“富二代。” 那人笑着,又再问一次,自信地问,“真的不用我赔吗?” 菲菲推了推她,她转过身,说,“要赔。”那男生得意的笑还没有绽放完全,就看见沥沥的眼神再度飘向服务员,诚恳礼貌的说,“但付钱给他。” . 暮开下了楼去了书店,不知道为什么小姨有什么事必须要当面讲。 “未来都是时刻在变的,我最多能感知到五年之内的事情,这你是清楚的。” 暮开看着小姨少有的严肃,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沥沥会遇到三年后那个伤害她的人,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我们今晚应该去帮帮她。” “要不是看她长得好看老子真的要骂人了。”那男生回到卡座顿时一改和蔼的面容,冲着对面的男生喊,“正赫,你看上这妹子仇富吧?老子竟然滑铁卢了!” “谁看上她了。”齐正赫看着吧台边的沥沥,联想着她说“付钱给他”的表情,又笑了出来。 “有意思吗?”那男生见齐正赫还笑,无语道。 一会儿后,音乐舒缓小声了一些,弹着电子琴的寸头男据说是老板,他举起了话筒,“今天为了庆祝本吧卖出第一万四千瓶酒,就请买到第一万四千瓶的顾客出来为大家唱一首歌,这一轮酒就免单了!” 酒吧里顿时爆起了欢呼,老板看了看舞池吧台,找了找,眼睛定在沥沥的身上,指着她继续说,“就是那个拿着养乐多的姑娘,请吧!这轮酒都指着你了…” 沥沥拿着一杯白色的饮料,冷静的翻了个白眼,有一种大家都在做高中卷子而自己做小学卷子被发现了的感觉,“这是养乐多吗?我这瓶里也有酒精的…” 她抬起头感受到四周的眼神,突然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忙转头往卡座上看,这杯算是那个男生买的吧,她可不想上去唱歌。 “躲好躲好,她真在找你。” 齐正赫戴着墨镜假装侧着头跟朋友说话,但眼睛看着她,听着朋友的话他也在憋笑,但身子坐的很淡定,他想的没错,这个腹黑的姑娘真的准备找他朋友上去。 “合着今天就玩儿我了是吧?”那男生躲在桌子下,借着昏暗的灯光遮掩,无奈道。 菲菲和她的几个同事都很高兴,全酒吧的人都很高兴,就等着沥沥不让所有人扫兴。 沥沥笑了声,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她在欢呼声中走上台,跟老板说了歌名,又说,“为了不让大家听着睡着,一小段儿就够了。” 那老板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的,不像很多姑娘老是故作扭捏,笑着答应了。 小陈朝着他们道,“早就觉得沥沥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也不知道唱歌…” 话还没说完,就安静了。 “唯独吧台,变暗 远处人影,流转 ……” 这首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唱这首歌,因为每天晚上书店都会放,她只唱的出来这一首,还有一首能唱完的歌,她不想在这唱。 酒吧的灯光变慢了,静静地打在沥沥深邃白皙的面庞上,她高音的气声像叹息一般让人心动,低音时不稳的颤音撩人心弦。 沥沥唱歌的时候是动人的,很多人成为了“动人”二字里的“人”。 老板愣了愣,决定他要食言让这姑娘唱完。 ☆、淅淅沥沥 唱完歌,沥沥甚至都没听酒吧里的掌声与欢呼,直接下了台,这老板不太讲信用啊。她走到菲菲身边,跟同事说了今晚还有点儿事,同事看在她免单有功的份上没做挽留,送她出了酒吧。 刚刚沥沥绝对没有眼花,她在卡座上找那个打翻她酒的男生时,见到的那个带着墨镜的男生,绝对就是小齐总,沥沥不是个相信巧合的人,朦胧之中感觉到自己被人斥巨资整蛊了一番,更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撤了。 刚走到门口,只见酒吧外停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车窗摇下,小姨坐在副驾驶,开车的是穿着黑色夹克的暮开,他一见到沥沥出门,严峻的神色突然缓和了很多,眼神也柔和下来。 “奔驰大G,酷!”小陈先反应过来,待看到车里的美人时突然正经严肃了很多。 那美人穿着吊带红裙,探出了手朝他们这边招呼,“沥沥!你真在这里啊,快上车吧!” 同事们转头看着她,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小姨?你们怎么来了。” 她走过去,跟同事道了再见之后就上车了。 “我正好要去这边办事儿,这不喝了酒吗,让暮开送我,他说正好你在附近,就顺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碰到了,你怎么不玩儿了?你同事好像都没走,发生什么了吗?” 暮开低低的咳了两声示意小姨不要同时问这么多,但沥沥早就习惯了没有多想,只道酒不是很好喝就想先回来了。 晚上沥沥喝了一点酒就有些困了,比平时早了不少睡下,暮开看着她的房间门下关了灯才出了门,去了书店。 “我是真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除非能见见那个伤害沥沥的人。”小姨的面色也有些凝重。“包括青亚会伤害她的事情,都是你给我看了你们初中毕业相册我才能知道的。” “就是…我要看到青亚的脸,才能知道十几天后会是她,在晚宴上泼沥沥一身酒,然后造成她大腿大面积烧伤。但是我并没有见到那个她29岁伤害她的人,所以我不会知道具体的事情。” 暮开双手合着搭在桌子上,语气温和依旧只是多了些焦急,“那…她姐姐的事情为什么你可以预见。” 暮宁愣了愣,一时怔住了,说不出话。 暮开神色暗了暗,松开了手握住小姨的手腕,“对不起。” 暮宁叹了口气,苦涩的笑了笑,“这都多久的事了,今天很累了,明天周日好好休息一下。” 看着暮开的背影,暮宁垂了垂头,又一撩头发面色平静的靠着沙发。 为什么可以预见呢? 因为她照了镜子。 . “我昨天不会…喝醉了吧。”沥沥揉着头发,没想到第二天快中午了才起来,“据说那个只是养乐多啊。” 暮开端着热好的牛奶走了过来,把她的头发揉乱,用根本不吓人的语气严肃的告诉她,“以后不要再喝酒了,你真的完全不适合酒精。” 沥沥喝了一口,笑着看她,“我这是拆房子了还是干嘛了?我昨晚发酒疯了吗?” 暮开想了想,抱着手问她,“你真的不记得了?” 沥沥摇摇头。 暮开的嘴角勾了勾,“好吧,昨晚你说我太好了,还说你想嫁给我。” “咳…咳…”沥沥一口牛奶呛住了,加菲Molly愣愣的,看着男孩儿笑的很开心的替沥沥轻轻拍着背。 . “你以后会嫁给我吗?”程暮开的篮球在他的膝盖下滚过来滚过去。 小沥沥转过头,“是因为你今天早上给我带了早餐所以我以后需要嫁给你吗?那样的话,明天中午我可以请你吃蛋糕。” 他们俩坐在学校图书室的阶梯上,这个地方是程暮开发现的,初中生在学校里除了中午的吃饭时间是没有什么自由时间的,但他与沥沥都是不怎么爱吃中饭的人。 程暮开撇了撇嘴,紧致漂亮的手臂上一条铃兰树枝的手链闪着光。“你为什么不戴我送给你的手链?” 小姨说了,希望看见小沥沥把手链戴在手上。 小沥沥的脸有些红,那个手链一直被她藏在自己的笔袋里,她真的不好意思跟程暮开戴看上去一模一样的手链,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看着程暮开有些失望的侧脸,她也想了想,电视上的人都是这样说的,“五十年后,你未婚我未嫁我们就在一起。” 程暮开的篮球滚不动了,他皱着眉转过头,“五十年?!十年还差不多。” 中午校园的广播放着一首舒缓的美国民谣,沥沥顾不上听了。 “十年后我们才二十四岁,还在上学。” “那二十?”程暮开歪着头,真诚的征求她的意见。 小沥沥继续看书,不回答,也不否认。 . “你确定那个是你小姨?”小陈借着打印的空闲来找沥沥,“确定不是你姐姐或者妹妹?她单身吗?” 沥沥简直想一叠文件拍他脸上,正好成总黑着脸从办公室出来了,沥沥连忙把一叠纸拍在小陈手上,“那就谢谢你帮我打印了!” 成总并没有不满她和老同事工作时间聊天,而是递给她一封信要求她今天之内带给齐氏,沥沥此刻拿着那封信坐在楼下的咖啡厅,思索着。 成总还没去瑞士完成谈判,这封信是给到齐氏的,董事会一直在施压希望她能安安稳稳待在这个完全不适合她的位置,近日小齐总的摊牌成功基本算是触到了她的底线,所以这封信很大程度,是辞职信。 成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果断利索。但给出这封信时,她却在犹豫。 成总平时告诉过她什么呢?做好自己的事,无论觉得别人有没有亏待你。 那这封信,她真的不会后悔吗? 沥沥坐在咖啡厅,还没有动身,心道,再等等吧。 直到太阳快落山,手机响了,两声,又关了,正是成总打过来的。 沥沥笑了笑,打了回去。 “实在不好意思!一直堵车!我才刚下车,还没把信交过去。”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似乎谁松了口气,“正好,别送了。” “幸好是你送的信,谢谢。”沥沥微笑着,那边又说,“不过你的咖啡已经凉透了,真的不上楼喝点热的吗?” 沥沥一愣,就见成总站在咖啡厅外拿着手机看着她,少有的笑的很温暖轻松。 ☆、升职 成总和Sia不在的这一星期他们这层的数据组过的非常愉快,这段时间里小赵运气最不好,最贵的一次咖啡点单是他买的单,不过也没有比平均值贵太多。 她还和肖羽一起看了两次新上的电影,一起去了胖胖的火锅店,不过胖胖不在,据说他开的是连锁店。 最让人开心的还是在大厦A座里的生活,她和暮开晚上会来小姨的店里看看书,吃一块新出的蛋糕,晚上要么在家里一起研究便当哲学,要么一起拼拼乐高,和加菲Molly一起看看老电影。 唯一不那么开心,也不能说不开心的事,就是那天小姨和暮开开车接她的事被同事们都看见了,小陈一心想要小姨的电话号码,但老是被沥沥寻各种由头拒绝,菲菲还来问她那个开车的男生是不是小姨男朋友。 “你觉得他是小姨的男朋友吗?”沥沥有点惊讶,她觉得这很明显,暮开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大男孩儿,在小姨身边更加像晚辈了。 但是菲菲不是很认同,“那个男生看上去很温柔很成熟啊!一看就是很沉稳的类型,难道还会是小姨的大侄子?” 沥沥暗道你还真说对了,其他同事也都赞同菲菲的话,她没办法也不好透露别人的隐私,只很不可思议的说了句,“人家是晚辈!”然后埋头工作了。 看来不同的人看人真的是不一样的,肖羽那天晚上说她外热内冷,她也不是很赞同,不过她一向不反驳没有必要以及伤感情的事情。 其他人再问沥沥,沥沥都没有再解释什么了,他们还老是笑着开她玩笑,说她“金屋藏娇”,沥沥笑着不反驳,藏就藏了,至于传成什么样她也不管了,反正总会过去的。 成总在瑞士的收购谈判很成功,回国后将在酒店举办庆功宴,顺便也会有一次职务变动在其中,成总的胜利也不落功臣的带上了沥沥。 前一晚她还和暮开一起去逛了礼服,她非常相信暮开的眼光。 那是一条丝绒的抹胸红色长裙,她穿在身上非常好看,也很合身,但暮开想也不想就拒绝的摇了摇头,导购笑道,“您的男朋友真严格,小姐您这套真的很好看的。” 沥沥正想解释一下,就听见暮开开口,“颜色不吉利。” 导购抽了抽眼角,沥沥憋着笑,顺从的换了一件黑色小礼服,衬的她白皙窈窕。 然后两人一拍即合的敲定,回家了。 . “姐姐呢?”小沥沥问老是叹气的爸爸。 爸爸偏过头,“走了。” 小沥沥不再问了,电视里,“走了”的意思有很多,她怕是自己不想知道的那种,所以,就不问一旁垂泪的妈妈了。 她低着头走出家门,这是周末,也不用去学校,一般这个时候她的身边都有姐姐的。 走着走着天暗了下来,雷雨季节,她转头想往家里跑,雨一下就从天上泼了出来。 小沥沥突然就不跑了。 路上没有人,没有人会看见她慢慢的走在雨里,觉得她是疯子。想起疯子,她突然又想起了程暮开,听说他的家里有一个神神叨叨的姐姐也是疯子,她也会这样慢慢的走在大雨里,被人当作疯子吗? 可小沥沥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疯,她只是不想跑,这样会淋更多雨,身上会溅到更多泥渍,甚至更不体面,那样才像疯子,而且…还有一个原因,她正哭着呢,需要大雨掩饰一下。 直到那把藏蓝的伞出现。 那个男孩儿的白球鞋踩着泥巴,灰色的短裤上溅满了泥点。他明明打着伞,但却湿了大半个身子。那焦急的眼神看见沥沥的时候一下温和平静了下来。 他走近给小沥沥撑着伞,“真巧啊,我送你吧。” 小沥沥说,“可是我不想回家。” 程暮开说,“你可以去我家,让我妈妈给你换衣服,不然你会感冒的。”他看着女孩儿有些拒绝的眼神,又说,“或者你可以去青亚家,她家离我家不远,你可以换上她的衣服,再把头发吹干。” 小沥沥点了点头,又抬起头看见了程暮开滴着水的头发和湿漉漉的眼睛,说,“你也是,要把头发吹干。” 程暮开愣了愣,他的眼睛里明明是极喜的光,但还是只轻轻的说,“嗯。” . 沥沥没想到今天的主角并不只有成总,小齐总在台上跟明明不对付的成总笑着唱双簧的时候,不得不感叹职场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直到小齐总发表完就任LM新的首席运营官的陈词,并向她这边投来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后,Sia终于过来了。 “成总今天就会递交辞职报告。”Sia坐在她身侧,侧头望她一眼,“并宣布接替人选。猜猜,你还是我?” 沥沥叹了口气,成总真是宁折不弯的直爽人,虽然早就想到,但以这样的方式辞职,真是霸气的让她敬畏,她看了眼身边的人,觉得更是不入眼了,“有意思吗?青亚。” Sia愣了愣,侧头看了她一眼,也不隐瞒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讨厌你吗?” 沥沥不说话。 “因为你总是把喜欢的东西藏起来,而我却什么都告诉你,我的情绪和我喜欢的我讨厌的我都告诉你。” “我只藏属于我的东西。”沥沥打断,看着成总端着酒杯登上了台,“如果属于我的恰好是你喜欢的,那应该被指责的人不是我。” 成总豪不拖沓的念出了沥沥的名字,Sia痛苦的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眼里有了狰狞的得逞的神色,她一字一顿的说,“我不指责你,但我也会,把我喜欢的东西藏起来。”然后一抬手,红酒整个洒在了沥沥的裙子上,起身走了。 沥沥怔住了,她幼不幼稚!?这样撒气有意思吗? 她起身尴尬的接受了掌声致意,转身就往卫生间去了。 “哟,被针对了?”小齐总正从旋转楼梯上下来,看见那一幕时还有些担心,但一想到沥沥的腹黑,又为那个泼酒的担心。他伸出手,“齐正赫。你好,同事,看到你的笑话真的只是偶然。” 沥沥站在楼梯下被人居高临下的嘲讽已经很不爽了,她手里一拧,刚刚的红酒都到了手上,然后重重一拍齐正赫的手,无奈道“也是偶然。”提着裙子就上楼了。 齐正赫愣了半晌,道,“属狗的吧。” 沥沥擦了擦衣服,这卫生间一路过来,人很少,并没有摄像头,青亚手里一支香烟,站在门口,神情平静。 她当然不会撒气,让她烧伤,入院待着,她成为新的CIO,这才撒气。 她听着里面的动静,想到那腿上沾满了酒精的人要出来了,只是下一秒她拿烟的手腕就被紧紧攥住了,捏的她生疼。 “吸烟是不好的,或者也应该出门去吸。”说这话的声音十分体贴柔和,但力太大,似要把她手腕捏断。 ☆、天谴 青亚呲牙咧嘴的转过头,看着眼前西装革履的男生,愣住了,“程暮开。” 暮开没有回答,不耐地将手往身边一扯,青亚踉跄的远离了门口,告诉自己他不是程暮开,程暮开已经死了,而且就算没死,程暮开虽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对女孩子一直都很尊敬,不会这样无礼的拉扯。 但太像了,太像了。她的烟掉在地上,转身狼狈的跑掉了。 暮开冷冷的将昂贵的黑色皮鞋踩在那支香烟上,擦肩而过了一位银白色西装的男生,随意指了指楼下,“吸烟室那边。”往前去了。 他没有在意,直到沥沥拧着裙子出来惊讶的看着他,“暮开?你怎么来了?” 暮开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心情很好,但出口的语气却很委屈,“小姨受邀但是不想来就让我替她,怎么办?我现在饿了。” 沥沥烦躁的心一下就软了,牵着他的手就走了,“走走走,我衣服打湿了,也不能这样待着,回去给你做好吃的。不不不!我请你吃好吃的!姐姐我今天升职啦!” 暮开任由她牵着,有些恍惚,看着两人牵住的手,他低下头笑了笑,又想起沥沥又把他当弟弟,想了想说,“那就谢谢妹妹了。” 她真的想请暮开吃贵一点的东西,但是暮开一出酒店就说想吃路边的烧烤,于是过路的人,在那天晚上,看见了一对穿着黑色西装的俊逸男生和穿着黑色礼服的美丽女生,靠在一辆黑色的矮矮的跑车上,吃着刚烤好的韭菜。 . 齐正赫总是觉得昨天有什么事情没干,他前一天晚上梦见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戏,很真实,但这几天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还有更烦躁的事情,不过已经在他追根究底不依不饶的良好个性下得到了解决,原来那个黑色西装的男生,牵着沥沥的手的男生,和在酒吧门口来接她的男生,只是她的表哥。 这是助理从数据组的员工那里问到的,准确无误,他们还见过她表哥和小姨来接过她。 心情一好,他又和朋友去了酒吧聚会,不过现在已经有很少的驻唱能入他眼了。 . 虽然成总告诉她这是她应得的,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客气,但沥沥还是坚持请了她吃饭,不仅是因为再独立的人也需要有人践行,她也有私心,她总是觉得这个直爽率真,果断利索的中年女人有着无穷的活力,她还会东山再起的。 路过商场时,沥沥还给暮开,肖羽和小姨选了礼物,她刚发了工资。 暮开的是一套很大很大的宇航系列乐高,肖羽的是她念叨了很久的项链,小姨的是一瓶无人区玫瑰的香水,同事们的…她实在记不起来同事们的喜好,决定还是以请吃饭代劳了吧。 “爱你宝宝!”小姨抱了抱沥沥,“书店里的书你随便挑,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她抱着乐高在太阳下走回A座,拒绝了三个路人的帮助,此刻坐在书店里,喘的气都是熟的,暮开下楼来了书店,看着脸通红的沥沥笑着“当当当当”指着乐高,他站在门口笑了出来。 “这么重你怎么搬回来的?你应该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说到这里暮开看了看窗外的阳光,愣住了,神色一下就黯淡了一些。 暮宁看着暮开的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沥沥喝着水没看到暮开的神情变化,“惊喜嘛,怎么能让你看到,我先上楼换身衣服,晚上见啊!” 暮开回过神,舍不得让沥沥在抱着乐高跑了,按住乐高道,“等会儿我拿上去吧,晚上见。” 晚上见。 但直到晚上十点沥沥还没来,可能提前睡了。 暮开跟小姨打了招呼,抱着乐高上了楼,打开门时,只看见沥沥晕倒在餐桌下,地上滚落了削了一半的苹果,和一把水果刀,沥沥的大腿上一条七八厘米的口子,正在渗血。 乐高掉在地上,暮开脸色惨白,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血液,他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小姨说过的: “天谴”。 他大步上前颤抖着探了探鼻息,有温热的气流,他大松一口气,一边抓起手机听着,一边焦急的制止着小猫,“Molly!别推妈妈!” 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如果是天谴,应该来找他,不应该应在沥沥身上。 他的手按在额头上告诉自己冷静,但电话一直不通,他将手机往地上一砸,看了看外面已经暗下了的天,扯了一张毯子盖在沥沥腰下,捡起手机打横抱起了她,电梯直接按到负一楼。 . “伤口不深,按理说不应该昏倒,不过您先坐下,医生会处理好的。” 暮开一手咬着自己的食指关节,脸色发白,一手拿着手机,护士看着这个好看的大男孩儿一直站在门外,实在不忍,一再的劝他冷静。 暮开并没有大吵大闹,他只是站在门外,控制着自己,直到手机响了: “我看到信息了,你现在马上给我回来!我这就过去!” 暮开松了口气,开口有些哭腔,“等你来了我就走。” 那边听见了声音,沉默了很久,“她送给你手链了吗?天亮了怎么办?你知道你晒到阳光会怎样吗?” 暮开艰难的咽下口水,手撑着自己的额头遮住眼睛,尽量控制着声音,“会有点疼。” 那边响起砸方向盘的声音,“会疼到死!” 医生出来了,暮开放下手机迎了上去,“患者没事,正在缝合伤口,不过她看起来很疼…” “让我去见她!”暮开着急的打断,电话里传来大声的,“暮开!” “你是…”医生问他。 “她是我爱人。”暮开有些哽咽,电话里也安静了,护士姐姐真的看不下去了,忙道,“我证明,是他送患者过来的,让他进去看看吧。” 暮开进了房间,沥沥已经醒了,龇牙咧嘴的,嘴唇都被咬紫了,很竭力的在忍着,“医生大叔!还可以打麻药吗?” 缝合的医生笑着叹了口气,“都用上了,多了也没用啊。不是,真那么疼吗?你这伤口只是看起来长,也不深,后面都不需要缝的,我都快怀疑自己了。” “疼啊!”沥沥咬着嘴唇,“像火在烧!” 暮开的手紧紧的攒了起来。 “你这是划伤也不是烧伤啊。”医生缝好,站了起来,但看着沥沥的脸色不像假的,又犹豫,“要不?开点止痛药?” “好。”暮开走了过来,“麻烦医生了。”医生点点头出门了,沥沥见暮开来了,竭力调整了一下脸色。 她正打算告诉他不疼,暮开又拿起了手机听着,他直直的看着自己,对电话里说,“真的做不到。” 沥沥不打扰暮开接电话,偏头看了看窗外,这一折腾都快日出了,难道自己升职后的第一天就要在医院里度过吗?也不知道会不会扣工资。 . “沥沥怎么样了?”暮宁打了个哈欠,现在还是凌晨三四点,她的声音很小。 暮开靠在墙上,抱着手垂着头,无奈道,“睡着了,她一会儿还想去上班。” 暮宁皱着眉翻了个白眼,“不是,她怎么想的?虽然就腿上破了个口子,但她的疼痛是烧伤,就这样还要去上班?绝对不能放她走。” 她把包往手上一挎,没好气的朝暮开道,“而且外面天也快亮了,你也不能出去,等会儿我把她转到别的病房,这玻璃和帘子可遮不住紫外线,一会儿你就待厕所吧你。” 暮开垂着头,看不清神色,没回答她的话,“你说,她二十九岁的伤害是什么?这疼痛她也会经历一遍吗?” 暮宁愣了愣,眼光也复杂了些,她拍拍暮开的肩膀,“至少你已经把她的伤痛减到最低了,她的身上不会有大片大片扭曲的疤痕,不会一辈子不想穿裙子…这三年可以安生了,而且也许三年后不是什么大事…”她不说话了,自己能预见的,怎么会是小事呢? “但我想试试。” 暮宁回过神,没明白暮开说什么,就见暮开转身进了病房,坐在椅子上,等着心爱的人醒来,然后告诉她,他很爱她。 沥沥吃过止疼药后迷迷糊糊的,因为担心醒晚了,所以一直睡的不深,她睁眼的时候只看见暮开静静的看着他,鹿一样的眼睛,很温柔。 “你没去睡…” 暮开打断了,他坐起身子看着她,“我们在一起好吗?” “啊?” “如果你不愿意,我只永远爱你。” “如果你愿意,我就永远陪伴你。” 沥沥愣住了。 而这个时候,窗帘里透过了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柔的覆在男孩儿温润俊逸的脸上。 ☆、藏起来 沥沥看着眼前的男孩儿轻轻的皱了皱眉毛,但还是认真的看着她,只是脸一点一点的苍白,不过几秒钟他的唇已经被自己咬的发紫了。 “你…”沥沥从一开始的惊讶变成了担忧。 “沥沥醒啦!”这时小姨从门口冲了进来,把暮开一扯,暮开径直无力的摔在地上,沥沥惊讶的看着暮开慢慢的撑起来,他轻轻的笑了笑,指了指门外,示意自己先出去了。 沥沥张着嘴直起身看着暮开就这样出去了,被小姨一把按住了,“你躺好啦!听小姨的,今天不要去上班,我已经替你请了三天假,你就待在医院里,伤好了再出去,乖。” 沥沥“啊”了一声,还望着门外,破天荒的答应了。 . “先生,先生!” 暮开被人摇醒,他正靠着墙跌坐着,刚刚的护士姐姐将他摇醒,看着他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松了口气,又皱起眉,“您…您吐血了。” 那不是他身体里的血,他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了。 “需要去检查一下吗?需要休息吗?”护士姐姐问他。 暮开笑了笑,“不用了,谢谢。”他轻轻推远了护士,伸出拇指抹开了血,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护士姐姐看着那欣长的背影,突然有些哽咽,直到走到楼梯间的入口,那个男孩儿转身进去了,消失在了目光里。 “我觉得小姨你要不要去看看暮开,他刚刚很难受的样子。我这儿已经没事了。”沥沥还是很担忧。 “是吗?”小姨仿佛后知后觉才意识到,“那…我去看看,你好好躺着。”然后她慢慢的起身出门,出了门后突然风一样的往楼梯间狂奔。 暮宁推开沉重的门,看见暮开果然一个人坐在阴暗的阶梯下,无助的靠着扶手,狼狈至极。 . 沥沥又发呆了,她在想暮开刚刚的话,她的心跳的很快,但下一秒门就被猛地撞开,沥沥抬起头,只见青亚猩红着眼睛扑了过来,她想了一整晚,世上不可能有那么像的两个人,不可能两个人都出现在沥沥身边! 她翻来覆去一整夜没有睡好,今早来公司只想问个清楚然后辞职走人,但是他们只告诉她人在医院。 当青亚扑在自己刚刚缝好的伤口上时,沥沥真的觉得自己不应该去上班了,今天,不吉利。 “你为什么要把他藏起来?你为什么要把程暮开藏起来!”