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假象》作者:涩桃 文案: 没人告诉我婚还可以这样离啊 原创小说 - BL - 短篇 - 完结 OE - 狗血 - 天作之合 - 忠犬 1v1 一个可怜攻守护老婆的故事 结婚九年 老婆忽然开始闹离婚 不接电话不回消息 冷战还吵架 我怀疑有人要偷我老婆 等到我就快要抓到这个小偷时 老婆却告诉我:“其实我们早就离婚了。” 预警:随便写写,谨慎入坑 第1章 晚上十点,电视里的新闻联播开始复播。贺轩从五点就坐在沙发上开始等,一边等一边给老婆打电话,等的饥肠辘辘,也不见他回自己一个电话。 “……溺亡惨剧频发……救生……如何预防青少年溺水……” 贺轩关掉了电视。 他饿得有些发晕,揉了揉脸,好半天才重新拿起手机,又给应城打了个电话。 这几天应城闹离婚,贺轩当是闹脾气,不回来就算了。以前也不是没吵过架,最多一两天就会和好,不像这次,快一周了,应城不仅不回家,还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就跟失联了一样。贺轩觉得以前怎么闹都可以,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是他们结婚九周年纪念日。 电话还没接通,门锁却“咔哒”一响,他一下从沙发上跳下来,居然是应城回来了。 他神色疲惫,浑身裹着一股潮气,也不看贺轩,自顾自地换鞋。看到他一副累坏的样子,贺轩憋在心里的气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干巴巴道:“最近是不是挺忙的。” 应城看了他一眼,然后绕过他,径直往卧室走去。 又不理人。 贺轩深吸一口气,没第一时间上赶着吵架。体谅他可能真的工作太累,毕竟人都回来了,总比不着家好。 贺轩做好心理建设才推开卧室门,他已经裹着被子睡了。他摸了摸对方的头发,还是湿的。 “外面下雨了么?” 不知道应城是不是真的睡着了,总之还是没搭理他。贺轩拿热毛巾给他擦了手和脸,他都闭着眼没推开他。 可是今晚不能就这么算了。 贺轩坐在床沿上,把湿毛巾搭在手心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应城,我们需要谈谈。” 过了好久,久到他以为他真的睡着了,他才说了一句:“谈什么。” 贺轩深吸一口气:“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他睁开眼睛,眼神沉甸甸的望着他:“记得。” 说完,他慢慢坐起来,湿润的发尾软哒哒地贴在他的脖子上。 “你还生气?”贺轩问他。 虽然自己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但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过一个纪念日,就算互相给个拥抱也算好的,所以贺轩只好和稀泥,先把闹离婚这件事掀过去。 但应城显然并不想就此翻篇:“我没生气。你以为我在闹脾气?” 这话耳熟。以前他们吵架的时候他经常说。 贺轩主动认错:“没有,我的意思是我们……我们和好吧。” 应城的脸色苍白,下压的眼尾显出几分冷漠:“没有吵架。我只是想离婚。” 贺轩舔了舔上颚,几次咬牙想要发脾气,但都忍住了,最后自暴自弃地说:“你非要在今天说这种话吗?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婚?理由呢?难道你光靠晾着我就能离婚了??” 应城没有看他。他搭在被子上的手指被水汽泡的起皱。 贺轩知道他工作累,知道他压力大,他也不是不理解他,可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提离婚?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 应城叹了口气:“贺轩,我可以净身出户。” “哦。”贺轩冷冷地说,“所以呢?你只要给我理由,只要能说服我,我也可以净身出户。” 很久,坐到贺轩的背都开始疼了,应城也没说话。 贺轩不想这样,但他疲惫极了。 他问:“是不是队里出了问题?” 应城摇头。 “前段时间,你忽然休假,你也没告诉我原因,是不是因为这个?” 