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百合] 《离婚了解一下》作者:水色天青【完结】 文案: 姜律师栽了,官司败了,还被人给拐回家了。 拐就拐了,这个被告还带着她领证,打算霸占她一辈子。 姜芜:我想着怎么挖你墙角,你却想着这? 沈慕: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再想些羞羞的事情? 记者:请问二位是如何决定与对方结为伴侣,相守一生的。 姜芜:酒过三巡,一夜定情。 沈慕:对,这么肤浅,我喜欢~。(≧▽≦)/~ 总裁攻VS离婚律师受 1V1,小甜文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婚恋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芜,沈慕 ┃ 配角:张惜,唐菲,各色委托人 ┃ 其它: ================== 第1章 姜芜做了个梦,噩梦! 她梦到沈慕将她们两个结婚证上的照片洗了出来,放到半边墙那么大,当当正正挂在床头对面。 这太可怕了。 姜芜想冲过去将它撕掉…… 猛地起身,姜芜睁眼就是暖黄色印暗纹花样的背景墙,白色烤漆实木画框里是田园风景油彩,哪有什么放大的结婚照片。 她长出一口气,重新躺回到床上。 绵软的呼吸声从姜芜的耳畔传来。 她还是不太适应身边躺着旁人的婚后生活,哪怕沈慕睡相很好,闭眼时她是什么姿势,醒来后依旧。 姜芜今天上午约了委托人,此刻天刚蒙蒙亮,还能眯一会儿补补眠。 她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手刚落在枕头下,她就摸到了一个小本本。 …… 显眼的红。 那是她和沈慕的结婚证。 有人是把结婚证放这里的吗? 避邪?! 一声轻笑,沈慕抬手,摸到结婚证,将它重新塞回到枕头下面。 看到始作俑者仍旧闭着眼睛。 姜芜不禁恶声恶气道,“你就不怕做噩梦?“ 沈慕笑道,“我巴不得日有所枕,夜有所梦。“ 这觉还能睡? 姜芜气哼哼就要起身。 沈慕修长白皙的手臂一揽,直接就将人抱在怀里,重新一起躺下。 “那天晚上,你可不是这样。“ 那天晚上,她喝多了!姜芜悻悻想着。 人被沈慕圈在怀里,姜芜恍恍惚惚就想到了之前那些琐碎事。 她二十二岁入行,是当时华策律所最年轻的律师之一,许多前辈都告诫过她,不要碰事关朋友的委托,小心朋友都没得做。 姜芜信了,这些年她一直做得很好,可大概是光鲜得过了,金牌律师被称呼得多了,几个月前陆媛找上她的时候,姜芜想也不想,还是应了。 她初识沈慕就是因为陆媛。 当年陆媛大学念到一半就成了天悦的签约艺人,而沈慕是陆媛的老板,姜芜慕其名数载,一年前才在陆媛新剧的发布会上第一次和她沈慕面对面。 如今陆媛身价水涨船高,早不是当年瞒着家里做明星梦的大学生,她想要跳槽解除和天悦的经济约,第一个拉上的就是如今被奉为金牌律师的老友姜芜,而沈慕也自然而然成了这单委托的被告方。 成为陆媛诉讼律师的姜芜,近几个月里见沈慕的次数多不胜数。 就在她十拿九稳认为自己能够胜诉,带陆媛脱身的时候,却被对方告知,她已经和天悦和解撤诉,不走了。 如果说姜芜这辈子最痛恨一件事,那就是委托人不坦诚。 可如今这个委托人偏偏是陆媛,是她的老朋友。 姜芜的朋友不算多,每一个她都很珍惜。 可当她为自己数个月的辛苦质问陆媛的时候,陆媛却拿钱来堵她的口。 “我知道你们华策的规矩,你开个价。” □□裸的,逼得姜芜说不出一个字。 半晌后,她才回道,“四十五。” 这回换陆媛愣了。 “到此为止了陆媛,咱俩的交情,就这个价码,其他服务,当我社会救济,白送。”说完,姜芜大大方方收了陆媛一百块,找了她五十五,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当天晚上,姜芜拿着这四十五块钱,跑到常去的酒吧,买了两瓶啤酒。 完后还调侃人家吧台的小姑娘,“最便宜要二十多块,知不知道我们的钱也很难赚啊。” 姜芜是熟客,谁不知道她是对面那楼层高耸入云,门庭若市的华策律所大律师。 女孩一边给她把酒倒满一边笑道,“您辛苦,想必更可怜我们辛苦。” 姜芜笑着一饮而尽。 她透过玻璃杯和酒吧里昏暗的光,去看那形形色色的人。 世道变了,人也变了。 就像陆媛早不记得的那四十五块钱了。 可姜芜还记得。 那时候她们还都在念书,陆媛要去参加天悦的甄选,拉法学院的姜芜冒充自己上课顶包。 出来得急了,陆媛身上连钱都没带够,是姜芜借她四十五块,让她打上了计程车,奔向自己未来的前程。 当年那四十五块,姜芜赚回来了。 值了。 喝干了这四十五块钱的酒,姜芜微醺,沈慕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一个是上蹿下跳数月白折腾的失意律师,一个是游刃有余摆平了官司的被告方老板。 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我陪你喝两杯。“ 姜芜唯一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只有沈慕这一句话。 她好像答应了,又好像拒绝了。 记忆太模糊,姜芜自己都不太肯定。 酒精与荷尔蒙。 姜芜喝得大醉。 醉到她拉着沈慕说了好多话。 醉到两个人不知怎么就搞到了一张床上。 第二天一早,姜芜因为宿醉,头痛欲裂。 沈慕靠坐在床边,没穿衣服,身上只一件黑色文胸。 “醒了?“ 嗡得一声,昨天那些缠绵火热的画面都随着沈慕清润的嗓音重回姜芜的脑海之中。 “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沈慕态度暧昧地拍了拍身下绵软的大床,“你要不要……“ 一夜情,床伴,pao友,这些词都在姜芜脑海中出现过。 但她万万没想到,沈慕最后的话是…… “你要不要考虑和我结婚。“ 一夜激情,可以归结于买醉。 但姜芜答应和沈慕去领证的时候可是清醒得很。 她不讨厌沈慕,甚至说有点喜欢。 沈慕精致漂亮,是她偏爱的类型,凤眼薄唇,仿佛是天公精心雕琢而成的艺术品,只要她站在那里,没有人可以对她视而不见,不像自己,天生眼尾稍弯,形若桃花,每天要花费好多时间,画上挑的眼线才能让她与自己律师的身份相符,凌厉起来。 大概是外婆去世后,自己一个人生活得太久了吧。 姜芜过多了清冷的日子,忽然有些渴望昨晚沈慕温热柔软的身体。 沈慕问得直白,姜芜答得也痛快。 那天阳光特别好,姜芜坐着沈慕的车,回家取了户口本,身份证,直接就去民政局领了两个小红本出来。 当天姜芜就搬到了沈慕家里。 三室一厅的高级公寓,意外地距离华策特别近,除了装饰布局有些花哨,其他姜芜都满意得很。 那两个小红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就被姜芜压在了衣柜的最底层。 理由很简单,她不想看到结婚证上她和沈慕的那张照片。 领证匆忙,来不及打扮? 还是一夜宿醉,看上去形容憔悴? 都不是。 那张照片将姜芜拍得美极了。 一双桃花眼,眼含春水,风情万种。一颦一笑都仿佛□□裸宣布…… 昨天晚上,她是真真切切爽到了。 丢人…… 自己明明藏得很好,沈慕到底是怎么将小本本重新翻出来,还压在枕头下的? 想着想着,姜芜在沈慕怀里,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生物钟使然,七点半,姜芜准时又睁开眼。 身边空了,床头倒是放着一杯牛奶。 姜芜伸手摸了摸。 热的。 伸舌头舔了舔。 甜的。 姜芜捧着牛奶杯,眼睛弯成一条线,大概是因为高兴,肩头一抖一抖。 沈慕站在门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轻轻笑笑,大概任谁都想不到,平日里言辞犀利,搅风搅雨的姜大律师居然会因为一杯热牛奶而被取悦。 顺了老婆的毛,看到了猫咪撒娇的沈老板原本心情很是明媚,不过姜芜接下来的动作,直接让她沉了脸。 就见姜芜喝了牛奶,下了床,在主卧的浴室里洗漱完毕后,顺带着将无名指的戒指摘下来,放在了床头的首饰盒里。 那是婚戒,沈慕送的。 指环形状镶一圈碎钻,款式精致而简单。 姜芜对门口的低气压浑然不觉,她开始化妆,为上午与委托人碰面做准备。 眼线上挑,气势凌厉。 豆沙唇色,稳重深沉。 白色深v衬衫,黑色修身长裤。 姜芜最后将头发高高束起,透过梳妆台的镜子,能够看到里面一个线条冷硬,气质出尘的职业精英。 着装完毕,姜芜将浅灰色格子西装搭在手臂上,这就准备出门。 结果一回头就见沈慕阴沉着脸站在卧室门口。 沈慕的目光清冷,径直落在床头柜上。 这样的场面已经接连上演月余了。 姜芜心里明镜似的,举手投降道,“我不想吵架,我保证晚上回来我会带上,我们讲好的。“ 自从陆媛撤诉,姜芜结束了与其的委托关系,她就从合同纠纷转婚姻家庭方面的诉讼业务。 “我现在是一个打离婚官司的律师,总要考虑委托人的想法,天天带着婚戒秀恩爱,多刺眼。“姜芜耸耸肩。 沈慕脸上阴晴不定。 姜芜这张嘴,怎么说怎么有理,她懒得跟她掰扯。 同一个屋檐下也住了好些天。 姜芜知道,沈慕这人其实也有些小脾气,得顺毛摸。 “好了,别气了,我答应你,改天我买个链子,把它串起来白天也带着。“ 果然,姜芜刚说完,这边就阴转晴了。 “我给你准备。“沈慕柔声道。 姜芜从善如流,“好,我先出门,很快就见了。“ 家与华策的距离只有十分钟。 九点整,委托人推开了姜芜会客室的门。 这是一位女士,衣着光鲜得体,虽然戴着墨镜,可姜芜觉得她有点眼熟。 “您好。“压下心底的疑惑,姜芜保持职业微笑,起身和委托人握手。 “姜律师,您好。“ 问候过后,那人摘下墨镜。 姜芜不着痕迹倒吸一口气。 这位委托人,不仅仅是姜芜,相信所有人都能够直接说出她的名字。 沈静慧。 十八岁出道,二十八岁结婚,随后专心家庭生活淡出娱乐圈。 她与她的先生因戏生情,曾经塑造过许多对经典荧幕情侣形象,戏里戏外,两个人共谐连理,结婚五年来一直都被奉为娱乐圈夫妻的典范。 她先生的大名更是让人如雷贯耳。 冯邵,当今炙手可热的实力派男演员。 就是这样一对夫妻,现如今要起诉离婚了! 只可惜姜芜不追星,那么点惋惜转瞬即逝,最让她感慨的其实是自己早上出门前对沈慕说的一句话。 “很快就会见了。“ 还真是如此。 冯邵,炙手可热的实力派男演员。 并且是出身天悦娱乐炙手可热的实力派男演员! 姜芜想,她和沈慕,还真是很快就要见了。 第2章 姜芜拿出了录音笔,“职业习惯,您介意吗?“ 沈静慧笑着摇摇头,“我既然准备打官司,就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姜芜给自己的委托人倒了一杯咖啡,尽量让氛围显得轻松一些。 “可以跟我说说您的情况吗?“ 哪怕是在这样窘迫的情况下,不得不和其他人谈起自己失败的婚姻,沈静慧也依然保持着十分优雅的姿态。 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浅酌一口,这才抬眼望向姜芜,“我离婚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冯邵出轨了,我认为我们感情破裂,无法再将这段婚姻维系下去。“ 沈静慧的理由和姜芜预想的差不多。 冯邵、沈静慧这样的人,她们的婚姻注定万人瞩目,没有点儿原因是绝不可能闹到这个地步的。 姜芜递给沈静慧一份委托代理协议,继续道,“离婚所涉及的几个方面,财产、债务分割,孩子抚养权归属,不知道沈女士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和想法。“ 沈静慧和冯邵结婚五年,就放出来的信息来看,他们并没有孩子,但是这种事情有没有其他内幕,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姜芜也没有替对方自说自话的习惯。 这些比较私密的话题,沈静慧的态度倒是很坦然,“我怀孕三个月了,这是我和冯邵第一个孩子,我想她只能跟我,至于财产分割,冯邵是过错方,我希望姜律师能够尽你所能帮我争取最大的利益。“ “孩子的事情,您的先生清楚吗?“姜芜问道,“您要知道,作为孩子的父亲他也享有知情权,我们很难隐瞒,也不该隐瞒。“ 沈静慧似乎明白姜芜的顾虑,她点头回道,“冯邵是知道的,我们等这个孩子很久了,刚有消息的时候,我就告诉了他。“ “冯先生的出轨行为是之前还是……近期?“ “一直都有。“ “您自行搜集过冯先生出轨的证据?“姜芜问道。 沈静慧点点头,“是的。不过在递交法庭前,我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做。 姜芜看着自己面前这位准妈妈,她冷静自持、美丽端庄。 虽然说律师应该时刻保持理智,不应有所偏颇,但姜芜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对冯邵升起了一丝鄙夷。 “您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比如你们现在居住的房产要不要争取,或者……“ 姜芜话到一半,沈静慧笑着打断了她,“如果说特别的要求,倒还真有一个。“ 姜芜点点头,示意请讲。 沈静慧自从进门,目的明确,表意清晰,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曾经在荧幕中流露出各种各样的情绪,但唯独说道自己这个要求时,她的眸子中浮现起一丝茫然。 片刻停顿后,房间中的沉寂才终于被打破,“姜律师,我来找您就意味着我不会接受和冯邵协议离婚,但……我接受庭外和解。“ 简简单单一句话,姜芜立刻就明白了沈静慧的意思。 她不会和冯邵私下商量,她甚至接受和解,并不是非离婚不可,但她要把事情闹大,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姜芜想,沈静慧真正想要的也许不是她刚刚说的尽可能多分财产,她是想要她的丈夫冯邵,以及插足她们婚姻的第三者,身败名裂。 “姜律师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知道我想表达的意思。“沈静慧刚刚那片刻的失神后,眼睛里又重新恢复了神采。 美丽,淡然,决绝,像是开得最热烈的花朵。 “沈女士的意思我明白了。“姜芜道。 看得出,听了姜芜的话,沈静慧也松了口气。 “只是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沈静慧笑笑,“姜律师请讲。“ 姜芜本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但有些话不吐不快,“您为什么不更干脆一点。“ 姜芜指得是,带着孩子,离开冯邵。 沈静慧有些怅然,她顺着会客室的窗户望向外面,倾泻而下的日光十分耀眼,放眼看去是京元市新城区数不尽的林立高楼。 “因为太久了。“沈静慧迟迟方才开口道,“太久了,习惯了,习惯这个东西实在可怕。“ 姜芜的目光顺着沈静慧下意识地动作落在了她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是我失言了。“姜芜致歉。 沈静慧淡然笑道,“没什么,其实有时候我也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敲定了许多细节后,姜芜为沈静慧拟写了起诉状。 沈静慧资料齐全,身份证、结婚证、相关财产证明以及医院出具的诊断书都带上了,两个人这就可以前往提交立案申请。 不过沈静慧却对姜芜摇了摇头。 “姜律师,我会自己去。“ 姜芜一愣。 她接过的很多委托恨不得律师事无大小全部随行,可沈静慧的举动截然相反。 姜芜觉得,沈静慧会找上自己,可能只是因为这是一个她印象中认定的流程,就像起诉离婚要去法院,打官司要请个律师一样。 “好吧。“姜芜没有坚持。 将沈静慧送离了华策律所,姜芜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她喜欢沈静慧的坦白,只有委托人将自己心里所有的念头和打算都坦诚告知,她作为律师才更清楚,要做些什么才能够真正帮到她们。 在了解了沈静慧真实的想法后,姜芜按照沈静慧刚刚留下的号码,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打给冯邵的。 一般来说,律师的介入,为的是摆脱双方当事人情绪问题,与对方理智地沟通和协商。 不过沈静慧的情况有些特殊,姜芜也深刻了解自己应有的作用。 她不是去协商的,她是去挑事的。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您好,哪位。“ 好听的男声,清冽、干净,哪怕是忙如姜芜,她也曾经看过冯邵出演的电视剧,一听就知道是他的声音。 姜芜清了清嗓子,礼貌问候道,“您好,请问您是冯邵先生吗?我是华策律所的姜芜律师,受沈静慧女士委托为她处理离婚诉讼相关事宜,在我的委托人提起离婚诉讼前,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跟您谈一谈。“ 电话那边听姜芜做了自我介绍,瞬间没了声音,一阵窸窸窣窣过后,电话那头显然换了个人。 “您好,我是冯邵先生的经纪人,冯先生现在正在长流影视城进行电视剧拍摄,暂时不方便接听电话,还请见谅。“ 姜芜很好说话,立刻改口道,“既然冯邵先生在忙,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可以约个时间,您看什么时候方便。“ 电话那边机械性答道,“抱歉,冯邵先生正在进行电视剧拍摄,短时间内都不便外出。” 对方说完也不给姜芜开口的机会,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这么不客气啊…… 姜芜将手机拿在手中转了几个来回。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不成,冯邵能躲开,可天悦娱乐好端端就在京元市东城区呢。 而对于天悦娱乐…… 姜芜简直不要太熟悉。 ************ 沈慕今天的心情很好,很阳光。 虽然姜芜早上照例摘了戒指,但她答应自己会卖个链子来配,然后天天都带在身上。 处理完公事,沈慕伸了个懒腰,她刚撂下手,内线电话这时候响了起来。。 “沈总。”小刘道。 小刘助理,名叫刘眀怡,是前几年招进来的大学生,长相平平,学历平平,口条平平,天悦上下都认为这么个生瓜蛋子在总裁助理这个位置上肯定干不长,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姑娘在沈慕身边留了好几年。 “小刘,刚好,你帮我……”话说到一半,沈慕觉得不好,“还是算了,送她的东西,我还是亲自去买。” 小刘没时间搞清楚她老板口中的那个重要人物是谁,她只知道一个更棘手的人,此时此刻正站在自己身边。 小刘下意识抬头撇了那人一眼。 她一身职业套,身材凹凸有致,一双顾盼风流的桃花眼,非要眼尾轻挑,画出凌厉的气势。 小刘记得她奶奶说过,天生桃花眼的人心都软,可放在这人身上…… 心软她没看出来,难缠倒是真的。 小刘在那人满含笑意的注视下,吞咽了口水,“那个,沈总,姜律师来了。” “姜律师?!哪个姜律师?” 听听! 不仅她见了这位姜律师瑟瑟发抖,连她那位眼高于顶的美人老板听是她来了都有些不正常了。 电话里沈慕的声音很高,意外之中还带着惊喜。 惊喜…… 小刘想大概惊吓过度就是这样了吧。 小刘清了清嗓子,“沈总,是华策律所的姜律师。” “快,快让她上来。”沈慕连忙吩咐,要知道能够让姜芜登她的门,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很快反应过来,沈慕连忙又补充道,“不不,还是我下去,你让她在那里等我。” 老板这么郑重,看来也是被之前几次姜律师的气势所震慑! 小刘在心里默默有了定论。 “姜律师,您坐,沈总马上就下来,您要不要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不用了,谢谢。”姜芜笑道。 前几次这位姜律师也是这么客气,她不喝天悦招待访客的茶饮,但却让她们老板下足了血本请她吃饭,就这也没管用,差一点点就让她赢了官司,挖了天悦的墙角,带陆媛远走高飞了。 小刘不由一阵唏嘘。 还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终还是她们老板更有办法。 小刘正想着呢,脑海中的老板就化身入现实,匆匆忙忙赶过来。 用得着这么急吗,小刘有点奇怪。 沈慕推开门,第一眼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姜芜,她坐姿端庄,手搭在膝盖上,带着优雅的味道。 沈慕不自觉开始想象她是怎么跟小刘说要见自己的。 我来见我的妻子? 还是我找我老婆? 沈慕伸手过去,想要揽她的腰,想要摸摸她的脸,想要给她一个拥抱,亲亲热热抱在怀。 沈慕没想到,自己的手刚刚伸到半路就被姜芜握住了。 还很程式化,很官方的上下摇了两下。 “沈总,您好,我们又见面了。” 沈总? 您好?? 又见面了??? 沈慕咬牙切齿,真恨不得给姜芜的手甩开。 作者有话要说:沈慕:难道我不是你亲亲老婆吗? ̄へ ̄ 姜芜:抱歉,打扰了。 第3章 沈慕觉得自己胸口有团火在烧。 就这个女人,她眼前这个女人,她的老婆,她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妻子,昨天晚上两个人还睡在一张床上,入睡前还做过很亲密的事情。 她现在却一本正经和自己说什么,沈总,您好。 沈慕咬牙道,“是啊,姜律师,又见面了,不知道您有何贵干。“ 小刘听了这话,有点打颤。 她不由自主往两个人中间站了站,以防自家老板带着这咬牙切齿的劲儿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要是真把姜律师给得罪了…… 啧啧。 想都不敢想。 姜芜对于沈慕阴阳怪气的发问,显然接受程度很高。 她松开和沈慕握着的手,礼貌而客气道,“沈总,今天我是受沈静慧女士委托,想要在立案起诉离婚前和冯邵先生见一面,谈一谈,但我觉得冯邵先生似乎不太配合,不知道作为他的经济公司,天悦能够提供我一点帮助吗?“ 虽然在场只有姜芜、沈慕和小刘助理三个人,但是姜大律师莅临天悦啊,每次都是有大动作、大八卦的,整个楼层不知道多少只耳朵听着,多少双眼睛看着。 就连小刘助理听到姜芜的话,都直接傻了眼。 沈静慧是谁,天悦没有人不知道。 那是冯邵的妻子,两个人结婚五年了,一直是娱乐圈中被标榜的婚姻。 现在这位姜律师脱口而出,这两个人要起诉离婚,为什么??? 小刘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姜芜继续说道,“涉嫌冯邵先生出轨,我想闹上法庭大家都不会太好看,所以想着事先沟通一下,对大家都好,但可惜……“ 说道这里,姜芜还耸耸肩,一脸无辜,“冯邵先生似乎并不体恤我委托人的良苦用心。“ 小刘听完简直大吃一惊。 离婚还不算,圈内圈外的好好先生冯邵不仅离婚,还出轨? 她有些僵硬地回头去看自家老板,就见沈慕站在原地有些沉默,有些出神。 果然,也在老板的意料之外。 跟小刘想法不同,姜芜觉得自己这位枕边人的态度有些古怪。 姜芜直觉中,沈慕对她刚刚的话似乎并不是很意外。 她沉默半晌,忽然嘴唇微微开合,像是说了句什么话,姜芜没有听清,她试探性问道:“沈总,您刚刚说什么?“ 沈慕一咬牙,拉着姜芜的手,直接绕过小刘助理,将人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对于和沈慕贴得这样近,姜芜很习惯了,沈慕的呼吸那样近,近到蹭过她的脸颊,让她有些痒,而沈慕的话也这样轻飘飘钻入她的耳膜 “我说,你这些话我听够了。“ 沈慕还记得姜芜第一次登她天悦娱乐大门时的说辞也是这样。 只不过她的委托人从陆媛换做了沈静慧。 要打的官司从解约变成了离婚。 可表情一样无辜,气势同样迫人。 姜芜气定神闲,微微侧头,几乎就擦过沈慕贴在她耳畔的唇边。 “那沈总想听我说什么?“ “听你叫我一声老婆,或者换我叫你?“ 两个人的对话声音很轻,脱了一个的口,就入了另一个的耳,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这场面可把小刘助理给紧张坏了,她就看到自家老板捏着姜律师的手腕,看上去还挺用力,这要是两个人争执起来,可怎么办…… “那个,沈总,姜律师,你们要不要坐下来,喝点水啊。“ 典型的没话找话,但好歹是提醒了面前两个,身边还有个大活人呢。 沈慕松了手,还帮着姜芜掸了掸袖子。 “姜律师,我们上去,慢慢谈。“ “不了,我只是希望贵公司能够安排我和冯邵先生见上一面,既然要求已经传达到了,我想,我也该走了。“ 姜芜说完,也不给对方挽留的机会,全身而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小刘助理陪着沈慕在原地站了几分钟。 “那个,沈总,需要我去安排吗?“小刘助理轻声问道。 沈慕轻笑,“不用了,你没看姜大律师根本志不在此嘛。“ 如果姜芜真的是为见冯邵而来,那么没看见人,她肯定寸步不离等在这里。 “不是为这个,那姜律师来做什么?“小刘助理有点茫然。 来做什么?八成是来找事的。 沈慕嘱咐道,“让公关部准备准备,最近怕是会很多头条新闻。“ 姜芜胸有成竹,走出天悦的大门。 她知道自己前脚离开,后脚就会有冯邵、沈静慧离婚,冯邵出轨的新闻面世。 别看她刚刚是站在天悦内部说的那些话,但是有人的地方,竞争就不会停,冯邵火了这些年,公司里少不了被他压着无法出头的人,这样绝佳掀翻他上位的消息,只要有野心绝不可能就此错过。 果不其然,就在姜芜离开天悦,回到华策的这一个多小时里,网上已经出现了不少风言风语。 对方手段很高明,起初根本就没有提到天悦和冯邵的名字,只找狗仔娱记发了某男演员出轨,即将与妻子离婚对簿公堂的消息,一时间引起了网上的热议,但凡适龄的男演员都被拉出来猜测了一番。 姜芜想,大概过不了多久,也许是今天晚上,也许是明天上午,这消息就能够渐渐扒到冯邵的身上。 舆论这个东西就是这样,一股脑都放出来就不值钱了,一点点给大家揭开真相,才能够持续引发关注,让人印象深刻。 沈静慧自然有属于她的消息渠道,她听到了风声,立刻打了电话过来。 “姜律师,谢谢你,你果然是聪明人。“电话那边沈静慧的声音波澜不惊。 “班门弄斧而已。”姜芜还挺谦虚。 她心里明镜似的,沈静慧既然找上自己,并且说了当初那番话,就足以证明她有充足的准备让冯邵跌落神坛,姜芜此举不过是锦上添花,让事情爆发得更顺理成章一些。 电话里传来沈静慧的笑声,“姜律师,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如果你不是我的委托律师,我还真想和你做个朋友。” 人们也许会和自己的朋友分享难堪和隐私,但没有人会和知道自己难堪和隐私的人成为朋友。 姜芜笑了笑,没有接下这个话题,她只是客套了两句,最终结束了这次通话。 忙忙碌碌一天结束。 “下班啊,姜律师。“华策前台的小姑娘笑着跟姜芜打招呼。 “嗯,下班了,明天见。“不出庭的姜芜,生活中还是很和善的。 “您是不是搬家了,我看您最近上下班都不怎么开车。“ 姜芜一愣,这才想起,从来四体不勤的她,已经走路上下班一个多月了。 当然,这还要拜沈慕所赐。 因为两个人现在居住的公寓距离华策很近,步行十分钟的距离,沈慕嫌她平日里不爱活动,说什么都坚持让她步行去上班。 姜芜会听她的话才有鬼了,车又不是她沈慕的,又不用她沈慕开,凭什么自己要看她眼色,听她指示。 该怎样还怎样,倍儿得意的姜芜,终于在某个上班的早晨笑不出来了。 沈慕那个坏透了的妖精,竟然找物业把她的车给锁了! 她怒气冲冲冒着迟到的风险,跑回去和人理论。 沈慕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坐她的车,让她送她去上班,要么就自己走过去。 坐沈慕的车?她姜芜是那么好欺负的,看上去那么容易妥协?! 话不投机,姜芜扭头就走,这一走也就走了个把月。 “姜律师?“ “哦。“姜芜回过神来,笑道,“对,我搬家了,离这里很近,以后大概都不开车了。“ 姜芜从来是早上班,晚下班的典型。 京元市入秋后,昼短夜长,差不多七点钟,当姜芜回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她习惯了每次都在同一个地方,停上两分钟,抬头看一看自家的窗玻璃。 温暖橙黄色的灯光映在上面,里面有个人在等着她。 即使是现在,和沈慕结婚、共同居住有一段时间了,姜芜还是会觉得这很神奇。 那盏暖黄色的光,仿佛能够带她回到很久很久之前。 那时候外婆还在,也会天天点一盏灯,等求学的她归来。 姜芜摇摇头。 不能再想下去了。 今天在天悦和沈慕针锋相对,怕是一会儿上去了,她会难缠得很。 姜芜深吸一口气,上楼去,可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即使觉得沈慕难缠,她也始终挂着笑容。 姜芜开了门,印有大嘴猴的俏皮拖鞋从鞋柜里被拿了出来,摆好在她最方便的位置。 “我回来了。“ 姜芜一边换上,一边朝着里面招呼了一声。 没人理,有不轻不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对此,姜芜只能撇撇嘴。 轻手轻脚摸到厨房。 沈慕的饭菜已经做好,准备出锅了。 要说对自己这位合法伴侣非常满意的地方,除了长得漂亮,气质绝佳,床上活儿不错外,那就是这做得一手好菜的本事了。 姜芜有时候也挺奇怪的,凭沈慕含着金汤匙的出身,想要什么买不到,想吃什么吃不到,可她偏偏爱自己动手,而且味道还真不错。 “开饭啦?我来端。“ 姜芜每天吃现成的,今天在天悦还刚好惹到了这人,不表现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结果刚伸手过去,就被沈慕排开,人家显然不吃她这套。 “今天没做你的份。“ 呵。 还闹上脾气了。 姜芜可不会哄人。 “好啊,没我的份,我就不吃了,刚好减肥。“姜芜拍拍巴掌,转身就要进屋。 沈慕一只手还拿着盘子,另一只手就绕过姜芜的腰,直接把人给拦了回来。 “减肥?你自己摸摸你身上还有几两肉。“沈慕气道。 换姜芜傲娇,“我乐意。“ 沈慕开了蒸箱,“你昨天不是说想吃虾饺吗,还热呢。“ 姜芜别过头,仔细回忆她到底什么时候和沈慕说了自己想吃虾饺的事。 是洗澡的时候两个人隔着房门聊天的时候,还是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正要睡去的时候? 看着蒸箱里几个晶莹剔透圆鼓鼓的虾饺,姜芜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再看向沈慕,她难得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慕:就这个女人,太可恶了,该怎么搞定她,一盘虾饺总觉得不够。 作者君:亲亲抱抱! 姜芜:……告辞了。 第4章 晚餐,沈慕做了咖喱,还真如她自己说得那样,就只做了一份,不过她给姜芜准备了虾饺,而自己的咖喱,只要对方想吃,她就会舀一勺,喂到姜芜口中。 对于自己老婆喂自己吃饭乐此不疲的态度,姜芜最开始是强烈抗议过的,不过沈慕会示强,也很懂得示弱。 每每委屈巴巴看着姜芜的时候,她也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饭是人家做的,你吃现成的,人家想玩个小情调和你培养感情,喂你口饭你都不吃…… 多少有点过分吧! 再说沈慕每次都很注意,从不用自己用过的餐具喂她。 第一次姜芜把心一横,吃了。 难道还怕有第二次、第三次吗。 不过今天晚上这一餐,吃得有些纠结。 沈慕几乎是刚吃两口就要接一通电话,虽然讲的时间不长,但次数多了,饭菜都要凉了。 姜芜一忍再忍,终于是在又一通电话挂断,沈慕回到餐桌前时,忍不住开口。 “天大的事,就不能让他们略微等等,容你一会儿功夫把饭吃完?“ 沈慕笑着把手机拍在姜芜面前,“你还好意思说,这都是拜谁所赐啊。“ 姜芜似乎想到了什么,接过沈慕的手机,随便在微博上搜索了个关键词。 好家伙,铺天盖地的新闻,热搜榜单上的排名都已经是爆款。 冯邵的事情,终于爆发了。 虽然只是消息,还没有什么实证,但网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路人吃瓜围观,冯邵粉丝疯狂控评,但其实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姜芜默默将手机放回去,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安静吃饭。 沈慕托腮,“你就那么想天悦当你的被告,你接受委托咨询的时候就不想想你苦命的妻子?你看看,我现在连安生吃饭都做不到。“ 姜芜抬起头,眨巴眨巴自己那双桃花眼,吃饭前她卸了妆,擦了眼线,此刻那双眼睛水盈盈、湿漉漉的,看得沈慕莫名吞咽了口水。 “我们当初可是说好了,工作方面互不干涉,我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家庭作为选择委托人的标准。“姜芜将虾饺都打扫干净,眼不见为静,她心里那点内疚仿佛也跟着食物一起咽到肚子里去了。 沈慕不禁给姜芜鼓掌,也不知道她是真不生气,还是装不生气。 电话又想了,沈慕起身接过,就近还在姜芜脸上捏了一把,“你可得记得你这几句话。“ 说完起身,又去客厅绕圈圈了。 冯邵虽然算不上天悦的台柱子,但也是实力派演员,中流砥柱,他出了这样的丑闻,天悦是绝对无法全身而退的。 沈慕刚刚说得轻松,但就在通话过程中,姜芜能够隐隐看到她微皱的眉头。 大概是真的很麻烦吧。 姜芜盯着眼前的那份咖喱出神。 “不要以官方的名义多说什么,嗯,热度尽量压一压,还不到时候呢。“ 挂了电话的沈慕,轻轻捏了捏眉心。 是的,还不到时候。 姜芜埋的雷炸了,她听见了响。 后面还有沈静慧呢。 正想着,一勺咖喱递到了自己面前。 嗯? 沈慕狐疑地侧头去看。 姜芜端着勺子、盘子,似乎是要喂她。 不过她脸皮没自己那么厚,第一次做,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神色不太自然。 其实,沈静慧的委托律师不是姜芜也还有别人,只要冯邵没有离开天悦,这份麻烦就都是自己的,不干姜芜的关系。 但…… 沈慕还挺享受她这份愧疚的。 “啊。“沈慕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还真等着自己喂到她嘴巴里面啊! 姜芜眉头一挑,这就要撤了。 沈慕却紧紧握住了她伸过来的那双手。 稳稳当当把饭吃到了嘴里。 “谢谢老婆。“沈慕嘴甜。 姜芜却不搭腔,“还吃吗?“ 沈慕点点头。 姜芜顺势把餐盘,勺子,一股脑塞到了沈慕手里,“吃吧,慢慢吃。“ 沈慕也不介意,自己端过来填肚子,期间还不忘问姜芜,“对了,老婆,我想起一件事。“ “嗯,什么事。“吃过饭的姜芜,整个人都陷在家里米白色的欧式沙发里消食。 “你不是说要给戒指串一条链子,买了吗?“沈慕似笑非笑等着姜芜的答案。 姜芜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但沙发又大又软,她人看着还是歪倒在里面。 完了,完了。 姜芜想着。 她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 “明天,明天我保证。”姜芜立马道。 沈慕呵呵一笑。 “信了你就见鬼了。” 她说完,转身就去取外套。 姜芜一愣。 这是新套路? 不跟自己吵,准备离家出走? 这不应该是她的戏码吗。 刚住在一起的时候,大家生活环境不同,习惯也不同,两个人难免会有争执,有些磕磕碰碰。 大概是职业习惯使然,姜芜从来都无理也要辨三分,始终理直气壮,常常一言不合就要走,反正这是沈慕的房子,她还有她自己的家,往往她一拿衣服,沈慕就不吭声、服软了,屡试不爽。 今天这是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置身吗? 姜芜心头一紧,手已经拉住了沈慕。 “我不是故意忘记的,明天我一定去。”姜芜说着,态度诚恳。 沈慕衣服拿在手里,觉得有些好笑,“想什么呢,以为我要走?” 姜芜不吭声,手上力道也没松。 沈慕单手在衣服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十分精致,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递到姜芜面前。 “打开看看。”沈慕道。 姜芜松了手,将礼物接过,打开。 法国妮兰品牌的限量款白金项链,两股链子雕刻着镂空典雅的花纹纠缠在一起,做工繁复,品相精美。 虽然姜芜并不是奢侈品的追逐者,但作为高收入人群中的一员,姜芜对这些箱包首饰多少也了解一点。 这条限量款的项链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 要么是沈慕有不为人知的渠道,要么是沈慕……早有准备,早就备了这样一份礼物,找机会送给自己。 姜芜正出神。 沈慕已经从盒子里将项链拿了出来。 “带上看看。” 说着,沈慕撩开姜芜的头发,双手环绕,不仅将项链给姜芜带上,人也顺带拥在怀里。 沈慕不轻不重在姜芜颈侧咬了一口,“狠心的丫头,我不像你,我不会走的,很多事情,就算你忘了,我也会记得。” 第5章 第二天早上姜芜是被沈慕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时间还早,姜芜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工作的事情别带到床上来。” 得嘞。 沈慕下床,去客厅继续讲。 七点半,姜芜睡够了准时起床。 沈慕还在忙。 不过早餐已经做好了。 姜芜洗漱装扮完毕,坐在餐桌前吃饭。 吐司,煎蛋,火腿,甜牛奶。 今天是西式的早餐,姜芜很满意。 沈慕一直没过来,她在书房,开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忙什么。 姜芜吃饱,将沈慕的那一份早餐端到她身边。 “在看什么?”姜芜好奇道。 沈慕也不避讳,点了点自己的电脑屏幕,“喏,你也熟悉得很。” 姜芜一看。 好家伙。 昨天晚上娱记们放出的某男演员出轨即将离婚的消息被有意引导下扒到了冯邵身上,今天一早实锤就放出来了。 沈慕屏幕中是个视频的暂停页面,黑乎乎的,除了两个模糊的影子,根本看不清楚。 姜芜伸手去握鼠标,想要点开看看什么内容,结果手被沈慕握住,动弹不得。 “怎么。”姜芜疑惑道。 “不是说不把工作带上床,带回家嘛,不看了,吃饭。” 说着,沈慕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端了姜芜拿过来的餐盘,开始今天的早餐。 “在这儿等着我呢,报复心真重。”姜芜嘟囔了两句,披了外套,出门上班去了。 步行十分钟,姜芜刚踏进华策的大门,直接就被人给拦下来。 江杉,不仅和姜芜同为华策年轻有为的当家律师,还是姜芜a大法学院的学妹,比她小上一岁。 两个人关系不错,一个主攻民事,一个主攻刑事,有竞争没冲突,相处不要太愉快。 每每看到自己这个优秀的学妹,姜芜都会感慨一句,岁月催人老啊。 “学姐,学姐。”江杉将姜芜拉到一旁,“沈静慧的离婚诉讼是你接手吧。” 姜芜点点头,这也不是秘密,沈静慧进自己的会客室,和她签了委托代理,瞒得过外人,可瞒不了华策自己人。 “她不是故意找上你吧。”江杉猜测道。 “故意?为什么这么说。”姜芜有点疑惑。 江杉道,“因为你和陆媛的关系啊。”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她和陆媛因为上次的事几乎闹翻了,如今怎么又和她扯上关系。 “江杉,你等等,我怎么没明白你的意思。”姜芜道。 “难道你还不知道?”江杉大感意外,“你今天都没上网吗,就那个视频。” 江杉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当着姜芜的面打开了一个视频。 姜芜觉得这个视频有点眼熟,黑凄凄的背景,两个人影缠绵在一起。 这好像是早上沈慕看得那个。 “这什么,看不清。”姜芜道。 “别急啊。” 随着两个人搂搂抱抱越走越近,他们的面目也渐渐清晰起来。 视频里的男士是冯邵,和他举止亲密的女人却不是她的妻子沈静慧。 可看清这个人的样子后,更让姜芜吃惊。 “怎……怎么会。”姜芜错愕。 那是她认识的人,老熟人。 陆媛。 怎么……会是陆媛呢。 “学姐。“江杉见姜芜出神,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学姐,你没事吧。“ “哦,没事。“姜芜勉强笑笑,“我先上去。“ 姜芜来得早,可有人比她更早。 “姜律师,你的委托人在等你。“有人招呼了姜芜一声,引着她往会客室走去。 姜芜推开门。 沈静慧坐在椅子上喝茶。 气质高贵,身段优雅,就跟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一样。 “沈女士。“ “姜律师。“ 沈静慧放下手中的热茶,笑吟吟看着姜芜。 姜芜想到了刚刚学妹说的那句话。 “她不是故意找上你吧。“ 此时,姜芜断定,这个人就是故意找上她的。 “你知道我和陆媛是朋友吗?“姜芜开门见山。 “知道。“沈静慧回答得也痛快,“我还知道你们因为上次解约的事情,闹得不太愉快。“ 姜芜自嘲地笑笑。她有种常年打雁,一不留神被雁啄了眼的感觉。 “姜律师,你会因为这样而拒绝我的委托吗?“沈静慧的笑容很平淡,不惹眼,可姜芜却觉得,大概是忍耐得久了,那目光之中有着越来越难以掩藏的疯狂。 “如果一早知道,我是你用来报复陆媛的工具,我就会拒绝。“姜芜斩钉截铁。 “那姜律师还真是位好朋友呢。“沈静慧笑笑,“我和你合作愉快,暂时不想换掉委托律师,之后也拜托你了。“ 沈静慧起身,将一份文书放到了姜芜的面前。 单看样式姜芜就知道那是什么,她见得太多了,法院的案件受理通知书。 看样子,沈静慧起诉离婚的案子已经正式立案了。 “姜律师,我之前也是个公众人物,头一次打这样的官司总要做些危机公关,您作为我委托律师的事情,我想还是公开比较好,你说对吗?“ 沈静慧显然并不想要姜芜的回答。 做了该做的事,说了该说的话,她自动自觉走人了。 姜芜拿起自己面前的案件受理通知书,攥得死紧,恨不得将它撕成碎片,可最终,半晌过后,她只能无力地垂下手,坐回到椅子上。 她知道沈静慧为什么要找上自己。 不是因为她名气大,不是因为她胜诉率高。 单单是因为她是陆媛的朋友。 想知道这些也并不难,冯邵人在天悦,经济团队,助理,都是天悦的人,当初她以朋友的身份兢兢业业帮陆媛打解约官司,也不是什么秘密,沈静慧会知道,再正常不过。 只是让姜芜没想到的是,沈静慧那样早早成名,看上去优雅淡然的女人也会被失败的婚姻逼到这样疯狂的地步,步步为营。 姜芜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来接下她的委托。 她就是想看陆媛,这个插足她婚姻的第三者,落得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下场。 这无数刀中,有一记是她这个朋友捅出去的,大概会让陆媛更痛吧。 姜芜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她并不同情陆媛,她既然做了,就要认。 但作为朋友,她不想被人利用,成为砍杀陆媛的那把刀。 姜芜放任自己胡思乱想。 不由得,一个熟悉的身影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沈慕。 她早上关了电脑,不肯让自己看到陆媛的脸。 她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她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作者有话要说:姜芜:叹气,看来婚后的路还很长啊。 沈慕:是啊,床上的路还很长啊。 第6章 官司在法院立案后,法院会将诉讼状副本送达被告,接下来就是搜集证据等待开庭了。 不过按照惯例,离婚诉讼在开庭前都会有一个法院调解的过程。 姜芜想,这单委托大概会在调解环节就直接结束,根本等不到开庭审理。 而取证环节也简单得很。 网上散步各处的都是视频影像资料,拍摄的都是公共区域,姜芜想沈静慧手中类似可以作为证据的影像资料绝不会少,根本不需要自己帮忙,这还真是头一次做这么轻松的委托工作,写了个起诉状,签了个委托协议,事情好像就结束了。 今天一天,沈慕都没有打电话过来。 平时她多多少少都会有电话和消息给自己,仿佛都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现在突然没了音讯,姜芜还真有些不习惯。 傍晚快下班的时候,姜芜的手机终于响了。 “老婆,今天出去吃饭怎么样,想吃什么?“ “不了,回家,我有话问你。“ 沈慕那边想了想,最后还是给了个好字。 姜芜走回家的时候,太阳又落山了。 她今天明明没做什么,可还是觉得累,拖着疲惫的身子一点一点挪到家门口。 沈慕给她开门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了。 “我今天做了……“ 话还没完,姜芜已经掏出了手机,点开那个视频给她看。 “沈慕,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沈慕的话说到半截和笑意一起咽回了肚子里。 “怎么?你这是为了你的老朋友,赶回来质问我?“沈慕很少用这么生硬的口气在家里讲话,“今天早上没记错,是你说不该把公事带回家里,带到床上的吧。“ 姜芜被噎得够呛,“好,好。“ 气完转身就要走。 沈慕眼疾手快,直接环着腰把人给抱了回来。 “你这什么毛病,一生气就往外跑。“ “这里又不是我家!“ 姜芜一句话,整个房子里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沈慕的手臂僵了僵,但终究没有松开。 “你是我老婆,怎么能总想着别人呢。“沈慕轻轻贴过去,吻了吻姜芜的脸颊,又亲了亲她的脖颈,“这里不是你家,哪里是呢,我尊重你的工作,哪怕你帮着外人和天悦打官司,可你也要体谅我啊,还是你终于肯承认你是天悦的老板娘?那我可以将所有商业机密都告诉你。“ “事无巨细。“ 最后这四个字顺着沈慕轻轻浅浅的呼吸,一起飘进了姜芜的耳朵里,她觉得很痒,想躲开,可沈慕却无论如何也不给她这个机会。 有时候亲密的肢体接触,肌肤相亲,真的会让人渐渐软了防备。 “对不起,刚刚是我态度不好。“姜芜觉得自己也有咄咄逼人的地方,她做的不对的地方,她会认,不过……“陆媛忽然被你说服,与天悦和解,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沈慕不想回答,她亲亲摸摸,拐带着姜芜往卧室走。 姜芜很喜欢,但她可不会那么好糊弄,“说话。” 沈慕轻笑道,“没错,娱乐圈就是销金窟,温柔乡,说得好听是贩卖梦想,但实际上很多人就只为两个字。” 沈慕伸出一根手指在姜芜眼前晃晃,“一个是名。” 继而伸出第二根,“一个是利。” “我是个商人靠天悦安身立命,陆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天悦当什么了,我要是让她轻易走了,天悦以后也就不用混了,有样学样,其他人要是都这样怎么办。”沈慕说完,在姜芜颈间蹭了蹭,姜芜的领口因她的举动松散开来,里面露出一截白金色的项链。 姜芜带着了,她把自己送的戒指和链子都带着了。 沈慕轻轻吻了吻那链子,连带吻了吻姜芜的颈间。 姜芜没有察觉沈慕的热情,她无奈道,“所以你早知道她和冯邵的事,借此要挟她,让她撤诉,不敢离开?” 沈慕笑笑,“沈静慧都能弄到手的东西,我只可能比她渠道更多。” 姜芜半晌无言,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虽然她想不明白沈慕为什么非要把一个不定时炸弹握在手中,但她又能说什么呢,她和沈慕早就有过约定,工作方面互不干涉。 怎么对付陆媛,那是天悦娱乐的事,是沈慕的分内事,不该说给她姜芜听,她也不该问的,只是她实在没有忍住,还是开了口。 是为和当年陆媛的同窗情谊,还是为了……无法忍受沈慕的隐瞒? 姜芜自己也没有答案。 沈慕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手上动作多了,声音也更软了。 “阿芜,我没有想过瞒你,我说过的,关于陆媛能说的话我说过的,你好好想想。”沈慕的话里带着急切,她的吻落在姜芜身上也越来越密,越来越热切。 说……过? 什么时候。 姜芜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发热,脑袋远不及平日里清楚。 “你不要骗我。“姜芜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开始有些喘。 “怎么会骗你,你好好想想看。“沈慕将姜芜推进了卧室,按到了床上,就算两个人都饿着肚子,时间还早,但大家都来了兴致,谁还管这些呢,她开始上手脱姜芜的衣服。 沈慕对姜芜这身衣服很不满,尤其是她那些西裤。 姜芜有两条修长匀称的腿,简直算得上一道绝美的风景,她该更适合穿裙子才对,而且裙子很方便,往上推一推就好。 脑补过那些烂漫春色后,沈慕终于将姜芜剥了个干净。 这么美的姑娘,白白净净,香香软软…… 她忽然觉得,裤子其实也蛮不错的。 姜芜就该裹得严严实实,不给任何人看。 完完整整都是属于她的。 自己会保护她的。 会保护她。 姜芜的衣服被丢到一旁,她可不会在自己赤条条的时候允许沈慕穿得整整齐齐。 她推了推沈慕,沈慕了然,开始料理自己。 等到这人重新吻上自己的唇,姜芜还是没有想起来,沈慕到底是什么时候跟她说过陆媛的事。 “你真的对我讲过吗?“姜芜娇喘着问道,“什么时候。“ 沈慕很有耐心,她摸索着姜芜的脸颊,继而一路向下。 “就那天,那天晚上,也是在床上,你再好好想想。“ 接着就是干柴烈火,一片旖旎的缠绵。 意乱情迷之间,姜芜影影绰绰想起似乎真有那么回事。 沈慕是对她讲过一句话。 她说…… “陆媛早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值得你这样伤心。“ 第7章 两个人折腾完,其实时间也还早。 沈慕想要把姜芜拉起来,吃两口饭。 可这家伙爽过了,转身就把自己团在被子里,翻个身,愣是软软糯糯说自己累了,要睡了。 对着这样一个姜芜,沈慕还能有辙? 真没辙。 她只好也乖乖躺在姜芜身边,陪她一起睡了。 姜芜大概是真的累了,不过晚上九点钟,就已经睡实过去。 沈慕没那么多觉,她闭了一会儿眼睛,最后又不得不睁开。 她点点姜芜的鼻子。 没反应。 她亲亲姜芜的唇角。 还是没反应。 看样子是真的睡了,她轻轻掀开了姜芜被子的一角,借着从没有拉紧窗帘缝隙透来的月光,沈慕看到了她送的项链和戒指安安静静挂在姜芜的脖颈间。 姜芜平日里是会将这些摘掉的,大概今天忘记了。 沈慕看到这一幕,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不折腾了。 现在回想起来,能够和姜芜这样并排躺在一起,就跟一场梦一样。 沈慕摸了摸自己无名指的戒指,轻微转动着,要是有一天,姜芜能够大大方方带着它出去,她们两个能够堂堂正正对外以合法伴侣自居那就好了。 不过没关系,沈慕不介意再等等。 人都是她的了,让姜芜适应婚姻生活,等她爱上自己,还会那么可怕吗。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陆媛,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再遇到你呢。“沈慕轻声说着,轻轻摸了摸姜芜的脸颊。 “阿芜,你真的很优秀,哪怕是天悦的法务部对上你都没有胜算,要不是我手里还有东西拿捏陆媛,说不定我就真的输了。“ “陆媛是个聪明人,直觉也很敏锐,就像她察觉到了危机想要离开天悦,和冯邵解绑一样,她也察觉到了我对你浓厚的兴趣。“ “如果她不是找上你来和天悦打这场官司,也许我真的可以放她一马,可惜啊,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以为拉你下水,会让自己走得更快一点,我可不能让她如愿。“ 沈慕的声音很轻,摩挲着姜芜脸颊的动作也更温柔了起来,“你拿她当朋友,我不能眼看着她利用你。“ 沈慕说了很多话,到最后她也终于有些累了。 “阿芜,你看,我什么事情都不瞒你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沈慕突然半支起身子,轻轻点了点姜芜的秀气小巧的鼻尖,“我的账户密码我都可以告诉你,你想不想听?981216。“ 沈慕竟然真的将自己的密码说给睡着的姜芜听。 “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沈慕喃喃自语,而后她下床将留有缝隙的窗帘重新紧了紧。 再躺回姜芜身边的时候,沈慕侧身笑着看她。 “没关系,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记得就好,我来照顾你,晚安,亲爱的。“ 姜芜昨天睡得很早,原本以为会是一个舒舒服服的长觉,结果一大早就被饿醒不说,晚上还做了个奇怪冗长的梦。 沈慕感觉身边有动静,也跟着起身,她睁开眼就看见姜芜坐在床上拍脑袋。 “怎么了,头疼?“沈慕心疼地握了姜芜的手,急切问道。 姜芜一脸丧,委屈巴巴,“我昨天做了个梦,梦见有个老尼姑,拿着木鱼对我不停地念经,嗡嗡嗡的,也听不清楚她都说了些什么。真是太可怕了,我得赶紧洗把脸,冷静冷静。“ 老。 尼。 姑。 念经…… 沈慕真是尴尬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两个人昨天都没吃晚饭,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反正时间充足,沈慕索性熬了点粥,对于胃里空空,还没睡好的人来说,最适合了。 粥里面,沈慕放了不少切成块的甜南瓜。 盛出来时,不仅升腾着热气,还带着南瓜独有的甘甜香味。 姜芜一见,哪还想得起什么老尼姑念经,乖乖巧巧在餐桌前坐好,等着沈慕将碗递给她。 姜芜喜欢甜的东西。 甜牛奶,冰激凌,巧克力等等,都是她的最爱。 沈慕的南瓜粥也是投其所好,立刻得到了姜芜的称赞。 “好吃唉!“姜芜舀了一勺,送到口中,满意地肩膀都在一抖一抖。 “嗯,那就多吃点。“沈慕就这么拖着下巴,看着她。 “家里还有南瓜啊。“充满感叹和惊奇的口气。 沈慕笑道,“是啊,不仅有南瓜,还有丝瓜,冬瓜,小西瓜。“ “你,你都会做?“姜芜睁大了眼睛,同时也张大了嘴巴。 她和沈慕结婚也有一个多月了,但凡在家里吃,都是沈慕下厨,菜式层出不穷,姜芜觉得自己怎么也该把沈慕拿手的东西吃的差不多了吧,结果她还有新花样等着自己。 “不都会,但是你喜欢吃什么,我可以学。“ 说完,沈慕笑了。 沈慕…… 很美。 姜芜有时候甚至觉得她比她旗下的那些女艺人还要美。 她一头深棕色的卷发披散在身后。 此刻坐在这里显得慵懒高贵,而若是到了床上则性感又迷人。 她身材高挑,宽肩细腰,典型的衣服架子,她有一双轻薄的嘴唇,还有一双蛊惑人心的眼睛,那双眼不似自己形若桃花含情脉脉,它有如寒潭碧水,沉静而幽深。 每次被这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姜芜都会想,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目光回应。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姜芜不禁问道。 沈慕笑道,“傻瓜,因为你是我老婆啊。“ 姜芜觉得自己最近有点不正常,照常理来说她决不会是能够轻易被甜言蜜语骗到的类型,但是听了沈慕的话,她是真的有点开心,并且吃到嘴里的南瓜粥都让人觉得更甜了一些。 去上班的路上,姜芜一直都在想沈慕的这句话。 难道…… 沈慕对她是一见钟情? 华策的大门近在眼前。 姜芜一边走一边思考着。 眼看着就要迈步进去。 忽然,姜芜觉得自己的手臂似乎被什么人拉住了。 嗯? 姜芜疑惑地回过头去看。 就见一个人带着墨镜,扣着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认出来一样。 “你跟我走。“ 姜芜一时忘记了挣脱就这样被人拉上了车。 她都来不及问一句。 陆媛,你要带我去哪。 第8章 坐在车上,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发。 看到了窗前不断倒退的风景,姜芜也就不难猜测陆媛此行的目的地。 果不其然,很快,a大古朴的北院大门出现在了姜芜的视野之中。 陆媛找地方停了车。 “这里你还记得吗?“陆媛冷着声音开口问道。 记得。 姜芜怎么会不记得。 当初就是在这里,她塞给陆媛四十五块钱,看着陆媛打了的士,去天悦参加了甄选。 那天两个人运气都很好,姜芜替陆媛答到,很顺利的蒙混过关,而陆媛很晚了才回来,一进姜芜的宿舍门就兴高采烈的抱住了她,兴奋地告诉姜芜自己通过了选拔的好消息。 那时候大家都很年轻,因为一件事能高兴很久,她们几个关系不错的老朋友第二天晚上还一起出门庆祝,从来不喝酒的姜芜也破天荒喝了两杯。 那时候的开心都是真的。 可现在大家的糟心也都是真的。 陆媛问过那句之后就下了车。 她站在她几年前曾经站过的地方和姜芜招手。 “就是这里吧。“陆媛像是在问姜芜,也像是在问自己,“就是在这里,我记得,当天是你送我的,你还给我付了车钱。“ 姜芜也开了车门,下了车,面向陆媛问道,“你带我来,到底是想说些什么。“ 九点多钟。 学生们早已经开始了头两节课,门口只有零零散散低头赶路的行人,并没有人将目光落在她们二人身上。 陆媛双拳紧握,终于她按捺不住,对姜芜一字一顿道,“干什么?我就是想要问问当初笑着挥手送我走的人,到底如今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姜芜沉默了,该来的还是会来。 就如沈静慧想象的那样,陆媛会被大面积的负面舆论压到不堪重负,从而失去对她这个朋友的信任和判断。 “姜芜,之前是我不对,你收我四十五块钱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也都明白,是,我变了,我对不起你,可你呢,就因为这样你就要和旁人一起逼我去死吗?“陆媛的声音明明并不响亮,但姜芜还是觉得,她仿佛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你知道我看到沈静慧公开你是她的委托律师时,我的感受吗,你真的就这么恨我吗?“ 陆媛说完突然上前,死死握着姜芜的手腕,力气之大,让姜芜根本无法挣脱。 姜芜不是个会为自己辩解的人。 她是个律师,不信奉公平,但信奉法治,契约精神她还是有的,她当初不会因为沈慕的关系拒绝沈静慧的委托,现在为了陆媛,她也不会。 看着在自己面前声嘶力竭,毫无优雅可言的陆媛,姜芜说不上自己是难过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你与其在这里和我说这些,不如好好想想看,到底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从这个泥潭里脱身。“姜芜的声音有些冷清,听上去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陆媛抓着她的那双手渐渐松开。 “你还是老样子姜芜,咱们当年几个朋友里,我和张惜,多多少少都有变化,唯独你,还是那个冷清的样子,就好像你的心是块坚冰,谁也捂不热,谁也化不开,永远都那么清醒和理智。“ 陆媛说完就笑了,刚刚那些疯狂的情绪似乎因为失望而瞬间收敛。 姜芜觉得陆媛对自己的指责毫无道理,但看着对方的样子,她还是会觉得心头某个部位似乎空出了一块,有风呼啸而过,让她觉得有些疼。 “我已经完了,全完了。“陆媛跌跌撞撞后退几步,有些踉跄,“你一定会认为我活该吧,是啊,我是活该。“ “陆媛……“眼看着后面有台阶,陆媛会被绊倒,姜芜还是没忍住,伸手想要拉她一把。 可这一次,陆媛却扭身避过了。 她没有再和姜芜说一句话,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就这么把姜芜撂在了a大的门口,一个人独自离开了。 即使陆媛带了墨镜,但姜芜还是能够感觉到,陆媛最后好像流泪了。 当初,她们两个就是在这里,隔着计程车的车窗玻璃招手告别,那时候姜芜以为她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但现在,曾经的那些人,那些事大概彻底告一段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再回到华策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京元市早九、十点简直不要太堵。 今天还是前台接待小陈的班,她看到姜芜匆匆忙忙进来,笑着招呼道,“姜律师。“ 姜芜实在没什么心情,但还是勉强笑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紧接着径直朝着电梯间走去。 “哎,姜律师,等等,有您的包裹。“小陈说完,低头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今天一早送来的。“ “包裹?“姜芜一愣。 她最近没买什么东西,也没有听说谁要寄东西给她。 拿在手里一个四四方方巴掌大的小盒子,这里面能装什么东西呢。 “是不是男朋友送的礼物啊?“小陈看着盒子精致的包装,笑着打趣道。 “男朋友?“姜芜笑着摇摇头,“送也只可能是女朋友送的。“ 小陈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正有些错愕。 “谢谢了,小陈。“姜芜道过谢,直接上楼去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姜芜将小盒子拿在手里摇了摇。 凭声音和上手的触感,里面的东西还有些分量。 姜芜小心地拆了包装,打开盒盖,竟然是一个歪着脑袋,一脸憨态可掬笑着的玩具小狗。 它吐着舌头,眯着眼睛,耳朵耷拉着,一只手就能握得过来,实在可爱极了。 姜芜觉得自己的心情瞬间就好了不少,她轻轻摸索着小狗的脑袋,不经意间还在它脑后摸到了一个按钮。 “这是做什么用的?“姜芜有点好奇,轻轻按了按。 掌心的小狗忽然点起了脑袋,就见它一边点头还一边开口说话了。 “老婆,老婆。“ 是沈慕的声音。 姜芜笑了。 她又轻轻按了按钮。 果然,又是一声,“老婆,老婆。“ 沈慕…… 姜芜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想她,想回家。 捧着小狗,听它一声一声叫自己老婆。 姜芜不由自主就在想,沈慕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沈慕:请叫我沈甜甜,谢谢。 第9章 沈慕在做什么? 沈慕在和姜芜的老朋友见面。 “仔细看看吧,没什么问题就正式解除合同。“陆媛的经纪人丢了一份文件到陆媛的面前。 沈慕在一旁,抱着手臂,作壁上观。 陆媛拿过文件,简单扫过,单论解约的话,她并不亏,只不过…… “沈总,我记得就两个月前,您可不是这么和我谈的。“陆媛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和沈慕讲条件。 沈慕抬头笑笑,像是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玩笑,“陆媛,此一时、彼一时,你不会不明白吧。“ 陆媛捏着合同冷笑道,“那冯邵呢,天悦也是这么干脆利落和他谈的?“ 沈慕摇摇头,“他和你不一样,他有个好老婆。“ 陆媛牙都要咬碎了。 她想笑,疯狂得想。 拼命挣扎到最后,一无所有的就只是她陆媛一个而已。 就连冯邵那个引诱她堕落,害她万劫不复的人,最后都还保有一丝余地。 没什么好说的,她输得彻底。 陆媛干脆利落地在文件上签了字。 之前想走,走不成,如今反倒被一脚踢开。 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讽刺,没什么好说的。 陆媛将文件推回到沈慕面前,起身就准备离开。 这时候沈慕却突然开口了,“国内是不会有你立足之地的,如果你还想演戏,对演绎事业也还感兴趣,你可以考虑考虑往国外发展。“ 陆媛有些惊讶,她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向沈慕。 对方还是刚刚那一副慵懒的姿势,长发披肩,一身火红的衬衣,深v的领口恨不得滑到肩头。这身装扮换在别人身上,绝对风骚地可以,但穿在沈慕的身上,迫于她沉静的目光和气势,你甚至不敢随便在她身上打量。 沈慕会和自己说这番话,实在让陆媛意外,她原本以为沈慕是恨她之前吃里扒外,正准备借这个机会痛打落水狗呢。 “我不明白沈总的意思。“陆媛开口道。 “不明白也不要紧,我们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了。“ 陆媛出了门。 她的前经纪人站在沈慕身边,也有些不解道,“沈总这是还想拉她一把?“ 沈慕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我只是个生意人,但傻瓜会希望拉她一把。“ 经纪人似懂非懂。 “对了,冯太太也快到了吧。“沈慕问道。 她的语气温和,只不过这声冯太太让人听着多少有点讽刺。 经纪人点点头,“是的,应该在路上了。“ “刚好陆媛走了,方萱那边paradise的活动也还没有结束,咱们这位冯太太就交给你了,她息影好几年,重新出山开拍新作,咱们天悦也要拿出诚意不是嘛。“沈慕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这就要离开。 “哎,沈总,您不见见吗?“ 刚刚说好的拿出诚意呢,这怎么就要走了呢,经纪人满头是汗。 “这两天事太多,头疼。“沈慕随口一个瞎话,直接就把事情给搪塞过去了。 头疼的沈总,演戏演全套,出了会客厅直接就提车回家休息去了。 走之前还不忘让小刘助理将她办公室桌子上的礼盒帮她拿下来。 晚上姜芜到家。 头疼的沈总活蹦乱跳,正换新床单呢。 “怎么样,好不好看?“沈慕得意地展示着。 好家伙…… 大红色的床单往床上一铺,就好像是麦田里一匹奔腾的红色野马,原本姜芜就嫌好好的卧室那么花哨,现在好了,什么大黄、新绿都有了,再加上这红红火火…… 简直是不让人活了。 “……你给我拆下来。“姜芜克制道。 “我不。“沈慕说完,往床上一趟,抱着被子,誓死捍卫。 白天那点思念啊,感动啊,现在都已经在姜芜的脑子里烟消云散了。 她此时此刻就只想扒开沈慕的脑袋看看,看看能不能将她对鲜艳颜色的喜欢都扫出去,还她眼前一片清净。 两个人为着个床单争执了半天,最后还是姜芜妥协了。 因为沈慕说,红色显得暖和。 陪她在床上滚了半天,姜芜突然也有那么点感同身受了。 是挺暖和。 得,就这么着吧。 晚饭照例是沈慕来做,两个人坐在餐桌旁,吃到一半,姜芜忽然想起来点什么,她匆忙取过自己的包包,拿出了那只歪着脑袋的玩具狗。 “这个是你快递到华策的?“姜芜问道。 沈慕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蠢,她按开了狗狗后脑的按钮,瞬间抛出一句,“老婆,老婆。“ “你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沈慕无语。 姜芜有点不好意思,“你为什么不当面给我。“ “你最近气压那么低,当年给你怕是直接就丢衣柜里,看都不看的。“沈慕很委屈,不过很快她就换上了一副得意的样子,“再说,这样不是很浪漫嘛。“ 姜芜自己不是个浪漫的人,她也不知道浪漫的感觉是什么,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收到沈慕的小礼物确实有点开心。 她刚想对沈慕说声谢谢。 可沈慕起身了,不知道去干什么。 很快她人回来,手上也拿着个和姜芜类似的小盒子。 “你看,我还有只小猫。“沈慕道。 小猫从盒子里被拿出来,也是歪着脖子,笑眯眯地,让人看了心情就很好。 “这个我准备摆在我办公室的桌子上。“沈慕笑道,“礼尚往来,你也给我录句老婆老婆。“ …… 这个东西摆在沈慕的桌子上。 按下按钮,会发出自己声音,说着老婆,老婆。 …… “我不。“姜芜拒绝道。 “那怎么行。“沈慕反对。 “我,说不出口。“ “那叫声慕慕。“ “……这个更恶心,太肉麻了。“ 姜芜连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沉默片刻后,沈慕把小猫放回了盒子里。 “算了,不勉强你。“ 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姜芜有些诧异,沈慕在很多方面是有些固执的,不达目的绝对会和她吵,可今天…… “你生气了?“姜芜试探道。 “没啊。“沈慕笑眯眯的。 “真没?“姜芜又道。 “真没,真没,来,啊……“怕姜芜不信,沈慕还亲亲热热喂她吃东西。 事有反常即为妖啊! 可姜芜实在想不出,沈慕到底想做些什么。 第10章 10 姜芜小心翼翼熬到晚上睡觉,奇怪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倒是去了床上,沈慕和平时的表现不太一样。 她一直都在吻自己,从眼睛到嘴巴。 姜芜这人有个习惯,但凡接吻她下意识就会闭眼睛,在她看来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可沈慕最开始并不喜欢她这个习惯,她常常会迫使姜芜看着她,说是要让她好好看看现在对她做羞羞事情的人到底是谁。 这算是奇怪的举动吗? 有一点。 姜芜闭着眼睛,享受沈慕的亲吻。 她觉得很舒服,还发出了美妙的□□声。 真好听。 沈慕想着。 她等的就是现在。 那只歪着脑袋的小猫此刻正趴在床头柜上,沈慕伸手就能够触碰到。 小猫的后身还有一个按钮,那是一个录音键,想让它开口说什么,只要录制,随后保存就好了。 姜芜感到沈慕有片刻的停顿,正想睁开眼睛看看她要做什么。 可热切而激烈的吻再次落在她的眼角,继而向下堵住了她的嘴巴。 随后,沈慕压着姜芜问道:“舒服吗,阿芜。“ 姜芜大概只有在床上才会坦率而直白,“嗯,舒服。“ 沈慕笑笑。 搞定。 姜芜夜间多梦,大概是白天见多了猫猫狗狗,大晚上的她梦到自己养了很多宠物。 最开始还好,猫猫狗狗亲人又可爱,可是渐渐的,梦境就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这些宠物居然都能够开口说话了,有的是姜芜的声音,有的是沈慕的声音。 它们口口声声喊的都是老婆,也不知道是在叫对方,还是在叫她。 到了最后,姜芜甚至听到了些微的□□声。 靠。 梦就这么从美妙的,变成了恐怖的。 姜芜猛地睁开眼睛。 她确实听到了一些古怪的声音。 不是做梦,卧室里真的有动静! “舒服吗?“ “嗯,舒服。“ 嗯???! 这不是她和沈慕的声音嘛。 姜芜要吓死了,她起身发现沈慕并不在身边,四下找寻之后,她才发现声音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那只猫,那只可爱的、歪着脑袋、眯着眼的小猫。 此刻它发出着和自己形象完全不相符,旖旎的声音。 姜芜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崩坏了。 沈慕!!! 姜芜越想让手中的玩具停下来,越是手忙脚乱,一时按不下按钮。 突然一只纤细修长的手臂从她身后穿过,趁她不备,直接将小猫给拿走了。 “怎么样,还不错吧。“沈慕笑得那叫一个暧昧。 什么啊,就不错! “你快把它删掉。“姜芜怒道。 沈慕摇头,“我不,我昨天好不容易录的,今天我要带着它去上班,把它摆在我的办公桌上。“ 什么?! 带着它去上班,还要摆在办公桌上?! 这要是万一有个人不小心,按了开关,那小猫里面自己的声音,岂不是…… “你疯了吧。“姜芜难以置信。 “没啊,正常得很。“沈慕笑道。 姜芜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个人是掰扯不明白了,还不如上手抢更现实。 只可惜,沈慕早就防备着她这一手呢,手直接举高,仗着身高比姜芜高那么一点点,直接就将人给碾压了。 “你给我。“ “我不要。“ “你休想把它带出家门。“姜芜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不行,在家里也不行,你快把里面的东西给我删了。“ 沈慕笑道,“删是没法删了,不过倒是可以重新录点什么,将原本的语音覆盖。“ 姜芜立刻道,“那你快弄。“ “哎。“沈慕好整以暇,“姜律师,现在是我给你讲条件。“ 姜芜很久没有这样落于下风了,“你想干嘛。“ 沈慕眼珠一转,话题又回到了昨天晚上,“你现在要不要考虑,录两句老婆。“ 不想,但是姜芜没敢说。 沈慕是谁,都不用姜芜开口,光看这人脸上的表情,沈慕就已经知道她心里的答案了。 “不想啊……“沈慕托长了尾音,“其实我也不太想换,毕竟现在就已经是艺术了。“ 说着沈慕又按了开关。 □□声又充斥在两个人的耳畔,最后收尾的还是那句,舒服吗?嗯,舒服。 姜芜真是快疯了。 “你,把她关掉。“姜芜深吸一口气,“我答应你,我录。“ “真的?“沈慕惊讶道,她没想到姜芜这么快就妥协了。 “嗯,真的,我录。”姜芜咬牙切齿。 沈慕其实还想让姜芜录些花样的,但又怕逼得太紧这人会翻脸。 行吧,如果姜芜能够安安生生叫自己一声老婆,也是赚了。 沈慕把小猫交了出去。 “你一直按着这里说话就好。“ “那之前的呢。“姜芜心有余悸。 “直接就覆盖了。“沈慕答道。 姜芜清了清嗓子,将小猫捧在手里。 她运气、深呼吸,看上去中气十足。 叫声老婆要费这么大周折吗? 沈慕心里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就听姜芜吼出来。 “沈慕,你个白痴,大白痴。“ 山呼海啸过后是一片安静。 沈慕的脸上精彩极了。 姜芜拍拍自己的手掌,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将小猫重新放回了沈慕手上。 “好了,录好了。“姜芜面露得色。 “姜芜!“沈慕说完将小猫撂在一旁,直接就将姜芜重新按回了床上,反正她身上还是睡衣,想要干什么都方便得很,“看样子这家风还是要严明一下。“ 姜芜也不生气,搭着沈慕的脖子,笑吟吟的,“沈总,你要知道,兵不厌诈。“ “哦?是吗。“沈慕捏着姜芜的鼻子摇了摇。 两个人笑过,闹过,一起瘫在床上。 虽然看上去姜芜衣衫不整,嘴唇微红湿润,像是被对方给欺负了,但很奇怪,她觉得心情不错。 倒是沈慕,忽然严肃着支撑起半个身子看着她。 “怎么了?“姜芜问道。 沈慕道,“叫声老婆听听。“ 姜芜张了张嘴巴,她始终觉得这个词真的很难说出口。 沈慕淡淡笑着,摩挲着她的头发,“很难吗?“ 很难吗? 其实有一点。 在姜芜和沈慕结婚前的那二十多年中,这个词几乎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那早在她小时候就草草离婚的父母,即使还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不曾这样亲昵地称呼对方,他们只会叫对方的名字,甚至有时候直接找这、那的字眼来代替。 作者有话要说:兵不厌诈~。(≧▽≦)/~ 第11章 天悦娱乐新的一天。 “早啊。” “早……早上好,沈总。” 沈慕今天一进天悦的大门就笑着和前台的女孩子打着招呼。 “早上好。” “早……早,沈总。” “早。” “沈,沈总早。” 沈慕一路上去,无论是部门主管,旗下艺人,练习生,还是基层的工作人员,但凡碰面,沈慕都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啊,明怡。” 小刘助理看着沈慕明媚如晚秋太阳的笑容,不自觉抖了抖。 “早上好,沈总。” 沈慕笑着点头进了总裁办公室。 她坐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只可爱的歪头小猫。 按开按钮,里面能够隐约听到一句轻飘飘的老婆。 其实早上她都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能够让姜芜中气十足喊她一句白痴也挺好,听着很有精神。 不过在自己问了那句“很难吗?“之后,姜芜先是出了片刻的神,随后对自己讲了很多话,让她难过,也让她心疼。 沈慕将人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她不逼她,不强迫她,她愿意等。 可姜芜却从床上爬起来,拿了小猫,进了浴室,出来的时候样子有点别扭,她按下按钮,就能够从小猫口中听到一句轻轻的老婆。 沈慕想,姜芜其实是喜欢她的,起码她愿意为了自己去尝试,去改变。 摸了摸小猫的脑袋,沈慕趴在桌上,支着小巴,一头卷发随着她的动作铺散在桌子上。 她们还有很长的时间,相伴相守,总会爱得更深一点,更久一点。 生活中甜蜜的插曲是分毫不会拖慢公事的进展。 冯邵和沈静慧准备诉讼离婚的消息一经放出,曾经在视频中露脸的陆媛立刻成为了大众口中人人喊打的第三者,她大量的代言以及在拍的电视剧纷纷被撤下,天悦也更是找准了时机放出了已经和陆媛解约的消息。 陆媛的下场大快人心,她越落魄,网络上谩骂地也就越起劲儿,所有人都站在了冯邵的妻子沈静慧这边,饱受事业打击的陆媛也终于承受不住蜂拥而来的网络谩骂,注销了自己所有的社交媒体账号。 网民们没有了发泄的渠道,风头开始渐渐扭转,注意力被放到了冯邵身上。 插足别人婚姻的小三得到了报应,那么出轨的渣男呢。 一时间网络上以沈静慧粉丝为主的人开始联名向天悦请愿,要求天悦解除和冯邵的专属经济约,说白了就是让经济公司将这个渣男给开了。 一时间,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大家甚至将离婚后的生活都给冯邵夫妻俩个安排好了。 冯邵作为对婚姻不忠的人渣,离了婚,失了业,以后想在娱乐圈混比登天还难,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过着落魄潦草的生活。 而沈静慧呢,离开了冯邵,她还年轻可以开始新的人生,她可以复出拍戏,可以选择其他人开始一段崭新的婚姻生活。 这样的东西说的多了,看的多了,网络上许多人似乎都信以为真了,大家都等着事情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 只可惜,就在所有人万众一心畅想着别人生活的时候,冯邵和沈静慧已经接受了法院的调解,不离了。 姜芜作为沈静慧的委托律师,全程围观了这场家庭伦理剧。 那可真是狗血的可以。 先是冯邵痛哭流涕求沈静慧原谅,说自己是鬼迷心窍,做了错事,他还拿出了买给未出世孩子的礼物,说自己从结婚那天起就盼着和沈静慧有一个可爱的宝宝,他等了五年终于等到了他,实在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沈静慧最开始面无表情就只安安静静听着,一言不发,后来听冯邵说道了孩子,她终于有了反应,默默流下了眼泪。 说着说着,两个人都是一脸泪水,最后沈静慧终于疯狂厮打起冯邵,说他怎么能这样对不起自己,怎么能这样辜负她,然后就是冯邵连连道歉,说自己错了,他改,希望沈静慧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法院是最喜欢这种戏码了,左边劝劝,右边劝劝,两口子不离了,皆大欢喜。 而姜芜从头看到尾,真的心累。 她想不明白冯邵既然对妻子有这样深厚的感情为什么还要出轨,也想不明白沈静慧机关算尽赢回一个背叛过爱情、背叛过自己的丈夫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为了孩子? 姜芜冷笑,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 事情的最后,冯邵在法院写下了承诺书,承诺自己若是再与其他人发生不正当性行为,将要对财产做出怎样的分割作为补偿。 这是姜芜在考虑委托人利益的前提下做出的要求,承诺书的内容十分苛刻,但冯邵也满口答应下来。 迈出京元市西城区法院大门的时候,姜芜终于是松了口气,仿佛一场闹剧落幕,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姜律师。“ 姜芜回头,是沈静慧在叫她。 冯邵跟在沈静慧的身后,两个人哭过,眼睛都红红的,也许是刚刚姜芜要求自己签承诺书时表现出来的气场过于强大,冯邵对她有些畏惧。 “我去车里等你。“找了个借口,冯邵就开溜了。 姜芜对冯邵没有半分好感,看到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微微牵了牵嘴角,有些嘲讽。 “刚刚,还要多谢你。“沈静慧伸出手,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 姜芜对眼前这位委托人的感情有些复杂,不过这单委托结束,她相信两个人之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大大方方握了手,姜芜对沈静慧道,“我只是做了我份内的事。“ 沈静慧笑笑,也不再多话,大概是作为母亲的本能,哪怕三个月还没有太过显怀,她的手却总是下意识地挡在身前。 姜芜深吸一口气,劝慰自己,孩子总是无辜的。 “相信你和冯先生一起走出法院,和解的消息就会流传开来。“姜芜最后提醒道。 “我知道。“沈静慧笑着转身,与姜芜作别,温柔而恬淡。 若不是体会过她的算计,见识过她的精明,姜芜几乎也要被这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骗到了。 看着沈静慧转身离去的背影,姜芜知道自己大概又多事了。 胸有成竹如她,又怎么会没给自己留下后路呢。 第12章 沈静慧和冯邵接受调解,最终选择继续婚姻生活的消息,果然如姜芜所说的那样,在两个人踏出西城区法院的那一刻就在网络上传播开来。 故事没有按照自己设定的方向走啊! 这得多打脸啊! 大家瞬间暴怒了,纷纷怒喷沈静慧和冯邵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救了。 就连沈静慧自己的粉丝都颇为失望。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沈静慧对此倒是没有丝毫解释,她只是在网络媒体上公布了自己将重回大荧幕的消息,只不过和她婚内的隐私相比,这条微博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姜芜因为是沈静慧曾经公开过的委托律师,一时间也陷入了风口浪尖,不过姜芜从入行到现在,打过有争议的官司无数,这种网络攻击见得实在太多,早就习惯了,应付起来也得心应手,她直接私信评论一关,转身给沈慕打了个电话,说是出去散散心,就休了年假,买了机票,直接飞帕斯顿岛了。 沈慕不开心啊。 老婆走了,独守空房不说,偏偏小刘助理还带来个坏消息,天悦的网站又要爆了,想要让冯邵被解约的呼声越来越高。 小刘助理将这件事情告诉给沈慕的时候,沈慕正聚精会神看着什么。 “沈总,发行部请示,现在是不是……“ 沈慕挥挥手,直接就把小刘助理的话给打断了,“不着急,再等等。“ 小刘助理得了指令,毫无二话,转身出去了,还贴心地给沈慕带上了门。 帕斯顿岛位于南半球,和现在风景萧条的北国暮秋不同,到处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样子。 姜芜这两天跟失踪了一样,让发个照片,也只是敷衍地拍了几张风景。 沈慕只好自己看着网上对帕斯顿岛的介绍,幻想着要是自己能够和姜芜一起去该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沈慕一句再等等,天悦就安安静静又过了两天。 