青亚发了疯似的问她,涕泗横流,直到替沥沥转病房的医生过来把她拦住,她还在叫着,“你为什么!要把程暮开!藏起来!” “等一等!”沥沥叫住拉她出病房的医生,“你说清楚,我把程暮开怎么了?” 青亚喊着,“他八年前就死于空难,那架飞机坠海无一生还!”话音刚落她又摇头,“不对!其实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对不对!你总是这样…” 沥沥疼的直冒冷汗,不过她已经分不清楚是哪里的疼痛了,只是眼前一黑,疼痛短暂的停止了。 . “开,今天真的不打球吗?我们都输一个月了,就等你了!”体委问。 程暮开摇了摇头,余光看了看勾着头写字的小沥沥,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扎马尾了,一直披着头发,但程暮开又很想看清她的脸。 中午他又自己跑去学校外的超市买了牛奶和蛋糕,但今天很不一样,他又多买了一根女生用的橡皮筋,然后提着就往学校那个少人的图书室跑。 他在小沥沥身边坐下,把牛奶和蛋糕放在她的书上。 “反正我吃了你那么多次早餐,就当还给你的。” 小沥沥肚子饿了,拿起牛奶喝了起来,“爸爸妈妈做了两份,但是我吃不下,还有一份一直都是姐姐的。” 程暮开说,“你还记得你姐姐吗?” 小沥沥点了点头。 “那她就永远在,说不定她早上还在想‘沥沥竟然又把我的早餐给那个男生了!’” 小沥沥偏着头看着他,程暮开也看着她,然后在自己耳根子红之前把橡皮筋递给了她。 “我…不会扎。”小沥沥低着头,从小到大都是姐姐扎的。 “哦。”程暮开低下了头,又抬起,“那你转过去。” 小沥沥喝着牛奶,除了中午校园舒缓的英文民谣,她还听见铃兰绿叶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轻轻响,头发被程暮开轻轻的绕来绕去。 “青亚说你会移民美国。” 程暮开的手顿了顿,他一直拖到现在还没亲口告诉她,但是全班都知道了,要不是今天下午就要走了,他会一直不告诉她,他有些急了,“但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我们还会再见的,我长大了就回来找你,你不能忘记我!” 那天下午之后,她的手上多了一串橙花手链和一串铃兰手链,程暮开怕自己弄丢了,也怕沥沥把自己忘了,于是把自己的手链给她保管,“那可是我每次打球都会被兄弟笑话的手链!我回来的时候你要还给我的!” 但沥沥却再也没有收到过程暮开的来信,也没有等到他回来。 十二年了,包括程暮开的音容笑貌的所有记忆,也渐渐的只剩那天中午,在耳边隐隐约约的铃兰绿叶和那一句,“你不能忘记我!” . “别让我忘记你,程暮开。”沥沥醒来的时候,眼角滑下了一颗泪珠。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沉溺在暮色里,越来越昏沉,越来越不想醒来,直到手里传来温热,眼前突然打开了一扇门,她走了过去。 房间里很昏暗,隐隐约约的,沥沥似乎看见了程暮开。 “沥沥。”他轻轻的喊她,极尽温柔,“我去开灯?” 沥沥摇了摇头,伸出手去,那只手上挂着两串手链,长得很像,但是细细看会发现一串是橙花,一串是铃兰。 “暮开,我想回家。” 暮开开着车,沥沥坐在副驾驶上,望着夜色下的车灯,听着车鸣。 “我睡了很久吗?” 暮开轻声说,“一整天,怕你着急,手机昨天给你带过来了,但是你放心,你的工作有人帮你处理了,公司让你好好养伤,你要听话。” 暮开温柔的声音渐渐温暖了沥沥的心,她鼻尖一酸,轻轻的吸了吸鼻子。 暮开担心,“怎么了?” “哈…”沥沥叹了口气,把手臂撑在车窗上笑了出来,笑着就笑就哭了起来,“我失恋了!十二年的初恋呢!” 暮开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压抑的叹息,他转过头,要不是车内很暗,沥沥都看不到此刻暮开笑的比哭还难看,“你是在提醒我,我有机会了吗?” 沥沥哭着笑了一声,抹了一把眼泪,骂了一声,“去你的。” ☆、生活 如果要说生活有什么用处,那大概就是在心情很不好的时候能把人逼的恢复正常,然后继续去生活。虽然刚升职就请假了三天,但似乎有人已经把她的活儿干完了,竟然也没有上司来骂她。 她想了想,好像现在这一层她就是上司。她的生活助理还是薇雅,另一名助理是信息技术组的何理,据说是这三天一直待命帮忙处理事务,她还是一样早上来的时候跟老同事寒暄,但看上去并不像以往一样亲密,这才短短一个多月而已。她想了想,中午的时候在他们五人的群里扔了个骰子,群里又活泛起来,不过也都是休息时间在活泛了。 门敲了敲,“没吃饭啊?脸这么白?” 齐正赫过来了,他将一杯咖啡放在她的桌子上,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她对面,“顺便给你拿进来了,在干嘛?” 沥沥的腿还有些疼,她现在穿的是到膝盖的裙子,这样也不会磨蹭到大腿的伤口。她咬牙,觉得现在不是跟资产阶级计较的时候,只微笑道,“小齐总,现在是工作时间。” “我就是来找你工作的啊。”齐正赫严肃道,养尊处优的手指敲了敲她桌上的文件,“我帮你干了三天的活,你不说谢谢就算了,也不跟我交接吗?还想让我给你打工?” 沥沥愣了愣,倒是没想到齐正赫还有点善心,她本就不是喜欢与人交恶的人,况且齐正赫也没有做过什么不得了的坏事,就是脾气差了点,于是她好言好语一句“谢谢。”让齐正赫十分受用的跟她交接起了工作。 实话说,沥沥不太喜欢齐正赫的原因,除了他脾气差怼过自己,更大的原因是他利用自己的家庭背景不愿接受安排,气走了自己很欣赏的成大器,但经过这次的事务交接她发现齐正赫并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相反他的专业能力很强,逻辑明晰。 “你完全很适合这个职位,为什么…”沥沥由衷说,真的没有拍马屁。 齐正赫合上文件夹,想了想,“因为我叛逆。”然后十分欠打的笑了笑,潇洒的出门了。 她喝了一口咖啡,仰头看了看自己的办公室,Sia已经辞职走人了,她提了沉稳的小白做组长。但她的心里并没有放下那件事。 八年前,程暮开才十八岁。她想过无数个程暮开不与自己联系的原因,唯独没想到这一层,或者是控制着自己不要往这上面想。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眼角,不能再想了,她已经将休假的三天都花在了这上面,现在的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精力在想,她需要赚钱,还要生活,她如今能做的,只有不忘。 . 她进了门,没有想到自己升职第一次工作竟然到了晚上七点还没有结束,想着暮开一个人在家,怕又出现那天晚上的事,她只能把电脑拿回家。 一进门,加菲Molly就在门口等着她,她突然心情好了起来,接着就有一股淡淡的菜香,她望向厨房,蒸箱里热着两菜一汤。 她有些惊讶,走了过去,突然想起了那天被小姨打断的表白。 那是王小波的一句话——“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 不知道为什么被改成了那样,沥沥想起在书店的时候他就在看王小波的书,还被小姨笑过,突然自己也笑了。 她往客厅看了看,又站在客厅往楼上看,就看见暮开坐在楼上栏杆旁的书房里的地毯上戴着耳机敲字,看见沥沥在客厅,他的面色柔和了下来,把耳机摘下,起身下楼了。 “刚刚老贝打了电话,说要周末请我们聚会,在他们家或我们家。”他下了楼笑着看沥沥,“你是不是又拒绝了肖羽,老贝的电话都打我这儿了。” 她是真不想让肖羽担心,但住院三天的事情怎么瞒得住呢,她喝了口水,“没事儿,周末我去就行了。” 暮开端着盘子的手顿了顿,有些委屈,“老贝也请我了的…” 沥沥笑了一声,“我不是怕你不想去吗?你这天天对着电脑写作也不爱出门,怕你勉强嘛。” 暮开和沥沥两人对坐着,桌上是简单的一荤一素和一汤,但十分味美,沥沥赞叹了一声,竖了个大拇指,又听暮开说,“工作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你,和你的朋友交朋友也是为了你,殊途同归,怎么会勉强?” 沥沥喝汤的勺子悬在嘴边,抬眼一看,只见暮开毫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眼睛闪着纯真的光,一尘不染。他看了一眼沥沥,似乎还在奇怪沥沥为什么会惊讶,又淡定的补充,“我说实话。” 加菲Molly跳上桌子,沥沥忙摸着Molly,想着措辞,被暮开一句“好吃吗?”打断了。 沥沥回过神,点点头,“好吃。” 暮开点了点头,笑了起来,唇红齿白,“那就当你同意了,周末聚会的时候就我做饭。” . 夜晚,虽然沥沥一再申明自己受伤的是腿而不是手洗碗完全没有问题,但还是拗不过暮开。她坐在高高的长木桌上看着大同小异的图表和分析,在看那暗含弯弯绕绕的报告,突然有一点能理解成大器的感受了。 暮开躺在沙发上敲着电脑,他的侧脸就好像一幅画,画的背景是落地窗外无声喧嚣着的灯红通明的城市。 加菲Molly在跟自己的球球玩,不时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我去!你室友真是个神人!” 是肖羽的消息,自从沥沥答应了四人来A座公寓聚会的邀请,她就不再执着于为什么沥沥三天没有回她的消息这个事了。 沥沥打了个问号回去,继续看着电脑。 “老贝跟我说了他的科幻书,你知道吗?人家的科幻粉丝无数,年年提名科幻界重量级大奖,但就是弃权不领。啊,我的语文老师应该很欣慰,她的学生终于知道了‘高处不胜寒’的意思。” 她侧眼看了看暮开,想到他和她小姨一直都是很低调的人,他们给自己的定位应该就是懒散包租婆和无敌死宅。 她点开肖羽发过来的图片,是一本书的封面,在浩瀚的宇宙里,一颗深蓝色星球上,一个白色的很像纪念碑谷里的主人公的人物,(作者注:一个由白色填充的三角形,圆形,长方形构成的简单人物)然后就是人物的头顶是一样的用白色填充的长方形,在深色的宇宙背景下很显眼,像一扇打开的门。 书的署名是暮宁,但他们都清楚是暮开用的小姨的身份写的,“走出时间…” 她缓缓地念出书的名字,暮开愣了愣,转了转头,笑了下,“谋生而已,瞎写的。” 沥沥笑了笑,放下了工作撑着头看他,“你现在还在写吗?” 暮开摇了摇头,大方的把电脑给她看,“在记菜谱。” “……” ☆、茉莉 沥沥早上走的时候在Morning书店买了一杯美式,她很少在大早上就喝让人兴奋的咖啡,但实在需要提神,因为她昨晚上睡觉之前看了暮开的书,直到凌晨才睡。 她一直以为像暮开这样的理工科男生写作科幻应该是难懂的复杂的,语言会是理性克制的,但直到看到书她才发现,原来那个大男孩儿的心思是细腻的,感性的。 他的笔触平淡的书写着壮阔的故事,但沥沥不太爱看悲伤故事,在看到三四十页的时候,她敏感的发现这个故事的结局会是悲伤的,所以命令自己放下电子书,睡觉。 但一会儿后她又实在心痒,翻起来打开手机查找了故事简介和结局,是这样的: 2070年科考队通过休眠技术航行来到距离地球40光年外的深蓝色新星,在一众理工科研究员中,历史系出身的女主人公茉莉很特别,作为唯一的文科生在其中,她独特感性,也孤独。科考队在新星上发生了许多令人困惑且不能用物理学定律解决的事情,就在科考队想要返程时,这个用自己的思维理解着这个世界的茉莉,发现自己已对这个浪漫的新星产生了不能割舍的感情,她说,“可以困惑,但必须勇敢。”于是,她一个人生活在了这个深蓝新星上。 这是上一部,下一部应该就是茉莉在深蓝新星上生活和探索的故事,还没有出版,但网上已经有许多期待的读者,甚至还有很多业界大牛也在催着下一部的出版。 沥沥睡前还意犹未尽,甚至在梦里她都想着那位感性忧郁的女主人公自告奋勇提出驻守时惊讶众人的陈词: “可以困惑,但必须勇敢。” . “姚沥沥!你怎么不给我也带一杯?”齐正赫开着自己那十分不低调的车停在LM楼下,手放在车窗上,白色衬衫,带着一副黑色墨镜。 沥沥连忙喝了一口自己的美式,无声的宣誓了所有权,“你怎么在这里?不上班吗?” 齐正赫墨镜下的眼睛翻了个白眼,“谁抢你的?”他伸手打开另一侧的车门,“临时的通知,上午跟我去齐氏开会,现在已经有点晚了,劝你速度。” 沥沥想着还没有买自己的车,早上无论高架还是地铁都拥堵严重,看这个架势公司也不会派车送了,连忙上车。 她不知道齐正赫为什么会在这里等她,也没有自恋的觉得这人是喜欢自己,她只想起成总给自己的建议,“劝你谈个男朋友,但不要结婚。” 现在前半句她总算懂了,应该是防职场骚扰的作用。 所以,虽然知道自己可能被笑自恋,但还是说了句,“感谢,不过下次就不用帮忙了,我男朋友可以送我。” 诚然,她是没有男朋友的。 齐正赫并没有笑她自恋,也没有做出别的举动,只是随意的打着方向盘,懒散说,“开大G那个?”他的助理打听过了,那明明是她表哥和她小姨。 沥沥愣了愣,这才想起来那天在酒吧外面是小姨和暮开接的自己,应该被看见了,管他的,她点了头称是,看着齐正赫墨镜下扬的更得意的嘴角,又反客为主,“那天在酒吧里的就是你吧?打翻我酒就是你的授意,让我上去唱歌的也是你吧?” 齐正赫笑了起来,嘴下还有两个梨涡,似乎想起了那天的事,“你那是酒吗?你那个是养乐多!哈哈哈…”他慢慢的收敛了笑,又补充,“而且你又不是不会唱歌,又不算出丑!倒是我砸了那么多钱没看成笑话,你是不是该赔我?” 沥沥鼻子里呼出一口闷气,拿起会议材料先自己看了,齐正赫侧眼看她没说话,又想逗她,一拍她手里的资料,资料砸在腿上,沥沥一声痛呼,按住大腿。 齐正赫愣了愣,有些紧张,问道,“你腿上有伤?” 沥沥倒吸了一口冷气,轻轻按着浅棕色雪纺质裙下的伤口。 见沥沥不说话,齐正赫的语气很紧张,有些担忧,“是…是烧伤吗?” 虽然不知道齐正赫为什么觉得自己是烧伤,但她还是没好气的抬起头,咬牙道,“是工伤!” 齐正赫看着副驾驶上炸毛的女生,放下了心,突然想去揉乱她的头发,但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连忙收回眼神好好开车,语气也又变得轻漫的起来,“唉,看来我火中救起的梦中美人不是你。” 沥沥白他一眼,不想搭话了。 . 作为新晋的CIO,虽然开工三天请假,但幸好后续的工作交接完成的很顺畅。而沥沥的另一个价值现在也派上了用场,她的演讲能力一直不错,所以董事会对她并没有什么意见。 她松了口气,刚刚下车的时候看着齐正赫勾起了后座的黑色西装,懒散的说了句,“还是得正经点儿。”她就预感到应该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场合。 齐正赫和其他年轻一点的高层看上去关系很融洽,但对董事会那个姓齐的人,不管是报告时还是招呼时,似乎都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沥沥敏感的察觉,然后不动声色的在心里暗道,资产阶级家族恩怨。 会后她还在跟其它的高层聊着天,他们似乎对沥沥很感兴趣,了解过后都纷纷表示以后常联系,沥沥的交际方式与技巧是天生的,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不同的人她总能演绎的很好,似乎她的体内有无数个不同的自己,跟随自己的召唤出马。 “所以,十一假期会飞新加坡?”沥沥坐在副驾驶,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盼望了两个月的假期就这样在那群人轻描淡写的聊天中灰飞烟灭了。 齐正赫脱下黑色西装随意的甩在后座,像早就习惯了似的,笑了一声,“新加坡客户应该不过十一。” 看着沥沥愁眉苦脸的看着窗外,齐正赫道,“行了,没让你年都不过已经很人性了,而且不还剩三天吗?我带你公款吃喝。” 只有三天,沥沥低着头想了想,要不…十一问问肖羽和暮开他们要不要去新加坡或者泰国旅游,她可以后三天全程在线的那种。 ☆、轻声说爱我 她将这个想法告诉大家的时候,肖羽和老贝很痛快的答应了,但小姨似乎很忙的样子,所以暮开也只能陪着小姨,并告诉她可能还需要看情况,但会在国庆前给她答复。 这一星期,她的房间已经多了两台台式电脑,就在床边的落地帘前。她的房间除了浴缸和浴缸旁的小架子,一张床和一个衣柜,终于有了别的家具。 昨晚在客厅工作的太晚,睡觉的时候忘了关门,但第二天早上就收获了加菲Molly的踩奶唤醒,一整天的心情都非常好。 “早知道你要工作到这么晚,昨晚上我去买这些就好了。”暮开看着躺在沙发上逗着加菲Molly的沥沥,她的眼下有一圈乌青,叹了口气。 因为今天四人聚会的缘故,他们昨晚出去采购了一些东西,大多是他和老贝需要的食材,和一些聚会的游戏工具。酒和零食是小羽和老贝负责的。 “我可不能放你一个人逛超市,迷路了怎么办?”沥沥笑着看他。 暮开的脸一沉,无奈的放下的手里正洗着的水果,“我不是小孩子…” 沥沥笑的更开心了,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门铃一响,忙跑过去开门。 “穿鞋!”暮开在身后一喊,看着沥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真不知道谁是小孩子。 “当当当当!”肖羽梦幻开场,老贝打了招呼后抱着一大箱酒往开放厨房去了,他和暮开真的很有话题,沥沥帮忙提着肖羽的包,见她手里提着自己爱吃的膨化零食,笑的很开心。 肖羽只瞧她一眼,叹了口气,“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黑眼圈,在这样折腾下去你这皮肤都不一定比你家暮开水灵,幸好我带了化妆品,等会我带你研究!” 沥沥翻了个白眼,去看暮开,才发现,他好像真的…很水灵… . 因为晚上还要吃零食喝酒的缘故,所以中饭只做精不做多,那边两个男生在开放厨房,一人出两个拿手菜,这边沙发上肖羽给沥沥画着妆,一边教她手法,安利品牌,加菲Molly也认真的学着。 “不是我说你家暮开真是奇,谁做菜用量杯和秤啊。”肖羽实在憋不住了,拿着刷子笑歪在地毯上,“这可能就是你们理科生的严谨吧?怪不得能过一起去,凡人不懂。” 沥沥转头去看,只见暮开很认真的称取一定重量的盐,量取一定体积的水,笑了笑,难道这几天吃的饭都是这样做出来的?她那天晚上还在奇怪记菜谱怎么有那么多数字,原来如此。 刚转回头,又被肖羽捏着脸转了回去,“看!是不是更好看了!” 沥沥眨了眨眼睛,她的五官很深邃,由于不爱晒太阳,她的皮肤一直很好。 老贝正煮着海鲜粥,闻言认真的赞叹,“巧手。” 暮开抬起头,鼻尖还有淀粉,认真的看着沥沥的脸,微笑说,“换了一种美法。” 肖羽拿着刷子认真的鼓掌,“瞧瞧人家!” . 吃完饭后,暮开下楼去书店要了一些现做出来的饼干和蛋糕,晚上大家喝了一些酒,因为老贝要开车,所以她家的酒都算在了肖羽头上,本来以为可以好好灌肖羽一点,但肖羽显然是非常会玩游戏且游戏运很好的那一类。 沥沥已经自曝了两件大学的难堪往事,还是没有逃过三杯酒下肚,她实在不适合喝酒,脑袋已经昏昏沉沉了,暮开微笑着来者不拒,酒一律不推辞,虽然一件事情都没说,喝了不少酒,但脸不红心不跳,似乎喝下去的是水一样。 又轮到沥沥,但她坐都坐不稳了,往后一栽,幸好暮开眼疾手快的揽住,但还是很有分寸的没有抱在怀里,“我替她喝吧。” 肖羽大手一挥拒绝了,“你喝酒根本就不醉,你要挡酒的话,真心话大冒险选一个。” “大冒险。”暮开毫不犹豫。 老贝看出来自家女朋友想替她闺蜜问问真心话,人家说了大冒险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道这看上去乖乖巧巧文文弱弱的男生胆子这么大。 老贝替暮开接着道,“那,唱歌吧。” 沥沥靠在沙发上,看着暮开浅笑着低着头,唱着一首《Speak Softly Love》 他的黑色碎发下的漂亮的眼睛,澄澈清明,温柔干净。但他的声音似乎有蛊惑的力量,轻轻的在人耳边低声诉说,让人闭上眼睛,就会觉得是心爱的爱人在耳边低语。 在大海里的海妖塞壬,是这样蛊惑别人的吗? 这首歌的旋律沥沥听过,是经典电影《教父》里的经典歌曲,她听过的是交响乐版本,恢弘明亮,但没想到歌词是这么缱绻。 “Speak softly love so no one hears us but the sky The vows of love make will live until we die My life is yours and all because You came into my world with love so softly love” 轻声说爱我除了天空无人知晓 我们爱的誓言会一直存在至我们死去 我的生命就是你的 因为你进入了我的世界 你带着温柔的爱进入了我的世界 . 他们走后,沥沥红着脸,她还想听他唱。 暮开轻声哄她,“你醉了,应该休息。要喝牛奶吗?我去替你热。”但没想到醉了的沥沥不依不饶扯住他,暮开想了想,无奈的笑了笑,去楼上拿了小提琴,盘着腿直着腰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对面是靠在沙发上的沥沥,眼神迷蒙。 他闭着眼睛拉着那首抒情版本的《Speak Softly Love》,加菲Molly靠在沥沥的小腿上,沉醉的看着暮开。 碎发下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似有魔力一样乱人心弦。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沥沥的眼神看起来好像很清明,但脸是红透的,他呆呆的牵过暮开的手,暮开任由她牵,似乎感到自己有了心跳。 她说: “我可以把手链还给你吗?” 暮开愣了愣,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开口的声音有些嘶哑,“告诉我,我是谁?” 沥沥皱了皱眉头,“暮开。”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她的眼睛,“那,你想送给我吗?” 沥沥低下头,看着手上古朴沉静的手链,似乎愉快的闪了闪光,她点了点头。 ☆、Moning 周日早晨,沥沥清醒过来,告诉以后不能高估自己的酒量了,三杯,不能再多,她又侧了个身,看着自己的橙花手链,发着呆。 房间门轻轻敲了敲,“醒了吗?”那个人的声音很轻,但听上去非常愉快,就像清早的朝阳。 她回应了一声,就听那人说,“刚刚小姨说了十一假期没什么事需要我,让我跟你们一起去泰国旅游。” 沥沥开心的坐起来,感到今天的太阳真是和蔼可亲。 一早上暮开都莫名的兴奋,闲不下来,吃完早饭后一会儿问她“中午有什么安排?”,“下午有什么安排?”一会儿又去给Molly擦擦眼睛,一会儿又去书房上转球。 沥沥看着书,抬眼看着他转球,紧致漂亮的手臂上一串铃兰手链。 暮开感受到了沥沥的眼神,把球放了回去,护住手链,神色防备,“你已经送给我了,不能反悔。” 沥沥看着他的样子笑了出声,“谁要反悔?我是在想你今天特别像一种动物。” 暮开的眼睛眨了眨,似在询问。 “金毛。” 她等着他无奈的反驳,谁知他丝毫不介意,反而嘴咧的更开了,“那我们要养一只金毛吗?Molly一只猫会不会很孤独?” 沥沥很喜欢狗,比猫更喜欢,但是她最近有些忙,以后说不定会越来越忙,而且暮开也不是喜欢出门的人,有些犹豫,“但我们俩谁能天天出门遛狗呢?我得每天晚上才可能有时间…” “我可以啊!”暮开兴奋的说,“我可以出门遛狗,还可以给狗洗澡,周末我们可以一起遛狗,什么时候都行,你想养什么狗?” 沥沥看着暮开想了想,也不犹豫了,“加菲是我选的,这个就听你的。” “金毛!”暮开说,“叫Morning!” 虽然沥沥提醒过叫金毛这个名字可能会让小姨不是很高兴,但暮开还是坚持了。 两人商定后就立马出了门,中午的时候还在一家东南亚餐厅吃了饭,幸好现在已经不是盛夏,不是很热,沥沥牵着五个月的金毛Morning走在前面,小姨还替他们拍了跟家里新成员的合影。 “只有小姨我会这么大方的让你们带狗狗进书店。”小姨看上去非常喜欢小金毛,一直抱着不撒手,“幸好我们家狗狗脾气好,两只加菲也不怕它,对了,它叫什么名字?” 沥沥早就料到,手里已经调出了相机,微笑的看着暮开,示意你来。 暮开也笑,然后不着痕迹地坐远了一些,“Morning.” 小姨的笑僵在脸上,看着Morning无辜的大眼睛,美目失神,回神之后抬起手就去揍他,“你个臭小子!小姨的闺名你也抢!” 这欢快的一幕被沥沥捂着嘴拍下,庆祝自己开始了猫狗双全的生活。 . 即使她尽力让自己看上去老成一些,但在这个位置上实在显得有些年轻,所以也没有刻意去跟其它高层拉关系,而是保持着淡如水的工作距离,自从知道自己在场已经让老同事有些拘束之后,中午用餐也是跟薇雅一起,顺便商量事情。 中午沥沥跟薇雅在公司楼下餐厅吃完饭,回十四楼的时候正好在电梯遇到齐正赫。 薇雅曾提醒过沥沥,遇见小齐总,绕道走,此人别看长得帅,但脾气超差,于是门一开就如同开了窍似的想起得去买两杯咖啡带上楼。 “她为什么躲我?我长得那么丑吗?”齐正赫不太懂。 沥沥笑而不语,“您不丑。” 齐正赫看着沥沥高深而又礼貌的笑容,学着她,“我不傻。” “而且我们现在是平级,您能别老笑的这么狗腿吗?”齐正赫穿着灰色西装,看上去还颇正经,似乎不太喜欢“您”这个字,他想了想,“你们家养狗了?” 齐正赫给她晒在朋友圈里的和金毛的合影点赞了,沥沥不否认,点了点头。 齐正赫想了想,“我家也有几只,什么时候让它们见见?” 沥沥干干的为这个并不好笑的笑话笑了笑,“小齐总,您贵庚?” “十八。”齐正赫大言不惭,正好十四楼到了,沥沥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走了出去。 “我看起来是在说笑话吗?”电梯门合上的时候,小齐总问了自己这个问题。 . 金毛Morning的性格非常温和,当加菲Molly躺在他那软软的肚子上时,他能保持半个小时不变姿势,然后暮开和沥沥就对视一眼,看着他们低低笑出声。 飞新加坡之前她再次重复了一系列生活细节,例如不要中午不吃饭,不要晚上不吃饭,和不要早上不吃饭。