他还是摇头。 贺轩感觉很累了,应城现在拒绝交流,他们根本没办法和好。 可是已经快十二点了,今天就要结束了,他不想就这么…… “城哥。”贺轩小声说,“今天是结婚纪念日……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接着说:“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应城终于动了动。他掀开被子下了床,紧接着起身走出房间,过了一会儿,贺轩听见大门关上的“咔哒”声。 第2章 贺轩默默吐出一口气,坐了一会儿,把盒子收在应城的小柜子里。 做完这些,他有些无力地躺回到床上。 他回想起以往多少次吵架,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过。应城从来不会这么冷淡,抗拒交流,消极抵抗,好像要把贺轩气疯的架势。 他们结婚前也吵过架。 那次贺轩一直看应城磨磨唧唧不愿离开家去婚礼现场,说他不着急不想结婚,自己气得摔门先行离去。 他没管应城,独自开车去了婚礼现场。等到一切就绪,应城还是没来,眼看着牧师都要圆不下去场了,贺轩才宣布婚礼取消。 他把戒指收到自己西装裤的兜里,然后把烂摊子扔给亲友们,自己冲出现场,要去找应城算账。 他憋着火气,驱车往回开。路上遇到严重堵车,他就下车看了看,发现是前面一栋高楼起火,消防员正在救火。 他心下一紧,连忙把车门甩上,往那边跑去。 现场还在救人,指战员站在下面,贺轩跳着往旁边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脱了外套,只穿着衬衫,灰头土脸的应城。 他就知道! “应城!”贺轩大喊一声。 现场嘈杂,贺轩本来不指望应城能听见,没想到应城居然抬头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贺轩连忙掏出戒指,高高举起,一边挥手一边喊:“我等你!” 应城就笑了。他忙得满脸是汗,特意整理的发型也乱的一团糟,但嘴角的笑意却十分灿烂。贺轩看他低下头接着和指战员商量救火,就放下了手,远远地看着。 应城从中队退役后,也时常会回队里去看战友们。但像今天这样中途参与救火的却是第一次。不过好在应城没让新郎等到晚上。傍晚的时候火被成功扑灭,应城终于抽出身来,一脸疲惫地望向贺轩。 没成想贺轩几个箭步冲刺,愣是一个人从人群外冲到应城面前,一把把人搂进怀里,然后当着围观市民和一群消防员的面,把戒指牢牢套在了应城手上。 一场手忙脚乱的婚礼就这么草率地结束了。 没了牧师,没了亲友,可他们却多了很多很多的见证人。应城的脸被烟熏得黑一块白一块,眼泪滑下来,就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只大花猫。 晚上贺轩回家,还是把应城凶了一顿。应城笑嘻嘻地道歉,贺轩一肚子气,又被他哄得骂不出口,只好踹了应城一脚,把人从沙发上踹到地毯上。 应城叹了口气:“我本来打算晚点去,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来着。没想到去的路上看到他们救火,情况很危险,小张他今年刚提干,我放心不下。” “你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吧?”贺轩忽然说。 “记得。”应城重新坐回沙发上,“不让你年纪轻轻就没了对象。” 那是贺轩求婚的时候说的。 那时候应城还没退役。一次重大火灾救援的时候,他左腿受了重伤,躺了两个月。出院的第一天晚上,贺轩蹲在阳台,抽了半宿的烟,最后下定决心,钻到应城的被窝里,搂着他问:“你还想不想回中队?” 他的腿伤成这样,也许很难回去了。 应城被他吵醒,也没骂他,只说了句:“想啊。” 贺轩就默默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应城转过身,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贺轩就亲了亲他:“好,我支持你,那你愿意和我结婚么?” 他吸吸鼻子,接着说:“我也不是……我就是想说,你好好保护自己,别让我随随便便就当了寡夫。” 