这两天内,因为流量太大,天悦的网站都崩了。 沈慕满不在意,坏了就修呗,要不养那么多技术支持是干什么的,总之一句话,继续等。 终于先坐不住的人,从来不是沈慕自己。 就在第三天上午,她接到了当事人的电话。 “沈总。“ 是个女声,声音清澈干净,若是姜芜在场听到,大概会大吃一惊,电话竟然是沈静慧打来的。 “冯太太。”沈慕笑道。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静慧总觉得这声冯太太,有一点嘲讽的味道。 “不知冯太太打电话来有什么指示。“ 天悦娱乐的大老板啊,问沈静慧有什么指示,别说沈静慧不傻,就是脑子再不灵光的人,也必然能够听出话里的不满。 要说沈慕也确实有不满的理由,她一场离婚的闹剧,直接逼得天悦不得不放弃陆媛,就连冯邵的价值也大大折损,天悦到底是娱乐公司,是要靠艺人吃饭的,一时间两名正当红的艺人深陷丑闻之中,自然是有些头疼。 何况陆媛和冯邵是同公司内部出轨,短时间内,天悦的艺人只要同时现身,怕是都要被扣上暧昧的帽子。 “沈总,我只是想问问我们之前谈好的公益微电影宣传的事情。“沈静慧态度温和。 “公益微电影啊,再等等吧。“沈慕笑着挂了电话。 沈静慧握着自己的手机,她是真的有些等不及了,如果再耗下去,她和冯邵真的会大伤元气。 沈慕一下午都在给姜芜打电话。 这家伙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电话一直关机。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沈慕就用力摇了摇脑袋。 还是回家吧,家里总会有姜芜的气息,会让她不容易胡思乱想。 于是沈慕愉快的早退了。 就在她刚刚把车停进了车库,手机铃声也适时响起。 “方便接我吗,我在京元市国际机场。“ “好好,我很快,你等我。“ 沈慕连忙返回车上,拧动车钥匙,倒车出库,一边做她还一边哼着歌。 姜芜回来了,她老婆回来了!!! 沈慕拨通了小刘助理的电话。 “明怡。“ “沈总。“ “发出去吧。“ “什么?“小刘助理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的话。 “我说那个公益微电影。“ 挂了电话,小刘助理有些茫然。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吧,沈静慧亲自打电话问过这个微电影宣传的事情,那时候沈总给的答复还是再等等,怎么这么快就又变了? 是发生了什么吗? 小刘助理摇摇头,转身去按照吩咐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姜芜站在京元市国际机场的出口处。 她从很久前就有个习惯,但凡接了让自己不太愉快的委托,只要官司结束,她就喜欢出国转转,呆两天,往往只要几天的空闲时光就能够让她转换好心情,调整过来,从而回到工作岗位继续奋斗。 可是单单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这个熟悉的老套路忽然不管用了。 帕斯顿岛姜芜不是第一次去,风景漂亮不说,气候还好,她在那里晒了太阳、游了泳,吃了当地的特色美食,玩得那叫一个愉快,可就是到了晚上,姜芜怎么也睡不着觉。 第一天的时候,她还能安慰自己说是时差的缘故,是自己还不习惯,可紧接着,第二天,第三天…… 当姜芜再次顶着熊猫眼洗漱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不是因为时差,不是因为气候,不是因为换床,这些外在的原因统统不是。 她睡不着,睡不好,最主要的原因是身边缺了个人。 自从结婚后和沈慕住在一起,姜芜偶尔会在半夜的时候醒来,要么是翻身碰到了人吓醒,要么是沈慕抱得她太紧憋醒,她自始自终以为自己不适应每一个身边多了个人呼吸的夜晚,却想不到现在,这个人不在了,帕斯顿岛酒店的大床大到她可以在上面翻跟斗,她却失眠得如此严重。 原本姜芜计划要待得更久,可当她透过浴室的镜子看到自己脖子上套着戒指的时候,她忽然很想回家。 于是…… 姜芜就真的提前结束了行程,回来了。 她落地第一件事就是让沈慕来接她。 虽然姜芜也可以自己搭车,虽然到了晚上沈慕回家,两个人一样可以见到,但姜芜等不及了。 她真的有点想她。 第13章 天悦的办事效率之高,就在沈慕打过电话同意宣发之后,网路上随处可见由沈静慧,林萧,成天素主演的公益微电影。 这是一个短片,代表着女人三个不同的阶段。 林萧试演一位妙龄少女,十八岁最好的年纪,她热爱舞蹈,渴望成名,她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从未考虑过结婚生子,她觉得一个女人的价值是通过她本身来实现的,不是通过爱情,不是通过婚姻,更不是通过子女。 而成天素则是一位有着十三岁女儿的母亲,她们演绎着母女之间的牵挂与争执,默默为女儿付出着自己全部的爱,仿佛女儿就是她整个人生。 而沈静慧则扮演一位怀孕三个月的准妈妈,她演绎了一个女人在为事业拼搏的过程中,意外怀孕后所有的痛苦和挣扎,她的表演非常细腻,眼神中自然流露出彷徨与不舍,她曾经想过打掉这个孩子,不愿意放弃自己打拼多年搏出来的成绩,她甚至人都已经走到了医院,但躺在床上看到检测仪器中小小的还不够清晰的影像,那一个瞬间她有了自己的决定。 影片的最后并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它只是试着引人思考,提出一个问题,你想要做什么样的选择,想拥有怎样的人生。 女孩的舞蹈,母亲和女儿拥抱的笑容,沈静慧覆盖在自己小腹上的手。 这影像一一闪过,最终归于沉寂。 视频在网路上引起大范围议论的时候,沈慕和姜芜已经并排躺在了床上。 沈慕一下一下吻她,轻轻叫她,“阿芜,阿芜。” 那声音又轻又飘,仿佛一片羽毛落在姜芜的心上,她觉得自己多年未动心中的一池春水,一圈一圈泛起了涟漪,上一次,上上一次,上上上一次,类似这样的心动都和沈慕有关。 “我好想你,阿芜。”沈慕的话还在继续。 迷离之间,姜芜想,其实她也一样,她也非常想沈慕。 她张了张口,可总觉得难为情,说不出口。 会想念,会依赖一个人,对于姜芜来说这是弱点,她无意中成了一个有弱点的人,这已经出乎她的意料,她又怎么能亲口将这弱点宣之于口呢。 两个人疯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沈慕想拉着姜芜一起冲个澡,可这家伙说什么也不起来。 “别闹,我这些天就没睡好过,我困了,让我睡会儿。”姜芜说着,老样子把自己团在了被子里。 这些天都没睡好,回来才一会儿就跟小猪一样睡得这么香甜? 这是找借口懒得搭理她还是真话啊? 如果是真的话,为什么出去玩还会失眠? “阿芜,醒醒,我有话问你。”沈慕摇晃着姜芜的身子。 “嗯……”姜芜是真的困了,睡着了,只有下意识地哼声。 “为什么睡不着,你也想我吗?你醒醒,先别睡。”沈慕焦急道。 只可惜,无论她怎么说都没有用,姜芜连哼唧声都没了,有的只是渐渐变沉,绵长的呼吸。 这下好了,换沈慕睡不着了。 她半夜搂着香香软软的身子,大睁着眼睛思考人生。 姜芜是想她了吧。 所以提前回来。 对吧,是吧,没自作多情吧。 第二天一早,姜芜终于睡饱了,哼哼两声扭了扭身子,伸手就往自己脖子上摸。 这些日子在外面,她都习惯不摘项链睡觉,虽然很可笑,但这样她会觉得比较有安全感。 可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她却猛地坐起身来。 脖子上是空的,项链不见了。 姜芜连忙将身边的枕头被子都掀起来翻个便。 沈慕洗漱后回来,随口问道,“找什么呢。” “项链,我的项链。”姜芜道。 “哦,在这里。”沈慕从梳妆台上拿起一串链子。 姜芜松了口气,埋怨中带了点娇嗔,“你怎么乱动我东西,我明明记得我没摘。” 沈慕眼睛亮亮的,凑得很近像是要吻她,“这东西这么重要啊。” 姜芜别过头,“我习惯东西都待在老地方。” 沈慕憋憋嘴,只是笑笑,“爱我就直说呗。” 砰。 一个软枕朝着沈慕砸过去。 “问题解决了还是媒体不难缠?你不用上班的吗。”姜芜气道。 “好好好,我走,这就走。” 暮秋的阳光甚好,姜芜坐在阔别几日的办公室里,围观着上一个委托人的有关后续。 她早上刚刚看了天悦发布的沈静慧出演的公益微电影,紧接着就等来了沈静慧借这影片的东风接受的一次访谈。 沈静慧在采访中公开了自己怀孕三个多月的消息。 她说自己接到邀约是在两个月前,那时候她也刚刚得知自己怀孕这个消息,所以电影中很多神态和肢体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本色演出。 她说自己曾经像电影中的那个妈妈一样,想过要不要打掉这个孩子,毕竟从那时候起她就已经萌生和冯邵离婚的念头,但当她和冯邵对簿公堂,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爱过,也曾经爱过自己的男人失声痛哭,说他知道错了,他会改,自己就再也无法狠得下心。 姜芜想这采访中沈静慧所说的必然是有真话的。 她看上去有些无助,却又温柔,提到冯邵名字的时候还是能够看到她眼睛里亮起的光。 “大家都知道我和冯邵在一起许多年都没有孩子,好不容易得到了上天的礼物,我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我愿意再给冯邵,给婚姻一个机会。” 听完沈静慧这段话,姜芜就直接将这段采访关掉了。 孩子就是沈静慧留给自己和冯邵的后路。 姜芜都可以想象到,当沈静慧打出孩子这张感情牌的时候,网络上必然会有很大一部分人偃旗息鼓。 沈静慧真是成功的说客,不仅说服很多人放下对她的成见,甚至可能连同冯邵的恶行一并既往不咎。 而沈慕也是成功的商人,她和沈静慧早有默契,一支公益短片短时间可能看不出什么,但却给冯邵留下了挽回形象的余地,当事情淡去,冯邵东山再起,他还会是天悦的中坚力量。 到头来,事情将会以陆媛一人落魄出局而告终。 高明啊。 就连姜芜都不得不感叹。 可是无论陆媛还是冯邵夫妇,她们的戏码,姜芜都不想再看到,于是她关闭了网络播放器,重新投入到了其他工作之中。 第14章 14 一连几天,姜芜的夜间娱乐就是和沈慕在床上纠缠。 可今天回来,吃过晚饭,沈慕不甘寂寞向姜芜发出直白的邀请时,却被姜芜拒绝了。 理由是她今天没有心情。 洗过澡,姜芜早早躺下,沈慕跟着她一起爬上床。 既然姜芜没兴致,那两个人盖着棉被纯聊天也不错。 今天的姜芜十分安静,沈慕就说着天悦的趣事逗她开心。 “明怡你见过吧,就是每次接待你的小刘助理,她刚到天悦的时候可有意思了……“ 沈慕绘声绘色讲着小刘助理的往事,什么电器杀手,不会用咖啡机;什么脸盲,但凡套近乎的人从来混不出脸熟,来得次数再多她也记不住,只要没正事统统拒之门外;还有就是一个字,逗,每次都是一本正经说傻话,让沈慕乐不可支。 如果让小刘助理知道,她的老板当初以助理之位留下她,纯为寻开心,怕是她三观都要碎了。 沈慕是个会讲故事的人,可惜姜芜心不在焉,不算个好听众,故事的最后她虽然给出了微笑,但多少有些敷衍。 “怎么了,阿芜。“沈慕显得很有耐心,她的手伸进被子里将姜芜的手握在掌心。 沈慕的手真暖啊,那温度仿佛顺着姜芜的手一直传到了她心里。 她们是枕边人,奶奶不在,对于姜芜来说这怕是她最亲密的关系了。 她渐渐缓了神色,终于开口问道, “你说陆媛是不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沈慕瞬间就明白了姜芜今天为什么兴致不高。 原因无他,定然是为今天的两条新闻。 一条是沈静慧宣传微电影,冯邵探班站台,事发后第一次出现在公众媒体前试探风向。 一条是陆媛之前拍摄完毕未发的电视剧重新招募演员替换陆媛,补拍原本属于她角色的戏份。 两相对比,冯邵和陆媛这两个出轨插足当事人的境遇真的是天壤之别。 沈慕叹口气,实话实说,“是,陆媛很难翻身了,她踩了女艺人的死穴。“ 这些姜芜都知道。 沈慕揉搓着姜芜的手,她的手似乎无论冬夏都冷得像一块冰,“阿芜,这条路是陆媛自己选的,没有人逼她,当初傍上冯邵对她来说也算是一条晋身的捷径,她从冯邵的身上也捞到了不少机会和好处,这些年她赚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就算离开了娱乐圈,她也能够好好生活。“ 漫长的沉默,就在沈慕都以为这个话题大概会就此结束的时候,姜芜终于开口了。 “那冯邵呢?“ 沈慕叹了口气。 卧室窗户的视野很好,透过它能够看到高高挂在天空半圆的月亮,月尚有阴晴圆缺,更何况人间事呢。 大都意难平罢了。 “只要沈静慧没有放弃他,选择维系她们两个人的婚姻,那么之后就是一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戏码,冯邵的名声算是毁了,以后也少不了许多的风言风语,但他的事业没有。“沈慕说完认真去看姜芜的眼睛,“阿芜,我坦白对你讲,这也是天悦没有舍弃冯邵的原因,你知道的,天悦是一家娱乐公司,而我……“ “而你,是一个商人。“姜芜笑笑,“我知道的,我们一早就说过的。“ 姜芜在笑。 沈慕却丝毫感觉不到其中的笑意。 “沈慕,就刚刚,我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代理过的另一个官司。“姜芜慢慢开口,讲起自己曾经的经历。 “我从很早就开始做民事诉讼,但之前大都是处理合同纠纷,我记得那个委托人起诉的原因是想要追回借款,借给别人投资做生意的,大概三百多万,结果全赔光了,借钱的人也跑了,作为债权人,他想要由对方已经离婚的妻子来承担这笔债务,毕竟是婚姻存续期间发生的举债行为。“ 姜芜一边讲,沈慕一边安静的听。 “从天而降三百多万的债务,再加上还有一个正在念初中的女儿,借款人的前妻直接就崩溃了,面临绝境的人怕是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她在法院,哭喊着说自己不知情,她不知道丈夫曾经在外面借了钱,她自己更是没有花过其中的一分一毫,可当时的法条是保护债权人利益的,如果她拿不出证据证明这笔钱没有被用于家庭日常支出,那么很大可能上,她就要承担这笔债务,被债权人追偿。“ 沈慕在被子里摩挲着姜芜的手,安安静静听她讲话。 “几百万块钱,对于有钱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于离异带着孩子独自生活的女人来说,那就是天文数字,她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钱,那场官司我记得我们胜诉了,我作为原告的代理律师,只能尽全力为委托人争取权益,可我忘不了,忘不了那天我离开的时候,走廊上回荡的那女人的哭声,哪怕我走出去好远都还能听得到。“ 姜芜容色平静,不悲不喜,可是沈慕能够从她风平浪静的外表下读出一丝别样的情绪,像是不甘,像是遗憾,也像是失望。 姜芜是华策律所的金牌律师,赢多输少,尤其是近几年,但凡是她经手的案子都会给委托人一个满意的结果,她打过出风头的官司很多,可沈慕没想到自己经手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案子她竟然也记得这样清楚。 “为什么承担最惨烈结果的都是女人呢?“ 姜芜终于问出了她心底最想要问的话。 “几年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姜芜的声音清冷刺骨,“陆媛虽然是我的朋友,但她明知道对方有家庭还选择这条路,她落得这样的下场并不为过,可冯邵呢,冯邵他伤害了两个女人,他占尽了陆媛最好的青春,他也得到了沈静慧全心全意的爱情一起组成家庭,可现在,陆媛在事业攀升期跌落谷底,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沈静慧也不得不忍受着丈夫曾经的背叛,面对一段有过裂痕的婚姻,可冯邵,他还有家庭,还有未出世的孩子,还能出现在媒体前跟妻子秀恩爱,他甚至依然有一群粉丝,高举着手牌呐喊,说愿意再相信他一次,愿意等他归来。说不定沉寂几年之后,甚至都用不了那么久,几个月后,他就可以一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摸样,重新活跃在舞台上,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伤害过的人都可以成为他以后的谈资,到时候人们就只会记得他此后的成功,然后轻飘飘说一句,哦,他当年不过是出了一次轨。“ 姜芜的语气极尽讽刺,到了最后,她看着沈慕一字一句道,“凭什么呢,他凭什么呢。“ 沈慕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只能默默注视姜芜良久,开口道歉,“对不起。“ 严格来说,她,沈慕,也是助长这种风气的人之一。 她和沈静慧早有联系,对于公益影片的发行,后续项目的合作,以及冯邵日后的安排,她们都有谈过,双方都将损失降到最低,如此一来便是双赢。 可如今面对姜芜的一句凭什么,沈慕真的无言以对。 姜芜长出一口气,“我不是怪你,毕竟当年我也站在法庭上,亲手将一个可怜的女人推下深渊。” “后来呢。”沈慕侧躺着问道。 姜芜能借着月光看到她半露的肩头,光洁的皮肤,只是看着姜芜就能够回忆起它的触感。 她微微一愣,问道,“什么后来。” “事情肯定不会就这么结束对吗,后来呢?”沈慕满怀期待,等着姜芜的后话。 姜芜的回忆被拉扯到许久之前,因为这场官司,姜芜第一次体会到了网络舆论的力量。 官司胜诉后,网络上引起了很大关注,涉及其中的工作人员,律师,也就是姜芜本人,没有一个逃得过,在网路上被骂得狗血淋头。 什么吃人血馒头,刽子手,但凡是能够想到的激进的字眼,姜芜在自己的公共账号上都能看个遍。 那时候她还年轻,还没有现在这么气定神闲,处事不惊,她真切地因为这些言论痛苦过,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情,是不是不应该接这单委托,她是不是应该只做一些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诉讼代理,成为传说中正义的一方。 后来,时间久了,习惯了,心态渐渐平和了,她学会了调解自己的生活和心情,她每个官司还是会尽心尽力,只不过事后不顺心,她就会给自己留出时间出国去转转。 沈慕见姜芜愣愣地,也不说话,笑着问道,“后来你一定找上过她吧,就是那位借款人的前妻,你一定会帮她想办法。” 姜芜先是惊讶,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睁得溜圆,片刻后,那两条秀气的眉毛就拧在了一起,怒道,“你查我?” “哈哈哈哈哈。”沈慕畅快地笑出声来,“我还真的猜对了?你看,在了解你这件事情上,我真的很有天赋。” 姜芜半信半疑。 沈慕忽略她不信任的目光,“说说吧,姜律师,后来怎么样。” 第15章 后来的事情…… 还真就像是沈慕说得那样,姜芜真的有找上过那个女人。 她告诉她,如果不服法院一审判决她可以继续上诉,并且姜芜强调,无论多么艰难一定要坚持上诉,像她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个例,网上反对的声音多了,大了,总有一天法条解释会修改的。 等到了那一天…… 姜芜非常诚恳地说,等到了那一天,她愿意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帮助女人重新来打这场官司。 沈慕听姜芜说完,摸了摸她的脸颊,凑近亲了亲她的眼睛。 她就知道,姜芜会是这种人,她会做这种事。 “做吧。“沈慕撑起身子,低头看着被她簇拥在怀里的美人儿。 她看姜芜很美,身段柔若无骨,一双桃花眼,眼波一转风情万种,姜芜看她也很美,她波浪一般的卷发顺着她的动作从脖颈两边垂下来,蹭在姜芜的身上、脸上,总会让她觉得有些痒,沈慕勾唇轻笑的时候,美色在前,怎么会有人能够拒绝得了她的邀请呢。 不等姜芜回答,沈慕的手就已经不老实地顺着姜芜的大腿摸了上去,这肌肤滑腻的触感,沈慕再熟悉不过了,随后就响起了姜芜轻轻的喘息声。 “做吧。“ 姜芜点头应了。 沈慕再不客气,落下无数个吻。 其实,姜芜的故事还有很多个后来,只不过姜芜并不打算对沈慕提起。 在对方的抚摸下,姜芜不用出任何力气,人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但回忆却不曾就此打住,反而带她想起了更多往事。 女人果然按照姜芜说的,提起了上诉,并且发动了所有的亲戚朋友,不遗余力寻找落跑的前夫。 她接受了姜芜的建议,但却没有接受她无偿的援助,她宁愿用自己的积蓄去请其他律师也不接受姜芜的帮忙。 她恨她,异常痛恨。 她将自己满腔的怒火和怨恨都转嫁在姜芜这个律师身上。 在她看来,这个在法庭上侃侃而谈、咄咄逼人的家伙是这个罪恶现实的帮凶,是害她沦落悲惨境地的第一人。 这种愤恨没有道理,但姜芜也没有在对方的指责和谩骂中做任何反击。 她可怜这个女人,彻头彻尾失败的婚姻,曾经看走眼的爱人,还有看不到尽头几百万的债务,这些都足以压垮一个普通女人的全部理智,她还有孩子,还要继续活着,她需要一个宣泄口,哪怕是恨也好。 许久后法条解释真的做出了更改,姜芜还在关注着那个官司,等她千方百计了解了相关情况,最终也只能是一声叹息。 这个官司持续了很久,好不容易拖到新解释出台,改由债权人举证借款被用于夫妻日常生活,但这场官司女人也依然没有打赢。 结婚几年的夫妻无法取证,一个陌生的债权人却轻易拿出了几份证据,用于更换地板,用于粉饰房屋,陈年旧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被翻出来,听关注这个案子的同行说,女人当时就瘫倒在法庭上了。 不幸中的万幸,她的前夫被找到了,还上了一部分钱,并且重新和债主写下了偿还欠款的保证书,算是将全部债务背在了自己身上。 姜芜想这也算是令人唏嘘的转折了。 沈慕察觉到了姜芜的不专心,惩罚似的,吻了许多令人难以启齿的地方,等到她眼神迷离,就只看得到自己时方才罢休。 最后两个人都是长出一口气,舒服地躺在床上。 沈慕侧身摩挲着姜芜的脸蛋。 “之前说到哪里来着,那个女人后来有找过你吗?”沈慕问道。 姜芜早没了最初敏感尖锐的模样,重新变得满不在乎,语气也刻薄,她夸张地做着可惜的动作,撇撇嘴说道,“没有,好好一单子,煮熟的鸭子,飞了。” 口是心非。 沈慕如今算是看明白了,姜芜就是个永远都不肯好好说话的家伙,可即使这样,有些问题,沈慕还是忍不住去问。 “说点开心的事吧。“ “好。“ “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跟我结婚?“ “……“ 结婚就算是开心的事了吗?! 姜芜哭笑不得,她调侃地拍了拍沈慕精致漂亮的脸蛋,“九块钱我就能抱一个精美标志的人形摆件回家,看着养眼,手感好,技术也不错,你说划不划算。“ 呵呵。 呵呵呵。 这个家伙还是嘴巴被堵起来的样子看上去更可爱一点。 沈慕是这样想的,随后她就身体力行,选择这么去做了。 ************* 太阳一亮,又是新的一天,姜芜跟没事人一样准备精神抖擞地去上班了,仿佛昨天晚上的那些话她都不曾说过,就连沈慕都不得不佩服姜芜自我调解的能力。 这么敏感多思的人,在外面给自己树立了一层厚厚的铠甲。 她为什么会选择成为律师呢?沈慕在姜芜临出门的时候,一把拉过对方,给了一个告别吻,不停地在脑子里想着这个问题。 沈慕很粘自己,或者说从结婚的那天起她就是这样。 姜芜一点都不反感,相反她还有点喜欢。 “怎么还没出门就这么舍不得我?“姜芜笑道。 “想啊,日思夜想,你人就在我床上,我想的也全都是你。“ 好家伙,这情话是张嘴就来。 姜芜拍拍沈慕的脸颊,“乖乖等我晚上回来。“ 沈慕不开心,“中午不行嘛,我请你吃饭。“ 姜芜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摆道,“今天不行,我约了人。“ “哦?委托人?又有工作。“沈慕随口问道。 “不是委托人,是……朋友。“姜芜有些迟疑。 沈慕也是一愣。 两个人结婚到现在,没见过对方父母亲人,也没见过彼此的同窗好友,她们两个就连领小红本都是从床上起来,还穿着内衣,脑子疯魔了临时起意,压根没通知过任何人。她们没有别人的祝福,婚礼也没有举行一个,直接就到了同居的环节。 两个人都习惯了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可今天朋友这个字眼突然从姜芜的嘴里蹦出来,显然让她们都想到了同一个方向。 沉默,尴尬…… 姜芜不知道沈慕有没有做好准备,但她显然没有。 她想如果今天她回法学院见自己的好朋友张惜,顺便告诉她自己结婚了,而且是跟一个女人,张惜怕是会震惊到无以复加。 作为姜芜的贴心暖宝宝,沈慕早看出了姜芜的迟疑。 她那阴晴不定,略有闪烁的脸色,都显示着,这家伙又开始拧巴了。 从结婚那天起,沈慕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给姜芜台阶下。 她一拍大腿,“你看我,差点忘了,今天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中午就暂时将你交给你这位朋友吧。“ 如果沈慕坚持,姜芜不直到自己到底会不会介绍她和张惜认识一下。 但听到沈慕的答复后,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这些小心思不过短短一瞬,姜芜很快就恢复了笑意,“那你忙,不耽误你。“ 说完姜芜准备出门,正弯腰要提上鞋子,整个人却被沈慕拉着手臂拽了起来。 “这一次不赶巧,下一次等你准备好了,介绍你的朋友给我?“沈慕说得很认真。 “好,我答应你。“刚巧,姜芜答得也很认真。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沈慕笑了,仿佛春花浪漫。 她轻轻贴着姜芜的唇角吻了吻,这才放人出门。 天悦娱乐。 小刘助理照常上班。 最近沈总的情绪就仿佛四月天,阴晴不定,她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正想着呢,人就来了。 就见沈慕踩着一双黑色小牛皮短靴,穿一条修身让她的臀腿看起来笔直修长的卡其色长裤,英伦立领黑风衣搭在手臂上,暗红色系带衬衣领口随意打了花样,半露着锁骨,那是相当有风情。 小刘助理为今天老板的风骚咂舌之余,不由想起了自己刚来天悦时陪沈总出席的一个发布会。 那时候老板也还年轻,接手天悦后,熟悉了幕后工作才开始逐步抛头露面,在媒体前现身。 就那一次,她差点被当作了天悦旗下培养的新人演员,被一堆粉丝围堵在天悦西门那里,一群人争相要她的签名,说是等她出道火了,可以拿出来当个纪念。 现在想想,当年的事情不过是往昔的趣闻,但在小刘助理看来,他们老板是真的比天悦许多艺人都还要好颜色,就连她跟在沈慕身边这么久了,都时不时愿意多看她两眼。 “明怡。“ “……“ “明怡?想什么呢,盯着我干嘛。“沈慕伸出自己那双纤纤玉手在小刘助理面前晃了两晃。 因为你好看。 小刘助理敢腹诽却不敢真说出口。 她定睛看了看沈慕的脸色,对今天的天气有了初步判断,多云见晴,是个正常的老板。 “沈总。“小刘助理回话道,“您有什么吩咐。“ “帮我电话徐部长。“ “哦,好。“ 艺人合约经济,公司人事任免,都是徐部长一手操办。 老板没事不找他,一旦找他一定是大事。 不过小刘助理从不问不该自己过问的事情,听了沈慕的话,她乖乖转身,立刻照办去了。 第16章 天悦娱乐所有人都知道沈慕今天一上班就叫来了徐部长。 两个人谈话不到十分钟,人就从里面出来了。 大家纷纷猜测这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时候,一条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传播开去。 天悦折腾了这些日子,居然在冯邵出轨险被离婚事件就要平息收尾的时候,和冯邵正式提出了解约。 天悦上下一片哗然。 没有人明白这位小沈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天悦娱乐是沈家的产业,沈家上个世纪其实是靠做珠宝生意起家的,凭借的就是独到的眼光和雄厚的资本。 等传到沈慕爷爷那辈儿的时候,沈家兄弟两个分了家。 沈慕的爷爷在暮年坚决放弃了珠宝生意,做起了不打眼的娱乐公司,就此风生水起,而老爷子的兄弟则妄想将珠宝生意做得更大,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渐渐失了原本的势头,勉强度日。 天悦从沈慕的爷爷手上传下来,老爷子身子健硕,可他唯一的儿子却英年早逝,刚刚接手天悦的时候,沈慕还不到二十岁。 起先还有爷爷带着还好些,后来沈老爷子也走了,就沈慕自己一个人支撑。 那时候天悦人心惶惶,所有人都以为这间娱乐公司在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手中撑不了太久,可沈慕却咬牙一直将它又带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如今的天悦,旗下艺人无数,发行的高质量项目无数,保持良好合作关系的院线平台,娱乐媒体朋友无数,也因为如此造就了如今沈慕在天悦说一不二的地位。 徐部长是当年沈老爷子提拔的老人,但就这样的人物,也不会问沈慕做解约冯邵这个决定的理由。 天悦上下对这个如今也年纪轻轻的小老板,心悦诚服。 等冯邵夫妻两个听到风声赶来,天悦解约的消息早就已经在网络上流传好几个来回了。 什么版本都有。 有说天悦发现冯邵不只陆媛一个,他还有别的烂事儿,是个大麻烦,天悦不想将这个麻烦砸在手里,给他收拾烂摊子所以将他给踹了。 有说冯邵难忘旧情人陆媛,不愿待在伤心地,自行解约。 还有说是沈静慧早就不满冯邵在天悦吃窝边草,所以要求冯邵和天悦解约。 说法五花八门,但各路看客的态度总结起来起来就四个字,大快人心。 与此同时,天悦的公关也很到位,说是之前没有选择解约是因为自己身为冯邵的经济公司,要履行经济公司的职责,如今仁至义尽,公司履行了自己的义务,现如今也该到了清算冯邵的时候。 天悦的公关算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既做到了一个经纪公司应该做的事情,也响应了之前人们的请愿,冯邵夫妇两个就算想要发通告给自己洗白,都找不出突破口。 被天悦这番操作震惊的沈静慧,最终杀到了天悦总裁办公室门外,她想要进去,但小刘助理面孔一板直接就把人拦在了外面。 “冯先生,冯太太,天悦也是有内部规定的,没有预约,外来人等不能随便入内。“ 冯邵气急,“怎么,我人这还没走呢。” 小刘助理面无表情,也不跟冯邵废话,就木着一张脸,一动不动。 沈静慧轻轻拉了拉冯邵的手臂,朝着门的方向朗声道,“沈总,不知道我们能不能面谈。” 沈慕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明怡,请冯太太进来。” 小刘助理做了个请的手势,闪开半个身子,放沈静慧进去了。 等到冯邵想要跟上,一个熟悉的娇小的身子又重新拦在了他的身前。 “老板只请了冯太太。” 一句话就把冯邵给怼回去了,他只能退到外面的沙发,坐在那里强压着性子等待。 沈慕的办公室里。 她微一抬手,请沈静慧坐下。 沈慕曾经在床上听姜芜提起过这个委托人,姜芜说她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有失了优雅的一天。 沈慕原本还为姜芜在她们的床上提起旁人而不满,不过沈静慧明知道天悦的决定,她和冯邵也已经落于下风,因着沈慕一句请坐,她还能优雅地颔首致谢,沈慕就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不知道冯太太此来所为何事啊。”沈慕向后一靠,半眯着眼睛。 “沈总,这和我们当初打得商量可不太一样。“沈静慧的双手交覆在膝盖上,淡笑着说道。 “你说解约的事?“沈慕反问。 “不然呢。“沈静慧道。 “冯夫人可以声势浩大地闹上法庭,却不离婚,天悦自然可以将事情游刃有余的摆平,再清算后账,您说是不是啊。“沈慕说完后站起身来,透过办公室落地的玻璃窗,她能够看到外面很远的地方,不等沈静慧接话,她直接背对着她,继续说道,“何况我觉得,我是大大的帮了你的忙啊,没有了经纪公司作为后台,冯邵要想在圈内继续混下去,就要牢牢抱住你的大腿指望着你们美满的婚姻为他洗白了,或许你们可以考虑开个夫妻店?“ 沈慕一句话就说到了沈静慧的心坎里,被这样将心事挑明,就是沈静慧也不免变了变脸色。 时已至此,很多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挽回,沈静慧此来也不是兴师问罪。 “沈总,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些好奇,您为什么明明做了决定,却突然之间又推翻了之前所有的打算呢。“沈静慧道。 沈慕深吸一口气,目光从窗户探出去注视着前方,天悦在东城区,而她的办公室正好对着新城区的方向,眼看着临近中午,也不知道姜芜是不是已经出发,在看望朋友的路上。 办公室里漫长的沉默过后,沈慕才缓缓开口,“你又为什么不肯真的离婚,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肚子里的一块肉而已,时间太短了,看不清楚人形轮廓,也感觉不到它在动,最初的几个月除了强烈的妊娠反应之外,这个孩子可以说没有给沈静慧带来任何美好的体验,沈静慧的退让又怎么会真的因为它呢。 “我明白了。“沈静慧道。 沈慕不知道沈静慧明白了什么。 她只知道有的女人机关算尽,到最后就是会栽倒在一个并不完全配得上自己的男人手中。 而有些商人纵然精明,往往就是会在情义与利益之间选择前者。 姜芜昨晚的那两句凭什么,一直回荡在沈慕的脑海中。 如果说姜芜希望冯邵受到惩罚,那么她不介意扮演一次正义的角色。 话毕,两个人再没有什么其他要谈的内容。 沈静慧起身告辞,沈慕依旧站在窗边,连头都未回。 冯邵见到妻子出来,瞬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上前紧紧握着妻子的手。 “怎么样,你们谈的怎么样,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冯邵那么急切的样子,那样充满信任和依赖的目光,让沈静慧心中很是感慨。 她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只是温柔地擦了擦冯邵额头因焦虑而沁出的汗水。 她的声音温柔,“冯邵,你想过我们单独做一个工作室吗?“ 冯邵一愣。 “没有天悦,也没有华娱,我们从头来过,就踏踏实实一起拍戏,我们两个,好不好。“ 沈静慧的目光那样深情,让站在一旁的小刘助理都不好意思地退后两步,避开了视线。 听到这里,冯邵也算是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他和天悦没戏了。 “天悦一定要和我解约是吗,他们就……就这样落井下石?“冯邵开始慌了,他现在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声名狼藉,如果一旦没有后台经纪公司的支持,没有专业的团队,包装宣传,他短时间内很难翻身了。 “因为你做错了。“沈静慧一字一句道。 冯邵的目光有些涣散。 沈静慧轻轻牵起他的手,“可就算所有人都不肯原谅你,我也原谅你了,冯邵,我们回家吧。“ 冯邵木偶一样被沈静慧牵着,默默转身。 就在两个人将要离开的时候,沈慕的办公室打开,她从里面走出来,而沈静慧刚好回头,两个人的目光恰巧对上。 就这么匆匆一瞥之间,仿佛是一种默契。 沈慕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沈静慧嘴角一抹轻轻浅浅的微笑。 希望这是你想要的。 希望你努力得来的局面,最终不会让你觉得后悔。 沈慕唯有一声叹息奉上。 冯邵夫妻两个的身影渐行渐远。 沈慕走到小刘助理桌前,轻轻扣了扣桌板,“老样子。“ 小刘助理心领神会,沈慕这是跟她要一份老样子的午餐。 “沈总,今天怎么不回家吃啊。“小刘助理随口一问,“之前不是说家里养了猫,太小了,总得您亲自喂着嘛。“ 沈慕听后要笑不笑,阴阳怪气道,“猫?跑了。“ 跑了? 小刘助理有点懵。 “那,要不要再帮您买一只,是什么品种啊。“小刘助理道。 “没事儿,玩够了,饿了,需要亲亲抱抱了,自然就回来找我了。“沈慕笑着,目光温柔。 看来,沈总是真的很喜欢那只猫啊。 “不过沈总,猫毕竟不适合放养,您还是应该看紧一点。“小刘助理语重心长。 沈慕乐呵呵点点头,“可不,我也这么想。“ “带个名牌或者颈链吧,这样就算是走丢了,也能找得到。“ “嗯,买了,带着呢。“ 京元市另一端的姜芜正拉着自己项链上的指环给好友张惜看。 “结婚戒指都在这里了,这回总该信了吧,没骗你,我真的结婚了。“ 第17章 张惜和姜芜是当年a大法学院的老同学,是姜芜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两个人同窗四年,只可惜毕业后,一个通过司法考试,拿到律师资格,进入了京元市顶尖的律师事务所,另一个则安安心心待在学院里,从本科生,到研究生,继而留校,一辈子都想在这个貌似与世无争的伊甸园做个普普通通的老师。 两个人不定期聚餐的习惯从毕业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原本寻常的碰面,今天却显得有些不一样。 姜芜准时出现在张惜订好的餐厅,只不过一进门就阴沉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张惜还没打好腹稿开口,姜芜那边倒是先说话了。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姜芜表情严肃,一本正经。 “嗯,你说。“张惜也深吸一口气,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结婚了。“ what??? 张惜一脸懵b,这什么节奏? 两个人上次见面是两个月前,姜芜忙啊,一直在忙,为陆媛的事情跑前跑后,就那次碰面还跟自己抱怨是个单身狗的人,怎么对象都没有一个,今天就突然宣布已婚了。 “和……和谁啊?“张惜如今是法学院的老师,平日里口条那叫一个利索,今天说话都有些磕巴。 她端起刚刚送上的柠檬水,准备喝一口,先压压惊。 “她叫沈慕。” “噗。” 张惜一口柠檬水喷出来。 她就不该喝! 擦干了嘴巴和身上,平复了咳嗽,张惜这才确认道,“哪个沈慕,天悦娱乐那个?” 姜芜沉思片刻,据她所知,天悦娱乐就只有一个沈慕,她终于对着张惜点点头,“大概就是那个沈慕了。” 张惜还不信邪,翻出手机随便找了一张之前沈慕参加发布会的照片。 “这个,就这个人,现在是你的妻子?”张惜道。 姜芜看了看照片,什么时候照的她是不知道,但照片上那件衣服她认得,难得沈慕有这么件米黄色挺素气的衣服,放在一堆红红绿绿里实在是让人记忆深刻。 只不过颜色虽然素净,但领口恨不得开到腰上,姜芜就见照片里沈慕深棕色卷发披散在肩头,遮掩着若隐若现的胸脯,微微侧身,挑唇微笑,独领风骚。 张惜看姜芜直勾勾欣赏照片的模样,只能是轻轻叹口气。 姜芜以为对方还在当她开玩笑,直接伸手将脖子上的项链拽了下。 一个指环从姜芜的衣服里跳了出来,一圈碎钻借着日光,折射耀眼。 姜芜指了指戒指对张惜道,“婚戒,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 张惜仔细打量了那戒指一会儿,突然对姜芜道,“这戒指上有你们两个的名字缩写。“ 嗯??? 姜芜都戴了两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 张惜鄙视道,“你都不知道?“ 姜芜把指环取下来,仔细打量了半天,“哪有啊,你这一定是潜意识作怪。“ 张惜招招手,让人和自己对换了个位置,她找好刚刚姜芜拿戒指的角度,让她按照自己之前坐姿坐好。 “看到了吗?“ 京元市初冬的暖阳倾斜而过,明晃晃的,姜芜望过去,确实看到了两个浅浅的拼音缩写,sm&jw。 沈慕从来…… 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起过。 那个人大大方方将戒指带在手上。 而自己小心翼翼掖在衣服里…… 姜芜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张惜……那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叫上沈慕和你一起吃饭,你会愿意吗,会不会觉得尴尬?“ …… 张惜像看傻瓜一样看着她。 “不,我不会,我相信她也不会,我看是你自己比较尴尬才对。“张惜直指要害,顺带还不忘吐槽好友,“我想我们两个相处起来说不定会比咱们两个还要愉快,我们可以聊聊八卦,谈谈时尚,不知道多合得来,不像你,就只会跟我谈你的那些委托,那些官司,不想听还不行,不过现在好了,你可以将那些吐槽给我的话,打包带回家给另一个人了。“ 虽然被嫌弃了,但张惜的态度和说辞让姜芜她长出一口气。 她的朋友对她突入起来的婚姻和伴侣,报以极大的友善,这让姜芜觉得很轻松,很愉悦,还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在她心头满溢。 她不知道这种感受是不是应该叫做幸福。 “说实话,她还真是符合你当年说过的理想型。”话锋一转,张惜突然道。 “我,理想型?”姜芜发怔。 “可不,当年念书的时候,你过司法考试的那天,咱们不是在宿舍喝多了嘛,你端着啤酒瓶,说你将来的另一半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必须要……” 张惜学坏了,都学会吊人胃口了。 姜芜怎么想都想不起自己那天到底说了什么。 不懂就问,人间美德。 “必须要什么?” “欲啊。” 欲望的欲,肉欲的欲。 姜芜平日里一本正经,但实际上也是食色性也一俗人。 这还真像是她自己会说的话。 姜芜捂脸,觉得丢人。 “看样子我以后要戒酒了,我怎么酒壮怂人胆,做了这么多蠢事。“ 张惜一听,好奇道,“你和沈慕不会也是酒后~“ 好友的食指在自己面前画着圈圈,没有把乱性两个字说出来,算是看在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最后留给她的颜面了。 姜芜对着朋友从不撒谎,是什么就是什么,她厚着脸皮点点头。 “还真是啊?“张惜深吸一口气,开够了玩笑,她突然严肃起来,“说真的,你和沈慕认识,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会是因为陆媛吧。“ 姜芜沉默了。 若是没有陆媛,她根本不会在一年前的发布会上第一次见到沈慕,若不是接下了陆媛的委托,她也不会在短短几个月里和沈慕数次碰面,针锋相对,也就更不会发生酒后头脑一热,直接选择和沈慕结婚的事情了。 半晌后,姜芜才缓缓开口。 “陆媛……她已经走了吧。“ 张惜叹口气,“是啊,就前两天吧,国内她还怎么待下去。“ 姜芜没吭声,对于陆媛她始终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她做的事情都是真的,出轨也好,对自己的隐瞒也好,甚至包括将她们之间当作一笔□□裸的金钱交易也好,这些都是真的。 可那天陆媛的伤心也是真的。 张惜摇晃着手中装着柠檬水的玻璃杯。 “你应该知道,曾经的陆媛进出机场也是前呼后拥的,鲜花、掌声,粉丝的追逐与呐喊无数,可那天她走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去送她,那些花团锦簇的场面都散了,认出她的人全都是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张惜说完,抬头去看姜芜,“她还问起了你。“ 姜芜叹口气,“她怎么说?“ 张惜没有将原话转述给姜芜知道,她随着自己的回忆略作沉思,最后恍然道,“现在想想,我觉得陆媛大概是知道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姜芜不明白。 张惜指了指姜芜脖颈间挂着指环的项链。 这不对。 姜芜成为陆媛委托律师准备和天悦对簿公堂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将来有一天会和沈慕睡上同一张床。 连姜芜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的未来才会发生的事,陆媛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呢。 张惜听了姜芜的想法,耸耸肩,“说不定是对你早有兴趣呢,没准那次发布会沈慕就对你一见钟情。” 姜芜不想做这种无端的猜测,不过她想张惜真的还不如不告诉她这些,这样她和陆媛之间起码还维持一份老友的体面,现在好了,原来陆媛之前找上她的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张惜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所以我就说,我是打算一辈子都躲在学校的,为的就是不想去体会这样的人情冷暖,该多失望啊。“ 失望吗? 有时候是挺失望的。 “但也不都是坏事。“姜芜也不知道是安慰张惜,还是安慰她自己。 “不说了,吃饭吃饭。“张惜率先拿起了筷子开始填饱自己的肚子。 餐厅的位置距离a大不远。 两个人吃过了午餐,时间也还早,便肩并肩朝着校园走去。 a大是举国闻名的重点大学,其中更有京元市地标性建筑,隆中塔。 早在那些战火纷飞的年月,a大一代又一代的学子前赴后继,为祖国的独立和强盛,不息奋斗,而这座塔和上面那口大钟,就是为了纪念那些年在战争中牺牲的学生,哪怕是到了现代社会,每每国难日,这座钟依旧会敲响,声音能够传到很远的地方,震撼着所有人的心灵。 姜芜喜欢这里,上学念书的时候就喜欢。 她觉得这个地方非常有使命感,而她的授业恩师梁教授也说,学法,从事法律相关职业的人需要这种使命感。 午后的阳光有几分耀眼。 “上去看看?”张惜提议道。 “好啊。”姜芜笑笑。 两个人爬上隆中塔,很快就听到了校园里传来的上课铃声。 “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是陈年调调,太不与时俱进了。”姜芜站在栏杆前远眺。 “不忘初心呗。”张惜同样调侃。 刚刚还有些空旷的校园,瞬间被形形色色学生们充满。 隆中塔靠近法学院,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二人眼中。 别人都三三两两结伴,只一个穿着朴素的姑娘,带着厚重的眼镜框,抱着书本,独自一人,走起路来行色匆匆。 姜芜的目光自从那人出现就没有挪开过。 张惜看着她这幅样子,无奈摇头,叹了口气。 第18章 “她最近怎么样?”姜芜道。 张惜看着那学生快步走进教学楼,身影消失在她们的视野中。 “满怀愤怒,一腔热血,刻苦用功,天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埋头读书,跟谁也不来往,不过老梁特喜欢她。” 说到老师,姜芜就笑了,“老梁就喜欢勤奋好学的人。” “可不,如今唐菲是老梁的又一得意门生,就连他都说这孩子像你。”张惜笑道,支撑着手臂托腮看她,“等以后这孩子真的入行,说不定就是你有力的竞争对手。我还挺好奇,到时候你是危机感更大一点还是成就感更大一点。” 姜芜满不在乎,“如果她的初衷就只是因为恨我,想要在法庭上赢过我,那我会让她知道,这个社会没那么简单,希望她到时候别受挫到哭。” 张惜耸耸肩,“你这人就是嘴上厉害,刚好,活该你做律师。” 时间差不多了,姜芜该走了,她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庄严肃穆以黑白为主色调的a大法学院教学楼,这才和张惜告别,走出了校门。 回到华策,接待妹妹笑着和姜芜打招呼。 “姜律师,下午好。” 那满心满眼都是崇拜的样子,看得姜芜一抖。 她又打赢了一场官司,媒体报道,口耳相传,小三、渣男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围观群众都在鼓吹沈静慧找了个厉害的律师,可姜芜实在是不知道这跟苦哈哈,被人算计的自己有什么关系。 视频证据,网络造势都是人家委托人一手准备的,但看前台接待妹妹的样子就知道,这一笔算是浓墨重彩扣在了她姜芜头上。 知道实际情形的姜芜这个憋闷啊。 “下午好。”匆匆打了个招呼,姜芜就溜了。 回到办公室,姜芜拉开自己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那里面有个文件盒装的不是什么案件资料,而是几张成绩单,几封信。 那都是属于唐菲的。 唐菲的家境贫寒,当年又经历了一场官司,导致后来她能够继续上学念书都多亏一位好心助学人的帮忙。 只不过唐菲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帮助她的人,不是什么南方善心的老爷爷,而是当年让她绝望,深陷痛苦之中的原告律师,那个她痛恨了许多年的人。 唐菲的字很好,很娟秀,信件内容都很简短,但字里行间都能够看出她对资助人的感谢。 她每个学期末都会寄出这样一份成绩单,寄到南方的一个小城,然后再由接收人转寄回姜芜的手中。 就像张惜说的那样,唐菲很优秀,也许她也能够像当初的自己一样一毕业就从业,成为京元市大律所前途无量的年轻律师。 真要是有那么一天,两个人代表自己的委托人在法庭上见面的时候,姜芜想,她一定会成就感多于危机感的。 因为这个孩子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依然正直的长大了。 姜芜长出一口气,将东西重新放回了抽屉里。 这样一来,她内心的愧疚也可以轻减几分。 收拾好一切,姜芜这才开了电脑。 推送至屏幕的首先是一则娱乐消息。 ——天悦宣布与冯邵解约。 ——天悦对出轨艺人零容忍。 ——整肃风气,对出轨说不。 姜芜有些发愣。 这似乎跟她想得不太一样。 她记得沈慕有和她解释的,她说自己是个商人。其实姜芜都能够理解,她那天晚上和沈慕说那些话的用意也不是想改变什么,她没有那么单纯。 那天晚上,她就只是觉得憋闷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这样的结果,是因为她吗? 姜芜有些不敢想。 她匆匆关闭了网页,合上了电脑,大概只有新的工作才能够掩盖她心底因为沈慕而来的种种悸动。 ********* 晚上,回到家。 沈慕直接就贴过来。 “姜律师。“沈慕的声音有些发黏,整个人也仿佛没有骨头一般缠在姜芜身上。 她想要姜芜一个主动的吻。 自从结婚她这招数耍了很多次了,没一次得逞,最终都是以她强行索取告终。 不过今天,沈慕耍赖的功夫都还没抖落出来呢。 唇上已经蜻蜓点水般一甜。 嗯?! 沈慕眼睛都瞪圆了。 她捧着姜芜的脸,揉了两把。 “你还是我的姜律师吗?”沈慕轻笑。 姜芜有些脸热,不太好意思,之口否认道,“不是,我不是姜律师,我也不认识你,我走错门了。” “送上门的小羊羔,你还想跑?”说着沈慕一个用力,直接拦腰将人从门口拉到了客厅。 *************** 如今姜芜因为沈静慧夫妇的委托,可是火遍了网络,络绎不绝的委托砸过来。 她整个晚上都抱着电脑忙碌,时不时还要接两个电话。 沈慕也不打扰她,只捡了她的衣服,准备拿去放到洗衣篮里。 客厅里传来姜芜清润的声音,沈慕一边笑着,一边整理姜芜的衣服。 突然从姜芜的手包里掉出了一本书来。 沈慕捡起来。 “夫妻生活一百问?“ 沈慕差点没笑出声。 姜芜太可爱了,实在太可爱了。 翻过书的目录,开篇就是夫妻生活一百道题目,每题三个选项,分别对应1分、0分,-1分的分值。 最高可得一百分,最低可得-100分。 沈慕匆匆浏览过后,直接就跳过这些去看姜芜的分数。 “哈哈哈哈。“ 姜芜不及格,她才得了二十几分。 沈慕倒退回去再看姜芜答的这些题目。 “每天早起是否主动亲吻自己的伴侣……从未。每天外出归来,是否会主动和伴侣有亲密举动……从未。哈哈哈哈,太可怜了我真的太可怜了。“ 沈慕捧着这本一百问笑的前仰后合。 她按照姜芜的分数找到相应的建议。 “建议得分在0—30区间的朋友,积极反省自己的婚后生活,多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多主动亲近您的伴侣,早晨醒来时给予对方一个亲吻或拥抱,这也将是自己美好一天的开始。“沈慕低声念着,最后还给出评价,“看看,说得真有道理。“ 姜芜原本正聚精会神看着邮件,可沈慕太吵了,一会大笑,一会念念有词。 这人到底在干什么啊。 姜芜有些好奇,将笔记本电脑放到一旁,穿上拖鞋朝着卧室走去。 “哇,很认真嘛,居然还做标记画重点。“沈慕翻过一百问,开始看起了正文。 让沈慕来评价的话,她觉得写这本书的人八成自己就没结过婚,那真是乱七八糟揉在一起胡讲一通。 可沈慕越看,笑容越深,尤其是看到姜芜用铅笔画下的那些细线,她简直要上天了。 “进门请先给你的爱人一个吻,哦~我说么,原来是从书里学来的。“沈慕看到这句,恍然大悟。 刚巧走到卧室门口的姜芜,把沈慕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她算是知道沈慕在看什么。 “给我。“姜芜冲进卧室,就要抢书。 沈慕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她反应可比姜芜快,也远比她警觉,直接往后一藏,让对方扑了个空。 “你快给我。“姜芜脸都红透了,不自觉语气中都带了娇嗔。 “我也看看,一起学习学习嘛。“沈慕调侃道。 “沈慕!我要生气了。“姜芜直跺脚。 姜芜说她要生气了,那就是真的要生气了。 沈慕见好就收,将一百问递了回去。 姜芜接过,手忙脚乱将它塞进了床底下,仿佛只要她看不见,刚刚的事情就不存在一样。 沈慕凑过去,笑得暧昧,“什么时候买的?“ 姜芜别过脸,“不是我的,同事的,说是要拿去丢掉,我觉得可惜,好歹是一本书嘛,作者写它也不容易,所以就……“ ……嗯 编不下去了。 沈慕笑眯眯往床上一靠,左手支撑着下巴,睡衣前襟大敞四开,半扇春光都袒露个干净。 “继续啊,我听着呢。“ 姜芜不说话了。 这人分明是等着戏弄自己呢。 姜芜自认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不到家,但报复人还是手到擒来的。 说着一只手就伸进了沈慕的衣襟里狠狠捏了一把。 沈慕也不叫疼,看上去红晕染颊,很是享受的样子。 勾勾手指,沈慕对姜芜道,“你不用跟书本学习,我就是你最好的老师。“ 姜芜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的。 “如果让我来做,我能拿一百分。“沈慕伸手到床下,作势要将刚刚那一百问重新拿出来。 姜芜连忙按住她,她可不想再让那本该死的书出现在自己眼前。 沈慕见人上钩,直接一个用力把人按住,拉到床上。 “你不必学着主动,因为你有我。“说着,沈慕在姜芜的唇上轻轻啄了啄。 姜芜想她是喜欢沈慕的亲吻的。 她有时候很轻,撩拨得人痒痒的,有时候又很重,像是要咬下自己一块肉来,可不管怎样,姜芜都很喜欢。 “嗯。“ 每当姜芜进入角色时,她就会发出好听的声音。 沈慕当这是一种邀请,邀请她可以再深入一点。 情到浓时,姜芜的眼睛湿漉漉的,声音也仿佛滴出水来。 “沈慕,你为什么对我好。“ 书里说生活中主动的人,会付出比对方多得多的热情和努力,沈慕做的,说的,确实要比她多一点,姜芜想。 “因为我爱你,阿芜。“ “那你为什么爱我?“ “以后,慢慢告诉你。“ 第19章 沈静慧和冯邵离婚的委托,不管过程中有多少不愉快,但它也实实在在给姜芜带来了好处。 起码,姜大律师的知名度,又有了不小的提升。 只不过姜芜自己是新婚,看着清一色出轨离婚官司,多多少少心里有点别扭。 她在众多找上自己的离婚委托中,选择了一个。 当事人名叫蔡云,看上去普普通通,温温柔柔的一个女人。 这下总不会再和什么娱乐圈,和什么聚光灯,和什么网络媒体扯上关系吧。 倒不是姜芜怕,但沈慕靠那个圈子吃饭,总不能填饱了自己,饿死了老婆。 姜芜点点头,十分满意自己的选择。 万无一失! 可不久后的一个下午,和委托人聊过,姜芜她又风中凌乱了。 蔡云女士来到华策的那天下午,是个阴天。 乌云遮掩,看不到一丝阳光,就仿佛她脸上惨淡的神情。 她看上去有些拘谨,进了姜芜的会客室后就一直搅动着自己的双手,她甚至不好意思抬眼去看姜芜的眼睛,就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仿佛自己是静置的空气。 都不用她开口,姜芜就能够大概猜到这人一点点生活经历。 她大概长时间生活在一个封闭的环境,怕是已经很久都没有跟陌生人相处过了。 “蔡女士,你不要紧张,我们就是简单的聊一聊,你刚刚已经签下了委托代理协议,那么我就是你的律师了,你有什么诉求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争取。“姜芜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一点都不像她咄咄逼人时的样子,她甚至拿起了自己录音笔,这是她作为律师的习惯,“如果你介意,我们也可以把它关掉,都没有问题,但是我希望作为我的委托人,你能够对我坦白一些,只有真实知道你的想法,我们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蔡云紧紧握着自己衣襟的手终于渐渐松开了。 她抬头打量了姜芜一眼,小心翼翼。 姜芜适时把一杯热水推到了蔡云的手边,也尝试地坐到距离她更近的地方。 蔡云没有拒绝。 当一个人能够将你放入她的安全范围内,这就已经从侧面说明了她对你还是有一点信任的。 姜芜松了口气,尽量让她和蔡云两个人都能够松弛下来。 “那么,蔡女士,你现在准备好了吗?“ 蔡云喝了一口热水,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姜芜点了点头。 “姜律师,我……我想离婚。“蔡云低声道。 来这里的人都想离婚,可有人理直气壮,有人唯唯诺诺,蔡云的声音小到姜芜就坐在她面前都听得不够真切,姜芜看得出来,她十分没有底气。 “你是全职太太?“姜芜试探着问道。 蔡云猛地抬头,脸上都是惊恐,仿佛自己是个吹起的气球,而全职太太四个字,一下就将它戳破了。 “我,我……“蔡云想辩解,可是最终她眼眶渐渐红了,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姜芜满怀善意的笑笑,拍了拍蔡云的手。 “你的选择值得人敬佩。“ 蔡云难以置信的抬头,她的丈夫,婆婆都觉得她活着就像个寄生虫,依附着别人,每天闲在家里无所事事,逍遥又自在,就连她出门见尚且维持联系的朋友,大家都是带着羡慕看她,羡慕她不用工作,羡慕她没有压力,羡慕她什么都不用干就有富足的生活,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她的价值,而眼前这个第一次碰面的律师,却说她做了令人敬佩的选择。 姜芜继续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放弃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全心全意投身于家庭,起码我自己就做不到,我相信您一定很爱您的丈夫,也很爱您的孩子。“ 蔡云看着姜芜,就那么一个瞬间过后,她失声痛哭。 华策律所中永远少不了的声音就是哭泣和争执。 但是哪怕听了好多年,姜芜也依旧为眼前委托人情绪的释放而感到难过。 大概从来都没有人认可过她的付出,所以她才会在自己简简单单几句话后,这样宣泄她内心的委屈和不甘。 不过怎样都好。 当打开了这道闸门,相信蔡云会更有勇气来诉说自己的经历。 “就像姜律师你说的那样,我是一位全职太太,我和我丈夫结婚快十年了,有一个八岁的儿子。” 蔡云的态度平和多了,在她娓娓道来之下,姜芜算是将事情的大概都了解清楚。 蔡云当年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和他的丈夫蒋志鸿是师兄妹,两个人有过一段美好的过往,是因为爱情而选择结合的典型。 蒋志鸿的家境不错,蔡云也一样,两个人毕业之后就登记成为了合法伴侣,并且一起开始创业。 大概是运气好,创业的时机也选择的不错,公司发展异常顺利。 可也许就因为太顺利了,在蔡云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蒋志鸿委婉地希望她能够将自己的精力更多的放在孩子和家庭上,蔡云那时候沉浸在有了两个人宝宝的喜悦之中,几乎没怎么挣扎就同意了蒋志鸿的请求。 她选择了家庭,把自己封闭在名为家的牢笼里,这一待就是八年。 “我不是第一次发现他出轨。“蔡云的目光有些茫然,“最初他在外面乱来,回到家里还会装一装,我记得几年前公司有个小姑娘哭着找上我,说是……说是他强迫人家做那种事,我拉着他们当面对峙,他那时候还有羞耻心,知道认错,知道做保证说自己再也不会了,可后来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生意越做越大,他就再也没什么顾及了,那之后只要我一开口说他这些事,他就会暴怒地冲我吼,说我一个靠他养着的废人,有什么资格指责他,说我变了,根本就不体恤他的辛苦。我公公婆婆,甚至我自己的父母都在劝我,说男人在外面总是要应酬的,只要他记得回家,只要钱是拿回家的不就好了。“ 蔡云面上是掩不住的失望,有时候最直击心灵的打击从不是来自敌人,往往是来自爱人,朋友和……亲人。 面对这种典型地恶人先告状,姜芜叹口气,“这种情况看样子已经维持很久了,您为什么之前没有想过离婚呢。” 说到这里,蔡云的眼泪豆大的一颗接一颗顺着脸颊滑落。 她情绪有些激动,大声说道,“我想过,我想过的,我也提出过,可是他根本不在乎,他说如果我真的想好了,他可以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但我永远都别想再见到孩子,因为我没有收入来源,孩子很大可能不会判给我,那是我的命啊,我不能失去我的聪聪。” 蔡云的哭声并不高,她很压抑,也很克制,正是如此,更让人能够体会她内心的无措和绝望。 “你想要孩子?“姜芜递过去一张纸巾。 蔡云泪眼朦胧,目光坚定,“姜律师,我必须要孩子。“ 姜芜尊重她的执着,她会尽力为她的委托人争取。 姜芜大概了解了蔡云的诉求,进而问道,“我能问问促使您最终做了决定的原因是什么吗?“ “就之前的小长假,我带孩子一起出去散心,回来的时候撞上了他带着一个女人在我的家里,就那么当着孩子的面,看到他们两个人那龌龊的样子!他送那女人走的时候,聪聪还叫了她一句张阿姨,原来我的孩子早就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了,原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只是刚巧今天让我撞上。“蔡云起初还能平静的讲述,而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提到蒋志鸿就是咬牙切齿的样子,“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我什么都可以忍,他可以不再爱我,但他不能这么羞辱我,我绝不能让我的孩子跟这种人再生活在一起,我绝不能让我的儿子,长大后也是这个样子。“ 事情的始末,姜芜了解了,“蔡女士,您手里有没有您先生出轨的证据?“ 蔡云忽略了姜芜的问话,直接追问道,“姜律师,您,您能让法院将孩子判给我吧。“ 姜芜淡笑着推开了蔡云突然伸过来死死握着她的手。 她接触过的,听到过的几乎所有的离婚诉讼,但凡有孩子,妻子一定会对抚养权提出要求,有些丈夫会争一争,有些则是直接放手,但就姜芜所知道的一些案例,两个人离婚之后,往往女人会在单亲妈妈的生活中越陷越深,而无论是不是人渣的丈夫脱离了束缚似乎都过得还不错。 如果姜芜的建议委托人能够听得进去,她真的想劝劝对方,孩子并不是你的救命稻草,它不是你人生的价值,你自己才是。 不过看着眼中承满祈求的蔡云,姜芜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很平静,很理智的回答道,“蔡女士,首先你要明白,在抚养权这个问题上,你有优势,也有劣势,孩子过了优先考虑跟随母亲的年龄,法院会综合你和你丈夫的一些条件,判断出孩子最适合的去向。“ 蔡云突然紧张了起来,“那我,那我岂不是没有希望了?“ 姜芜笑道,“所以蔡女士,你才需要我,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现在,请你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你手里有没有你丈夫出轨的证据?“ “有录音,但是……可能用不上。“蔡云有些紧张。 “是窃听的?“姜芜立刻了然。 蔡云点点头,“公司最近和天悦合作一个影视剧项目,蒋志鸿行为收敛了不少,不过这个项目快收尾了,我想他应该也忍不了多久。“ 嗯? 等等…… “蔡女士,你刚刚说和谁合作?“姜芜有些僵硬。 “天悦,天悦娱乐。“蔡云恭维道,“姜律师贵人事忙,怕是也不关注这些,所以不太熟悉。“ 不…… 她熟。 天悦她简直不要太熟。 姜芜风中凌乱了,她真的没想到自己随便接受个委托,居然又和沈慕扯上了关系。 第20章 蔡云手里的证据不止一份,看日期中间的跨度竟然有几年之久,很明显在不短的一段时间内,她都有请调查公司来查自己丈夫的婚外情。 姜芜经过初步的筛选,对蔡云道,“也不是都不能用,公共场合拍摄的视频和照片是可以作为证据的,不过通过窃听装置保存的电话录音不行,不过……“ 蔡云连忙问道,“不过什么,姜律师。“ 姜芜神秘一笑,“虽然不能作为证据,但它也有别的用处。“ 说着,姜芜凑到蔡云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蔡云先是有些错愕,而后又有些紧张,“这,这样行吗,万一要是传出去,他没脸做人,我也……“ 姜芜看着蔡云的眼睛,那双眼睛已经被生活蹉跎地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光彩,但姜芜相信曾经也经受过良好教育,有学识的女人会愿意一辈子庸庸碌碌为一个男人而活。 “你想离婚吗?想带着你的儿子开始新的生活吗。”姜芜问道。 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无措,蔡云只是安静了片刻,最后斩钉截铁道,“姜律师,我想。“ 姜芜今天没有按时下班,吃过晚饭之后又直接进了书房,就连自己暧昧的摸摸蹭蹭也全部拒绝掉。 通过以上行为的判断,沈慕想,她大概是又接了新的委托。 姜芜对于自己的工作从来都很认真,案子没有结束前从来不会将委托人的隐私跟任何人闲聊,委托进度就更不会了。 沈慕和她生活了两个多月,这点眼色还是有的,知道姜芜忙,她就老老实实坐在客厅看电视,不去打扰她。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 要知道,想要让姜芜养成这个习惯可不容易。 大概是成长环境不同,姜芜喜欢保留自己的私人空间,沈慕则恨不得将自己的账户密码都告诉给对方。 这场关于关门、开门的拉锯战从婚后一直持续到现在。 不过最后还是沈慕获得了胜利。 当然,不是因为她有道理,也不是姜芜被说服,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姜芜太懒了。每次她关上门,沈慕就会第一时间去打开,她再关上,沈慕再打开,再关上,再打开…… 然后就是姜芜大大翻个白眼,就再没有然后了。 想着这些婚后的小争执,小插曲,当时气得半死的心情,现在荡然全无,沈慕觉得如今回忆起来还挺有滋有味的。 这算是两个人的……小情趣? 沈慕被自己这个念头取悦了,卧在沙发里笑起来。 从书房里面能够传来姜芜手指不断敲击键盘的声音,沈慕坐在沙发右手边,顺着这个方向她能够看到姜芜专注工作的侧脸。 这么棒的家伙是她的妻子,沈慕光是想想都忍不住笑起来。 她悄悄关小了电视的音量,伴随着打字声,聚精会神看着姜芜。 律师的工作比沈慕想象的要辛苦,这家伙的作息常常随着工作量的不同,颠倒得厉害,今天姜芜晚饭过后,更是连口水都没喝。 要不要喂她吃点水果? 沈慕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个苹果,用手捂热了,开始动手削起了果皮。 姜芜此时恰好也告一段落,她伸了个懒腰,点开了网页。 “草原而来的铁骑,踏破山河,自此烽烟四起。“ 一段视频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来。 哎? 打着果皮的沈慕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就是最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她一边回想一边将削成小块,极容易入口的苹果装在精致的玻璃碗中。 随后她走到姜芜身边,将碗递出去。 “吃点水果?“ 姜芜看着沈慕和眼前装了苹果的玻璃碗,有些愣愣的。 不知道是不是沈慕的错觉,她觉得今晚的姜芜有些不大对劲儿,总显得哪里不太自然。 “谢谢啊。“ 姜芜开口还是改不了老毛病,客客气气的,让沈慕多少有些气闷。 她的目光在姜芜开着的电脑屏幕上打了个转。 总算是想起了刚刚觉得耳熟的开场白源自何处。 《大漠飞鹰》 天悦娱乐和几家娱乐传媒公司联合投资的一部古装影视剧,确定上星的作品,杀青也不算久,虽然还没有确定档期,但宣传已经做起来了,反响很好。 刚刚因为姜芜的一句谢谢,心里还多少有些别扭的沈慕,现在瞬间不气了。 看看,这不是还挺关心自己的嘛! 天悦旗下待播的影视剧片花都找来看了,这是一个长足的进步,孺子可教啊! 沈慕美滋滋。 “你觉得怎么样?“沈慕凑过来,一双眼睛都发了光,看得姜芜直发毛。 “你指什么?“姜芜没反应过来,端了端手中的玻璃碗,“苹果?“ 沈慕点了点屏幕,“我说这个,电视剧,天悦主推,联合出品。“ “就……“一口苹果直接把姜芜噎住了,她咳了好一会儿,沈慕顺着她的脊背拍了又拍,姜芜这才缓过来回道,“咳咳,还行,挺好的。“ 沈慕从姜芜口中听到一句挺好,瞬间更来劲了,立马握着人家的手左摇右晃,“你想不想去发布会,或者首播仪式?“ 姜芜是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干嘛,她不过是想评估看看蒋志鸿所在的光电传媒能够在这次与天悦的合作中收益多少,谁想到不过是点开了联合出品方官宣的界面就自动播放起了片花,沈慕显然误会了什么,要不没法解释她为什么会跟打了鸡血一样这么高兴。 心虚,姜芜这次是真的有点心虚。 “发布会就不用了,我最近也挺忙的。“姜芜小心翼翼端着玻璃碗,绕过沈慕就准备开溜,临走还不忘给句祝福,“那个,收视长虹哈。“ 长虹,必须长虹。 沈慕那天晚上都是哼着歌爬上床的。 入夜的前半段还做了个香艳的美梦,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嘿,她和姜芜骑着马你追我赶,好不容易把人追上了,阳光刚好,微风刚好,氛围刚好,沈慕微微闭上眼睛就要吻下去,结果一只手制止了她这种轻薄的行为。 “请被告方自重。” 刚刚还一脸娇俏,十分娇羞的姜芜,立刻变了冰块脸,就见她目光灼灼,神情严肃,浑身都散发着凌厉的气势,义正言辞道,“我绝不会允许被告方损害我委托人的利益。” “委托人,她们是你的委托人,我还是你老婆呢。” 沈慕是喊着这句话坐起来的。 醒来后,发现这只是个梦却依旧愤愤不平。 她需要老婆的亲亲抱抱才开心。 可沈慕往身旁一看,位置已经空了。 今天可是周末,姜芜这是已经走了? 沈慕穿着一身风骚的黑丝缎睡衣,半坦半露就这么起身在家里走了一圈。 人真的已经出门了,而且比寻常工作日还要早,一句话,一个口信,一张便利贴都没有,就这么踏着周日的清晨不声不响为委托人卖命去了。 沈慕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她不生气,一点都不。 一大早上心情不太美丽的沈慕打算回床上补个眠,穿过餐厅,路过厨房的时候就听到里面叮咚一声。 沈慕连忙过去看,就见面包机跳起,两片烤好的面包从里面冒出头来,热腾腾,香喷喷,直接就勾起了沈慕的胃口。 沈慕走过去,就见除了烤好的面包,一旁还有用热水温着的牛奶,满满一大杯。 沈慕哭笑不得,“倒这么满,很难取啊。“ 口中虽然是抱怨,但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她刚刚阴天的心情,现在多云转晴了。 姜芜这个人啊…… 有时候你以为自己了解了,但一转眼事实就告诉你还差得远。 沈慕用力咬了一口面包。 这家伙早起外出,还给自己做了早餐,但刚刚沈慕在厨房里看了看,姜芜常用的那个牛奶杯干干爽爽放在架子上,看样子她自己反倒是什么也没吃就出了门。 她那脆弱的小肠胃受得了吗。 想着姜芜,沈慕突然就有点吃不下去了,她支撑着下巴坐在餐桌旁胡思乱想。 到底是什么委托会让姜芜这么棘手,加班加点不说,一大早都不和自己碰个面…… 不对…… 不对!!! 沈慕连忙起身跑到书房,她打开电脑重新浏览起昨天姜芜看过的网站。 这个网站沈慕是记得的,上面其实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不是《大漠飞鹰》这部电视剧的专属宣传网站,按照常理,就算是姜芜一时兴起想要看新剧的片花,各大视频网站多得是,怎么也不可能找到这里。 这个网站最主要的用途,其实是罗列了大漠飞鹰联合出品方的公司名单,以天悦为主,大家集合了优势资源,想要联合打造以历史题材为主的系列剧集,《大漠飞鹰》只是一个开端,后续他们还会将其他合作的内容逐步放到这个宣传网站上…… “不会这么倒霉吧。“沈慕靠坐在椅子上,难道姜芜新接的委托又和天悦扯上了关系? 沈慕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她嘴角一弯,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挂在了脸上。 原来姜芜不是忙,她是溜了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不是一杯牛奶,两片面包就能把她打发走的。 “阿嚏。“姜芜打了个喷嚏。 一大早被姜芜从教师公寓里拉出来压马路的张惜瑟缩着脖子道,“有人想你了,快回去吧。“ 说完,张惜转身就想跑。 姜芜刚把人抓住,紧接着又是两个喷嚏,“阿嚏,阿嚏。“ “哟。“张惜反正也走不脱,立刻开启嘲讽模式,“不仅想你,还骂你,说说吧,你又得罪什么人了。“ 第21章 姜芜无视了张惜的言语攻击,她今天来可是有正事要找张惜帮忙的。 “什么,借几个学生给你?“张惜一双妙目圆睁,匪夷所思。 “没错。“姜芜一本正经,“做几个社会现象研讨录像,拍摄一些公司阿、酒店啊公共区域停车场进出的情况,严肃声讨一下停车场收费不规范,违章停车的现象,多有社会意义!如果我记得没错,a大也是要求学生们多参加社会实践活动,多做社会现象研究的吧,两全其美!“ 张惜冷哼一声,“我信了你就见鬼了,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到底要做什么?“ 姜芜和张惜是a大的老同学,两个人前前后后认识了七八年,真是什么也满不过她。 姜芜老实交代,“我接了个委托。“ 张惜点点头,“嗯,继续。“ “你也知道,想要在法律上认定对方出轨,总要有一些证据。“ 张惜佯怒,“你让我的学生去帮你捉奸?!“ 姜芜摇摇手指头,“哪有那么夸张,就是一些公共区域的同时出入的视频画面而已。“ 张惜狐疑道,“只是这样,很难有说服力吧。“ 姜芜神秘兮兮一笑,“这个你放心。“ 得,张惜觉得自己白操心,姜芜这双小桃花只要弯出不常见的弧度,心里多半是有了鬼主意,给自己留好后手了。 姜芜动之以情,“老同学一场,不至于不帮忙吧。“ 张惜抱着手臂,认真思考了半晌,“也不是不行。“ “对了,唐菲要放在名单里面。“姜芜补充道。 “喂喂喂,唐菲是我的学生。“ 张惜有点无奈,她其实早就明白姜芜的用意。 想要取证影像资料,找专业的调查公司其实会更快一点,虽说学生社会调研这个幌子会更隐蔽一些,不易被人察觉,但学生们年轻,未经世事,也说不定会带来出人意料的麻烦。 “不不不,社会才是最好的老师,她可得好好出来见见世面,想要入行和我对抗,就要先了解了解我的手段,可别死读书,都快读傻了。“姜芜笑道。 果然,就如张惜预料的那样,说是什么取证,其实还就是姜芜最开始说的那样,这仿佛是给法学院学生们准备的一场社会实践活动,课题大概就是如何合法取证。 “你就不怕她给你捅篓子出来?“张惜问道。 “那我可要拭目以待。“说完,姜芜转身走在了张惜的前面。 张惜打量着姜芜的背影,两个人还在上学的时候,姜芜的身形就很清瘦,她今天穿了一件呢绒质地深灰色的外套。 这件衣服像是她的风格,黑白灰,姜芜的身上总是脱不了这几种颜色。 可是今天,姜芜还带了一条火红色的围巾,没有花哨的图案,就是纯正的红色,将她的皮肤衬得很白,整个人看上去都暖和了不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已经是一个有了温度的姜芜。 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婚姻改变了她吗? 想到这里,张惜忽然对姜芜那位合法伴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姜芜很忙,沈慕也没闲着,她在书房晒了晒阳光,捂热了那颗冰凉的小心脏后,拨通了小刘助理的电话。 还不等对方问话,沈慕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大漠飞鹰这个合作项目进展顺利吗,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大早上八点钟,小刘助理被自家老板一个电话叫醒,整个人都有些发蒙。 大漠飞鹰? 这不是已经拍摄结束,后期剪辑完毕就等着上星的作品吗? 合作自然是极其愉快,从立项,拍摄,后期,送审,再到宣传,每一个环节都很顺利,不过说到这之中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小刘助理还真想起一件事来,只不过她实在不知道沈慕问的是不是和这些有关。 “沈总,不知道您指什么方面。” “全部。” 小刘助理回道,“公事上没什么,倒是有些私人问题。” 沈慕眉头一挑,“私人问题?” 刘明怡在沈慕面前从来都是谨守自己的本分,没有说过谁的闲话,也从来没有告过别人的黑状,对于事涉沈慕的公事、私事,她都守口如瓶,她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尝试私下和沈慕说这些小道消息。 “沈总,事情是这样的。“小刘助理缓缓开口。 大漠飞鹰的联合出品方,以天悦为首,其余还包括光电传媒,聚合影视等几个小型娱乐公司。 天悦的老板沈慕是很少过问具体事项,放权给底下人的典型,用她的话说如果事无大小都需要她拿主意,那她养这些人也就白费了。 而其余几家娱乐公司的老板也好,负责人也好,都是公事公办,客客气气的态度,唯独这个光电传媒的老板蒋志鸿是个例外,常常出现在片场指指点点不说,还总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做派。 小刘助理口中的私事就发生在大漠飞鹰的杀青宴上。 大多数合作方的老板都是送个花,带个话,恭喜一下也就完了,唯独蒋志鸿郑重其事,盛装出席。 杀青宴上,这人喝多了几杯酒后,就开始不老实,他随手拉了身边的姑娘让她给自己倒酒,不巧得很,不过是一次此类酒局上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却找上了天悦一个刚入行的宣发姑娘。 那姑娘刚刚大学毕业,正跟着师傅来剧组实习,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合,酒都不会喝就更不要提说吉利话倒酒助兴了。 当时天悦一方几位男士出面挡酒,想要将女孩子替下来,结果蒋志鸿觉得被驳了面子,当即闹了起来,还砸了个杯子,嘴里也对着那姑娘说了几句不干不净的话。 那姑娘根本没受过这样的羞辱,当即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大家虽然看不上蒋志鸿的言行,但他终归是光电传媒的老板,最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这件事儿也就这么圆过去了。 至于那个姑娘,宣发部门的主管直接给她放了假,说是让她散散心,但明眼人其实都知道,这还是嫌那姑娘不懂事,惹了麻烦,想要冷处理。 沈慕安安静静听小刘助理把事情讲完,未置一词。 “沈总?“电话那头始终没有声音,小刘助理只好试探地叫了一声。 物伤其类,她也是从那姑娘的年纪过来的,对于这样的经历有天然的同情,她跟了沈慕这个好老板,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但她同样希望初入这个社会的女孩子都能得到善待。 片刻后,沈慕终于开口。 “你刚刚说的这些,我知道了,周一我要看到你说的这个人回到天悦来上班。“ “好。“小刘助理语气轻快,其中有难以遮掩的激动。 “还有,明怡,让人查查蒋志鸿的近况。“ 小刘助理一愣,“沈总,是查光电传媒的经营状况吗?“ 沈慕淡淡道,“不,查蒋志鸿的个人情况,尤其是婚姻和家庭状况。“ 这个要求可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小刘助理实在是想不明白,好端端的,自家老板怎么开始对人家的家务事感兴趣了。 不过她没有询问的资格,更没有拒绝的余地,应承之后,小刘助理就开工去了。 不过两个小时,甚至还不到下午,小刘助理就带着结果将电话打了回来。 “沈总。“小刘助理有些难以启齿,“蒋志鸿的妻子是全职太太,两个人结婚十年,有个八岁的儿子,据光电的工作人员透露,貌似蒋总的妻子近期和他提出了离婚,两个人协议不成,怕是要打官司。“ 果然,沈慕叹口气。 “而且最近有人目睹蒋太太出入过华策律所,听说,听说是去找姜律师。“ 小刘助理这话说得还是比较委婉的,但听在沈慕耳中,那真是振聋发聩。 沈慕觉得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声音在对她呐喊: 你。 对,就是你。 你老婆这回进步了,她不跟你打官司,改跟你的合作方打官司了,你怕是一辈子都脱不了和你老婆的被告沾亲带故了。 沈慕头疼,她真想把姜芜那厮捉回来好好问问。 问问她让自己老婆当被告是不是一种特殊的情趣。 “沈总,我们要不要……“ 小刘助理想问她家老板,天悦作为光电传媒的合作伙伴要不要从中做点什么,毕竟大漠飞鹰马上就要上星,而姜律师的做派向来是能搞得人尽皆知就绝不小声bb,看蒋志鸿那个样子,怕是藏着掖着不敢见人的隐私还有不少,若是他的名声败了,对天悦来说也绝不会是一件好事。 多事之秋,无妄之灾啊。 在刚刚经历了冯邵、陆媛的丑闻后,天悦可经不起又一轮折腾。 但抛开天悦娱乐总裁助理的身份,平心而论,小刘助理是在无法亲口说出要不要帮帮蒋志鸿的话,这真是为难她了,蒋志鸿这个人,她是真的瞧不上。 “姜律师啊……“电话那边响起沈慕喃喃自语道,“有点棘手啊。“ 可不! 小刘助理也这么想。 “不能最以待毙啊。”沈慕又道。 是啊,小刘助理用力点点头,等着她家老板的后话。 “这样吧,明怡。”沈慕对电话那边的小刘助理道,“找几家相熟的媒体,把杀青宴上蒋志鸿的事情放出去。” 嗯? 小刘助理有那么个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放出去?