暮开全部笑着乖乖点头,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五天后普吉岛见!” 她一身黑色的裙装和西装小夹克走在机场里,薇雅告知着一天的行程,然后念着念着手里的表格就被齐正赫抽走了。 沥沥和薇雅看着面前已经走出去很远的,混在一群西装人士里的休闲装的男生,对视一眼,无语望天。 “你为什么要穿高跟鞋?你没出过差吗?”齐正赫坐在她旁边的座位,喝着橙汁,然后低头看了看,“你没带平底鞋吗?” 沥沥叹了口气,这个人的问题一连串的,比小姨都多,不过这的确是她第一次出差,除此之外她只旅过游,“不是正式场合吗?” 齐正赫纠正,“是一部分,正式场合。”他同情的望着沥沥,“我们男的穿正式西装,那也是平底鞋,你有没有认真看看你助理的鞋子?” 看着沥沥有些领悟到的表情,齐正赫得意的一笑,“最后一个友情提示,这几天新加坡小雨。”然后就心情十分愉悦的闭目养神去了。 走出机场,上了车之后,沥沥已经十分后悔了,她突然又明白了成大器为什么接水打印亲力亲为了,坐办公室的人,锻炼,真的是很必要的。不仅如此,外面小雨的天气在他们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暴雨。 车门打开,沥沥的高跟鞋踩下去的时候,一声脆响,高跟鞋寿终正寝。 两辆车的人手里都拿着文件,电脑和雨伞,薇雅一只手提着文件还要小心的扶着沥沥,另一支手打的伞歪歪扭扭,沥沥手里提着电脑,一只手扶着薇雅,更悲惨的是,因为不想蹭到大腿的伤口,所以一直穿着裙子,此刻也湿了大片,伤口有些发疼。 酒店的服务人员替顾客搬下行李,打着伞正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去帮帮那位女士的时候,只感觉被人推开,一位男士单手撑着伞,单手脱下了自己的灰色夹克走了过去。 齐正赫拉过沥沥扶着薇雅的手,让她把重心靠在自己身上,把伞塞在她手里,再将夹克往她腰下一围,拦腰抱起,皱着眉头说,“看什么看,打好伞,我里面T恤限量的。”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小齐总愿意入职了。”黑色西装男士一说,几位同仁也了然的点头。 ☆、出差 到了大厅,虽然伞很大,但沥沥的小腿和齐正赫的灰色夹克也沾了一些水渍,服务人员引领着两人直接进了电梯,送上钥匙并告知了房间门牌号后体贴的没有进电梯。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霸道总裁会受欢迎了,多谢。”沥沥很大方的道谢。 “骂谁呢?”齐正赫听着这话,脸色倒是好看很多,问她,“伤口淋到没?” “没有。” 沥沥淡定的不像话,齐正赫低头望她一眼,神色好奇,“你是不是应该客气一点,然后矜持地说你可以自己走了?” “那好,请你放我下来。”沥沥配合的松开手,她的手上还提着电脑,勒着他的脖子,电脑在他的背后一拍一拍的,估计齐正赫也不好受。 但齐正赫一笑,“我不。” 就知道。沥沥撇了撇嘴角,不就是比耐性吗,但直到齐正赫抱着她快走到她的房间的时候才觉得够了,真的不用再送了。她推了推齐正赫的肩膀。 “我是男人,所以你不要乱动。”齐正赫说完,感受到怀中的沥沥一僵,马上破了功,胸腔震动着似乎在憋着笑,还在回味那句,“霸道总裁…” 达到目的,在离沥沥房间五米的位置,齐正赫把沥沥轻轻放下,拿起自己的衣服,转身十分潇洒的走了。 沥沥还没松一口气,齐正赫又不那么潇洒的转过头走了回来,把灰色的针织外套塞在她身上,“谁污染谁治理。”又转身走了。 沥沥看着那个穿白色T 恤的背影,愣了愣。 如果当年那个没心没肺,阳光开朗的男生长大了,会很像他吗? . 这天晚上,沥沥始终没有睡着,也许是认床的缘故。手机响了,肖羽在他们五人的小群里发了自己和老贝的机票,接着暮开也发了一张。 沥沥心情好了不少,这个群的群主是小姨,她很少发言,但关键时刻总在,比如她包揽了加菲Molly,金毛Morning和小朋友的假期食宿。 她现在有些想听暮开的声音,但还没拨过去暮开就打过来了,她笑了一声,接了。 通完电话,她又给肖羽报了平安,她想了想,问她:你认不认识程暮开。 “你室友?” 沥沥回:“不是,初中同学。” 那边隔了很久,发过来,“没印象,我就知道你和青亚还有胖胖玩的最好,那个男生也是你朋友吗?这个名字…跟你室友有关系吗?” 沥沥想了很久:“没有关系,不过他是我初中最亲近的人,你真的没有印象吗?” 她有点紧张,他们明明每天中午一起午睡,一起吃好吃的,一起在图书室看书聊天,一起的那么多事情,甚至还互送了手链,为什么别人会没有印象? 她突然怀疑,难道是自己精神出了问题?幻想症?妄想症?因为太想姐姐的缘故幻想分裂出了人格来自我保护?她需要看医生吗?需要心理咨询吗? 她躺在床上想了很多,直到肖羽发来:“那就对了。你啊,超级喜欢的东西都会藏起来的!那串手链你带上之前不是还藏了一个多月吗?” 这一天晚上她并没有梦到程暮开了,她梦到了姐姐,那个穿着米黄色裙子的身影,她问出了很小的时候就该问出的问题,“如果那个男生没有把它藏起来,而是真的把手链戴上了,说明什么呢?” 她以为那个身影不会回答,但她听见了声音,“说明他爱你,沥沥。” . 第二天她的门外出现了一双十分好看的平底鞋,早上大家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她朝齐正赫道了谢,并且表示会付钱给他。 齐正赫穿的正式了一些,他咬下一口培根,面不改色,“谈完了请我吃饭就行,放心,我不会让你占我便宜的。” 四天的考察和谈判进行的非常顺利,齐正赫的确是有能力的人,可以说他比自己更适合谈判。沥沥适合分析和讲演展示,但齐正赫,算是沟通和谈判的天才。 沥沥甚至不懂,有这样的心理素质和情商的人为什么会留给别人那样的评价和印象,后来她才明白,那是因为两个词:有持无恐,随心所欲。 齐正赫带进来的团队很多新人,但似乎都跟齐正赫格外合得来,沥沥觉得,在人际关系上,齐正赫可能比她想象的更聪明。 早上完成了合同的敲定,中午大家在一家当地很出名的餐馆庆功宴,齐正赫买单。 “要不要给你加瓶养乐多?”齐正赫又来揶揄,幸好沥沥已经非常习惯了。 “小齐总买单,加什么都可以。” 然后一整个庆功宴愣是一瓶酒都没有,全部都是乳酸菌饮料,齐正赫,真正的狠人,他应该叫齐真狠。 但总的来说沥沥很开心,她已经很久没有一种,“战胜”的愉悦了,这样的胜利让她神清气爽,士气倍增,更重要的,在大家大合影的时候,她突然有一种生活明朗的,踏实感。 . “确定点好了?”沥沥再问他一遍。 齐正赫烦躁的点点头,沥沥便递给服务员了。 他们身边是落地窗,视野极广,比A座外的市中心都繁华,餐厅很高档,环境高雅,沥沥知道这人是想坑自己,但没想到在点菜上人家还是留情了。 他转过头看着她,冷脸质问,“你就不能换条裙子吗?跟我吃饭这么随意吗?” 沥沥还穿着早上的职业装,齐正赫穿着酒红色的西装,一进餐厅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但这人自从看着沥沥穿着这身衣服上了车就一直闷闷不乐,直到现在才憋不住。 沥沥纠正,“是,请你吃饭。” 她可是要花钱的,这人要求未免太多,虽然的确是为了还他那双不便宜的鞋子,但这顿饭是请,不是跟。她暗暗感叹,幸好她的工资支付得起。 齐正赫皱着眉头,又去看着外面的大厦,道,“那下次我请你!你换条裙子!” 服务员来上餐,顺便多送了一杯红酒给沥沥,用蹩脚的中文道,“那边的客人送给小姐您的。” 沥沥愣了愣,道了谢,等服务员走了又继续说,“我这不是衬托你吗,吃个饭而已。” 齐正赫生气的叹了口气,眼睛一扫沥沥身前的红酒,眼神不善,一把端了过来,自己喝了,在向另一桌慷慨的男士投去“你可以滚了”的眼神。 “你要是换条裙子,别人就不会觉得你只是我的助理而对你示好,而是…” “而是什么?”沥沥先打断了,神情很放松,甚至有些得意,“你女朋友?” 齐正赫愣了愣,看懂了这得意的表情的意思。 沥沥的表情在告诉他,再做这种看上去像吃醋的事情,她是会得意的笑话他的。也不要想着表白,她的得意不是羞涩,她会胜利的拒绝的。 沥沥是故意做出这种表情的,但被齐正赫看透了。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他垂下眼神,闷闷不乐的吃饭了。 ☆、求婚 沥沥拒绝了齐正赫带她公款吃喝的好意,并一再表示,自己并不是太有良心,而是跟朋友约好了在普吉岛继续这段还未结束已被剥削一半的假期。 “你倒轻松,抛下我自己玩儿去了,不是很仗义啊。”齐正赫靠在自己的房间门上,看着沥沥推出自己小小的旅行箱。“你旅游就带这么点儿东西?” 沥沥的心情很好,回答,“朋友会带我的行李。” “哦…男朋友女朋友?” 沥沥笑着路过他,“都有。” 齐正赫微笑点头,“男女通吃,不错。”然后在沥沥一脚踢过来之前大笑着关上了门。 . 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沥沥下了飞机,就看见众人中那个灰色衬衫的男孩儿,手里拿着两个插着吸管的椰子,干干净净的,才一个星期没见,暮开看上去黑了些,头发也短了些,清爽帅气,十分显眼。 暮开接过沥沥手里的行李箱,将椰汁递了过去,“老贝他们已经在餐厅了,饿了没?” “饿!”沥沥揉着瘪下去的肚子,喝了口清甜的椰汁,继续道,“谈判非常顺利!今天来晚了,所以这一顿让我请。” 暮开笑了一声,“恐怕不行,你不在的时候他们跟我打牌,这顿是输给我们的。” 肖羽叹了口气,游戏场得意,赌场失意。就不应该忍不住那一时的寂寞,非去跟个学物理的打牌,何必呢,何必呢!这句话在付钱的时候她又默念了很多次,这顿海鲜大餐,吃的肉疼啊。 四人租了一间海景别墅,自带泳池,到了晚上吃饱喝足之后却是看不到什么景了,第一天到,大家也有些累,各自回了房间。 肖羽好久没有跟沥沥一起住过了,两姐妹就在楼上,暮开和老贝两个护花使者就在楼下的两间房,此刻正在聊着天,老贝是大学老师,性格沉稳温润,跟暮开聊天的时候话才会多。 他很欣赏暮开,同时也偷偷的告诉了暮开,他的求婚计划。 “我多机智啊!他一路上都捂着自己的包,谁不知道就是求婚戒指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肖羽嘴上嫌弃,但还是幸福的笑倒在床上。 沥沥抱着枕头笑着看她闹,打心里为她高兴,“不过我还是觉得,人家求婚的时候你还是要象征性的惊讶一下。” “你知道我这演技,要演是肯定演不出来的!”肖羽说这话,十分傲娇,又握着沥沥的手,“沥沥,当我的伴娘,还要当我娃的干妈,不能拒绝!” “求之不得。”姐妹俩对视着笑的开心,仿佛明天就要一起踏进婚礼的殿堂。 . 吃美食和水果,和去必去的旅游景点打卡,除了一次暮开坚持要陪沥沥一起选裙子以外,四人基本上男生跟男生一起,女生跟女生一起。 当然由于队列的两位男生长得十分顺眼,故而没有去看泰国的经典大秀。 沥沥在给小姨选礼物的时候顺便帮公司几个人也带了礼物,然后就和肖羽愉快的买买买了。当然,还有等待着求婚惊喜,但当她们俩穿着漂亮的长裙看着那边两个男生在海浪上冲浪冲的很愉快忘我的时侯,肖羽还是急了起来。 沥沥走了过去,她没见过暮开裸着上半身的样子,此刻他披着一条蓝色的浴巾,双手叠在头顶挡着太阳,黑色的短发低着水珠,精致的五官在太阳下的阴影都呈着恰好的比例,他低着头问她“怎么了?”,手臂上还有铃兰手链。 坦白说,暮开的身材极好,此刻沾着水珠的样子,沥沥非常心动。 但她还是正经的咳了咳,“明天早上就回国了,你侧面提醒一下那个还在玩儿水的,该干嘛干嘛,要抓紧了。” 暮开没回答她的问题,倒是笑了起来,“沥沥,你怎么不敢看我?” 沥沥抱着手,敷衍且极快的撇了他一眼,“看了。” “看久一点,我就告诉你。”暮开笑着说。 沥沥深吸一口气,正气十足的看向了他,把暮开逗的笑弯了腰,他笑完了站了起来,指了指老贝,他正拿着一个贝壳,走向那个在树下的吊床上闭目养神实则生着闷气的人。 周围的小孩儿多了起来,都拿着美丽的花束,沥沥看见老贝单膝跪地,看着明明说早就没惊喜的肖羽红了眼眶捂住眼睛,她的眼睛也有些红了。 有调皮的小孩见着这边热闹拿着水枪冲了过来,呲着路人,沥沥穿着白色和蓝色的薄纱吊带裙,正准备躲,只觉得眼前一黑,背上一凉,暮开的浴巾就披在了自己身上,他修长的手覆在她的后脑上,将她拉进了些。 沥沥眼前看不清什么,但耳边是暮开手臂上“叮铃叮铃”的手链碰撞的声音,像极了那年中午的图书室外,耳边响起的那样。 “怎么办,我又想告白了。”暮开勾着头,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蛊惑着她。 沥沥咬了咬唇,笑了出来,“这次还是王小波吗?” “笑什么?”暮开也极轻的笑了一声,“我很认真的,你答应吗?” 沥沥沉默着,她想起了暮开书里的女主人公茉莉。 “可以困惑,但必须勇敢。” 她没有说话,就在暮开从紧张慢慢变化到失落时,他清楚地感受到,她在点头。 . “你室友,哦不对,你男朋友,真的是个奇人!”趁着国庆的最后一天,沥沥和肖羽一起约着去看婚纱和伴娘礼服了。 暮开因为小姨的缘故表白的那天晚上提前一个人回国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她才知道,美其名曰“不给你反悔的机会。” 沥沥穿着一身浅粉色镂花,到小腿的伴娘服,帮肖羽勒着腰,“你快先别说了,吸气成吗?你这一年怎么吃的?” 肖羽吸了口气,继续道,“这还是老贝跟我说的,那几天一有小姑娘找上你男朋友,他就有意无意的露出自己的手链,然后到后来都是男生找他搭讪。” 话音刚落,沥沥猛的一使劲,顺利帮肖羽穿上了婚纱,肖羽还想笑,但此刻只能吸着气道,“关我什么事,我就是个转述的,哎哟…” 这身衣服很紧,但是很好看,看来穿之前得紧急减肥了。 “还有啊,那时求婚的时候老贝找了摄影师,拍的几张照片还有你俩的,在我包里…”话还没说完,沥沥便蹦跶着去翻照片了。 有四五张,是他们在沙滩上说话时的照片,但沥沥最喜欢的是这一张,肖羽很懂她,还帮她洗了两份: 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海和蓝天,沥沥的背影是穿着白色和蓝色的长裙,盖着蓝色的浴巾,垂着的手上一串绿色和白色的橙花手链,暮开站在她身前,拥抱着她,覆在她头上的手臂,也是一串绿色和白色的铃兰手链。 ☆、李依 下午的咖啡书店里,小姨抱着金毛嗔暮开,“替我谢谢沥沥,她带的礼物我很喜欢,所以你要是不知道怎么选礼物,以后就让沥沥代劳,算做好事了。” 金毛Morning摇着尾巴,十分亲近小姨。 “那个贝壳里面有珍珠的。”暮开无奈道,看着手里的照片,俊逸的脸上带着笑意。 小姨“啧”了一身,转头从暮开手里抽走了暮开看了一中午的照片,语气有些轻,“还挺有意境,你们这真算是在一起了?还有别的照片吗?我这几天天天遛我自己,什么时候也出去度个假?” 暮开笑着欣赏着小姨手里的照片,拿出了手机递了过去,“你可以看沥沥的朋友圈,我的微信不经常用。” 服务员端来两杯红茶,最近天气转凉了些,店里的空调差不多也关了,但中午还是会有些闷热。收银员如今也有人代劳,小姨除了在书店里待着,大多时间开始回到郊区湖边的小木屋自己跟自己玩。 小姨的手紧紧的按在暮开肩膀上,红棕色指甲衬的那双手更加白皙。 暮开有些奇怪,小姨将沥沥朋友圈里的一张照片放大,那是一张在餐厅里的大合照,应该是她在新加坡跟同事的庆功宴,桌上没有酒,都是酸奶。沥沥在中间笑的很开心,身旁一位将白色西装穿的松松垮垮,领带散开的男生坐在她身边,年轻英俊。 暮开看着那照片,突然有些眼熟,那晚在晚宴的走廊上,他阻止了青亚伤害沥沥的举动,踩灭那根香烟时,他穿着银白色的西装路过,随手给他指路,“吸烟室在那边。” “有什么问题吗?”暮开问。 . 沥沥坐在办公室里有些头疼,她中午刚跟人力资源总监吃完饭,那是一位她比较聊得来的年轻女士,似乎跟齐正赫还是同学,言语间似乎误会了她和齐正赫的关系。 更巧的是,后座吃饭的信息组员工似乎没有意识到她和李依在,聊办公室的八卦聊的很起劲。当然如果女主角不是她姚沥沥的话,她也会听的很起劲。 “我听他们去出差的人说,小齐总似乎很关照沥总,你们想啊,小齐总那个脾气,以前成总的面子都不给,董事会的脸都敢甩,偏偏后来又同意来LM了,哪会这么巧?” 李依看了沥沥一眼,耸了耸肩,似乎在说“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沥总刚升职就敢翘班三天,要不是小齐总给人保下来了,她哪坐得住这个位置?而且,把成总挤走就算了,据说本来该升的那个数据组组长Sia都等两年了,愣是被辞职了!辞职那天的脸色啊,真的难看!” 沥沥撑着额头,扯出一丝笑,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陈小赵!你说还真有人张口就来啊,沥沥工作之后哪件该做的事没做好?人成总都器重亲自提拔,怎么,这些人比成总眼光还高哪?”是菲菲的声音。 小陈又道,“大概是遇人不淑,亲朋不爱,生活不幸,所以啥都能批判上两句?” 李依凑近道,“你老同事还挺耿直。”,沥沥听了眼里有些笑意。 信息组的几个人应该是不太乐意,正欲站起来问候两句,只见前座两位高层先站了起来,信息组的几个人只能看见面对面的李依,她一副看了好戏且十分为他们同情的表情,而背对着的那位西装套裙女士,看上去,很像他们口中的女主角。 沥沥侧身站着手足无措的信息组的人,并没有转头斥责什么,而是朝几个数据组老同事眨了下右眼轻轻一个飞吻,把也有些愣的老同事都逗笑了。 李依见沥沥的样子也有些好笑,边走边问她,“确定不反驳两句?” 沥沥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在意。” 李依挑眉笑了笑,按下了电梯。 “我觉得你要追这个女生,可能有点难。”李依喝了口水,靠在落地窗前的桌子上,手里翻着一本册子。 齐正赫敲着电脑的手一顿,“谁要追她?我瞎?我有病?” 李依笑了一声,揶揄的看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伯父身体还好吗?下午我去探望还方便吧?” 齐正赫的神色有些复杂,良久才道,“随便。” 李依刚回国就任,路况不熟也还没配车,所以只能拜托这几天刚刚交上的朋友沥沥送送,恰好沥沥前几天提了新车,一直没有用武之地,所以给暮开打过电话说会晚些回家后,就十分大方的答应了。 . 秋季天黑的快了些,小姨的细长的手指在电脑上划着,坐在沙发的扶手上。 两人看着电脑屏幕,小姨罕见的微微皱着眉头,暮开接完了电话,脸沉了下来,他面色平静,但漆黑的眸子里暗潮汹涌。 “母亲早逝,但家教森严,受教育良好,应该不会对沥沥做出那种事…”小姨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暮开,“你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或许只是无意间就发生…并不是…”她艰难的咬出那两个字,“性侵。” 暮开的脸色又黑了一分,攥着手机的手隐隐爆出青筋。 小姨看他那脸色,叹口气继续看资料,“有的时候我的感知也不是很准,但是原本沥沥的确是会嫁给这个人的,可能说明并不是很糟糕的情况,而且实话说,”她顿了顿,“齐正赫的确比你适合留在沥沥身边。” 小姨不说别的,暮开的喉头动了动。 是啊,他八年前已经死于空难,他要躲着所有认识的人,他没有身份,没有证明,只能躲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一个人用着别人的身份写书。 暮开沉声道,“但他不会比我更爱她,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她。” 小姨皱了皱眉头,不说话了,直到暮开看着电脑上出现的一串地址,他的眼神终于慌乱,猛地站起身,去了停车场。 小姨穿着很高的高跟鞋,踉跄的跟在暮开身后,一只手一直想要扯住暮开的手臂,但暮开甩开的力气大的吓人,可知他平时是多么努力在温柔克制的生活。 “程暮开!你戴了手链就翅膀硬了是不是?给我停下!” 暮开打开车门,被小姨一只手按住,他抬起头,眼神平静了很多,只是温和俊逸的面容冷冽如霜,“我只是去接她回家。” “老娘看你是去带她打仗!你给我待着!”暮宁此刻毫无淑女风范。 暮开冷冷的看着小姨,毫不留情的用力一拉,门猛地合上,暮宁眼疾手快的收回手才免于被夹断的风险,看着扬长而去的黑色跑车,她愣了好久,“真他妈狠,跟他妈一样。” 然后开着自己的奔驰大G也追了出去。 ☆、怒 那个地方原来是郊区的别墅,沥沥没想到开出来要这么久,足足半小时,但沥沥并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李依要是要回市区的话估计打车很难了,“我正好带了电脑,要不我在车里等你?顺便送你回家。” 李依愣了愣,似乎明白齐正赫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了,这小姑娘似乎总是在满不在意的做着照顾别人的事情呢。 不过她是真的没打算把沥沥也牵扯进来,但她看了看黑下来的天,“要不进去坐会儿吧,我就去帮着父母探望下长辈,你在我也好可以不待太久。” 那个长辈躺在红木床上,私人医生说了几句后就出去了。沥沥看着这满室的金贵装修和高昂的仪器设备,突然觉得人这一生拥有再多的东西,最后似乎都留不住。 李依说了一声,“贺叔叔。”,那长辈的神色暖了些,两人闲聊起长辈的事情,互相礼貌的问候。李依温和的坐在床边削苹果,笑着说,“我会帮正赫的,您放心。” 李依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来电提示,有些为难,她转过身求助般的看着沥沥,沥沥点了点头走过去正想替她拿起手机,但下一秒李依将手里的削了一半的苹果和水果刀递给了她,自己接起手机出门了。 沥沥有些尴尬的坐下削苹果,贺叔叔似乎今天心情不错,身体状况良好,他还与沥沥聊起了天,他们聊着各地的风土人情,沥沥很喜欢旅游,也很会说话,很久手里的苹果都没有削完,直到齐正赫进门,愣住了。 “正赫来了,快快,来削苹果。”贺叔叔说完,沥沥脸有些羞愧,聊那么久长辈应该渴了,忙起身倒水,“不好意思啊叔叔,聊忘了…” 齐正赫收回了眼神,脸上有点不自然,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边接过沥沥手里的苹果边道,“你要渴死我爸?” 沥沥还没回嘴,就听贺叔叔道,“臭小子说什么呢?”又偏了偏头,“沥沥别见怪啊,他平时不这样。”喝了一口水后,又有了精力骂儿子,“你!好好说话!” 齐正赫轻轻的哼了一声,勾着头削苹果去了,他的手很熟练,看上去是经常削苹果的样子。 沥沥和贺叔叔聊到了冰岛,贺叔叔年轻的时候去过,是在那个地方遇见的齐正赫的母亲,他安详的回忆着,齐正赫手里的苹果也削的越来越慢了。 . 高架上,已经严重超速的黑色跑车飞驰极快,穿着白色卫衣的男孩儿眼神冰冷,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危险处境,眼里看不出来一点惧色。 但很快,另一辆更快的奔驰大G赶上了他,车窗摇下,由于高速的缘故,那个红裙女人的长发被狂风一顿乱吹,还叫嚷着: “臭小子给我停下!信不信老娘别你车!程暮开!” 暮开车窗紧闭,面色不改。 暮宁在座位上被气的发笑,一打方向盘,利用大车优势把暮开的低矮跑车往栏上逼,暮开的车窗终于放下了,他目视前方,“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在乎。” 暮宁大笑,“老娘对生死没概念,也不在乎。” “只是你用不用先去办个身份证再来跟我闹?免得一会儿交警来了不好交代!还是说你以为撞死齐正赫三年后沥沥就不会受伤了!?” 最后一句怒吼消失在疾风里,暮开的车速猛的慢了下来。 即使能修改事情的发生,但沥沥该有的物理伤害,一点都不会少,大片的烧伤即使缩小到一道划伤,沥沥还是感到被灼伤的痛晕了过去。 店员看着老板娘拉着自家那个帅帅的大侄子面色不善的走进来时,店长很有眼力见的广播,“不好意思,今天又要提前打烊了,不过各位也应该已经习惯了。请各位留下姓名,下次光顾本店将为您赠送…” 这样一家店要是用心经营一定会是一家很赚钱的生意,奈何老板娘看起来实在不缺钱,似乎她的开店只是为了打烊,不过她的出手也不小气,所以店员们还是很卖力的工作挣不低的工资。 “暮开头怎么了?”正准备提前下班的厨师细心的问了句,刚刚暮宁的车别的很不客气,仿佛是为报暮开的关车门之仇,暮开的额头破了一道口子,在往下渗血。 暮宁靠在沙发上,伸手拿出香烟,想了想又扔了回去,没好气的道,“撞电线杆子上了,死不了。” “那…你的手…” 那是在停车场关门时抽回手划到的红痕,没有暮开的严重,暮宁“哼”了一声,“狗咬的!” 店里的金毛Morning委屈的哼了哼。 直到店里的人都散光了,暮宁才长出一口气,“你只要在这里,又有什么改变不了的呢?她既然逃不过这个物理伤害的感觉,那你就…” 话到这里,暮宁愣了愣,就见眼前靠在沙发上沉着脸的暮开轻微的皱了皱眉头,面无表情的抓起衣服就回公寓了。 暮宁看着眼前的金毛正在困惑到底该不该追上去或者等在这里,眉毛一挑,自言自语道,“塞翁失马?” . 沥沥在电梯里还在对齐正赫的那句“谢谢”起鸡皮疙瘩,直到打开门,暮开上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她才好受很多。 “怎么了?”她从暮开的怀里抬起头,看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还凝着血迹,一下子愣住了,“额头怎么回事?怎么弄的?” 她的手覆在暮开软软的脸上,眼神担忧,“这口子差点碰到太阳穴了,怎么了?”她牵起暮开的手去找医药箱,加菲Molly正乖巧的蹲在医药箱的柜子外等她来拿,似乎也在担忧着温柔善良的小主人。 两人坐在沙发上,沥沥细心又温柔的轻轻帮他上药,看着他光洁好看的额头上多了一道小小的疤痕,有些心疼。 暮开安静的坐着,眼睛迷蒙的看着地板,但身体微微的弯着,体贴的让沥沥好上药。 