应城无言地和他对视,深夜里他的眼瞳水亮,嘴角带着笑,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拽着贺轩亲了回去。 时隔多年,贺轩还能清晰地想起那晚应城的眼神,和结婚那天,应城冲他笑的那个画面。 十二点了。结婚九周年纪念日终于结束了。 贺轩关了灯,靠在床头,半睁着眼,良久叹了口气:“过什么纪念日。” 他骂的真心实意发自肺腑,就连语气里的哭腔都是下意识的。 第3章 应城从中队退役后,回了母校担任学员队队长,带着一个一百多人的学员队。每天杂事很多,开很多会,做很多报告,和他一起管理学员队的教导员和他轮周休假,所以虽然忙碌,但也不是没空回家。 这些不着家的日子,贺轩猜测他都在学校的宿舍里睡的。所以贺轩特意请了一天假,开车去了学校。 找人。 他们在家属楼有一套房子,不过并不经常住。他先去家属楼的房子看了一眼,钥匙打开门,空气里带着淡淡的灰尘气,里面的东西还维持的上次离开的模样。贺轩礼貌性地打了两个喷嚏,就重新锁上了门。 他走到宿舍楼下,路上遇到了另一个队的队长,姓张,也认识他,是一个平时总邀请应城出去喝酒的大酒鬼。 张队冲他挥了挥手:“轩儿啊,来了?” “嗯,应城在楼上么?” “你……”张队欲言又止,“你吃午饭了没?我带你去维和食堂那边吃点吧。” 贺轩摇了摇头,努了努嘴:“不了,我上去一趟。” 说完就摆摆手,小跑上去了。 “唉!”张队原地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又追了上去,“轩儿!应城的东西不在那儿了!” 贺轩几步一层楼,跑到了四楼应城的宿舍门口,没发现门口的宿舍牌已经被撕掉了,下意识推开了门。 空的。 眼前是空荡荡的床板,干干净净的办公桌面,地板被擦得一尘不染,窗帘拉起,窗户大开——干净空荡得好像个样板房。 张队终于追了上来,看到贺轩愣在门口,放缓脚步,走到门口,犹豫着叹了口气:“前天才收拾好的。找了个别的队的学员收拾的,杂物都收在428了,你要找什么?” 贺轩再次摇了摇头:“不找东西,我先回去了。” “对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转头说,“他什么时候搬的宿舍?” “啊?搬、搬宿舍?” 张队恍然大悟:“就,就上周三吧。收到通知就找人帮忙收拾了。” 贺轩点点头,张队本来想请他吃饭的,但贺轩说要找人,就婉拒了。 上周三搬宿舍,居然也不告诉自己。贺轩没再问张队应城搬去了哪个宿舍,而是开车回了家。 果然,他一打开门,就看见应城坐在餐桌前,正在低头喝汤。 贺轩上前去看,是应城平时喝的绿豆汤。 他下意识问:“什么时候熬的?” 应城放下碗,舔了舔嘴唇说:“早上。” 贺轩被他弄得没了脾气:“可你早上不都走了么?” 虽然以前应城经常在早上熬绿豆汤喝,但昨晚半夜他就被贺轩气走了,怎么可能早上回来再熬一锅绿豆汤呢? 应城瞥了他一眼,说:“你怎么没去上班。” “请假了。”贺轩一屁股坐在他身旁,“去找你,结果你搬宿舍了,居然也不告诉我。你现在回来,咱俩可以谈谈了吧?” 应城点点头,从手旁边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掏出来,稳稳地放在贺轩面前。 贺轩眨了眨眼,只来得及看清是一份离婚协议,接着眼前就模糊起来,看不清楚东西了。 应城说:“贺轩,我已经签好字了。” “哦。”贺轩说。 他虽然看不清,但还是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看。看了几分钟,什么也没看出来,就放了回去,竭力维持镇定道:“应城,讲点道理。” 他有些焦虑地抹了把脸,接着吸了一口气说:“你讲点道理,你倒是跟我说说你离婚的理由吧?” 贺轩脖子急得发红,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手敲着桌子快速地说:“前几天,咱俩还好好的,然后那天下午,你突然说要离婚,接着就不见人影,拒绝交流……这他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他猛地站起来,怒火一下窜得老高:“我他妈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倒是说啊!出轨了绝症了世界毁灭了!你挑一个告诉我!!!” 