这不是遮掩都来不及的事情吗? 第22章 姜芜强拉着张惜逛了校园,吃了午饭,出了常去的那家小面馆的门,张惜说什么也不肯再和姜芜胡混下去,铁了心要回自己的教师公寓补眠。 姜芜先是回了华策,随后给委托人去了电话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又无所事事整理了半天材料,太阳半落的时候,姜芜真是再找不出什么事情可做了。 人总得回家,理直气壮要回家,心虚也还是要回家。 姜芜步行回去也就十分钟。 天边还剩一丝橙红的云线。 路过小区的蔬果生鲜超市时,姜芜停下了脚步。 她想着,昨天沈慕特意削了苹果给她,自己今天要不要也买些什么哄她开心。 可人走进去了,站在货架前,姜芜却手足无措起来。 沈慕喜欢吃什么啊? 水果、蔬菜,还有各色小零食,姜芜真的一脸茫然。 沈慕知道她喜甜,巧克力,冰激凌,甜牛奶……不用她说,家里就会特意准备不少,她偶尔吃得多了,沈慕还会管着她,又都藏起来,说是怕她坏牙,当她是小孩子吗?! 可现在忽然问她沈慕喜欢什么,姜芜是真的没有答案。 如果说早上出门是有点心虚,那现在她就是心虚加内疚了。 姜芜随便拿起一串葡萄,沈慕平常在家都是跟着她来吃,她想吃苹果,沈慕就跟着随便吃两口,她想吃桃子,沈慕就顺带给自己也洗一颗,在姜芜对两个人共同生活这段时间的回忆里,沈慕似乎葡萄会吃得多一点。 “大概是喜欢葡萄的吧。”姜芜自言自语,难得没什么自信地说道。 “哇塞,葡萄哎。” 突然一个声音从姜芜身后响起,着实吓了她一跳。 姜芜回头就见一个火红的沈慕,俏生生站在自己身后,大红色的呢绒外套还有一双红色抛光的小皮靴,耀眼得像是一朵太阳花,她身上唯一素净的颜色也就只有脖子上系的那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 姜芜看看沈慕,又看看自己。 怎么说的…… 两身搭配,相得益彰。 一抹红色让姜芜有了温度,而那一点点沉静的深灰,也让意气风发的沈慕落入了人间。 “你出门?“姜芜指指沈慕颇为靓丽的打扮。 沈慕拎过姜芜手中的葡萄,笑道,“对啊,出门来买东西。“ …… 姜芜真觉得楼下小区买个东西,实在没必要穿成这样。 “想吃葡萄吗?“沈慕笑盈盈看着姜芜,“那我们要不要多买一点。“ 就这一个瞬间,姜芜忽然有些好奇沈慕那些自己不曾参与的过去,那时候的沈慕也是这样体贴人心意吗,她会不会也对其他人这样温柔过。 “阿芜?“ 见姜芜迟迟没有反应,沈慕不禁轻声唤道。 姜芜回神,颇为认真直视着沈慕的眼睛,“你呢,你喜欢吗?“ “我?“沈慕愣了愣,片刻后笑意一点点加深。 原来是想买我喜欢的东西。 姜芜等着沈慕回答等了半天,可对方笑得开心的结果就只是伸手用力捏了捏她的脸蛋,都掐红了还不松手。 “沈慕!“姜芜吃疼。 不太对称,沈慕换了手又开始捏姜芜的另半边脸。 姜芜觉得自己眼泪都要出来了。 踩着姜芜脾气的极限,沈慕松了手,还笑吟吟回着姜芜之前的话,“阿芜,我喜欢葡萄。“ 原本要爆发的姜芜被着回答顺了毛。 猜对了。 姜芜心中有一丝丝窃喜。 两个人拿了篮子将葡萄放到里面,沈慕继而不避嫌的将人圈在了自己怀里。 她带着姜芜走到一个又一个展柜前,娓娓道来。 “阿芜你看,我喜欢葡萄,喜欢柚子,喜欢桑葚,我还喜欢茄子,喜欢牛肉,喜欢鱼和青虾。“ 沈慕能够感觉到自己每说一句,姜芜就会不易察觉地微微点头,将她的全部记在心里。 这种想要慢慢了解自己的样子,有点笨拙,也有点可爱。 沈慕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姜芜的耳朵,她的耳朵很敏感,哪怕轻轻吹口气都会红到耳朵尖。 她被这样的姜芜打动了。 她不和她计较。 “阿芜,你可以试着多爱我一点,多信任我一点。“ 姜芜一怔,侧身去看她。 就见阳光洒进来,将沈慕整个人笼罩在光线之中,朦胧而温柔。 买过了东西,沈慕哼着歌,拎着袋子,牵着老婆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们买了不少新鲜的食材,晚上她可以好好给姜芜做点东西吃。 不过沈慕手上拉着的小妻子可就没有她这么轻松了。 姜芜满脸都写着心虚,她总觉得沈慕似乎知道了什么。 一晚上,姜芜都在等。 两个人相处中,如果沈慕好奇,如果她不快,她总是会先开口的那个,可今天她不但对自己出门一整天不闻不问,真个人还显得异常愉快轻松。 哼着歌回家,唱着歌做饭,好不容易吃东西堵了她的嘴,晚上洗澡的时候又是一阵咿咿呀呀的吟唱从浴室里传来。 姜芜还仔细分辨了一下。 歌剧,蝴蝶夫人选段《晴朗的一天》。 晴朗的一天…… 呵呵,呵呵呵呵…… 姜芜凌乱了。 “阿芜。“ 姜芜正准备从浴室门口闪人,结果就被人叫住。 “我忘了拿换洗的衣服,在卧室的床上。“ 姜芜取了衣服,把浴室的门开了个缝隙,准备就这样隔着门递过去。 结果伸进去的衣服被接下了,手也被人紧紧握住了。 对方一个用力,直接就将她拉到了里面。 水气升腾,整个浴室间都雾蒙蒙的,姜芜看到沈慕她光着身子,一副好身材彰显,还没来得及欣赏,眼前这人身上湿漉漉的就过来抱她,直接将姜芜身上的衣服也都弄湿了。 姜芜最讨厌穿湿衣服,因此她只好脱掉。 两个人坦诚相见后,只需要一个轻轻浅浅的吻就是干柴烈火,一番缠绵。 胡来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事后又不得不重新洗了一次澡。 好在浴缸够大,装两个人绰绰有余。 对于自己的这个细节上的设计,沈慕简直不要太满意。 那天晚上,姜芜睡得很沉。 她难得做梦,还梦到了沈慕。 认真算起来,婚后姜芜也就梦到过沈慕两次,第一次是酒后乱性的那天晚上,她被沈慕伺候得舒服,就是到了梦里两个人也是不分彼此,第二次就是眼下了,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姜芜说不出口,或者觉得自己不该说出口的东西,梦里都和沈慕吐露个干净。 可沈慕那个色坯…… 她居然和下午在超市里一样捏自己的脸蛋,眼看着姜芜眼泪都要下来了,才幽幽开口道:“做我的老婆,心虚就不必了,腿软就行。“ 腿软你妹啊! 姜芜是从梦里活活气醒的。 醒来后就见沈慕老老实实睡在她身边,呼吸有些沉,白净的脸蛋上还挂着笑。 就是眼前这个家伙,在梦里都不让自己安生。 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姜芜挽了挽笼着手腕的睡衣袖子,直接上去□□着沈慕的脸,捏边揉圆。 “你这报复心也太重了。“ 一大清早,整个卧室里都回荡着沈慕的哀嚎声。 心平了,气顺了,姜律师准备上班去了。 冬天来临,京元市的温度也急转直下。 沈慕怕姜芜走路去上班会冷,开口道,“阿芜,天凉了,要不还是让我送你吧。“ 姜芜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你那辆车太扎眼。“ 沈慕那台车,焦黄焦黄的法拉利f12,跟大黄蜂一样招摇过市。 要说沈慕这人,吃穿住方面怎么看都不像什么豪门。 她不爱应酬喜欢自己做饭,穿衣打扮除了配色出位,也不追求奢侈品牌,住的话就更是了,她带着姜芜住着三室一厅的高档公寓,姜芜盘算了一下自己若是奋斗个十年,再找朋友凑点,说不定也能够在京元市新城区买上这样一个房子,但唯独那辆车…… 姜芜真是看着它就头疼,焦黄焦黄,太阳下再那么一晒…… 眼晕! 引以为傲的座驾被自家老婆这样嫌弃,沈慕很是气闷,不过她可不是个这么容易就放弃的类型。 她就是想要天天送自己老婆去上班,条条大路通罗马,这条不行,她可以曲线救国。 姜芜可不知道她心里那些小九九。 出了家门,到了华策,她的心思就全在委托人和官司上了。 蔡云周末这两天十分安静没有打电话给她,不过这份安静也就只持续到周一的早上。 姜芜刚进办公室,手机就适时响起。 姜芜接听。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喘,听上去有些激动,“姜律师,我今早在网上看到一条和蒋志鸿有关的新闻。“ 新闻? 姜芜查过蒋志鸿的个人资料,他是光电传媒的老总,又不是艺人,怎么会和新闻扯上关系。 蔡云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姜律师,我觉得这条新闻对我们有帮助。“ 姜芜让蔡云传了链接给她,点开来看,姜芜的心中也波澜起伏。 这条新闻确实对她们有用。 内容是天悦娱乐的一名实习生实名接受了媒体采访,揭开了娱乐圈潜规则的黑面纱。 其中指名道姓重点讲述了杀青宴上蒋志鸿对她动手动脚,拉她陪酒,再到出言羞辱的全过程。 天悦的合伙人,天悦的实习生…… 事情真就这么巧? 姜芜一点都不信。 第23章 事情至此并没有结束。 在实习生接受了媒体采访之后,天悦娱乐的老板沈慕更是第一时间站出来,对社会发表了自己的官方立场。 她坚决反对这种娱乐圈的怪现象,并且保证只要她本人还在天悦一天,就绝不会容许别人对她旗下的员工、艺人做出这样不道德的事情,同时她也正色要求,严禁天悦内部出现这种情况,一旦发生绝不股息。 最后,鉴于光电传媒的老板蒋志鸿人品、行为有瑕,天悦娱乐将不再与其进行合作,但对于联合出品的《大漠飞鹰》,天悦将秉承着对演员、主创团队,以及全体工作人员负责任的态度,尽心尽力,做到最后,做到最好。 一番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照顾了方方面面的态度,赢得了舆论一致的好评。 姜芜将沈慕的采访片段完完整整看了两遍。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沈慕如此声色俱厉、义正言辞的模样,无论是她的话,还是画面中她的人,都让姜芜感到心惊,她不得不承认,那一刻,看到沈慕,她有点骄傲,也有点喜欢。 姜芜虽然曾在家里为这场官司工作过,但她自认为没有留下什么太过明显的痕迹。她实在很想问问沈慕到底是怎么知道蒋志鸿的事情的,她相信这不是巧合。 手机拿起,通讯录点开,姜芜手下一按,电话拨通出去。 “喂,老婆。“沈慕的声音传来,很有精神,伴随着那边乒乒乓乓的声音。 打电话很容易,但开口却有些难,姜芜犹豫了半天,还没说出半个字,就听那边哗啦一声,像是沈慕把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公事、私事…… 姜芜脑中的天平瞬间向后者倾倒。 她皱眉问道,“你还在家?这是在做什么?“ 沈慕神秘兮兮回道,“我在找东西。“ “找什么?“ “不告诉你。“ 稀罕!姜芜一点都不想知道。 沈慕听到电话那边姜芜不经意的哼声,当时就笑起来,“晚上,晚上你就知道,对了,你打电话来什么事啊。“ 和沈慕闲扯了两句,刚刚停在姜芜舌尖的那些话她忽然就不想问了。 “没什么,挂了。“姜芜笑着说道。 “好。“沈慕虽然有些莫名,但她听得出来,姜芜心情着实不错,这就好! 姜芜将手机放回到桌面上,向后靠坐在椅子上。 京元市冬天的日光顺着窗玻璃洒进来,将办公室里照得亮亮堂堂。 姜芜忽然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做得那个梦,虽然有些无厘头,但梦中沈慕说的那两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她不必心虚。 至于后面那句,直接被姜芜自动跳过。 不得不承认,在姜芜心中,沈慕的分量越来越重,她似乎越来越怕影响沈慕,而这……实在不像平时的自己。 帮陆媛打官司的时候,她和沈慕还非亲非故,所以从来不曾站在沈慕的角度考虑,到了冯邵、沈静慧离婚,天悦由此蒙受了损失,尤其沈慕那个跟冯邵解约的决定,着实让姜芜产生过内疚的情绪,而这一次,她的被告方又和天悦扯上关系,是天悦即将上星新剧的合作方老板…… 哪怕再讲究公事公办,姜芜也和沈慕一张床上睡了好几个月,她投鼠忌器。 可实际上呢,沈慕比姜芜想象中要厉害得多,似乎无论什么样的状况摆在她面前,她总有办法能够搞定。 这有意无意的一段风波,直接就将天悦和光电进行了切割,无论日后光电老板蒋志鸿再传出什么样的传闻,都与天悦无关,说不定大家都还要赞沈慕一句有先见之明。 不仅如此,沈慕此举甚至还帮了自己一把…… 姜芜不说,沈慕也不问,可她却仿佛天然知道姜芜心里在想什么。 姜芜以前一直是自己一个人,从来没有体会过默契这两个字。 现如今,她想,她或许了解了。 重振旗鼓,姜芜又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张惜那边的学生已经找好,所谓的公共停车场社会现象调研也可以正式开始了。 经过调查,蒋志鸿经常带着女伴出入的地方共有那么几处。 光电传媒,华庭酒店,还有一个不为人知地处偏僻的别墅小区,鉴于最近沈慕的动作,姜芜最后把天悦娱乐也算在内。 除了别墅小区是略微隐秘一些的私人场所,其他地点附近都有停车场,并且调取收费记录,蒋志鸿也曾经多次在这些地方停过车。 姜芜带着学生们到各处踩点,找好了位置,安放设备。 哪怕就读于京元市一流学府a大,姜芜还是觉得这些学生单纯得可爱,他们当真以为自己在与乱停车、乱收费现象做斗争,是在做公益,兴致那叫一个高昂,就唯独一个人跟自己唱反调。 唐菲。 不过姜芜也不介意,反而大大方方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来到了最终的目的地,天悦娱乐。 和唐菲同行的是她班上的另一个女孩,有唐菲那个僵尸脸做对比,这丫头显得讨人喜欢的多。 “姜律师,您能跟我们讲讲您当初刚进华策律所的事情吗,您好厉害啊,一毕业就能够进这样的大律所就职。“这姑娘始终一副星星眼,看姜芜的目光极尽崇拜。 “你们也有机会的。“姜芜绕开话题安慰道。 “当然。“ 这么不可爱的抬杠自然只有唐菲。 姜芜看她盯着自己的样子,就仿佛一只斗鸡,忍不住摇头笑笑。 天悦娱乐位于京元市的东城区,前面自带一片广场可供泊车。 在姜芜的指挥下,两个姑娘将录像设备安置在了马路的对面。 对于生活工作在天悦娱乐周边的人来说,这里有年轻小孩扛着长枪短炮等拍摄器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此也没有人过多留意她们。 唐菲总觉得哪里不对,可让她说她又说不上来,只能自己一个人憋着气摆弄设备。 倒是领一个姑娘话更多些,“姜律师,您看这样行吗?“ 姜芜走到摄像机后面,透过镜头往对面看了看。 “嗯,不错,挺……“ 夸奖的话还没说完,姜芜就顿住了。 等等,刚刚似乎有什么眼熟的东西从镜头前一闪而过了。 姜芜错愕的抬头去看,就见对面一辆白色的城市越野,车牌尾号是她的生日,大摇大摆从她眼前开进了天悦的地盘。 这不是她姜芜的车吗?! 就是被沈慕找物业锁在小区地下车库的那辆! 姜芜现在人好端端站在大马路的对面,那开车的人是谁? 不用怀疑,也不用猜测,始作俑者停好车就直接从上面下来。 不是沈慕又是谁呢。 大概是心有灵犀,沈慕下意识风骚地撩了一下头发,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站着她朝夕相伴,日思夜想的小情儿。 哎,老婆! 沈慕兴奋的朝着马路对面挥挥手,生怕姜芜看不到似的,还给她指了指她刚刚开来的那辆车。 姜芜气极,指了指沈慕又摊了摊手,意思再明显不过,她是在问沈慕这是这么回事。 沈慕也回应着摊了摊手,这层意思可就有些无赖了。 她装无辜,装可怜! 姜芜懊恼啊,她该想到的,早上沈慕说冬天想要接自己下班,被自己用她的车太扎眼为由拒绝了。 可轻易放弃怎么会是沈慕的作风呢。 你嫌车不好,没问题,我开你的车去接你。 沈慕这算盘打得好啊,车是她姜芜自己选的,总不能再找借口打自己的脸吧。 联想到之前电话里,沈慕那边稀里哗啦的声响,那找的不是其他,八成就是她姜芜的车钥匙! 而就这么个人,现在还在马路对面对着自己嬉皮笑脸! 姜芜重新又点了点沈慕。 意思很清楚,账,咱们回家再算。 姑娘原本跟着姜芜调适镜头,结果不仅见她变了脸色,还见她做了许多手势,姑娘有些发蒙,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天悦娱乐,问道,“姜律师,那位是你在天悦认识的人吗?“ 姜律师深吸一口气,报以一个挤出来的温柔笑容,用力摇了摇头。 这个画面可是被沈慕尽收眼底。 猜也能猜到,必然是姑娘问了有关她的问题,姜芜摇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这沈慕能忍?! 正当姜芜转身,不准备和沈慕多做计较的时候,马路对面直接响起了一声高呼。 “嗨,姜律师。“ 这下好了,姜芜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mua~” 沈慕喊完还不算,摇摇相望,直接就不要脸的给她来了个飞吻,那样子热情而撩人,妩媚又骚气。 姜芜真恨不得冲过去将这个挑事的家伙塞回到车上去。 姑娘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也看到。 她浑然不觉姜芜红透的脸颊,开口感叹道,“姜律师,我觉得你们很熟哎。“ 呵呵,不,我不觉得。 姜芜捂脸扭过头。 马路对面的沈慕简直不要笑得太得意。 今天的沈总,也是晴朗的一天。 连下班都比平时略早了一点。 姜芜走出华策的时候,身旁就有一辆车跟了上来。 车里的人摇下车窗笑得灿烂,如天边的晚霞。 姜芜仿若不见,目不斜视往前走着。 “不上来吗,姜律师。“沈慕招呼道。 姜芜停住脚步,横眉冷对。 沈慕在摇下一半的车窗玻璃上,吐了一口哈气,画了一个爱心,旁边还配个哭脸,随后捏着嗓子嗲声嗲气道,“老婆,我知道错了,外面冷,快上来坐吧。“ 姜芜还是一脸严肃,不过她绕过车身,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车里,沈慕早已开好了暖气,姜芜坐进去整个人都觉得暖和。 这感觉真好啊,她可以放心闭上眼,任由沈慕轻轻吻了吻她,随后带她回她们共同的家。 第24章 张惜找来的学生很靠谱,素材搜集迈上正规,而在申请立案之前,姜芜例行公事去见了委托人蔡云的丈夫蒋志鸿。 也许是因为天悦的突然发难让蒋志鸿焦头烂额,他听姜芜讲完自己的来意之后就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态度,没有半分礼貌也无半点尊重。 “你说蔡云想要离婚?哈哈哈。“蒋志鸿大笑道,“好啊,她收拾东西现在就可以离开,这些年她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我不跟她计较,你让她净身出户,我保证立马把离婚协议签了。“ 姜芜没有被蒋志鸿的话激怒,她的表情依旧平静,“我的委托人要孩子的抚养权。“ 蒋志鸿气笑了,“抚养权?她把孩子要过去她养得起吗,她有收入来源吗?我听说姜律师也算是业内知名的优秀律师,怎么,你连这种明知会败诉的官司也要接?“ 姜芜轻笑一声,“我看蒋先生是忘记自己的处境了。“ 蒋志鸿的得意瞬间僵在了脸上,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自如,故作洒脱的摊摊手掌,“像我们这种人,身边多的是这样的传闻,难道姜律师要将同行攻讦我的采访搬到法庭上做证据不成。“ 姜芜觉得蒋志鸿色厉内荏的样子还是颇为有趣的,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安安静静欣赏了片刻后,这才道,“看样子,蒋先生是绝不会让步了?“ 蒋志鸿斩钉截铁,“想离婚,就让蔡云自己滚蛋,孩子她带不走。“ “好,那我们就只有法庭上见了。“姜芜优雅起身,她全程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临走前甚至还对蒋志鸿微微颔首示意,极尽风度。 回到自己华策的办公室内,姜芜给她的委托人蔡云女士打了一通电话。 蔡云的声音中带着期盼和急切,“他怎么说。“ 姜芜丝毫未加修饰,将蒋志鸿的原话传达,“蒋先生说如果你选择净身出户,他会立刻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那孩子呢。“蔡云的话带了几分颤抖,有难以掩饰的失望蕴含其中。 “蔡女士,蒋先生的话已经很清楚了,他绝不放弃孩子的抚养权,所以我们只有诉讼这一条路,我之前说过,你有优势也有劣势,你和蒋先生谁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到了现在,你该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我懂了。“蔡云的声音很轻。 姜芜不由得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争取的。“ “谢谢你,姜律师,谢谢你。“ 小半个月的时间过去,a大的学生们搜集了许多素材。 当然,全是关于乱停车、乱收费现象的。 姜芜约好三天后会来拷贝走了全部影像,至于备份版,她允许拍摄这些视频的学生们自由创作,在经过姜芜的允许后,大家开始根据拍摄的视频资料进行视频编辑和资料撰写,真的将这次经历当作了一次普通的社会实践活动。 只有一个人例外,唐菲。 她将原始视频影像,分屏快进播放,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终于是让她看出了点端倪,她找到了这些天在这些地方都反复出现不止一次的一台车辆,不仅如此,这辆车的车主身边常常有不同类型的年轻女伴陪同,他们之间举止也十分亲密暧昧。 唐菲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社会现象调研,这根本就是个幌子,姜芜不过是利用她们学生的身份做掩护罢了。 唐菲扫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下午四点多钟,来得及。 她直接关了播放器,拿着存储视频资料的设备,从多媒体教室里冲了出去。 “哎,唐菲,你去哪儿啊。“同学被唐菲莫名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在她身后问道。 唐菲根本来不及回答,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外。 “姜律师,明天见。“ “明天见,小陈。“ 姜芜笑着和前台的小陈姑娘打了招呼,这就准备下班回家了。 这些天,沈慕几乎成为了她的专职司机,她刚刚迈出华策的大门就听到了路旁熟悉的喇叭声。 姜芜看到沈慕在向她招手,正要迎上去,结果没走两步,直接被一个身影拦在了那里。 “唐菲?“姜芜看到眼前人不无惊讶。 这丫头不是应该在a大上课吗? “你让我们拍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唐菲为了拦住姜芜,快跑了几步,现在还有些气喘。 姜芜气定神闲,“我想,张惜老师应该和你们讲过了。“ 唐菲一字一顿道,“是,张老师说这是一次社会实践活动。“ 姜芜笑笑,“那就是了。“ 唐菲将硬盘丢在姜芜怀里,“可你在利用我们,你在利用我们帮你捉奸!” 姜芜平静道,“知道什么叫合法取证吗,学法律的人,我建议你用词谨慎一点。” 唐菲反问道,“难道不是吗,你当初也是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诬陷我!我没有撞人,我明明是扶那位老先生起来。” 姜芜云淡风轻,“可我的委托人作为证据提交法院的那个视频里,你按过自行车的车铃。” 唐菲再说不出一句话,她的眼睛渐渐湿润,欲哭无泪,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可再次提起,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 唐菲喃喃道,“我没有,我只是想提醒那位老先生,前面有个凹坑,我只是按了车龄,我没有碰到他,更没有撞倒他的。” 姜芜看着唐菲,她的茫然是真的,无措是真的,不解也是真的。 事到如今谁也说不清当年那位老人摔倒是不是和唐菲按了自行车车铃,受到惊吓有关,那个录像只是记录了事故发生的全过程,唐菲骑自行车在后突然按了车铃,老人踏空摔倒,唐菲上前将人扶起。 当年在法庭上,是肇事,还是乐于助人,双方各执一词激烈讨论,只不过最后姜芜更胜一筹,她的委托人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姜芜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唐菲,之后的三天,你不必再来了。” “为什么?”唐菲猛地抬头,语气中不无嘲讽,“怎么,姜大律师害怕我坏了你的好事?” 姜芜没有理会她的不敬,只是平淡问道,“你学法是不是想做律师。” 唐菲道,“是,我是,我是为了打败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律师。” 姜芜冷冷道,“那你这三年白念了,好好回a大重修,别出来丢梁老师的脸,律师的天职是为委托人负责,想要做正义的使者你不如做梦更快一点。” 姜芜的话说得又快又狠,不过几句就已经驳得唐菲哑口无言,唐菲脸上还带着学生特有的稚气,年轻,稚嫩,还有一股绝不服输的冲动。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深深看了姜芜一眼,转身离去。 姜芜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唐菲的身影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她才回过神来。 沈慕,沈慕还在等她。 姜芜连忙回头去找自己那辆白色越野的踪影,结果马路旁沈慕刚刚停车的位置已经空了。 人呢。 姜芜四处张望。 忽然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 熟悉的淡淡柠檬草香还有沈慕那双温暖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 这是华策的大门口,想到可能会被相熟的人撞上,姜芜的身子瞬间绷紧了。 沈慕簇拥着姜芜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她吻了吻姜芜的耳垂,那是姜芜最敏感的地方。 “那个人是谁?”沈慕道。 “一个小朋友。”姜芜回头问道,“你刚刚听到了多少?” 沈慕凑得很近,声音很轻,“不是全部。“ “那你什么都不要问好不好。“姜芜情绪有些低沉。 “好,我不问。“沈慕答应道,“小朋友不懂事,还是大朋友贴心。“ 说完,沈慕又亲了亲姜芜的颈间,引得姜芜一阵颤栗。 姜芜笑笑,侧过头去看她,“沈慕,我们回家吧。“ 进了家门,沈慕问姜芜想吃什么。 姜芜想了想,说是面、清汤面。 这可把沈慕难住了,她手下能做出上百种花样,唯独不会和面,她也不是没尝试过,但不是太软就是太硬,总是很难把握。 “要不,我再试试?“ 姜芜很少主动提要求,沈慕实在不想让她失望,可没想到,姜芜自己系了围裙不说,还将她赶到了客厅。 这顿晚餐可等了很久,从和面,到醒面,再到煮面,可以吃到嘴里的时候,沈慕都要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碗清汤,几根宽面,上面还摆着几根鲜绿的油菜叶。 意外地,卖相很好。 “尝尝看。“姜芜将碗筷推到沈慕面前。 沈慕饿了,立刻开动。 好吃啊! 沈慕形容不来,就仿佛是做传统手擀面老面馆的味道。 “真想不到阿芜你……“ 沈慕兴高采烈开口,抬头看向姜芜后却渐渐收了声。 姜芜也送了一口面条在口中。 她学着当年外婆的样子做了,没想到还真是这种久违的味道。 外婆的味道。 姜芜看沈慕呆愣愣看着自己,笑着问她,“怎么不吃啊,这是我外婆的独门秘方,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沈慕和姜芜结婚以来,她提起外婆的次数并不多,但沈慕知道,姜芜和外婆的感情很深,她是外婆养大的,而外婆在姜芜还在念大学的时候离世了。 可每一次提起外婆,姜芜都是笑着的,活跃,俏皮,有点孩子气的那种笑,沈慕又怎么会输给她呢。 她捧起自己面前的大碗。 “哇,外婆亲传,那可不能错过,我得好好尝尝。” 说完,沈慕也顾不得形象,吃得畅快。 第25章 前两天还忙忙碌碌,即使在家也加班到深夜的姜芜,今天难得早早躺在了床上,当沈慕处理好家务和公事去到房间的时候,姜芜已经睡着了。 她的呼吸均匀而绵密,听上去睡得很沉,但沈慕看到床上那个呈现保护性姿态将自己紧紧蜷起来的人时,心里的保护欲又不声不响出来作祟。 沈慕三两步就走到床边,先是凑过去亲了亲姜芜的唇角,摸了摸她的脸颊,而后才掀开被子,轻手轻脚整个人钻了进去。 沈慕从后面将身边的小人整个抱在怀里,轻轻地有规律地一下一下拍着,就仿佛对待一个婴儿,让她能够有安全感从而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果然,当旁边多出了一具温热的身体,喜欢暖和的姜芜向着对方的怀里靠了靠,随后一点一点舒展了自己的身体,这个过程并不算很长,渐渐地,姜芜就滚到了沈慕的怀里。 今夜的沈慕尤其精神,她轻轻拍着姜芜,听着她绵长的呼吸,自己却无论如何也闭不上眼睛。 姜芜大概是想念自己的亲人了,她的外婆。 她这样的人,哪怕是思念和爱都刻在骨头里,也绝不会轻易开口让人去触碰她的过去和伤疤。 这样的姜芜让沈慕心动,也让她心碎,姜芜就仿佛是一尊看上去坚硬无比的水晶娃娃,外表看去像是折射所有光彩,坚硬无比的钻石,但如果不小心捧在手里,有了轻微的磕碰,她就会碎成片片,再难复原成本来的模样。 “阿芜。“沈慕亲亲姜芜的额头。 怀里这人就是她的心肝,是她的宝贝,沈慕觉得自己目睹了姜芜偶尔的脆弱,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沈慕趁着睡不着的那个晚上将近期的安排都想好了,姜芜喜欢帕斯顿岛,那她们可以一起去一次,或者换个别的地方也行,哪怕跨越大半个地球,她得让自己的心肝开心,让她快乐,让她笑,让她无忧无虑生活。 沈慕在脑补过程中自得其乐。 可事实呢,第二天晚上她想象中脆弱敏感易伤的水晶娃娃就风风火火捉奸去了。 对,没错。 这一次是真的捉奸。 沈慕觉得有点脸疼。 姜芜曾经对委托人蔡云说过通过安装窃听装置所取得的录音材料是无法作为证据递交法庭的,因为这侵犯了被告方的隐私。 但这窃听装置得来的消息就真的全无用处吗? 当然不是,恰恰相反,它可以发挥自己更重要的作用。 大概是因为天悦的突然发难,蒋志鸿这些天里里外外忙活的都是公事,但人所能承担的压力总有个限度,这个值一旦接近警戒线,他就需要一些渠道来进行宣泄。 女人的宣泄渠道可能更丰富些,美食、购物、旅行或者单纯找个朋友哭诉一场,但到了男人身上,最快捷最高效的宣泄渠道,往往与性有关。 蒋志鸿的夜生活安静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有了动作。 姜芜正在家里和沈慕一起吃晚饭,突然接到了委托人蔡云的电话,她起身走向客厅。 “姜律师,他和女伴约好了,依旧是老地方。“蔡云道。 姜芜不知道这些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就在半个多月前,蔡云提起自己的婚姻,自己的丈夫时还会有激烈的情绪波动,可此刻,再提起蒋志鸿这个人,她的声音却很平静。 “姜律师,需要我做什么吗?“蔡云问道。 姜芜安慰道,“你安心待在家里,等我电话就好。“ 两个人交代了老地方的消息,这才结束通话。 真不是沈慕故意想听,但是哪怕姜芜声音再轻,她的耳朵似乎也能够敏感接收到对方的信号。 什么华庭酒店…… 什么1306号房间。 姜芜再回来时,饭也再顾不上吃,直接拎了包,披了衣服。 沈慕见状急忙起身拦她,“你这大晚上的干什么去?“ 姜芜看了沈慕半晌,反应过来,自己早不是一个人过日子,太晚出门会有人担心。 还没等姜芜想好怎么跟沈慕解释,沈慕那边早就开始自说自话了。 “开房当然是和我啊,不然你打算和谁去!“沈慕急道。 姜芜想解释,想拒绝,可说实在话,姜芜还挺享受此刻沈慕脸上这幅满是在意的表情。 也就姜芜犹豫的片刻,沈慕已经穿好了外套,还不忘涂个口红,补个妆,就差把字写在脸上。 今晚,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沈慕和姜芜的第一夜就是在酒店度过的。 盛世京伦。 那晚,姜芜是真的喝醉了,路都走不稳,可沈慕很清醒,她喜欢盛世京伦情侣套房的氛围,尤其是那张心形的铺满了粉红色花瓣柔软的大床。 简直是外宿首选。 沈慕只套了一只袖子就开始不老实地往姜芜身上黏。 “我们去盛世京伦吧,还是当初那间房,也还是当时那对人……“沈慕更有煽动性的情话还没讲呢,就被姜芜捏着下巴,将凑过去想要亲亲的嘴巴扭到了一边。 姜芜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别动这些外脑筋,我今晚有正经事。“ 哦……正经事? 说完,姜芜趁沈慕不备夺门而出,想着打个时间差率先上车将沈慕甩在后面,结果她好不容易气喘吁吁跑到自己的越野车前,按了车钥匙解了锁,后面又是一道光闪现,咔哒一声又给关上了。 沈慕可没有姜芜这么狼狈,两把钥匙的作用凸显,她气定神闲坐上了副驾驶,还觉得自己挺乖巧地眼巴巴看了看姜芜。 让出个驾驶座是什么值得表扬的地方吗?! 姜芜见人也撵不走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上了车。 到了目的地沈慕才知道,姜芜是真的要去做正经事。 她开车带着沈慕等在华庭酒店的门前。 不一会儿,一个沈慕熟悉的车牌号出现。 她只思考了片刻就对上了号。 蒋志鸿…… 姜芜起车跟在对方后面,一起进了酒店的停车场。 二人就见蒋志鸿从车上下来,只有他自己,不过他在车前逗留了片刻后,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从酒店的大门处走过来。 他们一碰面,动作就十分火辣亲密。 蒋志鸿在那姑娘腰间上下其手,两个人搂搂抱抱就这样在夜色中迈入了华庭酒店的大门。 沈慕的眉毛都有些抽搐。 她刚刚出门时想着两个人重温第一夜的柔情,可结果呢,姜芜还真是带着她来干正经事的。 姜芜解了安全带,开门下车,就要跟上,走到半路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从车上拿了墨镜带上。 现在可是晚上,虽然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带墨镜实在是有些太夸张了。 更可恨的是,姜芜不仅自己带,还把沈慕遮掩地严严实实。 沈慕心里明镜似的,这家伙是不想她们两个以真面目见人。 姜芜装扮完毕,见沈慕还愣愣的没有动,直接拍了拍她的手臂,“还呆在这儿干嘛,走了走了。“ 说完,拉着沈慕的手,跟在蒋志鸿的身后一起进了酒店。 两人来到前台的时候,早就不见蒋志鸿的身影,为了证实对方房间号的准确性,姜芜特意报了同一个号码。 “抱歉,女士,1306已经被人预定过了,客人刚刚领取了房卡,您是不是记错了。“前台接待客气道。 姜芜一脸无辜,“不可能啊,我定的就是1306这间房,预约人是姜女士,电话是139xxxxxxxx。“姜芜坚持道。 前台查阅后回复道,“抱歉女士,1306号房间是我们的老客户蒋先生的预约,这是绝对不会搞错的,您要不要再想想,或者直接换一个房间,我们酒店最近推出了不少主题套房,环境氛围都很不错。” 姜芜听后不无嗔怪地看了沈慕一眼,“你怎么都不帮我记着。” 嗯? 戏精本精沈慕同志怎能不配合! 她整个人都贴上来,姿态暧昧,贴着姜芜耳畔,柔声道,“好好好,宝贝,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姜芜:“……“ 她怎么觉得沈慕入戏得有点过了呢。 两个人换了房间,领了房卡,来到了华庭酒店的十三层,和蒋志鸿的房间距离不远。 沈慕进了屋,脱了衣服往床上一靠,“你查过蒋志鸿?“ 姜芜未置可否,关于她工作上的一些手段,她并不打算和妻子分享。 沈慕一看她这幅样子就知道,上前一把将人拉进怀里道,“刚刚那前台看了你好几眼。“ 姜芜知道沈慕的意思,大晚上带墨镜遮遮掩掩,前台不多看她们几眼那才奇怪呢。 沈慕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架势,“你是不想你的被告看到你,还是你不想所有人看到我们?“ 姜芜没吭声。 沈慕气笑了,“工作的事情对我全程保密,人前我连露面的资格都没有,现在你看着小天使一样诚恳善良的我,内心就没有一点过意不去?“ 姜芜实在忍不住捂脸扶额,小天使是个什么鬼。 沈慕上前将人搂得紧紧的,“不过我来都来了,你后悔也晚了。“ 沈慕的这个拥抱紧到让姜芜有些透不过气,与其说是拥抱,倒不如说是惩罚更贴切些。 她的心事,沈慕都说对了,这让姜芜有些惶恐。 若是再有两句质问,姜芜想自己就要招架不住了。 可意外的是,沈慕没有再问下去,她故作轻松,说起了别的话题。 第26章 沈慕倒在床上,摆了个撩人的姿势,“姜大律师,你接下来打算做点什么?“ 姜芜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高悬的月。 “等,等夜再深一点。“姜芜道。 沈慕的手搭在腿上,随后顺着裤线、腰线一点一点略带撩拨的往上走着,“那你说这漫长等待的过程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秀色可餐也不过如此,姜芜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小猫似的,随后就被沈慕拉到了床上。 可当那人准备吻过来的时候,姜芜却躲开了。 “别闹,老老实实陪我躺一会儿。“ “好。“ 沈慕没有纠缠,就安安静静躺在姜芜身边。 片刻后,姜芜开口道,“你刚刚不是问我是不是查过蒋志鸿吗?“ 沈慕点点头,耐心听姜芜的答案。 “其实都不用查,蒋志鸿对这些事基本不设防,仿佛自己做得都是再正当不过的事情,刚刚在前台你也听到了,他是华庭酒店的老客户了,就连开房从来都是这同一个房间。“姜芜说完,侧身去看沈慕。 沈慕有点脸疼,就在刚刚出家门的时候,她也想带姜芜去盛世京伦,老地方,老房间,号码都不换的,不过她拉姜芜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因为姜芜是她的妻子。 姜芜是真不知道自己说了哪句话戳到了沈慕兴奋的点,这家伙差点把她吻到断气。 她好不容易挣脱出沈慕的怀抱,看了看时间。 临近十一点,刚好是午夜浓情蜜意的时候。 看到姜芜看表的动作,沈慕也清楚,大概差不多了。 她刚想问问姜芜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就见对方食指比在唇边。 “嘘。“ 沈慕会意,安安静静。 紧接着就见姜芜大大方方按下三个熟悉的数字。 ……报警电话。 “您好,这里是京元市幺幺零,请讲。“ “华庭酒店1306号房有人pc,请您出警核实。“ 姜芜说这话的时候,那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还礼貌客气地和电话那边的交代了许多细节。 “你,你就不怕人家出警后追究你谎报警情的责任?“沈慕舌头都有些打结。 “我谎报什么了?“姜芜一脸无辜。 “pc。“沈慕指了指蒋志鸿所在1306的方向。 “pc是指以付出金钱、财务作为交换条件与异性或同性发生不正当的性行为。“姜芜一本正经解释了pc的定义,随后谈谈手,“他们的行为正当吗?“ 沈慕摇摇头,“不正当。“ 要知道蒋志鸿可是有老婆的人。 “没有以金钱和财务作为交换条件吗?“姜芜又道。 沈慕又摇摇头,“不知道。“ 姜芜淡然一笑,“总会有的。“ 沈慕抖了抖,姜律师一旦露出那样的笑容,总会有些让人棘手的状况出现。 姜芜无所谓地摊摊手,也不怕告诉沈慕真相。 “性关系双方如果实现了金钱交易,那就是pc,如果没有,那就是通奸,不论如何,只要蒋志鸿和除她妻子蔡云之外的女人发生了性关系,那就是不正当性行为,他就背叛了自己的妻子,背叛了自己的婚姻,两个人感情破裂,他就是这个始作俑者,是这场离婚官司的过错方,而有了警方的出警记录,不论最后如何认定,我手上都会多一项铁证。“ 沈慕的眼中,姜芜眉梢微挑,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自信而又凌厉。 帅呀。 沈慕将人抵在墙上。 姜芜待会还要出门,沈慕不敢亲她,可摸摸总可以吧,腰身,脊背,她的手甚至伸进了姜芜的衣服里。 走廊上一阵骚动,敲门声和说话声此起彼伏。 沈慕和姜芜躲在房间里看月亮,能够隐约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中时不时传来蒋志鸿愤怒的吼声以及女孩子嘤嘤的哭泣。 “请出示您的证件。“ “你们这是侵犯人权,我要投诉你们。“ “什么pc,你们不要乱说。“ 热闹听得差不多了,姜芜觉得也是该自己出场的时候。 沈慕要跟她一起出去,却被姜芜按住了肩膀。 “我让你跟来已经是破例了。“姜芜的声音很凉,神色很郑重。 沈慕没有强求,她乖乖坐下。 姜芜换了一身打扮,仿佛刚刚从睡梦中惊醒,随便披了衣服出门看热闹。 “怎么这么吵啊。“姜芜打着哈欠,而目光扫到蒋志鸿身上的时候,她瞪大了眼睛,“哦,蒋先生?“ 蒋志鸿看到姜芜的那一刻,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是谁,只觉得眼熟,而当他想起来后,他瞬间暴怒起来。 “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蒋志鸿上身还cl着,眼看握着拳头就要朝姜芜冲过来。 不过民警们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将人按住。 “怎么回事。“有人问道。 “她是我前妻的律师,我们正在打官司,肯定是这女人搞得鬼,是她诬陷我。“蒋志鸿吼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蒋先生,庭还没开,婚还没离,你们的婚姻还在存续期呢,你这……“姜芜做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总不太合适吧,原来你让我的委托人净身出户,是打算留着钱做这些?“ “你,你胡说。“蒋志鸿脸都涨红了。 姜芜可没有说谎,她不过是把那天蒋志鸿在光电对她说的那些话,重复给他听。 听到这里,在场所有人也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1306这一对男女,就算不是pc,也不是什么正当男女关系,例行公事,登记了两个人的身份,做了出警记录,让人穿了衣服,就将他们带走,回去做笔录了。 蒋志鸿离开前看了姜芜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喷出火来。 姜芜却友好地和他招手作别。 “回见啊,蒋先生。“ 华庭酒店的走廊重新恢复了宁静。 回到自己房间的姜芜拿出手机拨通了蔡云的电话号码。 “蒋志鸿大概率会被带到新城区派出所,你可以去那里领人。“姜芜道。 蔡云难掩失望,“他,他竟然真的……“ 光着身子,当场被抓到,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姜芜没有和委托人讲这些龌龊事的癖好,只是嘱咐了蔡云两句。 “蒋志鸿现在的情绪有些激动,尽量站在监控范围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姜芜道。 蔡云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成功摆了蒋志鸿一道,沈慕以为姜芜回来的时候多少会带点胜利者的成就感,可令人意外的是,姜芜并没有,她看上去很平静。 姜芜脱了衣服,在沈慕身边躺下。 沈慕侧卧着看她,“我以为你会高兴。“ 姜芜平躺在床上,看着酒店房间的天花板,“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会想,要是没有这么多委托,没有这么多糟心事也挺好的,哪怕因此我赚不到太多佣金。“ 蒋志鸿的丑态直到现在依然让姜芜不耻,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拥有不菲的身价,手上握有众多优势资源,可他的血与骨却是烂的,这样的烂人,如果再少一点就好了。 “睡吧,我困了。“姜芜说着闭上了眼睛。 沈慕没有再出声,她往姜芜身边凑了凑,扣上她的手,十指交握,这才闭上了眼。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从华庭酒店出来,一个去了华策,一个去了天悦。 昨晚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外宿经历,华庭酒店也就此上了沈慕的黑名单。 而姜芜所料不错,蔡云去派出所接人的过程很不平静,发生了不少事端。 蒋志鸿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将姜芜的账算在了自己妻子的头上,直接在派出所当着众人的面就动了手。 他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蒋志鸿差点因殴打他人的行为被拘留。 有监控,有人证,最后蔡云并没有坚持要求对蒋志鸿做出处罚,而是将一份告诫书拿到了手,上面写明了加害人的身份信息,暴力的事实陈述,以及禁止加害人再次实施暴力等内容。 这一个晚上蔡云收获颇丰,不仅有蒋志鸿出轨与他人发生不正当性行为的记录,还拿到能够坐实家暴的铁证。 蔡云将事情告诉姜芜。 姜芜心中同样一块石头落地,事态开始变得对她们有利,姜芜也踏实了不少。 现如今,她们手中有能够证明蒋志鸿这些年连续出轨的证据,包括蔡云自行搜集的影像资料,以及姜芜委托a大学生们近期拍摄的公共停车场蒋志鸿与人亲密出入的视频等,还拿到了官方笔录和告诫书,又将一条家暴的罪名扣在了蒋志鸿身上,这对想要争夺抚养权的二人来说至关重要。 如果不是蔡云受的伤够不成伤情鉴定的最低标准,姜芜甚至还想带她去有关机构走一趟。 作为当事人,蔡云更多是松了一口气,“姜律师,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接下来要愁的可就不是她们了。 姜芜笑道,“吃好,睡好,等着您先生来找我们。“ 蔡云在婚姻中一直处于弱势的一方,如今情况反转,她还真有些不适应。 “昨晚,看到蒋志鸿,我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歇斯底里,落魄狼狈,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蔡云从没看过他如此。 姜芜因为上一个官司的前车之鉴,忽然心头警铃大作。 蔡云这不会是和沈静慧一样吧。 第27章 蒋志鸿其实在收到告诫书的那一刻就已经后悔了。 当然,他并不是为自己没有忠于婚姻和家庭而后悔,他只是觉得不该头脑一热,又多送了蔡云和她那个该死的律师一个把柄。 这件事绝不能这么闹出来,冷静下来的蒋志鸿立刻就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对他极其不利,如果上了法庭,他未必能够拿到孩子的抚养权不说,出轨、家暴等等负面的新闻绝对会将他拖累死,他身上可还有娱乐圈上位者潜规则的名声没洗清呢,作为过错方,他说不定要付出比主动让步多得多的代价。 蒋志鸿阴沉着脸,虽然不甘心就这么低头服软,但他心里也清楚,蔡云那个女人其实很好打发。 她要孩子,给她就是了。 再随便给套房产,给点钱,他就能够彻底甩脱一个大包袱。 蒋志鸿暗暗点头,他准备和蔡云碰个面,他们可以回家好好谈一谈。 蒋志鸿拿定了主意,便给蔡云去了电话,“我今天回家,你准备准备,我们好好谈一谈。“ “如果是谈离婚的事情,那我们约在外面,地址我一会儿发给你。“ 蒋志鸿还从来没有被蔡云这样反驳过,哪怕是两个人还没结婚他追求对方的时候也没有。 “我说回家谈!喂……喂?!“ 蒋志鸿还没来得及发难,蔡云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 差不多十分钟左右,还真有一条消息发过来,上面是一家法式餐厅的地址。 蔡云喜欢法餐,可蒋志鸿讨厌至极。 什么提前几个月甚至半年在心仪的餐厅定一张位子,经过漫长的等待,在某个时间盛装出席,浪费一下午再加一晚上就为了吃一顿饭…… 蒋志鸿觉得自己除非是疯了,才会这样去浪费时间。 哪怕是生日、结婚纪念日这样有意义的日子里,蔡云向他祈求,想要两个人一起去西餐厅吃饭,蒋志鸿也都是毫不犹豫拒绝了。 可今天,蔡云偏偏把见面的地方选在了这里。 “见鬼去吧。“蒋志鸿怒道。 可一番激烈的言辞打下,很快他又都删掉了。 人,总是要吸取教训的,蒋志鸿告诫自己不能再冲动行事。 姜芜的会客室里,蔡云看着蒋志鸿发来简简单单一个好字,难免有些怔怔出神。 姜芜看她神色有些不自然,不由问道,“怎么,蒋先生拒绝了?“ “哦,不。“蔡云摇摇头,凄然一笑,“他同意了。“ 曾经,无论自己怎样放下身段,柔声恳求,蒋志鸿都不曾如她的愿,陪她好好在一家环境典雅浪漫的餐厅约会聚餐。 现在,简短的讯息,强硬的态度,她轻而易举做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事情。 这是让人想哭,又想笑。 姜芜斟酌了片刻,对自己的委托人道:“如果你想要和解……“ “中央大街236号索菲特餐厅。“蔡云开口道。 姜芜愣了愣。 蔡云笑笑,“姜小姐,你是我的委托律师,我请你和我一起前往,这就是我的态度。“ 姜芜停顿了片刻,重新扬起笑容,“好。“ ********** 蒋志鸿没想到蔡云会带着律师一起来见她。 “你带她来干什么。“ 在门口相遇的刹那,蒋志鸿冷了脸,率先发难。 姜芜正想替蔡云怼回去,没想到曾经那个唯唯诺诺的全职太太,竟然比她先开了口。 “姜小姐是我的委托律师,既然你要和我谈离婚的事情,她在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蔡云淡然道。 就像那天晚上在派出所,蔡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蒋志鸿一般,此刻的蒋志鸿也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女人只是和自己的妻子长了一副相同的皮囊,内里却已截然不同。 夫妻两个本就像是天枰的两端,一端升起来,注定另一端就要降下去。 面对强硬起来的蔡云,蒋志鸿只能强压下自己的意见。 “外面真冷,我们进去坐。“蔡云对姜芜道。 她先开了门,身上是素雅低调的米灰色,头发挽起,优雅从容。 姜芜还能记起第一次见蔡云的情形,憔悴,紧绷,虽然是她提出离婚,但姜芜能够感觉到她的彷徨与无措。 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她成长的速度到底会有多快,蔡云就是最好的答案。 姜芜起初还担心蔡云会和沈静慧一样,沉沦在男人用所谓的家庭编制的巨网中,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外面啊,是有些冷呢。 姜芜紧了紧衣服,跟在蔡云身后进了里面。 没有人问蒋志鸿的意见,他被围着自己转了许多年的女人彻底抛在了脑后,可有求于人,自然只能忍气吞声,蒋志鸿只好一声不吭跟在两位女士的身后进了门。 落座后,蔡云翻开了菜单,点好了自己的东西,询问了姜芜的意见后,最后将菜单推给了蒋志鸿。 “不了,谢谢。“蒋志鸿吃不惯这些,看也不看,他还有正事要办,说完他就会走,“我们还是说些正事吧。“ 姜芜拿出了录音笔摆在桌子上,“职业习惯,蒋先生不介意吧。“ 蒋志鸿哼了一声,没有理她,望向了蔡云。 “我同意离婚,你想要孩子也没问题,我还可以把咱们现在住的房子、那几台车都留给你,存款我们平分。“蒋志鸿说这话时,活像一只骄傲的公鸡,他大概觉得自己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很大方,也很慷慨。 姜芜替自己的委托人发声,“那么蒋先生有什么要求呢。“ 蒋志鸿阴沉着脸,声音冷得能将人冻成冰,“要求?我只是希望你们放聪明一点,把嘴巴闭紧,否则惹急了我,你们什么也得不到。我可以给你一段时间考虑,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哦,对了,抚养费,孩子的抚养费你可以给一个数目,在儿子满十八岁之前,我一定按月支付,如果离婚后你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 蒋志鸿说这些话时那种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实在是令人作呕。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如果你想清楚了,就拿着离婚协议来找我。“蒋志鸿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领,摆正了领带,随后低头看了看姜芜放在桌上的那只亮着红灯的录音笔,他撇撇嘴,弯腰凑近了蔡云,也凑近了录音笔收音的部位,“蔡云,告诉你的律师别再动歪脑筋,那天晚上的事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你总要考虑考虑孩子吧,聪聪已经懂事了。“ 蒋志鸿笑着,用力拍了拍蔡云的肩膀。 姜芜就坐在蔡云的右手边,能够清清楚楚看到她交握放在膝上的手攥得死紧。 蒋志鸿就这么走了。 走得十拿九稳,他觉得自己已经搞定了身后的麻烦。 漫长的沉默和等待。 直到侍应生将刚刚点好的菜端上桌,蔡云才堪堪开口。 “姜律师,你尝一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姜芜从善如流,她不说也不问,蔡云让她尝尝,她就真的捡了自己喜欢的菜式送入口中。 蔡云拿着刀叉的手有些颤抖,她在切一块鹅肝,也不知怎么,明明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她却几次都没有弄好。 让姜芜摆事实、讲道理,她擅长,可安慰人的话就有点难为她了。她得想想还能说点什么让蔡云放宽心。 还不等姜芜开口,蔡云有些颤抖的声音已经响在姜芜耳畔。 “他也知道聪聪懂事了,还让我为孩子考虑考虑,可如果他心里真的有孩子和我的位置,他还能做出这些脏事吗?“蔡云再也无法装作平静,她将刀叉放回原处,将脸深深埋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他刚刚那副样子就仿佛我是路边的乞丐,而他是好心施舍我的恩人。“ “这些年我也有我的付出,我对得起我的家庭,对得起他,也对得起我的儿子。“ “我会带好我的孩子,我绝不会让他看我的笑话。“ 蔡云需要发泄,姜芜垂手,安安静静在一旁听着她每一句话。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蔡云并没有流泪。 她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除了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外,依旧是一副优雅的模样。 “姜律师,让你见笑了。“蔡云道。 姜芜摇摇头,继而认真看着蔡云的眼睛,“我记得,你第一次来找我,跟我说过你和蒋先生的共同经历。“ 蔡云不知道姜芜为什么会提起这个,她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是的,我是说过一些。“ 姜芜将记忆中的片段进行了整理,“你说你和你先生是同校的师兄妹,毕业之后一起创业,就是现在的光电传媒吗?“ 蔡云道,“没错。“ 姜芜继续确认道,“也就是说,光电传媒成立最初你和蒋志鸿都是投资人?“ 蔡云又点点头,“没错,起初是这样,不过公司发展很顺利,越做越大,为了支持他,我将自己手中的股份无偿转让,保证他所持份额……“ 说到这里,蔡云隐约明白了姜芜的意思。 “姜律师,你是说……“ 姜芜笑笑,“虽然光电传媒成立于你们结婚之前,但你是共同出资人,自然该算作你们的共同财产,只是不知道相关手续你还留着吗?“ 这些东西,蔡云确实还留着。曾经她是当作两个人一同打拼的美好回忆悉心珍藏的,没想到有一天它们会成为她与蒋志鸿对簿公堂的重要物证。 “当然,我当然还留着。“ 蒋志鸿自以为万无一失,他觉得自己开出了优厚的条件,蔡云没有理由不接受,他心安理得等待着。 结果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法院立案的通知书。 蒋志鸿安慰自己,没有关系,毕竟即使走法律流程,也还是要有一个调节的过程,他也请了律师,去和蔡云谈,结果没想到对方带回来的依然是个坏消息。 蔡云不接受和解。 “不接受?“蒋志鸿的表情都有些扭曲,“她凭什么不接受?“ 他的委托律师没有办法,只好将蔡云以及律师姜芜的话,原样奉上,“她们要分割您名下的光电传媒的股权。“ 蒋志鸿不说话了,打蛇打七寸,这一下算是彻底踩在了他的命门上。 “光电是我辛辛苦苦创建的,她们简直痴心妄想!“ 姜芜可不知道蒋志鸿的气急败坏,这些天她都在整理手头的资料,尤其是关于财产分割的部分,简直忙到天昏地暗。 而沈慕最近则患了比较严重的失眠,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都能够感觉到旁边书房透过来的光,能够听到姜芜快速敲击键盘的嗒嗒声。 老实说,姜芜的动静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她很小心,偶尔累了起身走走,她还会来到卧室,朝里面看看沈慕的情况。 沈慕知道她忙,不想拿这一点点小事来烦她,所以每次姜芜过来,她都直挺挺在床上躺尸装睡。 沈慕自己心里也纳闷,她平日里不是对光与声音这么敏感的类型,曾几何时,她探班喧闹的片场都能够在后台坐在椅子上浅眠。 现在这是怎么了? 她睁着眼睛盯着卧室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半晌,最后决定还是老办法,闭眼数羊。 数到三百多的时候,沈慕终于找到了能够说服自己的失眠理由。 大概是禁yu太久了。 嗯,一定是这样。 沈慕美滋滋想着等姜芜忙完这一段,她们两个人应该做点什么来弥补这段缺少亲密的时间。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让她猝不及防忘了掩饰,瞪大了眼睛。 姜芜端着一杯热牛奶在她的面前。 “你要不要喝一点,如果睡不着的话,说不定它会有帮助。“ “你怎么知道我……“ 戏精本精沈慕同志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自己演得很好。 姜芜笑笑,她和沈慕好歹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真的睡着时是什么样子,她会不知道吗? 刚刚她来了三次,每一次沈慕都同一个姿势紧绷绷,眼睛虽然闭着但一直有些不安地转动,姜芜的夜视能力很好,她都看得见。 “是不是我打扰你了?“姜芜问道。 沈慕一边喝着牛奶,一边连忙否认,“不是,当然不是,我……“ 她找到个不错的理由继续道,“我是半路醒了,想事情呢,这不临近年关嘛,我有几个不错的想法。“ 沈慕将喝空的牛奶杯放到了一旁,直接从床上爬起来,反正她也是睡不着,还不如和姜芜一起工作,两个人时时处处相对,为了各自的事业打拼,这不是也挺浪漫嘛,哪怕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钟。 “你等等。“ 姜芜把人按回到床上,留下句话,转身就去了书房。 沈慕透过卧室门偷偷看她,就见姜芜关了电脑,和上了资料,熄了灯,很快又回来,躺在了沈慕的身边。 书房的灯灭了,房间里最后一点光亮消失。 黑漆漆一片,沈慕唯独能看到的是姜芜双目之中那一点眸光。 姜芜拉开被子,将沈慕整个人掖好,轻声问道:“你小的时候,大人们都会怎么哄你睡觉?“ 小时候啊…… 沈慕的思绪被拉扯回很久之前。 她父母早亡,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哪怕老爷子对她疼爱得紧,在家中也难免会流露出上位者的威压,怎么会做什么哄孩子的事情呢,他只会教她读书,写字,念生意经,至于曾经一个又一个孤独的晚上,沈慕也就只会是像今天这样,一个人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属羊。 年头越久,忘性越大。 沈慕几乎连自己母亲的样子都要想不起来了,又怎么会记得她如何哄自己入睡呢。 沈慕沉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这姜芜还能不明白? 沈慕她是想不出。 姜芜心头一软,她将沈慕的额发拨到两边,亲了亲她的额头,就像小时候外婆对她做的那样。不仅如此,她还想做些能安慰到沈慕的事情,拍一拍或者抱一抱。 姜芜将想法吐露后,沈慕眼珠一转,安慰的话,她还真想出来一个。 “你刚刚说能够安抚我的举动?“沈慕眼睛亮晶晶的。 姜芜有些不好的预感,色字头上一把刀,没准沈慕又会提出要和自己做些羞羞的事情。 不过就算姜芜已经想象得十分充分了,最后她还是低估了沈慕。 “喂奶。“ 这两个字一出口,沈慕差点被姜芜恼羞成怒用枕头捂死。 “咳咳,你不是让我想嘛,我想不出自己的,但我听说别人家哄孩子都是这样啊,喂奶就成了。“ 沈慕的声音带着一丝撩拨,瞬间让气氛暧昧异常。 “喂奶哈?“姜芜气笑了,“好啊,你等着。“ 来真的?不会这么刺激吧! 沈慕光是想想那场面都觉得身上,面上发热。她眼睁睁见姜芜冲出卧室,开了客厅的大灯,乒乒乓乓一阵,又风风火火回来,手上似乎多了个什么。 大灯关上,房间重新暗下来。 沈慕只觉得姜芜将一个东西对着她,直接塞进了嘴巴,软软的,很有嚼头,沈慕感受了一下,好像是儿童用的奶嘴。 姜芜竟然找到了一个奶瓶?! 沈慕有话想说,结果被姜芜按得死死的,还真是只能乖乖被喂奶。 谁大半夜会闲来无事喝两大杯牛奶啊…… 沈慕欲哭无泪,想要拒绝都没有办法。 家里怎么还会有个奶瓶。 沈慕喝到最后,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直到最后一滴牛奶喝干净,姜芜才放过她。 “好了,不是喂奶吗,喂完了。“姜芜把奶瓶立在床头还拍了拍手。 谁说是这样喂了! 沈慕敢怒不敢言,声也不吭,老老实实缩在被子里,弱小可怜又无助。 姜芜重新躺下,沈慕一个侧身拿背对着姜芜。 姜芜也不管她是拿娇还是闹脾气,她凑得近了些,学着之前沈慕的样子一下一下拍着她。 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烟消云散了,沈慕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因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红了眼睛。 拍了半天,沈慕也没有转回来。 还挺难哄啊,姜芜想着。 她一下一下不停,同时也开口道,“好了,不生气了,睡吧。“ 夜里,哪怕红着眼睛也不会被发现,沈慕想通了,转过身,面对着姜芜闭上了眼睛。 姜芜以为她不会和自己讲话,却没想到沈慕闭着眼睛问道,“你那边不要紧吗。” 沈慕知道姜芜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姜芜一边轻轻拍着一边柔声道,“以后我都会注意的,不打扰你休息。“ 沈慕辩解道,“我真的是因为中途醒了才……“ 姜芜也不揭穿她,笑道,“我决定了,可以早起做这些,以后都一起睡吧。“ 失眠是什么。 沈慕不知道,她不清楚。 还能多爱姜芜一点吗? 能。 其实沈慕还有个问题,差一点点就要问出口。 “你是不是也爱我多了一点点。“ 光凭想象,沈慕都能够猜到姜芜的答案,她肯定会重新起一个话题,从而对这个问句避而不谈,但即使如此,沈慕心中也万分笃定,姜芜是爱她的,起码她在学着如何爱她。 沈慕安心闭上眼睛,这一次在姜芜的拍抚下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姜芜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她准备早起,但沈慕比她醒得更早。 毕竟人有三急,昨天半夜那两大杯牛奶可不是开玩笑的。 从卫生间出来,沈慕就将放在床头的那个奶瓶恶狠狠扔进了垃圾箱里。 看到沈慕难得孩子气的模样,姜芜乐不可支。 “你还笑!“沈慕佯怒。 姜芜笑得更甜了。 京元市冬天的六点钟,天还未亮。 姜芜和沈慕的家里已经点上了灯。 熟悉的敲击键盘和翻看书页的声音传来,让沈慕心中觉得很踏实,她哼着歌做着早饭,然后忙里偷闲依在厨房门边一个仅有能够看到书房的角落,偷偷注视着里面神情专注的家伙。 姜芜认真的样子真的很美。 认真为委托人争取利益的样子,认真帮助别人的样子,还有…… 认真投入和自己的婚姻生活的样子。 很美。 糟糕,不能再看下去了。 煎蛋糊了。 沈慕手忙脚乱开始收拾由于自己走神而搞出来的厨房残局。 资料整理得差不多,姜芜深了个懒腰,她也该换好衣服、吃个早饭,然后上班去了。 走到卧室的衣柜前,姜芜想拿自己常穿的三件套,白衬衣、西裤、米灰色大衣出来,结果她里里外外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 “沈慕。“姜芜喊道。 “来啦。“遥遥一声回应,很快人就被传唤至此。 “你有看到我的衣服吗,就是我之前常穿的那件缎面灯笼袖的那件。“姜芜道。 沈慕摇头,“没啊,不是都在这里吗,是不是这件?“ 姜芜看着沈慕翻出来的一件白色衬衫,看上去还真有点像,同样的缎面,灯笼袖,只不过自左领口向下有一串暗纹印花,秀气又典雅。 “不是这件啊。“ “缎面,灯笼袖,就它了。“ 沈慕说着就要给人穿上。 姜芜不记得她买过这件衣服,可从款式和颜色来看,这又只能是她的品味,沈慕不喜欢这些。 “来来来,配这条裤子。“沈慕直接给姜芜打扮上了。 “这裤子好像也不是我的。“ “哎呀,都一样都一样。“ 姜芜总觉得今天出门这一身装扮都不是自己的衣服。 可沈总三个问题,直接就给她打发回来了。 “大小?“ “刚好。“ “肥瘦?“ “刚好。“ “舒服吗?“ “挺舒服的。“ 款式样子还都是姜芜的喜好,这还能不是她自己买的? 这下好了,连姜芜自己都拿不准了。 到了华策,姜芜意外看见蔡云竟然等在那里。 神色焦急,如临大敌的模样。 “蔡女士,您……“ 姜芜才刚开口,蔡云看到她,就立刻冲了过来。 “姜律师,我该怎么办,蒋志鸿,蒋志鸿他疯了。“ 说着,蔡云颤颤巍巍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张被揉搓得有些狼狈的纸张,上面打着不长不短的一段文字。 【光电传媒总裁夫人与男助理有染,或将与丈夫离婚,携数倍资产与情郎双宿双飞】 只看这一句姜芜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至于后面那些不切实际,阴阴测测的猜想,她根本就不打算继续去看。 姜芜将纸折好,拿在手上,推开接待室的门将蔡云让进去,“您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蔡云坐定,这才开口道,“就昨晚,天都黑了,蒋志鸿派他的助理来给我送离婚协议,我们在楼下碰了个面,简单说了两句,我让他把东西带回去,对方也没有推辞就拿走了。可谁想到,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一张照片,就是从一个隐秘角度拍摄我和那位助理的照片,我们明明没什么,可那张照片看上去就……“ 姜芜点点头,这种东西她见得多了,不用蔡云解释也想象得到。 “那后来呢?“ “照片是蒋志鸿发来的,还有这张纸上的话也是,他说我不介意孩子有个声名狼藉的父亲,也不在乎他有个声名狼藉的母亲吗?我做初一,他做十五,大家谁都别想好过。“蔡云越说越激动,“可你知道吗姜律师,我问他,他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如果是要孩子,我也认了,可他告诉我,他说只要我放弃股权,他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到头来,竟然是为了钱!“ “调取过小区的监控吗,如果能够提供其他清晰可辨的影像资料,那么蒋志鸿手里的照片就无法作为证据,我们也能够占据主动权。“姜芜问道。 蔡云摇摇头,“天一亮,我就去问过了,他大概早就知道正对大门口的摄像头损坏,正在检修,所以才不上楼,让助理约我到楼下,这个高助理跟了他少说也有七八年了,我想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即使求证到本人也只会是对我不利的内容。“ 没想到最后还是让蒋志鸿扳回了一城,之前她们算是胜券在握,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无法证明蔡云的清白,那么大家半斤八两,就又回到同一起跑线了。 姜芜的想法和蔡云相同,蒋志鸿大概是疯了。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坦白告诉我,哪怕是……“ 姜芜话还未完,蔡云就打断了她。 “你也认为我会让步?“蔡云自嘲地笑笑,“不会,这一次我不会的,我不会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而让步,我软弱了将近十年,给了蒋志鸿可以随意拿捏我的错觉,这一次,我不会让他如愿的,我会在法庭上等着他。“ 晚上,沈慕开车来接姜芜下班。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姜芜在盯着她打量。 “妆花了?”沈慕不确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妆并没有花,还是一样的精致漂亮。 她和沈慕正是最好的年华,就像她的委托人们一样,哪个不是正青春的时候与人相知相许,坠入爱河,组成家庭,可后来呢,有些人守着自己支离破碎的感情自欺欺人,有的宁为玉碎再不肯过曾经迷失自我的日子。 她和沈慕才刚刚上路,终点又会是哪里。 “想什么呢?” “不,没什么。” 这些来自工作上的负面情绪,姜芜想一个人消化,她看得出来沈慕心情不错,她不想扫她的兴。 车子里太安静了,沈慕随手按开了车载音乐。 熟悉的旋律,活泼的曲调,少女们情润的嗓音。 “遥远的星空。“姜芜只听了小半段前奏说出了歌名。 “哟,你也关注idol制造,谁是你的onepick?“沈慕笑道。 星空卫视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推出了大型选秀节目,idol制造,7个女孩在全民pick中脱颖而出,组成了人气超高的女子组合paradise,成员中的方萱正是天悦娱乐旗下的练习生,而遥远的星空就是她们的出道曲。 姜芜没有回答沈慕这个问题,只是一笑带过。 华策到家的路实在很近,不一会儿,姜芜就看到了自家小区的大门,可沈慕突然打了转向,在前面的十字路口调转了方向。 “哎?你要带我去哪儿?“姜芜错愕道。 “配个奶瓶给你。“沈慕一个媚眼横飞过去,妩媚又撩人。 下了车,姜芜觉得自己昨天那两杯牛奶大概没喂到沈慕的肚子里,而是喂到了她脑子里。 她竟然带自己来到了一家儿童用品商店。 小衣服、小裙子、小鞋子,数不清的玩具,布偶还有……奶瓶。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很可爱,很贴心,大概唯一让人遗憾的就是,姜芜她缺个孩子了。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姜芜不明所以。 “那你为什么会买个奶瓶放在家里?“沈慕反问道。 是啊,为什么买个奶瓶? 姜芜自己也没有答案。 她印象中好像是某次和张惜出门,看着可爱,随手就结了账,为此她还被张惜嘲笑了好久。 “阿芜,你喜欢孩子吗?“沈慕来到姜芜面前,异常认真地问道。 孩子? 那个小小的、软软的,会哭、会笑、像小天使又像小恶魔的生物? 姜芜沉默良久,开口道,“不,我不喜欢。“ 说完,她快步走出了这家用品店,将沈慕撂在了身后。 弄巧成拙了呀。 沈慕有些懊恼。 可她真的感觉姜芜是喜欢孩子的,也喜欢这些东西,可她为什么要否认呢。 姜芜没有车钥匙,只好靠在车旁等着沈慕。 沈慕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个奶瓶。 一个奶白色的,一个淡粉色的,上面的图案也很可爱。 姜芜无奈道,“你早上刚丢了一个。“ 沈慕理直气壮,“所以啊,我后悔了,我又买了一对。“ “你都多大了。“ “不算大,我昨天刚被人喂过奶。“ ……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不对劲儿呢。 姜芜可不想再和沈慕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了。 她能预感到,后面会有更不着调的词蹦出来。 太阳早已经落下,如今天边最后一抹弧线也被黑暗隐去,天色彻底暗下来。 傍晚的温度总是比白日里要低些,姜芜朝着双手上吐了口哈气,有些冷,她用力搓了搓。 “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姜芜道 沈慕将两个奶瓶一左一右插在大衣两边的口袋,腾出空将姜芜的手握在掌心,直到那冰凉逐渐有了温度,沈慕才抬头看着姜芜笑笑,“暖和了吧。“ “嗯。“ “走,我们回家。“ 姜芜第一次法院调解在即,沈慕以为她又要加班加点熬到很晚,却不想姜芜在十一点左右,准时收拾了自己的工作内容,去浴室洗澡了。 人从里面出来,日常的家居服就换成了睡衣,看上去是准备睡觉的样子。 原来姜芜那天说的,以后按照自己的作息休息从来不是一句空话,她认真的! 沈慕忽然油然而生一点小感动。 “等等再睡。“沈慕拉着眼看要上床躺下的姜芜的手。 “怎么?“姜芜问道。 沈慕神秘兮兮一笑,“我温着牛奶呢,喝了再睡。“ 喝点牛奶有助于睡眠,这是好事,姜芜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结果沈慕从卧室去了厨房,不一会儿,拿着两个奶瓶回来。 这什么玩意儿??? 姜芜满脸官司。 “你拿这个东西出来干嘛?“姜芜道。 “喝牛奶阿。“沈慕理直气壮,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用这个?“姜芜又道。 “对啊。“沈慕耸耸肩,“口感很好,你试试就知道了。“ 姜芜忍着满脸的黑线道,“把牛奶帮我倒到杯子里,谢谢。“ “不。“ 不? 那算了。 姜芜自己动手。 结果还没碰到奶瓶,沈慕就闪开了。 两个人大半夜你追我赶,为了逗弄姜芜,沈慕甚至还捧着奶瓶喝了两口,在姜芜面前晃来晃去。 姜芜停住,无奈笑了,“你幼稚死了。“ 沈慕玩得开心,一把将姜芜揽在怀里,“好了,好了,不闹了,你的牛奶温好了在厨房呢。“ 姜芜半推半就跟着沈慕过去,果然,她常用的牛奶杯好好放在那里。 沈慕也终于老老实实将刚刚装在奶瓶里的牛奶倒进杯子,两个人在没有开灯,有些昏暗的厨房里,一口一口将牛奶喝完。 临走前,沈慕洗了两个杯子,当然还有两个奶瓶。 “多此一举吧。“姜芜站在一旁说风凉话。 沈慕捧着空奶瓶又做了刚刚喝奶的动作,“难道不可爱,我都还没跟你收费呢。“ 姜芜忽然顿住。 也许这两个小家伙根本就是沈慕在车上见自己兴致不高,临时起意去买的。 为了……逗自己开心? 夜色之中,耳畔都是龙头哗啦啦流水的声音。 沈慕认真洗涮着手里的杯子,隐隐能够看到她唇边绽开的一抹微笑。 第28章 蔡云和蒋志鸿的离婚官司接受法院第一次调解,姜芜作为蔡云的委托律师陪同出席。 调解的本意是希望缓和双方的矛盾,结果却演变成了一场针锋相对的对峙局面。 率先发难的是蒋志鸿,所谓的恶人先告状也不过如此了,直接甩出蔡云与男助理夜间幽会的照片,姜芜相信这是律师给他的意见,他们绝不想将官司拖入开庭审理阶段,所以想要在调解期间将所有牌打出来,高压逼迫蔡云妥协,最终通过调解重回协议离婚这条路。 姜芜对对方的意图和手段一清二楚,但她此刻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因为怕蔡云遗漏重要的反制措施,她还特意去她们所在的小区走了一遍,就如蔡云说的那样,能够拍下当晚情况的监控损坏正在检修,而其他临近的地方,包括一楼的几家住户姜芜都有询问过,没有找到能够证明自身清白的影像资料。 看着蒋志鸿拿着那张照片大放厥词,姜芜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你也没有干净到哪儿去,蔡云我劝你为孩子考虑,你想过这些东西摆在聪聪面前时他的感受吗?”蒋志鸿步步紧逼。 他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他觉得蔡云一个在家待了近十年的家庭主妇,也该妥协了。 “该觉得耻辱的是你,该考虑聪聪感受的人是你,我绝不会为我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而感到抱歉,我也不会为此让步,蒋志鸿,你打错了算盘。”蔡云双拳紧握,极力保持克制。 “好了,大家都冷静冷静,今天我们在这里是为了解决问题。”调解员听两方你一言我一语,也有些头疼,连忙出面制止二人再继续下去,“大家都喝口水,喝口水。” “蔡云,你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吗?”蒋志鸿眼中都要喷出火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向来逆来顺受的妻子会突然变得寸步不让,如果大家这样僵持下去,就只会朝着最坏的结果发展。 “蒋志鸿,我忍受了十年,这一次我要我应得的全部,我要我应有的尊严。”蔡云一字一顿道。 “你这些年都是靠着谁过着舒服日子的,难道你都忘记了?现在来跟我谈什么尊重。“蒋志鸿吼道。 眼看着事态越来越无法控制,姜芜正想上前将蔡云拉开,要知道若是被蒋志鸿带起了情绪,对她们可算不上一件好事。 可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童音意外传来。 “爸爸,妈妈。“ 蒋志鸿回头看到自己儿子蒋聪的那一刻,愣住了,他的声音中难得出现一丝颤抖,“蔡云,你竟然带孩子来这种地方。“ 蔡云看到儿子同样惊讶,因为他本应该好好待在家里,他甚至不应该知道父母离婚对簿公堂的事情。 蔡云三两步冲过去,将孩子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紧紧抱在怀里。 她现在能够强迫自己去学着冷静面对一切,但她的儿子永远是她的脉门,看到他的时候,蔡云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现场一片安静,只能够听到女人的哭泣声,事情也终于是在众人的沉默里,因为孩子之后的几句话,彻底乱了套。 “妈妈没有做不好的事。“蒋聪看着一屋子的大人,开口道。 蒋志鸿变了脸色,“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乱插嘴。“ 蒋聪虽然有些畏惧自己的父亲,但还是镇静地将话讲完,“我没有乱说,那张妈妈和高叔叔的照片是爸爸你让人拍的,是假的,高叔叔只是按照你的话去给妈妈送你们的离婚协议。“ 蒋志鸿看着自己儿子满是纯真的眼睛,惊慌失措,他只能别过头将枪口对准蔡云,“蔡云,你,你竟让教儿子撒谎来污蔑我,你简直是蛇蝎心肠。“ 蔡云根本无暇理会蒋志鸿的指责,她惊讶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儿子,说不出一个字。 姜芜在一旁叹了口气。 大人们总是自以为是的认为孩子们什么都不懂,但其实那双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和纤尘不染的心灵,能够洞悉发生在他们身边的每一件事。 男孩有些不知所措,蒋志鸿凶恶的目光让他觉得陌生,而蔡云紧得透不过气的怀抱也让他不适。 他略微的挣扎,被姜芜看在眼里,她一点一点掰开了蔡云的手臂,让孩子脱离了她的怀抱,走到自己面前。 姜芜蹲下来,让男孩能够直视自己的眼睛。 她尽量放柔了声音,双手扶着男孩的手臂,友好地打招呼道,“聪聪,你好,我是你妈妈的代理律师,我叫姜芜,你可以叫我姜阿姨。“ 蒋聪点点头,“姜阿姨好,我见过你,你和妈妈是朋友。“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怀抱善意的人都可以称之为朋友。 姜芜并没有介意这个说法,继续问道,“聪聪,刚刚你说的事情,是你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吗?“ “你不要想利用我儿子。“蒋志鸿慌了,连忙上前就要拉扯蒋聪的手臂。 男孩吓了一跳,往后躲着,姜芜站起身,将孩子挡在自己身后。 她冷冷看向蒋志鸿,“蒋先生,我看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尊重为何物,你不尊重你的妻子,不尊重你的家庭,也不尊重法律的尊严,现在就连你的亲骨肉你也要报以这样的态度吗,我请你,让孩子把话说完。“ 蔡云仿佛此时才缓过神来,站到了姜芜的身边,和她一起将蒋聪护在身后。 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们几个人,法院负责调解的相关人员可还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 众目睽睽之下,蒋志鸿的律师拉着他重新坐回位置,虽然对方极力克制,但作为同行,姜芜能够看到被告律师目光中的一丝不满,很显然,他对蒋聪的话也有些意外,律师的职业通病,最恨委托人不坦白。 收回自己的目光,姜芜重新矮下身子,看向蒋聪,她扳着蒋聪的肩膀,让他看向调解员以及蒋志鸿所在的方向。 “聪聪,你可以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大家。“ 蒋聪喜欢这个阿姨。 因为她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总是会蹲下来,这样他就不用费力总去仰头看她。 “嗯。“ 得到了姜芜的鼓励,蒋聪用力点点头。 “就前两天,是我的生日,奶奶问我有什么愿望,我说我好久没有见到爸爸了,想让他和妈妈一起陪我过个生日,奶奶就让司机叔叔送我去了爸爸工作的地方,那里的阿姨把我带到房间里,说爸爸在工作让我在那里等一等,然后……然后我就听见了里面的房间有爸爸说话的声音,我凑过去听了……“ “你!“蒋志鸿彻底慌了手脚。 姜芜打断他,对蒋聪道,“聪聪,你听到什么?“ 蒋聪继续道,“爸爸说让高叔叔晚一点去给妈妈送离婚协议,还说到时候照片拿到手,高叔叔该知道怎么说,只要妈妈放弃分割什么东西,他绝对不会亏待高叔叔。“ 蒋聪将事实陈述完,抬头去看自己的爸爸,“所以照片是假的对不对,爸爸,你不是教过我做人要诚实吗?“ 每一个父母在自己孩子小的时候都会用真善美去教导他们,可实际上他们自己本身却做不到。 身教永远要比言传更重要。 在场的大人们都沉默了。 蒋聪环顾四周最后对身着制服的法院人员道,“阿姨,你好。“ “小朋友,你好。“ “我的爸爸妈妈是不是要分开了?“ 哪怕是受理再多离婚案件,人们最难面对的始终是孩子那双无辜的眼睛。 那人点点头。 蒋聪道,“那可不可以让我跟着妈妈呀,因为爸爸好像比起需要我,更需要那些他想得到的东西。