沥沥把棉签扔进垃圾桶时,暮开又紧紧的抱住了沥沥。 “怎么了?是不是还疼?”沥沥轻轻拍着暮开的背。 暮开摇了摇头,闷声道,“他已经好了。” ☆、误会 “听说你是我女朋友?”早上齐正赫一直在一楼的咖啡厅喝美式,直到沥沥来跟她一起进了电梯。看样子他已经知道了公司里的传闻。 沥沥瞥了他一眼,“我目前没有兴趣也没有能力脚踏两条船。” 齐正赫抬手制止,“兴趣可以培养,但你有那个能力,你要相信你自己。”他还在觉得这姑娘用她表哥来搪塞自己。 沥沥扶额,电梯门一开,她一声“早。”踏入了自己的领地。 她觉得,事实胜于雄辩,但雄辩不抵流言,她想了想,还是给暮开打了电话,希望他能来证明一下自己的所属权,暮开愣了愣,笑着开玩笑说,“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藏着我。” 沥沥怔了半晌,想起了Sia和肖羽的话,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反映出自己的样子,她似乎能感到自己发生了一些变化,妆容,发型,和眼神。她轻轻说,“再也不藏了。” 暮开到的很早,他很会穿衣服,不过又或许是他即帅又高穿什么都好看。 他坐在待客的沙发上装作很认真的看着手机,以此来拒绝别人不时的慰问,因为他已经喝了三杯水了。 直到一声,“沥沥的…表哥?” 暮开愣了愣,抬起了头,眼光一下就暗了下去。 是齐正赫,他看着自己,眼神询问。暮开想起了什么,被气的发了笑,慢慢站了起来,反问他,“你看我像吗?” 齐正赫皱了皱眉,他能感到这人的敌意,幸好沥沥正从办公室出门,看见暮开走了过去,并且微笑着朝齐正赫打了个招呼。 暮开的眼神在触到沥沥的时候温和了下去,等她走进站在自己身边,他低头轻轻的吻在沥沥的额头上,很短很浅的一个吻,但不会是兄妹能做出来的,连沥沥自己也有些惊讶。 齐正赫的眼神越来越冷,还有点受伤,似乎搞清楚了自己这几天多么像个傻子。 或者像个傻子一样错过了很多东西。 沥沥还有些惊讶的跟暮开进了电梯,还没回过神来,“你刚刚…” 暮开俯下身来,吻住了沥沥的唇,轻轻的流连在那里,让沥沥的心猛地一颤。 直到电梯快到了一楼,他才松开沥沥让她喘口气,并浅笑着接着说,“我刚刚其实想这样。” 下班时已经快晚上了,沥沥拢了拢身上的风衣,还有些冷,但脸明明已经红透了。 因为刚好有暮开这个苦力在,所以两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顺便去了超市,沥沥的高跟鞋已经走的很熟练了,她走在前面故意不看暮开,只往购物车里放着食物和圣诞节装饰的东西。 暮开提着沥沥的包,推着购物车走在后面,心情极好,嘴都咧到耳根了,他看着沥沥还红着的耳朵,很想知道如果他告诉她这是他第二次吻她她会是什么反应。 . 圣诞节和沥沥的生日他们都是在小姨的湖边小屋度过的,肖羽和老贝忙着婚礼的事情,节假日比平日工作都忙,小姨和不用量杯和天平的暮开的厨艺,不得不说非常一般。 所以这个圣诞他们三人忙来忙去只象征性的完成了并不好吃的火鸡,然后点了披萨的外卖。他们按照抽签送礼物的方式,沥沥送给了小姨一副钻石耳环,小姨送给了暮开一串,怎么说呢,不知道那个海滩旅游景点买到的贝壳项链,而暮开送给了沥沥一套定做的乐高,拼的是海边的他俩。 沥沥生日的时候,除了公司相熟的同事送来的礼物,她还收获了小姨的一条十分别致典雅的百合花项链,以及暮开的自己烧制的两个杯子,当然其中那个浅蓝色的是他的。 圣诞节的那天,壁炉里燃着温暖的火焰,暮开为大家拉奏了舒缓的小提琴曲,金毛和三只加菲趴在炉火边,金光闪闪,临睡时沥沥还悄悄送给了暮开自己织的褐色围巾,这是违背了抽签送礼物的游戏规则,所以沥沥是悄悄的在关灯的卧室门外送的,而暮开除了乐高,还回了沥沥一个浅浅的吻。 . 肖羽和老贝的婚礼定在了年后的情人节,最近公司因为年终了还有些忙,所以沥沥只能加班加点的卖力工作。 因为暮开的惊鸿一吻,公司里关于小齐总和沥总的绯闻终于消停了,不过从那之后人们似乎发现明明已经撇清关系了的小齐总似乎更避嫌了,基本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十四楼。 “你心情似乎很不好。”李依在齐正赫的办公室,想起之前齐正赫说过的话,笑他,“难道你瞎了,还是你疯了?” 人力资源总监李依和小齐总走的也很近,但公司鲜少有他们的绯闻,一部分是因为两人本就是大学同学,家中世交,另一部分是因为李依和沥沥的个性很不一样,李依如果听到这样的话,会毫不犹豫的让他们走人,并且拍着手微笑着朝各位道,“好故事。” 齐正赫白她一眼,“说的好像我追过她一样。” “喜欢过不是吗?”李依笑着看她。 “问这么多有意思吗?喜欢她又不丢人,我…不知道她真有男朋友。”齐正赫烦躁的看文件,然后把文件一拍,“反正我对抢别人的东西没兴趣,以后别聊她了。” 李依连连点头,放下了水杯,又想了想,问道,“那我们现在做的不就是在抢东西吗?” 齐正赫的助理拿来文件进门,没有避讳的跟李依打了招呼说了声“Lee”,然后对齐正赫道,“有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齐正赫拿过来,眼神平静,“那本来就是我的。” . 虽然对自己的年终奖早有预估,但当知道数额的时候还是激动的热泪盈眶,感觉这大半年的辛勤没有白费,金钱果然是治愈一切的法宝。 年会上她敬着酒也喝着酒,不过现在的她经验甚多,懂得了许多逃酒躲酒的方法。齐正赫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沥沥犹豫着要不要也敬,想了想还是算了,人家都知道不招惹自己了,自己还送上去未免太奇怪了,于是专心的坐下吃菜,然后回家,准备跟暮开看电影,撸猫撸狗,研究好吃的,玩乐高,开始快乐的年假。 “喂,我们这算绝交吗?”齐正赫有些生气,坐在她身边,“我又不会把你吃了,你能不能把我当正常人对待。” 沥沥愣了愣,看着齐正赫严肃坦荡的目光,倒是松了口气,她也只是不想浪费别人的好意而已,于是替齐正赫给自己到了红酒,喝下了今晚唯一一杯实实在在的酒,“敬你,齐正赫。” ☆、夜色里的王子与公主 情人节那天,肖羽和老贝举行了婚礼。 当看着穿着浅粉色裙子的沥沥,扎着低低的马尾,浅笑着拿着新娘的捧花时,暮开的心融化了。 他将戒指替老贝送上去,然后站回到沥沥的身边。 沥沥问,“我们也会有这样美的婚礼吗?” 暮开侧着低下了头,看着沥沥,她正微笑着注视着幸福的肖羽。 来之前小姨提醒过他了,“任何对爱情与家庭有向往的女生在婚礼那样一个场合一定会心生向往,但劝你再那样的场合不要瞎答应什么,更不要心一热牵起姑娘就去民政局,因为,额…你没有身份证。” 没有听见暮开的回答,沥沥抬起头望着暮开,与他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暮开好看的眸子有些慌张,他最害怕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此刻仪式已经进行结束,会场的背景音乐是王若琳的《I Love You 》 “I can only give my life And show you what I am In the breath I breathe I will promise you my heart And give you all you need” 我只能给你我的生命,并向你展示真正的我,我深呼吸着,会在那时向你许诺我的真心。 “暮开?”沥沥喊他。 暮开回过神,“沥沥…嗯,你太美了。”这句话将沥沥逗笑了,刚刚的问题被她抛到了脑后。 婚礼结束,今晚的沿江道上都是情侣,他们手牵着手欣赏着这座城市美好的夜景和生活赐予自己的爱人,准备在情人节这天一起来看江上的烟火。 两人的黑色大衣下还是浅色的伴郎和伴娘的礼服,他们俩就像怀揣的秘密的孩子,是混在人群里的身穿礼服的王子和公主,新郎和新娘,以为披上黑色的大衣就能逃过命运巫师的捕捉。 冬天江岸的风打在脸上有些生冷,暮开面朝着沥沥替她挡着风朝后走着,手上紧紧的牵着沥沥,生怕弄丢了似的,波光映着大厦的光照在暮开的脸上,更衬的他眉清目秀。 路上所有的商贩来他都不拒绝,卖玫瑰的小女孩儿,卖亮闪闪的气球的老人,还有自诩诗人的年轻人。 那个在大冬天穿的很单薄的年轻男人胡子拉碴,拉着他们送了一首小诗: 如今你依旧是我的光,因为你温柔慷慨的照耀,我不再思考灵魂与世界,也不在意未来或过去,再迟一点,银河上相遇,虽然不再触及,但依然依偎。 暮开付给了他能买一件像样的的大衣的钱,年轻人很开心的走了,然后他将那张质量硬实的纸条偷偷折了起来,卷成了一个指环。 当江上绽放出美丽绚烂的烟花时,暮开拥住沥沥,跟世界上所有相爱的人一样。 他将指环戴在沥沥的无名指上,在沥沥的耳边轻声说:“我是真的爱你。” . 关于结不结婚的问题,沥沥没有再问,因为她发现即使有一天暮开问了她这个问题她也不好回答,她获得了六月份去美国培训的机会,在那里她将受到更系统的培养,认识到更多有价值的人,回国之后也会有更好的机会。 在咖啡书店里,小姨给了她意见。 “如果你是因为自己的规划,拒绝或接受都没有关系,但是不要因为舍不得别人的缘故而干扰自己的选择,而且这不过就一年,你和暮开的时间还长着呢。” 小姨从对面的店买了网上很流行的奶茶,自家书店的厨师和咖啡师显然已经是习惯的样子,并且无数次拒绝小姨想把珍珠布丁红豆芝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咖啡里的建议。 沥沥想了想,点了点头放下书,牵着Morning回了公寓。 暮开正在拆一个乐高,沥沥一进门就被这乐高的规模吓到了,它整整摆了一个地毯。 “我要加入!”在暮开的影响下,沥沥也逐渐发现了乐高的有趣,当然还有很多新鲜的事情是他们一起发现的,她蹦蹦跳跳的上了地毯,照例跟暮开拥抱。 暮开揉着她的头发,笑着说,“确定?你明天要上班,我可不敢叫你起床。” 据暮开说她早上的起床气厉害到金毛Morning早上都不敢去蹭她,沥沥苦着脸,从冰箱里找喝的,“有一件事情,六月份,有一个在波士顿培训的机会,但是,要一年。” 暮开洗着水果的手顿了顿。 . 咖啡书店里小姨猛的咳嗽着,“你真答应了?你还要陪着她?宠也不是这么个宠法吧,你脑子呢?” 暮开看着书,将木桌上的纸巾往前推了推,“但是我不能和她一同乘飞机,所以拜托小姨了。” 暮宁摇了摇头,手凑上前去贴着暮开的额头,看看自己大侄子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您还知道您不能乘飞机哪?可是,你,你在波士顿生活四年,你的朋友你的老师都在那里,你有没有想过遇到了会是多大的麻烦?我们可都参加过你的葬礼的!” “……”暮开无奈道,“你小声一点。” 暮宁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坐了回去,小时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还是她姐姐,也就是暮开的妈把她放出来的。 “就这一次,而且我不会待太久的…” “你妈让你就在国内好好待着,这是你当初自己选择的,现在东跑西跑又是怎么回事儿?爱情让你智商为零?爱情让你放飞自我?” 暮开合上书,“我妈说她也想顺便见沥沥。” “我提醒你,她是疯子。”暮宁紧接着说道,坐了回去喝了一口凉茶,平静了下来,在抬眼有些冷意,她一直认定她们两姐妹,是疯子的,一直都是暮开的母亲程燃。 “还见父母…”暮宁喝又喝了一大口茶,轻哼一声,“你还真的想陪沥沥过完一生?你就这么爱她?” 诚然,暮宁并不懂爱,也从没爱过,但她并不想让暮开重复他母亲的路。 暮开冷静的点头,“我离不开她。” “如果没有对她的爱,我不会再有这一次生命。如果哪一天我不爱她了,命运会替你提醒我,让我消失。” 他告诉沥沥,他会在拼完这个乐高之后去波士顿找她,然后他带沥沥见见自己的母亲,然后他在公寓里等着她回家。 沥沥跟家里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关于家里和姐姐的事情,她一直没能释怀,她纠结着如果他们结婚到底需不需要家人祝福的问题的时候,暮开告诉她不用着急,沥沥笑着吻他,感叹自己何德何能捡了个这样的男朋友。 ☆、程燃 肖羽让她结束培训之后赶快回来,她还需要沥沥陪她进产房。沥沥关上手机,心道如今肖羽二人世界过的正乐呵,生孩子不知道得等到时候,她突然一愣,发现自己也是要做干妈的人了。 她转头看了看身边同去的同事,这才找回一点真实感,不禁暗骂自己这个死摩羯座真是只能指望工作过活。 昨晚她在房间收拾一些行李的时候,暮开抱着自己的枕头,微微垂着头进了她的房间,就像小孩一样。她与暮开确定恋爱关系之后,生活中除了多了拥抱亲吻,以及各种各样暮开随口而出并不刻意但却令人心动的情话外,大部分生活还是跟原来一样,他们甚至还没有进过对方的房间。 所以那一刻,看着穿着白色棉质家居服的男孩儿,沥沥的心脏差点骤停。 但下一秒暮开就规规矩矩的躺好在床上,侧卧着睡好。碎发下好看的眼睛闭上,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明天叫你起床。”然后那一晚她在暮开的怀里睡的很安稳,他的睡觉习惯比自己好太多,他的手横过腰握着自己的,十指相扣,却并没有让她感到不舒服。 男孩儿的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到了夜晚变得令人安宁舒心,沥沥轻轻的呼吸着,似乎能听到心跳声。 沥沥看着窗外的云层,嘴角勾起,她在想着现在暮开是在家里跟加菲Molly拼着那块超大的乐高城市呢,还是穿着白T恤在小姨家里的草坪上,阳光下给金毛Morning洗澡,却自己被溅的一身泥呢? . 在波士顿的生活让沥沥找想起了她的校园生活,那个时候她还在默默的等待着有一天会出现的来信,一晃十二年过去了,她才发现原来她在程暮开的影子里孤独的活了十二年,每年的生日,她都默默许愿希望见他一面。 她有时结束课程,步行在落满树叶的大街上时,又感叹,幸好自己不是深情的人。她本以为十二年的等待会难以割舍,又或者割舍时会撕心裂肺,但生活总是告诉你,别高估自己。 暮开用它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爱化解了所有孤独,他每晚都会说“晚安”,各种节日会寄来亲手制作的礼物与书信,看到自己还在夜晚办公的时候会点自己最喜欢的宵夜…有的时候沥沥不禁感叹上天眷顾,似乎赐给了一个只为爱自己而生的爱人。 她觉得这是好事,她平静的走了出来,拥有了阳光的生活,开朗的朋友,和温柔的爱人,果然少看一些悲伤文学,真是她做的十分正确的事情。 她在酒店里看着暮开发来的视频,那一个乐高的太空城市摆满了用餐的木桌,她不得不怀疑这个大男孩儿是不是每天都在地毯上用餐。 “沥沥,后天是周末,你愿意跟我去见见我的母亲吗?” 暮开很早就说过这件事情,并一直给予她充分的时间考虑,沥沥并不担心见长辈这回事,而是在想要是这样的话,自己也需要带暮开见见自己的父母才好,但暮开的心思很细腻,似乎看出了自己和家里微妙的甚至有些冷淡的关系,体贴的从没提过。 沥沥点了点头,笑着说,“不胜荣幸。” . 暮开来的那一天手里捧着一束鲜花,带着墨镜,沥沥和同事出了公司楼下,暮开用几声鸣笛吸引她的注意,沥沥笑了一声,朝同事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在朋友美式夸张的的“LuckyDog”里上了那辆车。 暮开很少戴墨镜,加上已经几个月没见了,沥沥侧着头欣赏了一会儿,倒是把暮开看紧张了,他侧头也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沥沥,矜持。” “噗…”沥沥笑了出声,直到车稳稳的停在地下车库,沥沥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找了一位资产阶级男朋友,她拍拍心口,希望暮开的母亲能温柔一点。 暮开伸手替她送了安全带,看着她少有的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吻了上去,然后低低的说,“不用怕,她也很喜欢你。” 沥沥也很喜欢暮开的母亲,他的家虽然很像电影里的,但并没有见到电影里那些管家和佣人,直到看到穿着一身围裙自己在厨房里忙活的暮开妈妈,她才真的放下心。 暮开是跟着妈妈姓的,但叫“暮伯母”又有些奇怪,所以沥沥还是叫的伯母。她扎着法式的低低的马尾,戴着珍珠耳环,保养得宜,体态优美,看上去比小姨还要年轻。 “你好,沥沥。”暮开妈妈笑着拥抱了她,是一位极优雅知性又温柔和蔼的女人,跟小姨的五官有些像,但却温和很多。 实木桌上放着精致的餐具,但菜色都是美味可口的中餐,“暮开跟我说过你是一位独立美丽的女孩子,见到你很开心。” 沥沥笑着回应,不知道为什么暮开妈妈这样知礼的样子却让她更想念小姨了,但直到暮开妈妈一句“所以,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才让她认识到,原来她们真的是姐妹,思维一样跳跃的不可捉摸的亲姐妹。 暮开愣了愣,笑着说,“妈,我们还没结婚…” 暮开妈妈愣了愣,抱歉的轻拍自己的头,笑着说,“看来思维是美国化的有些严重了…” 沥沥心道,哪儿啊!简直就是地地道道的中国式家长! 这天晚上是在暮开家里度过的,吃完晚饭她与伯母一起切着水果摆着果盘,一起坐在沙发里讨论中美生活方式的差异,暮开妈妈的眼睛跟暮开一样,十分好看,但却像有一层薄薄的雾在上面,让沥沥看不透,她只能感受到暮开妈妈是真的很喜欢自己,不过这也就够了。 互道了晚安,沥沥睡在床上,这是十分欧式古典的风格,令她感到有些不真实,她抬起手看着五指的缝隙,心里有了微微的安慰,然后沉沉的睡去了。 . “您喜欢沥沥吗?”壁炉里燃着跳跃的火光,映在暮开英俊的面容上。 程燃戴上了眼镜,翻着一本老旧的书,低着头,“当然。没有沥沥,世界就不会有我。” 暮开皱了皱眉,“除了这个原因呢?” 程燃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似乎刚刚弄懂儿子的问题,“哦…你说喜欢。当然,你因为爱她所以继续活着,我因为爱你而继续活着,所以也可以说我是爱她的。” 暮开叹了口气,“您还是说的一样的意思。”他身子朝前倾了些,“我是说,她的性格,她的…” 温暖昏黄的光照在程燃美丽的面庞上,与浅咖色的羊绒披肩构成了暖色调的图画,但程燃的眼睛,太平静了,平静到冷漠。 “儿子。”程燃笑着打断了,“在对爱的感受上,我与程溺是达成共识的。”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噢…她现在叫暮宁是吧?真是…”她笑着摇摇头,又低下头看书了,“…跟着你胡闹。” ☆、那是爱人 程暮开刚刚睁开眼睛,极强烈的白昼被小姨一身漂亮的红裙打破,刺激到了他脆弱的眼睛。 “果然,那是爱人。”小姨拍着手,推了推坐在床边担忧的程燃,“我赢了,你退下吧。” 程燃面容平静,闻言只微微皱了皱眉,还是起身走了。 程暮开的全身似乎重组了一般,很疼很疼,他记得是和同学在从古巴飞回波士顿的航班,飞机在颠簸了很久后,突然极速下坠,他们戴着供氧面罩,穿着救生衣。 下坠之前面色惨白的机长沉重的脱帽对大家鞠躬抱歉,机组成员沉默着发给每个人纸笔和特制的袋子来装写遗书并告知,还有两分钟。 程暮开已经完全不记得那时的心理活动了,他太想忘掉,只知道手有些颤抖的在飞快的写着:小姨,母亲,永远爱你们。我将没有痛苦的死去,不用悲伤,过好自己的生活,如果可以,请帮我找到沥沥,告诉她我… 笔迹在这里划上了杂乱的黑痕,差点将特制的纸划烂,之后的字迹比上文的字迹潦草很多: 告诉她我已经结婚,并有了幸福的家庭,与爱人。 “嗨,别惊讶,你妈三十二岁就死了,程氏的对家放的火。幸好提前生了个你,因为爱你,从火里走了出来,活蹦乱跳的,还有心情生气。”小姨指了指门外,又捂着嘴笑了起来,一拍程暮开,把他疼的龇牙咧嘴,“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你刚醒,我太兴奋了,没想到你遗书第一个人写的我,好小子,有出息。” 这小子,从小什么都告诉自己,包括那个女孩儿的事情,他妈也是到现在才知道,不知道该悲该喜。自己的儿子的秘密告诉小姨却不告诉母亲,一想起那张皱着眉的脸,小姨就很得意。 但程燃不相信,她只相信程溺口中那个沥沥的存在,但不相信他的儿子会“爱”一个陌生人,在她看来,没有血缘关系的都是陌生人,更何况,她的儿子甚至不爱自己。 程暮开全身疼的快裂开,咬着牙道,“给我个机会,让我划掉你的名字…” 小姨大笑,“想的美!”然后继续道,“你小姨我呢,也是很惨,你说我都七老八十了犯什么抽?下着雨还去湖里泛舟…不过七八十岁淹死,比起你妈那还算是寿终正寝了。” 程暮开皱了皱眉,脑子也开始从疼痛里开始思考。 小姨平静了一些,看着程暮开,蹲下来趴在床边,“你母亲死的时候没有证人,人们都以为她大火逃生,放火的人也被你妈处理干净了,她早做准备,衔接的完美无缺。” “但你不行,你的遗体七零八碎,你的葬礼就在明天。” “知道你难以理解,这样说吧,书中说人会死亡两次,一次是身体上的死亡,医生会替你宣判,还有一次是灵魂的死亡,你爱的人会替你宣判,作为程家人,你不幸的真的拥有这个Bug。你的灵魂因为你爱的女孩儿新生,所以,你醒在这里。”小姨轻轻摸摸他的头,看着程暮开因为惊讶而张着嘴失语,“就当做了个梦吧,只要你爱的人还在,你就是鲜活的。会有一些副作用,但不必在意,你妈有的是经验。接下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小姨陪你。” 小姨好不容易轻声细语说一些话,突然又大笑着转过头去,不让他看自己也有些难受的表情,“就当奖励你遗书上第一个写你小姨吧!哈哈哈哈哈!” 他花了几年时间,熟悉了这个没有味觉没有痛觉,也没有心跳的身体,知道了没有爱人的祝福自己无法行走在阳光下,他躲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看书看电影以为自得其乐,直到看到那张照片,他告诉小姨,他要去寻找自己的阳光了。 那个女生穿着很随意的运动装,随意的扎着马尾素面朝天的站在讲台上,她五官深邃,面容平静,看那屏幕上,应该是无聊的算法和模型。 在飞往英国的专机上,小姨罕见的有些犹豫和苦涩,“你真的懂爱吗?” 那个时候程暮开已经被黑暗打磨的没有那么意气风发了,他变得沉默温和,但那个时候他似乎又有了活力,眼睛里闪出了光,他重重的点头,“懂。” 他在她身边,其实并不能做些什么。 他并不知道沥沥在明亮的教室里上的什么课,也不知道沥沥在宽大的图书馆里看的什么书,他只能在夜晚装作在超市偶遇一样排在她的身后结账,他知道了一点点沥沥的爱吃的爱用的习惯,仿佛感觉到自己离心爱的女孩儿又近了一些,这一点点甜化解了无数个阴暗里孤独的苦涩。 那个时候,他离她最近的时候,是夜晚在餐厅里她的生日,那个时候有个英国男孩儿在她吹完蜡烛后向她表白,他当时紧张的差点把桌上的可乐打翻。 幸好沥沥摇了摇手上的两条手链,告诉了那个男孩儿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 那是程暮开最开心的一个夜晚,即使他与沥沥还隔了那么远,那么远。他忘乎所以,拿着可乐路过的时候一不小心撒了那个英国男孩儿一身,道歉的时候,他与沥沥有了自分别以来,十年后第一次,短短的对视。 暮开慢慢的睁开眼睛,眼里有光。 他的喉咙有些紧,起身去了客厅接水,看见母亲的房间还亮着灯,想了想还是接了一杯温水,走了过去。 . “亲爱的姐姐?你在耍小孩子脾气吗?你知道你的话会让你亲爱的儿子伤心吗?”电话那头响起了小姨慢悠悠的声音。 “彼此。”程燃沉声道,看不出表情。 她伤儿子的心,是因为儿子先伤了自己的心,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小姨那边传来了一阵低笑,“告诉你啊,我这边阳光正好,要不是你拉黑了我我还真想拍给你看看,哦,忘了,暮开并不能让你感受阳光对吗?Sorry for that.” 程燃垂下了眼睛。 程燃必须承认,她深爱的儿子并不爱她,这是她无数次灼伤了手的结论。而可笑的是,她还存在于世上,竟然是因为对儿子的爱,有时她真搞不清楚自己是存在更好,还是消失解气。 “不过也是,要是暮开知道…” “大可去说。”程燃的确,被程溺激怒了,但她依然平静,“大可告诉他,为了向你证明没有爱情,我杀死了他的父亲,送你进了精神病院,去说吧,呵呵,我不介意。” 她二十二岁时没有选择联姻,而是与青梅竹马结婚,为程氏集团诞下了姓程的继承人。她为家族付出青春,葬送爱情,手里沾满了自己和别人的血泪,她早已不在意这些东西了。 而她的妹妹程溺,她明明什么都没付出,却轻易的拥有了她想要的一切。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程燃,你真是我亲姐姐。” ☆、生日 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送暮开去机场的时候他会憔悴那么多。 “昨晚上睡的不好吗?”沥沥摸了摸他的脸,触感光滑细腻,沥沥放下了心,觉得该保养的应该是自己。 暮开脸上有些疲惫,但仍扯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因为你给小姨他们都带了礼物,却没有我的。” 原来是这个原因?沥沥笑了出来,揉揉他的脸,在他的嘴上啄了一口,“我就是你的啊。” 暮开的眼里似乎重新有了些以往的光,他深深的看着沥沥,直到把沥沥的脸看红,然后深深吻了下去。他很少在公共场合这样,上次在LM也只是为了宣誓主权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下,不过在美利坚的机场,这并不违和。 路过的人看着这对在案件门口难舍难分的情侣,都投去了祝福的微笑。 