应城笑了一下,很不合时宜的。 贺轩眼圈忽然就红了,犹如一头暴怒的猛兽,咬牙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大声吼道:“应城你个王八蛋!” “今天你不说出个理由别他妈想走出家门!” 他顺手抓起应城才用过瓷碗往地上一摔,一道刺耳的脆裂音炸响,贺轩犹觉不够,暴躁地原地转两圈,转头又冲应城吼道:“你他妈说啊!” “操!” 他气得两眼发黑,拿起离婚协议撕了个粉碎。 待他再去看应城,发现他贴在侧脸的发丝已经湿透了,苍白的下巴上坠着一滴水珠,摇摇晃晃的。 应城轻声说:“笑一下,别生气了。” 以前他们吵架,应城只要一笑,贺轩就生不起气来,这段就算过去了,再大的脾气也都发不出来了。 “我不生气……”贺轩没绷住,忍着眼泪,只感觉嗓子酸疼的,仿佛含了块热铁,又烫又堵。 “城哥,我不生气……好好谈谈吧……” 他颓丧地坐回了椅子上,低头揉着眼睛,擦得满手水光。 “你之前还说喜欢是没有理由的。”应城说,“我只是想离婚。” 贺轩累极了:“你就算骗我,说咱俩不离婚世界就要毁灭了,都比这个强。” 他问:“我们结婚算什么呢?也是因为你只是想结婚吗?你跟我在一起,也只是因为想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应城答非所问:“你怎么还哭上了。” 贺轩一直低着头,这才发现应城无名指上空荡荡的,他们的结婚戒指已经不见了。 他茫然地问:“你的戒指呢?” “应城,戒指呢?” 再次预警:我认为结局是oe,写到最后不要骂我,我本质是个甜文写手!!! 第4章 应城之前弄丢过一次戒指。 工作的时候弄掉了,偏偏还是在靶场丢的。室外靶场,百米的,还下过小雨,地上全是泥。他也不敢告诉贺轩,就大晚上打着手电自己找。靶场的地里全是弹壳,他就一边找一边捡,不同长度的捡一个,最后捡了一大把弹壳才在泥水里找到戒指。戒指送到首饰店清洗,弹壳就自己带回去,拿个小刷子,蹲在洗手间刷了个干净。 “你送我这个干嘛?”贺轩掂着手里的一大把弹壳,“我会不会被抓啊?” “这怕什么。”应城吃着烤冷面含含糊糊道,“你就说应队送给对象的礼物,谁敢抓你?” “这东西也戴不出去啊,放家里?” 应城想了想,用筷子把盘子里的洋葱粒拨到一边,说:“那要不如熔了,给你做个实心儿的子弹,当钥匙链?” 贺轩被他逗笑了,把自己盘子里的香肠都夹给他:“你捡的时候也没想想怎么放?” 应城摇了摇脑袋:“光想着是捡来送你的,哪管那么多?” 贺轩就这样被他糊弄过去,也就一直不知道应城弄丢过戒指。直到有一次应城自己糊里糊涂说了出来,他才知道的。 “这次也不小心丢在学校了?”贺轩无力地问。 应城抿抿唇,只说:“还在。” 那就是自己摘的。贺轩想。 “我先走了。”应城起身,像往常一样,玄关换了双鞋就要出门。 贺轩喊住他:“你还没说清楚。”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应城说完,就推开门走了。 贺轩一愣,紧接着一股冷水从头浇到脚,他忽然就泄了气。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居然还是这句。他自嘲地想,混蛋应城还挺有始有终。 …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应城的眼睛很亮,少年帅气的眉目都透着张扬的喜悦,“我喜欢你。” 那时候贺轩心乱如麻,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应,应城就给了他时间考虑。晚上他脑子里回响着这句话,觉得应城这人怎么还有点强势,说的话也太……自己虽然也挺喜欢他的,但是会不会性格不太合适……当时就应该谈清楚的,要不然很容易误会……他的嘴唇可真好看,红红的润润的……我好像睡不着啊…… 于是大半夜的,凌晨那个点儿他跑到应城家,把应城从睡梦中吵醒,一脸强硬地告诉他下午的话不能反悔,说自己也喜欢他,心里才觉得这把算是扯平了。 应城说要不是才确定关系,自己一定会打他的。 这一点在后来的几年得到了证实。有一次贺轩和应城一起看鬼片,应城看的时候吓得不行,看完以后一点儿后遗症都没有,睡的可香。只有贺轩一个人觉得床底有人,闭着眼睛缩在被子里动都不敢动,熬到半夜终于颤颤巍巍把应城喊醒,结果被男朋友一巴掌扇回人间,老老实实地睡着了。 