“ 蒋聪才刚刚满八岁。 任谁也想不到,会从七八岁的孩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蔡云泣不成声,就连蒋志鸿也难得第一次露出夹杂着伤感和矛盾的复杂神情。 蒋聪最终被人先送回家去了。 调解双方的休息时间,蔡云拉着姜芜的手,“姜律师,现在我该怎么办?“ 姜芜带着她在一旁坐下,“蔡云,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要离婚,我也要孩子。“ 姜芜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现在有一个想法。“ 蔡云抬头,看向姜芜的眼睛,那双眼形若桃花,原该妩媚风流,但此刻,它淡然自若,其中未见一丝动摇。 “我们当然可以选择和蒋志鸿僵持下去,但这样的结果就是调解不成进入开庭阶段,通常一审中离婚案件除非有重婚同居,赌博吸毒,失踪,虐待遗弃,或者感情不和分居两年等情形,否则是很难法定判决离婚的,所以,若是错过了调解阶段,进入开庭审理,很大可能性是不会判离的,如此一来还会有六个月不予受理再次上诉的要求,这样拖下去伤害最大的,其实是孩子,若是真的以离婚为目的,我们最好在庭前调解阶段把事情解决。“姜芜将话说得明白。 蔡云艰难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分割财产?“ 姜芜摇头,“当然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大概要让一步。“ 蔡云没有多想,直接应道,“好。“ 第29章 姜芜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因为她知道,这样痛快让步的理由是因为蔡云是一位母亲,她愿意为了自己的孩子牺牲一切。 现实中有太多这样的例子,但这样倾其所有的付出往往最终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养育一个孩子所要付出的时间、金钱和精力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会拖垮一个女人的一生。 不过这是委托人的意愿,姜芜一定会尽力为她争取。 她凑到蔡云耳边,“我打算这样做……“ 当大家重新聚回调解室的时候,场面比之最初沉默了不少。 姜芜起身率先打破了平静。 “我的当事人可以接受调解,前提是对方放弃抚养权。“ 这句话让众人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姜芜继续道,“另外蒋先生名下持有光电传媒41.7%的股份,我们希望蒋先生将其中的18%按照市价的七成付现给我的当事人,其他的要求我们可以放弃。“ 蒋志鸿和律师对望一眼,他的律师微不可查地对蒋志鸿点点头后,开口道,“我们需要点时间考虑下。“ 一行人离开了片刻,不过很快他们又重新回来,蒋志鸿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当初那份不可一世,而在他的受益下,律师表示他们同意了刚刚姜芜的提议,唯独提出的一点要求是要求蔡云要充分保证蒋志鸿作为孩子父亲的基本探视权,蔡云无从拒绝,也答应下来。 接下来就是两位律师一展所长的时候了,他们需要从各自委托人的利益出发共同草拟一份严谨得当的离婚协议。 又一场成功的庭前调解,起码在法院工作人员看来是这样,最终协议内容经法院审定,出具离婚调解书给双方当事人,蔡云和蒋志鸿签了字,落笔无悔,算是彻底解除了婚姻关系,两方这才一起离开了西城区法院, 18%的股份折现,这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蒋志鸿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现金,所以协议中也写明可用自己名下的不动产代替。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忙碌的数天过去,蔡云终于完成了蒋志鸿名下房产的过户手续,两个人除了孩子,再无交集。 太阳渐渐落下,一切就像这落日,终将临近尾声。 这大概是蔡云最后一次就离婚问题拜访自己的委托律师,而姜芜送蔡云走出华策的大门时,将之前收集过的所有证据,视频、录音、告诫书等等,原封不动交还给了她。 蔡云把装得满满的档案袋拿在手上,对姜芜笑笑,“就在昨天我还有些不甘心,想着说不定这些东西以后还能派上用场。“ 姜芜抬头看了看天,隆冬腊月,有一片一片来自造物者之手的洁白从高空跌落下来。 下雪了。 姜芜再看向蔡云的时候,笑着问道,“那现在呢。“ 蔡云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同时伸出手去,雪落得无声无息,刚刚触碰到她的指尖就化作无形。 “现在?挺平静的吧,我原以为十年婚姻就此终结我会有很多情绪,愤怒、不甘、怨恨,可没想到,我不觉得悲伤,也没感到欢喜,像是心头始终悬着块石头,今天终于落地了,很踏实。“蔡云摊开的手心握紧又松开,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手掌中错过了,微风,轻雪,都在这一合一握之中消散,“我记得我和蒋志鸿当年选择结婚的时候也是相爱的,走到今天,他是有错,但我也不是全然无辜,只有爱情,一方完全依附另一方的婚姻注定不会长久。“ 姜芜和蔡云并肩站在路边,抬头看天上洋洋洒洒飘起的雪花,时间到了,整个城市的灯光骤然亮起,辉煌灿烂,就连雪都仿佛镀上了多彩的颜色。 “今后有什么打算?“姜芜问道。 “我想带着孩子出去走走,从从前那个四方的天地里走出去看看,说不定眼界开阔了,心也就随着一起开阔了。“蔡云淡笑道。 姜芜伸出手,笑道,“那我祝你们旅行愉快。“ 在蔡云眼中,姜芜和平时严肃的样子孑然不同,那双桃花眼波横婉转,妩媚动人。 蔡云能够感受到她的真诚,回握住姜芜的手,蔡云用力摇了摇又松开,“姜律师,谢谢你。“ 姜芜将手揣回口袋,姿势很酷,但笑容很温暖,“这是我应该做的。“ 送走蔡云后,姜芜是一个人踏着京元市第一场薄雪步行回家的。 沈慕今天有应酬,没法来接她。 开了家门,看到里面漆黑一片,姜芜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她简单吃了口饭,靠在客厅沙发上,准备等沈慕回来,却没想等着等着,自己就卧在沙发里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到了前两天为蔡云和蒋志鸿调解的那个法官,只不过这一次,她两边坐着的人却成了沈慕和姜芜自己。 “根据受理流程,我们在开庭前做一次调解。“ 调解? 什么调解。 “姜芜,我要和你离婚。“ 离婚?! 姜芜的潜意识是知道自己在做梦的,可梦中沈慕的样子实在太认真了,让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你吃我做的饭。“ “我也做了清汤面给你吃啊。“虽然就一次。 “用我买的床。“ “可,可我买了床单。“虽然铺也是你铺的。 “还睡了我这个人。“ “?“ 这姜芜就不服气了,她们两个怎么看都是她在下面吃亏多一点吧。 “我要和你离婚!“梦中,沈慕大声喊道。 姜芜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地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半天,身上的酥麻感退去,姜芜这才缓过神,她记得自己是在沙发上等着沈慕回来的,可现下,四周和天花板是熟悉的印暗纹的明黄色。 她在她和沈慕的房间。 身边有微沉的呼吸声传来,姜芜侧身看了一眼,就见沈慕平躺在那里,睡姿安稳。 这家伙昨天是怎么把自己弄进卧室来的? 姜芜戳了戳沈慕的手臂,看上去干巴瘦的人,哪来那么大力气。 大概是受了最近诸多工作的影响,姜芜这几天总是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她还打过虎,射过雕,相比之下,今天这已经算是很正常的了。 天刚蒙蒙亮,房间里还有些昏暗,姜芜这个时候醒来是很难再睡了,她决定起身。 沈慕也不知道昨天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姜芜不吵她,让她好好睡着,自己直接轻手轻脚摸进客厅,倒了杯水压压惊。 客厅的窗帘拉着,严丝合缝,上面秀着繁复的花纹,姜芜一左一右将它拉开,向着外面一眼望去,乌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天边泛起鱼肚白,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此时实在算不上什么好风景,不过姜芜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她抻抻胳膊,伸伸懒腰,目光随着身体转向落地窗右侧的时候,不经意间扫到了支起来的衣服架子。 a罩杯,米黄色,上面有好看的刺绣蝴蝶图案…… 嗯,这件内衣不错,还有点眼熟。 再往旁边看,粉红色两边系着小巧蝴蝶结的短裤,精致、俏皮,一眼能够看到的少女心。 嗯,也不错,也有点眼熟。 等等…… “这不是我昨天换下来的那件吗?“ 终于意识到不对的姜芜手忙脚乱冲过去,将晾衣架上自己的内衣全都抓在手上,恨不得掖着藏起来,杯子都差点让她失手丢在地上。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在这里呢?姜芜现在对自己充满了怀疑。 她冲进洗漱间,就见自己平时用来分装未洗衣服的几个袋子好好折叠摆放在那里,仿佛动都没有动过。 难不成这是得了失忆症? 她明明记得自己昨天回来觉得很累,洗了澡、换了睡衣,将内衣和短裤分别放在了专门的收纳袋里,准备今天再做清洗的。 难道她出现幻觉了,这都是她的幻想? 事实是就像她不知道沈慕什么时候把她抱上床一样,她也忘记了自己实际上强打起精神最终把衣服给洗了? 或者说,是沈慕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买了自己的同款? 姜芜里里外外将手上的内衣翻看了个遍。 不得不承认,沈慕的身材还是要比自己有料一点的,这个罩杯,她怕是要勒死。 “完了完了。“ 姜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她的记性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吗? 平日里意气风发的精英律师,如今顶着一头乱发,站在窗前愁眉不展。 “啊。“打哈欠的声音从姜芜身后传来。 沈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正披散着头发揉着脑袋,往客厅走。 她看到姜芜手上拿着水杯,直接伸手讨要。 姜芜动作有些僵硬,不过还是把杯子放在了沈慕的掌心上。 喝过水,解了渴,沈慕这才指指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姜芜同志。 “你抱着它们干嘛,已经干了?“ 姜芜的表情说不出的别扭,“这,这怎么回事。” 沈慕一脸坦然,“啊,我看放在那里,直接给洗了。” 这话自然到仿佛是叠了一次被子,熨了一次衣服一样。 可是…… “可这是我的内衣啊!”姜芜得知真相后从耳垂红到了耳朵尖。 太可爱了,沈慕嬉皮笑脸凑过去亲了她一口,“那有什么关系,你是我老婆啊。” 第30章 在姜芜的记忆里,这些贴身的衣服从她很小的时候,就是她自己在清洗,她还隐约记着第一次母亲教她时不耐的神情,那时候她还不懂那些态度,那种眼神所代表的意义,她幼稚的以为只要自己认真做好,说不定就能够讨母亲喜欢。 后来,不仅仅是洗衣服,还有很多东西,她都早早就学会了,可母亲却走了,她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应有的责任,教授了姜芜该教授的东西,自那以后都很少露面。 很多事情,就连最亲的亲人都不会为她做,可沈慕她……似乎总是在打破自己的某种认识,一步一步攻城略地,蚕食着姜芜仅有的那么一点点自我的界限。 这种感觉类同动物私人领地被侵犯后的警觉,让姜芜心惊,更让她无措。 她想躲开,可沈慕并不允许。她抱着姜芜,“比这更亲密的事情,我们也做了不少。“ 大早上的,搂搂抱抱! 在沈慕的热吻攻势之下,姜芜再一次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人已经超越了她认知中家人的亲密,姜芜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沈慕柔软的唇。 沈慕喜欢姜芜的唇,但最喜欢姜芜的眼睛,因为不管这家伙给自己穿上多少层铠甲,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有这样一双形若桃花的眼睛以及令人移不开眼动人的目光,就意味着姜芜的内心,敏感而温柔。 不过,她的嘴巴有点讨人嫌。 “你不要想我会做同样的事情。“姜芜道。 “没关系,我来做,都我来做就好。“沈慕说完,又重新吻了上去。 这件事儿过去,两个人便都把它放下了,只不过姜芜养成了随手洗涮的好习惯,再没有给沈慕表现的机会。 双节,元旦新年前后,是华策每年最安生的一段时间。 在华国人根深蒂固的文化传统影响下,没有人愿意在这个辞旧迎新,阖家团圆的好光景中,大费周章打什么官司,即便强颜欢笑,遮遮掩掩,人们也会故作和气把这个年过去再说。 姜芜闲了,她甚至能够卧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场电影,可沈慕却没法陪她,公司年会,卫视台庆,慈善晚会,各色颁奖礼,沈慕简直比她旗下正当红的艺人还要忙。 又一个周末。 沈慕一早就走了,只来得及出门前给还窝在床上的姜芜一个吻。 听到对方离去的关门声,姜芜也彻底没法再睡,游魂似的从卧室游荡到客厅,再到厨房,看着冷锅冷灶,整个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模样,姜芜实在待不下去,穿了衣服起身出门。 她不工作的日子原本就很单调,能去的地方很少,除了家和华策,大概也就只有a大能够让她提起半分兴趣,那不仅仅是她的母校,那里更有她的好朋友张惜。 姜芜满怀着对朋友的热情友爱来到张惜公寓门口,可张惜应敲门声开门一看是她,可就没有那么欢迎了,直接作势关门,要把姜芜拒之门外。 两个人比的就是一个眼疾手快。 姜芜一步上前,用肩膀抵住门,“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张惜在里面也用着力,“你是不速之客。“ 最后还是姜芜更胜一筹,成功推开门走进去后,她略有些得意的拍拍手,做捧心状,“你不欢迎我,这可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张惜转身就走。 “唉唉,干嘛去?“ “去吐一吐。“ 张惜的公寓有一个懒人椅,坐上去摇啊,摇啊,姜芜最喜欢。 老同学了,一起同吃同住四年过来的人,再熟悉不过,张惜也不客气招呼姜芜,直接让她自便,就进里间洗漱去了。 再出来时,张惜头上挽了个团子,拍着脸蛋轻轻爽爽。 “说吧,今天又是来干嘛的。”张惜问道。 姜芜一前一后摇晃着,一双桃花眼里承载着殷殷的期待,这家伙不端着架子笑着的时候惯会蛊惑人心。 “一起吃个饭啊。” 差一点因姜芜那双眼睛软化动摇的张惜听了这话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吃饭…… 又是吃饭? “不了,谢谢。”张惜拒绝。 姜芜,张惜四年同学,感情尤为深厚,成为朋友的人个性互补之余也总要有些共同点,在她们两个身上,不粘人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别人家的闺蜜好友要么三不五时相约逛街吃饭,要么偶尔兴起一起结伴旅游,她们两个倒好,短信懒得发,电话懒得聊,明明同住一个城市,最长未见面的时间竟然长达四个月,后来还是张惜忙里偷闲约姜芜一起在学校门口吃了碗面,二十六块钱,半个小时的时间,以此勉力维系她们塑料姐妹花的友情,好在两个人对此都是见怪不怪,毕竟这才是她们相处的常态。 可最近! 不太对劲,或者应该说很不对劲。 自从上次姜芜借了几个学生帮忙后,两个人都是各忙各的,没怎么联系,也就是近一周前,姜芜突然傍晚打电话来,说是要一起吃个饭。 吃饭好啊,有一阵没见了,两个人相谈甚欢,原本以为这一顿吃过了,下一顿怎么也要个把月后,可就在第二天,姜芜的电话又打过来。 张惜有些莫名。 “怎么了。” “一起吃个饭啊?” 两个人吃饭热闹,张惜没有多想依然同意了。 可后来…… “昨天中午,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大大大前天的晚上。”张惜掰着手指头数着,“姜芜,我大概算了算,咱俩这一周里一起吃饭的次数,比去年一整年还要多。” 姜芜无辜地冲着张惜眨巴眨巴她那双盈盈若水的桃花眼,“这不是一个人吃饭实在无聊嘛。” “哦,无聊。”张惜做恍然大悟状。 要知道姜芜当年没结婚之前,可是有过一个人窝在华策吃了半个月泡面,加班加点工作的丰功伟绩。 那时候张惜担心她这样下去要么身体吃不消,要么独处太多自闭,曾经亲自跑去华策抓人。 那时候张惜问的也是这句,“你连吃饭都一个人,这样就不觉得无聊吗?” 人家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来着? “人可以在社会中学习,然而灵感却只有在孤独的时候,才会涌现出来。”张惜一本正经对着姜芜开口道,“这句话,熟吗?” 姜芜点点头,“熟,它来自伟大的诗人,歌德。” 张惜再也忍不住,上手把姜芜的脸蛋捏扁揉圆,“是你!你当初就这么回答我的,还敢在这里说自己无聊,我信了你就见鬼了。” 当年装过的x,最终都是要还回来的,姜芜好不容易掰开张惜的手,一边揉着脸蛋,一边茫然无措。 “张惜,我真不是寻你开心,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要是就我自己,我就不爱在家待着,我总觉得……” 总觉得太空了。 没有沈慕的声音,没有那具温热的时不时贴近自己的身体,没有那些层出不穷花哨的念头和怪点子,就只她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等着沈慕归来…… 原来不过是短短小半年的时间,潜移默化之中她竟然被改变如此之多,姜芜曾经最习惯的独处,最习惯的不依靠,最习惯的一个人的生活,如今竟然让她统统不习惯了。 “你说我这是怎么了?“姜芜从懒人椅上站起来,看向张惜的目光十分认真。 张惜同样认真,就在姜芜以为张老师酝酿许久准备长篇大论开导她一番时,不想对方却来了这么一句。 “脆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 这要不是人在屋檐下,姜芜一定捞起一个抱枕丢过去了。 斗了半天嘴,张惜最终还是陪着这位忧思少妇一起出门吃了顿饭。 她点了姜芜最喜欢的罗宋汤。 姜芜把汤盛在自己的小碗里,双手捧起来,伸舌头舔了舔,口感刚好,于是一口一口喝着。 “说真的,姜芜,我还真想见见你太太。“ “咳咳咳。“ 姜芜被呛得够呛。 语不惊人死不休。 姜芜敢保证张惜是故意的,她就是想看自己出洋相。 “咳咳,大家都忙,等什么时候有时间……“姜芜好不容易顺了气,这才开口道。 张惜支着下巴,搅动着自己面前的汤匙,“时间啊,忙啊,这些不过是借口,说不定你现在给她打个电话,说你的朋友想见她,她就乐呵呵来了。“ 姜芜有点紧张,她真的怕张惜一时兴起,因为按照她对沈慕的了解,说不定沈慕真会乐呵呵飞奔而来。 张惜看她那副表情就知道这家伙担心什么,明明瞻前顾后,却偏偏选择一个据理力争的职业。 张惜好奇问道,“你选择了她,却又总是想把这段婚姻隐藏于无形,不是忙,不是没时间,亲爱的,其实就只是你没有准备好,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这个问题知道聚餐结束都一直回荡在姜芜的脑海之中。 从餐厅走出来的时候,外面有冬日午后温柔的阳光,一层薄雪覆盖大地,四处都是一层浅浅的白。 和张惜作别,姜芜并没有立刻回家,她只是沿着街头漫无目的走着。 怕什么? 她姜芜还会有什么怕的吗? 可虽然不想承认,但在姜芜内心的最深处却有着永远难以磨灭的回忆,自她记事的时候起,她的家就冷得像冰,可姜芜记得小时候外婆对她说起过,她的父母也是因爱而结合的。 沈慕对她好,而这种在她看来毫无缘由的好,有些没道理。 她不知道沈慕对她是不是一时兴起,也许她也和自己一样,只是因为寂寞之中被欲望激起了一丝热血才选择了婚姻,所以她才想要将这份感情、这份婚姻隐藏的深一点,说不定知悉的人,参与其中的人越少,她们也能相互陪伴得久一些,她唯一的希望是当这份冲动褪去之后,两个人能够平静分手。 她似乎永远都在做好被抛弃的准备。 姜芜自嘲地笑笑。 生而为人,大概所能依赖者唯有自己。 第31章 小刘助理觉得自己的老板一定是恋爱了。 证据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还有年底各项活动中,沈慕微笑走神,想入非非的模样。 不过小刘助理想,老板说不定是单相思,因为她总能看到老板发消息、打电话,每隔上半个多钟头就会下意识看看手机,但通常来说那部私人手机只是安静躺在那里,有回音的次数屈指可数。 年尾的最后两天,安排虽多,小刘助理跟着沈慕连轴转,辗转多个酒会、典礼,但哪怕就这样忙碌,她还是从沈慕无意透露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老板最近似乎要表白了,她在准备一个大惊喜,就安排在新年的第一天,而距离这个日子只还有一个多小时。 “设计和实物照片我都看到了,不错。“ “花色尽量鲜艳一点,还有那个花环,一定要是开得最好的花朵。“ “不要服务生,布置好后,我不希望被人打扰。“ 小刘助理回想着这几天中的类似片段,觉得能够被老板喜欢,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如果老板喜欢的人,也对她好就好了。 “明怡。“ 沈慕看看时间,不早了,该应付的应付了,该寒暄的寒暄了,她不准备继续待,这就准备起身告辞。 结果刘明怡这丫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望着自己,笑得有些古怪。 “明怡?“沈慕又招呼了一声。 这回,刘明怡反应过来了,“哦,老板。“ 沈慕比了个手势,示意小刘助理将那件驼色的定制大衣递过来。 小刘助理起身拿了衣服递过去,临别的时候,沈慕整理了一下裙边,方便行动,随后就轻轻对她比了个拜拜的口型。 小刘助理轻轻握拳,做奋斗状,“老板,加油。” 沈慕一愣,虽然不知道对方在说啥,却还是同样晃了晃拳头,回了个好字。 沈慕直接拎着裙子,绕过人群,几个转身就消失在小刘助理的视野中,她不禁有些感慨,难怪了,她就说向来喜欢夸张配色,拉风设计的老板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朴素,大概是早就打定主意早退了。 天悦参加酒会的人当然不会只有沈慕一个,她走了,别人自然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小刘助理随着徐部长在众人中周旋的时候还能够想起刚刚沈慕的那个背影。 明明穿着裹身的晚礼服,迈不太开步子,但小刘助理就是从她的动作里琢磨出几分轻快来。 恋爱真好啊。 小刘助理都有点期待春天了。 ************* 即使早早从酒会上偷溜离开,沈慕回到家的时候也已经是临近午夜了。 屋子里的灯都还开着,沈慕往客厅看了一眼,没看到姜芜的人。 嗯,看来之前自己的千叮咛万嘱咐还是有点效果的,虽然她们家的沙发又大又软,但沈慕还是不希望姜芜总睡在那里,时间长了,会落下毛病。 客厅没人,沈慕转身往卧室走。 卧室的灯也开着,姜芜歪倒在床头,姿势看着有些奇怪,被子上还有一本书摊开,看样子她是一边看书一边等自己回来,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自己这段时间太忙了,沈慕有点内疚。 她吻了吻姜芜的额头,觉得心都要化了。 自我感动之余,沈慕小心翼翼把人放倒,平躺在床上,她给姜芜盖好被子,目光无意中撇到了一旁姜芜准备好明天穿的衣服,熨烫平整,摆放整齐,一件颜色在沈慕看来过于素净的内衣在最显眼的地方。 内衣这种贴身的东西,总有几件是自己尤为钟爱时不时拿出来穿的。 沈慕想姜芜最偏爱的应该就是那天她给洗过的那件米黄色上面用刺绣工艺,人工绣了蝴蝶在左胸下侧的那件,毕竟她见姜芜穿得最多,可如果沈慕没记错的话,似乎自从那天晚上,她就再没见姜芜碰过那件内衣。 衣服去哪里了? 沈慕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旺盛的好奇心。 顾不得疲惫,沈慕将姜芜放内衣的抽屉拉开,就见里面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可就是不见自己要找的衣服。 沈慕尽量放轻动作,将卧室整面墙的衣柜都打开来看了看,最后终于在最最靠近角落处找到了一个压在下面的盒子。 打开盖子,那件米黄色的文胸在里面,掀开盒子的隔断,那条带着粉红色蝴蝶结,十分有少女气息的短裤也在里面。 沈慕整个气笑了,她不过是帮姜芜洗了两件衣服,怎么着,她这是打算高高供起来,这辈子都不打算再穿了? 这什么毛病?! 不能惯着! 沈慕身上还穿着她离开酒会时那套黑色的礼裙,深v裹身裙摆,干起活来连撸胳膊挽袖子都省了。 她就不信这个邪,难不成只要自己洗过的衣服,姜芜还就都不穿了不成? 第二天一早,姜芜睁开眼。 昨天晚上看过的那本书合拢摆在枕头边,身边的位置还空着,姜芜上手一摸,竟然是冷的。 难不成沈慕竟然一夜都没有回来?! 她猛地起身,开了卧室门。 如果说睁眼未见沈慕只是让她心惊,那么开门的那个瞬间,她整个人都石化当场,心脏停跳了两拍。 偌大一个客厅,随处挂满了她最贴身,最私人的衣服,上手摸摸还有些湿,像是昨晚刚刚洗过。 这次姜芜的记性可是很好,半夜不睡觉大批量洗衣服这么疯狂的事情,她可做不出来。 会做这种事情的那个家伙,人歪在沙发上,身上的礼服都没有换下来,仿佛刚刚被声响弄醒,迷迷糊糊抬头,还对着她揉揉眼睛。 “这,这怎么回事儿?”姜芜话都说不完整。 沈慕看着自己将近一晚上的劳动成果很是满意,“辞旧迎新,新年第一天,新光景,新气象,衣服嘛当然也要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信了你的邪! 姜芜懒得理她,冲过去将铺开的烂摊子收拾起来。 收着收着姜芜觉得不太对劲。 这里有些是她的,有些又好像不是,刚结婚的时候她和沈慕两个人的衣服很好分辨,看外观、看颜色,设计大胆颜色跳脱的必然是沈慕的衣服无疑,可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家伙转了性,夸张的衣服不多了,倒是很多衣服有看上去相差无几的两三件,区别只在于领口、扣子、暗纹印花形状之类的小细节,这姜芜哪里记得清。 除了自己常穿的,很多衣服姜芜自己是真的分不清了。 自己的,沈慕的,自己的?沈慕的? 姜芜觉得头疼,她是真的认认真真拿起每一件都仔细回忆了半天,可最后姜芜不得不放弃。 “你把这些都混在一起洗了?”姜芜咬牙切齿。 沈慕坐在沙发上,妆卸了,头发拆了,但她手抚膝头,黑礼群让她的身段看上去十分婀娜。 “不,我都是一件一件亲手洗的,只不过挂起来的时候,看着有些乱。” 姜芜哭笑不得,“大半夜回来,不睡觉,就为了折腾这些,你没事吧你。“ 沈慕也不反驳,随手丢出一个盒子。 这个盒子,姜芜有些眼熟,这不是…… 姜芜连忙把怀里的衣服放在沙发上,随手抓起盒子想藏在身后。 沈慕看着觉得有趣,“你那小细腰藏不住的。” 好吧,姜芜不藏了,她试探着开口,“就为了这个?“ 沈慕抬手一扫,“贴身的全在这里,等我闲下来有了时间,我打算把衣柜里那些都拿出来洗洗涮涮。” 姜芜无语,“现在是冬天,屋子里全是湿衣服,你不觉得冷吗?” 沈慕沉思片刻,就在姜芜以为她又要动什么歪脑筋时,沈慕忽然笑了,犹如冰湖扎破,春风徐来,就连她都不禁看得有些愣住。 沈慕笑道,“也对哦,那就等到春天吧。你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能穿我洗过的衣服了,来日方长,总会习惯的。“ 姜芜别过头,避免自己为美色所动,嘴上依然不肯服软,“我可以买新的。“ 沈慕一听更是来了兴致,“好啊,就今天吧,我陪你一起。“ 那目光直白、热烈,姜芜想,沈慕是真的有这个打算。 姜芜觉得自己太奇怪了,她向来信奉个人主义,极其隐私的贴身衣物被挂满了客厅,按照常理来说她大发雷霆把屋子掀了都实属正常,可她现在不但丝毫生不起气来。 看着没了平日里的精神有些憔悴的沈慕,看着妆卸了,衣服却来不及换,浑身不自在的沈慕,姜芜没来由的,有些心疼。 “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姜芜走到沈慕面前。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沈慕轻轻把头靠在姜芜的怀里,“那你一会儿出门还带我去吗?“ 新年伊始的头一天,姜芜其实并没有外出的打算,可沈慕搂着她的腰轻轻摇晃,“阿芜,等我一会儿睡醒了,就今天,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我还从来没有跟你一起逛过街,买过衣服,做过寻常情侣,甚至普通朋友都会做的这些事。“ 沈慕的声音清透圆融,此时话中带了一点娇,几句下来,直接让姜芜卸了所有防备,软了心肠。 也许是新年的第一天不想让自己的伴侣失望,也许是两个人结伴去热闹的街上感受一下新年的气氛也不错,总之姜芜点头了,不过…… “你今天没有别的事情?“姜芜问。 有,不过都可以推了。 沈慕笑着点点头。 姜芜摸摸她的脸蛋,认真道,“既然这样,你现在回房间睡觉,我们吃过午饭再出发,你想吃什么?我会做的不多,面条可以吗?“ 沈慕笑得有点甜,“当然。“ 第32章 吃过了姜芜的清汤面,胃里面暖融融的,两个人这才全副武装顶着隆冬的寒气出门。 原本临走前姜芜是想要列张购物单子的,可沈慕抬手就把纸笔抽走了,话也说得理直气壮。 “如果条条框框都规定好,那还有什么意思,咱们今天逛到哪儿,看到哪儿,看到哪儿,买到哪儿。“ 姜芜琢磨琢磨,这话还挺有道理,于是放弃了原本有条不紊的打算,高高兴兴和沈慕出门,两个人依旧开着姜芜的城市越野,跟随在马路上车流之中。 京元市新年伊始,热闹非凡,到处张灯结彩,满眼都是过年的喜气。 姜芜在这里度过了十几个年头,见证了京元市的日新月异,而京元这座城也陪伴了她整个青春。 “元旦、春节,往年你都是怎么过的?“沈慕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姜芜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 很小的时候,姜芜期待过这些节日,也痛恨过这些节日,直到后来外婆去世,她的亲人再不可能团圆的时候,这些节日的热闹,他人团聚的欢声笑语也就慢慢无关痛痒了。 姜芜没有敷衍沈慕,这些节日对她来说,真的没什么特别。 “你呢。“姜芜反问,“不用回家去看看?“ 沈慕笑笑,“我啊,我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每逢新年,我都会陪他去老家看看,我十九岁的时候,爷爷去世了,我不耐烦见那些亲戚,再没往江泸那边去过,逢年过节,要么是约朋友,要么是自己一个人。“ 姜芜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问道,“你的父母……“ 沈慕神色自然,“他们去世了,大概在我三四岁的时候。“ “抱歉。“姜芜有些局促。 这是姜芜和沈慕第一次提起各自的家庭。 原来所有的避而不谈都有它的原因。 车内一度有些沉默,还是沈慕率先打破了僵局。 “说点开心的事吧,我爷爷祖上出身江泸一带,那边新年的讲究可多了,你老家兴城也一样吧。“ 姜芜一愣,“你知道我不是京元本地人?“ 沈慕笑着,眼珠一转,“猜的。“ 鬼才信你,不过姜芜也没有深究,她想自己为陆媛与天悦打官司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被沈慕查了个彻底。 “习俗是有不少,不过我家人口不多,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不过我外婆倒是给我立了个规矩。“提起老人,姜芜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沈慕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她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想念。 沈慕调动情绪,让自己尽量开心些,“哦,外婆说什么?“ 姜芜眼波一转,神秘兮兮,“先不告诉你,等到了农历新年的时候再隆重揭晓。“ 好啊。 沈慕最喜欢秘密和惊喜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先后去了位于京元市中心的时代广场和中天大厦。 衣服没买几件,姜芜倒是被沈慕拖着,抱了许多装点新年的小物件回来。 窗花,灯笼,对联…… “现在买这些是不是早了些。“毕竟才一月一号,距离农历新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看着越堆越高,小山似的购物袋,姜芜头疼道。 “不早不早,提前准备,我们回去还要布置呢。“沈慕说着目光扫到角落里一棵圣诞树。 姜芜看她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刻把人拉走,“可别了,圣诞节反正是过了。“ “这个过完了不是还有下一个?” “……” 最后姜芜也没有拦住,不过沈慕挑选过后付了款,约定了送货上门的时间,总算是不会出现需要扛棵树回家的场面。 不过树是不用抱了,但最后两个人从里面出来时,除了各色各样的口袋,沈慕怀里抱了一只红色的大公鸡玩偶。 沈慕最开始是打算塞在姜芜怀里的,可姜芜不肯拿。 “多可爱啊,眼看就是鸡年,我们可以把它放在床上,当个摆件,沾沾喜气。“沈慕计划道。 床上? 花花绿绿的房间里,颇为香艳的床单上再放一只红红火火的大公鸡…… 呵呵呵呵呵。 画面太美,姜芜不敢继续想下去。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沈慕颇为神秘说是要带姜芜去一个地方。 京元市大大小小的餐厅,姜芜去过十之七八,眼看到了晚餐时间,必然是寻个吃饭的地方,用搞得这样神神秘秘吗? 沈慕驱车带着姜芜越走越偏,眼看着就要出城往京元市郊外去了。 姜芜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沈慕指了指前方,“就快到了。“ 凯伦庄园。 京元市郊区的一座欧式度假村,因古堡、酒庄、温泉、美食而闻名。 沈慕停了车,解了安全带对姜芜道,“你在这里乖乖等我。“ 嗯?难道不是约我来这里吃饭? 姜芜觉得刚刚自己有些自作多情,随即点点头,应了声好。 沈慕开了车门下去,走不多远就转身进了凯伦庄园的正门。 姜芜一个人坐在车上百无聊赖,她左等右等,眼看着小半个钟头都要过去了,终于是有些不耐。 往庄园里看看,根本没有沈慕半分影子,姜芜拿出手机拨通了沈慕的号码。 “阿芜。“不等姜芜发声,沈慕率先开口。 “你在做什么,还要等多久。“姜芜问道。 “你下车,来我这里。“沈慕笑道。 “现在?“ “对,现在。“ 姜芜虽然有些莫名,但还是举着电话,拿了车钥匙,乖乖下车。 “从正门进去?“ “对,正门,然后一直向前走,我在回廊的另一边等你。“ 这家伙是在搞什么啊…… 姜芜有些无语的挂断电话。 按照沈慕的说辞往里走着,姜芜不禁想起了一些往事。 沈慕是个不太按常理出牌的人,这是姜芜对她的第一印象,那时候姜芜还是处理经济、合约纠纷的律师,见过形形色色的老板和企业主,可唯独沈慕,似乎从最开始因陆媛解约的案子初见,她就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她的对立面上。 姜芜甚至没有跟天悦法务部的人见过面,与她有关的所有应对都是沈慕亲自来做,姜芜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找上沈慕谈条件,还是沈慕定位子请自己吃饭,那是京元市出名情调满分的餐厅,要不是有委托在身,晚上的饭局间聊得也都是公事,姜芜都快要以为沈慕是借故与自己约会了。 她有个喜欢惊喜和浪漫的妻子。 姜芜无奈摇头,最终笑着推开了凯伦庄园的大门。 哪怕姜芜已经给自己做了充分的心里建设,不断告诫自己一会儿无论看到什么,发生什么,都不要觉得太惊讶,可千算万算她还是低估了庄园内的场面。 花团锦簇,华光流转,一条红毯自大门处始,一直延伸而去。 “姜芜小姐?“等候在门口的姑娘穿着一身古朴精致的旗袍,优雅问道。 姜芜点头。 “请跟我来,沈小姐有一件东西拜托我交给你。“ 姜芜跟着那姑娘沿着红毯一路向前,进了拐角处右手边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简单干净,只一个梳妆台还有可推拉的帷幕。 姑娘走到帷幕前,左右掀开。 映入姜芜眼中的是一件婚纱,层层白纱堆叠而成的巨大裙摆带着欧洲中世纪的复古感觉,收身的束腰能够凸显完美的曲线,一字领的设计,姜芜都能够想象到若是穿在人身上会衬得锁骨更加精致漂亮。 姑娘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个小小的花环,桃花粉的颜色,零星点缀着些许鹅黄。 “换上试试吧。“那姑娘笑着。 这仿佛是姜芜小时候的梦。 她并不是打出生就清醒理智,曾几何时她也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幻想过公主裙,小花环,做个被人疼爱的孩子。 沈慕…… 她仿佛什么都知道,甚至包括自己孩童时幼稚的幻想。 穿戴好后,姜芜怔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大小,身形,肥瘦,全都刚刚好,必然是订制无疑了,做这样一件工艺繁复的婚纱,想必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沈慕也许许久前就已经在准备。 镜子中的那个人和自己一般模样,姜芜左右略动动,那拖地的裙摆便随她摇曳生姿,看过了婚纱,姜芜的目光停留在镜中自己那双眼睛上,那之中有感动也有迷茫。 “姜小姐,这件婚纱很适合您。”姑娘在一旁称赞。 “谢谢。”姜芜低声回道。 “沈小姐在里面等您。”姑娘携着姜芜的手走下台来,牵引着她朝门的方向走去。 欧式的壁灯一左一右挂在回廊的两侧。灯下是铜雕的小狮子,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沈慕说让自己沿着红毯找到她,姜芜便和姑娘作别,一个人提着裙摆,朝里面走下去。她走得并不慢,可她总希望自己能够再快些,她想要快点见到沈慕,想看一看她究竟都准备了些什么。 回廊的尽头是一扇门,并蒂双生的描金花朵对称排列。 姜芜知道,沈慕就在这扇门的后面。 她覆上把手,用力缓缓推开。 吊顶之上,数不清星星点点的灯光,延伸而去,仿佛天幕中铺就的银河,鸢尾、百合、玫瑰,以及其他姜芜不知名的花朵延伸开一条路,而顺着这条路望过去,一个身影正在不远处等待着自己。 沈慕,姜芜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爱人。 她,站在台上。 抹胸鱼尾,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即使站在远处,姜芜都能够看到她本就摄人的笑容。 性感、优雅,让人着迷。 姜芜愿意用所有美好的词来形容眼前的爱人。 姜芜一步一步向前,而沈慕则对着她伸出手。 “阿芜,到我这儿来。” 第33章 诺大的厅堂里,除了她们两个以外再无他人。 沈慕的言语仿佛充满蛊惑,让姜芜不由自主,朝她走去。 她看沈慕,简直美极了,沈慕看她又何尝不是。 沈慕想,姜芜原该如此,打扮的像个小公主,层叠的裙纱随她步幅摆动,头上的花环粉嫩俏皮,全然不带她平日里利落严肃的气场,而此时此刻,姜芜的目光更是只看得到自己,只会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沈慕向前伸出手,牵着姜芜上台。 头顶的星河璀璨,银白的光线落在两个人身上。 姜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像是看懂了她的意思,沈慕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姜芜小姐,你愿意成为沈慕小姐的妻子吗,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富有还是贫穷,都一世并肩,不离不弃?“ “我……“姜芜发怔,话到嘴边却打了结,这承诺的分量很重,她当真给的出吗? 沈慕却不介意她的迟疑,坚定道,“你愿意。“ 这种事情都可以自说自话的吗,姜芜无奈摇头,就听沈慕继续道,“那么沈慕小姐,你愿意成为姜芜小姐的妻子吗?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富有还是贫穷,都一世并肩,不离不弃?“ 这一次同样是自问自答,只不过比起刚刚,沈慕还要笃定更多。 “我愿意。“ 那目光中满溢的真诚与深情,让姜芜的内心同样震撼。 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确定,沈慕说爱她,从不是一句玩笑话。 “现在,新娘可以亲吻她的新娘了。“沈慕为自己的婚礼仪式做着主持,她贴近姜芜前还勾唇轻轻笑了笑,妩媚而迷人,“这一次你可不许闭上眼睛,你要好好看看我。“ 姜芜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木偶,而牵拉的引线掌握在沈慕手中,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如此听话,完完全全按照对方的意思去做。 沈慕不喜欢她闭眼睛,她就真的睁着眼睛,看她一点一点凑近,直到那一吻落在自己的唇上。 在这个缠绵而热烈的吻中,姜芜恍惚间算是明白了。 “你是想补给我们一个婚礼?“ 沈慕没有直接回答,她摸了摸姜芜头顶的花环,继而摸摩挲着她的脸颊,“我想如果这一切更有仪式感一些,也许你会更安心,那么现在,我的姜律师,你来告诉我,我成功了吗?” 姜芜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无论多精明的女人都会被甜言蜜语所迷惑,沈慕的话仿佛是来自九重之上最美妙的天音,她歪着脑袋,深深注视自己的样子,几乎让姜芜再难自持。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不是姜芜第一次问这样的问题。 以前沈慕都是一笔带过,今天她却看上去十分认真。 “阿芜,因为我等了许多年才等到你,你是命运的礼物,虽然我们这场婚礼没有人祝福,没有亲人在场,甚至没有一位信赖的长辈在一旁陪伴你,引着你前来,但你要相信,牵你手,送你来我身边,这是上苍的安排。“ 姜芜想,沈慕一定是将自己当作了她等待许久理想中的爱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回应沈慕这样虔诚的期待。 而说完了自己潜藏许久的表白后,沈慕轻轻凑过去吻了吻姜芜的额头。 沈慕非常喜欢亲吻,起床、临睡,出门、吃饭,甚至姜芜工作的时候,这家伙都会凑过来亲亲抱抱。 但刚刚那个吻有些不同,沈慕小心翼翼,仿佛真如她刚刚说的那样,自己是一份珍贵的礼物,姜芜能够从沈慕的眼眸中看到一个真实的自己。 一个动情的她,这真是极为陌生的体验。 “你喜欢这件婚纱吗?“沈慕笑着问道。 姜芜再口是心非,此刻也给不出违心的答案,“喜欢,喜欢的要命,真的见了鬼了,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沈慕将姜芜的双手握在掌心,略带调侃,“哦,知道什么?“ “知道我最幼稚的童年里也有一个公主梦。“ 沈慕摆正了姜芜头上的花环,“那么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公主了。“ 姜芜莞尔笑道,“那你呢,你是无所不能的小叮当?“ 沈慕笑着摇摇头,“说不定,反而小时候的你是别人的彼得潘。“ 姜芜有些不明白沈慕话里的意思,沈慕似乎也并没有想要说得更清楚,她将姜芜拉进怀里,轻轻抱着。 “今晚这里就只属于我们,我们就在这里过夜不走了。” “你早就计划好了?” “当然,这是我们一起的第一个新年。” “以后还会有很多个。”这是姜芜第一次对自己婚姻的未来给出期待,更是难得说些动情的话,“新年快乐,沈慕。” 沈慕觉得心里被这个家伙瞬间填满了。 以后还会一起走过许多个新年,这已经是姜芜给出最好的回应。 “新年快乐,阿芜。” 元旦假期结束,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姜芜和往常一样去上班。 人刚走进华策大门和接待姑娘小陈打过招呼,直接就被江杉拦下。 江杉穿了一身大红,挽上姜芜的手臂,“最近有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姜芜瞪大了眼睛,“此话……怎讲啊?” 江杉食指绕着她的脸蛋转了两圈,有些揶揄,“我们向来不苟言笑,严肃端庄的姜律师,今天嘴角都要开到耳朵根儿了,我穿一身大红都压不住你的好气色,桃花粉面,啧啧啧,说,是不是恋爱啦?” 想着元旦那天的结婚仪式,以及那晚让人沉醉的疯狂,姜芜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 “这位就是我们姜律师了,您二老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咨询她。”小陈满脸歉意,引着两位看上去年近古稀的老人走到姜芜身边。 姜芜有些惊讶,微一挑眉,还以为农历新年临近,找上门的官司会少很多,结果这样想了没两天,就有委托找上门。 姜芜引着委托人来到会客室。 两位老人看上去还在闹情绪,都背着身坐着,谁也不理谁。 “您二老……“ 姜芜话没说完,阿公抢先开口,不过他这番话可不是说给姜芜听的,“你还不赶紧跟我回家去,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这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跑来这里让人家年轻的娃娃们看笑话。“ 姜芜看向坐在一旁的阿婆,就见阿婆斩钉截铁道,“我是不会跟你回去了,我今天就要跟你离婚。“ “离什么婚,都过了一辈子了,你也好,我也好,一只脚都进棺材了。“ “是啊,就因为是这样,再不离婚就来不及了。“ 姜芜倒了两杯茶水,安抚了两位老人的情绪,这才开始询问事情的缘由和始末。 两位老人年少夫妻,风风雨雨一起走过了五十多年的岁月,他们一同伺候走了双方的父母,一起生养了四个孩子,养育完儿女、又开始忙碌孙辈,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上学的上学,念书的念书,工作的工作,雏鸟高飞,再没什么牵挂了。 阿婆的衣衫穿戴干净整齐,一头银发也拾掇得利索,她叹了口气,“一辈子已经这样了,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想离婚,想过两天为自己活的日子。“ 一旁的老爷子气不过,张口反驳,“反正我不离,这么大岁数了,再说,再说……。“ 再说什么,阿公最后也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眼看两个人又都背对着,不做声了,姜芜连忙站到中间,想要重新找个话题。 结果不等姜芜开口,阿婆先叹了口气道“丫头啊,你不怕你笑话,今天就让我们把话都说开了,说完了,也就散了。“ 姜芜反握着阿婆的手,柔声道,“阿婆,您能和我说说您心里真实的想法吗?为什么想离婚。“ “我一辈子都窝在京元这个地方,年轻的时候要照顾他,照顾孩子和老人,现在我也老了,总算是有自己的时间了,我的小儿子在南边定居,说是想要接我们过去看看,他倒好,死活不肯去,这也就罢了,他不去,我自己去,可是他藏了我证件,让我哪里都走不成。“ 姜芜听阿婆说完,朝着阿公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他脊背僵直,虽然看不到表情,但也能够感觉出他的紧张和不自然。 “也不只是因为这一件,太多了,年轻的时候他忙,我体贴他,只要他顾家,仔细不仔细我,我都不在意,可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是块木头,我就觉得这生活过得没滋味,前些天,我给他做了身衣裳,他也不肯穿,试都不愿意试就丢在一旁,我倒不是心疼那些东西和时间,我只是觉得……我捧着的一颗心被人丢在了地上。“阿婆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 生活中的琐事,说问题严重真的谈不上,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许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份小礼物就能够抚平阿婆心底那点不甘,有些人却一辈子都不肯做呢。 阿公依旧没有转过身,但姜芜知道他一定也仔细听着她们两个的对话。 姜芜笑笑,大声道,“阿婆,我给你出一份委托代理协议,你签上字就是我的委托人了,如果阿公不同意协议离婚,那么我来帮你打这场官司。“ 老爷子是真的没想到正了八经的大律师还真会接他们这样芝麻绿豆的家庭纠纷,立刻急了。 “我,我不离婚。“ 姜芜耸耸肩,“阿公,我现在代表我的委托人来跟你谈一谈离婚的相关事宜,希望你能够坦白,实话实说,这样才有机会争取和解的机会。“ 第34章 看得出来,老爷子怕是一辈子强势惯了,没怎么服过软,现在突然让他来解释这些,他还真有些不太习惯,他犹豫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不是不让你去南边见孩子,只是你怕潮气,怕湿冷,这个季节过去,会得病的。“ 阿婆似乎也没有料到会等来这样一个答案,她刚刚极力避开的目光,此时也渐渐扭转回了老人的身上。 “还有那件衣服。“老爷子叹口气,“咱们家里现在生活富裕了,孩子们也孝顺,哪里还用得着你亲手做衣服,若是这回穿了,你看着合适,看着喜欢,来日你还要做,都是上年纪的人了,你眼睛又不好,我实在是不想你再做这些累着自己,没想到让你难受了。“ 姜芜和阿婆就这样安静的听着,没有打断阿公的话,他解释过后,看向自己老伴儿的脸。 人最难逾越的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老人最终还是战胜了那点作祟的自尊和骄傲,诚恳对阿婆道歉。 “老伴儿啊,我知道我这些年做得不好,不够体贴,年轻的时候也没能力让你过舒坦日子,不会说什么场面话,到老也是这样,让你跟我吃了不少苦,受了委屈,但五十多年啊,我们也这么过来了,过去的遗憾没法弥补了,但现在如果我有做错的地方,你告诉我,我改,我是真的,真的离不开你。“ 说道最后,老人的眼眶都有些微红,阿婆也同样一言不发,眼角含泪,目光带着些游离,不知道刚刚阿公的一番话,勾起了她怎样的回忆。 姜芜没有立刻开口,她得给两位老人一点时间来消化。 片刻之后,她才轻轻嗓子对阿婆道,“阿婆,您是怎么想的,愿意再给阿公一个机会吗?“ 阿婆有些怔怔,看着阿公道,“你刚刚,说得都是你的心里话?“ 阿公点点头。 仿佛是被他无声的应答激起了情绪,阿婆流着泪道,“那你早怎么不告诉我,我甚至以为,我甚至以为我虽然有丈夫,但仍旧这么孤孤单单过了一辈子。“ 阿公说不出什么来回答阿婆的质问,他七十多岁的年纪,就仿佛像个愣头愣脑的年轻人,伸手去拉阿婆的袖子。 老小孩,小小孩。 姜芜看着两位老人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外婆,自己嗜甜的毛病就是从外婆那里来的,她还记得外婆背着她偷吃糖被她发现时的样子,大概是触动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回忆,姜芜神情温柔又哀伤。 “阿婆,你想再给阿公一次机会吗?“姜芜认真问道。 阿婆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点头。 姜芜站起身,对着两位老人道,“既然这样,那我们约法三章。” 两位老人都有些疑惑地看向姜芜,就见她走到自己的电脑前,噼里啪啦打了几行字,随后出了两份协议摆在两位老人面前。 “约法三章。”姜芜轻轻嗓子开始念道,“一,一起去南方小儿子家中做客,时间定在明年四月天气转暖的时节,另充分考虑伴侣的意愿,安排一些外出旅行,满足阿婆出去看看的心愿。阿公阿婆这点你们都同意吗?” 阿婆听后就露出了笑容,一辈子都窝在京元市,说起来,到老到老她就只有这一个未完的心愿而已。 阿公听后也是一脸感慨,姜芜给出的约定充分考虑了双方的诉求,他有什么好拒绝的呢,自然满口答应。 “那么接下来,第二条,阿婆要答应阿公保重自己的身体,不再做伤眼的事情,但同时,阿公要经常陪阿婆一起出门溜溜弯,逛逛街,衣服咱不做了,咱一起去买现成的。”姜芜说完笑着看向二位,“阿婆,现在咱们条件都好了,直接买新的你说怎么样,咱们这双眼睛得好好保护着,费眼的针线都略放放,留着出门看孩子,看风景去,您说好不好。 阿婆有些动容,姜芜语笑嫣然的样子,让她仿佛看到了自家的儿孙。 不,这个律师丫头甚至比那些皮孩子还要生得好,笑起来也温柔,她渐渐放软了声音,回握姜芜伸过来的手,“好好,我答应,衣服不做了,趁着腿脚还灵光,多出去看看。” 姜芜笑着看向另一位,“阿公您说呢。” “好,我答应。”阿公也认真点点头。 “那么接下来就是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心里想什么请坦白的告诉对方,不再做让彼此误会和受伤的事情。”姜芜说完看向阿公,“阿公你说是不是。” 还真是。 如果不是他数十年如一日不肯表达自己的爱意,也不会有今天这遭到老到老妻子想要和他离婚的故事了。 老爷子没多说什么,他只是握了握妻子的手,仿佛那就是他的决心。 姜芜蹲下身,抬头看着阿婆的眼睛,“阿婆,你也一样,有什么不快,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说出来,和丈夫、和孩子,甚至和我这样不相干的人也好,倾诉有时候也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阿婆看着眼前的姜芜,这孩子跟她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律师都不太一样。 “哎,阿婆记住了。”老人家柔声回答。 姜芜的手覆上老人的膝盖,“那么阿婆,您现在坦诚的告诉我,您还想离婚吗,只要是你发自真心的意愿,我一定会尽力帮您。” 阿婆看看姜芜,回身又看看自己老伴满是不安和彷徨的目光,她深深叹了口气,最终笑了笑,“不离了,一晃儿也这么多年了,孩子,让你看笑话,给你添麻烦了。” 姜芜还年轻,说她能够对老人的心情感同身受必然是假话,但他们之间风风雨雨的五十多年不是假的,即使爱情的保质期过了,也还有亲情,还有他们共同经历的生活,一起养育的孩子。 回忆,命运曾经紧紧相连,又如何能够说断就断,但有欢,也有愁,正因为感情有它的两面,选择分开或不分开,都是意难平的抉择。 姜芜最后在将约法三章的承诺书递给两位老人的同时,她还给了阿婆一份委托代理协议,那上面有姜芜的签字。 “阿婆,如果某一天您还有需要,就在这上面签了字,打电话给我,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情,我都会帮您。” 阿婆有些动容,她握着姜芜的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姜芜笑笑,“不过我还是希望您用不上它,因为那就说明您生活顺遂,希望您晚年幸福。” 姜芜说完,轻轻抱了抱阿婆。 那双因为一生辛劳长出了茧子,关节都有些变形的手也轻轻摸了摸姜芜的脊背。 “孩子,谢谢你。” 姜芜陪着两位老人下楼,将他们送离华策的大门,来时还横眉冷对,闹得不可开交的二人,走的时候已经是手挽手互相搀扶的样子。 接待小陈看到他们离开后惊讶地合不拢嘴,她在一旁感叹道,“姜律师,您可真有办法,这才上去多一会儿,就和好不闹离婚了?” “五十年风雨同舟,这份感情实属不易。”姜芜也有些感慨。 “那还闹腾什么?”小陈撇撇嘴。 “因为再不离婚就来不及了。”姜芜道。 这话听得小姑娘一头雾水,刚刚还说什么五十年感情实属不易,怎么这会儿就又变成不离婚就来不及了?那到底是离还是不离? 看着年轻丫头满脸问号,姜芜心情还挺好的,她没准备解释,打了招呼转身往电梯间走去。 迈进电梯的瞬间,姜芜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隐约的两位老人身影,他们相互搀扶着走得很慢,即使现在也还没有完全走出姜芜的视线。 电梯门一点一点慢慢合拢,终于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开始启动缓缓向上。 到了这个年纪,大概也就只徒留人生最后一点光景,姜芜能够理解阿婆的决定,如果这个时候再不提离婚真的就晚了。若是离了,她孑然一身,终于可以不再考虑他人的意愿,只为自己活两天,即使现在没有离成,也终究逼着老爷子转变了些许观念,在有限的剩余的人生里改换个活法,不论如何,都算是一尝夙愿了。 算不上委托的委托至此终结,电梯上升的途中,姜芜没来由就想到了沈慕和自己。 她们老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她们也能磕磕绊绊走完这一生吗? 刚刚那约法三章,姜芜自己也从中受教。 心里想什么请坦白的告诉对方。 那自己现在有些想她了,是不是也应该打个电话给她? 姜芜犹豫着,走出电梯,把电话拿在手上摆弄。 应该找个什么理由打出这个电话才好呢? 是问问她早上出门之前有没有拧紧水龙头,还是问问她有没有忘带车钥匙? 姜芜好不容易想出两个蹩脚的借口,最后又都被自己否掉了。 这些都太假了,话一出口就会被沈慕揭穿。 姜芜正纠结着,未拨通的电话倒是自己先打进来。 看到屏幕上来电显示着沈慕两个字,姜芜觉得心都跟着震颤起来,她立马接了电话,就听那边沈慕捏着嗓子跟自己撒娇。 “老婆,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姜芜嘴角不由自主弯起好看的弧度,“就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啊,是想还是不想。” “没那么想,反正晚上就见到了。” “没那么想是不是还是有一点点想。” “那就算是吧。” 嘴上敷衍,但姜芜的心早就已经雀跃起来。 她是想她的,即使她们昨晚睡在一起,早上又同时醒来,一会儿下班回家后,她们也能够第一时间见到对方,可她,还是想她的,很想。 第35章 回到家,姜芜将白天经历的那单不寻常的委托和沈慕简单讲了讲,话中不无感慨。 沈慕就安静听着,目光又轻又软,看得人心里痒痒的,姜芜没忍住问道,“为什么这么看我。” “你难得和我讲公事。”沈慕笑道。 姜芜想了想,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她自己也有些意外。 沈慕觉得这个话题点到为止比较好,省得这家伙又钻牛角尖,“你刚刚说阿婆生气的一点是她做好了衣服,老爷子不肯穿?“ 姜芜点点头,“可不,不过仔细想想,这气生得也有道理,毕竟辛辛苦苦做出来,是一番心意。“ “你觉得该为这个生气?“沈慕问道。 “不然呢?“姜芜反问。 沈慕双手抱胸,鼓了鼓脸颊,“那太好了,我也生气了。“ 姜芜瞪大眼睛,“你凑什么热闹。“ 沈慕拉着人来到自家卧室的壁橱前,她划拉一下将柜门拉开,指了指里面挂满了一排的衣服。 嗯…… 姜芜不吭声了。 这里面满满当当都是沈慕特意买给她的衣服。 沈慕其实蛮小心的,最开始只是买和姜芜平日所穿相近的式样,偷偷替换掉姜芜原本的衣服,起初姜芜工作忙,注意力都集中在委托上,还真被她给糊弄过去了,不过没两天姜芜翻到了衣服的小票,直接露陷被拆穿,也因此这些精挑细选回家的衣服就都坐了冷板凳,挂在这面壁橱里,再也未被主人临幸过。 “这件是按你的身材订制的,还有这件是当初我出差,觉得适合你一眼看中买下来给你的,哦,还有这件,你唯一穿过的,不过发现我的小算盘后,就再没碰过了,哎……“沈慕叹了口气,叹得很深,叹气也就算了,可之后她还摆出一副强颜欢笑的面孔,诚心给姜芜添堵,她学着刚刚姜芜讲述中阿婆的口气道,“我也不是心疼钱,心疼东西,我只是心疼我那一片心呐。” 姜芜好气又好笑,“你差不多行了啊。“ 沈慕收起刚刚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立马凑到人身边又搂又抱占便宜,“你说,咱俩要不要也来个约法三章。“ 沈慕说这话她自己都没当真,毕竟是纯开玩笑的,脱口而出,她都做好准备被姜大律师义正言辞给怼回来了,结果没想到姜芜沉默了半晌后,突然开口道,“不用什么约法三章,我会穿的。“ 嗯?! 沈慕将怀里的人左转一圈,又转一圈,三百六十度看了个清楚。 这是姜芜,没错! “你……“这回换沈慕不知所措了。 姜芜也不看她,只是上手摸了摸壁橱里这些崭新的,有些甚至连商标都还未裁剪的衣服。 她如今算得上是个生活很有质量保证的中产,她能买得起各类奢侈品,能够让自己的生活舒适安逸,但即便如此,姜芜和沈慕在收入方面仍旧是天壤之别,很多人都或长或短有一段从独身到共同生活的心理适应阶段,而独惯了,从不依靠任何人的姜芜,自婚后就固守自己那点可怜的坚持,不穿沈慕买的衣服,不收贵重礼物,活像两个人不是伴侣,而是外人。 沈慕刚刚是在开玩笑,但其实她说的也没错,这壁橱里展现的终归是沈慕的一片心。 姜芜想,自己总不可能拒绝这份心意一辈子。 自己该改一改了。 “其实这些衣服,我都很喜欢,谢谢你沈慕。“姜芜背对着沈慕站在壁橱前轻轻说道。 沈慕猛地从身后将人抱住,热烈的吻烙印在姜芜脖颈之间。 “你是说你会穿我买的衣服,接受你的礼物?“ “嗯。“姜芜回道。 “那么,我有一件衣服,做梦都想看你试试,你愿意吗?“ 沈慕的话虔诚而又深情,姜芜无法拒绝。 “好。“ 沈慕兴高采烈往壁橱底层翻找。 很快,她找出一个精致的,上面还系着绢丝挽成花带的盒子,那上面有仿古的祥云团纹,看着倒是端庄高雅。 沈慕献宝一样将东西捧到姜芜面前。 姜芜也乐得满怀期待打开它。 结果…… “沈慕!!!你这都买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整个卧室都是姜芜的怒吼,认真分辨,里面还带着几分羞恼之意。 “你刚刚答应了的,你说你会试试。“沈慕嬉皮笑脸答道。 “我信了你个鬼。“ 盒子里是一件大红色的肚兜,上面用黑金缠丝绣了两只戏水的鸳鸯,欣赏看去这肚兜做工繁复,品相上乘,两只鸳鸯更是栩栩如生、颇有意趣,但让姜芜将这东西光着身子穿在身上…… 想都不要想! 说着,姜芜直接将这件大红色肚兜,丢在了沈慕的脸上。 沈慕的嘴,骗人的鬼。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信沈慕任何一句话,绝不! 红肚兜的事情让姜芜一直记到了过年,连沈慕都不得不感叹,自家媳妇儿该记得的事情不记得,不该记得的,记性好的出奇。 农历三十的当天,两个人从床上醒来,然后盖着棉被纯聊天到中午。 别人都准备年货,计划行程,要么跨省,要么同城,反正都是迁徙大军的一员,可沈慕和姜芜两个,除了洗把脸外,始终无所事事。 元旦的时候将所有花花点子都想过了,沈慕也不知道今天该带姜芜去做点什么,结果就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姜芜已经起了床,进了厨房,带上了小围裙,舀出了几碗面,开始认认真真干起活来。 姜芜是不常进厨房的,一是因为没时间,二是因为实在也不会做什么,除了一手清汤面做得地道,目前为止,沈慕还没吃到姜芜做过的第二样东西。 大过年的,就吃碗面会不会太素了? 沈慕一边想着一边凑到人身边,“这是要做面?“ 姜芜专注眼前的面团,用力揉着,“不是。“ 这太稀奇了,原来姜芜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新技能? “那是做什么?“ 姜芜回头笑笑,有点得意,“饺子。“ 沈慕一双美目瞪得溜圆,“饺子?!你来做?“ 姜芜点点头,“嗯。“ 沈慕半信半疑。 不过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沈慕一颗心也就落回了肚子里。 别看姜芜平日里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看上去对料理兴趣缺缺,但此刻她无论是揉面还是和馅都是一板一眼,有模有样,当然馅料还是用工具绞的,姜芜的刀工嘛……还有待进步,不过哪怕是这样,也足够让沈慕惊讶,她是真的没想到姜芜能自己做这些。 “包饺子会吗?“姜芜问道。 也算是问着了,沈慕什么都做得来,唯独华国传统的面食,她有点没天分。 姜芜看她迟疑的样子,用沾着面粉的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不会也没关系,我来教你。“ 前面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但看到沈慕白了的鼻头,姜芜乐不可支。 开玩笑这一点上沈慕怕过谁? 她直接凑过去,用鼻尖蹭着姜芜的脸颊,面粉也让姜芜沾去不少。 笑过,闹过,面也搁置得差不多时间了。 姜芜把它取出来揉成长条状,切成均匀的小块,揉圆按扁,用小巧的擀面杖,擀起了饺子皮。 沈慕好奇想要试试,而尝试的成果最终也没有通过姜老师的检验,人也直接被打发到一边去了。 “这个不行,中间太薄了,容易破掉。“ 看着姜芜一本正经的样子,沈慕好奇道,“你包饺子是什么时候学的?“ 姜芜手上略微顿了顿,“是很早之前外婆教的。“ 姜芜曾经对沈慕说过,她们家里人口少,过年的时候没什么讲究,唯独算是一条规矩的,是外婆当年留下的,那就是要求家里的人都要会包一顿饺子。 姜芜是外婆养大的,从小心思就不在料理这一项上,她每年都撒泼甩赖不想学,最后还难得被一向脾气好的外婆教训了一顿。 姜芜还记得外婆当时说,她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不能陪姜芜一辈子,唯独这么点东西想教给她带大的孩子,姜芜还不用心学。 那番话,如今想来都会让姜芜有些动容,结果自然就是姜芜乖乖就范,老老实实和外婆学会了包饺子。 后来,在姜芜上大学的时候,外婆病得突然,住进了医院,当时也是一个冬天,也是临近过年的时候,姜芜问外婆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外婆说她想最后吃一顿饺子。 那时候姜芜真的无比庆幸,自己把这项技能点亮了。 她是全程哭着给外婆包完那顿饺子的。 外婆那时候其实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她就简单动了两口,尝了一点味道而已。 姜芜还记得外婆拉着她的手时那冰凉的温度,记得外婆最后叮嘱她。 “阿芜,外婆要走了,你要记着,以后哪怕过年就只有你一个人,也要像样的给自己做一顿饺子,因为外婆相信,我的阿芜那么好,上天总会安排另一段缘分,安排另一个人陪你分享这份团圆。” 沈慕只是无意中问了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结果没想到姜芜却渐渐红了眼睛。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沈慕连忙捧着姜芜的脸,柔声问道。 姜芜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水汪汪的,盈盈欲泣,沈慕心都化了。 姜芜别过头揉了揉。 “我好像被面粉迷了眼睛。”姜芜胡乱回道。 “别揉别揉,我看看。”沈慕十分小心,她看了看姜芜的眼睛,又轻轻吹了吹,“好点了吗?” 沈慕有一双深不见底黝黑的眸子,而那之中,姜芜只看得到自己的身影。 忽然间,姜芜再也抑制不住她的情绪。 外婆说得是对的,她好像真的遇到了那个人,那个能够和她分享这份团圆的人。 第36章 大过年的,打官司的确实少了,不过眼看着要出十五,各色委托也纷至沓来。 姜芜新年长假后上班的第一天就被委托人找上门。 这次有点新鲜,委托人不是来找她离婚的,而是来找她咨询如何才能不离婚的。 委托人的名字叫常明玉,三十四岁,已婚,有收入不算很高但稳定的工作,还和丈夫共同养育了一个六岁的女儿,二人婚姻的大致情况姜芜也在委托人的口述中有了初步了解。 同样是男方出轨,只不过和之前案例略有不同的是,男方并不在意财产的多少,扬言说净身出户都行,孩子更是可有可无,并没有极力争取,唯一的要求就是离婚,想要和自认为的真爱,也就是这段婚姻的第三者,双宿双飞。 姜芜听完委托人的话,直接就没脾气了。 人家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可她眼前这位委托人呢…… “姜律师,我听说你在离婚官司上很有手段,你帮我想想办法,我不想离婚。“常明玉哭诉道。 姜芜只能耐着性子安抚道,“常女士,其实离婚也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我可以帮你争取孩子的抚养权,以及你们名下的共同财产,你可以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常明玉听到最后整个人都有些惶恐不安,“不,我不能离婚。“ 姜芜叹了口气,“如果对方坚持声称感情破裂,并且提出分居,就算是你不打算离婚,法院这次也确实如您所愿没有判离,最多也就只是勉强挣扎两年,分居两年后,如果对方再次诉讼,法院还是会判离的。“ 何必呢。 姜芜真的很想问委托人一句,何必呢。 常明玉已经将姜芜当作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姜律师,您帮我想想办法。“ 姜芜终究就只是个律师,她无法也不该以自己的意志去要求别人,见劝说无效,姜芜也就不再开口,签订了委托代理协议,她就该尊重委托人的想法,姜芜最终叹口气道,“这样吧,我们找时间再和您先生聊一聊。“ 好说歹说算是将常明玉劝回去等消息了。 结果,不等姜芜安排自己和常明玉的丈夫刘浩碰面,对方已经顺利立案将诉讼文书送达到了常明玉手中。 常明玉少不了又要找姜芜哭诉一番。 “常女士,你先别着急,开庭前还会有一个调解的阶段,到时候承办法官会召集双方当事人一起接受调解,我们可以在那个时候再和您先生沟通。“ “嗯,你的心情我理解,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保持良好心态,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当面说。“ “好,你的想法我明白了。“ 姜芜好不容易把电话挂断,一回头就见沈慕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站在那里。 “这什么人啊,整个一拎不清。“沈慕忍不住吐槽。 姜芜双手掐腰,神情一沉,“这是我的工作电话。“ 沈慕耸耸肩,“可不是我偷听,你这手机扩音效果太好了,想不听到都难。“ 反正这人总是有她的理由,姜芜无奈摇摇头。 沈慕见人没生气,得寸进尺贴过去,“要不我给你换一个吧。“ 姜芜回身一本正经,“要不你捐个希望小学吧。“ 沈慕一愣,她实在没想到姜芜会冒出这么一句话,“你希望我多做点慈善?“ 姜芜认真点点头,“是啊,因为我感觉你有钱没处花,难受。“ 沈慕:“……“ 这真是怼得她哑口无言,怼得她身心舒畅啊。 明明是被姜芜刺了两句,可沈慕一直到晚上睡觉都很兴奋。 姜芜除了感叹自家老婆神奇的脑回路,也实在做不了别的什么。 半夜十二点,两个人洗了澡,一起躺在床上,正考虑着要不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姜芜的手机又响了。 “姜律师……” 又是刚刚那个委托人。 沈慕听到姜芜电话中熟悉的声音传来,气个倒仰。 讲了半天道理,做了半天安抚,又半个小时过去,好不容易算是挂了,沈慕看着姜芜有些困顿的面孔,也舍不得再做什么了,还不如让她好好休息。 不过沈慕依旧愤愤不平,“她当你是律师还是垃圾桶,找你连白天黑夜都不分的?“ 姜芜侧卧着有些迷糊,“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我只是尽到我的责任。“ 沈慕摸摸姜芜的脸蛋,“你对我都不见得这么有耐心。“ 姜芜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你不是外人。“ 这句话让沈慕回味很久,等到她想再说些什么时,姜芜已经睡着了,呼吸绵长而均匀。 沈慕失笑,“杀熟得这么理直气壮。“ 轻轻点了点姜芜的鼻子,实在不忍心弄醒她,沈慕落一个吻在她额头上。 “晚安,亲爱的。“ 第二天,姜芜精神饱满地陪同委托人常明玉前往了调解现场。 要说常明玉的丈夫刘浩,那也算是为了离婚无所不用其极。 他竟公然带着第三者一起来与常明玉碰面,不仅如此,姜芜还看到那姑娘牵着常明玉和刘浩的女儿。 两方人马就这样,还没进西城区法院的大门,就在路边撞了个正着。 常明玉双拳紧握,整个人都因为愤怒止不住颤动。 姜芜一个没拦住,常明玉已经冲了上去,“你们,你们还要不要脸!” 第三者一副小白兔受惊的模样直往刘浩怀里缩,这样的举动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果然,刘浩见状直接将人挡在身后。 “你有什么冲我来,是我要和你离婚。“话毕,刘浩的目光又在常明玉的身上打量一番,最后冷笑道,“若是说起要不要脸,我倒是觉得真正没脸没皮的那个人是你才对。“ “你!“常明玉羞愤非常。 姜芜上前拉了常明玉一把,不过被甩开了。 很明显刘浩几句话就能够让常明玉失去冷静,她已经步入了对方的圈套,无论是今天带着第三者和孩子来到调解现场,还是当街对常明玉进行言语刺激,对方显然都是有意为之,为的就是让常明玉失去冷静从而出于义愤做出一些原非本心的决定。 原本常明玉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她坚持感情没有破裂,法院就不可能一审判离,刘浩不是想和对方双宿双栖吗,常明玉只要占据主动,多得是办法让他不能如愿。 若是刘浩真如他所说的宁愿净身出户,那么早就该有一份对名下财产分文不取的离婚协议摆在常明玉面前了,这些没有落于纸面是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刘浩其实也有所图嘛。原本一个拖字诀下去,她可以帮常明玉慢慢解决财产问题,两年的时间足够她让刘浩竹篮打水一场空,姜芜还真就不信,到时候两手空空,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漂亮姑娘还愿意跟他。 可计划得再好,也架不住常明玉自己沉不住气,她完全落入了对方的节奏之中。 “我已经说了,我不要你了,你还死皮赖脸不肯离婚,你到底图什么,就是想要被人羞辱是吗?“ “刘浩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哈哈哈,我过分!常明玉真没想到啊,我刘浩何德何能,你还真就要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了?常明玉,你能不能活得有点尊严。“ 刘浩激烈的言语还在继续。 常明玉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她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车辆与人流,常明玉觉得似乎有无数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如此羞辱让她简直无地自容。 姜芜再也听不下去了,“刘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再有两三步就是西城区人民法院,如果你再出言不逊,我不介意在你和我当事人离婚诉讼之中,再起诉你一条损害她人名誉权。“ 随身携带录音笔是姜芜保持最好的习惯,她直接将录音笔握在手上,按下了红色的录音按钮。 刘浩知道姜芜的律师身份,又见对方拿出了录音设备,过分的话不敢再说,但哪怕他一个轻蔑的眼神对如今的常明玉来说都是一种刺激。 常明玉抖得更厉害,她踉跄后退几步,靠着姜芜才勉强站稳。 “妈妈。“被刘浩牵着的六岁女孩欢欢显然被自己母亲此刻的情状吓到了,她一边叫着妈妈,一边想要往常明玉身边过去。 结果还没走几步,她就被刘浩大力扯了回来。 “欢欢,以后林阿姨才是你妈妈,来,叫妈妈,叫!“刘浩拽着孩子的衣服,直接将人拎到了小三的面前,孩子挣脱不过,整个人被提起,脚都离了地。 那第三者还假惺惺蹲下身子,要给欢欢擦眼泪。 欢欢害怕地向后挣扎着躲开,一双小脚悬空着用力踢踏,不过她终究是个小孩子,力气实在有限,根本挣脱不开刘浩的禁锢,那第三者的一条手帕最终还是触碰到了她的脸颊,这一次欢欢是真的哭了,她有妈妈,她的妈妈就在旁边,她满脸泪水侧过脸去看常明玉的方向。 就那一个瞬间,常明玉觉得自己脑海中这些日子始终紧绷的一根弦彻底断裂了。 此时,不远处的马路上一辆箱式货车快速开来。 “刘浩,你想我死,我成全你,你去和死人谈离婚吧。“ 常明玉说完转身就朝着马路上疾驰而来的车辆冲了过去。 好在姜芜一直留意着常明玉的动向,立马跟上,就在那辆货车险些刹不住,眼看要撞上常明玉的时候,姜芜终于拉住了她的手臂,一个用力,将人甩了回来。 可姜芜,因为惯性,没能停住自己的脚步,仍旧朝着货车的方向扑了过去。 “姜律师!“ 紧接着就是货车急刹车时发出的刺耳声响。 第37章 “请问您是沈慕女士吗?” 沈慕原本高高兴兴接自己老婆打来的电话,结果没想到电话中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是沈慕,不知道您是?”沈慕回道。 “我是京元市人民医院急救中心,请问您认识姜芜女士吗?姜芜女士在西城区泰安路上发生车祸,她手机联系人中没有标记为亲属的号码,唯一频繁联系的人是您,不知道……” 听到车祸两个字的时候,沈慕大脑一片空白,“她现在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沈女士,您先别急……” “她现在人在哪儿?!” “在京元市人民医院,您不用……” “我马上过去,请务必全力救治,所有的医疗费用我会马上补齐。” 沈慕说完再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急匆匆出了天悦的大门,往医院疾驰而去。 医院这边,小医生想说得话没有说完,也是郁闷得很。 车祸…… 这两个字对沈慕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样的存在,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是因为一场意外车祸而永远离开她的。 她好不容易等到了姜芜,找到了姜芜,好不容易娶她做自己的妻子,一起生活,难道又要因为一场车祸而就此失去她吗? 沈慕已经很多年没有流过眼泪了,因为她自从那件事后就知道,眼泪无用,那只是弱者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用以博取同情的手段,可此刻想到姜芜,想到命运的玩笑,沈慕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她的眼泪低落在方向盘上,她拼命克制,不停地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软弱的时候,姜芜还在医院等她。 沈慕匆匆忙忙赶到医院。 “我是病人姜芜律师的家属。“沈慕自我介绍道,“请问她现在在哪里,情况如何,有没有生命危险?” “您先别着急,请跟我来。“ 护士引着沈慕来到病房前。 不过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沈慕觉得自己的双腿仿佛被灌了铅,走了一个春秋那么久,等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站在门前,正想着要如何去面对里面姜芜的惨状时,却听到了从病房里传来对话的声音。 “晕倒大概是应激反应,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有几处擦伤,不过还是建议您留院观察做个脑部检查,等结果出来确定没事再办理出院,另外之前您昏迷,检查结果没出来的时候,我们的工作人员通过您的手机通知了您的……额。“医生有些为难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是您手机中通话最频繁的沈慕女士。“ 姜芜的声音在此时传来,“好的,我了解了,那就按照医生您的建议。“ 病人懂事、好沟通,医生很欣慰。 “那我不打扰您休息。“ 医生说着就伸手去开门,门一拉开,门外就是一张苦情脸,医生没什么心理准备,直接被吓了一跳。 姜芜目送医生离开,也第一时间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沈慕。 就见她双眼通红,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全然不见,头发被风吹乱也没心思整理,失了魂一样站在门口愣愣看着自己。 沈慕在担心她。 姜芜心头一软。 刚刚医生已经说过自己除了几处擦伤并没有大碍,姜芜随即站起身,想要活动活动胳膊,活动活动腿,证明给沈慕看自己还是个全须全尾的大活人。 结果人是站起来了,动还没来得及动呢,沈慕直接冲过来把姜芜小心翼翼抱住。 而医生显然比病人还要懂事,贴心地为她们关上了病房的门。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医生说了,只是擦伤,早知道我会醒得这么快,就不该让她们打电话给你。“姜芜拍拍沈慕的后背。 沈慕显然被最后一句激怒了,直接吼道,“为什么不让她们打电话给我。“ 姜芜本意是怕沈慕担心,“我……“ 结果沈慕吼完,立马又为自己的态度道歉,“对不起,阿芜,对不起。“ 姜芜怎么会跟担心着自己的人计较这些呢,她摸摸沈慕的脸蛋。 沈慕认真道,“怎么会被车撞到呢?“ 姜芜不太会撒谎,只好把事情经过简单聊了聊。 沈慕抱着她,将头抵在姜芜的肩窝上,“我告诉过你,我的父母是因为什么意外去世的吗?“ 没有,沈慕并没有对自己说起过。每次提起家人,她们大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不过就凭着此刻沈慕的反应,姜芜自然能够猜到。 