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开始谈恋爱GL》作者:扛锄葬花 文案: 结婚三年的妻子突然提出要离婚,洛真懵了。 “洛小姐,我想我们并不合适。” 妻子的声音依旧酥软动听,却是那么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想到前些天在朋友聚会上炫耀过的话,洛真只觉得自己的脸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我老婆乖巧体贴,温柔贤淑,和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才舍不得带出来给你们看。 “洛小姐,如果你不愿意离婚的话,我也会向法院申请分居。” 离婚协议书摆在面前,耳边又响起妻子的催促。 外人眼里冷心冷情的洛真,这一刻心也不可抑制的疼了疼—— “离就离。” 没有为什么,也没有任何纠缠。 三年婚姻,就这样莫名其妙走到了尽头。 再相见已是五年后。 曾经的洛氏集团少夫人,现如今已经成了酒吧里的卖酒小姐。 当年坚决要离婚的前妻,看来过的并不怎么样。 洛真冷笑着将人推进角落,美艳勾人的脸上眼神阴寒—— “当初要走,一分钱都不肯拿,结果是来酒吧卖脸了?” 木讷沉闷的前妻,性格和以前一样,一句话就被说的面脸绯红,沉默不语。 直到洛真的唇快要落下,她才偏过头,软着声拒绝。 “洛小姐,请你放尊重点,如果你是担心我现在的身份让洛氏蒙羞,你放心,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公开过我们的关系。” 五年不见,翅膀是越来越硬了。 洛真被气的心口发堵,片刻后才将前妻从怀里松开,诱哄般的开了口—— “当初,为什么要离婚?” 排雷: *【有生子、狗血风】请勿在生子文里找科学,带球跑的狗血文,小包子超乖超可爱 *【雷生子,雷狗血的读者慎入】有少数读者连第一章 都没看就直接因为文名或文案打负分/留带脏字的留言,不想再出现这种情况啦 内容标签:生子情有独钟破镜重圆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真、宁柔┃配角:宁宝宝、洛繁星、许一诺┃其它:【结婚后开始谈恋爱GL】求预收~ 一句话简介:和前妻谈恋爱 立意:爱让生活充满希望,不畏困苦与艰难 第一章 南方的七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垣乡这个全国出了名的火炉中心,更是闷热地惊人。 虽然已经到了深夜十一点,空气里却依然弥漫着散不开的燥热气流,就连风也像掺杂了热炎熔浆一样,滚烫灼人。 洛繁星一个人蹲在小巷的拐角,左手扶着膝盖,右手抓着手机,两只小腿又酸又麻,连站都站不起来。 打给好友的电话很快被接通,她的眉却拧得更紧。 “陆小雨,你耍我呢?” “许一诺哪在跟褚宁谈恋爱?我都跟了她好几天了,就没看到他们俩说过一句话!” “你知不知道这破地方有多热?我不管了,我得回去了,他们俩爱谈不谈!” “你还敢笑!要不是因为你那句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谣言,我现在还在家吹空调呢!” 褚宁今年高三,是洛繁星的男朋友,不仅家境好,人长得也帅,是海市一高公认的校草男神。 和洛繁星不同,褚宁是艺术生,因为临近高考,期末考试刚结束就被家人送来了垣乡这座南方小县城进行集训写生。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所有人眼里的优秀学生,绘画二班的许一诺。 “繁星,这可不能怪在我头上呀,你刚到垣乡我就叫你找许一诺当面说清楚,是你自己不敢,非要玩跟踪这一套~” “我也是真没想到,你脸皮居然这么薄,两年前的事还记得这么清楚~”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磨磨唧唧的样子,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你喜欢的是许一诺呢~” 陆小雨的笑声从耳边传来,洛繁星脑海瞬间浮出一张冰冷傲然的脸,心莫名就燥了燥,脸也跟着泛出一层红。 “你瞎说什么!谁会喜欢她那个冷冰冰的书呆子?你这话别让褚宁听到。” “算了,不想跟你说了,挂了!” 电话挂断,小巷重归寂静。 四面热风吹袭,洛繁星抵不住脚下酸麻,扶着墙从角落站了起来。 她正犹豫要不要走,巷子就外响起一阵细碎微弱的脚步声。 再下一刻,一个穿白校服的长发女孩抱着画板走了过来。 女孩的皮肤很白,裸露在外的肌肤在浅黄色的路灯照耀下显现出一种脆弱的透明感,五官明明长得很精致,眼睛里却看不到一点情绪,漂亮得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正是从画室出来的许一诺了。 洛繁星站在阴影里,光是远远看了女孩的脸一眼,就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许一诺是个学霸,虽然是艺术生,文化课学得却很好,上个月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英语竞赛,还抱了个一等奖回来,她读书比同龄人早一年,十六岁就念了高二。 算起来,洛繁星还比她大一岁。 这么晚找她,会给她造成困扰吧?听褚宁说,他们每天六点就要起床画画了。 洛繁星见人越走越近,心里的放弃念头也越发强烈。 直到想起陆小雨那句‘不敢’,才咬咬唇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站住!” “你——离褚宁远点!” “褚宁的女朋友,是我,你再想跟他在一起,也得先等我和他分手,懂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路过的许一诺吓了一跳。 