应城用这句“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开始关系,现在又用这句来离婚。 贺轩咬牙,心想他妈的凭什么。 于是他起身追了出去。 他跑下楼,本来想去车库找人,反应过来应城可能已经从车库里开车走了,就放弃去车库,而是直接追到小区门口。 果然,他在小区门口看到了应城的身影。但应城并没有开车,而是一个人步行,往崇兴河的方向去了。 崇兴河。 那有附近最大的崇兴酒店。 “……出轨了绝症了世界末日了!你挑一个告诉我!!” 脑子里忽然回放起刚才吵架时的怒吼,以及应城忽然提出离婚的行为…… 他继续跟着应城往前走。应城沿着崇兴河转了一圈,来回路过崇兴酒店却没进去,只是站在酒店门口东张西望,像是在等人,脸上是近日怎么也见不到的闲适与轻松,手放松地插着兜,背挺的板直。以前贺轩就觉得这个姿势的应城是最帅的,直到刚才,他也是这么觉得。 贺轩在远处默默地看着,直到身后有人忽然拍了拍他。 他下意识回头,看到有两个陌生的中年夫妻对他和善道:“贺先生,下午好。” 说着,那妇女拍着手边小孩的后脑勺,低声说:“叫叔叔,跟叔叔打招呼。” 一阵彻骨的寒意从骨子里忽然爆发,贺轩几乎是恐惧地看着那个小孩以及那对中年夫妻,以至于人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灵魂深处猛地响起一道尖锐的叫喊,凄厉至极,带着刺儿似的,扎破血肉直接穿透了颅顶: “快跑————!!!” 第5章 贺轩求婚的第二天早上,应城就在餐桌上宣布:“我不回中队了。” 刚下定决心还处于悲伤状态下不停碎碎念的贺轩:“像那个留守军嫂你知……什么?” 他夹着包子的手顿在半空:“你说什么?” “我说,”应城认真地和他对视,“我不回中队了,你不用留守了。” 贺轩愣愣地放下筷子,重复道:“不回了?” “不回了。”应城笑了笑,冲他张开双臂,“来,抱一个。” “抱你妈!”贺轩忽然变脸,张口就骂,“爱去不去!你再这样试试!” 应城突遭翻脸,又懵又委屈:“我怎么了啊?” 贺轩不说话了,怒气冲冲地把包子塞进嘴里。应城就伸手帮他给他的碗里添豆浆,然后放下豆浆壶,轻声说:“其实我一直想问,那天我出事,你有没有……” “没有!”贺轩恶狠狠地说,“我让手术的主刀医生别着急,坐下来慢慢弄,反正你命大,不管进多少次ICU都能出来。” “哦。”应城憋笑,“看来你很有先见之明啊。” 贺轩又不说话了,自顾自地吃包子。一个包子快被他吃出花来了,半天了还剩下大半个在碗里,皮不是皮,馅儿不是馅儿的。应城就坐在一边安静地等着。直到贺轩放下装模做样的筷子,耷拉着肩膀,低声说:“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听我说完那些话才下的决定?我是不是不该圈住你的?” 贺轩垂着脑袋:“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真的支持你,不管你作什么决定。” 应城点头:“确实。你求婚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贺轩的脑袋垂的更低了:“那你还是回去吧。” 应城叹了口气:“我的伤已经让我回不去了。就算我想,也只能勉强做个文职。还不如不回去,在母校当一个队长,带一群小屁孩儿,天天训他们,多有意思。” “再说了,我一开始就打算,退役那天跟你求婚的。” 贺轩茫然抬头,眼睛已经红的不成样子了,他下意识问:“你要求婚?” 应城摊手:“这不是被你捷足先登了么?” “那不行!”贺轩蹭地一下站起来,“咱俩必须一人求一次!” 应城无语:“这你也要扯平?” “这不是扯不扯平的问题。这本来就是我的。”贺轩说,“我本来可以被你求婚的。” 应城仰着脸,眼眶隐隐泛着酸,但他还是笑了:“……放心,不缺你的。” 不缺你的。 贺轩最不想在应城面前哭的。可是由爱生怖,他无法做到真的克制,应城给他的太多太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更爱应城一点。 他们结婚后,应城经常忙的回不了家。贺轩有时候去宿舍找他,都能撞见他在宿舍里训人,插着裤兜,一脸气到不行的样子。 等那个学员灰溜溜地走了,贺轩就进房间去,顺手关上门,伸手摸摸他的脸,哄道:“回家吧?