应该……也是车祸。 “该说对不起的其实是我。”姜芜轻声道,“不过……” 沈慕难受,想哭,她需要姜芜软语温言的安慰,就在她以为这个不过之后,她马上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姜芜指着沈慕兔子一样的眼睛,“你是不是哭了。” 那态度挺惊讶,挺新奇,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沈慕不承认,“我没有。” “你哭了吧。” “我没哭。” 两个人幼稚鬼一样争执半天,刚刚那点愁云惨雾也算是消散了,看到沈慕重新换上了笑容,姜芜这才松口气,上下左右揉捏着她的脸蛋。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姜芜认真道。 沈慕一把将人搂进自己怀里,“答应我,你不会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好。“ 病房里宁谧安静,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学姐!“ 沈慕和姜芜两个人来不及反应,人还抱在一起。 “嗯,那个,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医院的电话打给沈慕,同样也打去了姜芜所在的华策律所,江杉是姜芜的师妹,平日里关系又好,听说姜芜被车辆剐蹭,当然第一时间过来看看。 江杉的眼珠在姜芜和沈慕身上左右转过,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想笑又不得不忍着。 沈慕知道姜芜一向避讳别人知道她们两个已婚的关系,连忙松手将人放开,“你们聊,我先出去等。“ 姜芜慢了半拍,她想要拉住沈慕的手把人留下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出门口了。 这是曾经她要求过的,她不希望两个人的关系曝光,但现在沈慕明明是自己的妻子,却养成这种自然而然为他人退让的习惯,姜芜又觉得自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唉唉,学姐,回神了,人都走一会儿了,要不我帮你把人叫回来?“江杉看姜芜健康得很,别说见血了,连青紫都没有,这才放松心情,打趣道,“我就说你谈恋爱了吧,还不承认,难怪最近气色这么好。“ 姜芜对这个师妹没什么办法,只得摇头笑笑,“我没有不承认。“ 江杉更乐了,“说说看,你们怎么认识的,进展到哪一步了,我当初还想着什么样的绅士能配得上我师姐呢,结果没想到你竟然喜欢女人,早知道是这样,我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江杉这一张嘴,越说越没谱了,姜芜立刻打住,“你是来探病的,还是来胡扯的?“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听说你出车祸,真是吓了一跳,我打听了一下说是还好人家货车司机最终刹住了车,要不你可就不是现在这样了。“江杉道。 “我还好,只是擦伤,倒是有些事情想问你,我的那单委托……“ 都不用姜芜问完,江杉已经推着她重回床上坐下,“你那个委托人在法院前面寻死腻活,连你这个代理律师都连累了,那种精神状态调解怎么可能还进行得下去,早改期了,要我说,你直接就着眼下这伤把她推了算了,这种人啊,冥顽不灵,离个婚而已,竟然比死还难接受,真不知道都怎么想的。“ 姜芜没做声。 “我的话你听进去没有啊。“江杉又问道。 姜芜点点头,“听到了,但我不喜欢半途而废。“ 江杉撇撇嘴,“你也一样,冥顽不灵。“ 江杉并没有在病房里停留太久,她出来的时候,沈慕就靠着围墙站着,和刚刚抱着自家师姐时的温柔样子孑然不同,她此刻看上去生人勿近,周身都是凌厉淡然的气度。 江杉总觉得这人看着有点眼熟。 “你好,我叫江杉。“江杉性格外向,大方活泼,对于学姐姜芜的爱人,十分自来熟上前打招呼。 沈慕有些意外,不过她还是从口袋里伸出了手和江杉握了握,“你好。“ “我们是不是见过,我看你总觉得有些眼熟。“江杉问道。 沈慕常常出没于各大媒体新闻板块,别人看她眼熟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也许。“沈慕笑道。 江杉是谁,人精一个,一眼就看出对于这些私人问题,对方不想多谈,江杉也不强求,笑呵呵就告辞了。 江杉走后,沈慕重新回到病房里。 “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也回去?“ 医生建议姜芜留院观察,这些沈慕之前在门外就听到了,她一边脱下自己的大衣,坐在椅子上,顺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爬伏在姜芜身边。 姜芜愣住,“你这是……“ 沈慕侧头看她,“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我今天不走了。“ 姜芜柔声劝道,“我真的没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我也是一样的。“ 沈慕坚持道,“我不,前辈们一代又一代为同性可婚做争取,就是为了保证我们享有同等以伴侣身份陪伴在病床前的权力,法律都认可了,你可不许擅自剥夺。“ 这都是哪儿来的大道理啊…… 姜芜无奈笑笑。 沈慕见她笑了,多半就是同意了,她顺着姜芜的腰身一路摸索着抱过去,“再说你要是担心我休息不好,你可以抱着我睡啊,你最清楚了,我睡觉很乖,不会乱动的。“ 姜芜:“……“ 很乖? 不会乱动? 呵呵,姜芜一个字都不信。 第38章 姜芜在第二天做了脑部检查,沈慕跟天悦打了声招呼,推了近两天全部的工作,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检查结果出来,确定姜芜是真的没事,她们两个才结伴走出京元市人民医院的大门。 沈慕的车在医院一旁的停车场待了将近两天的时间,刚坐上去的时候,车里面都是冷气。 沈慕怕姜芜会冷,干脆敞开自己的外衣,将姜芜整个人都包在自己的怀里,等到车里的暖气热起来,这才松开。 姜芜想,沈慕对她,真的是太好了,就刚刚把自己整个人裹在怀里的时候,她能够清楚感觉到沈慕的战栗,感觉到她也在冷,可不管姜芜怎么拒绝,沈慕就是固执得不肯松开。 沈慕今天话少得可怜,一路上,姜芜都在偷偷看着她,她分明的轮廓,长而卷曲的睫羽,还有宛如天鹅般迷人的脖颈曲线,再加上大概对车祸心有余悸,认真看路小心翼翼的神情,都让姜芜觉得自己被沈慕深深吸引。 这种感觉,有些玄妙,摸不着,握不住,也猜不到。 不过类似的小感动在沈慕身上维持不过三秒,两个人刚一到家,姜芜就被沈慕拐带到了床上。 沈慕言之凿凿,美其名曰要好好检查检查。 “你是医生吗?“姜芜瞬间就被脱了衣服,羞恼道。 “我不是医生,但我是你的小甜心。“沈慕声音又软又糯,甜得要死。 姜芜被人从上到下摸了个遍,恶声恶气道,“以后那些小言偶像剧你少看。“ “好好,不看,我看你都看不够呢。“ 这个花言巧语的妖精。 不过这句吐槽姜芜是没有机会说出口了,为了不破坏这一室旖旎的气氛,沈慕早早堵上了她的嘴。 常明玉和刘浩的庭前调解因故推迟,这时间向后一拖延,就是小半个月的时间。 姜芜在家休息了两天,一向不分时间地点,芝麻绿豆大点的事情都要找律师聊上一聊的常明玉总算是懂事了一回,两天内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常明玉不好意思再打电话过来,倒是姜芜一回华策上班,就率先约了委托人碰面。 再次出现在姜芜会客室的常明玉看着比之前更萎靡不振,似乎之前支撑着她仅有的那么点精气神也散了,脸色蜡黄,双眼无神,看着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活的希望。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姜芜实在不知道常明玉也活了三十多年,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 “调解时间定在了下周二,我想知道你还是维持最开始的想法和诉求吗?“姜芜问道。 常明玉抬头看了姜芜一眼,有羞愧,有抱歉,最终她低头呢喃道,“姜律师,是我对不起你。“ 姜芜长叹一口气,“常女士,如果那天我没有来得及,没能拉住你,救下你,也许你真的就已经死了。“ 常明玉嘴角有些抽动。 姜芜站起身,来到窗前,她将半掩的百叶窗整个拉升上去,让阳光直射到屋子里,刚好完完全全照在常明玉的身上。 经过玻璃折射,那日光更加刺眼,常明玉被晃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试图伸手去挡,可姜芜根本不给她任何躲闪的机会,她走到常明玉的面前,拉下她的手,迫使她迎着阳光去看自己的眼睛,听自己说的话。 “常女士,你要知道如果一旦你死了,你的丈夫刘浩,他根本不需要再走什么复杂的离婚诉讼流程,他只需要简单处理了你的身后事,就可以名正言顺另娶她人,而你的孩子将有且只有父亲一个法定监护人,到时候更是理所应当叫他新任的配偶一声妈。“姜芜厉声道。 常明玉拼命摇头,“不,欢欢不会,欢欢说过,她有妈妈,她不会再叫别人妈妈的。“ 姜芜死死盯着常明玉,“你是说那个把女儿,把自己性命抛在脑后,冲向马路的人,是欢欢的妈妈吗?“ 常明玉脸色煞白,眼中蓄满了泪水,恳求道,“姜律师,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姜芜继续道,“常女士,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因为你和刘浩还没有离婚,你一死,他还能名正言顺继承你的遗产,他根本不用净身出户,他一毛钱都不会损失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怎么会呢。“常明玉喃喃道。 “为什么不会?只有特定的几种情况能够让继承人丧失继承权,要么能够证明他故意杀害你,或者谋杀其他继承人,要么能够证明他遗弃、虐待被继承人情节严重,要么他涉嫌伪造、篡改或者销毁遗嘱,除此之外,他都享有自己对合法妻子遗产的继承权,你们的房子,你们的车子,你的衣服、首饰,你辛苦积攒下来的积蓄,他不仅毫无争议分得共同财产的一半,就连属于你的那一半,他也同你的父母、子女共同享有合法继承的权利。“姜芜语气淡然。 常明玉终于流下泪来,她痛苦道,“可我就是他逼死的呀。“ 姜芜扶着常明玉的肩膀,斩钉截铁道,“不,你是被你自己的软弱逼死的。你难道想看着这一切发生吗?你的丈夫娶别的女人,花你的钱,养你的孩子,我看那天陪在刘浩和欢欢身边的女人还很年轻,说不定他们还会再要一个,到时候欢欢会过什么日子,你能想象吗?“ 常明玉痛哭着拼命摇头,仿佛她在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否定着姜芜所做的这种假设。 姜芜则摆正了常明玉的肩膀,让她迎着阳光抬头看着自己,“所以,常女士,我请你坚强一点,你不仅是你自己,你还是一个六岁孩子的母亲,你生了她,带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你对她是有责任的,成长环境对于一个孩子,尤其是女孩子真的太重要,我请你好好的想一想,然后再下一次调解之前,告诉我你的决定。“ 常明玉泪流满面,她怔怔看着姜芜的眼睛,“姜律师,我没用,我怕我什么都做不到。“ 姜芜终于放缓了语气,“你找律师,付着高昂的费用是为什么呢,不就是为了帮你解决问题吗,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该属于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染指。“ 常明玉止住了哭,她只是看上去依旧有些茫然,“我不知道离了婚,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姜芜安慰道,“不会有太多不同,但你会发现,天更高了,水更蓝了,你有更多的机会来做截然不同的选择。“ 那天,常明玉在离开前还是没有给姜芜一个答复。 不过姜芜想,她总会想通的,因为没有人能够自欺欺人去过日子。 把脑袋埋在沙子里固然能够避开眼前的烦心事,可人的心里还有一双眼睛,她会将整件事,整个人,整个世界看得更分明。 接连两天,常明玉都没有再打来电话。 就连沈慕都觉得有些奇怪。 “你的那个还没断奶的委托人,最近怎么不找你了。“沈慕凑到在电脑前敲敲打打的姜芜身边,从后面环着她的脖颈,调侃道。 姜芜也不客气,手里拿着纸质资料,朝着沈慕脑袋上拍了拍,“好好说话,什么还没断奶,人家可比你我还要虚长几岁,得客气一点。“ 沈慕不服气,“难道我说错了?“ 姜芜笑笑,也不理她,低头工作。 直到调解当日的前一天,常明玉才再次打来电话。 “姜律师,我想好了,我同意和刘浩离婚。“常明玉的声音虽然仍旧有些低沉沙哑,但相比之前已经平静太多了。 虽然想通的有些晚,不过还好姜芜做了很多准备,即使只剩下一个晚上的时间,她也有自信能够在明天的谈判过程中为委托人争取最大的利益。 常明玉也知道自己给姜芜添了很多麻烦,在电话那边苦笑着问道,“姜律师,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姜芜笑道,“不,你已经做出了你最有勇气的选择。“ 调解当天,姜芜和常明玉一起前往调解现场。 刘浩连律师都不带,却依然带着第三者到场。 法院的工作人员怕是也没有见过这么奇葩的人,虽说调解过程可以有单位或个人协助法院进行调解,但那是为了缓解紧张气氛,促成调解协议形成的,他们实在也没见过这样耍无赖的手段,膈应恶心着人家不得不接受离婚这个选项。 虽然在这里,形形色色的人他们见过太多,但还是有人站出来,询问常明玉二人的意见,若是不希望第三方在场,他们可以出面和原告方协商,让那姑娘回避。 常明玉虽然声音听上去仍旧有些颤抖,但她还是礼貌回绝了工作人员,“没关系,谢谢。” 刘浩原本以为常明玉还会坚持不离婚,毕竟寻死都有过一次了,现在突然接受了,之前岂不是白折腾,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调解的希望不大时,姜芜作为常明玉的代表,率先起身表态。 “我们接受调解,同意协议离婚。“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刘浩,他探究的目光在常明玉脸上打了个转。 难道这女人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忽然转性想开了? 工作人员听后问道,“既然被告方已经同意协议离婚,那么接下来……“ 第三者在不惹眼的角落轻轻拉了拉刘浩的手臂,这件事能够和平解决最好,毕竟如果真的闹上法庭,吃亏的是他们。 刘浩心里也很清楚,他点点头,立马高声道,“我撤诉,既然她们同意协议离婚,就不劳烦各位了,我们可以自行解决。” 姜芜很清楚刘浩心里打得什么算盘,若是在这里谈离婚协议的内容,签了字,由法院出具了调解书,那么就尘埃落定,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果然对于财产刘浩还是想要争取的,他想留出充分的时间和常明玉讨价还价,然后再协议离婚。 不过姜芜和常明玉也没有反对,既然双方已经达成一致意向,那么接下来就是自行商量离婚协议的相关内容了,大家都准备起身离场,换个更合适的地方。 这时候姜芜又开口提出了一个要求。 “接下来就是我的委托方和她的先生就离婚协议内容进行讨论的过程了,我想这位小姐怕是不合适在场了吧。“ 那姑娘年轻气盛,一听不准备带她还要拉刘浩给她出头。 刘浩轻轻将对方的手推开,要知道他之前肯带她来,是为着常明玉死活不肯离婚,想要刺激刺激她达到目的才有此一举的,如今常明玉已经答应离婚了,到了签协议分财产的阶段,若是还带着这姑娘把对方惹急,那就太蠢了。 “你先回去,听话。“刘浩避过身,再不像之前那样张扬。 作者有话要说:沈甜甜这个妖精大概包治百病吧~。(≧▽≦)/~ 第39章 从法院出来,一行人找了个方便谈话的地方。 刘浩给自己的律师打了个电话,说是调解结束,常明玉同意和解协议离婚,自己也撤了诉,要求律师现在过来。 那呼来喝去的态度,全都被姜芜看在了眼里。 调解的时候不带律师,带着不相干的旁人出席,连撤诉这么大的事情都是自作主场,事后告知,现在到是想起来自己也请了律师,非要人家马上赶到,言语间颇为不客气,说刘浩最开始就打了净身出户的主意,姜芜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看这架势就知道,他还想就共同财产划分请律师为自己争上一争。 等了半个多钟头,刘浩的律师匆匆赶来,对方看着职业素养不错,虽然年轻,但经历过这么不靠谱的委托人,见面时依旧热情洋溢,落座时很有礼貌,风度翩翩,光凭这点姜芜就已经认定这是个不错的苗子。 姜芜不吝啬给他好好上一课,面对这样年轻的对手和不怎么拎得清的被告,讲究的就是一个先发制人。 姜芜率先开口,“大家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就正式开始,我的委托人同意协议离婚,具体的协议内容,抚养权以及夫妻共同财产划分,充分考虑双方情况和意愿,我草拟了一份离婚协议,大家可以看看。” 不仅刘浩和他的律师目瞪口呆,就连常明玉也有些意外。 协议分发到众人手中,不消片刻,三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姜芜的这份协议可以说苛刻至极,这哪里是要求刘浩净身出户,她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将刘浩悄悄隐匿下来的一个存款数额不菲的账户,以及一处常明玉都不知道的房产全部挖了出来,到最后姜芜仅仅是给刘浩留了他自己的那一小处房产,甚至还要求刘浩将房子折现,另将一半的钱给常明玉作为补偿。 常明玉也这才知道刘浩这些年除开给她的那点生活费外,大部分的工资都去了哪里,难怪这人敢那样理直气壮的说自己要净身出户,原来他早留了一手,现在想来,他刚刚不带第三者过来的原因,似乎也并非怕刺激常明玉那么简单,大概也存了不想让对方知根知底的心思。 刘浩的律师刚想对协议内容加以辩驳,刘浩本人就忍不住先开口了。 他怒不可遏,“你怎么不去偷不去抢,这份离婚协议我绝不可能签字。” 之前不肯离婚的是常明玉,现在倒好,变成了刘浩自己不肯协议。 姜芜冷笑出声,“好啊,如果你不肯接受这份协议,可以重新申请立案,要求诉讼离婚。” 刘浩的小律师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插上一句话,“我们只是就协议内容有分歧,具体条款我们可以坐下来……” 慢慢谈还没来得及说呢,就听那边腾的一声,刘浩已经站起身来。 刘浩显然没有把自家律师的话放在心上,他自顾自扯着嗓子道,“好啊,告就告,我倒要看看法院最后到底会怎么判。” 姜芜毫不让步,从容笑道,“好啊,刚好我整理了手头的证据,我也不介意在重回法庭之前,先给你看看。” 两个人你来我往根本就没有给小律师再开口的机会,他长叹一声,颓然靠向座椅靠背。 从现在的形势来看,姜芜已经完全把握了整个谈话的节奏,刘浩没脑子一样受对方引导,一步一步跟着人往前走,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律师想,这应该是姜芜有意为之,大概和刘浩几次接触下来,她就已经摸清了这人的脾性,所以才有针对性地,这样一步一步激他,这倒是有点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位姜律师,似乎也在等着刘浩在一点一点给出的刺激下,渐渐失去冷静,从而做出冲动的决定。 姜芜当着几人的面,一点一点展示着这阵子她工作的成果。 “这是我的委托人近几年来收入以及消费的明细,由此可以看出,基本上是我的当事人在维持着家庭日常开销,以及孩子的抚养和教育,敢问刘先生,你的钱都去了哪里呢?” 刘浩不说话了,他的钱几乎从不过常明玉的手,而大部分的去向嘛,现在是显而易见。 姜芜笑道,“我来替你回答,你在婚姻存续期间,转移了大部分共同财产。” “我没有。”刘浩强辩。 姜芜优哉游哉拿出了自己梭罗到的刘浩隐匿财产的证据。 紧接着,就听姜芜继续道,“至于刘先生你婚内出轨的事实,相信已经不用我过多赘述,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并且你曾多次对多人明言曾经草拟过协议自请净身出户,这是我所保留下的证人证言,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向法庭提供录音,甚至人证。” 姜芜说完便将自己所留存的证据一一平铺在刘浩和对方律师面前。 刘浩一一看过去,一张张,一份份落款都签了名字,里面有邻里也有亲朋。 刘浩这时候终于是开始紧张起来,其实哪里有什么净身出户扬言放弃共有财产的离婚协议,那不过是他为了面子,为了给自己找出路,为了给常明玉施压,杜撰出来莫须有的东西,他确实跟很多人都说过,不过他那是故作大方放弃明面上的空壳子罢了,他可没说要放弃私下隐匿的那点财产,可谁能想到这姜律师如此神通广大,居然全给他挖了出来,自己曾经搬起的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如今竟然成了他刘浩离婚路上的拦路虎,绊脚石。 姜芜淡笑着继续道,“如今我和我的委托人所提供的这份协议还为您保留了一处房产,起码没有要求你放弃所有财产那么苛刻,保障了你基本的日常生活,对此难道你反而不满意?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可以尊重刘先生放弃全部财产的意愿。” 刘浩对姜芜的发难没有丝毫准备,哑口无言,他的律师正要说话,却被姜芜一个手势制止了,“等一等先生,让我把话说完。” 紧接着,姜芜从自己的手提包中拿出了一份有些泛黄的病例单。 “最后我们来看看这个,相信刘先生你对此应该不陌生吧,我的委托人患有严重的神经衰弱,每当你与人发生不正当关系,我的委托人都在饱受精神疾病的折磨。” 刘浩矢口否认,“我,我不知道这些。” 姜芜觉得好笑,这真是活脱脱一出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戏码。 她将手上的证据又凑近了刘浩一些,“右下角有你作为家属的签字,如果刘先生又要说你不知情,那么我们就要请鉴定机构确认一下,看看是不是连你的字迹都是别人仿造的,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免费为你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做法律咨询。” 刘浩见白纸黑字摆在眼前,没办法,只好又找别的借口推脱,“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我记不清了。” 姜芜一改刚刚微笑的神色,突然气场全开,强势道,“不记得?不,我想你应该记得非常清楚才对,你明知道我的委托人患有严重的神经衰弱,不能受太大的刺激,但你还是带着第三者来到庭前调解现场,并当街以言语羞辱我的委托人,甚至在她的面前对孩子施暴。” 刘浩激烈反驳,“你这是造谣,那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骨肉施暴。” 小律师刚刚还想着怎么为这单委托找一个台阶,寻求出路,现在听到姜芜指责刘浩带第三者出席调解,对孩子施暴,简直是目瞪口呆。 这些,作为刘浩的律师他竟然完全不了解。 姜芜早就猜到了刘浩不会轻易承认,她拿出自己又一张牌,当着在场几人的面,播放了一段视频。 这是那天几人在法院前碰面的录像,姜芜几乎查遍了法院周遭所有的监控才找到这样角度合适,画面颇为清晰的一个。 视频里刘浩和第三者亲密的画面,他指责常明玉的画面,拖拽孩子几乎将孩子凌空提起摇晃的画面,以及常明玉最开始极力克制,但还是被气到发抖的画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刘浩也想不到视频中的自己竟然是这样的,没有声音,没有言语,但论举动,他活像个暴徒,而刘浩的律师看到这些更是目瞪口呆,一个字都说不出。 视频结束,姜芜将播放设备放回了自己的手提包中,而后对刘浩缓缓道,“刘先生,你明知道我的委托人有严重的神经衰弱,情绪不稳定,不能承受强烈的刺激,却依然用这样激烈的言辞和举动来影响她,我看你是蓄谋已久,企图通过这种途径诱导我的委托人在情绪波动大的情况下采取极端方式,你的行为已经导致她产生轻声念头,实施了轻生的举动,并且我推定你存在主观故意,我看在你重新起诉离婚之前,我要先以故意杀人未遂来起诉你!” 刘浩跌坐回椅子上,色厉内荏指着姜芜吼道,“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吓大的,你这是污蔑,污蔑你懂吗?“ 姜芜很是轻松,耸耸肩,“好啊,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刘浩这回终于知道回头去看自己的律师寻求建议和帮助了,可都到了这个地步,极其被动的情势下,对方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没有得到对方任何回应,再转过身,刘浩故作强硬,“你,你别以为我会怕你,我告诉你……“ 刘浩一连串说了好多话,不过看他口齿不清,磕磕绊绊的样子,姜芜就知道,事情大概成了。 最终在姜芜的软硬兼施下,刘浩还是痛快的在这份极为苛刻的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姜芜也不怕他反悔,反正唬住了刘浩,仗着他念头不纯,做贼心虚,只要将证据牢牢攥在手里,不怕他不就范。 眼看着时间刚好合适,姜芜还让常明玉就选在今天去把离婚手续提交上去。 刘浩借故自己没有携带证件想要推脱,姜芜可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直接拉着人,来到刘浩的现居地,亲眼看着他回到家中取了证件,交出了私藏的银行卡和密码,随后和常明玉一同离去,前往民政局办手续。 姜芜的工作至此也算是圆满结束了,她从楼下驱车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刘浩的委托律师。 “华策律所的姜律师果然名不虚传,今天真是受教了。“对方道。 姜芜摇下车窗,与对方笑笑,“刚刚的场合不太合适,所以没有打招呼,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陈讼,耳东陈,诉讼的讼“ 姜芜饶有兴味点点头,“好名字,果然天生是当律师的材料。“ 陈讼笑道,“不知道是否有幸能请前辈吃顿饭。“ 姜芜婉拒,“今天可能不行,我有约了。“ “那改天?“ “好啊。“ 对话至此看上去似乎已经终结,一个摇上车窗准备起车,一个转身准备离去。 不过两个人都是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后重新看向了对方。 陈讼先开口道,“能最后请教个问题吗?“ 姜芜点头。 “为什么您受理离婚案件不喜欢拖入诉讼流程呢?“ 姜芜微一挑眉,看样子这人查过她,姜芜自从转型成为离婚律师,确实和其他人不同,喜欢在调解阶段将问题解决。 “律师始终是为当事人服务的,只要能够做到利益最大化,走不走诉讼流程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有时候一些所谓的证据并不是为了呈现给法庭,而是为了向对方施压,逼迫对方让步而存在的,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接受调解选择协议不是更快更有效率的决定吗,何必让两个互相怨恨的人继续被迫生活在一起呢。“姜芜淡然道。 有些东西对委托人来说当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对律师来讲,胜诉率是块金字招牌,姜芜连诉讼流程都不走,必然会损失她的一部分利益。 看着陈讼若有所思的模样,姜芜对他也有自己的好奇,“我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陈讼同样点点头。 “刚刚我一番故意杀人未遂的言论顶多能够唬一唬刘浩这样的门外汉,如果有人提点,让他死不承认,不做出心虚的表现,诱导自杀很难取证,其实我根本奈何不了他,倒是你,为什么不揭穿我呢。“姜芜道。 陈讼耸耸肩,“所以我没有尽到律师的责任,特意来将全部费用返还给他,我只会对坦诚并给予我尊重的委托人尽心尽力。“ 姜芜笑笑,按了一下喇叭,算是告别。 陈讼也朝她挥挥手,准备离开。 后起之秀层出不穷,京元市法庭上日后的强强对话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第40章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四月多雨的季节。 姜芜将近期处理完毕的委托资料分装好后,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又下雨了,她没有带伞,冬天过后专属司机沈慕同志已经被她正式辞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芜觉得步行十分钟回家很好也很惬意,沈慕想反悔同意姜芜自己开车都不行。 沈慕今天不忙,姜芜算了算时间,这时候沈慕应该已经到家,看样子她要自己想办法回去了。 敲打在窗玻璃上细碎的雨声,总会让原本心情不佳的人更心烦意乱,看着桌面上收拾整齐的两个资料盒子,姜芜叹口气,起身将它们放到了里间。 放在这两个盒子里的委托,说起来还有些相同之处。 一个是孩子得了重病,妻子不放弃想要卖掉房子继续治疗,可丈夫坚决不同意,两个人选择了离婚。 姜芜还记得那位母亲找上自己的时候,她如常问了委托人的需求,她很坦诚直接,目光灼灼对姜芜说,她需要钱。 姜芜侧面了解过她儿子的病情,那是有钱也未必能够治好的病,孩子的父亲就是不愿意将全部身价拿去砸这个无底洞,所以才想要及时止损,姜芜也想劝女人量力而行,可当她看到那位母亲的眼睛,情感就战胜了理智,让她说不出一个不字。 最后婚还是离了,姜芜和委托人并没有争夺房产,房子依然给了男方,不过女方应分割的部分,由男方兑换成现金支付,这样一来女人就有了一笔钱能够继续给孩子治病,而鉴于孩子尚未成年,父亲依然有抚养义务,他们协商了一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数字,到了最后算是和平分手。 姜芜作为律师去看过孩子几次,可姜芜听孩子讲,自打父亲提出离婚后,他人就再没有到医院来过。 临走的时候,孩子还拉着姜芜的袖子偷偷问她,父母离婚是不是因为他病了。 姜芜不撒谎的,她只摸摸孩子的脑袋避重就轻回答,“你的父母会分开是因为他们无法彼此理解,也无法做出相同的选择。“ 她不知道孩子是不是听明白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漫长的人生去体会这种苦难与无奈。出了病房,姜芜就将所收的全部费用又都返还给了孩子的妈妈。 女人望着姜芜的眼睛充满了不安,姜芜相信若是没有这场变故,她一定会是个要强体面不肯轻易接受恩惠的人,可现实如此,常常逼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压下那份自尊,接受别人的施舍。 就在这个案子了结的三天后,又一位委托人找上姜芜。 也是一位母亲,也是家人突发重病,只不过这一次病的不是孩子,而是丈夫。 她来做咨询,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姜芜了解了有关这个家庭的故事与这位母亲的诉求。 “姜律师,我知道他需要钱,我可以只要孩子,房、车、首饰,所有值钱的东西我都可以留给他,抚养费我也不用他付,只要……“ 只要他不拖着我和孩子下这个无法脱身的泥潭。 毕竟几年夫妻,这样赤裸裸的心思想要宣之于口并不容易,女人说到这里终于还是哽咽了。 姜芜为其分析了所有的可能性,最后对女人说了一句话,“其实,你最需要咨询的不是律师,也许你们夫妻俩个可以谈一谈,也许他从没有想过拖累你们。“ 那天,女人红着眼睛走后,就再也没有在华策出现过,也许她和她的丈夫已经和平分手,也许她最终反悔依旧想要一家人一起共渡难关,也许…… 总会有很多个也许,很多种可能,这些姜芜就无从知晓了,她只能让这些故事如这些材料一样一个个封陈进柜子,然后紧紧闭合关上。 时间不早了,她该回家了。 京元市的四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 姜芜走到华策的大门口,伸手往外探了探,雨滴落在掌心之中,有冰凉的触感。她往外看了看,路上的行人都是步履匆匆,一把把撑开的雨伞仿佛绽开的无数花朵,而其中大红色最鲜艳的那一把此刻正朝着这边走来。 小陈见姜律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雨阻断了归程,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把伞出来,“姜律师,您没带伞吧,我刚刚找到一把,这个先借您用……“ 小陈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姜芜已经一步迈出,走进了雨中,不过那雨没有一滴落在她的身上,因为那把热烈如火、大红色的伞已经遮在了姜芜的头上。 姜律师回身和小陈姑娘打了个招呼,“明天见啦。“ “哎,明天见,姜律师。“小陈将手上拿把灰秃秃有些丑的雨伞往身后藏了藏,和姜芜打着招呼,说了再见。 就那一转身的瞬间,小陈看到了伞下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和姜律师一样高挑,一头深棕色的卷发披散如瀑,不过伞太大了,看不到她的长相,但小陈姑娘看到了那人牵姜律师的手。 原来传闻是真的,姜律师找到了自己的爱人。 真好啊,虽然四月天总会下雨,湿漉漉得惹人烦,但春天是恋爱的季节,等这场雨过了,这城市就又染了一层新绿吧。 ********* 小雨淋漓,不过姜芜此刻头顶的那把红伞和她身边的人仿佛是透过细密云层照亮她心底的小太阳,让她忍不住弯起嘴角问道,“你怎么没开车?“ 沈慕牵着姜芜的手晃呀晃,“想着你没带伞、怕你淋雨就过来接你,我们一起手牵手、肩并肩随处走走,这感觉多好。“ 是啊,真好,姜芜感受着沈慕掌心传来的温度。 虽然路上多积水,踏上去甚至会飞溅起水滴打湿了她的裤脚,但姜芜还是挂着笑。 沈慕拉着姜芜的手,把人又往自己怀里拽了拽,紧紧搂着,不让她淋湿,“走了,回家了。“ 回家。 姜芜想,这两个字大概自己听沈慕说上一辈子都不会腻。 “好,回家。“ 不过是接老婆下班,沈慕觉得自己做了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谁知道刚进家门,伞还来不及撑开沥水,身上因雨天犯潮的衣服也还没脱,她就已经被姜芜整个人抵在了墙上。 热情,激烈,不顾一切的吻。 沈慕真是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姜芜会对自己做这么放肆的事情。 她想伸手去搂姜芜的腰,结果姜芜根本不给她机会乱动,直接将她的双手扣住,按在了头顶。 这么刺激的吗?! 沈慕是分身乏术没办法,否则她真想将这个姿势远距离拍下来,留作纪念。 啧啧,想象一下,自己跟个小可怜一样,被姜芜扣着双手的手腕,抵在墙上,吻到双唇泛红,湿漉漉…… 哇……这是多么美好、多么暧昧的画面啊。 一吻过后,姜芜换气,就见沈慕色气满满,舌尖绕着嘴唇舔了一圈,电视剧里妖精们见了自己心仪的施主大概都是这幅样子。 “你,你想干嘛?“姜芜早没了刚刚的头脑一热,就连按着沈慕的手也渐渐松开。 沈慕直接把领子也扯开,一片春光旖旎。 “来嘛,别停。“ 说着,两个人换了个位置,沈慕不给姜芜逃跑的机会,翻身把她抵在墙上,深吻了下去。 姜芜觉得沈慕可以出本书,《论接吻的108种姿势》,她们真的除了接吻什么也没做,可当沈慕终于心满意足把她放开后,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腰快断了,不仅如此,她还被沈慕的牙齿磕碰了嘴唇。 “破了。“姜芜委屈巴巴。 沈慕一听瞬间眼冒精光,“要不要我给你舔舔。“ “……“姜芜推开她凑过来的脸,“不了,谢谢。“ 沈慕开开心心做饭去了。 姜芜躺在沙发上,一身轻松望着天花板,那上面是一盏五瓣花形的水晶吊灯,光折射在那垂摆之上,有四散的琉璃光彩。 姜芜的思绪被带回了很久以前,她自从那件事后就一直和外婆生活在一起,那时候只要是下雨天,外婆都会走上很长一段路去校门口接她,姜芜原本以为外婆走了,再不会有人这样对她,可谁又能想到呢,如今她的世界里,又多出了一个人,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人。 “沈慕。“姜芜望着吊灯,对厨房喊沈慕的名字。 “哎,怎么了宝贝,饭马上就好。“沈慕高声回道。 “下周一你有时间吗?“姜芜道。 “有。“这一个字,沈慕答得理直气壮。 有,必须有,就算没有,创造条件沈慕也会让它变成有。 “那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个地方。“ 沈慕端着碗筷出来的时候,姜芜就站在厨房门口。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蒙了一层水雾,别说只是陪她去一个地方,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沈慕也万死不辞。 将东西放在餐桌上,沈慕轻轻摸了摸姜芜的脸蛋,“你想去哪里都好,我陪你去。” 姜芜也不说周一具体去什么地方,去做什么,她的视线转到沈慕放在桌上的餐盘里,笑着问道,“做了什么,好香啊。” 沈慕随即献宝一样,挨个介绍。 蔬菜饼,凉拌菜,另有一道豆腐汤。 豆腐汤里,沈慕还秀了秀刀工,“看看,头发丝的粗细。” 你就吹吧,姜芜白了她一眼,细归细,但没到头发丝儿那种程度,沈慕这人就是这样,但凡是吹捧她和自己,从不心虚。 两个人吃了晚饭,一起看了部电影,入夜香香软软搂在一起,沈慕美滋滋闭上眼睛。 下周一,会去哪里呢。 下周一。 下周一…… 沈慕猛得睁开眼,她忽然记起来,下周一是个什么日子。 那是,清明节。 清明节啊…… 第41章 周一,两个人起了个大早,由姜芜开车,这就出了门。 因为是清明节,姜芜要带自己去哪里,似乎也不是一件很难猜测的事情,眼看着车越开越远,车窗外的风景也越来越荒凉,沈慕脑中此行的目的地也渐渐明晰起来。 京元市西山公墓。 对于这个答案,沈慕是有些疑惑的。 这片墓地落成的年头并不算远,也就是近五六年的事情,姜芜的外婆是在她念书的时候离世的,按理说不应该安葬在这里才是。 姜芜看沈慕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就知道她想说些什么。 “我外婆刚去的时候,我是个穷学生,根本也没能力像样操办她的身后事,更别说买像样的墓地给她了,所以最开始我只能把外婆的骨灰寄存在京元市的殡仪馆,一年148块钱,后来西山公墓落成,我刚参加工作,进华策实习,虽然工资不算丰厚但好歹有了点收入,再加上我舅舅出面,这才将外婆迁居到了这里。“ 沈慕眉头紧锁,“你母亲呢?“ 姜芜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她神色平静,不起丝毫波澜,“我母亲早早离婚出国,在那里有了新的家庭,这些年她从来都没有回来过,不过听我舅舅说,当年牵墓的事,我母亲也拿了一部分钱。“ “那你舅舅他……“沈慕听到姜芜有个舅舅,明显带了点迁怒,她实在是不理解,骨肉血亲,作为亲舅舅怎么能够放任姜芜和外婆两个人在京元市相依为命这么些年。 姜芜笑着解释道,“你别误会,我舅舅不是我外婆的亲生子,是那时候送养的孩子,后来我舅舅长大了,那家人也后悔了,大家冰释前嫌,我舅舅就一直和生父母在南方生活了,其实他做得也够多了,外婆病危的时候,我很没用,根本也做不了什么,舅舅知道了特意赶过来,后续很多事情都是他在处理,原本外婆离世后他是准备把她接走的,南边也做了安置,墓地、丧仪什么的都联系好了,后来是看了外婆的遗嘱,才决定遵从外婆生前的想法,将她留在这里。“ 姜芜突然把车停到了一边。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的面对这些往事了,但没想到最终还是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那个绝望的冬天仿佛深深烙印在她的骨血之中,她曾经向她亲生父母求助过,可回复她的只有拒绝以及电话那头冗长的回音。姜芜抬头缓了好久,这才让涌起的泪水渐渐平静下去。 她还记得外婆最后留给舅舅的那封信,她说女儿和儿子她都能放心得下,知道他们都能生活得很好,唯一让她牵挂的就只有姜芜这个丫头,她想留在这里一直守着她。 外婆留这封信的用意其实是怕姜芜的妈妈回来,要将她葬回老家,可惜姜芜的妈妈即使在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后也没有回来看过一眼,就连后续迁墓的事情也一样,她付了钱,却没有只言片语留给姜芜这个女儿。 有时候姜芜会想,她的妈妈说不定恨她,也恨她的外婆,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狠心。 后来姜芜长大了,见得多了,她终于明白,若是有恨也是好的,至少恨也是一种在意,就怕很多事情,起初便是凉薄。 “我其实挺感谢舅舅的。“姜芜调整好了情绪,抬头给了沈慕一个微笑。 沈慕觉得那笑容仿佛一把利剑,直接将她的心刺了个窟窿,她解开安全带,用力凑上去紧紧抱着姜芜,若是再早一点就好了,再早一点遇到,再早一点见面,再早一点,她就可以不让姜芜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么多来自命运的磨难。 “好了好了,不说了。“姜芜能够感到沈慕胸前不断起伏,她从来游刃有余的一个人,从来不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沈慕捧着她的脸,认真道,“不,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阿芜,外婆虽然不在了,但你现在有了新的家人。“ 沈慕的眼中仿佛有永不磨灭的星辰,她的话和外婆曾经讲过得那么相像,外婆说你会遇到和你分享团圆的人,而沈慕告诉她,你现在拥有了新的家人,她觉得很幸福。 姜芜轻轻靠上去,抵着沈慕的额头道,“是的,我有了新的家人,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见见我外婆吗?“ 沈慕轻轻吻了吻她,“不止今天,以后的每时每刻分分秒秒,我都是你的同行人。“ 停在路边的车子在二人缠绵过后才重新启动,继续朝着西山公墓的方向行进而去。 人间四月,芳草纷飞,入眼之处皆是一片绿意。 今天是清明节,前来扫墓的人不少,姜芜和沈慕两个人跟随着人流来到了西山公墓的最里面。 沈慕是见过外婆照片的,当初她和姜芜结婚,姜芜搬来家里和她同住,除了从原本的房子带来了衣物和日常惯用品外,就只带了一本相册还有一张用实木相框装饰起来的与外婆的合照。 那相框放在了书房属于姜芜的那张办公桌上,而相册则放在书架上,随手就能够拿到的位置,沈慕还挺喜欢常常拿出来翻看,那里有姜芜小时候的照片,小时候的姜芜和现在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从那时候起就注定是个小美人坯子,不过几乎所有的照片里姜芜都绷着脸,不见一点笑模样,每每看时,沈慕不得不在心中感叹,这还真是和她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极度吻合。 此刻,站在外婆的墓前,看着原本在相册中慈眉善笑盈盈的老人突然变做了贴在墓碑上的一张周正肃穆的黑白照片,沈慕心头忽然也涌起一丝悲伤,她偷偷去打量姜芜的神色,就见对方望着前面怔怔出神,良久才重新挂上微笑,温柔地打着招呼。 “外婆,我来看你了。“ 外婆大概不喜欢姜芜愁眉苦脸的样子,沈慕明白姜芜的意思,她轻轻嗓子,也向前一步,跟着道,“外婆,我也来看你。“ 姜芜有点意外,往沈慕的方向看了看,就见她对自己眨眨眼睛,像是第一次见家长想要竭力博取好感,却又有些紧张的样子。 姜芜回过身,对着外婆继续道,“外婆,我带个人一起来看你。“ 沈慕一唱一和,“外婆,那个人就是我。“ 姜芜介绍道,“她叫沈慕。“ 沈慕自我介绍道,“对,我叫沈慕。“ “她是我的……爱人。“ 沈慕对这个称谓满意极了,笑道,“没错,我是姜芜的妻子。“ “外婆,我成家了。“ “外婆,没错,就是和我成的家。“ 姜芜:“……“ 她是领个人来给外婆说相声的么,姜芜怎么有种错觉,自己带了个捧哏,而不是带了个老婆。 她推着沈慕的肩膀,笑着嗔怪道,“你吵死了,去去去,一边去,我要和外婆说悄悄话。“ “好好好。我去那边等你。“说完,沈慕临走前还揽过姜芜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外婆会看到吗? 姜芜已经再适应不过沈慕的亲吻,可此刻她还是不由自主红透了脸颊。 沈慕走开了,这一次还走得挺远,姜芜看着她在远处找个地方站定,还朝着自己挥手打招呼。 再回过头,面对着外婆,姜芜脸上的笑容温柔而哀伤。 “外婆,我结婚了,是一时冲动的决定,自从你离开后,我一直一个人生活,大概是孤单太久了,所以会寂寞,那天我在酒店床上醒来,沈慕问我要不要和她结婚,我没多想就答应了。“姜芜的低声言语仿佛随着四月的春风,去到很远的地方,“现在想想,大概也有半年多了吧,但挺奇怪的,这期间我没有生出过哪怕一次后悔的想法。“ 说着,姜芜慢慢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墓碑上外婆的照片,这张照片拍得很精神,现在看着仿佛外婆依然在对她笑,听她说话一般,“前两天下雨的时候,沈慕带了伞来接我下班,我在雨中看着她向我走来的那一刻,我想我是真的动心了,我好像爱上她了,外婆你会祝福我对吗?“ 冰凉的墓碑无法回答姜芜的问题,但也无法磨灭她心中的那个答案。 姜芜笑道,“虽然她有时候会有点幼稚,但以后大概都会带着她一起过来看你。“ 沈慕远远看着,这是姜芜和她最亲的家人之间的对话,她得给她这个空间,虽然她很想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清明时节,公墓夹道之间有微风擦身而过,撩起沈慕的衣摆,也撩起了她的发丝。 “外婆。“沈慕对着高远辽阔的天空轻轻开口,“我会照顾阿芜的,以后不会再让她孤单一个人,她现在很好,即使一个人生活也长成了最优秀的样子,我被她深深吸引,相信外婆你若是看到一定会很欣慰,为她骄傲的。“ 等沈慕的视线从远处收回,姜芜已经告别了外婆朝着这边走过来。 “在看什么?“姜芜问道。 “看天,看云。“沈慕说完,摸摸姜芜的脸蛋,“看你,还是你最好看。” 沈慕这情话真是张口就来。 姜芜没空和她玩笑,“如果你想去看看爷爷,我也可以陪你一起。” 姜芜很认真。 沈慕则笑笑,“那感情好,爷爷要是还在,一定特喜欢你。” 姜芜有点局促,“老一辈人怕是还不太能接受同性婚姻吧。” 沈慕摇摇头,“我们沈家祖辈向来不走寻常路,才不在意这些,爷爷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才不会介意这点小事。” “哦?说来听听。“姜芜好奇笑道。 沈慕一牵姜芜的手,朝着公墓出口走去,“故事要慢慢讲,等以后一点一点告诉你。“ 第42章 姜芜认真算了算,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上过庭了,离婚案件进入庭审一般都有各自的无奈,要么遇人不淑,要么财产分割不均,而能够满足一审判离条件的更是绝少数,所以如果是真心想要离婚的伴侣,一般都会在调解或者诉前通过协商解决问题。 不上庭也就意味着胜率无从谈起,姜芜原本以为自己会沉寂一段时间,结果没想到找上门的人越来越多。 好不容易忙里偷闲,早回家一次,结果收到了沈慕的消息,说是她的朋友回来了,晚上要聚一聚。 沈慕很少使用朋友这个字眼,平日在家里她提到的多是生意伙伴,她还充满期待地问了姜芜的意思,看她愿不愿意一起过来,可姜芜只是想了想,便回绝了。 “你吃好玩好,早点回家。“ 沈慕心里没有点儿失落那纯粹是骗人的鬼话,不过她还是打起精神,嘱咐了姜芜好好吃饭,不要贪凉,这才挂了电话。 “行啊你,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哈。“一声响亮的口哨,伴着一句嘲讽。 沈慕目不斜视,丝毫不为所动,正正经经开车。 她的副驾驶位上做了个人,女人,而且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齐耳短发,眼神凌厉,艳丽的唇色再配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不仅漂亮,还漂亮得咄咄逼人。 “啧啧啧,想不到竟然有你沈慕约不出来的人。“对方显然不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还真是很好奇,想见一见,叫姜芜是吗,华策的律师,让我来搜一搜。“ 说着,对方就拿出了手机,结果华策的官方网页还没点开被沈慕一把按住,“傅思遥,你差不多行了。“ 傅思遥,腾华集团傅家的小姐,与沈慕年少相识,多年的好友,近两年往返国内外为腾华集团海外事务拓展四处奔波,今天刚刚归国。 傅家和沈家世代相交,老爷子那辈就称兄道弟,哪怕是沈慕早逝的双亲也和傅思遥父母的关系要好,更不要说两个年岁相当的孩子了。 对于沈慕的事情,傅思遥自认为门清,当这家伙看上去颇为严肃地叫自己名字的时候,距离暴走就不远了,是不适合再开玩笑的。 傅思遥收敛了笑容,难得认真问道,“真没想到你这么突然就结婚了,你的小恩人呢,终于想开了,不找了?“ 这两年,傅思遥一直在外面跑,两个人也是聚少离多,沈慕叹了口气和对方道,“说来话长。“ “不怕,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 沈慕摇头,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晚六点四十三分,准确来说我们还有四个小时零十七分钟,我答应了阿芜,我会在十一点前回去。“ 傅思遥疯了,“沈慕你不是吧。“ 沈慕笑笑,“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 两个人驱车来到了目的地,翡翠餐厅。 入座后,按老规矩点了餐,沈慕率先发问,“先说说你吧,你和陆绾是怎么回事。“ 傅思遥无所谓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沈慕白了她一眼,“那是她始终在等你。“ 傅思遥终于不说话了,她招呼了服务生,直接要了人家餐厅一瓶珍藏的红酒。 酒香醇厚,倒入高脚杯中形成漂亮的挂壁,傅思遥轻轻转动着酒杯,递过去给沈慕。 沈慕皱眉,“我开了车。” 傅思遥抱怨道,“沈总,你可不要开玩笑了,别扫兴。” “好吧。”沈慕最终伸手过去,玻璃杯磕碰的声音清脆响亮,两个人饭还没吃,先是一杯一饮而尽。 姜芜难得空闲两天,却自己一个人在家煮面,吃得没滋没味,准备看个电影,结果注意力一直落在放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手机上,一会儿看看是不是有消息,一会儿留心一下现在几点了,反倒是电影放到后半段,前面具体讲了什么,姜芜一点都没记住。 平日里沈慕也忙,可她总会时不时忙里偷闲联系她,就今天有些不寻常,没有一点音信不说,夜色越来越深,也不见人回来。 左等右等姜芜没等来人,倒是等来了沈慕的电话。 “宝宝,亲爱的。”声音甜甜腻腻,姜芜入耳就知道沈慕该是喝酒了。 “你还记得你今天开了车吗?”姜芜有些不高兴。 “记得。”沈慕乖乖答道,“我不能自己开车回去了,老婆,你能来接我吗?” 姜芜还没吭声,沈慕连忙补上两句,把其他退路堵死“明怡睡了,司机电话不通,我身上没带钱。” 言下之意,助理,司机,都来不了,我没带钱叫不到车,那么问题来了,沈慕该怎么回家呢,似乎只有姜芜来接这一条路。 不过很快她就被亲亲老婆一句话怼回去了,“找代驾,到付。” “额……”沈慕被噎得够呛。 姜芜叹口气也没有再和沈慕抬杠,“把地址给我吧。” “好嘞。”沈慕笑着报了位置。 沈慕喝了不少,饶是她酒量不错也已经满面潮红,她有些得意,“我有人接。” 傅思遥呵呵两声,“为你鼓掌,好厉害啊。” 沈慕轻轻嗓子,正想再多说两句,结果就见傅思遥已经站起来了,朝着包厢门外招手道,“这边。” 一人应声而入,米灰色的风衣下是曼妙的身体,摘下枣红色的宽檐帽,陆绾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沈慕眼前。 说起陆绾这个人,她和傅思遥的这段感情还有沈慕的责任。 陆绾是个编剧,曾经天悦的一个影视剧项目就是陆绾主笔,沈慕那时候接手天悦不久,人也还年轻,傅思遥也还不是腾华的接班人,无所事事,一身叛逆,两个人某天突然心血来潮结伴去拍摄现场转了一圈,就让傅思遥盯上了陆绾这个人,而后便是兜兜转转,分分合合许多年。 陆绾那时候水葱一样轻轻秀秀的小姑娘,大学还没毕业,一副学生气,现在再看…… 啧啧,一家米养一家人,虽然清俊的样貌始终未改,但如今的陆绾举手投足间都是典雅的气度。 “陆绾,好久不见。” “沈总,好久不……” 得,招呼还没打完,人就已经被傅思遥吻住了唇。 沈慕喝了不少,她觉得有点头晕,也有点憋闷。 真好啊,从最早这俩人就从来不介意在外人面前洒狗粮,作为密友,沈慕更是深受荼毒多年。 几年前的陆绾生涩得很,她会不好意思,但却从不拒绝爱人的索取。 沈慕不禁将画面幻想做她和姜芜两个人,姜芜她……会拒绝的吧,关上门,两个人坦诚相对时,姜芜会许也会任由自己胡作非为,但一旦有外人,她一定会推开自己。 想到这里,沈慕有点心烦,她觉得口渴,将剩余杯中的酒仰头饮下,随后用了点力和傅思遥的那支碰了碰杯。 “当当当。”房间里都是杯壁相碰清脆的回音。 “差不多行了。”沈慕道。 傅思遥放开怀里的陆绾,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 “得,咱俩再坐一会儿,陪陪这位深闺怨妇。“ 陆绾见多了她们两个嘴上逗趣,你来我往,所以只是温顺坐下,笑笑不说话,但沈慕却恨不得堵上傅思遥这张嘴。 又等了一刻钟,沈慕有一搭没一搭和两个人聊着天。 “哎,刚刚差点让你绕过去,你的小恩人是不找了,还是找到了?“傅思遥一晚上看过了沈慕对这位新婚妻子的态度,忽然生出个新鲜的想法。 沈慕终于没有再回避这个话题,她笑笑,神色温柔,“找到了。“ 姜芜来到翡翠餐厅包厢门外的时候刚好就听到这最后两句。 找到了? 找到了。 一问一答,没头没尾。 就在这疑惑之中,姜芜敲了门。 打了电话给姜芜后,沈慕的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门口,这下好了,终于让她等来了敲门声。 沈慕兴高采烈过去,开门的瞬间却整个脸都垮下来。 帽子,风衣,围巾,墨镜……好家伙,如果不是知道姜芜出门只是为了来接自己,沈慕都要以为她这是准备去地下接头呢。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平日里大概可以一笑了之的事情,今天在沈慕这里怎么都过不去了,她看着姜芜捂得严实、生怕被人认出来的样子,目光中压抑着怒火,声音低沉开口就是质问,“我就那么见不得人?“ 清明前后都是多雨的季节,姜芜顶着春寒的尾巴,大晚上的出门接人,结果没头没尾被人这么砸了句话过来,瞬间也有点生气,“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陆绾虽然是刚来,了解得不多,但看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两不想让,就要起身将她们隔开,结果她刚站起来,就给傅思遥一把拉着坐到了她腿上。 傅思遥凑到陆绾耳边,“看热闹的时候可不该说话哦。“ 陆绾无奈。 傅思遥拍拍她的屁股示意她起身,随后拉着她的手对沈慕告别,“沈慕,回头见喽。“ 沈慕哪还有心思跟傅思遥说什么再见,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姜芜,不知道是酒劲儿烧上来,还是被姜芜的态度激怒,她觉得胸口有团火在烧。 倒是姜芜先想开了,沈慕此时看上去怒气冲冲,但身子有些摇晃,眼神虽不失焦但也染上了迷离,腮旁一抹桃红,身上那淡淡的酒气就更不用说了。 姜芜叹口气,她跟个喝醉的人计较什么呢。 软下身段,姜芜帮沈慕穿上了外套,沈慕起初并不配合,不过姜芜拿稳了态度,整个人就变得耐心许多,好不容易穿上了外套,夜间温度低,姜芜想把自己的围巾给沈慕带上,可沈慕就是不肯,只要被围上,一定胡乱扯下来。 姜芜只好柔声道,“好了好了,我们回家了。” 最后这句回家了,终究还是让沈慕微微顿了顿,她不再挣扎,也不再捣乱,乖乖被姜芜拉着,出了门。 第43章 离开翡翠后,陆绾开车载着傅思遥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念书的时候就和傅思遥牵扯上了,一毕业就在傅思遥家落脚,两个人分分合合几个来回,那栋公寓她也搬进搬出好几次,可最终她还是要回到这个地方,也挺让陆绾唏嘘。 傅思遥坐在副驾驶位上,看上去精神很好,她一边挑选着车载音乐,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这首……不好,这首……也不好,哎,这个不错,应景。“ 陆绾认真一听,好家伙,《单身派对》,这是一首老歌,当年唱这首歌的乐队都已经解散了,不过认真想想的话,这首歌还真是和今晚的情况挺贴合,歌词里是一群单身兄弟为即将结婚的好朋友办party,里面唱着什么“以后你有了门禁时间,聚会都结束在九点之前,你的婚后生活平凡琐碎一年又一年,单身兄弟们快乐无边。“ 音乐欢快得很,傅思遥不自觉跟着就唱起来,就连陆绾听了也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一曲终了。 傅思遥点了单曲循环,这才笑着和陆绾调侃,“你说沈慕这家伙是不是想不开,好端端的跑去结什么婚,真是自掘坟墓,这眼看着都让人爬到自己头上来了,不过话说回来,她身上还真应了那么一句老……“ 这一句老话还没说出口,红灯,陆绾一个急刹车,两个人都是猛地往前一倾,大概是因为前后剧烈摇晃了一下脑袋,傅思遥瞬间清醒不少,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等待绿灯亮起的这几十秒钟,陆绾始终沉默,最后她终于开口问了傅思遥一句话,“你刚刚关于结婚的论调是说给我听吗?“ 傅思遥立刻手忙脚乱摸上陆绾的脸蛋,“宝贝,你不一样,我说真的。“ 想着言语的力量可能过于单薄,傅思遥还凑过去想要再给出一个吻,结果就在这时候,绿灯亮起,陆绾重新起车,继续上路了。 车里安静极了,傅思遥偷偷打量着陆绾的表情。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陆绾的心情和小心思就再也不会显露在脸上了,看不出是不是生气,也看不出是不是不在意,总之古井无波,无风、也无浪。 傅思遥试探着开口,“那个,你不好奇那句古话是什么吗?“ 陆绾随口道,“是什么?“ 傅思遥长舒一口气,刚刚那篇应该是翻过去了,“那句话叫,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跟你说………“ 傅思遥就这么把沈慕给卖了,她儿时那点事被傅思遥当作故事,讲给陆绾哄她开心去了。 如果说傅思遥是自己搞砸了,导致回程的气氛有些沉闷,那么到了姜芜这里,则是完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平日里话多到不行的大可爱沈慕同志,今天是彻底没电了,虽然任由姜芜牵着手离开翡翠餐厅上了车,但全程笑也不笑,连句话都不肯说。 姜芜倒是想说点什么,但犹犹豫豫想要开口好几次,最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因为回家的路程本就不长,就在这矛盾纠结之中,等姜芜再想开口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到目的地了。 闭目养神一路的沈慕,一下车就有些头晕。 这要是换了平时,这么好的占便宜的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必然会黏在姜芜身上,推都推不走,可今天就连姜芜上前扶她都被她用肢体语言委婉拒绝,等到进了家门,姜芜想要给沈慕换衣服的手再一次被推开,她就再没有上前一步了。 姜芜心里也是有怨气的,她大半夜出门接人,还接出仇来了,明明是沈慕应酬晚归,自己几次给她台阶都不下,现在竟然还仗着酒劲借题发挥! 她爱怎样怎样,姜芜想着,直接抱着手臂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冷眼旁观。 就见沈慕晕晕乎乎自己换了衣服,斜了妆,洗了脸,刷了牙,爬上了卧室的床睡觉,姜芜也终于放下心来,气归气,不让管就不管,但姜芜的视线始终也没有离开过沈慕的身上,生怕她因为喝酒头晕不小心磕碰到哪里。 沈慕睡了,姜芜这才开始拾掇自己,洗漱完毕后,她躺到了沈慕的身边。 沈慕睡觉一向安稳,姿势舒展,很老实,可今天她像个孩子一样蜷缩成一团,那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姜芜看着心里有些发软。 她不知道沈慕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她轻轻摸了摸对方直到现在还气鼓鼓的脸颊,叹了口气,说了声没有人应答的晚安。 大概是睡得不舒服,也可能是喝酒的缘故,沈慕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她梦到她和姜芜走在大街上,有熟人过来和她打招呼,她兴高采烈和人介绍身边人是她的妻子,可对方不屑摇摇头。 “她不是。“ “她是。“ “她不是,不信你自己看看。“ 沈慕急了,拉着姜芜转过身。 梦中的姜芜带了个帽子,帽檐儿压得很低,刘海儿很长把脸都遮住了。 沈慕伸手摘了她的帽子,想要将她的头发分开露出脸来,结果拨开一层,下面依旧是头发,再拨开,还是头发,全是头发…… 那画面实在太恐怖了,沈慕直接从梦中被吓醒。 她猛地坐起,头晕脑胀,这是宿醉的后遗症。 姜芜生物钟使然,七点半准时睁开眼,此时正依在床头看书。 今天是周末,不需要上班,姜芜刚刚就觉得沈慕睡得不安稳,正犹豫要不要叫醒她,结果人就突然坐起来了。 沈慕脸上都是汗,大概因为头疼而揉着太阳穴,姜芜掀开被子下地,倒了杯温水回来。 “喝点水会舒服一些。“姜芜道。 沈慕的目光顺着声音停留在姜芜的身上,她穿着一件粉色缎面的睡裙,这是姜芜偏爱的材质,她觉得这样的衣服贴在身上会很舒服,这睡裙的领子开得很深,能够看到姜芜线条优雅的脖颈,还有她分明可见的锁骨,那之上空空荡荡,入眼只是细腻白皙的肌肤,别无他物。 姜芜原本想着睡一觉起来,昨天那件事情就过去了,沈慕没来由的一顿脾气,只要她不提起,自己也不计较,结果谁想到,她好心给沈慕倒了温水,想要她胃里舒服点,结果却被人怒气冲冲直接握住了手腕。 突如其来的动作,以及沈慕有力的手,直接让杯子里的水撒出了大半落在床上。 姜芜眉头紧皱,质问的话还没说出来,倒是被沈慕抢了先。 “戒指呢,我送你的戒指呢?“沈慕怒道。 “我……“姜芜想要解释。 戒指就像是一根引线,彻底点燃了沈慕的怒火,她就是想不明白,结婚也快小一年了,她原本以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为姜芜精心准备了一场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婚礼,一起过了第一个农历新年,吃到了姜芜亲手做的外婆亲传的家常饺子,姜芜甚至还带她去了西山公墓,和她说起了家事。 不止身体,精神层面沈慕觉得她和姜芜也称得上是水乳交融,怎么到头来,还是这样呢。 沈慕没有给姜芜开口的机会,她有些上头,口不择言,“我见不得人,我送你的东西也见不得人是不是。“ 姜芜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激过,哪怕是在法庭上针锋相对她也从来没吃过亏,早晨那点宁谧安静的氛围全被破坏了,看样子从昨晚到现在沈慕这股劲儿是过不去了。 姜芜冷冷道,“沈慕,你是不是就想找茬吵架?“ 沈慕气笑了,“我找茬?“ 姜芜道,“从我昨晚去接你回来到现在,你到底是发的什么邪火?“ 沈慕道,“你还知道你昨晚是去接我,我是谁?我是你老婆!你有看到你昨天那个样子吗,你恨不得把脸全部遮住,生怕别人认出你和我有关系。“ 姜芜一愣,她现在终于明白沈慕到底是在介意什么,她强压着脾气解释,“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我道歉,我只是习惯了。“ 姜芜从前也好,现在也好,晚上是很少独自出门的,她对人天然有距离感,包裹得紧些会让她觉得安全。 可沈慕还在气头上并不接受姜芜的解释,“习惯?半夜十一点钟带着墨镜也是习惯?“ 姜芜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她很难冷静,相信沈慕也一样,这样争论下去根本就不会有结果,她掰开沈慕握着她腕子的手指,拿着杯子就要离开。 沈慕翻身下地,直接拦在姜芜面前,“还有戒指的事情怎么说,我送你的东西,你真的就这么不在意?“ 姜芜气得眼睛都红了,她撂下杯子从床头拿了个盒子丢在沈慕的怀里,“我不在意?我不在意会洗个澡也将它摘下来放好,生怕它沾了水气?“ 沈慕打开盒子看着里面被项链串起的那枚戒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沈慕的脾气就像是一阵风,起时狂风呼号,去时悄无声息。 看着那隐隐约约并排刻在戒指上的两个人名字的缩写,沈慕瞬间清醒过来,她刚刚那是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啊。 懊恼中的沈慕安静了,可姜芜那边却过不去了。 “正好,现在我就把它还给你。“姜芜说着抬手指向沈慕怀里的戒指盒子。 沈慕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这怎么行,这是我送你的结婚戒指!“ “结婚?“姜芜自嘲地笑笑。 沈慕像是要证明什么,连忙从床上自己的枕头底下拿出了放在那里的结婚证,“结婚证在这,不能反悔的。“ 姜芜伸手就要去抢,“结了又怎么样,结了也能离,我现在就搬走。“ 作者有话要说: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都是秀恩爱~。(≧▽≦)/~ 第44章 沈慕之前冲着姜芜吼的时候,确实是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积攒在心中的怨气一扫而空,现在人平静了,心态平稳了,她却把姜芜惹毛了,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姜芜的脾气上来沈慕根本就拦不住她,即便抱起来将人放到床上,她也会固执起身要穿衣服走人。 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没办法,沈慕最终还是眼看着人将衣服里一层外一层穿好,披上了大衣,拎了包包往大门口走。 “哎。“沈慕叹口气,她不能让姜芜出这个门,因为了解她的个性,今天一旦让姜芜走出去,这件事怕是就不能善了了。 迫于无奈,沈慕只好使出了最后一招。 “姜芜,你站住,要走可以,你把我买的东西脱下来再走。“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姜芜猛地回身,将包扔在一旁,“好!“ 说完,她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大概是因为恼怒的缘故,姜芜的手都有些抖,她觉得就连纽扣都开始和她较劲,她哆嗦着半天,愣是一个都没解开。 沈慕看她气成这样,别提多心疼了,可她往前凑,姜芜就往后退,门边的杂物比较多,沈慕真怕她一不小心会滑倒,只好站在一米外,不再接近她。 姜芜开始一件一件脱衣服。 风衣……沈慕买的,脱掉。 灯笼袖绣暗纹的白色衬衣……沈慕买的,脱掉。 裹身的黑色九分长裤……沈慕买的,脱掉。 嘶,只剩内衣和短裤的姜芜忽然觉得有些冷。 她的目光往自己胸前看了看,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件内衣好像也是沈慕买的,短裤也是…… 自从新年前后自己答应了沈慕会穿她买的衣服,沈慕几乎往家里搬了一座山。 姜芜的手伸到背后差一点就把内衣的环扣解开了,可能是觉得冷,人也冷静了不少,内衣短裤是不能再脱了,要不她就得光着。 刚刚气头上,姜芜从衣柜里拽衣服出来的时候比较没有章法,随便拿了一件就穿,也没管是不是自己的,现在她准备去卧室里重新找两件自己的旧衣服出来,到时候看沈慕还有什么话说。 姜芜的那些小表情都被沈慕看在眼里,她知道姜芜要回卧室去,也不拦着,还主动让了条路出来。 姜芜面带狐疑地绕过沈慕进了房间。 橱柜拉开,第一个隔断,没有。 第二个隔断,没有。 第三个、第四个…… 整整一面墙的衣柜,姜芜愣是没有从里面找出一件曾经自己买的衣服,别说衣服,内衣短裤也没有。 姜芜还不信邪,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又翻了一遍,最后还是沈慕好心提醒她。 “你那件绣蝴蝶的内衣,在你右手边的抽屉里。“ 光有一件内衣有什么用!她总不能只穿这个然后光屁股出门吧! 姜芜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看着站在门边的罪魁祸首。 “我的衣服呢。“ “不知道,没在里面吗?“沈慕耸耸肩,故作无辜不知情。 “你别跟我胡扯,我问你,我衣服呢。“姜芜气势汹汹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沈慕面前。 沈慕没吭声,只是轻松吹了个口哨。 姜芜气得不行,“你丢了?你竟然敢丢我的东西!“ 沈慕找借口,“我这是清理共同财产。“ 姜芜指正道,“很多东西都是我婚前购买的,是我的个人财产,购物小票我都还留着。“ 沈慕无语,“这种东西你居然留这么久?“ 姜芜道,“你别转移话题,你丢我的东西,我要你道歉赔偿。“ 沈慕点点头,“对不起,我错了。“ 有时候认错得太快也是一件噎人的事情,不仅如此,沈慕还目光真挚,态度诚恳道,“至于赔偿,十倍够不够。“ 十倍,呵呵,怕是自己那点东西,百倍千倍沈慕都赔得起,资本害死人啊,姜芜无话好说。 姜芜直勾勾盯了沈慕五分钟,从昨天晚上起就一直没有笑模样的这家伙,现在眼睛弯弯,唇角弯弯,总算是恢复如常。 姜芜是有志气的人,若是执意现在离开,她就得出门luo奔,她可不想和天悦旗下那些当红的艺人抢新闻头条。 两个人眼睛对眼睛,看了对方良久,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变成嘴对嘴了。 吻过之后,两个人看着对方都忍不住笑了,刚刚那番对话实在幼稚,两个成年人就好像幼稚园小朋友,你的我的分得那么清,就差没加上时代的产物三八线了。 沈慕将身上只穿了内衣的姜芜搂在怀里。 站得久了,姜芜身上有些凉,这让沈慕不自觉抱得更紧些。 “我错了,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发脾气,我保证改,以后都不会了,阿芜,宝贝,老婆,你能原谅我吗?“沈慕贴着姜芜的耳朵,细语呢喃。 姜芜想,自己大概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她确实没有考虑沈慕的感受,可沈慕的声音太温柔了,她温柔地跟自己道歉,说她错了,她改,请她原谅,明明姜芜也该好好反省自己才对,可只要沈慕放下身段来哄她,她就觉得委屈,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真是无可救药了。 心绪平静下来,再回想刚刚找衣服的过程,姜芜猛然发现,原来她的生活到处都是沈慕的影子,原来她已经那么习惯有她的生活,她给自己添置衣服,为自己处理旧物,原本该对此无比敏感的姜芜,竟然毫无察觉。 不仅如此,姜芜还想告诉沈慕,她喜欢听她叫自己老婆,喜欢听她叫自己宝贝,喜欢听她叫自己阿芜、叫亲爱的,就刚刚沈慕结婚后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那感觉仿佛被人兜头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一般,刺骨得冷,冷得姜芜想发疯。 沈慕不知道姜芜这些小心思,她拐带着人往床边去,刚好两个人之前光顾着吵架,被子也没叠,沈慕将姜芜送进被窝里直接结结实实裹了起来。 姜芜窝在被子里抬头看她,眼睛红红的仿佛随时都会哭。 沈慕刮刮她的鼻子,又亲亲她的额头,“衣服都还在,只不过我放在了市南的老宅,不过我道歉,也愿意赔偿,还是十倍,怎么样。” “不。”姜芜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坚决摇摇头,“太多了,家里放不下了。“ 可爱啊。 这样软软的姜芜让沈慕恨不得贴过去咬一口。 “好,都听你的,我们以后都不吵架了好不好。“沈慕上手捏了捏姜芜的脸蛋。 姜芜也不看她,别过头去。 就在沈慕绞尽脑汁,想着应该再做些什么哄老婆开心的时候,姜芜突然低声开口道,“你帮我把包拿回来。“ 刚刚两个人站在客厅门廊处争执,姜芜一气之下包包就丢在门口了,沈慕接收了指示信号,连忙跑去客厅里将姜芜的包捡回来递给她。 姜芜接过,小声说道,“那个,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沈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会还是坚决要将戒指还给她吧,还是包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承诺书,协议,道歉信?自己要不要也做个保证? 沈慕还神游天外呢,姜芜已经拉开了包包的锁链,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比巴掌大上一点的长条盒子。 这东西大家都熟悉,墨镜盒。 “喏,就这个,给你了。“姜芜将东西递过去。 沈慕一时间没转过弯,都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姜芜怕她不明白,还自顾自找补了两句,“你不是不喜欢我带墨镜接你嘛,那以后我不带了,这个就当做礼物送给你,虽然我已经带过了。“ 这么拧巴,委婉,小心翼翼的道歉,是专属于姜芜的方式。 沈慕哪里还会再跟她计较,她现在只想搂搂抱抱,好好亲热一下自己的宝贝。 眼睛盒子和姜芜的包包又孤零零被放在了地上,一大清早,两个人在床上又滚到一起。 今天外面的日头特别好,如沈慕和姜芜的房间一样,俱是旖旎的春光。 一整个上午,两个人都再没有起身,姜芜倚着床头看近日一直在翻看的那本书,而沈慕则躺在她身侧看她。 卧室的窗帘被她们拉开,姜芜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看上去温柔而美好。 被人这样直勾勾盯着,姜芜这书也是看不下去了,她合上书本,扭过头也看着沈慕。 “老婆,对不起。“沈慕笑道。 这已经是今天沈慕在床上数不清第几十次道歉了,她似乎都要把对不起当作一句暧昧时刻调情的话来用,而姜芜很不争气,每次都会给她反应。 姜芜拍拍她,示意沈慕坐起来。 沈慕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按照姜芜的要求起身。 姜芜不由自主想到了新年前后遇到的那两位年过七十的老人,她还帮人家约法三章,再回头看,她自己其实做得也不好,那位阿公忽略了自己伴侣的感受几十年,她对沈慕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姜芜看上去很认真,沈慕也渐渐收了嬉笑的态度,就听姜芜正色道,“沈慕,你不用对我道歉,我也有不对,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改。“ “好。“沈慕摸摸姜芜的脸蛋,其实当姜芜给出那幅墨镜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姜芜的决心。 “沈慕。“姜芜郑重道。 “我在呢。“沈慕回应。 “我是真的,想要和你一起度过漫长的人生,这一点你永远不用怀疑。“ 这是姜芜第一次说这种话,像是个郑重的约定,也像是个认真的承诺,而沈慕太了解姜芜了,她说到做到。 沈慕看着姜芜的眼睛,那双小桃花里满是动情的盈光,沈慕从中看到了珍视也看到了爱意。 姜芜爱她。 沈慕万分笃定。 将表白示爱都如此严肃的爱人抱在怀里,沈慕给出回应,“阿芜,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看吧,实际上还是秀恩爱。 第45章 最新消息,天悦集团沈总近期得一新欢。 普拉达品牌去年的畅销款墨镜,圆形,棕色,全框带花纹,嗯……反正相比沈总其他的装饰品,这副墨镜实在是过于普通了,可也不知怎么着,它偏偏就入了沈总的眼,天天带着出门。 室外日头大的时候就不用说了,就算是进了室内或者天色暗下来派不上用场,沈总也是直接别在领口处,招摇过市,生怕别人看不到一般。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两个星期,最后是姜芜实在无法忍受家里有个人只穿件内衣还要带着墨镜得瑟,威胁沈慕再不收敛就把眼镜腿掰断,这才制止了对方莫名的行为。 生活中的小插曲多了,日子就有声有色、多姿多彩起来,姜芜自己还挺享受的,不过工作方面她也没耽误,有模有样又完成了一单委托,经过周末的休整,周一,姜律师斗志昂扬上班去了。 刚进华策大门,姜芜就看到小陈领着一个瘦瘦小小,扎着马尾,一脸青涩的小姑娘说着话。这孩子看着也就十五六的年纪,姜芜差点以为这是小陈姑娘的妹妹。 不过两个人的对话不经意飘进了姜芜的耳朵,“以后门厅的清扫工作就交给你了,上午下午各一次,还有这些花和绿植,要记得浇水。“ 那小姑娘扬起一张笑脸,活像个小太阳,说话时会带点口音,听着像是京元市周边区县出来的,“晓得嘞,种花我在行。“ 声音清脆,跟百灵鸟一样,就是姜芜听到也觉得悦耳。 小陈给那姑娘交代了卫生用具的存放摆放要求,交代了华策几个楼层什么时间出入会比较方便,最后认真严肃告诫了对方在这里工作要守的三不理论,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别说,而后才将储物间的钥匙十分郑重的交到了那小姑娘手上。 “好了,都记清楚了吧。“小陈如释重负。 那小姑娘点点头,“哎,记清楚了。“ “有什么不明白,或者没记好的,再问我就是……“小陈说着一回身就看到了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她们的姜大律师。 小陈连忙笑着介绍道,“姜律师早,这是咱们新招来的清洁员,叫林兰,林兰这是姜律师。“ 林兰向姜芜问好,一笑起来露出光洁的八颗牙齿,“姜律师好。“ 林兰身上的衣服已经洗到泛白,一看就是穿了许多年,但她收拾得妥帖平整,连一个褶皱都没有,她的头发也扎得结实,没有太多碎发,不显得邋遢,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就连鞋子也仔细擦过,这个孩子真是给姜芜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显然小陈也很喜欢她,“林兰,你不是没带杯子嘛,我刚刚找了个新的给你,就放在那边的桌子上,你可以先去喝点水。“ 林兰连忙鞠躬谢过,朝着小陈指的地方走过去。 见林兰走远了,姜芜和小陈开玩笑道,“这孩子才多大,满十六周岁了吗?华策律所雇佣童工该罪加一等吧。“ “姜律师,您别看她长得小,实际上已经成年满十八周岁了,说起来也怪可怜的,她原本也念过几年书,可惜后来父亲在外务工出了意外去世了,家里没了顶梁柱交不起学费,她也就辍学了,母亲带着她们兄弟姐妹三个改嫁,眼看着又生了俩,光靠一个劳动力想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怎么可能呢,家里就给了她两条路,要么在当地随便找个婆家嫁了,要么跟着父母一起来城里打工,这不,咱们刚好缺个保洁员。“小陈像是想起些什么,遂又笑道,“您是没看见,冯主任刚看到她本人的时候也是吓了一条,拿着身份证核对了半天,这才肯定是她本人没错,确实是已经成年了。“ 诺大一个京元市,随便哪条街上逛一逛说不定都能够听到一段这样的故事,生活不易,既然遇上了,那便是缘分也是运气,姜芜没有过多感慨,和小陈又聊了两句,这就上楼去了。 小陈原本是想着让林兰喝口水歇一歇,结果没想到这孩子转身拿了扫帚拖把就已经工作上了。 走廊的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而林兰的工作进度刚好来到姜芜的办公室门口。 林兰笑着和姜芜打招呼,“姜律师。“ 姜芜点点头,伸手去开门。 “您的办公室需不需要我来打扫?“林兰笑着问道。 “刚刚有人对你提了类似的要求?“姜芜道。 工作状态中的姜芜,哪怕是提出一个简单的问题,周身都带着迫人的气势。 林兰一时有些愣,“没,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 姜芜这才松口气,她还以为有人欺生,仗着林兰是新来的小孩儿,将原本该自己打扫的办公室卫生也交给她。 “办公室是个人区域,理应由我们自己打扫,如果有人提出要求让你帮忙整理,你若不好拒绝,可以悄悄来找我。“姜芜说话间已经拧动了门把手,办公室的房门半开着,里面素素气气入眼可见四面惨白的墙壁。 不过是华策新来个员工,见面顶多打个招呼的关系,没想到第二天姜芜照常上班的时候,在大门口被林兰撞了个正着。 “姜律师。“ “林兰。“ “这个,送给你。“林兰手上是一个插了花的花瓶。 说是花瓶,其实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玻璃罐子,而里面插着的花束,也不是叫得上名字的稀有品种,就是京元市路边,田地里随处可见的野花。 姜芜一时没反应过来,“送,送给我?“ 林兰有些不好意思,她低着头笑了笑,红彤彤的脸颊好似又圆又甜的苹果,“您的屋子太素净了,我想若是有些鲜活点的颜色,您看着心情也更好些。“ 林兰的想法,朴实而又直白。 姜芜把玩着手中的瓶子,一时无话。 小陈在一旁看着好笑,插话道,“您就收下吧姜律师,这孩子今天一大早也给我送了不少小玩意儿,草编的蜻蜓啊,蚂蚱啊,您看,可多了。“ 姜芜往小陈前台接待的位置上一看,还真是各式各样的小动物都有,活灵活现的,一看就下了不少功夫。 