沥沥红着脸轻轻推他,“好了,你该进安检了,七个月后见!” 暮开的眼神闪了闪,道,“我不想让你送我,我要看着你走。” 沥沥笑了笑,还是听暮开的话,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机场。 直到沥沥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机场后,一身制服的工作人员走了上来,伸出手,“程先生,专机通道。” . 沥沥一个人无论在哪里上学,旅游都没有感到孤独过,直到暮开的出现。 圣诞节她一个人待在酒店写报告时,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孤独了力量。如果心里有爱的人,那见不到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熬。 幸好他们还是可以隔着各种各样的媒介互通消息,圣诞那天他们一大早聚在了小姨的咖啡书店,书店的气息十分圣诞,然后特意跨越时差陪伴在异国他乡的沥沥。 到沥沥快睡的时候,肖羽特意讲出了瞒了她一个多月的事情,就想让沥沥能有一个好消息快乐几天,那就是,她真的要做干妈了。 然后他们在群里热烈的讨论着宝宝的名字,沥沥笑着看着电脑,觉得这个圣诞也过的不算差。 紧接着是一月份的生日,沥沥从不刻意过生日,她并不想刻意提醒自己,沥沥,你已经二十八岁了。但当她结束培训回家,在飘着雪的街头发现所有蛋糕店都没有现做的生日蛋糕后,还是有些悲伤,她不是将就的人,才不会拿普通的小蛋糕凑合呢! 直到面前的路灯下出现一个提着盒子,很高的穿着风衣的男生。 她第一眼,还以为是暮开。反应过来后也很开心,“小齐总!” 齐正赫听到这称谓,微笑的表情一僵,翻了个白眼转身就想走,被沥沥笑着追上了。 “生日快乐老同事。”齐正赫笑着目视前方,把蛋糕递给她,“自己提着,我手冷死了。” 好久不见,齐正赫变得成熟了些,不过眉宇依然英挺俊逸,从翩翩公子变成了绅士,当然,是在不开口的前提下,绅士不会有那么坏的脾气。 沥沥恭敬的接过,“感谢老同事,诶,你怎么来了?” 齐正赫仰天长叹,“发配流放。”侧眼一看沥沥有些愣的眼神,笑了出来,正经了些,“来开会,顺便探望老同事。你培训怎么样?” 沥沥点点头,“还行。”然后和齐正赫交流起了培训的老师和同事,看样子齐正赫认识很多人,“那个爱尔兰光头是不是爱吹自己高尔夫打的好,手下败将,也只能唬唬你们了。” 齐正赫陪着沥沥边聊天边走到了酒店,他并不打算让沥沥为难,只是让她留步。 “怎么?生日礼物就不用了。”沥沥笑道,“也不能请你上去坐坐,免得跟暮开视频的时候误会哈。” “德行。”齐正赫轻哼一声,但手还是伸进了大衣口袋,朝她抬抬下巴,“你,闭眼。” 沥沥想了想,闭上了。 沥沥永远也不会知道,她闭上眼睛的那几秒,齐正赫的眼神是多么贪恋的含着温柔与悲伤。 下一秒,齐正赫的手就覆上了沥沥的头,语气轻松,“给你的礼物,就是让你开窍。” 沥沥眼睛一睁,笑着就伸腿去踢他,齐正赫大笑着躲着,就像习惯了一般,他的眼睛深深的看着沥沥,收敛了笑,“说个事儿,严肃点儿。” 沥沥站好,严肃了一点,雪花落在鼻尖也不去拂。 他说: “我以前喜欢过你。” 这句话轻轻的,然后消散在了冷冷的空气中, 沥沥严肃的点了点头,“我现在知道了。” 严肃的两人相视而笑,齐正赫说了晚安,看着沥沥进了酒店的背影,撇了撇嘴,低着头轻轻说,“当然现在也是喜欢的。” 他的口袋里真有礼物,去年就准备好的,不管沥沥信不信,他自己都有点不信。那天晚宴后,他看着沥沥穿着黑色的礼服在大街上吃烧烤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可能完了。 他那天晚上就买好了戒指,因为他总觉得会派上用场,现在那枚珍贵的戒指静静地卧在他的大衣口袋里,似乎在遗憾自己再次错过了他以为命中注定的主人。 沥沥回到酒店,脱下外套,开始工作。 当然没有什么视频,他们有时差,现在才晚上七点,而暮开那边就太早了,早上六点,他应该还在睡觉。 沥沥刚打开电脑,手机就响了,是李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切,“沥沥,正赫在你那边吗?” 李依一直都十分稳重,熟了之后她觉得李依其实有一点像女版的齐正赫,随心所欲,爱看笑话。此刻听着她有些焦急的声音,愣了愣,“刚刚遇到了,现在应该已经走了,怎么了?” 李依轻轻的“嗯”了一声,放松了不少,似乎想起了什么,“没什么,对了,生日快乐,沥沥。” 沥沥笑了笑,突然想起了楼下齐正赫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看见了桌上的蛋糕,有些愧疚,自己对齐正赫的确不够朋友,“对了,你知道齐正赫生日吗?” 那边又沉默了下来,沥沥发现自己问的有点多余,完全可以以后问问薇雅他们,但李依继续说话了,这时的声音有些冷淡,甚至生气,“姚小姐,你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我以为你会记得所有朋友的生日,至少不会还用问别人。” 沥沥愣了愣,“我…” “好了,还有点事,不聊了。”李依匆忙的结束了对话,挂之前还是匆忙的丢下一句,“九月二十。” ☆、富贵公子落难记 沥沥放下手机,感到有些奇怪,齐正赫在美国开会却跑来找她,她仔细回想齐正赫的表情,似乎有些失意,而李依也欲言又止。 她又拿起手机想问问国内的情况,此刻国内大约是上午了,虽然处在假期,但她还是给薇雅打去了电话。 薇雅接到电话,详细的报告自己所知道的,据说大约是融资出了问题,为避开国内记者媒体,董事会在美国召集临时股东大会,提请对目前的董事会主席齐之远的罢免,具体的薇雅也不清楚了,结果也并未透露。 沥沥放下手机,想起齐之远是齐正赫的舅舅,如果齐之远卸任,可能会有损齐正赫在集团的利益,所以齐正赫那样郁郁寡欢,可能就是董事会真的变天了。 沥沥觉得这可能就是富贵公子落难记,但即使落难,集团毕竟姓齐,齐正赫仍会在集团有一席之地,不过她想了想齐正赫那个骄傲的样子,可能是他心有不平吧。 她想了想,要不要请齐正赫吃个饭安慰两句,但又一想人家这几天一定忙得很,哪缺她这两口,也就作罢。 但过了两天,薇雅的一通电话让她彻底摸不着头脑了,齐之远仍是董事会主席。 “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小齐总?”成总坐在面前,还是那样英姿飒爽。 沥沥低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齐正赫和成大器有旧怨,但她知道齐氏的问题如果再去问齐氏的人必然问不出什么,只能腆着脸问自己的老朋友了,她们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往来。她也知道成大器现在在C&M作财务经理,虽然职位低些,但好歹自己合适合理合心意。 “二轮融资,掀自己舅舅的老底,小齐总,好胆量。”成总笑道,语气并没有嘲讽,反倒有些担心沥沥,“你没有掺和进去吧?估计齐之远会给LM洗牌,你没被算进去吧?” 沥沥的手摸着杯沿,表情严峻,“我从去年六月份就被调美国培训…” 她的话随着成总越来越明显的笑停了下来,“看不出来齐正赫还挺在乎你,还专门把你摘出去,不过他这次算是失算了,董事会里的都是人精,老油条了,互相都有把柄在,千丝万缕的…” 接下来的话沥沥都没听进去,突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外调是齐正赫为了让自己避祸? 沥沥想起齐正赫似乎还保过自己的CIO,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忘恩负义。 “那齐正赫会受什么影响吗?” 成总饶有兴致,“人家再怎么也姓齐,能出什么大事?遭罪的还不都是我们这些给人干活的。不过齐正赫输的还挺可惜,李远渊和万宗平都站队了他,就差一点,可惜可惜。” “差一点?” 成总点头,“齐正赫母亲的表决权占很大部分,都控制在齐之远手里,基本上能算的都算上,最后不站队的股东没投他,败了。” 成总看着她继续道,“我也不给你卖关子,那个不站队,也没有支持他的股东,算是我老板。” 沥沥皱着眉,看着成大器坦坦荡荡的表情,微笑着说,“你可不是小气的人。” 成总闻言笑了出声,要是沥沥因此怀疑她的人品,觉得她是因为旧怨做什么手脚,她可是会直接走人的,“算你还有点儿眼力,这件事的确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们都是只管分析评估,就算我本人再怎么讨厌他齐正赫,最后做决定还不是人老板不是?而我这个老板又是个眼光毒辣的狠角色,争她支持谈何容易?” 沥沥叹了口气,倒是引得成总有些好奇,“怎么?心疼啦?” 沥沥一怔,笑着摆摆手,“怎么会,只是可能你对齐正赫有些误解,其实他人还挺不错,仗义耿直,善良直率,就是有的时候脾气收不住…” 成总缓缓的喝着咖啡,眼里竟然有些笑意,“那按你说的,人家那么好,怎么不找来当男朋友,我看他对你也挺有意思,这时候都还想着护着你。” 沥沥再次被成总的直率说愣,“我…我有男朋友…” “噢…那还挺可惜,我还以为你这为他跑过来一趟是有戏呢?”成总笑着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她提起包,最后在看了沥沥一眼,还是说,“其实对齐正赫误解最大的,是你才对,人家比你想象的聪明百倍。言尽于此,得上班儿了,走啦!” . 沥沥突然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怀疑,自己对齐正赫还有误解? 她翻着通讯录,不知道要不要联系,自己算算是欠了齐正赫不少人情,做人要厚道,她想起了成总有一说一的坦荡,发觉自己还在因为齐正赫以前的示好避嫌而漠不关心时,觉得自己做人太失败了,拿起手机给齐正赫打了电话。 “回国了吗?”她问。 那边的声音似乎极开心,又是齐正赫招牌的轻松语气,“还在等你请我吃饭了再回去。” 还是齐正赫选的地方,齐正赫开车来接。 沥沥记住了上次在新加坡的事情,于是决定还是需要给齐正赫这个面子,当他的车缓缓停在酒店门前时,看着穿着银色长裙的沥沥,两人相视一…一愣。 “小齐总,我需要解释。”沥沥手驾在车椅,丝毫没有淑女气质,“这可还飘着雪呢,你穿羽绒服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不仅是羽绒服大衣,还是帽沿上有大大的鹅绒的羽绒服。 齐正赫在位置上捂着肚子笑弯了腰,但还是伸手打开了暖气,“你上次穿什么也没通知我啊!” 沥沥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平静,“除非你羽绒服下面是西装,不然今晚可以绝交了。” 齐正赫目视前方开着车,胸腔还是因为笑一颤一颤的,“不好意思,你要失望了。” 到了餐厅,服务员替他们拉开车门,看着里面抱手气呼呼坐着的穿银色礼服还露出好看的锁骨的女士,和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热的脸有些微红的男士,愣了愣。 齐正赫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盖在沥沥的脸上,他里面穿着一件浅色的羊绒毛衣,把浑身贵气的翩翩公子变成了温和善良的大哥哥,只是,不能开口,“不好意思,我太暖和了。” 两人坐在一起,因为服饰的原因再一次成为了餐厅的焦点。 齐正赫没点酒,不过这会没在嘲笑沥沥的养乐多了,而是说,“女生一个人在外面绝对不要喝酒。” 沥沥轻哼一声,“说的好像自己不是人一样。” 齐正赫闻言,毫不生气,还放下刀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在沥沥被看的不耐烦的要开骂之前,抢先道,“我!人还不错,仗义直率,帅气耿直…” 沥沥拿起一块面包堵住了他的嘴,齐正赫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笑意。 “我并没有说你帅气。”沥沥无语扶额,那些都是她跟成大器夸他的话,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语气轻松了不少,“你和成大器商量好的?什么时候的事?” ☆、翻盘 齐正赫像个小孩儿一样吃完自己的面包,毫不隐瞒,道,“很早很早,她离职之前。” 沥沥皱了皱眉,她只知道他们俩在那天的晚宴皮笑肉不笑的唱双簧,没想到他们早就已经达成了共识。 “她不留在这个位置,在齐氏的发展也不会太好,就像你所说的,背景问题,与其做一块搬来搬去的砖头,不如与我合作。她去C&M帮我解决问题,而她解决自己问题的同时还可以获得我许诺的,她想要的位置,共赢。” 沥沥喝了一口柠檬水,似乎明白了成总说的话。 “他比你想象的聪明还要聪明。” “对他有误解的,是你。” 沥沥整理好了思绪,“但…” “没有成功?”齐正赫笑着看着她,眼里有光流转,“沥沥,有一个词叫示弱,我不争,不代表,我不争。” 沥沥研究着这字面意思,如今他因为少了C&M的支持而败,但却明示了能力和底牌,任何一个有筹码的人,在碰到力量相当的投资对象时,与更需要自己的一方谈条件,总会取得更大的利益。 而齐正赫,有这样的魄力,走这样的险招。 “有些险。”沥沥还是有些担心,不过一想反正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只微微叹了口气,“反正,你那么聪明,自己考虑好就行。” 齐正赫看着沥沥眼里担忧的神色,意气风发的笑突然愣了愣,脸色变得复杂而认真,他举起与此时风格非常不搭的奶昔,敬沥沥,“谢谢你,关心我。” 沥沥被这样一说真的太不好意思,她大方的回他,“你帮我那么多次,我就请你吃两次饭而已,担不上你的谢。以后任何事情,希望你能相信我,务必让我帮到你,而不是…想着怎么把我支开…保护我,当然我不是对你的好意不满的意思,我很感激,但你可以相信我,我们是老同事…你要做任何事情我都会支持。” 沥沥前言不搭后语的说完这些话,希望齐正赫可以懂得自己的意思,她很想通俗的说,如果他要做那些事情,以他对自己的付出,已经完全可以把自己当跟成总一样的自己人使唤了。 齐正赫看着她的眼睛,笑意更深,直到她说完,他的神色已经很认真了,他眨了眨眼睛,深深点了点头。 . 沥沥虽然还是不懂齐正赫反自己的原因,但她清楚自己在战略上已经完全是齐正赫的同伙了,不管他要做什么,自己将会是他队伍里的人。 沥沥一方面感受到了学校生活不能给予的刺激感,一方面发觉自己成长了很多。 “可以困惑,但必须勇敢。”她用暮开书里的女主人公的台词鼓励自己,果然,“勇敢的人不会困惑太久。”这,也是书中的话。 她回国之后接任LM的CEO,没有再见到许多熟人,包括李依。但她有幸见到了齐之远。 她笑着应对,表示忠心,滴水不漏,并且在心里对这个表面慈祥的中年男士道,“Not Available “(我有约了) 沥沥拥有了更多的自信,她在工作中越来越游刃有余,爱情上暮开爱她如初,直到她就任之后的一个月内,肖羽生产的那一天,她才发现自己可能又要失控一小会儿。 顺产。 沥沥站在产房外,产房内是肖羽的父母,老贝,和老贝的父母。 那些人不会经历这样的痛苦,所以待在里面陪伴着肖羽,不会有后顾之忧。但沥沥很害怕,怕肖羽此刻的苦楚让她向对所有悲剧小说望而却步一样,对有孩子这件事而心怀恐惧,所以暮开陪着她站在产房外,等着肖羽结束后,进门谢罪。 直到一声婴儿的啼哭,长辈们的欢呼,所有人的笑结束了这场战斗,沥沥看着医生抱出一个软软糯糯的,皱皱巴巴的小孩子,她突然发现,自己有期待。 “沥沥,你哭了。”暮开抱住沥沥,轻轻拍着她的背。 沥沥伸手回抱,吸吸自己的鼻子,“我们以后也会有孩子吗?” 暮开的身子突然僵硬,轻拍沥沥的背的手停了下来。 沥沥从暮开的怀里抬起头,暮开的神色有些迷茫,眼里是伪装的并不好的苦楚。 “你…你不愿意?”沥沥愣了愣,自恋爱以来,暮开可以说,百依百顺,“我…我也不是说现在,以后,我们的孩子,你没想过吗?” 她看着暮开的眼睛,声音越来越小。 怎么会没想过?他已经在无数个披星戴月的彻夜想过了他们无数个完美的一生。 . “幸好,你没说什么。”小姨翘着腿,靠在沙发上,松了口气。 暮开闭上了眼睛,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但我伤了她的心。” “但你做的是正确的事情,她以后会感激你的。”小姨拍了拍暮开,指了指书店里的书架,“那个书架是专门给沥沥用的,每一本书都是她喜欢的,但你看到书中露出一角的书签了吗?” 暮开看着那些摆放整齐的书,几乎在书的中间,有些甚至是开头都放入了书签。 “那表明从那个时候,沥沥猜到了结局,并猜到了结局是悲伤的,然后放上书签,再也不看了。” 暮开漂亮的眼睛甚至无法聚焦,“你的意思是,我也会是,她再也不想看的书?” 小姨又靠了回去,“她的想法我不知道,但你的确应该退场了。” “别做你母亲那样的人。” 那晚她与程燃的通话都被暮开听见了,在暮开将自己关在公寓一个月后,小姨终于牵着金毛Morning拿着备用钥匙第一次冲进了公寓。 那晚的暮开真正的像一个死去的人,他的母亲因为想存在于世上生下自己,因为父亲没有了存在意义而让他消失。但,那是他父亲。 暮宁进门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星星点点的城市与家庭,万家灯火,自己的那一盏灭了,他在这段时间想了很多,如果不是因为爱沥沥回到世界,是不是不会知道这个残酷的真相,他拥有了爱情,却失去了亲情。 小姨进门的时候,暮开已经想够了,他转过头,笑的有点苦涩,“幸好我不爱她。” ☆、爱之困惑 “我只是不知道,如果有了孩子,我的存在会是因为爱沥沥,而是因为爱孩子。”暮开埋着头,神情恍惚。 小姨手里转着香烟,但并没有抽,慢悠悠道,“别管它就好,你存在就好了。” 现在还是早上,上班的上学的人很多,咖啡书店里人很少。 暮开皱着眉抬起头,还没说话就被小姨摆摆手打断了,“我知道,因为太爱想要证明是吗?觉得自己纯洁伟大的爱被质疑有了污点是吗?好,我问你,你要怎么证明?跟你母亲一样?” 暮开毫不犹豫的摇头,好看的眉头皱起,低下头重新清理自己的思路,“我的存在,完完全全是因为爱她。” “目前,毋庸置疑。” 小姨说完这一句,深吸一口气,似乎历史重演,坐在面前的是程燃。 “如果有了孩子,我的存在可能因为爱她,或者爱我们的孩子。”暮开看着暮宁。 小姨挑眉点头,语气轻松,“你的确可以带着困惑存在下去。” 暮开的喉咙动了动,“我对自己对沥沥的爱很清楚,我不会困惑。” “年轻。”小姨看着他,眼神平静,平静到冷漠,像极程燃,美丽的脸庞此刻冷若冰霜,“你笑着跟爱人分享美味,其实你根本尝不出咸淡;你对她说你一万次为她心动,可你根本没有心跳。你有一个完美爱人的身份,可你没有一个老朋友,最重要的,你不会老去。” “爱人对你的猜测越来越多,直到怀疑与试探。” “你开始困惑,不耐,甚至恐惧。你想要证明自己初心依旧?可你没有方法,你总不能像你母亲一样,杀掉一个吧?所以,你继续困惑,不耐,恐惧,继续接受着爱人对你的伤害。” “那个时候,你的爱,仍然矢志不渝?” 暮开的眼神微动,看着平静的小姨。 小姨自顾自的说着,“你现在可以天真的Say Yes。” “但,你的生命又可悲的长,可悲到极乐。” “与你爱人的一生相比,你有无限的时间去遇见风景,邂逅美好,你很清楚,你凭什么只会爱她一个人,相似的人那么多。” “就算你不清楚,直到有一天你的爱人孤独的老死在病房,而年轻的你还在夜晚的星空下和纯洁的姑娘牵手时,你只会像解出了一道题一样,轻声告诉自己,原来你并不爱她,然后亲吻你身边的新的爱人。” “你连悲伤都不会有。” 小姨微笑的看着他,轻声,而又自信道,“你还相信自己现在的爱吗?暮开。” 暮开的表情,像极了挣扎时的自己,他的嘴唇轻轻的颤抖,说,“我可以现在告诉她我是程暮开,我可以告诉她所有…” “嘘。”小姨轻轻闭了闭眼睛打断了他,涂着鲜红指甲油的食指放在红唇上,转过身,看着插满了书签的书架,“那你,就会是其中一本。” 暮开怔住了。 暮宁靠回了沙发,“我曾经在你的位置上,被短暂地说服了。我并没有去爱她。” “而你的存在,让我又相信自己是对的。”暮宁笑了笑,点燃了香烟,吐出一口气,“真理是发展的,变化的,呵呵,沥沥整天神神叨叨的还真说对了一点。” . 自那次在医院后,她与暮开之间就像隔了一道墙。 她在工作上游刃有余,回到家时,暮开依然温柔体贴,但她敏感的看出了暮开眼里的疲惫。 他们在公寓里,加菲Molly已经很美了,她自己吃着猫粮,自己看着电影,金毛Morning成天在咖啡书店,待着就不愿意回家。 他们似乎回到了三年前初见的样子。 夜晚,沥沥没有处理工作,她看着在长长的木桌上敲着电脑的暮开,那座星球城市已经被拆开,放在了楼上依然乱七八糟的书房,沥沥不知道拼那样一个庞大的世界需要耗费多少时间精力,但他总有时间重新把它拼好。 “我们要不要谈一谈?”,沥沥问他。 暮开碎发下的眼睛闪了闪,他抬起头,有些抱歉的说,“编辑在催,明天好吗?” 沥沥低下了头。 更晚一点,暮开站在楼上,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问她要不要谈一谈,沥沥又说,“明早要开会,下次吧。” 他们过着与往常的一样的生活,但似乎又少了些什么,或者,是多了些什么。 周末的夜晚,他们去了小而温馨的剧场,坐在第一排靠右边的位置,这是他们躲开互动,又能看好表演的最佳位置,花了很多次才找到的位置。 那是《恋爱的犀牛》,美丽的柠檬味的女主角明明在台上大声呼喊,“命运会善待那些勇敢的,坚强的,多情的人!”的时候,黑暗中的沥沥,无声的哭了起来。 这个时候,暮开应该转身把她抱在怀里,但他紧绷着脸,隐藏在黑暗里,就像那八年一样,但在无数次垂泪后,他早已放弃了哭泣,只是,喉咙还是有些哽咽,说不出话。 话剧的男主角马路说,“明明,我想给你一切,可我一无所有,我想为你放弃一切,可我又没有什么可以放弃。” 他们拒绝了小姨邀请他们去不丹的旅行计划,拒绝了肖羽和老贝的聚会邀请,他们似乎都在做着一个准备,分手的准备。 “我管你们!”肖羽生了孩子,胖了一些,脸上明明看起来更慈祥母性一些,但脾气显然被老贝宠的更返老还童了,“你们干儿子的满月酒都不吃?还是人吗?啊?” 周末咖啡书店的客人不少,听见这位大爷大声的嚷嚷,微微侧目,但老板娘显然很纵容的样子,并且还大大方方竖了一个大拇指。 “而且晚上还有音乐节!那个乐队好不容易来上海,绝对不可以错过!”肖羽继续道。 沥沥苦笑了一下,“你月子坐好了吗就去音乐节?” 肖羽挑着眉,十分不讲理,“所以你们更要去保护我呀!不然你们干儿子长大了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沥沥笑了一声还在想着如何拒绝,但下一秒,暮开说,“好,我们会去的。” ☆、勇气 周末,他们四人约在了胖胖的火锅店,还是那样热闹,四周是辛香的味道。 “老贝,可都是为了照顾你才点的鸳鸯锅!”肖羽往菌汤锅里涮着羊肉,“人家沥沥家的都能吃辣!”她一边说着,还是一边往老贝碗里夹着菜。 秋季还有些冷,沥沥穿了一身针织的收腰连衣裙,现在的她似乎不需要暮开的出谋划策就能准确的找到适合自己的风格。 暮开还是一样的简单,白色的卫衣,干干净净,可能好看至极的脸根本不需要别的修饰。 “你说来火锅店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把我干儿子也带来,幸好你还有点儿良心。”沥沥笑她。 带才几个月的宝宝来火锅店,肖羽一开始还真想过,不过马上就被爸妈严厉的拒绝并数落了足足两小时。 她咋咋嘴,“我的儿子那必须要会吃辣!”她吃下一片沾满辣椒的青菜,似乎想起了什么,“话说,你们不打算结婚吗?生个女儿我们就订下娃娃亲吧!有你们家暮开的基因的姑娘肯定很好看!我就先替我儿子表白了!” 沥沥愣了愣,慌忙的看了一眼暮开,手下的勺子突然滑了下去,溅起了滚烫的汤水,暮开忙护住她的手,汤水溅到了手上,但暮开但并没皱眉,或者痛呼。 老贝连抽出纸巾,肖羽也愣了愣,沥沥看着为她焦急的暮开,突然心里暖了起来。 习惯不会骗人。 肖羽正看着两人秀恩爱,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笑着招了招手,“胖胖!” 暮开的手一僵,有些慌乱的低了低头,手后知后觉的捂上伤口,站起来就走了,身影有些狼狈。 “怎…怎么了?”肖羽没明白情况。“我…我说错什么了?” 胖胖这时也走了过来,也有些奇怪,“你们朋友觉得不好吃吗?” 老贝看着沥沥,只见沥沥微微张着嘴,眼睛没有聚焦的眨了眨,似乎愣住了,眼眶有些红。下一秒又轻轻笑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咳了咳,“晚上的音乐节还有谁?我们仨去吧!” 老贝提醒了沥沥,可以先去看看暮开,他的手可能烫伤了,但被沥沥无视了。 . 肖羽担忧的看着沥沥,但眼前的人只是静静地看着舞台上的乐队,五光十色的灯照在她的脸上,有些惨白,似在隐忍着体内所有的苦楚。 奇怪,去年这个时候都没那么冷,沥沥无所谓的抿着唇,抱着肩,只是平静如水的眼神跟周围喧闹疯狂的观众十分不搭。她现在需要用热闹掩饰自己的安静。 台上的乐队结束了一曲,获得了疯狂的愉悦的回应,沥沥出着神,静静的有一搭没一搭地随着周围鼓掌。 那乐队的键盘手拍了拍话筒,“噢,暂停一下。” 无数双举起的手停住了,等着这个著名的乐队的键盘手说话。 “我想把接下来的时间让给我的朋友…” 一束灯光打在了沥沥的脸上,让她眯了眯眼睛。适应了这光后,她才觉得这键盘手很眼熟,就是那个食言让自己唱完整首歌的酒吧老板。沥沥轻微的皱了皱眉,她预感到自己都快失恋了,现在完全没心情,转身就想走。 “…这位朋友跟我不熟,虽然他很帅,但他抢走了我的女神…” 人群中似乎预想到接下来会有怎样的惊喜,都激动的猜测起来。 “…不过因为我曾经食言了一次,所以我还是决定答应这位朋友,让他跟我女神说些话…” 沥沥转过身,愣住了。 