我做了好吃的,你爱吃的虾,还买了老乡鸡。” 应城被摸得开心了,就拎着外套,跟着贺轩回了家。 吃完饭,贺轩推他去洗澡。应城洗到一半,浴帘忽然被拉开,贺轩光着身子挤进来:“一起洗呗。” “我明天要去盯他们训练。”应城答非所问。 “徐教呢?这周明明是你轮休。”贺轩委屈地看着他,“你该盯着我了。” 应城奓了一层毛:“好好说话!你撒娇干什么!” 贺轩咬牙:“我……给不给一起洗!” 应城摸摸胳膊,心有余悸道:“……又没说不给。” 说着,他从架子上捞出一瓶润滑,问:“上次那瓶呢?我记得还剩下小半瓶吧?” 贺轩边亲他边说:“你那个柜子抽屉不是老卡吗?我就拿去润滑,把抽屉全都抽出来,给你拆了换了新的滚轮。” 应城闷哼一声,说:“那润滑好用么?” 贺轩掐了他一把:“一般吧,应该是不对口。不过这支挺好用的,你试试。” 应城很不喜欢在浴室做,就掐住贺轩命运的小老根儿,把人要拽不拽的,弄到了床上。 贺轩撇着嘴,压着眉毛捏他的屁股:“城哥……” 应城仰面躺着,一边主动分开腿一边叹气:“你怎么总喜欢在床上喊哥?” “怎么了?”贺轩喘着粗气,手指探进去,“你不是比我大吗?” “几个月而已。” “嗯。” 应城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是后穴口被龟头抵住,他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等到快半夜了,应城出了一身汗,懒洋洋地瘫在床上时,贺轩拱了过来,哼唧道:“那我喊你老婆。” 应城两眼一黑,居然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然后咬牙,用力把人踢下了床。 第6章 冬天的时候,应城很不愿意去学校。一是因为在学校穿制服,太冷。二是因为太冷。 这是他们结婚的第一年。春节理应回父母家过的,但应城不想再往北去了。于是商量一下,两人干脆飞去南方过冬。 他俩下榻的酒店晚上在海滩上有个篝火晚会,一直搞到大半夜。应城穿着大裤衩子,蹲在大石头边,一边喝啤酒一边看星星。 贺轩就磨磨蹭蹭地凑过来,去亲他沾满酒液的嘴唇。 贺轩问:“困不困?” “还行。”应城被亲舒服了,眯着眼舔了舔嘴,“回去么?” “再坐一会儿。” “要不直接看日出?” 贺轩嘲笑他:“多大人了还看日出……” 应城没生气,神情自在地仰头看星星,等了一会儿,问:“怎么不说了?” 贺轩小声说:“没办法,我就喜欢年纪小的。” 应城哼笑,说:“院领导让我去部队进修学习,学三个月。我说我不去,教导员一个人带学生忙不过来。他不信,非说是你不让。” “那他说对了。”贺轩挺了挺胸膛,“我就是不让!你去部队学习三个月,三个月见不到面,等你出来孩子都出生会叫爸爸了。” 应城笑着把啤酒瓶在石头上磕了磕:“哪儿来的孩子……当初咱俩婚礼的事情传到网上,他还特意找我谈话,问咱俩感情好不好。他担心咱俩没处多久就离婚,有负面影响。” 他及时伸手按住了生气的贺轩,接着说:“我就说,我的人品你还信不过么?” “你什么人品?”贺轩喃喃道。 应城就扭头冲他很温柔地笑了:“这辈子只喜欢一个人的人品。” “那我也蛮不错的。”贺轩低头,从海滩上随手摸一个小石头,站起身,头发被海风吹的乱糟糟的,可应城还是能看见那藏在发丝下,亮晶晶的一双眼睛。 应城看他露出一个傻气的笑:“我有这辈子只喜欢应城的人品。” 他抬手,把装着承诺的石头用力掷进海里,浪花一卷,就不见了踪影。 结婚第一年,他们在深夜的海边,有过一个关于只喜欢的诺言。从那以后,贺轩从不怀疑应城对他的爱。有些东西是看得见的,比如应城对他的纵容,有些东西是看不见的,比如贺轩给应城的浪漫。所有人都可以担心怀疑他们的婚姻不长久,但贺轩从不担心,甚至从不考虑应城不爱自己怎么办。但如果应城真的不爱了,贺轩就会把自己对应城的爱,分出来一些,送给应城,让他用这份爱去重新爱自己。 结婚第二年,秋天,贺轩突发急性阑尾炎,应城在宿舍半夜接到电话,听到贺轩哭唧唧地说他嘴巴疼,要亲亲才能好。 结婚第三年,应城瘦了十五斤,贺轩开始研究营养餐。 结婚第四年,应城在贺轩的照顾下,居然长高了三厘米。 结婚第五年,贺轩意外滑倒,磕坏了一颗虎牙,其实只有一点点缺口,但他依然觉得自己不生猛了,抓住应城胡闹一晚上,才重拾信心。 结婚第六年,贺轩背着应城偷偷去纹身,在手腕内侧纹了应城侧脸的简笔画。 