林兰有些不好意思,她低着头道,“姜律师,我昨天第一次来,您和小陈姐对我那么照顾,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我会做的不多,所以只能在这些小事上……” 姜芜想,她当不起林兰一句照顾,她只是将她当作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平等礼貌对待而已,若是这样都算得上照顾,她真是难以想象林兰以前这十几年到底都过的怎样的生活。 林兰还在一旁补充道,“姜律师,这花养起来也不麻烦的,只要剪枝勤换水它能开好几天,等到这束败了,我可以再采新的来,我可会养花了。“ 到底是半大孩子,那点骄傲都挂在脸上,仿佛会养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你喜欢花?“姜芜笑着问道。 林兰点点头,半晌后又羞涩地低下头,“我也就这一件事做得好。“ 姜芜拍拍她的肩膀,“能做好一件事已经很不容易了,谢谢你林兰,这花我收下了。“ 那天晚上下班回家,沈慕照例早到一步,迎在门口将人抱个满怀。 天悦最近投拍的电视剧项目正式上星开播,沈慕尤其喜欢里面一个桥段,把爱人堵在门廊处,亲亲抱抱,脱衣服。 姜芜没空追剧,但作为现代人,微博总是有的,这片段的gif动图都流传到她的首页了,可想而知这感情戏有多火。 如今沈慕就跟电视剧里一样,直接将人堵在门口,上手就开始脱她衣服。 风衣落地,一样东西也随着跌落。 沈慕和姜芜的目光都是顺着看过去,就见一朵小黄花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姜芜的衣角,被一起带回了家。 沈慕不干了,将人一把勒在怀里,“你已经有我这朵家花了,这是哪儿来的野花,快老实交代。“ 交代个鬼! 姜芜白了她一眼。 沈慕不干继续胡闹,硬的不行还有软的,她可怜巴巴蹲在那朵小黄花旁,“完了,有别人给你送花了。“ “你不是也送过。“姜芜笑道。 沈慕一愣,她仔细想了想…… 没有啊,她虽然想送姜芜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想过成百上千次,但是明知道姜芜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袒露她们的婚姻关系,不爱招摇,她只能忍下,敢想不敢做。 姜芜俯身低头轻轻贴在沈慕的耳边呵气如兰,“你不记得了?新年的凯伦庄园,你送了我一整条花路。“ 这小嗓音,这小亲密,沈慕直接被哄得神魂颠倒,不过好在她还保留着半分理智,“先回答我的问题,花儿哪来的。“ 姜芜抱着手臂,有些高傲,“今天吧,确实有人送我一瓶花来着。“ “谁,这个人是谁。“沈慕作势挽袖子,像是要找人拼命。 姜芜笑呵呵继续,“一个今年刚满十八岁的小朋友。“ “你身边怎么这么多小朋友,a大法学院里有一个,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沈慕不乐意了,年龄这个话题让她瞬间充满了危机感,“你不会喜欢年龄比较小的吧,我其实也不大,就比你大一点点,就那么一丢丢。“ 沈慕一边说着,一边眯着眼睛给姜芜做手势,那样子真的太可爱了。 姜芜傲娇转身,丢下一句话给她。 “小朋友不懂事,还是大朋友贴心。“ 沈慕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在哪儿听过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 不管了,沈慕鱼一样游到姜芜身边,贴着她,“说说你的小朋友,什么样的人啊,姓甚名谁,家住哪里,脾气秉性如何……” “你查户口啊?!” “说说嘛,聊一聊。” 两个人有问有答,亲亲热热,又是寻常一个居家的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来自小朋友们的威胁好大,沈甜甜陷入年龄危机。 女儿放心,姜律师不会嫌弃你的~。(≧▽≦)/~ 第46章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姜芜收了林兰一个玻璃杯插瓶,没过两天她就买了几盆绿植当作礼物送给了林兰。 林兰手足无措看着眼前这些盆盆罐罐。 “姜,姜律师,我没有地方摆这些。“ 姜芜笑道,“你可以拿回家去啊。“ 原本以为小姑娘会兴高采烈,谁想到她原本眼睛里跳动的光却因为姜芜这句话悄然熄灭了。 关于家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姜芜看得明白也不说破,她话锋一转,“或者,就放在我的会客室里,你说得不错,房间里多点花花绿绿的颜色,确实会让人心情好。“ 林兰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哎,我保证会将它们养好的。“ 林兰高高兴兴捧着花盆往会客室走,到了门口她回过头,“姜律师,谢谢您。” 姜芜笑笑,“不客气。” 沈慕最近觉得有点奇怪,很奇怪。 当初选择家居布置的时候,沈慕也往家里搬了不少花花草草,可姜芜向来不爱打理这些,之前过年的时候沈慕忙得焦头烂额,姜芜倒是大把时间,所以她有些忐忑的将这些绿植交给了她来照看,姜芜应承了,而且很勤快,好家伙,一天浇一遍啊,愣是把沈慕一颗养了很久的仙人球给浇烂了根,死得透透的,从那以后,沈慕再不敢让她碰这些东西,就算有需要,也会事先贴好贴纸,写上浇水所需间隔的时间。 可现在,眼前!姜芜正拿着个小喷壶优哉游哉走在几盆绿植前,时不时给它们喷喷水,不仅如此,她还学会了剪枝,学会了要让长势不好的那一面多晒晒太阳。 这太可疑了。 沈慕突然一步上前将人搂住,“说,是不是又你那个会养花的小朋友教你的。” 沈慕一边说还一边轻轻蹭着姜芜的颈间,姜芜觉得有些痒,连忙笑着躲闪。 “好了,沈慕,别闹了,你看我水都洒到玻璃上了。”姜芜笑道。 沈慕不闹她,可也不松手,“你还没说是不是。” 姜芜泻了力气,半靠着沈慕把她当作自己的重心和支点,“我只是觉得林兰说得不错,看着它们很有精神生长的样子,我也会觉得天都亮起来。” 沈慕有些吃醋,“看来这个小朋友很得你的喜爱。” 姜芜不否认,“林兰她很聪明,也很细心,别人会忽略的事情,她都能留意到,她就是没有一个好的家庭,要是当初没有辍学一直念书的话,我相信她一定会很优秀的。” 姜芜说起林兰的时候神态很温柔,言语间充满了信任和期待,像是对后辈,像是对妹妹,像是对小朋友,像是对孩子。 姜芜是个好人,也许她自己都不承认这点,但沈慕知道,她就是,她可以无私帮助曾经年少未成年的被告方继续念书,她也可以发现公司不起眼的清洁员身上所有的闪光点。 沈慕不知道这些小朋友到底有没有姜芜说得那么好,她只知道她的姜芜,那么好。 情到深处,沈慕不自禁道,“阿芜,你想要个孩子吗,我们的孩子,我们可以通过法律程序领养一个。” 自己的,孩子吗? 可以教她念书,写字,可以教她很多知识和做人的道理。 沈慕以为会有个圆满的答案作为回应,结果没想到姜芜身上僵了僵,半晌才说出一句,“还是算了,我不会是个好妈妈。” 没有得到过爱的人怎么去给予别人自己没有的东西呢。 姜芜装作没事人一样,推推沈慕的手臂示意她松开,“没水了,我要去再灌一点,花还没有浇完呢。” 看着姜芜有些仓皇的背影,沈慕突然觉得心疼,那种自我否定是源自于姜芜的内心、根植于她的骨血之中,这不是一两天就能够成型的。 沈慕怔怔出神,她想着,在自己没有找到她的这些年里,姜芜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又是怎么不断的自我否定,又勇敢面对命运,一步一步长成如今这个陪伴在她身边的这个优秀的自己。 姜芜的动作很快,灌满水再出来就又是一个和风细雨的她了。 沈慕还是刚刚那个动作像是整个人愣在原地良久。 姜芜腾出只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你。” 沈慕回神,目光落在姜芜身上,她故作深沉道,“人生所需要思考的无非两件事。” “是什么?” “生死与爱。” “那你?” “我自然是想着还能再如何爱你。” 沈慕说完,直接拦腰将人抱住转圈圈。 姜芜吓了一跳,“水都洒了。” “一会儿我会擦的,让我抱你一会儿。”沈慕疯完,突然停了脚步安静下来,她就那么把姜芜抱在怀里,没有那些手上的小动作,也没有暧昧的撩拨,就真如她说的那样,只是单纯抱一会儿。 姜芜想自己是不是又有点太自我了,如果说沈慕真的想要一个孩子的话…… 孩子…… 姜芜夜间难得失眠,她一直在想孩子的事情,结果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一到华策,还真就有个孩子在那里等她。 “小朋友,真的不行,我不能放你上去,你还太小了,需要你的监护人陪同才可以。”小陈拉着个看上去八九岁大的男孩子,苦口婆心劝导着。 “真的不可以吗?”男孩扬着一张小脸,眼睛鼻子嘴都皱到一起失望地问着。 “真的不行。”小陈一边说着一边引着孩子来到门口。 正要把人送走呢,意外回身就见到了姜芜,“姜律师?” 结果就这走神的几秒钟,手里牵着的孩子突然朝着姜芜飞奔过去,直接拦住了姜芜的路。 “你这孩子……”小陈上前想要将孩子拉开,不过姜芜摆摆手阻止了,她看得出这孩子有话要对她说。 孩子身上穿着一身校服,洗得很干净,双肩还背着个书包,显然是学生打扮,接受着国家法定的义务教育。 这个年纪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最是喜欢在外面跑跑跳跳,京元市日照很强,按理说常运动的男孩子都会均匀染上一层小麦色,可眼前这孩子却不是,他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眼睛很大,忽闪忽闪朝着姜芜望过来。 “阿姨,您就是姜芜姜律师吗?”孩子显然认出了姜芜,脸上有一丝激动,还有一丝期盼。 姜芜和孩子说话始终喜欢蹲下身,直视他们的眼睛,这一次依然,她笑着回答小朋友的问题,“是的,我就是姜芜,你认识我?” 男孩用力点点头,“嗯,我知道你很厉害。” 姜芜笑笑,友好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男孩有些不好意思,他看着姜芜的眼睛认真道,“所以,阿姨,你那么厉害,能够帮我一个忙吗?“ “好,那我们上去说说看,你想要找我帮什么忙。“姜芜说完牵着男孩准备上楼。 小陈急了,“姜律师,这孩子看着也就八九岁。“ 姜芜笑笑,让小陈安心,“我有分寸的。“ 如今,姜芜的小会客室被林兰打点得有模有样,自己送她的那些花确实被她打理得很好,一进门零星的绿意四处散落,再也不是之前干巴巴一片白的样子。 镇静效果也不错,姜芜明显觉得小男孩一进来没有了刚刚的紧绷,慢慢放松下来。 姜芜让男孩坐在椅子上后,他开始在自己口袋里来回翻找着,不一会儿手上多了一把皱皱巴巴的现金,他攥着放在了姜芜面前。 最多的是十块的,面值最大也就是一张五十元。 姜芜将这些拿在手上一张一张仔细捋平数过去,一共一百七十二块。 男孩低头道,“我知道不够,可我现在只有这些钱。“ 姜芜将钱捋好放回到男孩面前,“先说说吧,今天可不是节假日,你是逃课出来的吗?“ 男孩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我跟老师请假了。“ 姜芜点点头,“请假理由是什么,要来律师事务所找律师?“ 男孩头垂得更低了,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我跟老师说,说我肚子痛,妈妈今天要带我去医院。“ 姜芜眉头一挑,那就是撒谎了。 男孩话还没说完,还有后续,“原本妈妈今天是要带我去医院的,但我跟她说我好了,能上学,没问题,所以,所以……“ 这还是个双面谎言,姜芜都要气笑了。 她点点面前的现金,“那这些钱是哪来的?“ 男孩怕姜芜把自己当成坏孩子,连忙拼命解释,“钱是我自己的,是我自己攒的,这里有平日里爸爸妈妈给我吃饭的钱,我舍不得花就都攒起来,请您相信我,这真的是我自己的。“ 男孩激动地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姜芜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好,我相信你。“ 看着男孩重新坐好,姜芜看了看表,这才开始话题,“好了,接下来我们就说一说你需要帮忙的原因,现在是九点一刻,如果顺利,我上午就可以把你送回家,你回去要和妈妈好好认错,然后下午乖乖去上学。“ 姜芜认真的时候,那双眼睛凌厉得很,男孩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点点头,“我知道了,姜律师,对不起。“ 姜芜伸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寸头,揉上去毛茸茸还有点扎手,还挺有意思的,她原本以为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会不喜欢类似的举动,但眼前的孩子显然并不排斥,他仿佛感觉到了姜芜的善意,所以姜芜摸他头的时候,他都会报以真诚的笑容。 接下来就听姜芜道,“好了,你先把钱收起来,我才会听你讲话。“ 男孩一愣,“可是,可是……“ 姜芜摇摇手指,不给男孩反驳的机会。 男孩只好答应,乖乖将纸币重新揣回了自己的口袋。 姜芜柔声道,“饭还要好好吃,你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 “阿姨,谢,谢谢你。“ 姜芜笑道,“先别急着谢,我也还不知道是不是真能帮上你的忙,那么现在你给我讲讲你来这里的原因吧。“ 第47章 男孩名叫林孝诚,年龄比看上去大一点,今年满十岁了,京元市新乡二小四年级的学生。 他今天来这里还真就是如他所说,是专门来找姜芜的,因为姜芜是离婚律师,出名的离婚律师,他专程来拜托她,希望她能够帮自己的父母离婚。 姜芜真是啼笑皆非,一对夫妻,居然过到让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拿着零散的纸币,请律师帮他们离婚的地步,这简直让人失望透顶。 姜芜强压下心头的怒意,问男孩,“你能告诉我想让父母离婚的原因吗?“ 男孩的身体有些颤抖,“我,我不想让妈妈再被打了,我想家里安安静静没有打砸东西的声音。“ 一个孩子,十岁的孩子,坐在姜芜面前告诉她,他想要过安安静静的生活,这让她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孩子不知道姜芜的想法,他怕自己太小,他说的话会显得不那么可信,于是他开始脱自己的校服外套,将里面长袖t恤的袖口挽起来给姜芜看。 那条手臂上面有很多淤痕,姜芜也分不出是皮带、棍棒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打的,她自己的原生家庭也不幸福,但她承受更多的是来自父母的冷暴力,她难以想象这些伤痕烙印在一个孩子身上会是怎样的感觉。 姜芜也顾及不了那么多,她走到男孩身边,将他腰间的t恤向上一掀,不仅是手臂,孩子的背上身上,也有这样的痕迹。 伤痕的颜色深浅不一,一看就不是同一时间造成的,这说明孩子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承受来自父亲的暴力。 姜芜愤怒了,“他不仅打你妈妈,还打你?” 男孩点点头,低声道,“以前是输了钱才打,后来喝了酒也打。” 姜芜追问道,“那你妈妈呢,她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反抗,没有想过求助吗,她有没有报过警?” 报警这个字眼显然让男孩觉得陌生,让他有些疑惑。 “妈妈总说没有不吵架的夫妻,也没有不管教孩子的父母,她总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如果爸爸打我她会第一时间冲过来护着我。”男孩越说神色看起来越痛苦,“可我爸爸最近经常很晚才回家,每次都喝得醉醺醺的,只要妈妈哪里做得不如他意,他就动手打人,阿姨,我睡觉都不敢脱衣服,就是想着如果出事,我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带我妈妈逃跑,可我力气太小了,什么也做不了,只要我反抗他,他就会连我一起打,妈妈拦不住他,就只能扑在我身上挡着,什么时候他累了,困了才会结束,之后就只有妈妈搂着我哭,然后还要在他醒来之前把家里打扫干净。” 护着…… 孩子提起妈妈的时候,眼中那信任的光直接刺痛了姜芜的心。 这孩子的母亲就是这样护着他的吗,不停为自己的丈夫辩解,不停给自己洗脑,不停让自己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自己忍受这种摧残不说还搬出大道理让孩子和她一起忍受。 可结果如何呢,对方会因为你一时的隐忍而让你过舒坦日子吗,这种妥协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她根本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肉眼可见这孩子身上伤痕累累,而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呢,那颗幼小的心灵上又会有多少伤痕? 林孝诚见这个漂亮的律师阿姨深深凝视着自己,终于开口问出了一个自己想问很久的问题,“阿姨,妈妈总说等我长大了,一切就不一样了。可我长大还要很多年,在这之前,我要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吗?还有长大是指长到几岁呢,十八岁还是要更大一点才行?” 姜芜没办法回答孩子的问题,十八周岁是道分水岭,法律上认为年满十八周岁你就是个成年人了,可现在社会,十八岁,那是最好的年纪,能够亲眼看看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也能够安心撤步回来,躲进名为家的避风港湾,可眼前这个孩子,他的家就是他所面临的风暴中心。 姜芜摸摸男孩的脸蛋,柔声道,“其实也用不了那么久。” 男孩像是看到了希望,“那你会帮我对吗?” 姜芜真的很想告诉他,是的,我会帮你,可离婚不是一件随意的事情,双方达不成一致尚且要对簿公堂,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孩子,一名律师随意就解除人家的婚姻关系呢。 孩子毕竟还小,说话和表达还无法形成完美的逻辑,但姜芜已经抓住了几个关键点,家庭暴力,酗酒,似乎还有赌输了之类的字眼,姜芜心中早有成算,若是能够将这些罪名落到实处,找出证据,即使对方不同意,离婚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现在,整件事只缺少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 离婚必须由当事人一方亲自提出,只能由当事人本人亲自作出表示,任何人不能强迫和代理。 孩子的愿望很单纯,可法律上,姜芜必须要见到当事人本人,也就是孩子的母亲,看她是否有离婚的意愿。 时间不早了,眼看着快到中午,姜芜将孩子的衣服穿戴好,笑着揉揉他的脑袋,“走吧,我送你回家,我需要见见你的母亲,如果她本人有离婚的想法,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 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年轻真好,只要给出一点希望,仿佛就能照亮他们整个世界。 可姜芜的心情其实有点沉重,她觉得孩子的希望和母亲的希望大概背道而驰,但不管怎么说,总要试试看才行。 姜芜拉着孩子的手,回家取了车,朝着距离这里不算远的新乡市郊开去。 来到男孩的住所,姜芜把车停在了一栋有些年头的居民楼下。 这里算是京元市比较偏远的郊区,城乡结合,住这里的什么人都有。 “阿姨,二楼左边的那户就是我家了,我带你上去。”林孝诚走在前面给姜芜引路。 推开单元门,楼道里堆放了各家零零碎碎的杂物,旧沙发,纸壳箱,以及老式的泡菜坛子。 姜芜一边往上走一边问道,“孝诚,这个时间,你妈妈她下班了吗?” 林孝诚不好意思笑笑,“我妈妈在路边摆小吃摊,这两天正歇在家里。” 做生意的人,赶在天气正好的时候在家休息,姜芜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而林孝诚打开房门的瞬间,门后露出的那张左额头有大块淤青的脸更是成了最好的印证。 “诚诚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放学。”那女人正说着,抬眼看到了落在儿子身后,一个装扮精致,长相俊俏的陌生女人,“这位是……?” 林孝诚连忙对妈妈介绍道,“妈妈,这就是姜律师,我找到她了,她人特别好,她会帮我们的。” 那女人听儿子这么说直接脸色大变,“你这小兔崽子,胡说什么呢,什么姜律师,我早就说过让你不要听学校里那些人胡说,不要总看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着似乎还觉得不解恨,扬手想要往儿子背上拍两巴掌。这种举动完全是被当场揭破后的恼羞成怒,被姜芜全都看在了眼里,不过女人最后还是不忍心打下去,只拉了林孝诚的手臂,把人拽进家门。 林孝诚觉得委屈,他梗着脖子对自己妈妈道,“妈妈,你不用怕,我们现在也有律师了,你可以和爸爸离婚,姜律师说了,她会帮我们的,她可厉害了。” 女人像是受惊的兔子,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什么离婚,谁说要离婚了,你个小孩子家家的,你懂是什么!” 姜芜及时出声制止了母子二人的争论,“可以允许我进去说两句吗?” 女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拗不过儿子,给姜芜让了一条进屋的路。 这个家里没有电视机,没有玻璃杯,就连室内门上的玻璃也不见踪影,只挂了块帘子挡着。 林孝诚用老式的不锈钢杯倒了热水递给姜芜,或许是觉得家里乱糟糟没法见人,姜芜始终不见这孩子抬头。 地面上的瓷砖斑驳,有不少打砸磕碰出来的裂纹,原本雪白的墙壁,眼下更像是一片画布,上面有液体喷溅的痕迹,姜芜想,这大概是有人掀了桌子,菜汤茶水泼洒的结果。 姜芜不忍看别人家里的落魄,可没有办法,一踏进这个屋子,四面八方而来的讯息都不停提醒她,这是一个长期存在家庭暴力的地方。 林孝诚的母亲把孩子打发到里屋去了,她一边侧身想要隐藏自己额头上的伤,一边对姜芜道,“您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我们没要离婚,就之前和孩子他爸吵两句嘴,把孩子吓着了,他给您填麻烦了,我替他道歉。” 姜芜定定看着林孝诚的母亲问道:“你看过你儿子身上的伤吗?” 女人的嘴唇微微悉动:“这天下哪有父母不教育孩子的。” 姜芜又道:“你知道他有时候甚至吃不上饭就为了攒下钱给你找律师离婚吗?” 女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您别说了,这是我们的家务事。” 姜芜继续道:“就在刚才你的孩子跟我说他的妈妈总告诉他,等他长大了一切就好了,他问我长大还要多久,要多少岁他才真的算是长大了,在这之前是不是要一直过这种日子,你是他的母亲,你感觉不到他在害怕吗,他甚至害怕他等不到自己长大的那天!” 女人脆弱的神经终于断裂了,她歇斯底里道,“别说了,你别再说了,虎毒不食子!” 女人拼命地鞠躬,不停道歉,“姜律师是孩子不懂事打扰了你,我道歉,请您走吧,我们家的事你不要管,你也管不了。” 看着女人不断弯下去的腰,姜芜叹口气,她知道这事儿是没希望了,有些人不将自己至于绝境是永远不会死心的。 第48章 家里一共就这么一点点大,两个人在客厅的争执,男孩是不可能听不到的,果然姜芜那么一回头的瞬间,就看到卧室那边一双含着眼泪的眼睛正直直看着自己。 姜芜觉得她此时的举动可能会被人当作多管闲事吧,但她总觉得男孩找上自己的那一刻,对于他,她也是有责任的。 无论是作为一名律师,还是作为一个人,姜芜都不能放任自己对男孩的处境不闻不问。 姜芜叹了口气,就当作是自己最后能做的努力吧,虽然是被女主人请出家门,临走的时候,姜芜还是递给对方一张印有自己相关工作信息的名片。 “林太太,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用得到的地方……“姜芜礼貌道。 “我没有,您收回去吧,我用不到的。“女人冷漠回绝。 姜芜只好把后半句话咽下去,不过她还是将名片放在了客厅的小茶几上。 “那么,打扰了,我就先告辞了。“ 姜芜刚迈出林家,就听身后砰一声响,对方忙不迭地关上了自家的大门,将姜芜这位不速之客隔绝在了外面。 姜芜回头深深看了一眼。 那扇门上因为年头久远早已锈迹斑驳,但这家的主人却没有想过换掉它,而是在其上用巨大的春联和福字来遮掩这些岁月的痕迹,锈迹倒是真的被掩去不少,可那春联太大了,贴在门上总是显露着不和谐的样子,就仿佛门后这个家庭一样。 姜芜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没法再做什么,迈步下楼去了。 林太太看了姜芜留在茶几上的名片半晌,最终还是将它拿起准备丢掉,一直躲在卧室的男孩从里面冲出来,一把将名片拿在手上。 女人怒了,“你拿那东西做什么,还不敢快扔了,要是你爸爸回来看到……“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女人身上都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男孩满是失望的眼神看过来,终于还是让女人闭上了嘴,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跑了出去。 “孝诚,你去哪儿,你给我回来。“ 姜芜刚刚启动自己的车子,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来到了自己的车窗外面。 男孩坚强地擦了擦眼睛,抹干了眼泪,然后对着姜芜笑笑,“阿姨,对,对不起,谢谢你今天能来。“ 姜芜想摇下车窗,想再揉一揉男孩的脑袋,她答应了孩子会帮助他,可她最终还是白跑了这一趟,男孩不仅没有抱怨,没有失望,还对她笑,对她说着对不起,可该说抱歉的不是眼前这个孩子,从来不是。 手还没来得及伸出窗外,姜芜就看到楼门口又出现了一个身影,正快步向前朝自己这边跑来。 没时间了。 姜芜想,她一定要在那女人冲过来将孩子带走前说几句有用的话。 “孝诚,你过来。“姜芜招招手。 林孝诚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过凭着对姜芜的信任他还是走到姜芜身边。 姜芜只来得及对林孝诚说了两句话,林孝诚的妈妈已经从后面一把将儿子拖入了怀里紧紧抱住。 “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她那愤怒的样子,仿佛把姜芜当作了她家庭的破坏者。 姜芜也不生气,只是定定看着林孝诚,“记住了吗?“ 林孝诚用力点点头,“记住了。“ 林孝诚还想跟姜芜说一句再见,可来不及出口,他就已经被母亲拖拽着回到了那栋老旧阴暗的楼里。 “走,跟我回家去,走。“ 回到家中,林妈妈将男孩手中姜芜给出的名片一把抢过来,团在成一团丢进了垃圾箱,“我告诉你,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你还什么都不懂,怎么能找个外人过来管你自己家里的事情,别听那些律师说得天花乱坠,她们只是想要钱。“ 林孝诚反驳道,“姜阿姨不一样。“ 林妈妈恶狠狠道,“怎么不一样,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她这天天盼着人家妻离子散的,是要遭天堑的。“ 林孝诚冷冷看着自己的母亲。 林妈妈一顿,这个孩子哪怕是曾经被他爸爸打得最严重的时候都不曾用这种眼神看过任何人。 林妈妈终于有些慌了,她连忙制止了林孝诚准备关上房门的手,尽量放柔了声音安慰道,“我和你爸爸打打闹闹这些年了,哪有夫妻是不吵架的,你爸爸他,就是脾气不好。“ 林孝诚冷冷道,“那我呢?“ 林妈妈继续道,“他总是爱你的,只要你懂事听话,用功学习……“ 林孝诚打断了妈妈的话,斩钉截铁道,“不是这样的,事实是哪怕我懂事听话也会挨打,就算我成绩优秀也会挨打,妈妈,你能不能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 他掰开了母亲握着门框的手,重重关上了门。 自己……骗自己吗? 林妈妈慌了神,这个问题她根本不敢细想,她害怕真的认真想下去,她会发现儿子说的才是对的。 她踉踉跄跄走回客厅坐着,视线无意中落到了那张被她团成一团扔在了垃圾桶里的名片。 她不由自主将它捡起来,整个过程短暂而漫长,正在她想着要不要再展开来看看时,忽然从门口传来了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 她连忙将名片握在手里,对着镜子照了照,见看不出什么异样这才向门口迎去。 “人呢,人都死哪里去了。“熟悉粗暴的吼声传来,林妈妈连忙加快了脚步。 “回来啦。“林妈妈招呼道。 男人醉醺醺的,现在才中午,怕是已经饮过酒,他摇摇晃晃换了鞋子,将衣服直接丢在了林妈妈的手上。 “慢吞吞,磨磨蹭蹭,那个小崽子呢,爸爸回来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林妈妈怕丈夫又找孩子麻烦,连忙道,“孩子在里屋学习呢,也是刚回来,我去叫他。“ 男人直接挥挥手,“算了,看到他就生气,生这么个东西有什么用,就知道花钱,早知道出生的时候就该掐死他。“ 男人的声音本就洪亮,如今借了酒劲,更是吼出来一般,林孝诚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趴在桌子上拼命用手捂着自己的耳朵。 他觉得自己真没用,那被他称作父亲的男人,明明没有进来,明明没有接近自己,只是站在外面简单说了两句话,就吓得他不停颤抖。 林孝诚害怕,他害怕却又无处躲藏,只能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中,无声地哭泣。 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多久,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离开这个名为家的地狱。 姜芜从林家离开后,一整个下午都无精打采。 林兰下午打扫卫生路过她门口的时候,看到她靠在椅子上出神,便悄悄拿来了一盆会客室的多肉摆在她的办公桌上。 这孩子温柔又贴心,知道姜芜可能心情不好,不问也不打扰,安安静静来,安安静静走,只留下一点点绿色在她眼前。 姜芜回家的时候,顺便把那盆小多肉一起带回去了。 姜芜进家门的时候,沈慕也刚回来不一会儿,两个人前后脚。 “我们真是天赐的缘分。“沈慕陶醉道。 姜芜早就见怪不怪了,沈慕没把刚巧一起回家说成是她们上千年前早已有过的约定,已经是悠着劲儿了,她最好还是什么也别说,不然不知道沈慕又会发散出什么来。 姜芜是不太会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来的人,所以从做饭到吃饭的两个小时里,沈慕还真没察觉出来姜芜有什么不对。 不过到了晚上八九点,两个人一起歪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知道怎么按的,刚好来到法制节目频道,里面正讲得刚好是家庭暴力的内容,受害人在马赛克场景后口述着自己的悲惨经历,语言文字无法准确传达当时的情景,节目组随后就播放了演职人员借位模拟拍摄的现场还原。 女人的哭声,孩子的喊声,殴打,谩骂,还有敲击,破碎的声音,这一下子就刺激到了姜芜敏感的神经。 画面突然黑了。 姜芜冲过去拿到遥控器,直接将电视关闭。 沈慕坐起身看向仍旧有些激动的姜芜。 “我去洗把脸。“姜芜说完后径直进了洗漱间。 在姜芜进去后不久,里面就传来了哗哗流水的声音。 沈慕一直看着洗漱间的方向,可久久不见姜芜人出来,水声也未曾停下。 沈慕有些担心,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我进来了?“沈慕出声问道。 没人应,也没人拒绝,沈慕转动门把,推门进去。 姜芜的脸上全是水,她显然如她说得那样刚刚洗了把脸,可她没有立刻擦干,也没有将水龙头关上,她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怔怔出神。 沈慕吓了一跳,她不知道姜芜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问,她只能摘了姜芜的毛巾下来,轻轻拉过她,将她脸上的水一点一点擦干。 姜芜突然开口道,“其实我明白那种感觉。“ 沈慕有些听不懂。 姜芜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自言自语道,“我也曾经无助和绝望过,我也希望和祈求,哪怕一个人也好,一点点也好,要是有谁能帮帮我,请帮帮我……“ 姜芜的话无形之中也勾起了沈慕的回忆,她拿着毛巾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抖。 姜芜自责道,“我明明可以再多做一点,就算我没有说通她的母亲,但是我可以想别的办法,我可以不以离婚进行诉讼,我可以找第三方机构来介入,解决孩子被家庭暴力的问题,可我就那么走了,不行……“ 姜芜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绕过沈慕开门出去。 沈慕看着姜芜的样子,记忆一下子就被拉扯着回到了她六岁那年,她仿佛又看到那个穿红棉袄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看到她拼命拉着另一个脏兮兮哭唧唧小女孩的手,勇敢地仰着头大声质问,“你放开我妹妹,不许带她走。” 姜芜从来都是这样,明明与她无关却凭着一腔热血,永远学不会置身事外。 第49章 出了洗漱间的姜芜一进卧室就开始脱自己身上的家居服,重新穿回白天换下的一身衣服。 沈慕连忙跟出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姜芜匆忙道,“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沈慕一把按住她,“我不放心,我要跟你一起去。“ 姜芜有刹那的犹豫,不过最终她还是点点头。 好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姜芜放在客厅的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姜芜连忙过去,把电话接起,结果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声。 “姜律师,姜律师是你吗?“ 这个声音姜芜很熟悉,因为她中午才刚刚和她碰过面,“是,我是姜芜。“ 电话那边,林孝诚的妈妈放声大哭,“姜律师,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求求你,求求你。“ 已经是夜间十点多钟,京元市新城区主干道上来往的车辆也终于比照白日里少上不少。 沈慕开车带着姜芜朝定位上略有些偏僻的一栋城郊小区疾驰而去,而这个过程中,姜芜也终于将自己白天所遇到的那位特殊的小委托人的事情和沈慕交代个清楚。 姜芜把话说完,两个人都有些沉默,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加紧赶路。 姜芜和沈慕赶到的时候,老旧的单元楼门口聚集了一群人。 待沈慕停好车,两个人快步走近,就见几位阿姨一脸唏嘘,其中一个感叹道,“刚刚警察来的时候我站在走廊上往里看了一眼,我的天,那娘俩,尤其是那娃子好可怜啊,脑袋不知道被打到了哪里,流了好多的血,都已经没有反应了,他那个爸爸还在那里骂,警察都已经到了,还在那里骂。“ 另一个继续道,“听说警察可不是来了一次,之前就敲过他家门了,还是那妈妈开门说了没事没事,警察才走的,哪想到刚走没一会儿,孩子就被打成这个样子。“ 又一个声音接话道,“我们老两口也不知道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就住他们这一家子楼下,见天儿的打打闹闹,骂声、哭声,砸东西的声音,哎呦,没有一天消停的,之前我们也上去劝过,那家男人喝了点酒声音高得很,说我们是两个多管闲事的老东西呢。“ 姜芜听着这一声声、一句句,一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双肩都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紧绷。 沈慕站在一旁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牵着她上前,跟楼门处的几位阿姨打听消息,“阿姨,你们刚刚说的是这个单元202的住户吗?“ 任谁对着懂礼貌的漂亮姑娘都会和颜悦色答上两句,其中一位阿姨热心肠回道,“你们来找202那户人家啊,改天吧,她家出了点事情,男的被新乡派出所带走了,女人家和孩子上了120,今天看样子是回不来了。“ 姜芜连忙问道,“您知道孩子怎么样,被送去了哪家医院吗?“ 几位阿姨互相看了看,最终同时叹口气摇摇头,“实在是不知道孩子的情况,看着是有些吓人,估计是就近找家医院吧。“ 虽然邻里邻居住着,但林家一家人都和街坊不太来往,也没有人爱管他家事,因为根本管不了,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沈慕和姜芜只好一起回了车上。 姜芜尝试着给林妈妈打电话过去,可电话一直是忙音,根本打不通,她正一筹莫展,沈慕却已经起了车,开了车载电话,拨通了一个人的号码。 小刘助理正在家里泡澡呢,她放了一浴缸的玫瑰花瓣,春天来了,她虽然没有什么暧昧的邀约,但自己在家总可以浪漫一把吧,结果她人还没有迈开腿进去呢,老板的电话就已经打到了她的手机上。 小刘助理单脚站立差点没站稳,连忙将刚刚抬起沾了水的一条腿给抽了回来。 “喂,哎喂,老板。“好不容易站稳,小刘助理长出一口气。 “明怡,我需要你帮我个忙。“沈慕道。 沈慕突然这么客气,小刘助理还真有点不习惯,“老板您说。“ “帮我查个人,九点四十分左右,120在京元市新乡附近接诊了一个孩子,帮我查一下他被送去了哪家医院。“ 小刘助理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在心里默默记下主要信息,“老板,知道孩子的姓名吗?“ 沈慕最喜欢刘明怡这点,办事从不说废话,从不问缘由。 沈慕侧身问姜芜,“阿芜,你知道孩子的名字吗?“ “是个男孩,叫林孝诚,今年应该满十岁了。“姜芜立刻将自己知道的全部信息告诉给沈慕。 沈慕将话复述了一边。 结果小刘助理那边久久没有回话。 沈慕觉得奇怪,对电话问道,“明怡?“ “哦,哦,老板,有名字就好办多了,很快给你消息。“小刘助理说着。 电话那边老板不是一个人哎! 晚上十点多,夜黑风高,身边还有个女孩子。 低头看看自己那一浴缸的花瓣,小刘助理叹口气,这热气腾腾的花瓣浴已经不能满足她那个春心萌动且荡漾的心了。 小刘助理的速度很快,沈慕不过开了两个红绿灯,她的电话就打了回来。 知道了林孝诚所在的具体位置,沈慕载着姜芜朝京元市新乡第一人民医院赶去。 姜芜和沈慕匆匆忙忙赶到,就见林孝诚的妈妈瘫坐在紧闭的急救室大门前,一个穿民警制服的姑娘正陪在她身旁。 她见二人朝着这边过来,上前询问,“二位是许女士的家人或朋友吗?“ 沈慕看看姜芜,就见姜芜点点头,“我是她的律师。“ 那姑娘点点头,随即和姜芜交换了电话,将具体情况简单交代了一下,就和众人告别离开了。 姜芜刚刚从民警那里,知道了林孝诚妈妈的名字。 许桂芝。 这个女人如今正失魂落魄坐在那里,早没了中午笃定地对姜芜说虎毒不食子的样子。 姜芜走过去,蹲下身,让许桂芝看着自己,大概是眼前有了具体的影像,她的目光才逐渐聚焦。 “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姜芜问道。 “晚上“许桂芝喃喃道,“晚上啊……“ 那仿佛是一个噩梦。 林峰中午就喝了酒,下午出门后,晚上九点钟又醉醺醺回来。 许桂芝给他开了门,刚一进来,他就嚷嚷着要找林孝诚,许桂芝说孩子已经睡了,但林峰还是走到孩子的卧室将人从床上提了起来。 “你个小兔崽子,说,你今天去哪儿了。“ 许桂芝一边想要扒开林峰抓着儿子后颈的手,一边轻声辩解,“孩子上学去了呗,还能上哪儿。“ 林峰一脚把许桂芝踹倒在地上,“我问你了吗?“ 随后他回过头看着林孝诚,用力捏着他的脖颈狠狠摇晃了两下,“你这个小兔崽子,刚刚老王说中午看着你坐一辆起码四十万起的车回来的,跟着一个穿着打扮挺风骚的女人一起,怎么,你才多大,就当起鸭子了。“ 林孝诚还小,根本不知道鸭子是什么意思,但是许桂芝知道,她只觉得一股热血和恨意从胸口蹿升到了眉心,让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林峰推开,把儿子挡在了自己身后。 “你还是不是人,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的儿子。“徐桂芝怒斥道。 林峰显然喝了不少,晃晃悠悠半天才从地上站起来,一巴掌将徐桂芝扇倒在地,“他妈妈是个贱人,他也是个贱种,老子花钱供他吃,供他穿,供他上学,可他呢,还敢逃学了,你看看他现在看我的眼神,我这是养了个狼崽子!“ 看到林峰对母亲动手,林孝诚再也按捺不住,他从母亲的身后站出来,“你不是想知道我去了哪里吗,我告诉你,我去了市里,去找律师,我要让妈妈和你离婚,你要是再敢碰我妈妈一下,我就报警让警察来抓你。“ 说完林孝诚就冲到客厅,拨打了110,这是今天中午姜芜临走之前在他耳边叮嘱的话,一共两句,第一句是,如果你爸爸再动手打人,就打110报警电话给警察,以最快速度报出家庭住址,说有人要杀你,哭得越大声越好。 林孝诚按照这话去做了,他的速度足够快,总算在大人们扯断电话线之前将要紧的消息都说完了。 林峰喝多了,有些糊涂,呗警察这个字眼唬住,果然动作收敛了不少,他只是站在那里用恶毒肮脏的语言咒骂着自己的孩子,而警察的速度也很快,不一会儿就找上了门。 林孝诚想冲过去开门,他想着,只要自己把这扇门打开了,他就可以做姜芜接下来教他的第二句话,这样一来,姜律师就有可能有理由重新回来帮他。 可谁想到,他的手才刚刚触碰到门锁,就被自己的母亲一把搂在了怀里。 “您好,请问有人吗?“外面一直在敲门,房间里却安静的可怕。 许桂芝紧紧捂住儿子的嘴,高声应道,“唉唉,有人。“ “我们刚刚接到了求救电话,请您开门。“对方高声道。 “哦,刚刚孩子胡闹,瞎拨着玩的,我刚刚说过他了。“ “您先把门打开。“ 许桂芝见躲不过了,她只得把房门打开一条缝,“您看这不是没事吗。“ 林孝诚被捂着嘴,许桂芝则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脑袋,他无法动弹,想做的一切都实现不了。 来人见孩子好好的站在母亲怀里,神色清明,也没有明显的外伤,这么大的孩子乱打报警电话也是发生过的,他也就送了一口气,笑着告诫道,“报警电话不是闹着玩的,下回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送走了两位警察,关了门,许桂芝松了一口气,这要是闹到警察局,她以后可没脸做人了,她刚想在儿子和丈夫间打个圆场,让孩子认个错,结束今天这场闹剧,结果还没等她转过身,孩子已经从她怀里被强行拉走了。 林峰拽着孩子的胳膊,恶狠狠将人甩了出去。 “小兔崽子,你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林孝诚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飞了出去,紧接着嘭的一声,脑袋的右后侧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渐渐失去了意识。 这回他不用找机会在警察面前装晕倒了,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这个不幸的家庭就仿佛一个吃人的怪物,要彻底将他吞噬。 如果他死了,会有人替他哭泣吗? 第50章 听过了许桂芝的讲述,姜芜和沈慕都沉默了。 面对等在急救室门外不知所措的母亲,良好的道德修养让姜芜和沈慕说不出难听的话,可同样是面对这位母亲,面对这场悲剧的共同缔造者之一,她们两个真的很想问一问,你真的有成为一位母亲的资格吗? 看着许桂芝失魂的样子,姜芜突然一步上前,拽着对方的手臂,将人从地上生拉起来,“你给我像点样子!“ 姜芜的声音不大,因为这里是医院,但她的样子严肃而认真,让许桂芝突然有些畏惧。 “你的孩子还在里面等你,你不能倒下。“姜芜淡淡道。 许桂芝觉得自己的眼泪刚刚已经流干了,可如今因为姜芜简单一句话,她又将脸埋在掌心中无声痛哭起来。 那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而孩子最终倒地流了一地血,口吐白沫的场面,宛如梦魇一般时时刻刻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孩子会恨她吧。 毕竟一个十岁的孩子尚且那样拼命,拼命想找出从这样生活中解脱出来的办法,而最后捂上他的嘴,关上那道门,掐灭他所有希望的人正是自己这个所谓的被需要的母亲。 她该醒一醒了,确实不能再自己骗自己,什么虎毒不食子,许桂芝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连畜生都不如,而自己就是瞎了眼的那一个,她选错了人。 “姜律师,我,我想离婚。” 许桂芝的声音很小,小到姜芜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回身去看许桂芝,就见她努力擦干了泪水,抬起头来,目光中再无之前的游离,她斩钉截铁又复述道,“姜律师,我想离婚。” 姜芜心头终于一颗石头落了地,还不等她开口,身后急救室的灯突然熄灭,几人又重新紧张起来,朝着门口簇拥过去。 大夫从里面出来,看到家属后板着脸道,“孩子磕碰的位置还算好,若是再偏一点点,撞到脑部正后,你们家长哭都来不及。“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孩子没事了。 许桂芝泪流满面,眼巴巴往医生身后看,医生大概是看到了孩子身上的伤,所以对家属的态度有些强硬,“行了,就在这里等吧,孩子没什么事,缝了几针,一会儿就推出来了,你们家长平日里多留心的话,也就不用在这里干着急。“ 医生把话说完就转身离开,不一会儿林孝诚被从里面推出来。 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孩子,如今惨白着一张小脸,紧闭着双眼躺在那里,许桂芝心如刀绞,姜芜的心里也不好过。 不过还好,孩子没事,上天最终还是给了她们一个机会。 跟随着护士们来到病房,将孩子安顿好后,姜芜拉着许桂芝出了门。 沈慕被无意中忽略了,但她并不在意,只是拉了一张椅子坐在病床前,那孩子看着虎头虎脑的,头上缝了针缠了厚厚一层绷带,眼下他正睡着,病房里很安静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 姜芜拉着许桂芝离开,带着她来到了急诊医生的诊室门前。 许桂芝有些茫然,“姜律师,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还要去照顾诚诚。“ 姜芜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直接问道,“许女士,我有话直说,你之前承受来自你丈夫家庭暴力的时候有没有保留为孩子或者为自己入院就诊的病历记录?“ 许桂芝摇摇头,姜芜叹口气,她早该想到的,以许桂芝这样懦弱的个性,怕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说留着这些东西,怕是被打伤了连医院都没有去过。 姜芜耐着性子解释,“我要为你和孩子申请伤情鉴定,现在我需要你的病历和医院出具的检查结果。” 许桂芝欲言又止。 姜芜一眼看透许桂芝心里的想法,“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来支付。” 许桂芝慌忙摆手,“这,这怎么行。” 姜芜目光坚定,坦然注视着许桂芝,“许女士你刚刚说你想要离婚,是认真的吗?” 许桂芝点点头,姜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真想离婚就要不要拒绝别人的帮助,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接受了姜芜的安排。 医生见姜芜二人去而复返还以为是孩子有什么不好,结果一听来意,面上立马带了几分郑重。 条件有限他只能为许桂芝做了简单的初步检查,在看过许桂芝身上的伤后,捏了捏徐桂芝的胳膊,那里有一大片淤青,许桂芝一疼,不由得面上一白。 医生的神情有些严肃,“我这里是急诊,只能处理紧急情况,我建议病人明天做个更全面一些的检查,尤其是……右手手臂。” 许桂芝有些意外,“右手臂?” 医生叹口气,再看向许桂芝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这只是我临床的判断,具体还要等明天查过再说。” 从医生诊室出来,二人回到孩子的病房。 姜芜推门的瞬间,看到沈慕正轻轻给孩子掖被角,她动作很轻,也很温柔。这一幕让姜芜脑海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若是有谁能够做沈慕的孩子,一定会很幸福。 沈慕听到开门声,回头去看,就见许桂芝三两步冲到孩子病床前,而姜芜则愣愣站在门边上。 沈慕将位置让给孩子的母亲,自己则走到姜芜的身边,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摇晃了两下,“想什么呢“ 姜芜回过神,对沈慕道,“我们先回去吧。“ “好。“ 许桂芝知道两个人要走,起身走到二人面前,深深鞠躬致谢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姜芜扶她起身,“你好好照顾孩子,我明天会过来,从现在起,我们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你一定要打起精神。“ 许桂芝这一次终于没有再让人失望,她用力点点头。 姜芜和沈慕走出病房,带上了房门,沈慕伸手过去,将姜芜牵在掌心。 姜芜的手冷得像冰,沈慕握着它揉搓了一会儿,才让那双手渐渐染上自己的温度。 此刻已经临近午夜十二点,姜芜无意中抬头看到了远方拐角处那盏熄灭的手术中的红灯。 这盏灯姜芜太熟悉了,当初她也在门外等候过,悬着一颗心盼着这盏灯暗下来时,医生能够将一个活生生的外婆还给她。 就在姜芜沉浸于过去悲伤的回忆中时,一双温暖的手从后面轻轻覆上了她的眼睛。 是沈慕的手,沈慕的声音,“好了,阿芜,我们回家了。“ 眼前一片黑暗,但有沈慕引领着自己一直向前走,明明看不到路,但姜芜觉得自己迈出的每一步都很踏实。 这样的感觉真的挺好的。 回去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姜芜精神饱满再次来到新乡医院。 许桂芝做了检查,而医院的效率也很高,下午结果就出来了。 看着检查报告,姜芜算是明白昨晚医生为什么会着重提起许桂芝的右手手臂。 原来那里因为暴力殴打而形成了骨裂,连许桂芝自己都说不清是哪一次被打造成的,大概是身上总是带伤,总经历疼痛,医生问起患处反应的时候,她都摇摇头说没有太明显的感觉,自从昨晚到了医院,她就有些魂不守舍的,医生嘱咐了很多关于她伤势的注意事项她也没有认真听,就只是默默陪同姜芜将医院提供的病历和报告作为证据保留好,跟在姜芜身后一起朝着林孝诚的病房走去。 林孝诚一早就恢复了神智清醒过来,可他睁开眼睛后就只是直直盯着天花板,不动也不说话,许桂芝吓得连忙找来了医生,就在医生也怀疑是不是重创损害了什么脑部神经时,林孝诚看到门口匆匆赶来的姜芜,这才有了反应,轻轻叫了一句姜阿姨。 这种情况,许桂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孩子在怪她,他不想看她,也不想对她说话。 收好医院出具的文书回到病房后,许桂芝并没有跟进去,她勉强笑笑对姜芜道,“姜律师,我就不进去了,麻烦你问问诚诚,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这就去买。” 姜芜拦也没拦住,许桂芝还是躲出去了。当她姜芜转过身,对上林孝诚的眼睛时,她看到了里面幻灭的神采。 大人永远是大人,她们总觉得视而不见和绕路而行永远比一句直白坦率的“对不起,我做错了”要来得容易。 姜芜走上前轻轻戳了戳林孝诚的小脸,“你妈妈想问问你晚上吃点什么。” 林孝诚有点赌气,“她为什么不自己问我?” 姜芜语重心长道,“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不敢见你。” 林孝诚自嘲地笑笑,“难道不是因为我被打住院,家丑外扬,丢了她的脸?” 姜芜叹口气,“你是这么想你妈妈的?” 林孝诚的眼睛里忽然涌上了泪水,他撞到了头,五厘米的创口,缝了好几针,麻药过了略微动动就会觉得疼,但他还是摇摇头,他当然不是这么想的,有爱才有怨,他只是有点失望。 姜芜坐在床边,柔声道,“孝诚,你妈妈决定离婚了。“ 林孝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姜芜重复着,“你妈妈她决定离婚了,这个决定虽然做得迟了些,但她也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林孝诚不说话了,半大的孩子,眼睛里面没有了原本单纯的色彩,他有些茫然地看向窗外。 病房的楼层很高,看不到院里那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树,能看到的只是四四方方玻璃窗大小灰白的天空。 姜芜看着林孝诚的样子不禁也有些失神,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变换无常,昨天还一脸天真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大的孩子,不过一夜功夫就已经真的长大了。 姜芜真是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第51章 林峰被拘留了好几天才放出来。 最开始一想到那天儿子满头是血的样子他也有些害怕,不过后来听说那小崽子没事儿了,心也就落回肚子里,毕竟花钱花时间养了十年,没捞到好处就这么没了,林峰总觉得可惜。 既然孩子没什么事儿了,那婆娘总该想起来捞自己出去了吧。 林峰在拘留期间也自我反思了一下,下回动手总不能再这么没分寸了,老婆孩子不老实,搞小动作是该教训,但人不该给自己找麻烦,局子里他是待够了,他可不想再进来。 林峰都已经盘算好了,许桂芝那婆娘硬气不了两天,只要她服个软自己也不跟她摆脸色,至于那小崽子,撞破了脑袋估计也吓破了胆,以后只要他老老实实念书,不再忤逆自己,他也不计较这次的事情。 主意是拿定了,林峰觉得自己大人大量,可左等右等,人都到日子放出来了,他也没等到许桂芝的人。 林峰被告诫一番,点头哈腰跟所里人保证自己再不敢打人闹事,正准备走呢,他耳朵尖,听到了身后旁人的议论。 “我听说那母子俩已经申请了伤情鉴定,孩子达到轻伤,应该是打定主意离婚了。” “赶紧把有关的资料归集一下,那位姜律师不是说会来嘛,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她的。” “好嘞。” 这些人在说谁,许桂芝吗?那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女人竟然还敢跟自己离婚? 林峰彻底怒了,出了门就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他心里带着气,开门都不利索,钥匙插了好几次这才送到了锁孔里,门开后,他便一脚踹上去对着里面吼道,“人呢,给我滚出来。“ 房间里冷冷清清。 没有颤抖受惊的女人的身影,也没有瑟缩在角落里不愿抬头看他的孩子。 林峰将家中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就连许桂芝停在外面摆摊的小车都不见了,这才不得不信,许桂芝和孩子真的不在家。 林峰连忙拨通了自己妻子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林峰不信邪,又试了几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复。 他气闷地将手机丢在沙发上,在客厅里走了几个来回,最后他打开冰箱门,拿了两瓶啤酒出来,咕嘟咕嘟几口下去,这才爽快了些。 他抹抹嘴,自言自语道,“我就不信了,你们还能跑到哪儿去。“ 林峰在家等了一晚、一白天,许桂芝依然没有出现。 第二天太阳落山,天色擦黑的时候,他找上了许桂芝父母的家门。 “砰砰砰,砰砰砰。“林峰手上力道大得很,这哪里是敲门,分明是砸门。 “来了,来了。“许桂芝的母亲,年近七十的老人走过来,开门的一瞬间,林峰一把将其推开,老人踉跄两步差点倒在地上。 “许桂芝呢。“林峰恶声恶气道。 许父上前搀扶住妻子,看着这个丝毫不见尊重的女婿,冷冷道,“你找贵芝,我还要问你要我的女儿和外孙呢。“ 说着,许父怒气冲冲上前要找林峰理论。 林峰哪里有心情和眼前这糟老头子搅合,直接要将人推开,绕道进里屋找人。 这时候一双孔武有力的手,攥住了林峰推搡在老人肩头的手臂。 “你找我妹妹,你还有脸来找我妹妹?“ 许桂川。 自己常年在外打工的妻兄。 这人怎么回来了。 林峰只觉得手腕被捏得生疼,只得松开了刚刚攥着自己老丈人衣服的手。 “听说你打我妹妹,还打我外甥?“许桂川冷冷道。 “误会,这都是误会,那小崽……不不,孝诚,孝诚他逃课不学好,我这做爸爸的总得管教他吧。“林峰辩解道。 许桂川哪里会跟林峰废话,直接提了他的脖领子,将人从大门口丢了出去,随后在门外狠狠一脚踹在了林峰的肚子上。 林峰被踢了个结实,半晌都没有站起身来。 许家的大门重重关上,林峰缓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他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半天,不过最后还是没敢敲门叫嚣,对着空气虚踹了一脚回去,林峰这才揉着肚子,慢腾腾离开了这里。 许家。 许家夫妇不无埋怨地看着儿子,“那位姜律师不是说过了,把人赶走就好,这要是被拍下来……“ 许桂川安抚父母道,“我刚刚很小心,客厅的摄像头拍不到门外的影像,我去看了桂芝和诚诚……哎,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用,让妹妹和外甥被这个畜生这么欺负,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提起女儿和外孙,许母也是直掉眼泪。 许父叹口气,“好了,赶紧给姜律师打个电话吧。“ “哎。“许桂川应道。 林峰没有在许家找到许桂芝当然不会就此罢休,第二天他就重振旗鼓,跑去了许桂芝日常摆摊子工作的地方,准备就此大闹一番,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林峰再清楚不过,许桂芝是个极其要面子的女人,拿住了她的脉门还怕不能逼她就范? 林峰信誓旦旦去了,结果…… 结果在路边蹲了半天,他却连人影子都没有看到。 林峰不信这个邪,要知道因为许桂芝没有工作这件事,是他颐指气使这些年,对方自卑这些年最主要的原因,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离了有一门手艺、有稳定收入的自己,许桂芝会觉得自己和孩子的生活没有保障,如今跟自己撕破脸要闹离婚,许桂芝怎么可能连摆摊,这唯一的赚取生活费的方式都放弃了呢,要知道这家工厂附近都是许桂芝的熟客,她绝不可能轻易离开这里。 林峰就这样等到了天黑,可他依旧连许桂芝的影子都没看到,林峰花了一包烟才从附近厂子门卫那里套出话,人家厂子还有其他的大门,许桂芝早早换地方卖完了今天的分量,收摊子走人了。 老婆没堵着,林峰决定明天起个大早跑去学校堵儿子,新乡小学可就一个大门,这回总不会错了吧。 第二天一早林峰有了经验,没有站在距离校门口很近的地方等人,如此一来学校的门卫和老师来不及阻止他,他是孩子的父亲自然可以将孩子带走。 盘算打得很响,不一会儿的功夫,林孝诚背着书包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路口拐角处,他身边虽然有几个同龄的伙伴,但小孩子而已,还能阻止得了身强力壮的自己嘛,林峰想着就朝着儿子走过去,结果儿子还没挨上边儿呢,林孝诚一看到他,直接两眼一闭,腿一蹬,就那么直挺挺栽倒在了地上。 林峰先是吓了一跳,不过转念一想,人晕了也好,省得他挣扎闹出太大的动静,于是赶紧跑过去想要抱着孩子就走,结果谁想到,他以为不成问题的一堆小豆丁这时候都凑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你是坏人,你放下他。“ “对,你快松手。“ “你不能带他走。“ 林峰被孩子们的喊声吵得不耐烦,“去去去,都一边去。“ 孩子们是最单纯的,他们是林孝诚的同学,林孝诚前几天刚回学校上课的时候,大家都看过他脑后的伤,这样一来林峰在孩子们心中的形象更是糟糕透顶。 见让林峰放下林孝诚无果,孩子们的声音开始渐渐大起来,不仅有喊声,还有哭声,一瞬间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门卫,老师,学生家长……林峰走不掉,僵持了一会儿后救护车,警车也都到了。 这次林峰是如愿见到许桂芝了,就见她从一辆白色越野车上下来,径直冲到自己面前,拼了命一样把孩子从他手中夺走了,而她身后跟着一位衣着光鲜,身材高挑,容色清丽的女人。 林峰忽然想起打坏孩子那天时发生的事,他的酒肉朋友告诉他,看到他儿子从一辆最少四十万的越野车上下来,车主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又想起了那天林孝诚惹怒自己的那番话,那小子说他进了城,找了律师,要让他妈妈和自己离婚,如今看来这一切似乎都不是空穴来风。 林峰想上前和妻子理论,结果眼前这些人一个个高度警惕地盯着他。 这些人是不是都疯了?自己没做什么啊,林峰还想上前拉自己的妻子,结果民警立刻上前把他扣住,将他和妻子孩子隔离开来。 “林峰,你不是人,你就是个畜生。“许桂芝泪流满面,不停摸索着孩子的脸颊,“孩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要跟你离婚,我不会再允许你碰诚诚哪怕一根手指头。” “你做梦,你跟我离婚?没有我你们娘俩去喝西北风吗。”林峰骂骂咧咧不依不饶。 许桂芝抹了把眼泪,“你的钱不是喝了就是赌了,家里也砸得七零八落,哪里花在我们身上一分,我以前是蠢是窝囊,可我还有孩子,我绝不会再这样跟你过下去。” 校门口众人议论纷纷,这场闹剧最终以许桂芝带着孩子坐上120离开而告终。 学校的老师和门卫组织孩子们有序进入校门,民警们严肃告诫林峰后也就此离开,倒是姜芜还站在原地,等众人散去后,走到林峰面前。 “林峰先生,您好,我是许桂芝女士的代理律师,受她委托全权处理离婚的有关事宜,希望在处理离婚事务期间,你不要再骚扰我的委托人,孩子以及她的亲属,有问题你可以直接找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姜芜自我介绍道。 林峰梗着脖子还是之前那句话,“离婚,她做梦,我不同意。” “如此最好。”姜芜听后不但不生气,反而像是轻松了不少,这反倒让林峰有点意外。 姜芜该说的都说了,跟林峰这种人渣她也实在没什么好聊,协议离婚那也实在太便宜他了,林峰态度如此强硬简直正中姜芜下怀,她得好好准备准备,送他一份大礼, 姜芜看了看学校大门前,以及沿街一些公共区域的监控设备,心里有了打算,她将林峰晾在一旁,也没有立刻驾车离开,林峰就见这女人和门卫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学校里面。 林峰想跟过去看个究竟,结果刚走出一步,就被门卫挡住了去路。 很明显,在这里,他是不受欢迎的人。 第52章 姜芜找到了林孝诚的班主任,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在了解了林孝诚家里的情况以及早上发生在校门口的一系列事情后,班主任义不容辞带着姜芜来到了学校信息中心,也就是有权调取和导出监控视频的地方。 有了班主任的帮忙,整个取证过程很顺利。 姜芜临走前,班主任还一脸认真道,“姜律师,林孝诚是我的学生,我是他的老师,如果有什么需要学校出面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姜芜代孩子和家长谢过,这才离开学校,往医院赶去。 孩子在救护车上就醒过来了。 许桂芝还是坚持到医院做了检查后这才放心。 姜芜赶到的时候刚好听见许桂芝和医生对话。 “大夫,这孩子以后会不会总发生这种情况啊。” 大夫在林孝诚的后脑处摸了摸,随后问道,“这里疼吗?“ 林孝诚摇摇头,“不疼。“ 大夫又换了个地方按按,“那这里呢?“ 林孝诚回道,“不疼。“ 医生沉吟了片刻答复许桂芝道,“应该就只是外伤,伤口愈合的也不错,我想晕倒主要还是精神刺激导致的,让孩子的情绪尽量保持平稳,等三个月后再重新做一遍脑部检查。“ 许桂芝谢过了医生带着林孝诚出门。 姜芜就站在门口,林孝诚路过她的时候,两个人互相吐了吐舌头,算是心照不宣。 姜芜把母子俩带到了华策,华策律所有一间专门为儿童准备的休息室,将林孝诚交给同事后,姜芜带着许桂芝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带好了吗?“姜芜问道。 原本今天两个人碰面就是为了前往法院递交民事起诉状,提起离婚诉讼的,结果没想到两个人见面后话都还没说上一句就接到了电话,发生了这种事,她们只能立刻赶往了学校。 许桂芝默默将东西从口袋里一一拿了出来,两份姜芜为他准备好的民事起诉状,身份证,孩子的出生证明,财产证明,还有…… 结婚证。 许桂芝拿着那个小红本的手都有些颤抖,轻轻将结婚证打开,那照片上十几年前的她笑得灿烂,眼神里满满都是对未来婚姻生活的憧憬和期待,结果谁能想到呢,这红色结婚证最后成了她和孩子的催命符,她竟然满怀希冀地笑着跳进了一个火坑。 姜芜可没有时间思考许桂芝心底的感慨,开口问道,“你和孩子的病历有吗?“ 许桂芝回过神来,立刻点点头,“我一起带来了。“ 姜芜接过后和二人的伤情鉴定放在一处,随后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很快就又出了一份文书递交到许桂芝的手中。 “申请人身保护令?“许桂芝喃喃道。 姜芜一边整理着手头的证据,一边回答许桂芝的问题,“是的,我觉得依照林先生的性格,他大概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离婚诉讼是个很漫长的过程,我想,你会需要它,人身安全保护令可以在诉前,诉中或者诉讼结束后六个月内提出,今天我们一起办了,这样一来,林先生以后的行为起码也有个顾及。“ 许桂芝不懂这些,但她相信姜芜,不用对方说更多,她已经在书面申请下签了字。 当天下午,姜芜就带着许桂芝和孩子去了她们户籍所在地的分区法院,将所需资料提交立案庭审核,随后,姜芜就带着书面申请和相关证据为徐桂芝和孩子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令。 姜芜的证据很充分,许桂芝和孩子两个人的伤照,医院提供的病历和伤情鉴定,几次报警的记录,居住地邻居、学校老师、许桂芝工作场所安保人员的证词,以及许家、学校门口、许桂芝日常出摊的厂区门口,林峰闹事的视频影像等等。 工作人员看到姜芜一次性拿出这么多东西,一一看过后脸色都有些沉重。 从法院出来,姜芜请许桂芝和孩子一起吃了顿饭。 许桂芝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孩子一扫之前住院的沉郁,脸上笑得多了,话也多了。 这样才对。 姜芜想着,把孩子夹取频繁,明显很爱吃的菜往他面前送了送。 “诚诚,喜欢就多吃点,吃得多,营养好才长得快。”姜芜笑道。 “嗯。”林孝诚笑着点点头。 许桂芝默默吃饭,她感觉得出来,儿子很喜欢姜芜,不仅喜欢,而且信任,这位姜律师和儿子在一起的时候,一点架子都没有,她本来就年轻,看上去到像是个温柔的大姐姐。这些天见面的次数多了,儿子还会没大没小和姜律师开玩笑,可徐桂芝自己就有点怕她,也许这种感觉说是畏惧也并不贴切,她只是每每看到姜律师就会觉得自惭形秽,仿佛这些年自己都白活了。 “是不是不和胃口?” 姜芜的声音传来,许桂芝立马回过神来,摇头道,“没没,我没吃过这些好东西,让姜律师破费了。” 姜芜以为她是担心离婚和林峰的事情,安慰道,“其他的你不用担心,我自然会帮你想办法,你好好照顾孩子就好。” 许桂芝知道姜芜这是误会了,她无奈笑道,“以前常常怕得要死,现在豁出去了,我反而不那么在意了,刚刚我也不是在想这些。” “哦,是吗?” 姜芜并不是一个意图窥探别人内心的人,她只是习惯性礼貌地回句话,让交谈不至于冷场尴尬,但许桂芝更坦率,她抬头看了看姜芜,眼中尽是欣羡。 “我其实是在想,不知道姜律师有没有自己的孩子。”许桂芝道。 姜芜一愣,没想到许桂芝会有此一问,她下意识摇摇头。 许桂芝了然,笑道,“我想姜律师您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妈妈,能够做你的孩子一定会很幸福。” 徐桂芝这句话让姜芜愣了好一会儿,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 姜芜最近忙啊,为了那孩子跑前跑后,沈慕想给她做点好吃的,结果东西买了一大堆,正往家走呢,突然接到媳妇儿电话说是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沈慕孤零零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家门。 “苦守寒窑王宝钏啊~~~“看着家里的冷锅冷灶,沈慕顿时也没有了做饭的兴致,她哼哼唧唧把食材收拾好放进冰箱冷藏后,就歪倒在沙发上,抱着姜芜不久前买的小熊抱枕开始发呆。 不到九点,姜芜就回来了。 沈慕知道她辛苦,端茶倒水,贴身伺候。 姜芜往餐桌和厨房瞥了一眼,立马就看出所有东西都是原样摆放,没有被碰过。 姜芜好奇道,“你也是在外面吃的?“ “嗯,那个……对!“ 沈慕这最后一个字尾音还没落下呢,就被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的声音给盖住了。 姜芜点点她的鼻尖,气笑了,“还对?“ 沈慕总有歪理跟姜芜胡诌,“你看,不仅我的心在思念你,我的胃也是。“ 姜芜被逗笑了,不过很快她又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喉咙有些哽,她想,大概这就是家吧,无论在外面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有怎样的心情,回到这个属于她和沈慕的小天地,眼前这个人总有办法让她开心。 她竟然有一天也会爱这些甜言蜜语到不可自拔?!换做从前,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沈慕。“姜芜的目光又绵又软。 “嗯,老婆有何吩咐。“沈慕立正道。 “我有说过我爱你吗?“ 姜芜这句话说出口时,沈慕只觉得自己甚至忘记了呼吸,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沈慕记得很清楚,姜芜没有对她说过我爱你,从两个人初识,到结婚,再一起走到今天,姜芜真的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一个爱字,沈慕原本以为自己不需要,语言很苍白,我爱你这三个字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她能够感受到姜芜的心意就好。 可现在,此刻,当姜芜搂住她,吻上她,用缠绵暧昧的腔调在她耳畔说着她爱她的时候,沈慕觉得自己那颗在胸膛中火热跳动的心被幸福填满,仿佛拥有了整个宇宙。 “再说一遍。“ “我爱你。“ “再说一遍。“ “我爱你。“ “再说。“ “我爱你,沈慕,我爱你。“ 沈慕觉得到了这个地步,她还吃什么饭啊,她已经彻彻底底被爱情这种精神食粮喂饱了,她此时此刻只想拉着姜芜做点羞羞的事情。 “哎,等等,你先把饭吃了。“ “饭是什么,哪有你好吃。“ 姜芜有些后悔了,看来这种情话只适合在白天表达,晚上的话,我爱你大概是一句魔咒,没看到沈慕眼睛都要绿了吗? “喂,沈慕,你慢点,别拽坏我的衣服。“ *********** 法院对许桂芝申请的人身保护令48小时内做出了裁定,立案几乎也是同一时间,林峰一天之内前后脚被送达了两份文书,一份是离婚起诉状,一份是许桂芝的人身保护裁定。 裁定中禁止林峰殴打威胁许桂芝、孩子及其亲属、禁止跟踪骚扰、禁止在孩子的学校、许桂芝工作的场所以及许桂芝父母住处200米内活动…… 林峰看过之后直接将其撕碎揉烂,可即使这样仍旧无法熄灭他心头的怒火。 这份保护令不仅送达申请人、被申请人,还抄送辖区内公安机关,并应要求提供给了学校,居委会等地。 姜芜猜得不错,林峰果然没有死心,在他看来,许桂芝就像是依附着他生存的藤蔓,是他可以予取予求,却绝不敢反抗的玩偶,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被这样一个一直瞧不起的女人给踹开,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面对许桂芝的不配合,林峰想,看来谈谈已经不足以解决这个问题,他得采用更激烈的手段,彻底吓住对方才行。 第53章 林峰起初并没有将什么所谓的人身保护令放在心上,送达的第二天一早,林峰就又跑到了孩子上学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孩子是许桂芝的命,这林峰再清楚不过。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林峰这一次也学乖了,他记得出事之前林孝诚书包的背带曾经被自己拽坏过,所以这一次他特意买了个新书包,书包里装了不少小孩子会喜欢的零食,他还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挂上了自觉还挺慈祥的笑脸。作为孩子的父亲,给儿子送个新书包这总不会引人围观了吧,结果当他在校门口看到林孝诚的身影,正笑着想要迎上去共续一下父子情呢,谁想到林孝诚那小崽子在看到他第一眼后,竟然又晕了,他又晕了! 孩子们最单纯,看到自己的小伙伴受到惊吓晕倒在地,大家立刻自行凑到一处,围成一个圈,将林孝诚紧紧保护在里面,门卫见状立刻拨打了报警电话,警察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辖区民警都已经认识林峰了。 “又是你?“ 林峰连忙解释,“警察同志,我可什么都没做,我就是来看看孩子,想着他之前书包坏了还给他买了个新的,这总不违法吧。“ “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这……“ 林峰没办法,只得跟着人家又去喝了一杯茶。 林峰走后,在小伙伴的呼唤声中,林孝诚“悠悠转醒“。 留下来查看孩子情况的警察先是一愣,最后无奈笑笑,“没事儿吧,小朋友。“ 林孝诚有些不好意思,他低着脑袋摇摇头。 那人上手摸了摸林孝诚的头,小孩子长得快,伤口愈合也快,不过林孝诚的头发很短,手摸上去还能感觉到伤口处不平整的凹凸感。 “警察叔叔,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林孝诚诚恳认错。 那人笑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好了,去上学吧,你放心,警察叔叔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 这一番话说得林孝诚很感动,也很迷糊。 他被小伙伴簇拥着往校门内走着,拐弯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记忆仿佛炸破冰面的潮水,汹涌而来。 林孝诚想起了这个人是谁,他就是那晚第一次出警到他家里来的那个人。 视线被校门隔绝前,林孝诚最后扬起充满童真的笑脸,和那人挥了挥手。 林峰被带走喝茶,又被强调了一遍人身保护裁定内容。 “看见没有,在人身保护裁定生效期间,你作为被申请人若是再有拒不履行生效裁定的行为,按照民事诉讼法第102条,视情节轻重将被处以罚款、拘留,构成犯罪的,将追究刑事责任,听清楚了嘛。“ 林峰辩解道,“我这就是送个书包。“ 人家也不跟林峰废话,直接拍了拍裁定内容,“自己看清楚。“ 林峰没办法,只得承认错误,点头哈腰保证再没有下回,这才被从警局放出来。 林峰后来又往学校去了一次,这一次他没敢在林孝诚眼前露面,看了两眼就走了,他也去许桂芝常摆摊的厂区转过,一番观察下来,林峰算是看出来了这母子俩身边时时处处都有旁人,他想做什么都不方便。 林峰虽然贼心不死,不过行动到底避忌许多,虽然仍旧在母子俩附近出没,却多是小心翼翼,不敢让人轻易察觉,他现在就只想搞清楚一件事,许桂芝母子两个从家里搬出来了,也没有投奔自己父母家中,京元市消费水平很高,以许桂芝的收入来说若是想要在新乡这样的郊区入住酒店和租房也不是一件容易事,那么这两个人到底搬去了哪里呢。 在外他什么也做不了,但若是晚上摸到家里去呢。 哼哼,他就不信那时候控制住了这一大一小,还真能有其他人长了天眼跟到家里去? 委托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姜芜则利用周末的时间,约了沈慕一起出门。 沈慕很喜欢这种变化。 车依旧是沈慕来开,她选了姜芜喜欢的歌,两个人一起摇头晃脑哼唱了一路,不知道是等第几个红灯的时候,沈慕才想起来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对了,咱们两个上街是要买什么来着?“ 姜芜恍然,连忙懊恼道,“买门!我们走过了,快快快,得拐回去。“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 两个没头脑高兴了一路,最后又只能灰溜溜找了能够挑头的路口,再往回开。 到了目的地,两个人步调一致,一起侧身解安全带,就算是这样微乎其微的小默契都能够让两个人对视笑上半天。 这大概就是热恋的感觉吧,两个人一起做什么都会觉得很甜。 一起下了车,姜芜和沈慕手牵手开始甜蜜购物之旅。 她们现居的房子是沈慕一早就准备好的,所以热恋情侣,新婚夫妇一起挑挑捡捡逛建材家具的经历对姜芜和沈慕两个人来说还有些陌生。 要不要再买个房子,然后两个人一起拿主意装修? 不过这念头沈慕也就只能偷偷想想,姜芜一定不会同意,不过转念一想,沈慕觉得现在这栋房子也不错,她当初因为这里离姜芜工作的地方很近才悄悄买下的,后来两个人结婚也就自然而然搬到了一起,除了盛世京伦酒店的初夜,她们的每一次都发生在这里,家里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回忆,暧昧的调情片段,和激烈的言语争执…… 沈慕想就算有一天她和姜芜真的从这栋房子里搬出来了,她也绝不会将它转手,她希望它永远安安静静伫立在那里,就像她和姜芜之间所有的回忆都安安静静悉心保存在她的心底一般。 沈慕的想法漫无边际,由这里想到那里,兀自出神,姜芜则被店家介绍了几款防盗门后,仍是有些不满意,直言道,“有没有价格更贵一点的。“ 嗯? 贵一点。 家财万贯的财主沈慕同志立刻挺直了腰杆。 钱对她来说算是个问题吗? 她立刻从刚刚意识的世界中抽离,对店员开口道,“对,要你们这里最贵的。“ 店员立刻喜笑颜开,谁不愿意卖点高档货从中间多提一点佣金呢,不过他还是要对顾客直言,“最贵的一款大概要十二万。“ 沈慕立刻道,“好,就这个。“ 姜芜满脸黑线,连忙制止,“不不不,大概两三万左右的就好。“ 两三万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店员引着二人往店内走去。 姜芜拉着沈慕跟在那人身后,然后轻轻拍了一巴掌在沈慕的手心里,“你也太败家了。“ 败,家。 沈慕因为这两个字和姜芜略带嗔怪娇滴滴的语气差点飞上天。 店员将两人带到符合姜芜要求的物件面前,介绍起来长篇大论、天花乱坠。 不过沈慕觉得姜芜压根就没有认真听人家在说些什么,上去看了两眼,挑选了一款颜色,这就成交了。 姜芜绝不是这么随意的人,她买的东西必定符合自己的心意,可刚刚材质、样式、规格、安全性,姜芜连问都没问,沈慕是真有点看不明白了。 趁着店员查货的空当,沈慕凑到姜芜身边轻声问道,“你买这东西到底做什么用?“ 姜芜神秘兮兮,“秘密。“ 哇……好神秘哦,沈慕更好奇了。 这大概是那店员从业以来买过最轻松的一款商品,双方痛快进行过结算后,开始商量售后的问题。 “麻烦今天下午按照这个地址进行配送安装。“姜芜提供了地址和门牌。 “好,没问题,您看下午两点钟,这个时间您是否方便。“ “可以。“ 沈慕凑过去一看,顿时有些意外。 姜芜留下的地址可不是她们两个的住处,而是京元市新城区与新乡郊区交界地的一处房产,这个地方,沈慕也熟,在两个人还没有结婚,姜芜仍是陆媛的代理律师,而自己还是她的被告时,她曾难得有一次送姜芜回家。 没错,这是姜芜在嫁给自己之前,她曾经的家。 结清了款项,交代过了售后需求,姜芜拖着若有所思的沈慕往外走。 刚好走到车门前,沈慕也大概想明白了。 她错愕道,“许桂芝母子在你家?!“ 姜芜大方承认,“是啊,没错。“ 沈慕突然有些担心,“你这么急着换门,是不是因为怕对方还没有放弃,会找她们母子麻烦?“ 姜芜很认真的想了想,最后她摇摇头,俏皮地眨眨眼,“其实是我想找他的麻烦。” 姜律师她笑了! 她笑了! 这种微笑不仅沈慕熟悉,相信天悦娱乐里众多和姜芜接触过的小伙伴们也都很熟悉。 当姜芜那双桃花眼半弯的时候,就说明有人要倒霉了。 像是解释给沈慕听,姜芜继续道,“林峰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但凡是个明白人就知道他们这个情况上了法院,他捞不到一点好处,许桂芝跟他生活了这么些年,他早就料定了对方胆子小,好摆弄,肯定会想尽办法逼迫许桂芝妥协,最不济也要让她接受协议离婚,所以这一次我绝不会让委托人调解,我要上庭,如此一来诉讼过程一定会拖得很长,我不能让林峰太闲,我得给他找点事做。” 