白色卫衣的男孩儿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眼里温柔的能滴的出水,沥沥沉溺其中。 暮开的手捧起她的脸,在那束灯光下,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吻了沥沥,此刻沥沥已经听不见身边的人的兴奋的狂呼了,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厉害。 暮开在欢呼中走向舞台,她转身去看他,沥沥的眼前已经模糊了。 她从没见过暮开这样,她的暮开是低调的,含蓄的,走在哪里都想把自己藏起来,他喜欢待在家里,喜欢坐在剧场的角落,喜欢隐身到人群里。 但他现在站在舞台上,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整个乐队为他而奏,整个广场的人都在看他,而他只在注视着自己,灯光打在男孩儿好看的脸上,沥沥早被泪水模糊的眼睛更看不清了。 暮开收回眼神,低头看着自己的吉他,碎发遮住了漂亮的眼睛。沥沥依然觉得这个男孩儿好熟悉,好熟悉。 《Falling Slowly》,是爱尔兰音乐电影《Once》的奥斯卡金曲,他们曾在公寓里一边吃着冰冰的西瓜看过。 暮开的声音响起,观众的眼神似乎都温和了下去,第一声赞叹响起,就被自己的女朋友按了下去示意安静,喧闹的人群变得安静,只默默的调出灯光,化作灯海。 “I don’t know you But I want you All the more for that Words fall through me And always fool me And I can’t react And games that never amount To more than they’re meant Will play themselves out” 我不了解你,但我爱你,所有那些,委婉的欺瞒,我总能乐意相信,我不知道如何回应,也许,这只是个游戏,但没有什么比它更能让人投入,我已深陷其中。 接着,轻柔的吟唱结束,打击乐和乐队奏响,音乐撼动人心,让沥沥的眼睛再也控制不住泪水。 “Take this sinking boat and point it home We’ve still got time Raise your hopeful voice you have a choice You’ll make it now Falling slowly eyes that know we And I can’t go back Moods that take me and erase me And I’m painted black …” 缓缓地沉没,我脑海中仍是你清澈的双眼 这一切虽然已经无法再重新开始,我试着将你的印象抹去,那却变成了无尽的黑暗将我吞噬 你用痛苦包裹自己,与自我争斗,是时候你该赢了 乘上这艘即将沉没的船,它能够带你回家 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将吝啬的希望寄托与你我的情感 你仍有机会选择,慢慢下降唱你的旋律,我将一同吟唱 … 沥沥在欢呼中冲上去拥抱了他,他来不及,也正好没有唱出歌曲的最后一句。 ☆、不丹僧侣 “所以他会在不丹向你求婚吗?”齐正赫问她。 沥沥刚刚申请将自己的年假全部贡献出来,换来去不丹旅行的一星期,小姨在环游世界的时候有遇见过一位解惑的挚友,在不丹的一处庙宇。 他们此行不算是解惑,只是答应小姨去放松自己。 而且暮开告诉她,他会在不丹对她袒露真心,把自己的一切都完完全全交给她。 沥沥自那晚暮开在音乐节示爱后,沥沥已经知足的完全不在意一切了,还有些笑意的不顾小姨的白眼问他,“你可是无神论者,也要听天命行事吗?” 暮开温柔的看着她,“我没有信仰,但我想对你忠诚。” 暮宁垂了垂眼睛,收回眼神,转头看着专门留给沥沥的书架了。 沥沥不知道他会在不丹做什么,但她期待暮开的一切,她与暮开越相处,她就好奇暮开的一点一滴,越好奇暮开坦然温柔的外表下藏的最深的东西——过往。 她觉得自己像在找寻着什么,求证着什么。她笑了笑,语气轻松,“说不定也会向我说分手。” 齐正赫坐在她的办公室,喝了口咖啡,“那我等着这个好消息。” “去你的!”沥沥笑着骂他,没看见他的玩笑开的十分苦涩。 齐正赫笑了笑,他不适合在沥沥的办公室待太久,她现在可是齐之远非常信任的CEO,他走之前想了想,沉沉的说,“那个时候你一定要在我身边。” 沥沥愣了愣,明白了齐正赫口中的“那个时候”是什么意思,学着他平时比“OK”的样子,笑着说“当然。” . 沥沥挽着暮开的手走在机场,突然想起,他们一起去过泰国,美国,但似乎从来没有一起乘坐过飞机,直到走到安检的时候,暮开停下来看着她,坦然说,“专机”的时候,沥沥再次震惊。 “小…小姨安排的?” 暮开想了想,道,“算是,但是是为了我。” 飞机降临在不丹帕罗机场,这里位于中国和印度之间喜马拉雅山脉东段南坡,虽然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但也是世界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之一。 这座云中国度并不发达先进,但美丽又神秘,飘着五彩经幡,他们去到的城市家家户户的楼上晒着辣椒,红色和白色的古老建筑随处可见,伴着奇异的花卉。 “这果然是小姨会喜欢的城市,这是红色的城市,小姨也总是红裙!” 沥沥只用了一下午就爱上这座城市,此刻他们正坐在当地一家餐馆外,吃着辣椒和干酪做成的美食,沥沥一开始很不习惯但吃了一些之后就越来越喜欢,暮开倒是很习惯的样子,他用当地的语言交流点菜的时候十分熟练。 “不过小姨信仰的佛教吗?”沥沥又吃下一口,这段属于他们的旅程,暮开对她知无不言。 暮开摇了摇头,替她轻轻擦去嘴角的奶酪,“我母亲信仰。你知道不丹的国树吗?赛普拉斯。” 沥沥摇了摇头,求知若渴的等着暮开讲故事。 “它终年不落叶,与其他树木相比,它的树叶下垂,看上去很优美。赛普拉斯寿命很长,据说燃烧时会散发出香味。”暮开垂着头,“我母亲来不丹的时候很喜欢这种树,更喜欢燃烧的赛普拉斯的香味,所以我母亲的名字叫‘燃’。” 沥沥点了点头,她觉得这里的一切新奇又神秘,“我对佛教,藏族的了解仅限于仓央嘉措。”女孩儿拿着水杯手舞足蹈,模仿着心中的仓央嘉措,笨拙可爱的朝暮开放电,“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暮开被沥沥神采飞扬的脸吸引,笑了起来,“据说小姨让我们去的那个庙宇似乎也是他经过的一处。” 沥沥有些惊喜,这对她来说是全新的一次旅程,正好路上跑过去几个穿着红色僧服的孩子,沥沥看着他们有些黝黑的脸庞上明亮爽朗的笑,心中突然有些感动。 安宁的紫红色的晚霞落下,夕阳下的情侣相视一笑,眼中只有彼此。 沥沥看着周遭新奇的一切,暮开深深的看着她,他备好了戒指,他要告诉沥沥一切,如果她接受,他求婚,如果她不接受… 暮开没做过这个打算,他离不开她,但他打定了主意开口,看着爱人与自己渐行渐远,更加折磨,茉莉说过,“可以困惑,但必须勇敢。勇敢的人,不会困惑太久。” 小姨的书店里有仓央嘉措的诗集,但记载的多半不是仓央嘉措本人说过的话,但暮开记得一段,想起来,有些紧张,他害怕命运。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如果他在这首诗里,应该算是到了第五步,正在相爱。 . 他们去庙宇的那一天,正赶上中午会有僧侣□□,十分热闹。 沥沥穿了一件红色的镂花裙子,因为早晨还有些冷,她还有一件红色的羊绒披肩,身上带着小姨送的典雅古朴的百合花项链,十分相配。 暮开穿着灰色的卫衣,紧紧的牵着沥沥的手,生怕在红色的人流中丢了她。 那是一座红色和白色的庙宇,大多数的红袍僧侣都去了廷布街上,庙宇里都是身穿齐脚踝的“基拉”裙的女子和宽衣肥袖,挽着雪白整齐的袖口的男子。 “我看上去就像本地人。”沥沥有些兴奋,转身看着暮开笑,“像不像一个当地姑娘拐了个帅气女婿?” 暮开被沥沥的形容逗笑了,但还没进门,就被一位矮矮的光头小僧侣拦住了,他说了一句当地语,沥沥没听懂,身后的暮开一下变了脸色。 “额…Why?”沥沥七手八脚的解释自己只是游客,忘了其实暮开可以和他们交流,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拦住,只见那个孩子双臂拦在门口,棕色的脸上眉头皱着,就是不让他们进。 暮开的脸色很白,直到从庙宇里走出来一个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他穿着红袍,眼神沉静,拍了拍小孩子,说了句什么,小孩子变了脸色,虽然还是不情不愿,但还是站在一边去了。 沥沥和暮开如愿以偿的参拜,她兴奋的看着经幡转轮图腾,陌生新奇的一切,没有看见心不在焉的暮开。 他听懂了僧侣的对话,他们说。 “他血肉模糊!七零八碎!” “但他的灵魂很美,纯净如初。” ☆、姐姐 沥沥牵着暮开的手走出庙宇,走进大街的时候,她被浩浩荡荡的红色浪潮,惊讶了。 好美。 中午的暖阳,金色的光辉,仿佛有金龙高飞,地面上走着虔诚的信徒,穿着红色的僧袍,手拿转轮,头顶五彩经幡,随风飘扬,游客或者本地人都停在路边,注视着他们。 “你想去吗!”沥沥转过头问他。 暮开看出来眼前的女孩儿十分想走近看看,手牵的更紧了,但他说,“好啊,但你要牵紧我,我怕我丢了。” 沥沥笑着在暮开脸颊上啄了一口,牵着他飞速下了阶梯,站在人挤人的路边,仰着头看着,希望能得到一次回眸。 沥沥笑着看着,看着看着,突然脸色大变。 红色浪潮里,一位长发女子,头上披着红色的僧服,遮住了一半的面容,她在其中,微微侧过脸,静谧的眸子,挺翘的鼻子,浅色的嘴唇,微微笑着,准确的,看向了沥沥。 沥沥似乎被当头棒喝,下一秒,她喊道,“姐姐!”,冲进了红色浪潮。 “姐姐!”沥沥一身红裙红披肩混在其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眼前的姑娘消失的太快,娇小的身形很快混在了红色里,暮开来不及跟上,也冲了进去。 暮开彻底慌了神,眼睛猩红,他的手里还捏着戒指,他的心全乱了,无论什么命运,都不要是现在,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他没有那么坚强,不要在折磨他了。 他完全找不着方向,一模一样的红色背影让他头晕目眩,几近崩溃。 似乎是上天垂怜,听见了可怜人的心声,让他看见了身前不远处的沥沥,她似乎在一片红色中找寻着什么,口中喊着,“姐姐!” 暮开灰色的卫衣此刻被映衬成了白色,他手里拿出戒指,手还有些颤抖,但脚步很稳,在拥挤着朝前迈的僧侣中,一步一步靠近自己心爱的女孩儿。 他是命运的长河里溺水的人,身旁的转轮声,祷告声突然奇大无比,他快崩溃了,混沌的眼里只有那一个清晰的身影,而他要去找她。 突然,他身前的僧侣回头了。 是庙宇里那个眼神沉静的老僧侣,是暮宁的解惑挚友,他回过头看着他,布满皱纹的粗糙的手合在一起,他看着暮开,目中悲悯而又平静,一言不发,慢慢的摇了摇头,然后消失在了红色长河里。 “……” 命运之神朝他摇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又离开了。 一切的一切,男孩儿甚至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他的世界突然失声失色。 珍贵的戒指掉在地上,没有声音。 一点白静静的站在红色的长河里。 红河流逝,白影依旧。 待到红色的浪潮过去,男孩儿终于失声痛哭。 他们再次在廷布街头相遇的时候,两人都红着眼眶,恍如隔世。 “我以为…看见了姐姐。”沥沥低下头,“对不起…” “没关系。”暮开涩涩的扯出一抹笑,把红色披肩都跑丢了的沥沥拥在怀里,“你永远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大街上散落着各种绸布和飞絮,天色也朦朦胧胧。 “但是,我们分手吧。”暮开还是抱着她,微红的眼眶里再无生机,他无力说,声音十分疲惫,仿佛垂暮的老人,“我的戒指丢了,对不起,对不起。” . 肖羽搬进了她和老贝的大房子,自己的那套小公寓借住给了沥沥。 沥沥真的是很有骨气的女孩子,她只是轻轻愣了愣,好吧,愣了很久很久,平静的,好吧,可能留了些泪,然后什么行李都没带,就带着自己的包和手机去了机场。 回国后,她先回了A座,她发现自己没什么东西可以带走的,只拿起了自己工作需要的电脑,她还需要靠它生活,靠它挣钱。还有一个小盒子,小盒子里面有乐高,有杯子,有纸做的戒指。 “我很想带走你Molly…”沥沥说出了自从分手后的第一句话,此前她一直平静,开始说话之后像打开了泪阀,“但是我照顾不好你,妈妈走了,不许忘记我!” 她留下钥匙走了出去,咖啡书店关着门,她提前回国,小姨还不知道吧,此刻应该在湖边小屋里带着金毛Morning,她将东西放进车里,感叹自己的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然后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肖羽。 “我想借住你的公寓…” “你怎么了?你在哭吗?你在哪儿?暮开呢?” “我没事…” “…我去找你。” “不用啦,我自己过去…” “我带宝宝来跟你玩。” “不用…” “你在哪儿?你为什么在哭?要不要我让老贝去找暮开?” “真的没事…” 老贝抱着小可可,肖羽抱着小朋友等在公寓,将沥沥接到公寓后,老贝把小可可交给肖羽后就被肖羽打发走了。 “不管你要不要我陪,反正你住我房子,小朋友得给我照顾好了,照顾不好小心我收你房租!” 她很担心,很担心沥沥。 留了金渐层小朋友陪她,她不想看着沥沥自暴自弃,要给她找事做。 沥沥已经停止流泪了,她只是吸吸鼻子看着冰雪可爱,眼睛圆溜溜的小可可,拍了拍手,“小可可!干妈抱抱!” 小可可很乖很可爱,“哇哇哇…”的就伸开小手扑了上去,沥沥的怀里小可可香香软软的,十分信任的抱着自己,沥沥心里一酸,眼睛又红,连忙闭上了眼睛。 夜晚她让肖羽带着小可可回去,自己真的需要静一静,这是失恋必备流程,陪伴啊暴饮暴食啊疯狂购物啊都是之后的流程,到时候她会召唤肖羽的。 夜晚她就睡在了沙发上,小朋友跟沥沥十分相熟,回到自己的老地方也很兴奋,一直陪着沥沥,电视里放着贾玲沈腾的喜剧,沥沥没有流泪。 她只是抬起手,借着灯光,静静的看着五指间的缝隙。 . “你是在不丹流浪吗?”小姨吵吵闹闹的,“要不是肖羽私聊我…我说,你们就不能好聚好散吗?” 那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起伏,“你觉得可能吗?怎么好聚好散,你教我?” 小姨烦躁的噤声了,转移了话题,“你在干嘛?你吃饭了吗?” “我不需要。” 小姨靠在沙发上,看着木屋外的阴沉天气问他,又问,“你那边什么天?” “不知道。” “你…”小姨揉着眼角,有些无奈,“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不知道。” “程暮开!”小姨有些担心,也有些生气,她站起身来,“我去接你回来,你现在在哪儿,给我具体位置。” 回来?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但听着电话的小姨感受到了,是了无生机的黑色,就像葬礼的颜色。 ☆、爱德华真心爱她 早晨是被刺眼的太阳唤醒的,她早已习惯了A座公寓遮光度极高的窗帘。 沥沥只恍惚了一小会儿,便起身洗漱倒水,然后给小朋友换猫砂。 虽然没吃早饭但并不觉得饿,她坐在电脑前看着手机发愣,突然感觉到生活里好像真的少了一个人,明明暮开那么安静的人,没想到现在感觉的有他的时候那么热闹。 从分手到现在不过四十八个小时不到,她在想要不要给小姨打个电话,无关暮开,而是就这么不告而别会不会不好。 但她拿起手机的时候,又为自己的没出息而恼怒。 她怎么可能不是因为暮开才想给小姨打电话呢?她无法证明自己只是为了向小姨告别并多谢照顾,无法证明自己是个有出息的独立女孩儿,于是干脆不打电话。 但手机亮了,是肖羽。 “美女?吃了吗?”肖羽有心调笑,逗她开心,“今晚我们两个睡衣Party吧!自从有了小可可我就没睡过好觉!让我去你那儿躲会儿!不许拒绝!” 沥沥知道肖羽是想陪着自己,而且这还明明是肖羽的房子。但她现在的确还调整不起来情绪,也不想把自己的情绪扩散到朋友身上,只是尽量轻松道,“我这儿还得工作呢,聚会等周末吧,爱你!” “那…那说定了。”肖羽只能道。 说定的结果就是沥沥漫无目的的开车到了LM,突然想起了自己拿了整个年假换了不丹的一星期,现在还有三天,她完全不需要如此折磨自己,把气撒在自己的假期上。 于是她到了酒吧,她很少来酒吧,这是第二次,更别提独自来。 酒吧老板显然认识她,但见到沥沥浑身冷气生人勿近的表情,还是没上去搭讪,只让调酒师照顾着点儿。 沥沥一杯一杯的喝,若无其事,完全没想过喝醉了之后自己怎么办。 直到脑中开始眩晕,她才突然觉得自己是在自残,她受的伤远比自己想象的深。她想起了《暮光之城》里的女主角贝拉为了见到消失的爱人一面去跳崖去溺水,因为爱德华真心爱她,不会让她受伤,她只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就能再次见到爱人。 她突然发现自己也在这样做时,吓了一跳,但还没跳很久,就被酒精安抚了下去。 她真的见到了爱自己的人。 “为什么喝酒?”他皱着眉毛,拿起她的杯子闻了闻,似乎还不可思议。 沥沥抢回杯子,“为了忘记。” 那人看着自己,突然想到了什么,竟然还笑,这个没心肝的,竟然还笑!“你要忘记谁?” 沥沥想了想,憋住了那个名字,“忘记羞愧。” 他趴在吧台上,此刻酒吧已经没什么人了,他好奇的看着自己,眼中带笑,“羞愧什么?” “羞愧我喝酒。” “……”齐正赫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死鸭子嘴硬,还是坐了起来,撑着脑袋看着她,“喝吧,不过我不能陪你喝,我开车来的,你喝好了我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沥沥像知道自己有了着落,知道自己重回了安全领域,知道自己算是见不到暮开后,头一栽,睡了过去。 这是齐正赫第二次抱起她,这都快十月份了,沥沥穿的比上次去新加坡多一些,但却轻了很多,齐正赫皱了皱眉,出了酒吧。 被人抱起的时候沥沥短暂的清醒了一会儿,看着齐正赫的脸,糊里糊涂说,“噢对…生日快乐…” 齐正赫目光一愣,抱着沥沥的手紧了紧,唇边有些笑意,“你还知道我生日?” 沥沥被抱进了副驾驶,“九月二十…”,齐正赫认真的给沥沥系好安全带,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直到感觉到了脸颊上有温热的带着酒精的气流忙收敛住,正襟危坐在驾驶座。 “这酒量还敢自己出来喝酒…”齐正赫皱着眉望着她撇她一眼,“送你回A座大厦,再让我看见你一个人出来喝酒我就…” 他转头看了一眼皱着眉紧闭着眼睛的沥沥,话到嘴边有拐了弯,“就找代驾送你,我很忙的!” 话音刚落,沥沥按住他的手,惹得齐正赫一愣,然后沥沥说出了一个自己根本没听过的偏僻小区。 “换个地方,没听说过。”齐正赫抱着手含笑望着她,突然饶有兴致的问她,“你是不是分手了?被甩的还是…应该是被甩。” 他语气轻松,眼里的担忧渐渐被了然的笑替代,沥沥只心道一声太没良心了便睡了过去。 . 沥沥先是嗅觉觉醒。 淡淡的香,不知道是什么香,但不是自己身上的也不是暮开身上的。 接着就是脑子开始清醒,迎来了宿醉之后的剧痛,痛的她睁开了眼睛。 是齐正赫,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很没良心的在笑。 “喝水。”齐正赫递给她,还是笑。 沥沥早上起来一直都比较模糊,如今清醒的起床气都不敢有,连忙接了过来灌下,“没人跟你抢。” 一杯水喝完,沥沥已经理智了过来,“那个…衣服谁帮我换的?” 齐正赫想想,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本来我是想亲力亲为,但是我以后还要恋爱结婚,不能让你毁我清白,所以让保姆换的。” 沥沥的表情控制能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齐正赫心情极好,竟然也没有多逗她,站了起来慢悠悠出去了,“先去洗漱,下来吃早餐。” 沥沥这才发现,这个房间很像上回见贺叔叔的那间,不过看装饰不是客房,她想到这很有可能是齐正赫的房间,还是没有去多看人家的隐私,只是在书桌上一个方形的丝绒盒子很显眼。 她洗漱时发现身上这身衣裳,灰黑色的套头卫衣松松垮垮,灰色的裤子也是,想着一会儿可能要穿着这身回小公寓,心里期盼不要被肖羽遇到。 “你不去工作吗?”沥沥坐在楼下,宽大的红木饭桌上只有自己和他,早饭大多是粥和糕点,很养胃,桌上还摆了新鲜的花。 齐正赫的头发此刻不像平时梳的那么规矩,遮住了眉毛,一双眼睛很好奇的看她,似乎在说,我一定需要工作吗? 她看见齐正赫的眼神,心骂万恶资本主义,又道,“贺叔叔呢?” 齐正赫道,“前几天做完手术了,恢复状况良好,怎么?很关心我爸?” 沥沥笑了一声,只道一句“那就好”就低头吃早餐了。 齐正赫看着她,喝了一口牛奶,“为什么提前回来?” 沥沥吃了一口荷包蛋,平静道,“承您吉言。” 齐正赫一口牛奶呛在喉咙里猛的咳嗽起来,但神情看上去很开心,“我可没咒过你!你那天自己说的‘说不定会分手。’” 齐正赫毫不避讳的戳她伤口,沥沥狠狠的吃饭,心里的郁结却少了大半。 齐正赫又凑了上去,脸因为咳嗽变得有些红,“你都知道我生日了,不表示一下?就这么过去了?” 沥沥抬眼看他一眼,“你要什么?” “你……”齐正赫的话被沥沥一阵眼风扫了回去,“…带我去迪士尼吧,我没去过。” “……”沥沥愣了愣,“我也没去过。” 齐正赫有些吃惊,又正经的说出了让沥沥咳嗽的话,“不是说公主都去过吗?” ☆、迪士尼 这算是小姨第二次来A座公寓,上次来还是因为暮开知道了自己父亲的死因。 虽然咖啡书店就在公寓楼下,但她似乎总是懒得去看看。 灯光昏暗,只开了一个沙发上倒垂着的阅读灯,窗外华灯初上。 金毛Morning一进门就去找暮开,结果看见暮开淡淡的躺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灯光时,又有些犹豫的不敢上前。倒是加菲Molly只乖乖的趴在地毯上,也在看着城市的灯光,似乎在找一盏自己认识的。 “老贝找你的电话打不通,打我这儿了。”暮宁关上冰箱门,给自己和暮开拿了两瓶起泡水。 暮开面色不变,“她还好吗?” 暮宁摊在沙发上,撇他一眼,把起泡水滚了过去,“肖羽找她来着,人在迪士尼乐园,估计应该不差。” 暮开垂了垂了头,眼里的神色未变,“那很好。” “是啊,那很好。”暮宁打开电视,把加菲Molly自顾自的抱了起来,“毕竟齐正赫算是人家命中注定,要不是你,他们早在一起了。” 暮开迷茫的眼睛闪了闪,呆呆的机械的转了转头,“她和…” 暮宁挑眉,咂着起泡水点头,“是啊,和齐正赫一起。” 暮开想了想,转过了头,继续盯着窗外,跟无数个往日一样,再次陷入沉寂的黑色。 电视里是一直重复播放的电影《星际穿越》,那是他和沥沥第一次一起看的一部电影,此刻里面正说着: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垂暮之时应当在日暮前燃烧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离开 暮宁不想看到暮开这个样子,就跟刚刚从死亡中转醒的那时一样,她说,“你应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爱任何想爱的人。” 他有了沥沥送她的手链,是真正的爱人的祝福,他完全可以像他的母亲程燃一样,延续自己的生命。 暮开抿着嘴,不回答。 他从死亡里醒来,在黑暗里摸索八个年头,仅仅是想去她身边,去爱她一个人。 小姨脾气跟她姐姐很不一样,这个时候她无法像程燃一样,转头就走,她气闷的吐出口气,正欲说些什么,就听见手机响了,她顺手就挂,除了程燃和暮开,自己根本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电话那边不依不饶,一直在响,小姨烦躁的接听,开口就没好气的嚷嚷,“打烊打烊打烊…” “暮宁姐,店里有窃听器。” . 沥沥宁愿回去和肖羽睡衣Party,甚至愿意回LM工作。 不得不说,她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进乐园的时候,看着牵着孩子周末来乐园的父母,看着年轻朝气的学生们时,感觉自己是反进化了,齐正赫倒是穿的规规矩矩,十分快乐的使唤着沥沥。 齐正赫完全不适合迪士尼,他恐高,飞跃地平线什么的都沉着脸拒绝,然后扯着她以自己才是寿星为由拉着她去了小熊维|尼,沥沥撑着脸在一片绣球花里研究的看着他,像很久之前在电梯里一样问他,“小齐总,您贵庚?” 齐正赫白她一眼,倒是不在纠正她的称呼了,学着她的揶揄样子,喝着可乐,“沥总上次不是问过吗?十八。” 齐正赫当然没有十八,不过的确比沥沥小了四岁,刚满二十五。 但沥沥胜在长得年轻,由于穿的就像高中生一样,素面朝天,还是引来了米奇和唐老鸭的关照。 沥沥在被两个可爱的玩偶包围着,争宠着牵来牵去合照的时候,才有些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被当作小孩子在对待。 于是接下来,齐正赫十分不情愿的被唤醒了童心的沥沥扯着去了极速飞轮,和冲上云霄。 他弯着腰撑着膝盖,一手拉住沥沥,挤出了一句,“我…我觉得先去吃晚餐吧…” 沥沥看着齐正赫,突然觉得要是LM知道臭脾气的小齐总如今被过山车折磨的服服帖帖一定可以辛勤工作好几天。 