结婚第七年年末,他们有了一点点七年之痒,具体体现在应城想要领养一个小孩子,而贺轩不同意。 “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还想养孩子?” 应城觉得他不可理喻:“养孩子我来养,没让你动手吧?又没让你来管,你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贺轩着急:“太大了不亲,太小了闹腾,你的腿最近还疼的厉害,上楼梯都费劲,你还想养小孩儿?” “这算问题吗?我看你是不喜欢孩子。” “是啊我就是不喜欢!小孩能干什么?除了让你费心费力,能给你带来什么?!让你的腿彻底不能要么?” 这架他们吵了一天。贺轩觉得应城的腿正是休养的时候,养鸟都要往后推推,更别提养孩子。应城却非说腿可以慢慢养,再等下去两人年纪都大了,到时候孩子怎么照顾? 第二天,应城瞒着贺轩,从福利院带回来一个四岁的小姑娘。贺轩气得脸色铁青,应城说只是邀请她来玩一天,不是领养。贺轩听完依旧冷着脸,摔门离去。 应城丝毫不在乎贺轩去干什么。他让小姑娘在客厅坐一会儿,自己去厨房切水果做饭。等他出来要取一袋未开封的白糖时,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贺轩蹲在孩子面前,用一只雪白的小羊毛绒玩具逗她。他脸上带着笑,说话轻声细语的,一点也没有刚才冷着脸的气势,温柔的像邻居家大哥哥。 他只是担心应城而已。 不过他们并没有真的领养。应城的工作随着周年纪念活动逐渐忙碌起来,不过他们还是会每个月抽出时间,去看望人小姑娘。他们已经商量好了,等应城的调任申请批下来,就去办手续。 结婚第九年年末,夏季,应城提出了离婚。 结婚九周年纪念日,深夜,贺轩终于意识到,他们可能没有第十年了。 第7章 那对中年夫妻邀请贺轩一起吃中午饭,贺轩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他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绕到崇兴河的另一边,找了个长椅,缓缓坐下了。 贺轩恍惚地看着桥上人来人往,午后的阳光掉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他迟钝地想着:是谁呢? 应城在酒店门口等的那个人,是谁呢? 应城忽然提出离婚的背后,是不是为了那个人呢? 他已经好几天没休息好了,吃饭也是想起来才随便应付一口。他又累又饿,但在太阳底下坐着,竟有种奇异的温暖的感觉。 他就在这片被笼罩的温暖中,再次给应城打了个电话。 应城的声音响起时,他愣了好几秒。这是这几天以来应城第一次接他的电话。 “城哥,”他声音滞涩,眼睫垂下,阳光就照不进眼底,“是不是有人把你从我身边偷走了啊?” 应城的声音很温柔:“我陪你够久啦。” “是谁啊?”贺轩执着地问。 应城似乎叹了口气:“……还是早点放下,向前看吧。” 贺轩这次没等应城再说别的,就手指一划,挂了电话。 他一直坐到晚上,夜幕降临,街上更加热闹了。可他却在黑暗笼罩的地方,一言不发地发着呆。 直到十一点多,人们渐渐离去,他也拍拍腿站起身,打算回家去。他毫无根据地想,也许应城在家。 他以前有一次在阑尾炎手术后,一个人躺在病房休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就给应城打电话,说自己嘴巴痛,要亲亲才能好。 不知道现在应城还吃不吃这一套。 他回了家,竟然真的被他猜中了。应城穿着睡衣,刚洗过澡,头发还滴着水。 贺轩就走过去抱住他,在他颈窝处狠狠吸了一口气,是沐浴露的香气,还有新洗过的浴袍上带着的洗衣液的薰衣草香。 “你今天没有和小天他们吃饭?”应城问。 小天就是下午那个夫妻领着的孩子。 “我不想去。我想你。”贺轩低声说。 “小天很可爱,他们人都很好。你为什么不去试试?” 贺轩抬起头,冷着脸和应城对视:“我为什么要去试试?我讨厌,我不想,我觉得他们很假。” “他们会对你好的。”应城难得地摸了摸他的脖子,轻声嘱咐:“尝试接受他们吧。” 贺轩压着委屈:“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接受这份好?凭什么对我好?我恨不得他们抱憾终生,永远活在痛苦里!