姜芜胸有成竹的样子有点迷人,沈慕捏了捏她的下巴,“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刚刚还自信满满,意气风发的姜律师,忽然带上了小女儿情态,她脸颊微红就像个刚熟透的苹果,她也不看沈慕的眼神,自顾自道,“二万多也算是家庭大额支出了,我得告诉你我用来干……“ 不等姜芜把话说完,沈慕便捧着姜芜的脸,直接吻了上去。 第54章 林峰班也不上了,活也不干了,钱也不赚了,不吃不喝悄悄跟了许桂芝母子一个星期,最终还真让他找到了二人现如今的住处。 那是京元市新城区与新乡交界处的一个小区,林峰摸到大概位置后在楼下蹲守了两天,总算是根据许桂芝进单元门的时间和楼上亮起灯光的位置推算出了母子俩单元内具体的住址。 他选了两个人都在家的晚上,找了两个兄弟,商量着带上家伙找上门。 最开始大家的意思是带上钢棍,若是许桂芝不听,他们就动手收拾她一顿,可林峰被请去喝茶数次总算是也有点顾及,钢棍打伤人是肉眼可见的,最后他想了想又带上了麻绳,钢棍可以用来吓唬人,打不行,掂上些软和的东西用麻绳勒上一勒总不明显了吧,林峰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错,于是气势汹汹找上了门。 到了地方,林峰还没动手直接先愣住了。 别看这小区普普通通不起眼,但许桂芝所住这家的大门却有点非一般豪华,许桂芝是铁定不会给他开门的,这一点林峰早就想到,他找的两个兄弟中有一个是会撬锁的,结果上去之后顺着人家的大门摸了半天,万能工具愣是连人家门锁的眼都没捅进去。 林峰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见搞了半天没弄开,直接不耐烦把人推到一边,一脚就踹上去。 “轰隆”一声响,不论门里门外,大家都是吓了一跳。 “许桂芝,老子知道你在里面,快给我把门打开。“林峰叫嚣道。 门内,许桂芝紧紧将儿子搂在怀里,孩子一直生活在家庭暴力的阴影之下,虽然林峰被挡在门外并没有进来,但听着他熟悉的咆哮声,他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颤抖。 许桂芝窝囊了这么多年,这一次她想自己无论如何也一定要站在孩子的前面,她一边安抚着儿子,一边拨通了姜芜的电话,又一边对门外的林峰喊道,“林峰,我是不会给你开门的,我不想再见到你,也没有话想跟你说,你走吧,不然我要报警了。“ 报警,又是报警。 想到自己在警局低三下四受的窝囊气,林峰心头就一团无名火起。 他又是一脚踹在那门上,紧接着他招呼身边人道,“愣着干什么,一起上。” 饶是这门的质量再好,也经不起三个大男人同时发力,这几个人对着一扇门又打又踹,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不过也正是因为这门的质量不错,即使是承受三个男人的力量,除了外观变形凹陷之外,依然直挺挺挡在那里,岿然不动。 楼上楼下的人都被这动静惊到了,纷纷出门一探究竟。 林峰喝了点酒,一身的痞气,拿着手里的钢棍比比划划,最后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都悄悄退回家去。 这场对峙持续了没多久,姜芜就在沈慕的陪同下一起赶到了现场。 林峰见过姜芜,看到她出现在这里,先是一愣。 接到许桂芝的电话后,姜芜并没有立刻报警,她只是不用沈慕主动要求,自然而然带着她一起出门,在距离小区还有几分钟车程的时候,这才拨打了幺幺零,将事发住所的地址告知警方,这么做的原因主要是姜芜要给林峰留出充分的时间,此刻看着她那新买不久如今已经扭曲变形的大门,姜芜满意地点点头,林峰这个人渣还真是没有让人失望。 林峰知道姜芜是位律师,许桂芝会是现在这种态度多半是眼前这个女人撺掇的,可打人泄愤吧,他没那个胆子,只能用钢棍指了指姜芜,摆出蛮横的样子威胁,想要试着把姜芜吓走。 “我告诉你啊,别多事。“一边说着,林峰已经一边往楼梯口撤了。 姜芜怎么可能轻易放人走呢,刚要开口激他和自己分辨两句,结果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沈慕先被林峰用棍棒指着姜芜的举动激怒,直接一把握住了林峰的手腕,一个侧身,用上寸劲儿,将林峰的手臂关节扭向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骨头连接处发出咔咔的响声,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林峰的惨叫。 姜芜也愣住了,她虽然四体不勤,但见识广博,沈慕刚刚露的这一手那是很专业的擒拿术。 她竟然会这个?!沈慕这家伙竟然还有瞒着自己没有抖落干净的小秘密? 就在姜芜盘算着回家怎么让沈慕老实交代时,林峰带来的两个兄弟已经被沈慕这一手真本事给吓得腿软了。 就在这时警铃声也由远及近,从楼外传来。 这里里外外,二人一联想…… 我的天,眼前这人不会是个警察吧。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两个人再来不及管什么兄弟义气,直接将手里的棒子一丢,绕过林峰就顺着楼梯跑下楼去。 欺软怕硬的怂包,沈慕和姜芜看着二人的背影只觉得恶心。 听到楼下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慕便松了手,林峰将掉落在一旁的钢棍捡起来,刚要放两句狠话,结果警察就已经赶到了。 在对方眼中,这就是一个身强体壮的大汉手持凶器威胁两个手无缚鸡之力姑娘的场面,根本来不及多想,立马上去将林峰给制服了。 林峰哀嚎,“我才是被害者。“ 这话实在没有什么可信度,对方理都没理只是对沈慕和姜芜出示了证件,询问二人是否需要帮助。 许桂芝一直在屋子里留心着外面的动静,听到警察已经赶到,这才一颗心落地,她让孩子待在卧室别出来,轻轻扭动了把手打开了这扇将他们母子与危险隔绝开的大门。 林峰就是奔着许桂芝来的,如今看到了人,立马想要往前凑,不过他被几人制住动弹不得,只能扯着嗓子对许桂芝喊,“老婆,老婆你快跟警察同志解释一下。“ 警察见林峰口口声声喊对方老婆有些不明所以,以为这是一场家务事正想着要不要调解,就见一旁的姜芜上前两步走到了许桂芝的身边。 “警察同志,事情是这样的。“ 姜芜将自己的律师身份亮出来,简要说明了当事二人在办理离婚,并且女方已经申请了人身保护令,要求男方禁止打骂威胁,出现在工作场所及住址200米范围内。 想想林峰刚刚张牙舞爪的样子,再看看地上散落以及他刚刚手持的棍棒类武器,警察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察押着林峰正准备离开,就听姜芜又道,“稍等。“ 众人停住脚步回头看她,就见姜芜摆弄了摆弄自家的大门,“这房子是我的,借给我的委托人暂时居住,林先生带人二话不说砸了我家的门,还企图非法闯入我的住处,已经是涉嫌故意毁坏公私财产和非法闯入他人住宅,我现在要以这个事由向警方报案。“ 林峰本能反应就是否认,“我没有,门不是我弄坏的。“ 这下连一直站在一旁的沈慕都看不下去了,怎么会有人蠢成这个样子,都不用姜芜再做解释,沈慕上前一步拍拍林峰那蠢笨的脸蛋,让他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往右上角看了看,就见一处极不显眼的地方似乎亮起了微弱的红色光点。 监控…… 林峰傻眼了,他是实在没有想到这样普普通通连电梯都未安装的小区里竟然也会有监控。 家务事难算,律师难缠啊…… 两位民警心里都明镜似的。 姜芜的话还没说完,她从自己的口袋里翻了翻,拿出了那天购物时商家提供的收款票据。 好家伙,这门两万三千多…… 各地对毁坏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划分标准略有不同,但无论有多不同,超过了五千,原值两万多,怎么也够得上这个标准了,这样一来,甚至不用姜芜要求,林峰就将被追究刑事责任。 警察对现场拍照取证,询问了姜芜是否现在就跟他们回警局制作笔录进行案件受理。 姜芜想了想,“这样吧,等我先将视频证据导出来。” 也行,两位警察点点头。 林峰渐渐听明白了这些人之间的对话,他就算再法盲也清楚一旦提到刑事责任那可就不是拘留那么简单,那是有可能判刑的。 警察拍拍林峰的肩膀,“回去准备赔偿吧。” 林峰被带走了,临走前他有些浑浑噩噩。 那是两万多啊,自己一时冲动踹了两脚,打了两下,竟然就出去了两万多块钱,他哪来的这么多钱啊。 林峰被带走了,许桂芝松了一口气,姜芜进门看了看孩子,安慰了母子两个几句。 沈慕站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难怪姜芜会突然拉着自己换什么门,她早就预料到了说不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单委托姜芜原本就没有收取任何费用,现在还白白倒搭出去两万多块钱。这在一个商人眼中绝对是个不可理解的决定,但是沈慕明白,姜芜一直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那个人们口中冷心冷面铁血不留情的姜大律师,其实有一颗赤子之心,她常说律师这个行当不能太看重是与非,但实际上她心里有自己的一杆秤,赤诚而公正。 “姜阿姨再见。” “再见,孝诚。” 姜芜和孩子摆摆手,那言笑晏晏温柔的眉眼,深深吸引着沈慕的目光,让她根本移不开眼睛。 姜芜和沈慕一起下楼,回到车上。 沈慕佯装要帮姜芜系安全带,结果直接整个身子探过来,将人抵在了椅背上。 姜芜也练出来了,以前她还会不好意思,如今半推半就也就从了。 看着很老实很温顺并没有反抗的美人儿,沈慕呵气如兰轻声道,“我真是恨不得……” “恨不得什么?”姜芜问道。 剩下的话沈慕没再继续说,她只是轻轻吻上去,吸吮着姜芜的唇瓣。 第55章 在车上,是沈慕占据上风从姜芜那里讨了不少便宜,不过回到家里就是姜芜将沈慕按在了床上,她整个人都压在沈慕身上,明明是只奶猫却非要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说,你还有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姜芜威胁道。 沈慕舌尖绕着两瓣唇那么轻轻一舔,撩人又色气,她笑吟吟道,“那你可要多爱我一点了,每多爱一点就会多发现一点,多惊喜一点。“ 姜芜看着沈慕的眼睛,那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只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姜芜也不示弱,“这样看来,我要到老到死才能发现你全部的秘密了。“ 沈慕一听,来劲了,直接一个翻身反客为主。 刚刚对上林峰这样成年高壮的男士,沈慕都泰然自若,更别说眼前这个干瘦干瘦身上没有四两肉的丫头片子了,姜芜甚至都来不及挣扎,直接就被对方掀翻在了床上。 按住姜芜的两只手,沈慕这里亲亲,那里亲亲,占够了便宜这才肯好好说话,“宝贝儿,你这是变相跟我表白,要和我白头偕老吗?“ 姜芜那双动情的眸子早就给出了答案,但她就是傲娇,偏偏不肯实话实说,“并不是,你想多了,你这个人这么麻烦,这么无赖,我笨,我看不懂,大概要一生那么久才能猜得透。“ 呸,她还笨?沈慕一个字都不信。 看来还是不能跟姜芜多废话,直接做才是正理。 沈慕一边解姜芜的扣子,一边笑道,“你这个人啊就是嘴巴不老实,还是身子比较诚实,春宵苦短,亲爱的,咱俩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干柴烈火,一夜缠绵。 第二天醒来,姜芜神清气爽。 两个人朝夕相对,相处久了,那默契可是方方面面的,虽然不想承认但姜芜不得不说,沈慕是越来越知道怎么让自己舒服,让自己爽了。 姜芜不是没有为沈慕同志服务过,不过最后她问对方感觉如何的时候,沈慕皱着眉措辞了很久,最后甩给她一句话。 “宝贝儿,我觉得你在这方面可能没什么天赋。“ 姜律师从小到大名列前茅,除了体育成绩略差,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看轻过,情事上一直落了下风,姜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半天,想着怎么才能给自己扳回一程。 沈慕也早早醒了,姜芜今天要出门,有很多事情要忙,她也一样。 天悦投资的几个项目都要在这个春天立项开拍,idol制造第一季限定组合解散在即,因为是去年形成现象级的综艺节目和偶像团体,第二季的企划也提上了日程,第一季中天悦推荐的练习生方萱就是idol制造最后成团的七人之一,作为节目的受益方,天悦自然不会放过后续与星空卫视的合作。 第二季参赛人选要敲定,paradise解散后方萱回来后的一系列签约、发展规划、资源倾斜和人员安排都要进行调整,虽然这些都有专人来策划,但沈慕也不想做个甩手掌柜,基本情况她起码得了解。 沈慕起身洗漱,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姜芜还赖在床上,盯着卧室的吊顶,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 “想什么呢?“沈慕三两下从床尾爬到床头,恶作剧一样用被子把姜芜一裹让她动弹不得。 “沈慕。“ “哎。“ “你除了学过防身术,是不是还学过钢琴?“姜芜问道。 沈慕一愣,手上顿时一松,姜芜趁着机会把手抽出来,捧着沈慕的脸蛋。 沈慕确实学过钢琴,弹得还很不错,不过这项技能还没来得及找机会在姜芜面前表现,她应该不知道才对啊,沈慕好奇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姜芜揉了揉沈慕的脸蛋,鱼一样滑不丢手,直接从被子里面翻身出来,她可没想过回答沈慕的问题,而是凑到沈慕耳边,吹吹耳旁风轻声说道,“难怪了,手指那么灵活。“ 这话说完,姜芜就洋洋得意笑着飘走了。 被留下的沈慕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她终于琢磨明白姜芜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久经沙场、论调戏老婆自认从来不输任何人的沈慕难得老脸一红。 靠啊…… 姜芜这家伙学坏了啊…… 这眼看着都学会反调戏了,之前那个纯情到第一次都不好意思发出呻吟声的小宝贝儿去哪儿了? 沈慕回过头,就见姜芜把洗漱间开了一条缝,正在里面看着自己偷笑呢。 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当然不能! 于是一大清早,沈慕和姜芜家里时不时传来你追我赶的打闹声,最后还是姜芜经不住沈慕的挠痒制裁,乖乖认错,许下好几个不平等条约,这才被放起来穿衣服出门。 姜芜来到昨晚受理报案的派出所做了笔录。 警察知道眼前这人自己就是律师,条条框框比他们清楚得多也就不用他们一旁指点了。 不过警方还是问了问姜芜打算怎么处理,是否要对损坏的防盗门进行定损、要求立案,追究林峰的刑事责任。 姜芜对此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她只是丢下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先照价赔偿吧。” 林峰在里面待满了十天才被放出来,出来后,他不仅是个面临着要和老婆离婚重回单身的男人,还一夜之间背上了两万多元的债务,时间也总是赶得那么巧,他人放出来没多久,就到了许桂芝与林峰离婚案的第一次开庭审理时间。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林峰也只能咬着牙去了。 除了被告方开心不起来,还有个人也郁闷得很,沈慕原本等这次开庭等了很久,她还没机会见识一下姜芜上庭的样子,原本想借这个机会,跟过去旁听,结果小刘助理抱着她的大腿文死谏,说是开庭那天沈慕有外省的行程安排,为了天悦后续的一系列合作,她无论如何都要出席,而且不能改期。 沈慕因为这事儿上了两天火,姜芜看她没什么食欲无精打采的,起初还很是担心,但后来她知道了原因,直接捏着沈慕的鼻子灌了两天黄连水,随后日子一到亲自开车将人丢去机场,交给助理带走了。 沈慕坐着飞机,穿梭在云层之上,看着窗外苍茫的云海,只能叹口气,姜律师大杀四方的风采,只好留待下次一观了。 沈慕走了三天,姜芜也没日没夜工作了三天,不过兢兢业业的姜律师总能为自己摘回不错的战果。 如她所料,庭审过程还是挺顺利的,这当然要归功于姜芜的准备非常充足。 林峰对许桂芝母子进行长期、不间断的家庭暴力这一事实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邻里街坊的证人证言,许桂芝和林孝诚的病历和伤情鉴定,还有许桂芝长期购买跌打损伤药品的清单记录,以及许桂芝提出离婚、申请人身保护后,林峰对许桂芝本人及其亲属进行暴力威胁和骚扰的视频证据等等,都被姜芜递交法庭。 当然姜芜自认为至关重要,能够左右判决的决定性证据还不只是这些,毕竟因家庭暴力起诉,一审未判准予离婚的例子不胜枚举,为了多一手准备,姜芜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根据许桂芝曾经只言片语中提到过的赌输了三字,进行了一番调查,通过对林峰的社会关系,以及收入来源和支出的分析,姜芜还真是有意外收获,她基本确定林峰有赌博的习惯,最后还是林峰、许桂芝居住地辖区派出所的民警给姜芜提供了几条非常有利的证据,林峰曾经参与聚众赌博,并因过程中产生纠纷而被举报至公安机关,因个人赌资达到标准被处以罚金,而后再次因参与赌博被查处,并且因为已非首次而被拘留,从而留下了案底,以这些据实可查的事实,加之其他证人证言,这基本已经是坐实林峰赌博并屡教不改。 家暴赌博行为长期存在,并且屡教不改,甚至从妻子延续至年幼的孩子,足以算得上夫妻感情已破裂了,虽然第一次开庭没有当庭宣判,但姜芜想她的胜诉几率,一定很大。 不仅姜芜这样想,林峰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点糟糕,最让他头疼的还不是离婚的事情,而是他欠下的那两万三千块。许桂芝找的那个律师,就连第一次庭审结束离开法庭的时候还不忘略带说一说这题外话。 没有人比林峰自己更清楚,他根本没钱。 他在第一次庭审结束后还曾经尝试去找过许桂芝一次,但只要他一出现在许桂芝的周遭,姜芜就仿佛接受了雷达信号一样,很快找到他,并要求他赔偿损失。 姜芜还不介意给林峰开开普法小课堂,威胁威胁。 “林先生,故意损害公私财物数额较大、情节较严重,是可以追究刑事责任的,这个数额较大、情节较严重法律上是怎么认定的呢,原则上就是指价值在五千元以上,即便不同地区略有差别,但我那扇门共花了二万三千元,怎么算也够得上标准了,我没记错的话,你那天还带了两个人一起,又符合法律规定中聚集三人以上的标准,这么一来,你会被判多久呢,我给你算算。“ 姜芜这头话音刚落,林峰早就已经跑没影了。 姜芜看着林峰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有些想不明白许桂芝到底是怎么被这人渣祸害了这些年的。 姜芜叹口气,摇摇头。 她看看时间,可没功夫再在这里磨蹭了,今天是沈慕出差回来的日子,姜芜答应过了会去接她。 当姜芜赶到机场的时候,大老远就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机场广场前。 那人难得穿一件素色的衬衫,显得优雅而气质,不过这家伙的举动就…… 姜芜眼看着她坐在自己给她准备的红色旅行箱上,双脚离地朝自己滑行而来。 这哪里是什么娱乐公司的老板,分明是幼稚园大班的小朋友。 沈慕见到姜芜,笑得一脸明媚,还撒娇似的张开了双手。 姜芜被人扑进了怀里,不得不承认,她也十分想念沈慕腻着她的感觉。 “官司顺利吗?“沈慕仰着头,眼睛里仿佛盛满阳光。 姜芜用力点头,“顺利,你呢?“ 沈慕比了个v,“我也一样。“ 第56章 许桂芝和林峰离婚案并没有拖上太久,虽然法院未当庭做出判决,但最终还是在一审阶段认定感情破裂,择日宣判了离婚。 抚养权和财产方面更多倾斜向了母亲,这都是大家意料中的事情,不过新乡城郊那栋他们一家一直居住的房产,许桂芝自愿放弃,留给了林峰,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林峰才没有胡搅蛮缠,没有一直坚持感情未破裂,从而影响离婚判决。 事情比想象中要顺利很多,从法院出来,拿到判决书,许桂芝的手都有些抖,她将那一纸判决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才确信这一切都不是梦,她是真的和林峰脱离了法定的夫妻关系。 她和孩子都自由了。 姜芜并肩和许桂芝站在一起,轻声问道,“将来有什么打算?“ 许桂芝没有去看姜芜,她只是站在台阶上朝着前方高远的天空望过去,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茫然无措的时候问过姜芜一个问题,离婚之后她该怎么办啊,是姜芜告诉她,不会有太多不同,到了那一天,她会发现天更蓝了,水更清了,人也更自由了。 还真是这样。 许桂芝深吸一口气,再转回身,笑着对姜芜道,“姜律师您大概都猜到了吧。“ 是的,许桂芝的想法并不难猜,当她跟自己说她不想争房产的那一刻,姜芜就大概猜到了。 “你想离开京元市?“姜芜问道。 许桂芝点点头,“我哥哥在南边已经站稳脚跟了,就因为我的事情,他这些天都计划着要放弃那边的一切重新回京元市发展,以前我不敢,我在这里待了太久,从来没想过换个环境,不过大概是认识了姜律师您吧,我忽然也想出去看看,看看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也还没老,说不定也能换个活法。“ 姜芜笑了,她是真的为许桂芝的转变感到高兴,“诚诚知道吗?“ 提到儿子,许桂芝的脸上满是温柔,“嗯,我跟他谈过,他高兴极了。“ 许桂芝虽然没有多谈,但姜芜想,她之所以会做出这个决定,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出自为儿子考虑,林孝诚今年十岁,从前那十年的人生中男性长辈都没有为他的成长做出正确的引导,但对于男孩子来说这种同性之间的正面教导是不可或缺的,亲生父亲是林峰那个人渣,怕是一辈子都指望不上了,但若是有舅舅这样和父亲相仿的身份从旁教导,大概对孩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吧。 姜芜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对许桂芝所期盼的和儿子一起的新生活给出了自己的祝福,同时也暗暗下定了决心,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以任何身份来破坏这份希望,她和林峰的账也是时候算算了。 ******** 法院做出离婚判决的那天,林峰基本上是绕着姜芜走的,宣判完就开溜,愣是连面都不敢露,生怕被姜芜抓住又要追讨那笔债务。 担惊受怕了好一阵,直到他和许桂芝婚都离完了,姜芜那边依然没有什么动作,林峰在外面躲了好一阵,直到最近才放松警惕回了家。 家里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老婆孩子的衣服和用品也没怎么少,除了没人打扫布满灰尘之外,和之前并没什么不同。 林峰舒舒服服往自家沙发上一躺,这女人啊,都是纸老虎,许桂芝那婆娘、还有她请的那个表面光鲜的律师,说到底都一样,最后她们能拿自己怎么着,那律师门被砸了,说得倒是厉害,可自己现在还不是好好地躺在这里,至于许桂芝,离婚离婚,最后不过是带走个孩子,房子都不敢跟他争,不还是怕了他了。 林峰越朝这个方向去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这事儿大概也就至此结束了,虽然离了婚,但他外面热络的花花草草也不少,没了许桂芝天天在家里哭哭啼啼,没了那小崽子跟自己横眉冷对,他乐得自在,至于欠下的那笔钱,不想还他就躲出去,他始终觉得什么入刑啊,坐牢啊,不过就是那律师哄他的,他不过就是砸了扇门而已嘛,他还砸过人呢,也不见有什么事。 林峰就这样优哉游哉在自家里待了两天。 终于一个明媚的早晨,警察找上了林峰家的大门。 林峰睡得迷迷糊糊,满脸官司冲过去开门,门刚打开就是大声地呵斥,“谁啊,长不长眼,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警察照章办事,直接将林峰带回警局协助调查。 派出所出入得次数多了,林峰都不自然地对这里有了几分熟悉感。 他被带着往里走,也刚好有人从里面出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熟,林峰一下子就认出了姜芜来。 面对林峰狰狞的面孔,姜芜也丝毫不见畏惧,她还很自然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不过这个过程并没有耽搁太久,不过一个擦身的瞬间,两个人就这样错身而过了。 事情到这里算是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姜芜一直拖着没有给自己那扇门申请鉴定定损,手上相关的价值证明和购买票据也都没有提交公安机关,就是为了等到离婚判决下来,许桂芝和孩子能够受到公正的对待,彻底和林峰这个人渣脱离关系。 最初报案就只是一个受理的过程,法律对公安机关的初查阶段并没有时限要求,如今婚离完了,许桂芝对自己和孩子的未来也有了新的计划,姜芜这边则将鉴定结果、购买手续以及当晚记录林峰砸门全过程的监控视频提交给了公安机关,如此一来,鉴定结果符合法律对故意毁坏公私财产数额较大,纠集三人以上的情形,妥妥的立案追诉,林峰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钱对姜芜进行赔偿,自然也就谈不上谅解减刑,他也没有家属和朋友会为他做这些,而姜芜这边证据齐全,取证调查阶段很快结束,直接移送检察部门公诉去了。 这件事情后续会如何发展就不是姜芜能够控制得了的,林峰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自然就要付出代价,这一切都将交给法律来裁决。 他大概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出现在许桂芝母子面前了,她们也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中收拾行李,打点行装,然后从容有序随着许家一行人搬迁到南方去了。 林孝诚对新生活充满了期待,姜芜在沈慕的陪同下一起为母子二人送行,这大概会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人生就是如此,仿佛两条线,偶然相交后,自此别路而去。 林孝诚仿佛是一只活泼的小燕子,围着姜芜叽叽喳喳说个不听,他说他从来没去过别的地方,他说他舅舅告诉他,他们不仅要坐火车,还会坐船。 “姜阿姨,你坐过船吗?“林孝诚笑着问道。 姜芜摸摸他的脑袋,“阿姨没坐过。“ 林孝诚拉着姜芜的手摇晃,“要是阿姨能跟我一起去就好了。“ 姜芜被孩子讲的孩子气的话逗笑了,正想着说两句什么,结果沈慕按着小豆丁的脑袋,直接将人转过来看向自己。 “你姜阿姨会去坐船的,不过不是和你一起,而是跟我一起。“沈慕直指自己的鼻尖。 幼稚鬼。 姜芜看着沈慕和孩子互做鬼脸的样子,乐不可支。 最后一箱行李收拾好,敲门声响起,许桂芝扬声道,“哎,来了。“ 开门就见一个中年汉子站在门外,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大概是因为日晒的缘故呈现健康的小麦色,样子很憨厚,挠挠头笑着问许桂芝,“是桂川哥让我来帮忙的,有什么要拎下去的,就交给我把。“ 许桂芝到过谢开始和对方一起搬动行李,姜芜也想帮忙,往前走了两步,就听那壮汉疑惑发问,“您是姜芜姜律师?“ 姜芜自己也没想到,随便一个前来帮忙的人竟然也会认识自己,她抬头朝着那人看了看,这人的眉眼还真是和她记忆中的一个人渐渐吻合。 “李明林?“姜芜有些不确定。 那汉子搓搓手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姜芜笑道,“我当然记得,只是没想到这些年过去,还能够有机会再见到你,我记得你说你会离开京元市。“ 李明林认真道,“是的,出来后我就去了南边,遇到了桂川哥,和他一起送送货,现在日子也过得去,说起来当年还要多谢您。“ 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两个人打什么迷题,沈慕尤为好奇,不过她耐着性子等到许桂芝收拾好东西,装好车,跟她们二人说了再见离开后,才将姜芜拉到一旁发问。 姜芜刚跟李明林告了别,正嘱咐对方对母子两个多加照顾呢,结果就被沈慕拉扯到了一边。 “怎么?“姜芜疑惑道。 “这男人你认识?“沈慕道。 姜芜大方承认,点点头。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认识这些人。“沈慕喃喃自语道。 姜芜一听就笑了,“我们满打满算才认识一年多,我过去的事情你哪里就全部都知道了。“ 沈慕想反驳,不过好在她忍住了,她差一点就对姜芜说出来,她还真就知道她几乎全部的事情。 姜芜不知道沈慕心里这些小九九,不过既然沈慕想知道,告诉她也无妨。 “李明林的话,说起来也是过去好几年的事情了,他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委托人。“姜芜道。 “债务纠纷?“沈慕知道姜芜最开始是处理合同债务纠纷的民事律师,所以理所当然第一反应是朝这个方向去想。 谁料姜芜却摇摇头,随后说出来的一句话更是吓了沈慕一跳。 姜芜对她说,“不,是刑事案件,李明林他……杀了人。“ 第57章 李明林曾经杀过人。 沈慕听了姜芜的话微微一愣。 姜芜见她这样的反应,上手捏了捏她的脸,放松她紧绷的面部神经。 “他是为了保护他妹妹。”姜芜解释道。 李明林的故事说起来也让人唏嘘,他是山里长大的孩子,父亲在外打工受了伤、失去了劳动力,母亲在家务农照顾最小的弟弟,而李明林则带了不想草草嫁人的妹妹出来打工。二十多岁的年纪,两个人又都能干,日子很快就好了起来,有了存款的妹妹见识过了都市的繁华,也开始学着打扮自己,不久后就交往了一个自称拥有京元市户籍的本地人。 李明林能够理解妹妹对优越生活的渴望,尤其他们都是过惯了穷日子的孩子。 因为理解,所以起初李明林并没有过多干涉妹妹的交往,但是后来两个人接触得多了,很多事情的真相也就浮出了水面。 那人哪里是什么京元市本地人,不过是和他们一样外来的打工仔,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他还抽烟赌博打架斗殴,沾染了不少恶习,李明林的妹妹也不傻,发现这人的真面目后提出了分手,可对方竟然恼羞成怒,扬言要报复,因为担心妹妹出事,李明林就每日早早收工接送妹妹上下班,可哪怕是这样小心,在一个周五的晚上,悲剧还是发生了。 那天晚上,妹妹是夜班,李明林按照妹妹下班的时间过来接她,结果就看到那男人拿了一把刀,揪着妹妹的头发,就要往她身上捅。 李明林看到这个场面直接就急了,就近找了一块大石头冲过去。 说来也巧,纠缠妹妹的男人是背对着李明林站着,并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就在他将刀子扎在妹妹手臂上的同时,李明林也举起了石头狠狠砸向了那人的后脑。 骨头断裂的那种声音,很难形容,李明林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人后脑受到猛烈的击打后并没有立刻失去意识,他捂着头回过身,虽然松开了妹妹,但刀子依然拿在手上,大概是受了利刃和血液的刺激,李明林只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又拿着石头朝着那人的头部狠狠砸了过去。 这一次,那人终于倒下了。 李明林将妹妹揽在怀里,叫了120,也报了警。 倒地的那人被送入医院最终重伤不致死亡了,李明林也被警方拘押,最初的罪名是故意杀人。 李明林的妹妹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找上了华策,因为存款有限,最终这个案子兜兜转转落到了姜芜这个实习期刚过的小律师手上。 姜芜第一次见自己的当事人是在看守所里,那时候距离事发已经过去半个多月的时间,李明林自己都要放弃了,因为那天是晚上,夜很暗,行人很少,公安机关认真寻访过,没有找到其他目击者,妹妹工作的地方也不是交通要道,没有交通布控,那家的老板也穷得很,监控虽有,但好钢用在刀刃上,全都装在财务室和库房,大门口空空如也。妹妹倒是活生生的人证,但是因为二人的兄妹关系,她的证言不能单独作为认定案件事实的依据。 所有的一切都对李明林极其不利,姜芜很清楚,就在她有些忐忑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解释这些情况的时候,李明林倒是先对着她笑了。 二十多,算起来比姜芜大不上几岁,干净友善,一点都不像个即将面临牢狱之灾的人。 姜芜还记得在自己做了自我介绍后,李明林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姜律师,我妹妹怎么样,伤都好了吗?“ 姜芜将妹妹的情形告诉给他,他只是点点头,对姜芜道,“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天儿冷了别贪凉。“ 姜芜说到这里,有些感慨地长叹一口气。 “后来呢?“沈慕好奇道。 李明林今天能出现在这里帮许桂芝母子搬家就说明后来姜芜最终帮他洗脱了罪名。 “后来啊,我找到了一段行车记录仪录下的监控。“姜芜耸耸肩。 “怎么找到的?“沈慕追问。 “就那么找到了呀。“姜芜笑着答道。 “快跟我说说。“沈慕这是典型听故事听到精彩处被人戛然而止有所不甘。 “我想想啊……“姜芜拖长尾音。 “嗯嗯嗯。“沈慕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充满期盼。 “我不告诉你。“ 被耍了呀…… 这要是忍下去也就不是沈慕了。 反正两个人在车上,自成一片小天地,她把姜芜这样那样,对方也逃不掉。 打打闹闹之中,谁还会管别人家行车记录仪的事情,倒是她们自己,那些暧昧甜蜜的搂抱和亲吻被自家的镜头全都保存下来。 姜芜当年那段重要的视频证据当然不是随随便便找到的,见过李明林后她去了现场很多次,几乎找便了那段时间曾经在那里停留过的车辆,时间精力花下了,也要李明林运气好才行,上苍保佑,还真让姜芜找到了一台因停车期间发生剐蹭所以二十四小时开行车记录仪的车辆。 不过李明林最终还是因为防卫过当被判处了两年刑期,姜芜问过当事人是否要上诉,李明林却对她摇摇头。 那是她们在今天之前最后一次碰面。 姜芜问李明林今后有什么打算。 “等我出去,大概会带着妹妹往南方走走看看吧。“ 想到这里姜芜有片刻的失神,还好,大家最初的期盼多年后都实现了。 沈慕看姜芜走神,在她唇上啄了啄,问道,“在想什么?“ 姜芜答非所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民事律师吗?“ 沈慕摇摇头。 姜芜怅然若失,“就是因为那一次。“ 那一次,指得当然就是李明林的案子。 姜芜叹道,“那一次让我意识到刑事诉讼关乎性命、正义与自由,实在太沉重了。“ 如果不是姜芜没有放弃,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让那位车主为抓住恶意剐蹭之人而不惜耗电二十四小时开着车载监控,说不定李明林现在还身处牢狱之中。 事有不如意十之八九。 沈慕不希望让姜芜沉浸在这些往事之中,什么李明林的故事她忽然不想知道了。 她凑到姜芜耳边,轻轻咬咬她的耳朵,“我爱你,姜律师。“ 事有不如意十之八九,但人之所幸尚存一二,于姜芜来说,沈慕便是这一,便是这二。 “我也爱你,沈慕。“ ********* 最近天悦立项的一部恐怖电影刚刚拍摄完毕,没想到天悦总部内也开始有灵异事件流传。 什么打不开门的卫生间啊,什么会发出奇怪响声的录音棚啊…… 当然,这些最后都被有志之士义正言辞的辟谣了。 卫生间打不开那是因为管道有些漏水临时被关上停用,没来得及发通知,至于录音棚里发出奇怪的响声则是设备问题,经过调试就再无类似的情况出现。 只有一个传闻至今越来越玄妙,那就是总裁办公室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据说最近几日,但凡进出总裁办公室的人都会在进门前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小听不清具体说什么,但是当你推门进去,你会发现里面很安静,除了沈慕根本没有其他人,倒是她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只玩具小猫,歪着脑袋,笑得可爱。 这不会是……成精了吧。 还是说沈总一直以来传说中的神秘恋人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 “签好了。“ 沈慕看着进了自己办公室就有些不太正常的工作人员,提醒般地敲了敲自己的桌子。 对方像是才反应过来,立马拿上文书,飞也似的逃跑了。 沈慕巴不得这些人都赶紧出去,等门重新被关上,沈慕趴在桌上,轻轻点了点小猫的脑袋,随后按下了它后脑的按钮。 “老婆,老婆,辛苦了。“ 姜芜的声音里虽然还是透露着一点点害羞和难为情,但想到那天自己提出重新覆盖小猫录音的要求,姜芜点头答应娇娇的小模样,沈慕就觉得自己要开心得飞上天去了。 会说我爱你的姜芜,会回应自己爱意的姜芜,会录下这句老婆老婆辛苦了给自己的姜芜…… 怎么那么可爱呀!! “老婆不辛苦。“沈慕这还跟小猫对上话了,仿佛对面不是没有生命的玩具,而是姜芜一样。 姜芜最近非常好说话,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老婆辛苦了都已经给自己录了,那么自己最开始的那个设想是不是可以重新提上日程。 想着曾经完美偷录下来,姜芜好听的□□声,沈总瞬间觉得精神百倍,任务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只要自己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相信姜大律师总有一日…… 嘿嘿,嘿嘿嘿。 沈慕幻想着,又让小猫把刚刚的话说了一遍。 “老婆,老婆辛苦了。“ “老婆不辛苦。“ 沈慕乐此不疲玩着这个游戏,门外想要敲门进来的另一个人则是战战兢兢手都在打颤。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这扇门内有人在对话! 可据之前出来的人说,房间里只有沈总自己,没有别人啊。 要进去吗?自己要进去吗? 来人哆嗦着,兀自进行了一番天人交战。 姜芜是不知道天悦内部因自己的一段录音而流传起来的恐怖传说,一天的工作即将结束,姜芜伸了伸懒腰准备回家,临走前她看了眼摆在自己桌面上的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狗,就见它歪着头,半眯着眼睛对自己微笑。 姜芜近几天也养成了习惯,每当下班她就会摸摸小狗的脑袋,按下它脑后的播放键。 “老婆,老婆,下班了,老婆,老婆,回家啦。“ “嗯,回家了。“ 姜芜说完顿时觉得心情很不错,走出办公室,她笑着和所有路过的人打了招呼,脚步轻快,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58章 舒坦日子过了没两天,还真就奔着姜芜那句话去了,她的老婆沈慕同志果然辛苦起来了。 天悦的艺人上头条常见,但天悦娱乐公司出现在微博热搜榜上可并不常见,一时间网络舆论铺天盖地而来,其中更有对家趁机落井下石的打压。 而事情还要从一块天悦门前挂着自家艺人广告宣传的路灯说起。 一家人带着个六七岁的孩子从天悦门口路过,idol制造限定组合解散后,人气偶像方萱回归天悦,参演新剧,因此天悦周边的宣传位几乎都是她的广告和代言。 六七岁的小男孩正是对好玩好看的东西最感兴趣的年纪,看到道旁路灯上插着一个漂亮姐姐的硬卡宣传,说什么也要将那东西摘下来,结果…… 结果就是孩子的脑袋不知道怎么磕碰后,开了一道口子,最后还被送去医院缝了两针。 孩子就是父母的掌中宝,这宝贝如今磕坏了一个角,家长自然不干了,不仅将天悦告上了法庭,索要赔偿,还在网上大肆宣扬,避重就轻,放上了许多不实的照片信息,甚至还有一段拍摄天悦工作人员态度冷漠的视频。 大众本就易受煽动,一瞬间微博上关于这件事情的转发量爆棚,大家都抱着同情弱者的心态纷纷站在了这家人一边。 【天悦作为一家大娱乐公司居然这幅嘴脸,真是服气。】 【小孩子也太可怜了。】 【那硬卡上是方萱吧,我看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以后拒绝应援天悦艺人。】 【抱走我家方萱,公司的责任别找艺人背锅。】 【某家粉丝还要脸吗,孩子都受伤了这时候还只想着甩锅。】 这件事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就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同情孩子受伤骂公司的,心疼自己偶像无辜受牵连骂公司的,同公司艺人粉丝群体早就不睦借机互喷的,再加上竞争对手趁机抹黑的,一时间天悦一直以来的好形象岌岌可危。 姜芜是很少关注娱乐圈新闻和八卦的,结果这件事不过一天半的时间竟然都已经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可想而知这消息传播的范围之广,速度之快。 姜芜自己就曾深陷网络舆论之中,她代理过的有争议的委托不胜枚举,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姜芜可以无所谓一笑置之,可如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被按在沈慕和天悦头上,甚至有好事者拿沈慕的媒体官拍照片出来嘲讽恶搞,姜芜觉得自己胸中有无法抑制的愤怒。 孩子是他父母的宝贝,而沈慕,也是她的宝贝。 姜芜一气之下将电脑关了,拎了包准备出门。 林兰正在楼梯口打扫卫生,看见姜芜出来,正要打招呼,结果就听耳边似乎有人跟她打了个招呼,随后一阵风擦着她过去,姜芜的人已经消失在电梯间里不见了。 姜律师工作时间之外从来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一双桃花眼仿佛承载着整个春天,很温柔很暖,就算是工作中的姜律师也总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若不是旁人说起她的难处,林兰还以为姜律师战无不胜,从来不曾遇到过问题呢。 到底会是什么事情,什么人居然能够这样牵动姜律师的情绪呢,林兰想着想着,笑着摇摇头叹口气。 还没下班,姜芜这个时候出来算得上是翘班了,这在姜芜身上真是极为少见,她回家取了车,朝着天悦而去。 和沈慕结婚前,天悦她跑得最勤,后来因为沈静慧的官司,天悦她也常来,可后来,不知不觉,姜芜便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 不过姜芜许久不来,可不意味着天悦的人就忘了她。 如今姜大律师重登天悦大门,目睹这场面的每一个人都悬起了心。 不是吧…… 那家人请了姜律师来打官司? 所有人瑟瑟发抖。 “我要见你们沈总。” 看见没,人家没一句废话上来就要找你们公司的老板,这剧情大家都见过啊,她上一次来,上上一次来也是这样。 “您稍后,我给刘助理打个电话。”前台颤颤巍巍但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姜芜也不爱坏人家规矩,就安安静静等。 一阵嘈杂声传来,姜芜就见电梯门打开,天悦的工作人员好声好气送着一对夫妇出来。 那夫妇面有不虞,看样子和天悦的交涉不算顺利,正往门口走,与姜芜擦身而过的时候,眼神交汇,大家互不相识,也就这样错过了。 但这一幕看在接待姑娘眼中却是让她胆战心惊。 姜律师和那对夫妻对视了! 那对夫妻看样子再一次求财被拒,连带着姜律师的脸色也不好了,他们果然有一腿,完了完了,天悦又被这女魔头盯上了。 姜芜可不知道接待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她自己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的原因显然与那对夫妻没有讨到便宜无关,是天悦过于和善的态度让姜芜有些烦躁。 天悦示弱,在此时的姜芜看来,就等于沈慕受了委屈,她不喜欢看沈慕委屈,那家伙就该精精彩彩,不可一世的活着。 姜芜没有等太久,让她上去的电话没拨过来,她要找的人倒是自己下来了。 天悦被人口诛笔伐,她的老板倒是乐呵呵,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接待姑娘想,老板这是苦笑,这一定是苦笑。 看,她见到姜律师后明显笑得更深了,这说明老板她不想在对手面前堕了自己的气势啊。 老板真不容易。 接待此时一脸悲愤。 “你怎么来了。”沈慕迎上来,腔调里透露着亲昵。 姜芜也不说话就只看着她,那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情感太多,生气,委屈,心疼,爱恋。 沈慕觉得自己一定是个圣人,她竟然忍住了想吻姜芜的冲动。 “请你吃饭?”沈慕不敢做太露骨的举动,她不知道姜芜会不会喜欢,就只能随性地戳戳姜芜气鼓鼓的脸颊。 嗯? 嗯??? 刚刚在自己的眼前发生了什么,接待姑娘石化当场。 就刚刚,她们天悦的老板是不是调戏了那位雷厉风行的姜律师? 老板霸气啊! 面对对手,面对姜律师这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沈总她有古人谈笑间移山填海的风采啊! 在接待姑娘崇拜的目光中,沈总高高兴兴带着自家媳妇儿吃饭去了。 沈慕午饭吃得尽兴,倒是姜芜,满桌子都是她爱吃的东西,可她压根没动几口。 沈慕凑过去咬耳朵。 “怎么,没胃口,还是……”这个还是拖得有点长,后话不说,沈慕还对着姜芜的耳朵吹了口气儿,“还是担心我啊?” 姜芜怎么可能承认,她撂下筷子,嘴硬道,“我才不担心,我就是气不过,你们天悦的法务部当初对上我一个个嗷嗷叫跟狼似的,怎么现在就乖乖的成了猫咪了?“ 沈慕伸出一只手,貌似无意地搭上了姜芜的手臂,上下左右蹭蹭,笑着调侃道,“他们那叫遇强则强,再说,他们嗷嗷叫有什么用,他们的老板在你面前不一直都跟猫咪一样乖巧吗?“ 乖?巧? 这两个字能和沈慕扯上关系? 姜芜到底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真是天大的事情到了沈慕这里,她都能够四两拨千斤。 好了好了,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你总算笑了,要是连你都跟我板着脸啊,我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沈慕捏捏姜芜的脸蛋,笑着说道。 姜芜有些心疼,上手也摸摸沈慕的脸蛋,前两天气色多好呀,现在再看,姜芜总觉得自家媳妇憔悴了。 “你要不要我帮忙?“姜芜很认真地问道。 沈慕还是一副调侃的口气,还挑逗地抬了抬姜芜的下巴,“免费服务吗?“ 姜芜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计算器界面,噼噼啪啪就敲了数字上去,“我们现在就来讨论一下费用的问题。“ 沈慕看着姜芜装出来的那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直接笑倒在她怀里,沈慕搂了她的腰,摇晃了两下,讨好道,“我们还是回家去讨论吧,到时候我搂着你,我们再盖上被子,关了灯,好好讨论一下。“ 不正经! 什么正经的话题最后都能被沈慕拐到这不正经的一面去。 姜芜笑了,不过她就是喜欢这样的沈慕啊。 两个人吃了午饭。 姜律师被沈慕顺了毛,安了心,这才开着小白车回华策工作去了,临走前顺便将沈慕捎回了天悦。 接待姑娘看着自家老板竟然从姜律师车上满面春风的下来,油然而生一股豪情,看样子是老板大获全胜啊,真想看看姜律师此刻的表情,是不是毫无头绪,是不是欲哭无泪。 呵呵,不过还好接待姑娘看不到了,不然她大概会惊讶到嘴都合不拢,车上的姜律师临走的时候被沈慕偷袭,吻了嘴巴,开车离开的时候正满面红霞,一片春光呢。 沈慕一进门就让小刘助理通知宣发部门,“告诉他们手上的东西再压两天。“ 小刘助理愣了,“还要再等两天?“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眼前这位小姐今天一大早说今天天气好,是打翻身仗的好日子吧,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又翻脸不认账啦? “嗯,再等两天。“沈慕确定道。 “好,我这就去安排。“ 哪怕是满腹狐疑,小刘助理依旧从不问原因,完全按照沈慕的话去布置了。 门被关上,沈慕的目光这才落回自己的桌面。 一只可爱的猫咪还趴在桌子上,沈慕轻轻用手点了点她的脑袋。 “你难得关心我的事,我可得好好享受享受。“ 沈慕说着按下了按钮,姜芜熟悉的声音传来。 “老婆,老婆,辛苦了。“ 沈慕笑着回应道,“老婆不辛苦。“ 第59章 沈慕很是享受了两天来自姜芜同志的嘘寒问暖,因为考虑沈慕最近面临的问题,照顾她的情绪,姜芜基本上什么不平等条约都点头了。 大功告成。 沈慕抱着媳妇儿躺在床上琢磨着,明天差不多该是把那对贪得无厌的夫妻料理一下的时候了。 网络上的舆论站其实也不过是一阵风,今天这股从东刮向西,明天自然会有另外一股从南刮向北,这风吹着吹着,吃瓜群众们也就就着下一股忘了上一股了。 不过有些对呛是不适用这个理论的,那就是粉丝之间的战争,无辜受牵连的方萱粉丝几乎将所有攀扯自己偶像的群体都反咬了一遍,将人家的黑历史扒了个够,仇算是就此结下了,不过这都是后话。 天悦娱乐门前的这场闹剧没有例外的渐渐消减了下去,天悦一直没有自行出面做过任何解释,就在大众的视线要从这件事情上转移开的时候,一个在微博平台拥有超高阅读转发量的公众号,突然曝光了一则监控视频。 监控视频中一对夫妻领着五六岁大的孩子路过天悦娱乐门口,孩子目睹了天悦门前高处一则公共区域的宣传广告,拉着父母的衣袖要求父母为自己摘下来。 父母起初想要将孩子带走,但奈何孩子不懂事,竟然躺在地上撒泼耍赖,夫妻两个没办法,最后就顺着孩子的意思,由妻子将孩子扶着跨坐在丈夫的脖颈上,就这样叠罗汉似的,摇摇晃晃要去够那块硬卡宣传照。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孩子大概是高兴得过了头,家长也未加小心,竟然让他从父亲的肩上直接翻了下去,头先着地,磕出了一道口子。 夫妻俩个慌了手脚,抱着孩子不知所措,还是从天悦内部走出了工作人员,拿出了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在救护车赶来的这段时间里,孩子的父母不但没有为孩子的伤口做紧急处理,反而攀扯上了天悦工作人员的手臂,比比划划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工作人员起初没有反驳,只是转身想要回到公司内部,表情和肢体语言都未见冲突,倒是孩子的父母不依不饶,死死抓着人家不肯放手,后来天悦内部又跟出来一位,看衣着正是被夫妻俩个在自媒体上曝光的所谓天悦娱乐冷漠的高管,那人严肃对夫妻二人说了什么,对方不但不理,反而取了手机上前拍照,由于事态有些无法控制,言语劝说无益,最终天悦叫了安保人员,救护车很快赶来,争执最后天悦人员还跟随一起上了急救车。视频内容也就此戛然而止,全程画面清晰度极高,几乎将每个人所有细节都记录了下来。 营销号没有就此说太多话,它只是跟了一句。 【据说孩子的医药费都是天悦拿的,我觉得吧,有点冤,大家觉得呢?】 大家也这么觉得啊! 之前利用人们同情弱者心理搞事情的夫妻,如今被人扣上了利用舆论居心叵测的帽子,这明明是你家熊孩子破坏人家公共区域合法合理的宣传海报,而且还是你们做父母的不小心才导致孩子摔跤的,120是天悦打的,医疗费是天悦出的,最后竟然还扬言要起诉人家要求赔偿。 这是什么行为,这不是碰瓷吗?! 还好天悦硬气,只做自己分内的事,孩子受伤天悦出于人道关怀,给予全部的医疗费用,但对于父母不合理的诉求从来没有点过头,对付这种人就该是这样! 不过是几天时间而已,吃瓜群众们仿佛换了一张脸,之前还口诛笔伐声讨天悦的好像不是他们,一瞬间他们仿佛是正义的卫士又全都站到了天秤的另一端。 不过网络上的声音永远不会只有一种,也有人质疑大v营销号真相君是收了天悦的钱从而放出这些消息来帮天悦打舆论战,可就算事实如此视频总不是假的吧,最终抱着这样心态的人在众多反对声中也只能偃旗息鼓了。 天悦和真相君背后有没有交易,有什么样的交易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反正视频监控将当时发生的一切都还原在众人面前,孰是孰非,一清二楚。 当风向彻底扭转过来后,当网民们的口水蔓延过夫妻俩,眼看着有人攀扯孩子的时候,天悦终于站出来公关。 那话说得很漂亮。 首先承诺将会支付医疗费用于孩子的治疗和恢复,因为这是作为华国企业应当承担的社会责任,其次郑重声明,对于孩子父母其它无礼要求,天悦将采取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目前已经在搜集证据,如果对方坚持起诉,天悦将积极应诉。 在公告的最后,天悦也对网民做出了一些请求,孩子还小正是天真好奇的年纪,希望网民们口下留德,天悦作为一家娱乐公司,旗下不论是艺人还是工作人员对于应对这样的网络流言自有一套流程体系以及经验,但发生意外的孩子才六岁,希望大家能够给孩子一点时间和空间来成长。 有礼、有据、有节。 这才是一家大的娱乐公司应有的态度。 在天悦发声之后,那对夫妻原本用来攻讦天悦的账号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注销了,事情至此算是告一段落。 天悦的公告转发的人很多,记者媒体,旗下艺人等等,不过人海之中有一个id让供职天悦的众人感到有些意外。 姜芜。 华策律所的姜大律师竟然也转发了这则公告为天悦发声。 她不是那对夫妻的代理律师吗?她不是向来爱跟天悦唱反调吗,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登陆微博的姿势不对? 天悦众人风中凌乱。 姜芜微博的内容很温柔,她告诫众人,【这个世界对孩子来说都是危险的,横道、路灯、广告牌等等,都可能造成意外的发生,也正因这样,年幼的儿童出行才需要家长的陪同和看护,这种责任是不能转嫁给其他人的,希望大家都能够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律师个人微博对于时下流行的热点话题做些自己的解读和告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关注了姜芜的人纷纷在她的内容下评论转发。 大家都认为姜律师言语间温柔委婉,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姜芜的话看着理智温柔,但实际上她打下这一行字的时候咬牙切齿。 沈慕这妖精,早就有了办法,拿了主意,还在家里装可怜,肆无忌惮让她这样那样…… 过分,实在是过分! 不能就这么算了,下班后,姜芜直冲回家就准备和沈慕好好算算这笔账。 沈慕今天的心情可比姜律师美丽多了,这些天按时按点来天悦报道闹事的人今天终于是不见了踪影,网络舆论更是形势良好,虽然这两天被过分透支了温柔体贴的姜大律师说不定晚上下班会回家跟她清算旧账,但沈慕想得开啊,算就算呗,她还她就是了。 姜芜拿钥匙开门,客厅里的灯开着,但往日里听见她回来便亲自前往迎接的人却迟迟没有来。 哼,看样子沈慕是知道错,不敢来了。 姜芜也不出声,换了鞋子,光着脚就往虚掩着的卧室门走去。 那里面透露着隐约的灯光,沈慕必然等在里面。 姜芜伸手推门,看清楚卧室内的一切后,她瞬间就石化在原地了。 印着火红唇印的床单上铺满了玫瑰花的花瓣,沈慕什么也没穿,光溜溜的躺在其上,还媚眼如丝,朝着自己比了个飞吻。 有辱斯文! 姜芜的目光无处安放,脸也瞬间就红透了。 沈慕振振有词,“来找我算账?你是想这样还是……这样?“ 她连着摆了几个撩人的姿势,朝着姜芜勾勾手指。 姜芜看着眼前无限风光,深吸一口气。 “我给你十秒钟,你,立刻,马上,把衣服穿好,把床上这些东西给我收拾了,这晚上还怎么睡觉。“姜芜佯装发怒。 自己都奉献成这个样子了,姜芜竟然还想着收拾床铺,这怎么行。 沈慕起身一点一点贴过来,“姜律师,你想不想和我玩个游戏。“ 不,我不想。 姜芜的表情明显在拒绝,但她的身体很诚实,被沈慕牵引着一步一步走向床边。 “这个游戏呢,叫做……” 刚回到家,还饿着肚子,姜芜就被沈慕骗上了床,什么见鬼的游戏,什么所谓的还债,最后还是沈慕占了上风。 那些形似玫瑰花瓣的东西不过是增添气氛的仿造品,不但不会破碎掉色,接触到肌肤还有微凉柔软的触感,姜芜感觉被这些东西簇拥着有一种说不出奇妙的感觉,似乎真的有隐隐的玫瑰花香从其上传来。 玩过了成年人的游戏后,两个人满足的躺在床上、 之前兴冲冲回家是要和沈慕算什么来着?姜芜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沈慕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姜芜坦白,“这种事情要打个时间差,有把握洗得白的负面新闻要让它充分发酵才能利益最大化。” 姜芜迷迷糊糊听着沈慕的生意经,天悦的危机显然已经顺利解决了。 沈慕笑道,“最后我还让明怡送了那孩子一整套方萱的广告硬照,据说孩子倒是挺高兴的,但那对夫妻的脸色可是精彩极了,要不是顾及天悦的形象,我还真想亲自去看看。“ 姜芜听着听着忽然就有些失落,沈慕远比她想象中要强得强得多,她似乎很少遇到麻烦,即使遇到了,就算没有自己她也能够顺利的解决。 正出神呢,姜芜忽然觉得肩膀一疼。 沈慕这家伙竟然不轻不重咬了她一口。 “如果再有这样的事,你还会为我说话吗?”沈慕望着她。 答案再理所当然不过。 “我会。”姜芜回道。 第60章 对于家庭生活和谐的沈总来说,每天都是晴朗的一天。 不知不觉间夏天就要悄悄溜走,只留给众人一个暮夏的小尾巴。 沈慕今天穿得清凉,花俏的深v连衣裙开到胸口,而她也学着姜芜,买了同款的链子,将戒指挂在了胸前。 沈慕白皙的肌肤是镶嵌满碎钻的戒指最好的底衬。 一早上,撩人的沈总招摇而过,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今天的装扮,不过却没有人就这枚戒指往别处想。 沈慕出位的打扮还少吗,别说只是别出心裁在颈间挂了个戒指,说不定哪天她在身上别个小红本做装饰都有可能。 这能说明她名花有主?不,这只能说明她拥有凡人无法理解的时尚。 沈慕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小刘助理跟在她身后,也进了来,她有文件需沈慕阅示。 沈慕提笔,一手好字龙飞凤舞,这是当年沈家老爷子手把手教出来的。 沈慕一边浏览文件内容,一边和小刘助理交谈。 “之前的事情处理的如何。”沈慕问道。 小刘助理答道,“孩子已经出院,我前天去的时候一家人已经不在了,前台那边也没有消息,想来是见好就收了,若是再闹下去,照着现在网络上一边倒向我们的舆论氛围,他们讨不到半点好处。” 沈慕点点头,确实如此。 “不过……”小刘助理显然话还未完。 “不过什么。”沈慕未抬头,阅过一份文件后紧接着翻开下一份。 小刘助理道,“您看到华策姜律师的那篇长微博了吗,真没想到,姜律师竟然有一天会站在天悦这边。” 沈慕想笑,她真的想对小刘助理说,姑娘你还是太年轻,姜律师不仅以后都会站在天悦一边,她还实打实是你受法律保护的老板娘。 沈慕正洋洋得意脑补呢,结果笔下一不留神就写了姜芜的名字上去。 小刘助理当然看到了,她清了清嗓子,“那个,老板,签错了。“ “咳咳,不小心。“沈慕将文件放到一边,只能让小刘助理再那一份新的过来。 刘明怡出去了,沈慕一个人支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 就连小助理都觉得姜律师站在天悦这边是一件令人感觉很微妙的事情,沈慕又何尝不这么想呢,受到刚刚小刘助理一番话的启发,沈慕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为什么不让两个人的立场更名真言顺一点呢。 姜芜作为华策律所供职的律师,若是华策和天悦站在了一起,那么姜芜以后除了私人身份外,岂不是多了个和自己排排站的理由,到时候有姜律师为自己驰骋斗兽场,维护她的权益,为她的得失据理力争…… 幻想着这美妙的场景和画面,沈慕都要不自觉笑出声来了。 等小刘助理拿了重打的文件进来,看到的就是自家老板傻笑的样子,对方招招手示意自己站过去,小刘助理立马上前。 “明怡啊,你觉得姜律师怎么样?“ 小刘助理平日里是最喜欢看自家老板笑了,妩媚而有风情,端端迷死一票人,但今天她怎么总觉得这笑有点瘆得慌? 不过她的优点就是不说假话,刘明怡点头回道,“我觉得姜律师人很好,很厉害,我很喜欢她。“ 前面两句听着很悦耳,但最后一句不,沈慕弯弯上翘的嘴角立刻掉下来,“喜欢她,哪种喜欢?“ 小刘助理立马重新措辞,“说喜欢不太准确,应该说是欣赏。“ 嗯,这还差不多,沈慕很满意。 “那你说如果天悦和华策合作,以后由他们为我们提供法律方面的服务,你觉得怎么样?“沈慕笑道。 “没这个……必要吧。“小刘助理没忍住。 天悦有自己的法务部,而且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纰漏,再要和京元市顶尖的律师事务所签下合作协议,小刘助理总觉得有点资源浪费。 沈慕开始游说道,“你想啊,到时候姜律师为我们天悦冲锋陷阵,到时候她口中最常提到的委托人指得都是我们,啧啧,那场面……“ 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人家姜律师能乐意吗。 不过小刘助理这两句话只压在了心底,没看见她家老板已经沉醉在自己这个甜美的梦想中不可自拔了么,她还是不要直言不讳泼人家冷水了。 “呵呵,呵呵呵。“小刘助理从不说假话,但此时此刻她可以选择不说话,然后奉送几声略带尴尬的微笑。 “好了,签完了。“沈慕笑吟吟递出文件,将小刘助理打发走,她得好好想想,这件事到底要如何运作。 小刘助理也不想在总裁办公室多待,连忙抱了文件从里面出来。 她希望老板能够好好冷静冷静,好好冷静冷静。 晚上回家,吃过饭后,姜芜和沈慕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 姜芜今天难得心血来潮去逛了一趟超市,买了几个苹果回来,眼下正小心翼翼削果皮呢。 在一些小事上,姜芜的强迫症展露无疑,果皮必须一刀下去,从头到尾绝无断裂,否则就要重头来过。 虽然苹果的营养价值很高,维c丰富,但沈慕也不想一晚上吃太多,所以即使她一肚子话想说,也只能忍着,直到姜芜果皮削完,大功告成。 不错不错,削得不错,姜芜欣赏着自己削好的果皮,十分舒心。 沈慕则不客气地将苹果拿在手上,直接咬了一口,随后貌似不经意地对姜芜道,“老婆,问你个问题。“ 姜芜心情很好,“问吧。“ 沈慕凑过去坐得更近,“你说如果你在公事上遇到我要怎么办?“ 姜芜直言,“公事公办。“ 说完这四个字,姜芜还紧张了一会儿,她生怕沈慕介意自己这种想法,但是她不想骗她,这是她对工作最真实的态度。 结果沈慕听了不但没生气,反而咧嘴乐了,“真的?公事公办?“ 哎? 今天这什么节奏,是不是又有什么花样在里面啊。 姜芜有些迟疑,却还是点点头。 沈慕刚刚咬过苹果,此刻就重重一个亲吻印在姜芜脸上,“记住你的话啊,公事公办。“ 姜芜有些嫌弃,她擦了擦自己的脸蛋,“讨厌啊,黏黏的。“ 沈慕见她擦着自己吻过的地方,大笑着调戏一般又捧着姜芜的脸多吻了几口才罢休。 看着姜芜又羞又怒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沈慕简直要飞到天上去了。 公事公办的事情,姜芜记在心里好几天,但后续也不见沈慕有什么动作就当作是个小玩笑放到一边了,结果某个上班的早晨,姜芜被华策律所的合伙人之一叫道了自己的办公室。 姜芜以为对方有什么要紧事吩咐,但对方见她进门只是笑着招呼道,“小姜啊,坐。“ 让坐就坐,姜芜大大方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今天找你来是有这么一件事,天悦娱乐你知道的,之前你也打过交道,他们准备和华策签订常年的法律服务合同,并且对你这位姜律师评价很高啊,希望由你来负责对接。“ 姜芜把话听完,微微挑眉。 啊哈,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姜芜无奈笑道,沈慕这些小心思真是层出不穷,让人应接不暇。 姜芜盘算了半晌,这才开口道,“其实……“ 沈慕觉得自己的想法,万无一失。 她这两天将自己所有的工作都推掉了,姜芜接到通知怎么也要来这边转一转,拜访一下自己的委托方,沈慕就专门在天悦等着,等着姜芜作为他们天悦指定的联系人上门。 到时候她会是什么表情,震惊,无可奈何? 沈慕想,就算姜芜有这种心理,怕也不会露在面上,她迈进天悦大门的那一刻起,肯定还是气定神闲,面不改色,一派淡然的气场。 对于这一点,沈慕敢肯定。 走廊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要知道九楼就只有沈慕这一间总裁办公室,出现在这里的脚步声都是来找她的。 一定是老婆,来了,她来了! 沈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 嗯……领子可能开得太低了,姜芜不会喜欢,她整理整理让自己看上去端庄不少,随后正襟危坐,一副正经做事沈总的模样。 沈慕猜得不错,门外果然是华策律所的人,她甚至都听到了对方和小刘助理说道了华策这两个字。 门把已经被握住,正轻轻转动着。 进来了,人就要进来了!! 恩? 怎么不是姜芜?! 姜芜她人呢? 沈慕记得自己明明对下属说过让他们和华策洽谈的时候,务必多提姜律师,表明天悦对其的欣赏,按照常理来说,今后要多方合作的两家公司,对方这么一点点小需求,会满足才对的啊。 小刘助理引荐着来人进门,看到自家老板一副吃鳖的样子,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何况是姜律师那样高山般须人仰止的女魔头。 沈总,您又栽了吧,想法落空了吧。 小刘助理感受着办公室中这尴尬的气氛,只得代已经震惊到石化的沈总招呼客人坐下,随后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大型翻车现场。 “沈总,您好,我是华策律所的律师,我叫江杉,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将由我负责华策与天悦法律事务相关的接洽。“江杉说着将自己的名片递了出去。 沈慕总算是回过神,还知道伸手接过,表示礼貌。 对方见江杉惊讶,其实江杉也一样,她看沈慕总觉得有点眼熟,难道是无意中在有关天悦的报道中见过? 江杉和天悦老板碰过面,再到从对方办公室出来,江杉还是没有想起她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她,直到她回了华策,在电梯口看到端着水杯悠哉悠哉路过的姜芜她才想起来。 医院,病房,姜芜因委托人受伤的那次! 她当时看到和自己这位学姐抱在一起的那个不就是刚刚天悦那位沈老板嘛?! 第61章 今天真是晴朗的一天啊,京元市天空如洗,万里无云,可沈总的心情阴云密布。 不是说公事公办吗,姜芜这个骗子! 想着自家媳妇儿,沈慕瞬间觉得自己办公桌上摆放的憨笑小猫都不那么可爱了,她伸手将猫转过去,身子背对着自己,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她笑着的表情,一点都不。 姜芜晚上到家的时候,就见沈慕板着脸,搬了椅子正襟危坐在大门口,脸上没有半点笑意,一副等着清算的模样。 “回来啦。”姜芜一点都不怕,还上前挑逗地拍拍沈总娇俏的脸蛋。 “站好,不许嘻嘻哈哈。”沈总严肃道。 姜芜才不听她的,站是不会好好站的,她蹲下身,双手扶着沈慕的膝盖,仰头去看沈慕精彩的表情。 蹲久了头晕,沈慕心疼,把姜芜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公事公办?”沈慕挑眉。 果然是因为那件事。 姜芜大大方方坐在人家腿上,亲亲她的脸颊,直言不讳,面不改色,“当然。” 这家伙,还敢跟自己说当然! 沈慕鼻子差点没气歪了,直接就想将平日里怎么都腻不够的小佳人从自己腿上掀下去。 姜芜看着沈慕咬牙切齿的样子,直接就笑出声来,也不由得想起了今天早上的一幕。 早上,姜芜被老板叫去谈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想要姜芜作为天悦和华策俩家公司合作的联络人,毕竟对方提到姜律师,华策上下的第一反应就是姜芜。 但华策可不止有一位奸g律师,而比起转任离婚律师的姜芜来说,一直处理经济纠纷的江杉显然是更合适的人选。 姜芜有什么说什么,分析厉害关系,也阐明了江杉和自己的优势劣势,可谓字字切中要害,对方听完姜芜的想法,觉得很有些道理,天悦是一间娱乐公司,处理经济事务,江杉无疑比姜芜更合适。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最后出现在沈慕办公室的华策代表就成了江杉同志。 而眼下这位小同志正在家里郁闷呢。 这都什么事啊,江杉觉得自己今天早上往人家沈总面前一站就仿佛一个可行走的高瓦数灯泡,亮得江杉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有点烧心。 姜芜将早上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又跟沈慕复述了一遍。 沈慕还能说什么呢,原本她是计划着扯上公事让姜芜推脱不得,可现在好了,人家有错吗,人家时时处处为你们天悦在考虑啊! 果然是公事公办,姜芜还真没有说错,沈慕紧了紧自己的手臂将人抱得更紧些。 姜芜既然猜得到沈慕那些七拐八绕,千回百转的小心思,自然也看得出沈慕此时眼中极力想要掩饰的失望,她捧着对方的脸,柔声道,“你不要小瞧江杉,她在处理经济案件,合同纠纷方面非常有经验,就连我都要略逊一筹。” 沈慕闷闷的,把头埋在姜芜的怀里道,“可我想要你。” 这人,死死环着自己的腰,脑袋就顶在她胸前,竟然还念念有词说着她想要她。 姜芜哭笑不得,这还得怎么要啊? 大概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彼此的了解也更深了,姜芜如今看沈慕也看得更加分明。 姜芜自己就是没有养在父母身边,才造就了如今这样的性格,无论她表现得如何强势,她自己心里清楚那里永远有着无法消弭的不安,这是原生家庭给予的,根植于骨与血。 自己有父有母尚且如此,更何况还在稚龄就失去双亲的沈慕呢。 沈慕表现得太强了,强到让人想要依靠,强到让人会忽略她也早早失去一个完整的家,她千方百计想要证明的,和自己之前千方百计想要撇清的其实是一回事。 都是那种根植于骨血的不安。 姜芜的不安让她想要逃离可能会伤害自己的一切,而沈慕的不安则是即便受伤她也要抱得更紧。 她与沈慕还真是殊途同归。 姜芜叹了口气。 沈慕以为自己又让姜芜为难了,立马改口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随便说说。“ 姜芜揽着沈慕的脖颈,轻轻吻上她的唇,“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你生气,担心惹你不开心。“沈慕诚实答道。 姜芜笑笑,“我没有,没有生气,也没有不开心,相反的,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在想什么,老婆。“ 沈慕微微一愣。 姜芜捧着她的脸,“作为姜律师,天悦和华策如今有了契约关系,虽然联络人是江杉,但只要你有需要,我作为华策的员工,随时为你服务。“ 沈慕一听瞬间来了精神。 “况且。“姜芜笑道。 还有况且? 沈慕睁大眼睛。 “况且凭借我们的私人关系,我可以免费为你提供法律咨询。“姜芜道。 “就只是法律咨询?“沈慕还不满足。 “那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 “我,一直都是你的啊。“ 一直都是你的,一直都是你的,这句话让沈慕着了魔,她拉着姜芜起身,将人抵在墙上,一点点一寸寸吻着她。 姜芜努力回应着沈慕的热情,好不容易给她个机会喘口气,她摩挲着沈慕的额头认真道,“别怕。“ 别怕…… 这句话,这个人,这一切都仿佛让沈慕如此熟悉,她的眼眶都渐渐有些发涩。 “作为姜律师我有义务为你服务,而作为姜芜这个人更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只要有一天你需要我为你站上法庭,抛开律师的身份,我还可以以亲人、以妻子的名义为你辩护,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沈慕。“ 沈慕的人生中,父母早早离世,爷爷终老而去,永远这个词上一次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其实也与姜芜有关,她以为这个人她要永远找下去。 可上苍终究还是厚待她的,它将姜芜送给她,而此刻,她的妻子,她此后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她说她会永远站在她的身边。 永远这个词真美好啊。 沈慕重新把姜芜拉近自己怀里,不顾一切吻她。 ********* 小刘助理想着,自家老板玩花了小把戏,翻车翻得彻底,怎么也会郁闷两天,结果谁想到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沈总满血复活,第二天又是迈着轻快的步伐,哼着歌,摇晃着裙摆,走进了天悦的办公楼。 啧啧,要不人家是老板,自己只是个打工的呢,小刘助理简直对自家老板调整心态的速度五体投地。 沈总的心情很好,姜律师她也不错。 不过一进办公室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之前林兰为了让她放松心情送的一盆小玩意儿,彻底打蔫儿了。 姜芜心头一紧,怕是自己这些天没留意,水也忘了浇,将这小东西给养死了,她连忙捧着花盆出门去找林兰。 林兰正收拾杂物间,看到姜芜过来,连忙擦了手,迎上去。 “姜律师。”林兰笑起来就像个小太阳。 姜芜把小花盆捧到林兰面前,“是不是被我养坏了?怎么办,还能救活吗?” 林兰也是一脸郑重将花盆接到手中仔细看了看,“可以,我试试看。” 过了没两天,林兰就抱着焕发生机的小花盆重新回到姜芜的办公室。 “姜律师您看。” 姜芜就见那小东西重新树起了枝叶,显得很精神。 “谢谢你林兰。”姜芜笑道。 林兰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您快别这么说,我也就能做好这些小事,要是您忙不过来,浇水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姜芜看向林兰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林兰,我记得小陈说你念过书,是念到哪里?” 提起上学的日子,林兰有片刻的恍惚,明明没有过去几年的时光,但这之间仿佛有一生那么漫长,林兰已经很久不去想这些了,不去想教室里传来的同学们的读书声,也不去想若是父亲没有发生意外,她是不是也有机会念中学,甚至念大学。 “林兰?” 看对方久久没有回答,姜芜不禁轻轻出声唤她。 林兰这才醒过来,连忙回答姜芜之前的那个问题,“我没有念完初中,初一升初二的时候,我父亲就出意外去世了,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交医药费了,实在没钱再给我交学费,我就辍学了。” 其实还不止这一个原因,父亲去世后,家里日子拮据,母亲带着他们姐弟三个改嫁,林兰的继父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上了小学,认识几个字这辈子就够用了,再继续念书那就是浪费,所以根本不肯给她回学校读书的机会。 林兰只能待在家里帮着母亲照顾弟妹,后来她渐渐大了,像是一颗熟透的饱满圆润的桃子,她母亲想让她嫁人,可她才十八岁,不想这样草草决定自己的一生,所以她出来工作,若是她赚了钱,有了富余,就算自己早就过了读书正当时的年纪,但是她还有弟弟,还有妹妹,林兰希望她们的青春起码能够与她的有所不同。 姜芜看着失神的林兰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比许多人都要幸运一点,起码她还有外婆,她还能够衣食无忧,读书知理,将改变人生的钥匙牢牢握在自己手上。 如此想来,姜芜看向林兰的目光便有些复杂,感慨,同情,伤感,都包含其中。 林兰很聪明,这些她都看得懂,不等姜芜开口,林兰先劝慰道,“姜律师,您不用同情我,我想每个人的一生都像是老天爷给出的一份考卷,每个人都不同,但有难有易,一生走完大抵是平衡的,我相信我能靠我自己找出答案的。“ 像是怕自己哪里说错了,林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那个,您不会笑话我说大话吧。“ 姜芜摇摇头,认真道,“不,林兰,你说的很好。“ 女孩腼腆地笑了,她应该不常被夸奖,此刻耳朵已经红透,但一双眼睛仍是亮亮的,有着耀眼的光芒。 第62章 今天姜芜回来的要比平常都晚一些。 听到敲门声,沈慕跑过去开门,就见姜芜瘦弱的手臂拎了两大袋子的书籍,看到沈慕仿佛见到了救星,难得用撒娇的口气求助道,“快帮帮我,太沉了。“ 沉你还买这么多…… 沈慕连忙帮把手,将两个袋子接过,放在一旁。 “你这是买了什么啊?“ 姜芜在换鞋子,沈慕就蹲在一旁,翻看着姜芜拎回来的两个口袋。 “初中课本?!“沈慕随便抽了一本书看着上面的标题,惊讶道。 “嗯。“姜芜答道。 沈慕更不明白了,“你买这些做什么?“ 姜芜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委婉道,“送给小朋友。“ 哦,小朋友,做公益是好事啊,我老婆真是太善良了。 不过沈慕将两个袋子翻完就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了,她算了算,姜芜几乎买下了现阶段整个初中三年级所有课程的教材,但问题是……只有一套,这个小朋友看样子有特定的人选啊! 沈慕蹲在自家客厅的地板上想了半天。 小朋友? 小朋友这个字眼实在是有些微妙,而且姜芜身边的“小朋友“其实也蛮多的。 a大那个算是高材生了,铁定用不上这些,华策那个据说是个年少辍学的保洁员,难道说…… 沈慕脑海中瞬间警铃大作。 她拎着课本来到正在卧室换衣服的姜芜身旁。 “你这是买给送你花的那个丫头?“沈慕问道。 姜芜有点惊讶,自己不过就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沈慕竟然就猜到了,而且送花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她竟然到现在还记得。 “嗯,对,算是她帮我养花的回报吧。“姜芜答道。 “哎……“ 姜芜同志话刚落地,衣服也才换了一半,裙子脱下去,家居服裤子才套了一条腿,整个人就直接被沈慕抱着搬到了客厅。 “放我下来。“姜芜道。 沈慕将人放在自家落地窗前的花架旁。 姜芜一时没想明白沈慕这是想做什么。 沈慕则是抬手一指,引导姜芜的视线落在房间里这些绿植上。 “我说我办公室里的花,你总不会连家里的也让人家帮着养吧。“姜芜瞪大眼睛,她没记错的话,最开始是沈慕这个大老板不肯找家政的。 怎么?这是忽然改变主意了? 沈慕那个气啊,真是一点默契的都有,看样子她只能有话直说了。 “快,也感谢感谢我。“ 嗯? 姜芜愣了三秒钟,总算是明白过来。 “感谢你,因为你给家里养花?“姜芜试探道。 “对。“一个对字,沈总说得理直气壮。 “不。“姜芜拒绝地也干脆。 她转过身,靠着沈慕找了站立的支点,抬腿将刚刚穿了一半的家居服裤子继续穿完。 “哎,家花没有野花香,古人诚不欺我。“沈慕开始卖惨。 姜芜换好了衣服,直接忽略了沈慕的哀嚎,朝着厨房走去,“吃饭了吃饭了,饿死了。“ 沈慕瘪瘪嘴,不肯动。 姜芜回过头看沈慕还站在那里,一脸悲愤的样子瞬间就乐了。 “你是吃醋了吧。“ “开玩笑,十八岁,花骨朵一个,我会吃个丫头片子的醋,呵呵,哈哈哈。“沈慕干笑两声。 是吃醋没错了,姜芜耸耸肩。 她之前没少看那些奇奇怪怪关于指导恋爱和家庭生活的书籍,虽然很多东西都不切实际,但里面的内容也不是毫无用处,就比如说很多心结都形成于看似不起眼的小矛盾中这句话,姜芜就深以为然。 她朝着沈慕勾勾手指。 沈慕狐疑道,“干嘛。“ 姜芜笑,“过来,不是想要感谢吗?“ 沈慕只好听话的凑过去。 姜律师正经的时候那是相当正经,这辈子大概也就沈慕见过姜芜不太正经的一面。 那双桃花眼,眼含春水,波横婉转,一颦一笑间,皆是别样的风情。 她浅笑着勾勾手指,沈慕根本无法拒绝。 “你需要我的感谢?”姜芜笑着。 其实,也不是那么需要。沈慕有些着魔地想着。 眼前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过来将沈慕拥在怀里。 “不过,老婆,你辛苦了。”姜芜抵在姜芜耳边,轻声说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相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是那夜姜芜亲口说了我爱你? 不,也许还要更早。 沈慕的心像是微风吹起的蒲公英,心神荡漾。 从前都是直呼她名字的姜芜开始叫她为老婆,只要自己表现出一点点不安,她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或委婉,或挑逗,或直白哄她开心。 原来我的爱能够得到对方全力的回应是这样简单而美好的事情。 沈慕愿意为姜芜做一切,一辈子的厨师,一辈子的花匠,一辈子的开心果,一辈子的爱人。 被沈慕回吻住的时候,姜芜想,沈慕真是非常好取悦的类型,她都还没发力呢,沈慕就妥协了。 真好,又甜,又乖,又好。 一个身心愉悦的夜晚,再加一个晴朗的早晨。 姜律师心中很乖很好的小甜甜,在老婆出门后,乔装打扮也偷偷摸摸跟到了华策律所。 她几乎在那里守了一上午,就是为了亲眼看看这个所谓的小朋友。 现实也终于没有扫沈慕的兴,她刚到不久就看到一个打眼望去也就十五六岁大小的姑娘,拎着工具在门口做起了清扫。 瘦小、单薄,要不是姜芜曾经提起过这是个成年满十八岁的清洁员小朋友,沈慕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慕就站在那里看着人家从开始清扫到整理完毕,这中间也就二十几分钟的时间。 