沥沥心情不错,很好心的替他拍了拍背,然后目光看见了不远处的售卖纪念品的地方,那里挂着一块古铜制的海的女儿的怀表,造型精致。 虽然沥沥一向告诉自己不要在旅游景点或者游乐场购物,但她一眼看中,走了过去。 但她拿出手机想要付款的时候,才发现手机已经在拍照付钱录像中耗尽了电量。 “喜欢?”齐正赫站在她身边问她,还没等她回应就买了下来。 沥沥的确是觉得突然喜欢,但知道自己需要麻烦别人付钱的时候又觉得不是很需要。 但下一秒,齐正赫果然没让她失望,他接过怀表放进自己口袋里,往迪士尼小镇去了,“拿我生日礼物来换。” 太过分了!沥沥明明已经散财请他来迪士尼了! “……” 售卖员看着远处打闹的两人,觉得这个姐姐条件也不差啊,怎么看上了这样的男生,只是因为帅吗? 他们在小镇吃完晚餐,已经晚上八点了,两人随着人流去了米奇大道看烟花。 齐正赫个子很高,长得也好,一路上沥沥感受着许多女生的不善目光,深觉再怎么也应该在捯饬一下自己,换件好看的衣服才对。 齐正赫不着痕迹的将她揽在自己的保护领域,替她隔开人群。他已经想清楚了,既然沥沥已经分手了,他再也不会像个傻子一样错过她,他决定从现在开始,黏着她,直到她喜欢上自己为止。 “我今天很开心。”齐正赫侧头,说了沥沥认为的第一句人话。 沥沥笑了笑,只轻轻一句,“生日快乐。” 沥沥看着城堡上绚丽的烟花,突然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肖羽婚礼那晚,沿江道的烟花。 她和暮开穿着伴娘伴郎的礼服,用黑色的大衣盖住,躲在人流里。此刻她和齐正赫看着更为绚丽多彩的烟花,无须遮掩,却始终少了一些什么。 她想起了那块怀表上的小美人鱼,小美人鱼原本是没有灵魂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爱谁,后来她就瞧见了他,以为爱情是救赎。他轻轻一吻,就斗转星移,抖落古今。 但最后,小美人鱼化成了泡沫,但云朵中的天使说,她已经获得不灭的灵魂。 ☆、下文 这件事情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 严重在于,她可能像十几年前一样,被抓进精神病院,不过那是拜程燃所赐。 她那时疯狂的告诉全家,姐姐杀人了,但完全没想到作为程氏继承人,家族可以允许她犯任何错。 不严重在于,这件事情基本上没人会相信,死而复生,灵魂重生,无限生命…听起来就像小说。 “就怕,有证据。”暮宁严峻的看着木桌上的窃听器,“毕竟你已经举办过葬礼了。” 暮宁说话从来直率,幸好暮开已经脱敏了,一开始听见还会有些受伤,现在已经不在意小姨说这些话了。 “给你妈打个电话?”暮宁属于刀子嘴豆腐心,下狠手的这一方面,从来比不上自己的姐姐程燃。 暮开坐在沙发里,微微皱了皱眉,“不至于。” 如果这件事情捅到母亲那里,基本上不见血不会停止,而且他是的确不在意被窃听的事,甚至有些期待。 “不至于?窃听的人说不定是你妈的商业对手,想从你这里攻击她。”暮宁的脸色不太好看,幸好已经再次提前打烊了,没人看见,她有些自责,自己平时大大咧咧,老是暮开提醒自己小声些,她叹了口气想了想,“不过…你妈当年真是衔接的完美无缺,除了不能见光,基本上没有任何把柄。” 她皱着眉想了想,喝了口水,抬眼就见暮开平静的目光,“嘶”了一声,“你这什么表情?这可是你亲妈。” 暮开淡淡看她一眼,明明最讨厌母亲的就是小姨,此刻却在担忧,他道,“是冲我来的,应该是初中同学。” 暮宁坐直了身子,恍然大悟,似乎想起了什么,“青亚?她认出你了?” 暮开点了点头。 那晚他阻止了青亚伤害沥沥,那样近。他在初到美国以及坠机间的四年里,因为不知道沥沥的地址,写的每一封信都是寄给了家在隔壁的青亚,希望能让她帮忙转送。 “那她…”小姨的眼神突然不在严肃,有些好奇,“你早就猜到了?你不在意吗?” “不在意。”暮开说,“而且她会向沥沥证明我是谁。” 他被自己的困惑与迷茫扰乱心意,在不丹命运又给了他当头棒喝,但暮开看着书架上插着书签的书,喉头动了动,“这也是命运,总要看看下文。” 暮宁一怔,将手机往桌上一拍,“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命运吗?”暮宁被暮开这随意的语气激的有些生气“你死而复生的事情巴不得全世界知道吗?” 她看着暮开随意的移开目光,大有不管不顾的劲头,突然发现自己是被暮开这几天的平静给骗了,更觉头疼,“看来程家就我一个正常人了,这儿两个疯子!” 她又凑近,“暮开,你已经跟她分手了,你知道现在年轻人分手会干嘛吗?报复!你那样伤她的心,还把这种事告诉她,你不怕她…” “威胁我?”暮开打断,“威胁我怎样?我已经离开她了。” 暮宁失语,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是,威胁我回到她身边?”暮开轻笑一声,声音很冷,“求之不得。” 他只怕沥沥会避他如猛虎,只是他已经将自己放在了这个位置,他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他看着小姨向看着疯子一样看着自己,不敢置信,他知道小姨在担心什么,他收回眼神,低声道,“我不是母亲,不会做那样的事。” . 沥沥又开始了工作,无论如何,赚的钱可是受法律保护的,是绝对不能在没有自己的允许下离开自己的,所以沥沥并没有让无疾而终的感情将自己击垮,那太不像她了。 只是在每次下班的时候,不由自主的走出停车场很远才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要去A座公寓,于是又转头回去开车,经过那个红绿灯时,她也总是不由自主的看看路边,有没有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男孩儿在等着自己,然后轻轻把她拥在怀里。 但,没有。 她才不会是回头的人。她一直觉得说分手的那个才有谈复合的资格,被分手的人又要回头去挽回,这太卑微,她绝不允许自己这样,于是她投身工作。 因为齐之远在LM的眼线,齐正赫并没有经常来找自己,但每晚她回家给手机充上电后,就能看见他的信息,大多还是那天在迪士尼的照片,多是自己很丑的照片,齐正赫用来笑话自己的。不过最近终于换了些新鲜的。 C&M的橄榄枝果然抛下,齐正赫独自一人前往美国去谈,这个时候沥沥总是觉得这人有的时候很欠揍,但有些时候又十分有魄力。 “他第一次出差不带我。”李依把一块小美人鱼的怀表递给她,平静道,“他还让我好好看着你,生怕你跑了。” “……”沥沥喝了一口甜的发腻的摩卡,接过怀表,有些沉。 她回送给齐正赫的大礼非常重要,是齐之远的把柄,能派上大用场。但这位祖宗似乎还是不满意,拿着那份文件抱着手看她,“再接再厉,下次我要收跟工作无关的礼物。” 李依收回眼神,看了眼手表,婉拒了沥沥请吃饭的提议,说了声“去医院”就走了。 沥沥看出了李依对自己的疏远,又看见里李依神态间的疲惫,当齐正赫一天一个越洋电话又打过来的时候,忍不住提醒了他,“我看李依最近有些累,你要是有给我打电话的功夫,不如多关心一下身边人。” 那边的人听起来心情不错,谈判应该顺利,声音依旧没心没肺,“那你怎么不关心一下你身边的我?我今天只睡了四小时。” 直到李依深夜一个电话把自己叫醒,沥沥才明白,李依去医院的原因。 “别给正赫打电话,现在的谈判很关键。”李依揉着眼睛,还是不忘嘱咐。 贺叔叔的病情突然恶化,早在前几天就开始了,但李依一直瞒着。 沥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那天去看望贺叔叔,李依塞给自己苹果,接了电话出门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直到发现姐姐已经消失三天才被通知姐姐已经离开的事情。 “他的亲人,连知情权都没有吗?”沥沥站在手术室外,即使到了半夜,急诊的人很多,灯光如昼。 两个高挑的女人站在病房外,一人穿着挺拔的西服裙装,一人穿着厚厚的毛衣,似乎在争吵,但又争吵的很优雅。 李依不耐的抱着手,“你不清楚此刻对正赫最重要的是什么,他的舅舅设计了齐伯母,他必须要把属于自己的夺回来,这是他十八岁就坚定的信念,你不会懂。” 沥沥就算穿着平底鞋,也跟穿高跟的李依一样高,丝毫不输气势。“那你有没有想过贺叔叔想不想见自己儿子最后一面?” 李依的脸冷若冰霜,“贺叔叔也希望他成功。” “你知道个屁。”沥沥想起了自己自从高中住校之后就远离生疏的父母,他们也凭着自己的意愿裁决她的未来,她低着头拨号,毫不在意李依吃惊的面孔,将手机递给她,“你不是喜欢齐正赫吗?你最好信我一次,告诉他真实情况,让他自己选择,这个电话给你不打我打,但你会把他推更远。” 李依被说中了心思,先是恼怒,再是面色凝重的看着手机。 她怎么不知道齐正赫对父亲的珍重,但她更不想看着齐正赫功亏一篑,也不想看着他即使成功却要承担愧疚。 “与其让他左右为难…” 没等她话还没说完,沥沥就拨通了电话,再不看她,自己走去一边在一旁打电话了。 李依愣在原地。 一分钟之后,沥沥拿着手机过来了,拿出了与平时截然不同的面孔,那是一种冷静中含着愠怒的气场,“我不想听你感人肺腑的陈词,因为你说这话完全没把齐正赫和贺叔叔当独立思考的人,你也低估了齐正赫,他有办法让C&M主动联系,还需要你把他当太子扶持?” 沥沥不喜欢优柔寡断的人,更不喜欢这个很像当年自己父母一样的人,她已经给过李依机会了,她完全可以由此离齐正赫更近,但李依自己放弃了。 她抱着手走去一旁的椅子休息,只听一直在惊讶状态的李依突然回过神来,朝她喊,“你以为你比我强很多吗?果敢的,冷静的沥沥?” 沥沥转过头去,发现李依的眼眶红了。 “你没有尝过患得患失的感觉吧?”李依抹了一把脸,“我跟你的不同,只在于我更爱他。你根本不会理解我,你会在乎他对你的失望吗?你连他那么喜欢你都不在乎,可我在乎,我在乎!” 沥沥的眼神闪了闪,她意识到自己的确话有些重,轻轻说了句“对不起。”转身走了。 李依捂着脸,靠着墙开始了抽泣,喃喃道,“他送你的怀表里…封了戒指啊,你这样…被他爱着的人,从来不怕他会离开你吧。” ☆、待命 沥沥的姐姐叫淅淅,她们出生的时候都下着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淅淅比沥沥大了五岁。 虽然淅淅外表柔美温和,但沥沥一直觉得姐姐是最坚强的人。 “Love is love.”淅淅拿着一本书,又合上,微微闭眼,“只可惜,爸爸妈妈似乎不懂。”不懂我的情绪,不懂我的感受。 小沥沥在看着电视,每天下午会有一部有仙女的电视剧,她微微侧头,“大人也会不懂吗?” 淅淅笑了笑,她们俩很早就交换了秘密,淅淅的是她很喜欢一位穿着红裙的漂亮张扬的女生,小沥沥的是她很讨厌她不够可爱的同桌。 淅淅点了点头,“没关系,只要你和她能懂就好了。” 那个女生应该已经看到自己的心意了吧,那串铃兰手链。 淅淅看了看沥沥空无一物的手腕,突然眼神暗了暗。 淅淅去了她家,想亲耳听她说话,开门的是一个长得很像她的女生,很美也很冷。 “她走了。”那个人说,她明明看清了自己不太开心的表情,却仍淡笑着说,“为了躲开你吧。” . 已经十二月了,下着阴冷的淅淅沥沥的小雨。 沥沥看着眼前的一片黑伞,嗅着泥土的芬芳,似乎回到了她得知姐姐离开的那个雨天。 齐正赫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是在他那边的中午,最近的航班回国,毫不犹豫。 她那晚给齐正赫打完电话就离开了医院,不知道李依在那里待了多久,应该是一直守到齐正赫回来吧。 她得偿所愿的依旧站在齐正赫身边,撑着一把黑伞,公司的几位股东都在,沥沥站在偏后的角落,一身黑色风衣。 她从未在齐正赫脸上见到那样的表情,他身姿挺拔,一身黑色。脸色少有的肃穆,俊逸的脸上第一次有些颓唐,但他尽量不让眼中的悲伤溢出,他身边还站着舅舅,和支持他的股东。 黑伞下的眼睛故作坚强,在看见沥沥的脸时,微微一动。只那一个眼神,竟然让沥沥心疼。 她突然想念起了那个闭着眼睛训人的人,那个敢跟成总摔杯子的人,那个在旋转楼梯上笑着看她笑话的人,那个在董事会上呛长辈的人,那个说“因为我叛逆”“我十八”的小齐总。 长辈们不待太久,鞠躬献完花,分不清真心的嘱咐了几句那个大男生,都散场了。 大多数年轻一辈的同事这才慢慢的聚拢,伞也扔在了草地上。 沥沥并没有在葬礼待太久,她和几位同事跟在齐之远身后,把戏作全,但还是没有离开,等在灰绿的草坪外,打着伞,看着自己的黑色鞋尖。 “下个月C&M会有人过来谈,早做准备。”齐正赫低着头跟李依说着,脚踩在软绵绵的草坪上,声音很疲惫。 虽然中断了这次谈判,但C&M似乎完全没有不快,反而表示愿意继续合作。 李依愣了愣,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两全的结果,心里开心,但对于沥沥,她更不知道该是感谢还是嫉妒。 所幸,现在站在正赫身边的是自己。 身边人突然停了下来,李依回头,只见齐正赫红着眼睛,看着眼前,紧抿着唇,似在咬着。 接着齐正赫手里的伞扔了下去,大步向前,拥住了那个女孩儿。 李依和其他人站在后面举着伞,没有去打扰齐正赫今天唯一一次示弱,展露疲惫。 李依的眼前模糊,她只是看着,那对身影离她太远,她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也不愿听清,总之,应该跟工作无关吧。 “我只有你了。”齐正赫高大的身子有些颤抖,但抱的很紧。 沥沥愣了愣,还是叹了口气,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 暮宁今天不去楼上公寓提着暮开吃饭,因为她知道今天暮开会待在咖啡书店。 今晚零点过后是沥沥二十九岁,暮宁能够预见到的沥沥的第二次伤害,就在今晚。 她手里拿着舒芙蕾,很得意,暮开自从遇到沥沥之后很少这么听她的话了。 “青亚不给力啊。”暮宁靠在沙发上,“拖到现在还没办事,你说我们是不是不该把窃听器拆了?” 暮开冷眼看着窗外,似乎又要下雨了。但紧握着的手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和焦虑。 他已经给肖羽打了电话,希望今晚她能去陪陪沥沥,但肖羽回答,今晚沥沥的公司有一场很重要的谈判,都在LM待命,估计明早都不一定结束。 “你可以求求我,我可以像把你从不丹的庙里扯出来一样,把沥沥从LM扯出来。”她吃一口甜品,弯下腰看看暮开的脸色,“反正走过去也没几步路。” 暮开沉沉的用鼻子呼出一口气,如果是那样,那他怎么解释沥沥会受的伤?还是自己再次干预她的人生轨迹,亲口向她摊牌,告诉她在没有的允许下,他擅自爱她,擅自改变她的一生。 他不想走母亲的路,但他现在还不是他母亲那样的人。 暮开的下颚紧绷,眉头一直没有松过。 他艰难的咽下口水,声音有些嘶哑,“她爱齐正赫吗?” 暮宁挑眉,看来恢复语言能力了嘛。 “听实话还是假话,我只能看见五年内的情况。” 暮开毫不犹豫的道,“实话。” 听见暮开的反应这么快,暮宁皱了皱眉,还是坐在了他的对面。“至少到她三十四岁,她爱的人只有你。” 暮开的眉头突然疏散,苍白的脸有了些生色,暮宁见他这样,道了句“没出息”就端起蛋糕走了。 “如果我刚刚犹豫了,你会说什么?” 暮宁的背影顿了顿,没心没肺的说,“当然是她深爱着齐正赫,被你横刀夺爱了呗。” . 今晚是沥沥二十九岁生日,C&M的代表将最后一次谈判定在今天,将会在会议上明确表态,如此明目张胆,毫不避讳着齐正赫的舅舅,基本上也算是不给齐正赫后路,人外有人,多得是比齐正赫更狠的人。 沥沥一整天待命,严格来讲LM高层和子公司高层,以及李依父亲和万家代表都已经做好准备,在会议室打一场硬仗,但C&M代表很嚣张,让他们足足等到天黑。 夜幕降临,但会议室的人很有耐心。 “齐总,您舅舅想见你。”有人进入会议室。 齐之远恐怕也有些慌了,他从来不把自己当齐正赫的舅舅,此刻传话这样自称颇有些示弱的意思,但如果他前几批派去联络C&M的人没有被齐正赫发现的话,恐怕也不会这么尴尬。 齐正赫只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他的神色自父亲去世后就总有一股冷意,只是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轻描淡写,“那让舅舅亲自来见我,你也看见了,今晚没空。” 齐之远现在在美国,完全没想到C&M老总已经亲自飞回国内见齐正赫,此刻桌上的东西已被摔的一团糟。 不怪齐之远没想到,齐正赫这边目前也还不知道过来跟自己谈的不是什么代表团,而是C&M的老总,程燃。 沥沥的手机响了,是暮开的。 期盼着暮开给自己一个电话,是她已经期盼了几个月的,除了今天。 她坐在偌大的会议室里,看一眼手机,心里有些高兴,但还是关掉了。 一部分是现在的场合的确不合适,一部分,他跟自己说了分手,几个月都不闻不问,自己也是有脾气的。 手机继续响着,齐正赫偏过头来看了沥沥一眼,只见沥沥耸耸肩,将手机关机了。 ☆、雷雨 细长的高跟鞋轻踏在地面。 “太美了吧!你确定她已经四五十岁了?” “看上去三十不到,谁说的这是C&M老总?” “刚传过来的资料还能有假,不说代表团吗?怎么亲自来了?” 程燃一身黑色的裙装,就像一只黑天鹅,十分优雅,不紧不慢的走在黑色的地面,身后只跟了两名保镖,看神态冷漠中带着一些散漫,毫不在意自己已经让一堆人等了一下午。 没有什么代表团,她对自己的决策力足够自信,更何况齐正赫一个晚辈都敢一个人跑去C&M谈生意,程燃有什么不敢,这样一想想,程燃对那群老头子更为不屑。 “来晚了。”程燃的声音淡淡响起,自顾自走进了会议室的主位。 会议室的人都站了起来,有些惊讶,包括沥沥。 齐正赫面色不改,程燃出现在这里,基本上他已经赢了,大大方方的回了一句“程总。” 沥沥的脑子突然运转的很艰难,“程?” 程总,她…她是暮开的母亲。 暮开随的母姓。 可… 她想自己把不切实际的想法反驳下去,但更多的细节涌上,她突然对自己的脑子不受控制而无能为力,暮开,程暮开。 程燃的眼神轻轻的定在沥沥的身上,她微笑着,“会议之前,姚小姐用不用先接个电话?” 齐正赫皱了皱眉,所有人都搞不清楚状况了。 李依扯了扯沥沥的衣袖,示意她回神。 沥沥只觉得气血上涌,深呼吸了几口后,拿起手机,稳住声线,“不用了,很近,当面谈就可以。”转身出了会议室。 齐正赫看着沥沥背影眼神暗了下去,程燃眼里一抹赞赏,理理裙子,坐了下去,“那,开始吧。” . 程暮开十八岁的时候,还很年轻。 小姨想让他放松,想带他去环游世界,他们可以夜里出发,白天就待在家里,看书看电影,谁说钱买不到快乐。 但程燃冷冷的,一定要让程暮开参加完自己的葬礼在走,为这件事情程燃和小姨不止吵过一次架,后来是程暮开自己接受了。 那天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多,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有他的老师,同学还有小姨,母亲,和母亲的朋友。 有些滑稽,来参加葬礼的人一身黑色,而葬礼的主角正一件白色的毛衣靠在单面玻璃上看着他们,仿佛与他们隔了一道银河。 . 小姨去了LM,程暮开已经回到了公寓,但还是紧紧的盯着墙上的钟,已经十一点了,他的手微微颤抖,他在紧张的时候习惯性的咬自己的食指关节,他的眼睛看着城市的灯火,眼里却没有映照出一丝光亮,如同黑洞。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沥沥,她终于肯接自己电话了。 程暮开突然紧张了起来,他只想过保护沥沥度过今晚,然后尽量解释,但事实上他对沥沥的反应毫无准备,他重重的按下接听键,只听那边一句,“开门。” 程暮开一愣,还是走了过去,打开了门。 沥沥淋着雨过来的,一路上她的脑子很乱,什么都没想,她也什么都想不通,但到家门口的时候,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是雨了。 但当看到程暮开时,突然一切记忆如同贯穿了一样,太多片段如走马灯一样闪现,初中午睡时的侧脸,篮球场上的身影,还有,在留学的时候老是在超市偶遇的男生,她二十四岁生日许完愿望睁眼第一个见到的人…一切突然联通了起来,她轻轻说,“程暮开。” 程暮开此刻就像做错的事情的孩子,他从一个外向阳光的人被黑夜打磨的温柔而坚定,第一次不知所措。 他只垂下眼睛,说了一声,“沥沥。” 下一秒,他的顾虑他的害怕突然都被打破。 沥沥冲了上来,抱紧了他,吻住了他。 一道闪电,雨大了些,空气发生正负电位分离,较轻的正电位往上飘,较重的负电位变成雨滴降下雨,空气中的负离子数量增加,空气变得清新、舒爽。 程暮开怔愣的被沥沥抱的退后了几步,双手还是习惯性的扶好她,免得摔到。 虽然平时他们都是腼腆自持的人,但大多数时候是程暮开主动。 沥沥离远了一些,喘着气,仍紧紧的抱着程暮开,踮着脚将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哑着声音问,“为什么骗我?” 程暮开没见过这样的沥沥,还有些愣,好看的脸有些紧张,“我…我可以解释。” 下一秒,沥沥将他按在沙发上,并没有让他解释,继续吻他。 好一会儿,程暮开才被松开,手扶着沥沥,无奈的笑道,“Molly还在看…” 沥沥的脸上还带着泪,也笑了出来,加菲Molly一开始还很兴奋自己的另一个小主人回来了,现在只静静地蹲在地上,歪着头看着沙发上的两人。 沥沥又俯身亲了程暮开一口,抱着他在他耳边低声说,“那抱我去房间。” . 暮宁没去LM,程燃来了电话,告诉她“待着就行。” “……” 暮宁于是还真就在咖啡书店待着,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玻璃外终于出现了窈窕的身影,齐膝的裙子下是线条极美的小腿,撑着一把宽大的黑伞,优雅的踩着雨水走了过来。 “一身黑,奔丧呢?”暮宁撇她一眼,没好气。 程燃并不搭理她,她慢慢的打量着这家店,神色平静,最后走向了沥沥的专属书架,那上面的每一本书都有一张照片作为书签。 她静静的站着,翻开了几本,里面是沥沥,暮开和暮宁的合照,笑的开心。 “她不喜欢悲伤的故事,”程燃只看了两本就得出了结果,“那你们怎么没提醒她,她本来就生活在悲伤的故事里?” 暮宁翘起二郎腿,眼神傲娇,“我厚道!” 程燃淡笑着撇她一眼,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暮宁龇牙咧嘴的伸出手去打暮开,身边还有一只被吓到了的金毛。 “这本书送我了。”程燃将照片夹在书里,语气并不是求人的语气,“我帮了你们大忙。” 暮宁撇她一眼,程燃左手抱着书,右手去提伞。 “拿走拿走。” ☆、吃醋 身后响起了低沉的声音,“抱你去洗澡?” 沥沥摇了摇头。 虽然暮开已经足够克制与温柔,但她现在还是疼的浑身没劲。 她听了半夜的故事,暮开的每一句话她都深信不疑,尽管暮开已经说的很委婉,但她还是心疼暮开,责怪自己。 她大概能猜到为什么程暮开托青亚转送的信为什么没到自己手上,但她无法想象暮开是怎么经历了那八年在黑夜的时光,但所幸,她紧紧的抱了抱他,他在她身边。 她也并不在意暮开的那些问题与困惑。 他们一起看过一部叫《本杰明巴顿奇事》的电影,男主人公越来越小,女主人公越来越老,他们相聚的时间更少,“而我,还需要好好保养。”沥沥笑着说。 程暮开的眼里有些心疼,他轻轻将沥沥的头发别在耳后,认真的看着她,“我会陪你到永远。” 阳光照在两人的脸上,他们相视一笑,深感幸福。 “所以你那年是故意把可乐打翻的咯?”沥沥笑着问。 程暮开的抿了抿嘴,认真的说,“因为我那时候吃醋了。” 沥沥把头埋进枕头里再次笑倒。 手机响了。 沥沥转过身,艰难的伸手拿起来,才发现昨晚已经有很多未接电话了,除了暮开的,还有公司的,庆功宴也在昨晚,估计是谈的很成功,不过沥沥当然觉得她爱情的庆功宴更重要了。 电话是程燃打过来的,她在LM等她。 程暮开将沥沥揽在怀里,头埋在她的后颈,低声说,“不用去。” 沥沥笑了笑,“要是没有她,我们可能还在闹别扭。而且我临阵脱逃了,要去给同事谢罪呢。” 程暮开轻叹一口气,“好吧,早点回来。” . 沥沥到LM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原本以为晚到的还有自己,没想到还有齐正赫。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也不找自己说话。沥沥站在电梯里,有些好笑,不是已经谈成功了,怎么…这幅表情。 难道在怪自己昨晚没在他身边?不过去不丹前一天,齐正赫还告诉他,“那个时候你要在我身边。”,那时她也答应了,所以是自己食言,她想了想,还是张口,“那个…” 谁知齐正赫马上按了最近一楼的电梯,出去之前认真严肃的看了一眼沥沥,“呃…我没欺负你。”然后落荒而逃。 “……” 齐正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昨晚谈判很顺利,然后是庆功宴,喝了很多酒… 可能是梦吧,齐正赫走在楼梯里,揉着太阳穴,想起那个梦,齐正赫少有的脸红,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脸皮很厚的人了,没想到自己尚且还差得远,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还有救。 他迈进二十五楼,今早,不对,今午他不是来的最晚的,李依也没来,但在办公室外等着的人是谁,有些眼熟。 那人的脸已经瘦的凹陷下去,她坐在沙发上,看着齐正赫过来,她拎起包,嘲讽的看着齐正赫,“再一次失去挚爱的感觉如何?小齐…噢不对,现在应该是齐总了,你好,我是青亚。” . 程暮开洗完澡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就跑下楼了,他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十八岁,不对,回到了十四岁,阳光温柔,生活美好,未来可期。 