我……”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应城亲了亲他的喉结。 他说:“你明天去见见爸妈吧。” 贺轩吸着鼻子:“我不,我要和你在一起。” 说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问他:“今天下午你去酒店门口,在等谁?” 应城没说话。贺轩接着问:“是不是因为这个人你才跟我离婚?” 应城回答他:“你可以查我的手机。” 贺轩就满屋子找应城的手机。客厅,书房,最后在卧室的床头柜里找到了关着机的手机。 他开了机,解了锁,查应城的开房记录。 他果然有一条近期订房记录。 时间是昨晚到今天晚上,情侣套房。但没有办理入住,说明他并没有真的和别人开房。 贺轩又委屈又茫然:“昨天晚上……昨天是我们结婚九周年纪念日啊……你连我的礼物都没收……” 却去开了一间情侣套房。 贺轩的嗓子酸的很,话音发颤,艰难地质问应城:“你是不是……出轨了?” 应城避而不谈,转身去玄关换了鞋:“你累了吧?我去楼下给你买点东西垫垫肚子。” 贺轩站在原地,看他动作熟练地拿钥匙出门,门“彭”的一声被关上,就像关掉了某个零件的开关,贺轩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腿软地跌在床边,却没力气爬到床上。 他头痛欲裂,梦里好像应城回来了,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贺轩很想回应他,但不知为何,他没有这么做。 他醒着,却装作睡着了,无声地拒绝了应城。 他在梦里对应城说:“再见。” 第二天中午,他浑身酸痛地醒来,应城已经不在了,他依稀听到门口有人说话的声音,强撑着走到玄关,打开门。 门外是昨天见过的那对夫妻,门口放了一箱子水果和几袋食物,还有一个保温桶。 那妇女没想到贺轩会忽然开门,愣了一下,就温柔地冲他点头打招呼:“贺先生好,吃饭了么?我带了自己煲好的热汤,喝点补补身体吧?” 贺轩垂着眼睛去看地上的东西,低声说:“不用了。” 然后不顾门外还想劝说的两人,甩手把门关上了。 他脱力地坐在沙发上,应城却忽然从阳台走了进来,站到他身旁:“多少喝点吧。” “是你单位上的徐参谋么?他是挺帅的,但他已经有两个女儿了。”贺轩自顾自说着,“还是楼下那个刚毕业的小屁孩?他也就长得白,我听说他还每天逛夜店,有很多纹身……” 应城摇头说:“都不是。” 贺轩麻木地望着前方:“我不和你离婚。我不签字。” “可是贺轩,”应城似乎十分无奈,“我们已经离婚了,早就不是合法伴侣了。” … 那天下午的时候,贺轩就像收到了什么无形的指示,原本坐在沙发上发呆的人忽然起身,就像计划好了似的,独自来到崇兴河边。 他坐在长椅上,后背反常地挺的板正。手搭在膝盖上,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两枚一模一样的旧戒指。 他神色平静地看着河面,晚风吹来潮湿的河流腥气,这令他忽然想起:应城死的时候,颈窝里也是这种味道,再不是他那熟悉的薰衣草香了。 他眼里映着波光粼粼的平静河面,而那里藏匿着一个吞人的恶鬼。 晚上十点,电视里的新闻联播开始复播。贺轩闭着眼躺在沙发上,风吹动窗帘,影子落在地面上,晃晃悠悠的。 “……经批准,追授应城为烈士……提高见义勇为的……” 贺轩关掉了电视。 他疲倦地半睁着眼,良久,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一方宣告死亡后,婚姻关系会自动解除呢? 他明明,一点也不想离婚啊。 这场幻觉里的离婚,不过是他独自编织的假象,早在应城停止呼吸的瞬间,他就失去了应城的伴侣这一身份。 可是没有人为他这场离婚假象买单。 … 城哥: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你的贺轩 于我们二婚的第一年第三个月星期三书 … 城哥: 我好想你,想你,真的想你。 你的贺轩 于我们二婚的第一年第五个月星期一书 … 城哥: 我比想你还要想你。 你的贺轩 于我们二婚的第二年第一个月星期日书 … 城哥: 你再娶我一次吧。 你的贺轩 于想你的第三年第二个星期六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