完后,沈慕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够神经的。 她带上墨镜,起车,径直离开了华策旁的停车位。 姜芜投注在别人身上的精力太多,无形之中会让沈慕产生很大的压力,可今天来过之后,沈慕明白,姜芜给予的关注并不是因为和对方多么的亲近,而是因为需要,她当了这些年的律师,身上依然有抹不掉的正义感和同情心,这弥足珍贵,让沈慕想好好珍惜。 姜芜说她幼稚。 沈慕等红灯的时候,不由的笑笑。 姜芜还真没说错,她真的是有点幼稚。 这一趟她根本没必要来。 沈慕心情很不错,这种时候应该放首歌来听听,正当她翻阅着歌单想要找一首适合自己现在心情的歌曲时,电话倒是先一步打进来。 一看来电显示,沈慕接起就是随意一句,“有事启奏,无事跪安。“ “我呸。“傅思遥可不是吃素的,直接怼回去。 沈慕听到好友这么精神,也是乐呵呵问道,“你如今是腾华集团的接班人,时间宝贵,寸秒寸金,我可不敢耽误你。“ 傅思遥哼哼两声,“得,你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行,姐姐我不说了,拜拜。“ 说着拜拜,但傅思遥也并没有挂掉电话,依旧等着和沈慕扯皮。 沈慕笑道,“你还姐姐,比我小着几个月呢,就是跟我家姜律师比,你也是小妹妹。“ 傅思遥见话题说到了生辰上,直接点破了今天这遭电话的来意,“老地方啊,翡翠餐厅,明晚六点,请你吃饭。“ 怎么突然要请自己吃饭,还说得这么正式。 沈慕还没想明白呢,对方已经又补充了一句,“你刚刚不是说起你家姜律师嘛,把她也带来,我看看陆绾有没有时间,左右你们也认识,不是外人,人多一点热闹些,或者你不想其他人在场也行,都依着你。“ 沈慕更惊讶了,傅思遥刚刚是不是说要自己带上姜芜,至于带不带陆绾反而靠后考虑,这能是恋爱脑傅思遥同志说出来的话? “明儿什么日子啊?“沈慕问道。 好在两个人打的不是视频通话,沈慕看不到电话那边傅思遥妙目一翻,奉送给她的那枚大大的白眼。 她只听到电话那边,傅思遥的声音大了,调门也高了,“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就是二十九年前,有个大傻瓜刚好在这一天降生而已。“ 降生? 大傻瓜? 靠。 “你才大傻瓜。“ 等沈慕想起明天是自己的生日,一句话怒喷回去的时候,傅思遥已经挂电话了。 沈慕父母早亡,爷爷也在她成年不久后去世,这世上能记得她生日的人大概也就傅思遥这个自小认识的朋友了,至于姜芜,她们两个成婚的时候,沈慕的生日已经过去了,她没有对她提起过,想来应该也是不知道的吧。 如果自己生日的时候能跟老婆和好友一家一起吃个饭,那真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姜芜她会同意吗? 姜芜可不知道自家媳妇儿跟着她来到华策转了一圈,她等着林兰收拾完楼下上来的时候,招招手将人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林兰不明所以,“姜律师,您找我?“ 姜芜将整理好的书本用包装绳捆好,既不会散开,也方便挪动,推到林兰面前,“这个是作为感谢送给你的礼物。“ 林兰一听是礼物,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也没做什么,怎么能收您东西呢。“ 姜芜也不急,笑道,“你可以先看看,再做决定。“ 林兰不好意思的将手在衣服上搓摸了两下,这才上前去看姜芜准备送给她的东西。 那是初中的教材。 和林兰印象中曾经使用过的课本几乎一样。 “这,这是……“林兰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看看眼前的书本,又抬头看看姜芜,渐渐地眼眶都红了起来。 “你可以将它拿回去看,现在网络很发达,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我的接待室有电脑,你可以去那里查。“姜芜道。 林兰有些哽咽,“姜律师,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姜芜揉揉林兰的脑袋,“只要你想学,永远都不晚,我会帮你的。“ 林兰用力点点头。 曾经被破碎的家庭和不幸的人生所剥夺的机会,如今重新摆在了她的面前,林兰真的想,她真的想用尽一切力量去抓住它。 第63章 晚上姜芜一回到家,沈慕就一直围着她打转,问她就支支吾吾也不直说,一直磨磨蹭蹭拖到两个人快要睡觉了,话才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那个,你明天晚上有没有事情啊?“沈慕期待的小眼神被卧室的灯光映得红红火火。 姜芜一听,微一挑眉,也不回答对方的话,只是换好衣服,往被窝里一钻,露出一颗小脑袋,随后笑眯眯看着对方。 沈慕等不及,追问道,“有没有,六点。“ 姜芜卖够了关子这才点头道,“你很会挑时间,我最近刚好不是很忙,每个晚上都有时间,你想做什么?“ 沈慕坦言道,“我想带你和我的朋友一起吃个饭。“ 姜芜一愣,“这就是你的生日愿望?“ 也太朴素了一点,姜芜还以为沈慕会借着她的生日又想出不少新花样,拉着自己陪她玩玩、试试。 沈慕听姜芜这么说,也是一愣,“你怎么知道明天是我生日?“ 姜芜好气又好笑,直接伸手到沈慕的枕头底下,掏出个小红本,打开来后,指指出生年月和身份证号,“我这个老婆就做得这么不称职吗,让你觉得我会连你的生日都不记得。“ 咳。 沈慕尴尬地轻轻嗓子,“那个,你愿意去吗?“ 姜芜坐起身,“当然,只要是你希望的。“ 沈慕爱极了姜芜这双眼睛。爱极了这双眼睛的主人就只凝视着她一个人。 沈慕上手摸摸姜芜柔软的头发,再到眉心,再到鼻尖,再到脸颊,再到唇角。 这个人是属于她的,真好。 沈慕正想着要吻上去呢,结果被姜芜用一根手指头直接堵住了嘴。 “你刚刚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上次我接你时遇到的那个?“姜芜问道。 对,就是那个,沈慕点点头。 姜芜没公婆可见,也没接触过沈慕家里的亲朋长辈,上次与她的朋友碰面也是事有凑巧毫无准备,如今这么正式的说要在一起吃顿饭,法庭上大杀四方无所畏惧的姜律师突然有那么一丢丢紧张。 她小声道,“我觉得她可能不太喜欢我。“ 沈慕一掐腰,豪情万丈,“我老婆,我喜欢就好,用得着她喜欢吗,再说她敢喜欢!我跟你说傅思遥这个人啊……“ 巴巴巴,拉拉拉。 沈慕从小时候傅思遥梳小揪揪上幼稚园调皮捣蛋,到长大后叛逆期对方做的那些没脑子丢人事儿,再到后来遇到了陆绾情根深重但因为她人不靠谱最终两个人分分合合,尽数对着姜芜吐露个遍。 虽然沈慕嘴上说的都是嫌弃的话,动不动还夹杂两句,这个白痴,那个傻瓜,但姜芜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到,傅思遥是沈慕非常重要的人,在她年幼失孤的那段岁月里,傅思遥这个出身相同,家庭状况同样复杂的小伙伴是支撑着沈慕走到今天非常重要的存在。 姜芜不自觉就想到了张惜,如果换做是沈慕和张惜和和气气同时坐在自己身旁,她也会觉得很幸福吧。 明天这个约,为了沈慕,她必须要去。 “你不用在意她,她是不着调,但也拎得清,你和她接触多一点的话,就会发现,其实……”沈慕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看姜芜的脸色。 “我不用和她做朋友,我只知道她是你非常重要的朋友就够了。“姜芜笑着,一张俏脸被卧室中橙红的灯光映衬得红扑扑的。 “我……“幸福来得有点突然,沈慕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姜芜凑上去,环住沈慕的脖子,她和沈慕拥抱的姿势五花八门,但姜芜最喜欢自己坐着,沈慕站着,然后她俯下身子来抱自己的样子,这样一来姜芜只要微微抬头就能看到沈慕的脸,而沈慕俯身下来的动作总是十分小心,仿佛揽在怀里是她珍贵的宝物,让姜芜觉得很窝心。 贴着沈慕的耳朵,姜芜道,“我们的出发点都只是你。“ 她最心爱的人和她最好的朋友。 沈慕觉得眼眶一热。 她不能再让姜芜说下去了,她可不想哭,她抬了抬姜芜的下巴,让自己吻下去的动作更顺畅。 她从小就不喜欢过生日的场景,俗套的歌声、奶油蛋糕,父母亲人小伙伴,这些烂大街的东西,沈慕的生活中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不过之后大概不同了,大概今后的每一个生日都会值得期待。 第二天傍晚,姜芜下班,沈慕开车来接她。 江杉因为合作事务的关系最近跑天悦跑得勤,沈慕的车被西沉的落日余晖一映衬更是黄得闪瞎眼,她这要是还认不出来,才真是见了鬼了。 和姜芜并肩出来,江杉轻轻撞撞她的手臂,“沈总,来接你的吧。“ 姜芜笑得有些腼腆,轻轻点点头。 “快去吧,恋爱去吧,年轻人。“江杉故作老成拍拍姜芜的肩膀。 “不是恋爱。“姜芜摇摇头。 不是恋爱?那是还没确定关系?糟糕,沈总这样的身价别只是和她这个纯情的小学姐玩玩暧昧吧。 江杉一脸担忧。 “你可别犯傻,怎么也要……“ 江杉话还没说完,就见姜芜招招手让她附耳过来。 一句悄悄话,就只有两个人听得见。 说完姜芜步子轻快,飘然而去,倒是江杉自己一个人留在原地,石化当场。 五分钟,足足五分钟,姜芜都已经上了那辆小黄车不见踪影了,江杉还在门口傻站着呢。 最后还是小陈姑娘看不下去,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江律师,哎,江律师。“ 江杉回过神,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前走,“结婚了,竟然都已经结婚了。“ 那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让小陈姑娘看了想入非非。 谁结婚了?看江律师这个样子,怕不是失恋了吧。 “天啊,你也赐我一段神仙爱情吧。“ 小陈姑娘正想着,不远处传来江杉悲愤的吼声。 想来自己猜得不错。 看,这都刺激得疯魔了。 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了,但沈总的车里依旧放着晴朗好时光,不仅放,还一直跟着哼。 早上起床睁开眼,姜芜就对沈慕说了生日快乐,并奉送了一个甜甜的吻,这让她心情美丽了一整天。 刚刚看到姜芜似乎凑在江杉耳边说了什么,人一上车,沈慕就问道,“你对江杉讲了什么。” 姜芜答道,“哦,刚刚她好奇我们是不是恋爱关系。” “那你告诉她……“沈慕有点小期待。 姜芜一本正经摇摇头,“我说不是。“ “哦。“沈慕刚刚飞升的小心脏摇摇欲坠,脸上难免就带上几分失望。 “我说我们是法定的婚姻关系。“ “嗯。“ 嗯??? 沈慕刚起车,紧接着就是一个急刹车。 “你,你对江杉说什么?“ “我说我们是婚姻关系,你是我妻子,如果你觉得日后接触有什么不方便的话……“ “方便,很方便,怎么会不方便,哈哈,方便方便。“ 姜芜看着沈慕那点小兴奋,忽然觉得她这个人看似复杂实则简单,给一颗甜枣就能高兴一整天。 沈慕生日,傅思遥做东。 她带着陆绾先一步来到了翡翠,没等多一会儿,沈慕和姜芜也到了。 上一次被好友在眼前秀得不轻,这一次沈慕说什么也要找回场子。她推门进去就按着傅思遥和姜芜握手,自己则在一旁介绍道,“傅思遥,我的朋友,姜芜,我的妻子。“ 沈慕终于是把我的妻子这句话当着旁人的面说出去了,想想就有些小激动,反倒是傅思遥的眼刀若是有形,沈慕怕是要被扎成筛子了。 秀秀秀,有个小红本了不起啊,傅思遥想着。 不过貌似有个小红本还真就了不起,傅思遥无意中回头去看陆绾,就见她望着沈姜二人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欣羡。 傅思遥和姜芜正式打过招呼后,陆绾上前柔声道,“你好,我是陆绾。“ “你好,我是姜芜。“ 上一次碰面的情况有些特殊,因为当时姜芜和沈慕关系紧张,傅思遥和陆绾早早离场,所以对于传说中沈慕好友的女朋友,姜芜其实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陆绾和傅思遥很不一样,傅思遥气场强大,只要她坐在一旁就有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感,酒红色的头发,凤眼薄唇,有着与生俱来的凌厉和刻薄,但陆绾不同,她温润如水,不动声色,如今姜芜有了机会仔细打量她,这才发现,陆绾也生得很美,人淡如菊,别有一番清新之感。 姜芜很少以最初印象判断一个人,但她和陆绾仅仅见过两次,她就觉得她们可以成为朋友。 姜芜对陆绾印象很好,陆绾对姜芜也一样,她想成为的,她渴望的样子,姜芜都有。 “大家坐。”傅思遥招待众人入座后,略有些神秘道,“今天这顿晚饭并不是重点,精彩的还在后面。”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这种场面当然不会出现。 傅思遥是东家,沈慕是主宾,两个人碰面多是要喝两杯助助兴的,但姜芜和陆绾没有,双方都开了车,总要有人保持清醒,而作为律师,姜芜可是将法条记得明白,知法犯法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傅思遥可不喜欢她这样一板一眼的态度,她笑着调侃道,“少喝一点没什么的,叫司机来接一下不就好了。“ 姜芜只是笑笑,并不搭话。 点到为止,席间再没有任何不愉快的对话。 沈慕说得没错,傅思遥拎得清,但就是刚刚那简单的一来一回,傅思遥也好,姜芜也好,她们都清楚了解到自己和对方合不来。 不过这不要紧,她们不需要成为朋友,就像姜芜说过的,只要她们的出发点都是沈慕,她们就永远能够和和气气,坐在同一桌上吃饭。 第64章 姜芜不喜欢傅思遥,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傅思遥的女朋友。 吃过饭,喝过酒,点了蜡烛,吃了生日蛋糕后,姜芜和陆绾已经是相见恨晚的交情了。 沈慕和傅思遥两个酒鬼互相指指点点、吐槽对方小时候糗事的时候,姜芜和陆绾早就从天文地理聊到文学创作,沈傅二人将中学时代的是是非非掰扯完时,姜芜她们都已经开始分享不同伴侣之间的相处方式,她们甚至还交换了彼此的电话和其他社交账号,这是真的想交对方这个朋友。 不知道姜芜说了什么,陆绾笑得开心。 不知道姜芜又说了什么,陆绾有片刻的失神。 这一切,被微醺的傅思遥都看在眼里,她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焦躁,一点不快,不知道是姜芜的原因,还是酒的原因。 姜芜这个女人和自己合不来。 两次碰面之后,傅思遥基本上就已经做出了判断,她相信姜芜多半也一样。 可就这样一个和自己合不来,生了一双妩媚的桃花眼,但目光澄明而冷清的家伙,傅思遥最好的朋友爱着她,傅思遥爱着的女人显然也很喜欢她。 陆绾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对自己笑过了。 她认识陆绾的时候刚过二十岁的生日,如今她们住在一起的日子刨去分手的时间不算都已经有六七个年头了,过去了这么久,感情没有变,但渐渐的两个人仿佛都找不到起初在一起那份最简单的快乐了。 陆绾笑得越来越少,在家里也变得越来越安静,她本就不是善于表达的类型,傅思遥越来越看不出她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而对于陆绾的不开心,傅思遥起初还会去猜,而后猜来猜去她也累了,不猜了,反正家里冷一段时间,陆绾自己就会将这一页揭过,重新和和气气同她过日子。 傅思遥离不开陆绾,陆绾也离不开傅思遥,她们也许就会这样纠纠缠缠过一辈子。可傅思遥还是希望陆绾能够对自己再笑一次,就是刚刚对姜芜的那种真心的笑,没有那些无可奈何,没有那些凑合将就,就只是因为开心而对她笑一次。 想到这里,羡慕,嫉妒,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傅思遥看姜芜更加不爽起来。 “走走走,去楼上,观景台。“傅思遥笑着,那骄傲的样子仿佛一只美丽的孔雀。 沈慕喝了不少,她拉过姜芜的手,把头垫在对方肩膀上,“我想回家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得留出时间做些我爱做的事。“ 说到爱做的事,沈慕还往姜芜的耳朵边吹了口气儿,别人不知道,但姜芜瞬间明白了,不仅明白,她还红了脸。 沈慕这个妖精,脑子里净是些乱七八糟的,实在流氓。 若是换了平时,傅思遥说不定不会强求,但今天她一反常态拉住了沈慕的手臂,态度强硬,“这可是我为你准备的,你总也得看一眼再走。“ 沈慕有点莫名其妙,她觉得今天傅思遥有些奇怪,不过她歪着脑袋看了看姜芜,询问着她的意思,姜芜点头后,沈慕这才跟上傅思遥的脚步。 “是什么啊?“ “看了就知道。“ 京元市翡翠餐厅坐落在中天大厦的最顶层,再往上则是露天的观景台,站在那里放眼望去能够看到整个京元市的灯火。 姜芜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眼前壮阔的京元市夜景让她有些惊讶,原来她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城市,完整呈现在夜色中是这个模样。 沈慕吹了风,总算是清醒了点,“你要我看什么?不会又是小时候那一套没有准备礼物却硬拗你送我满天星辰吧。“ “才不是。”傅思遥得意得很,她看过时间后,便张开手臂朝着前方走去,口中还倒数着数字,“五,四,三,二,一。“ 无数耸立高楼楼身的电子屏上,突然同时炸开了烟花,那五颜六色的绚烂将中天大厦团团围住,更是将沈慕簇拥在这一片花火之中。 那里,那里,那里…… 沈慕转了三百六十度,目之所及之处都是烟火,她从小就喜欢这些,只不过由于城市建设要求,再也不许在这里燃放烟花,可没想到,今天她二十九岁生日的时候,她的好朋友还记得小时候的事,特意为她做了这样的布置。 这让沈慕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姜芜看得出沈慕很高兴,不自觉的,她自己的脸上也带出了笑容。 反倒是陆绾微微皱起了眉头,她觉得傅思遥多少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 这场电子屏上的烟花雨始终没有结束,沈慕看着傅思遥摇头笑道,“没想到你还记得。“ 傅思遥道,“我当然记得。“ 沈慕有些动容,“谢谢你。“ 傅思遥一弯嘴角,目光越过沈慕落在她身后姜芜的身上,“小嫂子,我的礼物已经抛砖引玉了,这可是你们婚后沈慕的第一个生日,你难道没有什么准备吗?” 一句话出来,四人一片安静。 陆绾不知道傅思遥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在这个时候把这话丢出来,如果姜芜真的什么也没有准备,那么尴尬的会是她们所有人,陆绾想傅思遥精心准备这么一次聚会,应该是希望沈慕高兴,而不是给她添堵,如今她这样让大家下不来台,之前所有的铺垫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你喝多了。“陆绾上前拦在傅思遥面前。 傅思遥则绕过她,丢下一句,“这里没你的事。“让陆绾整个人都是一僵。 傅思遥一直都是笑着的,那种笑很明艳也很有压迫感,她朝着姜芜走过去,步子很慢,可她看着姜芜目不转睛。 沈慕已经冷了脸,就在明白人都以为事情会往不可收拾的地方发展时,姜芜却站在那里突然翻起了口袋。 她拿了什么东西在手上,对沈慕笑着,有些腼腆,“本来想回家再送给你,嗯……有点丑。“ 沈慕愣愣道,“是什么?“ 姜芜背着手,笑道,“你把手伸出来。“ 沈慕听话将两只手都伸了出去,一个有着布料柔软触感的小玩意儿被姜芜放在了那摊开的手心上。 那是一只用花布拼接、手工缝制成的玩具小狗。 土黄色的身体,白色的耳朵和眼窝,红色的小鼻头,身后还缀着一条小尾巴,它有一只手的大小,站立的姿态,一双黑色圆溜溜的眼睛刚刚好和沈慕对视。 姜芜的针线活还可以,虽然说不上多精致,但这狗布偶绝对不丑,看在沈慕的眼中,那大概更是全天下第一可爱了。 沈慕生活富裕,从小到大收到过无数贵重的礼物,锦衣玉食的长大,只不过这衣是订制的衣,食是聘请来的厨师精心烹制的美食,这只小狗大概是她唯一收到的、自己手工制作的礼物了。 傅思遥了解沈慕,她知道她这砸了大价钱的漫天花雨最终输给这只看上去丑丑的小狗布偶了。 沈慕借花献佛,在这浪漫的满城烟花里,拉姜芜在怀,热烈拥吻。 丑丑的小狗布偶被她贴在自己的心口,那种珍视当真有点让人眼热。 沈慕这个寿星是今天的主角,如今其他人可以退场了,剩下的时间注定只属于她和姜芜两个人。 傅思遥转身得很是洒脱,临走时她拉上了陆绾和她一起。 离开观景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陆绾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傅思遥牵着她。 很晚了,该回家了。 走出翡翠餐厅,离开中天大厦,傅思遥和陆绾站在空荡的街道旁,抬头往远处望去依旧能够透过林立的高楼看到一片一片烟花绚烂的形状。 “沈慕要的只是一颗真心。“陆绾突然感慨道。 她说完后,直接开了驾驶位的车门坐了上去。 没头没尾的一句,让傅思遥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多喝了两杯,她只觉得自己从开始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清醒,就只能怔怔看着陆绾的身影。 傅思遥想,其实她也捧着一颗真心,只不过这份真心装饰得有些花哨而已。 姜芜不记得沈慕到底吻了她多久。 喘不过气?好,缓一缓,再来。 再来。 又再来…… 姜芜不想在生日的时候拒绝沈慕,但她认为若是自己不叫停,沈慕能够拉着自己在这里站一晚上。 傅思遥和陆绾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两个人都不知道,只不过姜芜刚意识到她们不在这里的时候,以此为借口挪开了沈慕又想凑过来的唇。 “陆绾她们走了。“姜芜道。 沈慕借着酒劲儿撒娇地贴过来,“走就走了,我回头再找她算账,傅思遥这个家伙,是我高看她了,她其实根本拎不清。“ 姜芜其实并不在意傅思遥的态度,她只要知道这是沈慕的朋友就好了。 若是没有今晚的邀约,姜芜原本想自己在家给沈慕做一碗长寿面,在安安静静家里温暖的灯光下拿出这只自己准备好久的生日礼物,温馨的环境下大概会让它看上去更可爱些吧。 想到自己曾经幻想的生日场景,姜芜轻声对沈慕道,“我想回家了。“ 沈慕点头,对,回家,她也想回家,她还要带着姜芜一起做她们最喜欢的事情。 缠绵,旖旎。 姜芜为这个夜晚奉献了自己全部的热情。 等到她迷迷糊糊睡过去,沈慕还在夜色中大睁着眼睛。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紧,有微弱的月光透进,沈慕并不想起身将它拉上,因为她还想要就着这夜色,好好看看她的darling。 darling,这是她刚刚突发奇想给布偶狗起的名字,沈慕自己觉得很满意。 布偶被她拿在手上揉捏翻看,布料柔软的触感之下,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膈了沈慕的手。 这里面除了填充的棉絮好像还有其他东西,沈慕找了又找,终于发现原来这只小狗的胸口,由两片布交叠封口,是能够打开的。 姜芜是放了什么东西在里面吗? 沈慕好奇着。 第65章 那天晚上,沈慕在那只布偶狗的胸口找到了一颗心。 一颗金子做的心。 夜色中,沈慕摩挲着,还能够感到那颗金子打造而成的心上,有一些凹凸的纹路,姜芜应该是专门刻了字在上面,她连忙掀了被子起身,跑到窗边,借着微弱的月光去看,沈慕就见那小巧的金色心牌上面有一行浅浅的英文。 formylove。 “mylove。“ 沈慕低声念着那上面的字眼,忽然有些想哭。 她觉得自己捧着的仿佛是姜芜的一颗心,原来那个有棱有角,冷静自持的人,会在完全信任你之后,捧出自己全部的真心和爱意给你。 沈慕将那颗心放回布偶里面,自己也轻轻躺回了床上。 她把小狗放在了枕边,随后将已经熟睡的姜芜小心翼翼搂在自己的怀里。 她好爱她。 好爱好爱。 第二天一大早,姜芜是被热醒的。 京元市最闷热的季节就是暮夏了,沈慕竟然还死死抱了她一夜,这让她一睁开眼,身上、额头上都是薄汗。 姜芜其实是想要不惊动沈慕轻轻挣脱的,无奈沈慕直接抱成一个环,无论姜芜再怎么小心最终都会弄醒她。 沈慕其实有一点点起床气,她当然可以醒得很早,但如果正睡着被人吵醒,就会闷闷地不吭声一个早上。 姜芜有点过意不去,人家昨天才好好过了个生日,喝了点酒,看上去也很开心,第二天就是周末,原本该好好睡一觉的,结果就这么被自己弄醒了。 姜芜为了安抚,凑过去亲了亲,又拍了拍,“你睡,你睡。“ 结果沈慕不但没有和往常一样嘟着嘴闷闷的,反而用一种湿漉漉能够滴出水来的眼神看着她。 这种眼神姜芜熟啊,她不由得身子往后挪了挪,昨天晚上她可是玩够了,这一大早可不打算再来。 “你,那个,想干嘛,过犹不及知道吗。“ 沈慕也不解释,就小狗狗一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姜芜,那双眼睛里,依赖,爱恋,满得都要溢出来了,如果姜芜这都看不出,她也就白白和沈慕结婚同居这一段时间了。 “你,看到啦?“姜芜想到什么,突然开口问道。 沈慕就乖乖躺在被子里,盖着小半张脸,轻轻点点头。 她们两个明明该做的都做过了,亲密到无法更加亲密,但就只是送了个生日礼物,反倒像是回到了刚刚谈恋爱交往的样子,都是稚嫩青涩的感觉。 沈慕开口问道,“你为什么送我这个。“ 姜芜想了想,答道:“想要谢谢你。“ 想要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给我的那颗金子一般的心。 话已至此,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在一处,其他更能够表达爱意的举动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两个钟头后,一个电话将二人从床上叫起。 姜芜收拾床铺,沈慕则揣了锲而不舍打过来的电话去了客厅。 姜芜其实刚刚无意中扫到了一眼,电话是傅思遥打来的,果不其然,片刻后,就从客厅传来了沈慕略抬高了不少的声音。 “你少来,我不听。“ “是呢,我也以为你有分寸,结果你就是个拎不清。“ “你平日里和陆绾也这样?呵呵,那难怪你经常被甩。“ “你可是要好好反省一下。“ 喷完了自己的小伙伴,沈慕再回到卧室就有点小心翼翼。 “那个…思遥她吧,昨天多喝了点,有点上头。“沈慕委婉地替朋友解释道。 “哦。“姜芜并不接话。 沈慕以为姜芜不愿意多谈,立马转换话题,“早上吃什么?“ 姜芜没有回答,她只是把床上的被子整理好后,突然回头看着沈慕道,“其实我觉得陆绾和傅思遥不太合适。“ 沈慕一愣,她以为姜芜会介意傅思遥对她的态度,没想到姜芜反而更在意对方和陆绾。 姜芜收拾完后,抱着手臂坐在床沿上,“昨天陆绾和我说了很多,我觉得傅思遥她不是找了个爱人,她是找了个女佣,陆绾是编剧,平日工作确实基本都在家里面,可这并不意味着她有大把空闲的时间啊。“ 沈慕见姜芜一本正经的模样,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坐下听着,这么想过后她就摸到了姜芜的身边。 就听姜芜开始数落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女孩子也会有直男癌,家务要陆绾来做,她在外醉酒晚归要陆绾去接,喜欢热闹就招呼一大群人来家里做客,热闹过后从来也不自己弄都要陆绾来收拾,就连帮女朋友刷个碗都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事情,要奖赏、要回报,你说说……“ 姜芜这个你说说,就好像沈慕养了一只可爱的荷兰猪,然后这只猪咬了别人家一颗娇滴滴水嫩嫩的白菜,现在就是清算她这个主人的时候了。 嗯…… 沈慕点点头,一脸沉痛。 “哎。“她叹口气。 姜芜一挑眉,“是不是,你也觉得她有点过分吧。“ 结果没想到沈慕叹过气后竟然说道,“嗯,对,你说的没错,她起码还刷过,你干脆都甩手,连奖励回报都不稀罕。“ 姜芜卡壳了,她卡得很彻底。 她仔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这近一年的婚后生活,发现自己和傅思遥真的是半斤八两。 不。 半斤八两都算不上,她还不如人家傅思遥呢,人家最起码还会帮陆绾洗碗。 姜芜想,自己真的是被沈慕惯坏了。 一天三顿饭除了过年包饺子,心情好的时候下碗面,其余但凡在家里吃饭,几乎都是沈慕在做,越往后来,碗也都是沈慕在刷,现在就连姜芜最贴身的内衣都是沈慕在洗,前两天灯泡坏了,也是沈慕登高爬梯去换,姜芜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处理自己的工作事务,外加铺床,认识林兰后也算是会拿着小喷壶帮着一起浇浇花,不过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认识沈慕之前她日子都是怎么过得来着? 姜芜印象中自己明明是个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新时代女性啊!怎么现在就过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寄生虫了。 刚刚还理直气壮说人家傅思遥呢,如今姜芜可没有这份底气了,她那无处安放的小眼神,时不时就瞟沈慕一眼。 沈慕她真的完全不像个老板,她不请佣人,不要保姆,就连小刘助理沈慕最多也只是让她买过东西送过来,从来不用她处理生活中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务。 自从结婚后,有关姜芜的一切她更是事无巨细亲自经手,从来不肯让人染指半分…… 想着想着,姜芜忽然就有点过意不去了。 沈慕刚刚不过是抬杠随口说了句玩笑,结果没想到直接给姜芜惹难过了,那双小桃花眼巴巴看着自己,仿佛做了多大的错事一样,一下就把沈慕的心给看软了。 把人拉进怀里,沈慕抱着姜芜,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脊背。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沈慕轻声哄着。 姜芜把脑袋整个窝在沈慕的怀里,瓮声瓮气道,“我是不是做得也很不好。“ 沈慕摇摇头,“阿芜,每对情侣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相处方式,思遥陆绾也好,我们也好,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伴侣也好,大家都是如此,我爱你,所以为你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其他人也一样,你想想陆绾在和你说起这些家事的时候她是在抱怨吗?“ 还真……不是。 陆绾说自己喜欢热闹,但却没什么朋友,傅思遥时常呼朋引伴来家里,她也觉得开心,并不辛苦。 她说傅思遥现在越来越忙,虽然洗个碗什么的小事都要和她斤斤计较索要好处,但若是没有这些日常亲昵耍赖的表现,她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会不会变得更远。 傅思遥晚归当然也可以找司机或者助理送她,但也许这也是陆绾和她之间的默契吧。 就像是沈慕说的那样,每一对爱侣之间总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相处方式。 沈慕自觉自己讲得头头是道,结果谁想,怀里的人突然抬头,愣愣的,痴痴的问了她一个问题。 “沈慕,你像这样爱过别人吗?“姜芜认真道。 沈慕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刚刚没说错什么吧,怎么突然就招出姜芜这句话。 “为什么这么问?“沈慕有些错愕。 姜芜有些失落,“我们不过是通过我接下陆媛的官司才认识的,认真算起来,我们算是闪婚,为什么对于婚姻和感情你比我善于经营那么多,为什么你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你会爱我?“ 连着三个为什么接踵而来,姜芜抬着头,她看向沈慕时很认真,沈慕看向她时也一样。 沈慕一字一句道,“这一生,我只爱你一个人。“ 虽然知道沈慕不会骗她,可姜芜的眼中依旧是茫然多一点,有时候这种无法探寻来处的爱,更让人心惊。 按照常理来说,这世上有人是理所当然爱她的,比如说父母,可她们把自己丢给了外婆,她的母亲更是自她年幼时出国,自此一去不回。 血脉相连,天理伦常,在姜芜身上,就连这些都无法作为爱的理由和基础,那么沈慕呢,到底是什么? 样貌,学识,做派,性格? 终归应该是有理由的吧。 姜芜还想再问,但唇已经被沈慕吻上,一点一点轻柔的吮吸着,她们原本就在床上,不过是被一个电话打断后这才起身,如今再想回去,不过是一个躺下的动作,沈慕引导着姜芜慢慢向后倒去。 对于姜芜和自己的初始,沈慕不愿意就这样干巴巴讲给她,那是她珍藏多年最宝贵的回忆,姜芜就这么忘了,这不公平。 她就是要卖个关子。 嗯,就当是她忘记自己的惩罚吧。 第66章 晴朗的休息日,当然是在床上度过最幸福。 姜芜和沈慕幸福了周六一整天,周日原本打算让幸福继续,结果这一次又被一个找上姜芜的电话给打断了。 两天内,两个电话,差不多的时间打进来,就连电话另一端的人都有着匪浅的关系。 周六的傅思遥,周日的陆绾。 看到是陆绾找自己,姜芜也有些意外。 陆绾的电话很简单,说是想约姜芜出去坐坐,喝点东西,问她是不是有时间。 姜芜此刻人在床上,沈慕正环腰抱她,整个人贴在她身上呢,这样随意温馨而又慵懒的上午,姜芜实在不忍心打破,正犹豫着呢,她低头就见沈慕对她比了个口型。 “去吧。“ 姜芜摸了沈慕的脸一把,这才答复陆绾道,“好,我有时间。“ 两个人约了彼此熟识的地方,这才挂了电话。 沈慕贴在姜芜腰间道,“是陆绾?“ 姜芜点点头,“嗯。“ 沈慕若有所思,“依着陆绾的性格,怕是想要为那天的事向你道歉。“ “那天?“姜芜一愣。 沈慕想起来还有些愤愤不平,“就傅思遥抽风那天。“ “哦,你说你生日那天?“能够感觉到沈慕的情绪,姜芜轻轻拍了她两下,“那天的事情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再说如果没有傅思遥的话,我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把布偶给你。“ “为什么不给我?!“沈慕一听立马爬了起来,直视着姜芜的眼睛。 姜芜有点不好意思,“就,做得有点丑。“ 布偶狗放在两个人的枕边,沈慕听了这话直接伸手将它捧在掌心上,“谁说丑了,我们darling多可爱啊。“ “darling?“姜芜没反应过来。 沈慕一笑,将布偶往姜芜面前捧了捧。 “darling?“姜芜指了指趴在沈慕手心的小狗,“这么奇葩的名字是什么时候取的?“ 沈慕才不管这些,她亲了亲darling的头顶,“是不是名字和它一样可爱?“ 姜芜哭笑不得,掀了被子下床。 沈慕道,“你干嘛去。“ “去吐。“姜芜吐槽。 眼看着人走远了,沈慕才敢小声对darling道,“看见没,你被你娘亲嫌弃了,不过没关系,还有妈咪疼你。“ 不过就这么轻声的两句依然没有逃过姜芜的耳朵,“沈慕,你给我正常一点,晚上不许再把它放在床上了,我找了个盒子,把狗收起来。“ 沈慕不高兴,沈慕不开心,不过她还是照做了,因为她自认为是个听话的好老婆。 快到中午,姜芜穿好衣服出门,因为是去见陆绾,姜芜的着装更自在随意些,一条纯白色裙摆上洒泼墨山水的裙子随她步幅摆动,没了平日里的精英范儿,此刻的姜芜看上去柔婉而优雅。 沈慕看着眼前迷人漂亮的媳妇儿,忽然就不想让人走了,她抱着姜芜的腰不撒手。 “老婆,你别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说的我都改,我错了,你不要去找别的女人。“沈慕干嚎道。 这个戏精。 “松手。“ “不~~“ “你刚刚不是说都改吗?“ 沈慕自己都有些意外,她胡诌两句,姜芜竟然还配合上了,老老实实松了手,沈慕入戏地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姜芜满意地拍拍她的脸蛋,“嗯,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的,说吧想要什么?” “想要你早点回来。”沈慕道。 姜芜点点头,吻了吻沈慕的脸颊道,“晚上带礼物给你。” 砰。 大门被姜芜从外面关上。 人走了,家里只留下沈慕一个人。 她摸摸刚刚被姜芜亲过的地方,有些发怔,她和姜芜这角色是不是有点颠倒了,明明她该是霸道总裁的那一位啊。 姜芜来到约定地点,陆绾已经等在那里了。 这里是京元市有名的咖啡厅,天空之城,虽然说是咖啡厅,但实际上更像是个书店,总共三层,每一层座位与座位的隔断都是厚重的书架,有方有圆形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你可以查阅自己心仪的书籍,然后随便找个角落,要上一杯咖啡,在这里度过一个下午。 当然,若是不小心将咖啡洒在了书上,要求照价格全额赔偿。 陆绾来得早,她坐在一个很显眼的地方,穿一套米灰色宽松的休闲套装,整个人坐在阳光里,舒适而惬意。 “我来晚了。“姜芜上前打招呼道。 陆绾从书本中抬起头,温柔笑道,“不,时间刚好,是我早来,在这里多坐了一会儿。“ 陆绾约姜芜出来的原因还真被沈慕说着了,她是为那天傅思遥有些不礼貌的行为道歉的。 姜芜本就没将此当作一回事,自然是笑着揭过。 姜芜以为接下来就是二人悠闲享受这一个晴好的下午,结果没想到说完了傅思遥的事情,陆绾还有另一件正事要说。 “姜芜,其实今天约你出来,还有另一件事想拜托你帮忙,希望得到你专业的意见。”陆绾恳切道。 姜芜刚刚端起咖啡的手直接停顿在身前。 一个离婚律师的专业意见,可不就是怎么离婚嘛,难道……? 陆绾继续道,“是有关离婚的事情。” 姜芜惊讶地睁圆了眼睛,难道陆绾和傅思遥还真跟她和沈慕一样,也是在没有知会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结了婚? 姜芜犹豫片刻道,“陆绾,你和傅小姐……” 陆绾笑了,“你误会了,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和她的话,我们还不是那层关系。” 陆绾口中的她自然是指傅思遥,她们压根也没有结过婚,自然就谈不上离婚,真有一天走不下去,分手就是了,就像她们之前经历过的那些情形一样。 陆绾虽笑着,但那笑中的含义与情绪却不是姜芜这个外人能够揣度的。 “能大致聊聊你朋友的情况吗,也让我看看是不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姜芜扭转了话题。 陆绾沉吟片刻,“她是我的同行,也是一位编剧,做我们这一行的,朋友都不算多,至于她的具体情况我想还是明天让她去华策找你,正式委托一下比较好。“ 姜芜觉得陆绾有些太过客气,“其实你今天可以带她一起过来。“ 陆绾笑着摇摇头,虽然真要是这么做了,姜芜也不会拒绝,但她总认为这样不好,朋友之间也要保持应有的礼貌,打过招呼争得了同意,事情再进行下去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陆绾的正事都说完了,两番话,都是为了别人着想。 她温柔、淡然、有修养,姜芜真的是越看她越喜欢。 午后闲适的时光刚刚开始,姜芜可没有要走的意思,她靠坐在沙发上,端起咖啡杯,“陆绾,我看过你的剧。“ 一句普通的搭话,就此让两个人聊到了天黑仍是意犹未尽,直到沈慕实在按捺不住打电话试探着催姜芜回家,两个人这才结束了这次碰面。 看着口气上不以为然,说着还不到九点钟时间还早,但脸上已经因为恋人的依赖而挂上笑容的姜芜,陆绾脸上不无羡慕。 临走前,姜芜特意跟店家要了两杯咖啡带走。 她笑着对陆绾解释,“答应过她,要带礼物回去,希望看到只是杯咖啡,不要失望才好。” 怎么会失望呢,陆绾笑笑,被人记挂着哪怕就是一杯白水,相信沈慕也是开心的。 送走了姜芜,陆绾一个人坐在自己的车上,她靠在那里听着车载音乐上随意播放的歌曲。 手机上没有消息、没有电话,傅思遥比自己还忙,她无暇顾及她,更不要说打电话催她回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 陆绾连忙去接,就听对面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有些不舒服,淡淡道,“亲爱的,来接一下我,地址是……“ 报过了地址,傅思遥那边就把电话挂断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陆绾的顺从,压根不认为陆绾有可能会拒绝,会不来,她也根本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陆绾起初并不厌烦去接傅思遥回家,她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她总是看上去很安静,但实际上她也是爱热闹的性格,她也享受别人的依赖,可久而久之,这种愿意为了爱人奉献的事情变得越来越理所当然,陆绾甚至觉得,傅思遥若是把那句亲爱的换一下,换成司机或者助理,这句话的言辞和语境听上去会更通顺一些。 还剩一句亲爱的,也只剩这一句亲爱的了。 陆绾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出神片刻后,陆绾还是启动了车子,朝着傅思遥说过的地址而去。 今天的傅思遥着实不算顺利,她如今是成为了腾华集团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错,但也只是继承人,只要她父亲还活着,她也就还说了不算,那个女人虽然生了个病秧子,看着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但阿斗也有阿斗的好处,他再不济也是个男孩,根子上也是个能够为老傅家传宗接代的主。 最近自己的精力从海外转回国内,这母子两个就按捺不住开始做小动作了,最可恨的是还有白痴跳出来跟他们抱团,刚刚的酒局之上,腾华近期一个重要项目的合作方代表竟然敢劝自己的酒,言语之间还有些惋惜自己女生的性别,傅思遥冷哼两声,他们不是觉得自己不行嘛,好啊,等改天她把傅辰带出来,也灌他几杯,看看到时候两三杯酒进了急诊室的傅家男丁到底是有多棒。 脑子里乱糟糟想着这些,上车后,傅思遥扯开自己衬衫的纽扣,因为头疼还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她开了窗户想要透口气,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这才对陆绾道,“开车。“ 又是一句不经意间命令的口吻,傅思遥因为难受闭目养神,也因此错过了陆绾那微不可查轻轻簇起的眉头。 第67章 周一,又一个新的工作日。 姜芜在自己的会客室接待了由陆绾引荐而来的委托人。 委托人名叫程妍,和陆绾一样是一名编剧。 程妍的样子初看时会让人觉得有些普通,性子也比较安静,姜芜推开会客室门的时候,一个大活人,姜芜竟然没有立刻就看到她。 不过坐下来再仔细观察的话,姜芜就觉得程妍其实是一个非常耐看的类型,她瘦瘦小小的,天然带一股小家碧玉的感觉。 恍惚间,姜芜会觉得眼前的程妍让她觉得有一点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程小姐。“姜芜坐到程妍的面前,和对方打招呼。 “姜律师。“程妍同样开口问候。 “陆绾觉得有关于你的情况,还是由你亲自告知更好些,那么现在你准备好跟我讲讲你的事情了吗?“姜芜问道。 程妍两只手交叠紧握在一起,半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这才对姜芜道,“姜律师,我想离婚。“ 转型过后,找上姜芜的每一个人都是抱着这样一个目的,姜芜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程妍继续说下去,她觉得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若是能够轻松解决,陆绾也就没有必要那么郑重地约她出来,将程妍的事情拜托给自己。 “我想过协议,但我的丈夫高野他并不同意。“程妍叹了口气,有些失神。 高野? 近两年正当红的偶像剧演员高野? 听到这个名字后,姜芜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为什么刚刚看着程妍会觉得眼熟。 就在一年多前,正值二十五六岁,有着光明前景、大好前程的偶像剧演员高野突然宣布了自己的恋情,并且没过多久就与妻子成婚。 这件事当时还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探讨这个问题,艺人到底该不该早婚,早婚的话到底该不该隐婚,不过当时高野的人气很高,即使爆出了婚讯对他的发展也没有太大的影响,而眼前的这位程妍,如果姜芜没有记错的话就是当初这位偶像剧男艺人的恋人和妻子,她看程妍眼熟,大概也是因当初那铺天盖地的娱乐报道所致。 看着姜芜有些惊讶的表情,程妍笑了笑,“您也觉得很意外吧。“ 姜芜确实有些意外,当初风头正盛的当红小生年纪轻轻选择了结婚就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姜芜在自己的记忆中略微搜索了一下,这一年多来,唱衰这对年轻小夫妻的人其实很多,不过都被高野时不时就秀一秀恩爱的爱妻男人设打脸打回去了,就前不久姜芜还听沈慕说起过高野背后的娱乐公司盛合影视,说是他们找人搞出了个什么梦中情人的投票,天悦的方萱是女艺人榜单的第一,而爱妻男高野则是力压一众影帝小生夺得了这个榜单男艺人的桂冠,稳坐娱乐圈爱妻男头把交椅。 而此刻,这位娱乐圈出名的浪漫绅士,模范丈夫的妻子程妍正坐在姜芜的会客室里,和她说着自己想要离婚的打算。 许多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不按套路出牌。 姜芜回过神,开始处理正事,“能和我说说,你想要离婚的原因吗?“ 程妍眉头微蹙,带着几分不确信的态度,“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姜律师,我觉得我被骗了,我的感情、我的婚姻都被高野利用了。“ 程妍慢慢讲起她和高野从相识到结婚的整个过程。 高野是戏剧科班出身的演员,在娱乐圈也过了一段时间的苦日子,跑过龙套,演过反派,做过不知道几番的小配角,直到他进了一个叫做《将爱》的剧组,演了与年轻编剧程妍合作的第一部戏后,这种状态才慢慢改变。 高野是初出茅庐的年轻演员,但程妍却不是,她在学校时就已经有作品投拍问世,并且还拿到了国内知名奖项的提名,虽然毕业之后受到市场风向的影响她开始写起了偶像剧,但她的剧本中几乎看不到烂俗的桥段,常在人物塑造方面下功夫,也正因为如此,高野才能凭借自己本就优秀的外形以及《将爱》剧中个性鲜明的角色,来了个咸鱼翻身。 两个人的第一次合作十分愉快,而后更是有了第二次、第三次,高野也渐渐从一个不重要的配角成为了主角,甚至后来他还成为了程妍生命中的男一号。 高大、帅气的高野早早就对这位编剧程妍小姐展开了追求,最初大家都觉得他只是想借编剧的东风飞上枝头,得到一些能够吸引人气的角色,毕竟华国编剧地位超然,她能够决定角色演员的去留,但高野的人气一部剧接一部剧渐渐走高,他对程妍的热情却仍旧不减,反而攻势更加热烈,人也更加温柔,这在剧组工作人员眼中,多少就显出了几分真心。大家都觉得也许真就如程妍笔下的那些梦幻般的桥段一样,这就是一见钟情,矢志不渝了。 程妍自己写了无数爱情的桥段,但实际上她出身于保守的家庭,恋爱经验有限,就算最初对高野的爱意有过怀疑,但时间久了,将她和高野放在一起凑趣的人多了,她的态度也就慢慢软化下来,谁会不喜欢一个英俊潇洒,直白热烈,温柔而钟情于自己的男人呢,更何况这个男人还从不掩饰对自己的欣赏和爱意,甚至程妍刚刚接受告白之后,对方就冒着人气大跌的风险,将两个人交往的事实公之于众。 那段时间里,程妍自己也是相信的,她相信高野是真的爱她。 美好的过往永远令人沉醉。 光是看着程妍脸上此刻交织在一起的甜蜜和痛苦,姜芜就知道她对高野动过真心。 “那么,后来呢。“虽然不忍心,但姜芜不得不打断程妍的回忆。 “后来?“程妍有片刻的恍惚。 后来,他们很快就结了婚,他们的婚礼盛大而华丽,虽然外界也有不少质疑的声音,但程妍坚信他们会幸福的。 最开始的几个月里,日子并没有太多不同,高野终究是个艺人,并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家里,新婚过后他就飞往了剧组,赶拍一部新接下的剧集,不过那时候他也没有忽略过自己,片场、酒店,两个人时时视频通话,就仿佛在彼此身边一样。 可渐渐的日子长了,程妍就察觉出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高野他至今都没有和我发生过关系。“程妍终于还是将这样难以启齿的话说了出来。 姜芜极力克制才没有做出过于震惊的表情。 一个正常的男人,娶到了费劲心思追求的姑娘,两个人成婚一年多来,竟然还没有发生过一次关系,这意味着什么? 程妍继续道,“起初我以为是他太忙了,甚至想过他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可后来有一次我无意中登陆了他的电脑,看到了里面的东西,那里面……“ 程妍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姜芜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些话若是从程妍一个姑娘家口中说出来,这该是怎样的讽刺和羞辱,她上前握住了程妍的手,刚要告诉她,可以了,到这里就可以了。 但程妍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鼓起勇气说出了事实。 “我在高野的电脑里看到了一个专门存放视频的文件夹,男孩子和男孩子的,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照片,看日期从上学时到现在的都有,都是高野和男生十分亲密的照片,姜律师,我觉得我被骗了,高野他是喜欢男人的,我大概……“ 程妍惨然一笑,“我大概是形婚的受害者。“ 姜芜脸色凝重,“你和你丈夫谈过吗?“ 程妍道,“谈过,最开始说起的时候他以为我在开玩笑,直接打着哈哈将话题绕过去了,后来我又问过几次,他每次都是大发雷霆,说我有妄想症,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自己性向的问题,我也提过离婚,但是他不肯,他说如果我执意要闹,他就会对外界说我因为剧本创作产生了精神问题,到时候我婚离不掉,他还能够以伴侣的身份将我送到精神病院去,他说我若是想离开他,就只有这一条路,问我要不要试试看。“ 不仅如此,高野还问程妍是不是因为想要孩子,那种略到嘲弄的口气,程妍到现在都忘不了。 争执过后的那天晚上,高野表现出来异样的热情,但程妍对结婚之初曾经期盼过的□□却再提不起一点兴致,因为哪怕再没见识、再傻,她也看得懂被高野藏在床头柜中一小瓶助兴药物上的相关说明。 她觉得恶心。 姜芜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很有才华的姑娘,她最好的时候才刚刚开始,但却要因为一个骗子,一段荒谬的婚姻而就此葬送了。 不等姜芜开口,程妍又对她坦白道,“姜律师,后来我再去看他电脑里的文件时,发现那些视频和照片都已经删除了,其实我现在坐在这里说这些是完全没有证据的,真就像高野说的那样,空口白牙,都是我的直觉和揣测,但是姜律师我真的没有臆想,我想和高野离婚,我不想一辈子就这样,我……“ 姜芜已经不需要程妍再多说什么了,即使没有陆绾作为中间人,这单委托她也一定会接下来。 她安慰程妍道,“这件事交给我,你回家去等我消息。“ 程妍有些愣,不由得开口道,“姜律师,你相信我?” 程妍是真的已经怕了,她不是没有向旁人求助的打算,但每当她试图开口的时候,对方却已经用一脸羡慕,用对她“幸福”婚姻生活的向往,让程妍哑口无言。 她以为只有陆绾一个人会凭借相交多年的感情而信任她,没想到眼前这位律师只是听过她的事就已经打算帮她。 那感觉就像是一束光豁然照进她的人生。 “姜律师,真的谢谢你。” 第68章 姜芜能够年纪轻轻就在竞争如此激烈的律师行当站稳脚跟,必然是有着自己的方法和独到之处。 程妍回去后也就三天左右的时间,她就重新接到了来自姜芜的电话。 “程妍,我想我们要安排个时间碰面。”姜芜道。 程妍没有片刻耽误,结束通话后便只身前往华策律所。 程妍刚进门,姜芜已经等在那里,还不等对方打招呼,姜芜就示意程妍坐到自己面前来。 就见紧接着姜芜拿出了一支录音笔,外放了里面的一段录音。 一阵窸窸窣窣。 这声音程妍陌生又熟悉。 程妍做过跟组编剧,对于什么场景收什么音,她也是了解的。 这是衣服与床单撕扯摩擦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一声男人的轻笑,曾几何时这人也这样对程妍笑过,暧昧的,温柔的,磁性的嗓音,哪怕只一点点都撩拨人心弦。 程妍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她带着祈求的目光往向姜芜,但唯有这一次姜芜视而不见,录音依旧播放着。 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声,“你先等等,电话。“ 果然这时候一阵电话铃声传来。 可响了好久,无人接听。 那个陌生的男人吹了声口哨,“爱妻男高野也有不接老婆电话的时候?“ “老婆?哈,不过是个挡箭牌罢了,她这阵子闹腾得过了,先冷一冷再说。“高野道。 “话说回来,你性取向是这样,为什么不干脆找个男人结婚,非要娶个姑娘家。“ “那可不是普通的姑娘家。“ “也对,传说中的偶像剧编剧女王嘛,你和她也算得上相得益彰,互相成就。“ 对话还在继续,高野在这个程妍安全陌生的男人面前,将自己的想法尽数袒露。 他说选择一个女人结婚是最符合当下普世价值观的选择,而程妍不仅仅是自己事业的助力,更重要的是她的交际圈子封闭,十分保守,这也就意味着这样的女孩子很好上手,只要他摆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样,日子久了对方就会上钩。 高野是站在台前的演员,程妍是躲在幕后的编剧,她远没有接触大众的机会,但高野最多的恰恰是这样的机会,两个人的婚后生活自然是高野想表现出是什么样子,就会是什么样子,慢慢的这样爱妻护家的形象树立起来后,想凭几句话推倒就变成一件很难的事情了,高野有了人气、有了名气、有了声望,即使平日里随性一点,胡闹一些,如眼下这般找个合心意的男伴一夜逍遥,因为有爱老婆的人设在,也不会有舆论缠身的麻烦。 最后,那陌生的男声听过后,微微笑道,“那你对我呢,就这么放心?“ 高野笑笑,“我出钱,你出色,明天走出这个大门,我们就各朝一边,你可别到了这个时候才跟我说,你图的不是这个,想要和我玩什么感情,那我可不敢,我要走了。“ 对方笑笑,“怎么会呢,就像你说的,钱货两讫,皆大欢喜。“ 接下来对话停止,有略微的□□声传来,而姜芜也适时按下了播放键。 这段录音是哪里来的? 这个答案其实也很好猜,毕竟刚刚录音结尾,高野和那陌生男人的对话都显露出这是一场金钱与美色的交易,给足了物质需求,对方可以为高野保守秘密,但如果是更大的利益诱惑摆在对方面前呢,他自然也可以将录音笔悄悄放在二人所在酒店房间的角落里,而只要这个东西存在,想要搞到手不过是个价码的问题。 程妍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 虽然是早已经猜到的事实,但当真相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哪怕早有准备,程妍还是觉得自己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透彻心扉。 一时间,会客室里安静的可怕,程妍也好,姜芜也好,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正如程妍之前说的那样,她的感情,她的婚姻都被高野欺骗和利用了,她好不容易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抬头望向姜芜的眼睛。 “姜律师,我想和高野离婚,不仅如此我还想告他骗婚,我要揭穿他这张虚伪的面孔,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程妍认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而后她的视线就落在了姜芜手边的录音笔上,“这段录音……“ 姜芜摆摆手打断了程妍的话,“这段录音的来源你不必问,对方的目的是钱,他不会站出来帮你,况且这段录音也没法作为证据提交法庭,因为它是通过非法手段取得的。“ 姜芜的话说完,程妍还没有死心,“那如果我想起诉高野骗婚……“ 姜芜叹口气,再一次轻轻摇摇头,“华国法律上其实并没有骗婚这一概念,以这一理由提起诉讼的案件,全年有数千件,但最终真正被法院认定做出判决的只有三十多起,而这三十多起所谓的骗婚案件绝大多数都是以婚姻为诱饵诈取钱财,也就是以婚姻为主要形式的诈骗犯罪,法律上对借婚姻骗取钱财有惩处,但对骗取感情并没有。程妍,如果你真的想要诉讼离婚,那么可以以对方出轨为理由,我们可以搜集一些相关的证据,而高野作为婚姻过错方,他捞不到好处,甚至要赔偿你一些损失,不过我们也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毕竟如果对方坚持声称感情未破裂,法院一审是不会做出离婚判决的,到时候你可以与高野提出分居,这对日后重新提起诉讼会有帮助。“ 姜芜一番话说完,程妍的目光瞬间就暗了下去,想要惩戒高野只是她自己的痴心妄想,原来她能够顺利把这个婚离掉都已经是万幸了。 至于财产…… 程妍低声道,“姜律师,我不会要高野一分钱,我只是想将他的真面目揭露出来,这样就不会再有别的女孩子步我的后尘再上当受骗了,他也不能再伤害其他人。“ 听了程妍的话,姜芜原本严肃的神情忽然变得释然,随后她更是笑着拍了拍程妍的肩膀。 “如果这是你的目的,那么我有一个全新的建议。“ 程妍一愣,“什么?“ 姜芜站起身来看向会客室的窗外,“法律无法谴责感情层面的欺骗,但是法律之上还有道德,那么就让我们以道德来制裁不道德。“ 姜芜自信而张扬,那目光中透露的神采几乎要灼伤程妍的眼睛。 以道德来制裁不道德吗? 虽然程妍不知道姜芜到底要怎么做,但她就是这样轻而易举相信姜芜会有办法。 姜芜让程妍回去等消息,临走前,程妍问起姜芜委托协议的事情。 姜芜笑着摇摇头,“我想这件事你大概用不上律师,不过你会需要一个朋友,这样吧,我收你一点咨询费好了,等到事情解决了,你做东请我和陆绾一起吃顿饭如何?“ 程妍有点过意不去,不过最终她还是收下了姜芜这份好意。 “姜律师,如果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程妍说完,这才告辞离去。 沈慕晚上有应酬,等她轻手轻脚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灯火通明,姜芜还没有睡,不过不是在等她,而是在工作。 沈慕换了鞋子,悄悄走到了姜芜身后,蒙上了对方的眼睛。 “小兔子乖乖,猜猜谁来了啊。“ 姜芜很是配合,眼前一黑,她索性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笑着道:“是大坏蛋。“ “什么大坏蛋,是你亲亲老婆回来了。“沈慕松了手,捧着姜芜的脸就亲了她一口。 沈慕的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姜芜起身去厨房,拿了早已准备好的蜂蜜水过来。 “温着的,快喝一点这样胃里不难受。“姜芜柔声道。 难得享受姜芜的体贴,沈慕还挺高兴的,她拉了旁边的椅子过来,直接坐在了姜芜工作区的旁边。 “新的委托?“沈慕随意问道。 “不是,帮朋友一个忙。“姜芜没有多谈。 朋友? 沈慕心里对这个字眼亮起了红灯。 “什么朋友啊。“沈慕又道。 “一位编剧,通过陆绾认识的。“姜芜起了个头,顺便将程妍的故事讲给沈慕听。 沈慕听完有些错愕,酒都醒了大半,如今同性成婚虽然还是会被保守人士诟病,但起码已经得到了法律的认可,这种情况下还要骗婚,那就只有一个词能够形容了,下作。 姜芜叹口气,“这件事是无法通过法律来解决的,但是就放任他这样下去,我又觉得不甘心。“ 是了。沈慕明白,姜律师心中那杆正义的小天秤又开始跃跃欲试了。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怎么办?“沈慕好奇道。 姜芜眼珠一转,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她冲着沈慕勾勾手指,沈慕立刻兴致勃勃凑过去。 “亲爱的……“姜芜小声道。 亲,爱,的? 这三个字仿佛是电门开关,让沈慕浑身舒爽。 当天晚上,小刘助理正准备睡觉时,自家老板的电话突然打过来。 “老板。“ “嗯嗯。“ “好好。“ “嗯?营销号?这个我得问问。“ 电话其实很简短,也就几句话的功夫,但小刘助理却足足在挂断之后反应了三分钟。 这大半夜的老板要与天悦有过合作的营销号做什么,难道这大晚上的要给哪个小明星发消息推广、买热搜? 虽然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操作,但小刘助理还是妥妥当当去做了,没用沈慕等太久,刚刚她电话中所需要的一起就已经通过邮件发过去了。 其实沈慕也不知道姜芜要这些东西来到底是做什么用。 不过看她这幅摩拳擦掌的样子,沈慕不禁在心里默默为这个倒霉的家伙哀悼。 做律师,姜芜是专业的。 搞舆论战,姜芜也是。 自求多福吧。 第69章 第二天,各大营销号纷纷放出消息组图,说是当红人气小生,爱的是他不是她,各个举止动作亲密的照片里挖去了人物面孔,只有黑色剪影,供人猜想。 难道说又有男艺人准备出柜,坦白自己的性向从而自由开展同性恋情? 是谁,简直太让人好奇了。 一时间评论转发无数,大家像是猜谜游戏一样,抱着旺盛的好奇心,想要将这个人挖出来。 答案五花八门,几乎将整个娱乐圈当红的男艺人都猜了个遍,问题答案终究脱离不了照片,许多cp党开始在照片里寻找各种各样的线索和踪迹,就盼着最后能够找出这是自己所萌cp其中一人的铁证,如果是这样那就太棒了。 评论几乎一个小时内就蹦了上万条。 【照片中的人头发是这个样子,我家某某某也是,没跑了。】 【你看这手腕上表的形状,这不就是我家某某某出席节目时候带的那块嘛!】 【你看他们亲密拥抱的样子,像不像某某某和某某。】 【像,太像了!】 【像个鬼啊,这明明是那谁谁吧。】 就在讨论热度最高的时候,忽然一条营销号博主自己的评论弹出在众人眼前。 【友情提示,这位目前并不是单身哦。】 不是单身! 那这个消息就有意思了。 如果说他已经有了同性的恋人或者合法伴侣,那么任谁都不会多此一举再搞这些营销的花样,那如果不是单身意味着这人明明喜欢同性,却和异**往…… 靠,这不是一颗瓜,这是一坨屎啊。 瞬间,无数粉丝开始疯狂删除自己刚刚的转发和评论,并且激励撇清,什么我家某某某母胎单身,我家某某某人品正派根正苗红,仿佛刚刚疯狂拉瓜的都不是她们本人一样。 众说纷纭当中,一条评论好似一股清流。 【你们不觉得这照片中的人像是高野吗?】 高野? 怎么可能! 都不用高野的粉丝喷回去,瞬间吃瓜路人们就已经炸开了锅。 高野可是娱乐圈中少有的爱妻顾家人设,年纪轻轻就开始热烈追求专属于他的程小姐,并且冒着事业危机的风险,坚定与爱人结婚。 【是谁都不可能是高野。】 【如果是高野,我直播吃屏幕。】 【层主可不要造谣了,我还想再相信几年爱情。】 虽然大家都说着绝不相信的话,可只要这个念头在人心中埋下,就让人不得不往这个可能性去想。 就在所有人对此存疑之时,一张高清□□照片突然出现在评论之中。 被阴影隐去的长相终于清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还真是高野……】 从无数张照片中找到了答案的小伙伴有些激动也有些失望。 渐渐的,九宫格中越来越多的□□原照被人翻了出来,每一张,都是高野的照片。 他平日里就是个人缘不错的男艺人,偶尔和其他男生拍一些过度亲密的照片,大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在今天这个时候,在这条意味深长的微博下面,在这么多张举止暧昧,甚至动作幅度,接触部位突破底线的照片之下,再没有人能够说出自己不觉得有什么这种话。 高野真的是个gay? 不仅如此他还骗婚? 骗婚就已经够可恶了,他还天天秀恩爱,给自己立个爱妻深情的人设欺骗大众? 真的会有这么垃圾的人吗? 这场舆论风暴持续发酵了一周,一周的时间里高野的粉丝和不愿意相信事实的路人都在高声为高野辩护,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高野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照片是有些暧昧,可大家是朋友啊。 手放的位置是有些猥琐,可大家是朋友啊。 爆料的素材和照片是有些多,可大家是朋友啊。 朋友这借口就这么好用吗? 路人们终于震怒了。 【我可不会把手伸进我朋友的裤子里。】 【我可不会和朋友一起拍这种意味不明的照片。】 【朋友?醒醒吧,问问你们自家的死忠,真的见高野和照片上的人以朋友身份来往过吗,这么多人,怕不是约pao,猎艳吧。】 两方交战,热闹非凡。 相信高野的人,有,而且不少。在他们看来只是照片而已,算不得石锤。 不相信高野的人,有,也不少,他们眼中,高野不仅喜欢同性,骗婚之余还在外面这么招摇,有这么多来往对象,依仗的是什么,不就是自己早早立了爱妻flag,所以大众轻易不会相信这些谣言嘛。 天啊,大家不禁又想问那个问题。 真的会有人这么垃圾吗。 这一回,问题有答案了,没错,真的会有人这么垃圾。 随着高野的热度不断上升,一段不是很清晰的出入酒店的视频突然被曝光在了网路上,发布者是个小号,除了放了段视频出来,愣是多余一句话都没说,没说跟这次网络风波有关,也没说无关,既没说里面的人是高野,也没说不是。 转发、评论、甚至私信,大众通过各种渠道想要得到确切的答案,只可惜,消息都如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回应。 视频上的人看不清长相,但个头,身材,体型,打扮,走路的姿势仪态都和高野十分相似,最主要的是脸虽然看不到,但他的手上有一个特写,上面赫然是一枚形状奇特的戒指。 高野送给程妍的婚戒曾经被他自己亲自公开在个人主页上,他声称这是自己设计,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戒指,声称只有这样的东西才能够配得上他的程小姐,而如今就是这枚独一无二的戒指将高野彻底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发展也十分迅速,几乎没有给高野留出任何操作和辩解的机会。 高明啊,这套操控舆论的手段当真高明,对方从头到尾压根就只说了最初那两句话。一是有个当红小生喜欢同性,二是这位小生不是单身,既没说是高野,也没说不是高野,所有的一切都有围观大众自行挖掘。 有时候,消息摆在面上,得来容易是没有人会珍惜的,而像对方这样引导着路人们一点一点自己揭破真相,这真相就会被大家认为成自己亲手掌握的真理。 就连高野自己看到那段视频的时候都是愣了一下,他自问这种事情从来都做得隐秘、不留痕迹,一直以来从不曾出现过任何问题,怎么会突然出来这么一段录像呢,而且那戒指……不仅大众熟悉,就连高野自己都无可辩驳,可能是因为发生婚外情的次数实在太多了,高野也不敢确定这是不是自己偶然的疏漏,落了把柄在别人手中。 现在最好的让风波平息的办法就是不解释、不回应,等着风头过去,但是公司、当事人、粉丝这样想,媒体、路人、竞争对手可并不这样想,借着这东风,已经有媒体记者找上了高野的妻子程妍。 程妍面对着镜头没有对此评价任何一个字,但是那欲言又止和失望的神情,已经胜过了一切。 采访报道放出的瞬间,大众们又炸了,所有人几乎都将自己带入到了程妍的角色里,这样一来高野这个骗婚的小人就更加面目可憎起来。 外面就娱乐圈的消息吵得沸沸扬扬,程妍则坐在姜芜的会客室里,转动着手上已经变型的婚戒发呆。 姜芜就在一旁看着,没有开口打扰她。 其实高野是真的相当小心,姜芜虽然从他众多伴侣之中一人那里得到了一段录音,但也只是一段无法作为证据公开的录音,除此之外其他更加深入的证据,对方就委婉拒绝了。 姜芜也试图自行挖掘过酒店视频监控的证据,但这种东西若不是通过合法途径调取就只能花大价钱选择其他手段,姜芜和程妍不是没有这个财力,但这样做多少有些不值得。 放到网上的那段视频看不清面孔,而上传者也从来没有说过这段视频中的主人公就是高野本人,只不过因为那枚戒指和发布的时机刚好,被人理所当然按在了高野的身上,但实际上…… 视频中出现的那枚婚戒并不是高野的,而是程妍的。 为了让小巧的女性婚戒能够带进成年男人的手指,她们将戒指的尾部割裂,并且扭曲了戒身的角度,而佩戴这枚戒指在酒店门口和人亲密的主人公,也不过就是程妍自己请来的可靠演员罢了。 会客室里沉默许久。 程妍以为好难好难的一件事,如今到了姜芜这里就这样轻松解决了。 “姜律师,一切都结束了吧。“程妍问道。 结束? 怕是不会这么简单。 姜芜已经抛出了一块砖,后续怕是会引起又一番风波。 果不其然,高野的完美人设因为最近的猛料有了一丝裂痕,但那一段没有出处,未写人名的视频还不足以把人彻底打趴下,姜芜和程妍觉得不值得花大价钱、大精力去做的事情,其他人可未必也这么想。 很快开始有背对镜头接受采访的人陆续出现,他们带给大家的是一个不为人知、放浪的高野。 “通常是约在比较隐秘的地方。“ “婚前婚后都有。“ “高野出手比较大方,大家都拎得清,不谈感情的。“ “也曾经有过愧疚,觉得他的妻子很可怜。“ 一个、两个、三个…… 一时间曾经和高野有过交易的人纷纷站了出来,虽然他们都没有在镜头前露出自己的脸,但这可是活生生站出来指正高野的人啊,说得头头是道,让人想继续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高野确实是个多金的情人,大家各取所需,不谈感情,谁也不会给谁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但当有更大的利益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们既然之前能够违背道德和高野这样有家事的骗婚男人发生关系,自然也能够顺理成章的出卖他,毕竟大家不谈感情,也无所谓愧疚。 在法律无法制约的部分,还有道德。 做了亏心事的人,最终都将为自己种下的因果得到报偿。 高野这一回是真的完了。 原本经济公司还想要竭力保下他,在视频事件之后公司一直做着公关准备,但当这些真正和高野发生过关系的人站出来后,公司也就默不作声了。 高野这样年轻有前途的艺人固然可贵,但当人品在公众眼里有了致命的瑕疵后,他的演艺事业也就基本上就此终结了。 走投无路的高野这时候想起了他的妻子程妍,他痛哭流涕跪在程妍面前,祈求他的妻子能够救他一次,毕竟有冯邵和沈静慧的例子在前,只要家庭没有抛弃自己,一切说不定就还有可以挽回的机会。 程妍只是看着眼前狼狈的高野递出了一纸离婚协议。 是时候该结束这场荒唐的婚姻了。 是时候了。 第70章 高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老婆,老婆你听我解释,以前是我不好,是我贪玩,是我不对,我伤害了你,但我以后会改的,你不要听信外面那些谣言,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呢,我喜欢的是你,一直都只是你,你想想我们曾经的日子,你……“ 高野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听到这里程妍只觉得恶心。 “高野,你知道吗,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了,喜欢同性别的人并不是一件让人抬不起头的事情,如果真的只喜欢男性,为什么不找个男孩子,认认真真谈一场恋爱,然后携手步入婚姻呢。“程妍将离婚协议签好字,塞到了高野的怀里,“高野,继续欺骗别人,欺骗自己,只会让人看不起。“ 程妍和高野最终还是离了婚。 被经济公司解除了合同的高野在京元市没了立足之地,只好灰溜溜出了国。 当事情尘埃落定之时,程妍把姜芜约在了那家图书馆咖啡厅,两个人一同享受着夏末午后的阳光。 “有什么打算?“姜芜问道。 程妍从书中抬起头来,“想出国转转,换换心情,也为下一部作品找一点灵感。“ 姜芜忽然来了兴致,笑道,“是什么题材的剧本?“ 程妍笑道,“还是偶像剧,。“ 姜芜有些意外,“还是偶像剧?“ 程妍很认真的点点头,“也许是少女在追寻自己梦想的过程中,异域他乡与她命定的爱情不期而遇。“ 姜芜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端起自己的咖啡杯,明明入口是苦涩的味道,她却品出了一分甜。 能够始终相信爱情,这真好。 日头渐渐西落,在天边染上半抹橙红,两个人在傍晚的霞光中最终告别。 程妍给了姜芜一个拥抱,“姜芜,祝你幸福。“ “你也一样。“姜芜回道。 高野走了,程妍也走了。 但两个当事人的分手和离去并没有阻止之前那场闹剧的发酵。 事发突然,迅雷不及掩耳之中就产生了这样大的让人无力反转的影响,若说没有人在幕后做推手对高野和他的经纪公司进行打压,大家都不相信。 虽然高野的行为和事情的因果,最终都令人失望,但再垃圾再混账的家伙也总有那么一小波粉丝对他不离不弃,看着高野落魄而去,高野的死忠粉们可不会追究出在高野身上的问题,她们只会将怨气发泄在他人身上,高野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妻子程妍出国了,她们够不上,但躲在幕后将高野的过往扒出来让他彻底不能翻身的人,他们绝对不能放过。 死忠粉们努力去探寻,她们先是发掘了高野的妻子程妍曾经在事件前后出入过华策律所,众人猜想,这怕是早就在为离婚做着准备,而后,她们还在舆论风暴中心的几个营销号身上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所谓营销号,在大众眼中那有奶就是娘,谁给了钱,谁给的钱多就为谁营销造势。 这些在高野事件中崭露头角的营销大v发过关于许多人的无数消息,但是其中一个叫做真相君的家伙让人觉得特别眼熟。 就在不久前,天悦娱乐和一家三口因门前广告宣传牌引发的一段差点对簿法庭的公案就是因它发布的一段视频而消弭于无形,这也让真相君有了天悦御用的名号。 难道高野以及他背后盛合影视栽的这个跟头,有天悦的手笔在其中? 可这是为什么呢? 高野的粉丝们想不通,不过她们也不需要想通,她们不过是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来排解心中无法为外人道的憋闷和沮丧,在自认为隐隐摸到了一点内情后,她们就集体将枪口对准了天悦和天悦的艺人。 天悦娱乐手头大牌艺人很多,热播剧目也很多,但可供下手抹黑的人却并不多,于是她们打算重点击破,将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了因一档选秀节目而人气迅速蹿红的流量小花方萱身上,这样没有作品积累,靠着人气火起来的艺人最容易被带节奏,于是一轮围绕着方萱展开的莫名其妙的网络攻击,再一次开始了。 对于方萱和她的粉丝来说,这大概算是一场无妄之灾。 天悦到底有没有在高野事件中推波助澜,大众们自然永远都不会知道确切的答案。 可天悦内部就不同了,知道内情的人不少,高野事件背后还真就有她们天悦的影子,这些话当然是不可能对大众和媒体袒露的,但由此产生的私下议论却渐渐兴起,说是高野的事情是老板亲自出手,至于原因嘛,大概是受了那位姜律师的蛊惑。 “知道姜律师之前为什么一直和天悦做对吗?那不过是勾引老板欲擒故纵的手段,没看这一次就是咱们老板帮她出的头嘛。“ “别看她长了一副清心寡欲的脸,实际上手段高明得很啊。“ “她前不久来了一趟天悦,随后转发了一条假惺惺声援天悦的微博,老板就上钩了,听说这次她也是程妍的代理律师。“ “你说她能从那位程编剧手里拿到多少好处?“ “少说也有个几十万了吧,程妍可是大编剧,不差钱。“ 天悦内部指望着对沈总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男男女女真是不少,有关姜律师和沈总的话题传得多了,也就越来越多的人信以为真。 这姜律师长得漂亮,生得美,平日里看着雷厉风行,但一双桃花眼回眸一撇便是望穿秋水。 大威胁啊! 于是就有那拎不清的人开始在微博上含沙射影。 【有些大律师也不知道怎么搞得,就算天悦与你们有合作吧,联络人明明又不是你,还总是三番四次往这里跑,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来了就说要见我们老板,我们天悦老板很忙的。】 【怎么说也是位律师,作风起码正派一点。】 也不知道是哪位好事者竟然翻出了认证为天悦工作人员的微博。 微博内容看发布日期都已经不是新的,但居然都被一个新注册小号重新转发了出来,并且艾特了姜芜本人。 由于之前关注着高野和程妍离婚网上的舆论走向,姜芜最近上微博也上得勤,这些暗戳戳纯粹恶心人的转发还真让她给看见了。 不仅她看见了,小刘助理也看见了,小刘助理不仅看见了,她还一五一十说给了自家老板听。 “您看,这件事是不是跟姜律师解释一下。“小刘助理试探着问道。 人家好好一大律师,自从陆媛、冯邵、沈静惠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也就天悦出事那次来过一次,来了之后人家也没做什么,相反,还帮着天悦说了几句话,怎么如今就成了作风不正派,企图勾搭天悦老板的狐狸精了。 还有就是最近公司内部有些话实在传得不想样子,天悦和华策如今是合作关系,若是真闹得不愉快…… 小刘助理有些担忧,这些要不要也跟沈总提一提。 “那个,沈总……“小刘助理道。 沈慕直勾勾看着围脖上艾特着姜芜账号,阴阳怪气讽刺的话。 “沈总?“小刘助理察觉到老板的反应不太对,又轻轻叫了一声。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这不完了嘛! 人家姜芜好好一清清白白的姑娘和她成婚,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她连恋爱都没有正经谈过,如今反倒被人说什么作风不正派。 沈慕光凭想象就已经脑补了一出火山爆发的悲壮情景。 沈慕正想着呢,突然微博特别关注叮咚一声响。她抬头去看,就见姜芜可爱的蓝猫头像突然蹦出一条最新内容。 她转发了那条艾特她的微博,没有一字一句,就一个微笑的表情。 沈慕就着这小小一个笑脸,已经想到了姜芜半眯着眼睛,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太可怕了。 她得赶紧走。 砰的一声合上自己的电脑,和小刘助理打了个招呼,沈慕人已经飞速出门去了。 小刘助理还没反应过来呢。 她刚刚是不是又无意中撞破了什么秘密。 那声叮咚没听错的话是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吧,是吧! 老板把姜律师设置成了特别关注?! 小刘助理又一次呆若木鸡。 沈慕急匆匆赶去了哪里? 自然是华策律所。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还是上班时间,沈慕只有到这里才能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媳妇儿。 沈慕刚一进门就和正在开始下午打扫的林兰撞了个正着。 在华策工作了这段时间,林兰也见了不少世面,一见沈慕的着装打扮就知道自己怕是冲撞了贵客,连忙道歉。 “对不起,撞到您了,真的很抱歉。“ 沈慕虽然着急,没有跟她多说什么,但还是像对待年轻小朋友一样,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儿的,林兰。“ 这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林兰有些惊讶,她在脑海中仔细回忆了半天都想不出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和她见过。 沈慕从来没有进过姜芜的办公室,虽然她曾经无数次梦到自己出入那里。 华策的三层,向阳,采光最好的那个房间。 沈慕光是凭借着姜芜曾经只言片语提起过的片段就直接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她推开门的时候,姜芜正对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平日在家里这画面也很常见,只是那时候的姜芜会像只居家的奶猫,随意而慵懒,不会有此时此刻炯炯有神的光彩。 姜芜看到沈慕也是一愣。 “你怎么来了。“姜芜不解。 “关于微博的事情,我可以解释,我会马上处理好,我很抱歉,真的。“沈慕一脸的歉意,诚恳而认真。 姜芜却并不像沈慕想象中那样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她的笑和着阳光一起向沈慕投射而来。 “不用担心,我已经亲自解决了。“ 解决了? 亲自? 沈慕有些茫然。 第71章 愣在原地半晌,沈慕也没想明白姜芜这句已经解决了是什么意思。 反倒是当事人姜律师朝着沈慕招招手,示意对方站过来。 沈慕过去了。 沈慕站在了姜芜办公桌前。 沈慕往姜芜的电脑屏幕上那么一看…… 屏幕还停留在姜芜的微博界面,就见她最新发布了一条微博,内容终于不再只是一个笑脸,内容充实,有照片有文字。 照片是并排的三张。 一张放了两个人的结婚证、一张放了自己的婚戒特写,最后一张则是来自姜律师本人的公告。 至于微博发布的文字内容就没有照片这么有料了,只是艾特了几个id而已。 【本人与天悦娱乐沈慕为合法的婚姻关系,希望大家谨言慎行,并在48小时内删除之前所发布的不实且不礼貌的消息,如不然我将保留通过法律手段追究对方责任的权力。】 姜律师iswatchingyou。 对方能不害怕嘛。 果然,甚至都不到四十八小时的时间,沈慕再拿出自己手机去搜索刚刚看到的那两个账号发布内容的时候,已经什么也找不到了。 一切干净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大概唯有被转发出去后一条条你所转发的内容已无法显示,还暗暗说明着这些消息曾经真实的存在过。 沈慕来华策之前就关注着姜芜的动向,这样做的人当然不止她一个,姜芜这消息一发出来,天悦算是炸开锅了。 结婚证还能让人给自己洗脑说是p的,但那戒指天悦众人可太熟了,要知道之前这可是被沈慕堂而皇之挂在脖颈上招摇过市的。 “想要订做个同款的戒指还不简单,就算是结婚了又怎么样,说不定不是老板自己愿意的呢,这件事还是要看老板的态度。“就是有人如此不到黄河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