她要告诉小姨,他们是真心相爱,胜过命运。 他推开门,金毛Morning先迎了上来,程暮开笑着抱着Morning,朝等在甜品柜的暮宁喊了一声,“小姨!” 暮宁端着乘蛋糕的碟子转过身,嫌弃的神情里带了些笑意,只当看见暮开时,笑意霎时停止,蛋糕砸在地上。 . 程燃并不在这层楼,沥沥放好东西又去了地下停车场,程燃站在那里。 黑色的轿车停在程燃身旁,大概说完话就要回美国吧,沥沥知道程燃作为母亲,并没有获得儿子的爱戴,一时也觉得她也有些孤单,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孤傲坚强。 “程伯母。”沥沥走了过去。 程燃望着映在地上的一片光影,正出着神,听见声音,转过身,愣住了。 . “你会死在三十四岁。”程燃看着沥沥,皱起眉。 “她会死在五年后。”程溺看着程暮开,皱起眉。 ☆、初中 “让暮开五年内爱上一个人的确困难,但姚小姐,你要清楚,你并不是他的唯一,他的一生还很长。”程燃和沥沥坐在轿车的后座,程燃的话太刻薄冷漠,但沥沥听的很认真。 他们今晚还要继续讲故事,暮开已经说完自己从十四岁到二十四岁的事情了,今天晚上会说他为什么不顾一切也要回到沥沥身边,但这段故事被程燃说了出来。 “我与程溺,也就是暮宁,可以预见人五年内经历的大事,很显然程溺告诉了暮开你的遭遇,这也是他不顾一切到你身边的原因。”程燃一直不屑自己的亲妹妹将这样的能力用在算命上,对控制一整个庞大财团的程燃来说,这太大材小用,“二十六岁被陷害大面积烧伤,二十九岁遭遇性侵,三十四岁郁郁而终,自溺身亡,姚沥沥,这是你的命运。” 程燃观察着沥沥,想从她的脸色里看到自己熟悉的人性。 但她没有。 沥沥的下颚动了动,扯了扯嘴角,但手仍然紧握着裙摆,“这样听起来,我已经过的很幸福了。” 程燃点头,平静道,“的确如此,所以你应该回报程暮开。” 沥沥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转头看着平静的程燃。 “你的生命会在五年后终止,但暮开可以不用。”程燃点到为止,她知道自己的故事暮开已经告诉沥沥了。 沥沥的脸很苍白,她没有犹豫,“我会的,我爱他。” 她看向程燃,坚定的眼神让程燃愣了愣。 直到沥沥走后,她还皱着眉稳稳的坐在后座。 那个女孩儿没有气恼,没有怨恨生命的不公,更没有困惑,就这样平静的接受,然后离开? 程燃有些气急败坏的笑了一声,却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沥沥真的爱暮开,不好吗? 多年前程溺也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她爱上了一个女生,但那个时候她还很是平静不屑的反驳,证明她的荒谬与错误。 爱情是不存在的虚无。程燃再次告诉自己,她坐在阴暗的车里,看着远处的一方光影。 她从前也跟暮开一样,对自己高尚虔诚的爱深信不疑,直到时间变得越来越慢,她变得混乱,变得困惑,年轻时的爱人生了白发,离她远去之时,她才如梦惊醒,自己原来并不爱他,她之所以存在于世上,是为了一个并不爱自己的孩子。 可当她知道爱人离开,意识到自己仍然存在时,她竟然连一点悲伤都施舍不出来,对啊,那个时候她已经不爱那个年轻时为他而活的爱人了,无关紧要的人离去,怎么会悲伤呢? 但她的确为自己的没有悲伤而悲伤了很久,直到自己慢慢的想通,慢慢意识到自己的生命还长。 所以她为什么要气急败坏,她是对的不是吗? 程燃像往常一样,提醒着自己这件事情,于是她迈出车门,从灰尘仆仆的阴暗里走向那方光影,伸出手去,让疼痛来提醒自己,自己是对的。 她将手放在阳光下,闭上眼睛,等待着灼烧的痛感传来。 一秒,两秒… 她猛的睁开眼睛,瞳孔放大,看着自己的手臂,不解,疑惑,一直到颤抖。 . 沥沥可能悲伤了一会儿,然后辞职了。 齐正赫不在,她只能把自己花了两分钟写的辞职信交给何理,让他转交。所有人都想不通,前途大好的沥沥为什么会突然辞职,沥沥觉得这个时候回家太早了些,于是还去超市买了一些新鲜蔬菜。 她提着很重的东西,艰难的走到咖啡书店的时候,还调整了一下表情,但当看见暮开的眼睛时,她突然有些支撑不住了。 “你不是很好奇我在明亮的教室里上什么课吗?”沥沥和暮开回了公寓,沥沥跟以前一样站在开放式厨房洗着菜,“你也很好奇我在图书馆里看什么书,那我们去那儿吧,我带你去。” 暮开坐在长长的木桌旁,只静静的看着她。温馨暖色的光打在暮开眉目如画的脸上,这些年,他都没有变过。 他终于知道小姨那一句,“至少她三十四岁之前,她爱的只有你。” 她只活到三十四岁。 他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的沥沥会在三十四岁选择死亡,但那个世界没有自己,他隐隐觉得是自己造成了沥沥的死,不忍多想。 “我的钱很够的!而且已经辞职了,现在我一定要,环游世界!”沥沥举着一个萝卜,神采飞扬。 她的手缓缓地放下,似乎在构思第一站去哪里,“第一站还是得先去找一趟爸爸妈妈,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我突然想通了,虽然爸爸妈妈不能理解姐姐,但他们真的爱我…” 她放下胡萝卜,看了眼暮开,笑了出来,“你别这么看我,你是不想和我见父母吗?你移情别恋!” 她说着说着,突然红了眼眶,暮开忙走上去,紧紧的把沥沥抱住。 “我会永远陪伴你。” 沥沥在暮开的怀里,微微颤抖着,她真的害怕,但当暮开的声音响起时,她眼前的一片黑暗里突然有了光,她摇了摇头,“不,你要替我活着。” 暮开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紧紧的抱着沥沥。 . 沥沥从暮开的怀里醒来,但暮开已经先醒了,阳光打在暮开的脸上,温和纯净。 他们今天要开车去杭州,见见父母和自己的过往。 姚父姚母很吃惊,也很高兴。他们第一次向沥沥道歉,也向淅淅道歉,沥沥笑着说自己会替他们转告的,然后拉着不明所以的二老去做饭了。 他们手牵着手,回到了初中。 那群孩子已经放寒假了,他们俩踩在湿润的青草地上,站在篮球架下伸出手微微握着,看着五指间的缝隙,一起念出当年的英文题,相视一笑。他们回到二班的座位,坐在一起。 “你那个时候到底是看漫画还是看我?”沥沥趴在桌子上转头望他。 暮开笑了起来,左手轻轻的抚在沥沥的脸上,“你见过我一本漫画书看一整个学期吗?” 沥沥“吃吃”的笑了起来,“对,老师说你看书很快。”她突然又想起什么,捏住暮开的脸,“那你为什么给我扇风,我都感冒了!” 暮开叹了口气,眼中还是笑意,“一开始是以为你真的热的睡不着觉,后来发现你只有打喷嚏的时候才会找我说话借纸。” 沥沥一愣,双手捏了上去,“我就知道!你小时候真的蔫儿坏!全班就我看出来了!” 暮开笑着被沥沥捏着脸,凑上去吻住了沥沥。 他们还去了那个老图书馆,不过已经被改建成了实验室,中午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广播的那首英文的民谣,有些遗憾,不过后来他们又有了咖啡书店,沥沥突然觉得人生的遗憾,暮开都在一点一点的悄悄弥补着。 ☆、以前的信 他们在杭州待了一个多星期,走遍了曾经的大街小巷,甚至还去了西湖,回到咖啡书店的时候,才知道齐正赫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星期。 齐正赫的脾气似乎好了很多,等了一个星期也没有发火。沥沥让暮开回了公寓,她自己会处理好的。 沥沥在他面前坐下,看着齐正赫的脸十分疲惫,“我已经递交辞职信了…” “你有没有良心?”齐正赫静静地看着她,但此言一出风范像极了小齐总,沥沥笑着闭嘴。 “青亚来找过我。” 沥沥笑不出来了。 他将一袋密封的材料放在桌子上,“她给了我所有的证据,死亡证明,照片,程暮开老师朋友的口述记录,录音…” “可以了。”沥沥打断,“她要做什么?” 书店里空无一人,沥沥的声音有些大,有些急促。 齐正赫冷冷的看着她,眼框却红了,“她什么都不做。她早就不喜欢程暮开了,这对她来说这仅仅是谋财工具,你以为她多嫉妒你们的爱情?你以为她是来拆散你们的?” 这些反问,也是齐正赫替自己问的。 沥沥看着厚厚的一包证明,只说,“你开条件吧。” 齐正赫愣住了,笑了一声,眼里有些冷意,嘴边是自嘲的笑,“真有意思。” 窗外的阳光透过特制的玻璃打在齐正赫俊逸的脸上,更显的苍白无力。 他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你觉得我不是人吗?你觉得我不配喜欢你吗?” 沥沥皱了皱眉,没想到齐正赫会这么说,“你…” “明明没有拥有过你一次却失去你很多遍,我是局外人,但我的心不是石头做的。”齐正赫只是淡淡的坐在沙发上,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沥沥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不是来求你看我一眼的。”齐正赫艰难的开口,“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没有程暮开,我们会不会…哪怕一点机会…” “不会。”沥沥抬起头,“我一直爱他。” 齐正赫怔住了,只呆呆的望着她,像一个无助懵懂的孩子。 “其实,这些东西也已经无所谓了。”沥沥轻轻笑了笑,“青亚大概没告诉你另一件事情吧。” 齐正赫等着她开口。 “我会死在五年后,嫁给你之后,我郁郁而终,只继续活了五年。”沥沥轻松的说出口,“所以我们会努力生活到五年后,这些东西,我不在意了。” 她今天说的话都在故意伤齐正赫的心,但她总是忘记,齐正赫比她想象的聪明很多。 在新加坡的高级餐厅,齐正赫一身酒红色的正装俊美无比,差点就要向她表白,被沥沥故意得意的挑衅刺退,如果齐正赫看不穿,怎么会死心塌地喜欢她这么久呢? 齐正赫的眼里突然溢满了悲伤,他没有问为什么沥沥在他身边不会幸福,他的声线发紧,只问,“他能救你吗?” 沥沥摇了摇头,“不能,但我会活得很快乐。” 齐正赫低下头,良久之后,笑了一声。沥沥看着他低下去的头,捕捉到了几滴泪掉下,移开了目光,这齐正赫,流泪都要逞强。 齐正赫走的时候,那一包厚厚的证据都留在了桌上,他只问了一句,“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沥沥笑着说,“当然。”又叫住了齐正赫,认真的说,“那个,你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 暮开似乎猜出了自己的心思,所以自那晚过后,每当沥沥在夜里吻上去的时候,他总是笑着接受,然后把她规规矩矩的抱在怀里,暮开是温柔而坚定的人,他的底线已为自己放到最低,但让沥沥用孩子替自己延长生命,这是他绝不会同意的底线。 有的时候沥沥急的泫然欲泣,暮开也只是心疼的抹去她的眼泪,把她抱在怀里,“我陪着你就够了。” 沥沥摇头。 暮开又笑了笑,“我都不爱我母亲,你如果离开我,你觉得我还会爱我的孩子吗?” 沥沥还是摇头,“那是我们的孩子,你会爱我们的孩子的。” 暮开温柔的坚定的反驳,“我更爱你,我最爱你。” 但命运有心站在沥沥这边,2月份的时候,沥沥怀孕了。 他们环游世界的计划因此搁置了十个月。这十个月他们要么跟肖羽和老贝聚会,两个大男人陪着两个公主逛街,要么在咖啡书店里读书吃蛋糕,沥沥看的是以前看了一半的书,暮开则勤勤恳恳的做着未来四年的旅游攻略,有的时候小姨插科打诨,说他们这是要演现实版的《遗愿清单》,又或者他们在公寓里跟Molly玩,看电影,拼乐高,还有,读信。 “沥沥,展信佳!我知道你现在的同桌一定没我帅,但请你不要因为见不到我而悲伤,我会回来找你的!” “谁能想到你小时候这么自恋呢?”沥沥撇他一眼,暮开正在做酸奶水果捞,不用天平量筒的那种。 “沥沥,我在图书馆,现在外面的夕阳真的特别好看,就跟冬天的时候你每天中午午睡的时候见到的一样。我看不进去书,我在想你。” 沥沥偷偷吸了吸鼻子。 “沥沥,今天是我的生日,今天晚餐吃了很多好吃的,以后我一定会带你来这家餐厅,现在朋友都走了,我正坐在床上给你写信,只想见你。” “沥沥,为什么不回信?” “好吧,不回就算了,是因为你爸爸妈妈管的很严吗?还是你的高中很严格?还是你在生我的气?反正你以后都告诉我吧,今天和同学去物理竞赛,那个学校的银杏树特别漂亮,我会带你去看的。” “沥沥,我好想你。我妈说考上MIT就可以让我回国,还有一年,你最好不要找男朋友啊!!!” “沥沥,我快来见你了,附在信里的是古巴的海岸钱,我会带你来的,我们一起在沙滩上晒太阳,等我。” 沥沥把信放了回去,手按在鼻子上,很轻很轻的抽泣。 最后是一张有些揉烂的的纸,材质特殊,纸的上头是英文标志的“遗书”,应该是坠机之前,乘务发给所有人的遗书,遗书上是这样的: “小姨,母亲,永远爱你们。我将没有痛苦的死去,不用悲伤,过好自己的生活,如果可以,请帮我找到沥沥,告诉她我…” 笔迹在这里划上了杂乱的黑痕,差点将特制的纸划烂,之后的字迹比上文的字迹潦草很多: “告诉她我已经结婚,并有了幸福的家庭,与爱人。” 沥沥突然哭出了声,暮开心里一惊,忙走了过去,待看见沥沥手里的遗书后,愣了愣,只轻轻的从身后抱住她,“我的确有了幸福的家庭和爱人,都是你,”他轻拍着沥沥的背,她还在抽泣着,暮开轻轻的说,“一直都是你,沥沥。” ☆、尾声 随着肖羽在医院一声大呼“儿媳妇儿!”,沥沥在一月份生下了一对可爱的龙凤胎宝宝。 小姨抱着一个,肖羽抱着一个,完全撒不了手,后来程燃打过来的电话一直响,暮宁这才十分不情愿的把手里的宝宝递给了老贝抱着,还一直嘱咐,“就一会儿啊!等会儿我抱!” 然后转头十分不耐烦的说,“有屁快放!” 那边静默了一会儿,暮宁似乎都能想象程燃眼里的冰刀子应该甩出去十米远了。 两边都沉默着,还是暮宁先开口了,“俩,一男一女,我说你消息这么灵通还问什么问?” 程燃显然在这家医院有很深的势力,刚刚诞生她就知道了消息。 “叫什么名字?”程燃问。 暮宁无声翻了个白眼,走到病房里,只见暮开站在病床边,握着沥沥的手,眼里溢出爱意,似在温柔的说些什么。 “人家现在聊天儿呢,我去打扰不好吧。”暮宁说,“等会儿再说,我先去抱宝宝了!” “程溺,”程燃有些急的打断,只说了一句,“我这边,阳光很好,谢谢。”然后匆忙的挂断了。 暮宁愣了愣,不懂什么意思,还是去抢老贝手上的宝宝了。 “你不去抱抱他们吗?”沥沥问他。 暮开笑了一声,眼里很心疼,“以后吧,你要休息吗?我陪着你。” 沥沥点了点头,她知道暮开现在可能无法接受宝宝,也不要求他多爱宝宝,他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沥沥心里很开心。 肖羽抱着男宝宝,心都快要化了,一会儿后又苦着脸,“我是不是还要再生个妹妹!?” . 沥沥在暮开的精心照料下休养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许多老朋友都送来了很多礼物,李依也打来了电话,她自请去了美国的公司,似乎是为了忘记齐正赫,但又舍不得不帮他,她说了道歉的话,祝福的话,最后她还是告诉了沥沥,小美人鱼怀表里有戒指的事情。 齐正赫没什么消息,沥沥叹了口气,她很欣赏他果断的性格,这样很好,只是当她送还的怀表又被退回来之后,还是有些无奈,以后吧,过几年就不倔了,她看着怀表,笑了笑,轻轻挂在了宝宝的身上。 把孩子托付给小姨一开始有些紧张,但当看到小姨的咖啡书店的厨师和服务员都已经考好育婴资格证和营养师证后,倒也说不出什么别的了。 肖羽和老贝经常来看他们的儿媳妇和女婿(可能吧),爸爸妈妈也时常电话过来。 “妈妈的时间只有四年了,所以要做自己,但是记住,你们的存在的确是因为爱。”沥沥开始旅行之前轻轻的吻了吻熟睡的宝宝,暮开也是。 对了,两个宝宝的名字也有些随便,程姚,程沥。 …… . 之后的四年,他们可以说是最无忧无虑的情侣。 他们先去了沥沥的英国母校,他们一起上课,有的时候暮开稍微走开一会儿都会有男生找沥沥搭讪,他只能走过去,拍了拍那位兄弟的肩膀,用英文说,“我和她的两个孩子已经会叫小姨了。” 他们在明亮的图书馆里,在落满树叶的大道上,他们在超市牵着手买东西,这在几年前可是想都不敢想。 然后他们去了瑞士,意大利,冰岛…欧洲诸国。 他们在清晨中醒来,互道早安,在绵延的山脉里行车兜风,在海港上的城市品尝美食,在平静美丽的湖边依偎着垂钓,他们就像《爱在黎明破晓前》里初见的男女主人公,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他们在夜晚中缠绵着睡去,开着房车看星星,在森林里滑雪,在极光城市里,为了照出好看的星星,相机放了半小时,但暮开总没有办法静止不动好好曝光,他总忍不住吻向沥沥。 明信片和照片一张一张寄回去,小姨跟小程沥抢着蛋糕吃的时候,小程姚就靠在Morning身上,小手一张一张数着照片。 接着他们去了澳洲,寄回去了许多动物的明信片,不过没待太久,夏季的澳洲太热,暮开看着沥沥有些晒伤的皮肤,又带着她跑去了南美。 他们一起在阿根廷看了足球赛,脸上涂的五彩斑斓,在人群里狂呼,夜晚就在草坪上的篝火晚会里吃着烤肉,他们去了程暮开攒了十年想要带她去的所有地方,经过了所有著名或者不著名的地方。 沥沥跟着程暮开找回了他们遗失的又四年,他们爱的那样疯狂,却又那样简单。 他们的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 只是那天最后一张明信片恰巧在沥沥三十四岁生日的那天寄到了咖啡书店,那是一张海岸边的合照,沥沥穿着一件精致的白色的小礼裙,与暮开一起站在沙滩边,夕阳下。就像他们在几年前泰国海岸的合照一样。 暮宁拿到了两张,背后写着两个孩子的姓名,加上“爱你。” 她短暂的失神了一会儿,然后看着跟Morning和Molly睡在一起的两个孩子,揉了揉眼睛。 李依三年后还是回到了齐正赫身边,听说她结婚又离婚,还有了一个孩子,那天齐正赫还在宴会上,突然疼的直不起身子,手里的红酒洒出来大半,李依扶着他问他怎么样,他只是摇了摇头,有些疲惫的笑着说,“突然想喝养乐多了。” 李依愣了愣,齐正赫又回到了平时的状态,他现在云淡风轻,锋芒内敛,很少再说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了。 程燃是早晨收到消息的,她坐在窗户大开的办公室里,助理递上了这一年的报告,突然发现一向冷静的程燃竟然捂着脸轻轻抽泣,还有她的办公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张相框,里面是一只金毛和正在打闹的男女。 . 暮宁的书,最后一段只写了一句话:因为爱,他们的故事因此只写到一半。 多年后程沥非要问个明白,暮宁无奈道,“小祖宗,我是真不知道啊!” 而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那是一个温和的午后,在墨西哥海岸线,一幢美丽的海滨别墅,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这是暮开离开的地方,沥沥也想在这里离开。 他们在这里逗留了很久,都不愿意离开,直到这一天。 他们早上开着游艇去海边,年老的水手夸赞他们有他年轻时的风范,而他们俩也在海上,浪花里回应,一起大声念着电影里的台词: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垂暮之时应当在日暮前燃烧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离开 他们相视一笑,他们心照不宣。 午后,程暮开从梦中惊醒,怀里的人离开了,他心里一惊,正准备去找她,就看见沥沥穿着一路上最爱的白裙子站在阳台边晒太阳。 那是他们经过意大利的时候,一位老绅士为沥沥做的,很好看,程暮开松了口气,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很美。 沥沥指了指远方将要落下的太阳,回过头,“我想离它近些。” 然后他们一起乘着游艇往海里开,沥沥制止了暮开,他还需要回岸,但暮开只是笑着说,他带了手机,他现在只想陪她。 他们在夜幕的海洋里共享着红酒,驱散着畏惧。 沥沥笑着看着暮开,“我很幸福。” 暮开将那一晚情人节收获的纸戒指戴在了沥沥的无名指上,月光轻柔,他笑,“二十年后,你答应了嫁给我的。” 沥沥的眼睛红了,然后流泪,嘴角却是笑着的,她眼前的意识渐渐模糊,但暮开吻上来的时候,她又短暂的恢复了清明和呼吸,她已经说不出话了,但却并没有感到痛苦,只是她突然看见暮开手上的铃兰手链不见了。 怀里的人有些担忧,但暮开只是抱的更紧,“我说过了,我永远爱你。” 虽然没有永远,但他此刻爱她的勇气,足以让他说出这句话。 暮开只是抱着她,眼神比月光温柔,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校园中午的旋律。 Blood of Christ mountain stream Have I found you Flightless bird jealous weeping Or lost you Big pill stuck going down 圣洁的基督山涧里 我找到你了吗 折翼的鸟儿渐渐落地渗着鲜血 抑或我失去了你 遗失的美好不再执着 …… 日出,早晨的时候,年老的水手第一个发现了那艘没有返岸的船。 船上只静静的睡着一位白裙子的公主。 “她带着被祝福的面容离去,只留下轻轻一声叹息。” ☆、另一个世界的姚沥沥 她嫁给齐正赫了。 齐正赫第一次求婚是开着玩笑说的,明明前一秒还在晚宴的旋转楼梯上看她的笑话,下一刻却把自己从火里救出来,待在病床边等她苏醒。 “嫁不出去了。”沥沥看着大腿上丑陋扭曲的烧伤,还不是很清醒。 齐正赫刚接完电话回来,听见她这么一说,只耸耸肩,“我娶。” 沥沥被他逗笑了,笑出了眼泪,那天之后,她已经拜青亚所赐,难以信任任何人,齐正赫除外。 后来她陪着齐正赫从舅舅手里夺权,一步一步,她始终陪在齐正赫左右。 但对齐正赫的示好,她总是淡笑着回避。她的心里有一个爱人,她不太确定那个爱人到底存不存在,除了手上的两条手链,她没有任何证明他在的证据。 但有的时候她又好像在齐正赫身上看到了他,他们一样意气风发,一样阳光开朗。 他们终于胜利,那一晚过后,齐正赫有些抱歉,但他再次向她求婚,沥沥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他可能就是她心里的爱人。 齐正赫真的爱她,待她很好,但沥沥分不清楚,她总是恍惚,总是觉得心里缺了一角,总是在噩梦中惊醒,梦里她在海水里挣扎。 直到她三十四岁那天,她再次梦到了那个男孩儿,“二十年之后,嫁给我哦。” 她再次从梦中惊醒,突然意识到,她从来不是挣扎着往海面游去,她一直希望到达海底,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她。 她想起了《暮光之城》里的贝拉,她伤害自己时,真心爱她的人就会出现,拦住她,保护她。 于是,在生日那天的日暮,她独自去了海边,赴一场二十年的约。 ☆、暮色破开 什么时候心里有的她,程暮开说不清楚。 也许是她板着脸照顾人的时候有点好笑,也许是她小大人一样冷着脸告诉他和朋友“等会儿老师来了”的时候很可爱,也许是她第一次中午转过头对着她,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肌肤上的绒毛,都让他的心脏“砰砰”只往外蹦。 为了不让小沥沥腾位置走开,他连杂志也很少看了。 为了让小沥沥多跟他说几句话,他今天错几个题,明天碰出几处擦伤给她看,后天没带笔,大后天给她爱吃的零食吃…… 可惜,分别总是常有的事。 “你不能忘记我!”他说。 他又怕又急,又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干脆把那串橙花手链拴在她手腕上。 这是我们的信物,等我来找你时,你要亲手放在我手心里。 可惜,死亡也是常有的事。 “沥沥,见字如面…”没有回音的信再也寄不出去。 那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儿永远沉睡在了墨西哥沿岸的海底,但他的心里还有深爱的人。 醒来时,他已经没有了心动的权利。 黑暗里,摸索八年。 想她想到快要将夜幕看穿,他想见到太阳。 他从夜色中起航,乘着随时快要倾覆的舟,在一望无际的海洋里等日出,温馨的阳光刚刚要洒在脸上,他却被灼伤,疼到无法呼吸。 不对,他本身就没有呼吸。 好吧,远远注视。 他出现在阴暗的图书馆角落,在深夜的超市,在封闭的餐厅,什么都不做。 自己好像个变态…他自嘲。 要不要和她说话?一句也好。 他被这想法吓了一跳,责骂着自己的不负责和冲动。 但,她正许着什么愿呢? 朝思暮想的她,在热闹的人群里,对着燃起的烛火闭眼,是在许下什么愿望?他能做什么?他能帮上一点忙吗?她也如他一般想他吗? 噩耗,小姨所说的沥沥的噩耗, 他不知所措,夜晚,他第无数次抬起手,看着指缝间的空隙时,突然下定了决心:不能再做黑暗里的影子,他要做阳光下的骑士。 可这骑士见不了光啊… 他离不开她,如果没有沥沥,自己将腐烂在寂静的海沟;他离不开她,如果没有沥沥,自己的心也永远静默。 没事,再试一次,总不能看着她这样悲惨一生。 他最害怕的,就是让她受苦。 书店里,她手里的两串手链碰在一起,清脆叮当,他的心比这声音更乱。 他在房门外起码站了一个小时,不敢开门。他平复着心,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时,她的一声“是你!”差点让他咬破自己的下唇,他必须竭力控制,才能发出不颤抖,不带哭腔的声音: “你还记得我?” 记得吗? “你不能忘记我!” 每一次再见,他都如数家珍,小心保存。 多少年,小姨说他没有心跳,可他真的,一万次为她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