她抬了抬眼,看清来人的脸后有些惊讶。 同为海市一高的学生,她当然认得洛繁星,也听说过洛繁星逃课上网、跟人约架的那些事迹。 她没想到的,是对方临到高三还谈恋爱,而且还把自己也牵扯了进来。 看着眼前这张俏秀白皙的脸,她终于松开了唇,冷冷的回应了一句。 “无聊。” 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洛繁星胸口起起伏伏,只觉得十分憋屈。 她宁愿许一诺跟自己争,跟自己抢,也不想许一诺像现在这样,完全无视她的话、也无视她。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在原地,中间只隔着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 风吹过来的时候,许一诺甚至还能闻到一阵浅淡好闻的栀子香,这是洛繁星身上的味道。 太近了。 许一诺不喜欢这种感觉,皱着眉头准备离开,只可惜还没来得及迈开脚,一只温暖烫热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右臂,直接将她拉进了角落的阴影里。 “别说话——” 耳畔热气流转,响起的是洛繁星的声音。 许一诺只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人抱在怀里,连动都动不了。 要不是有画板挡在中间,她甚至可以感受到洛繁星的心跳。 被禁锢的感觉并不好,她正想抬手挣扎,巷子尽头就响起‘砰的’一声巨响,无数玻璃酒瓶的碎片沿着枯黄斑驳的墙皮簌簌滑落。 不止是她,连洛繁星也吓到了。 “前面的酒吧有人打架,别过去——” 许一诺稍稍探出些视线,果不其然,又是三五个酒瓶从门里飞砸而出,随后响起的,是一道又一道肮脏不堪的咒骂声。 毕竟还没有成年,遇到流氓生事打架这种场景她自然会害怕。 洛繁星在学校野惯了,这会儿倒不怎么慌。 酒吧里的吵闹声几乎翻天,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制止。 约莫着过了十几分钟,动静才渐渐变小,而前方的碎酒瓶子已经铺满了路中央。 一群地痞打扮的青年接连从酒吧走出,个个嘴里都叼着烟,看着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合着是打群架呢! 洛繁星将手松开,正想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一个瘦瘦弱弱的女人拿着扫把和袋子推开门走了出来。 女人很瘦,两条胳膊又细又白,看上去还没有她手里的扫把杆子粗,走路时慢慢悠悠,如同没有重量的纸片人,风一吹,就要将她刮跑。 她的动作很慢,很快就引起了同事的不满。 没到一分钟,空气中就响起一声尖锐的吼叫。 “卖不出酒也就算了,连扫个地都想偷懒!真不知道经理请你回来做什么!磨磨蹭蹭,还不赶紧把外面收拾干净,不然今晚你别想下班!” 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女人却像听不见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 直到骂人的女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她才后知后觉转过了头,露出一张干净秀气的脸。 路灯昏黄,将那张脸照的格外清晰。 洛繁星站在原地,一时间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酒吧门口,那个扫地的女人,分明就是曾经的洛氏集团少夫人,也是她名义上的嫂子,宁柔。 五年了,难怪洛真把全国上下全翻遍了还是找不到她,原来是躲在这里。 洛繁星两只手因为激动轻轻颤抖,她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直到点开通讯录才想起来,洛真早就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删除了。 她松松唇,转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许一诺仍旧抱着画板站在角落。 “手机借我一下。” “什么?” “手机给我。” 许一诺闻声脸色微变,却还是将手机从包里拿了出来。 千里之外的天海市,洛家大小姐洛真正一个人站在别墅院子里的葡萄藤下发呆,清冷艳丽的脸孔上没有一点神采。 直到手机铃声第三次响起,她才终于从回忆中慢慢回神。 美好与苦涩在心中来回交替,她有些恍惚,还没有看清号码,就已经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我——” 电话那端响起的,是一道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很熟悉,她瞬间就认了出来——说话的是她那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洛繁星。 她厌恶和洛家有关的一切,包括洛繁星。 一阵夜风飘过,藤架上的枯叶被吹得呼呼作响。 洛真抿抿唇,眼神冷漠,说话的时候,无论是声音还是语气都没有一丝感情。 “我在工作。” 言下之意,就是一句话都不想谈,也不要再来电话打扰自己。 意料之中的疏离。 洛繁星几乎能猜到洛真下一个动作一定是先挂断电话,然后再给手机关机。 不远处的前方,女人依旧蹲在地上一边挨骂一边收拾酒瓶碎片,看上去格外可怜。 她眨眨眼,终于在女人捡起最后一块碎片的时候开了口。 “我看到她了。”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洛真本来想直接挂断,指尖松动的一瞬,却鬼使神差的松了松唇。 “什么?” “我看到嫂子了,宁柔。” 宁柔? 洛真呼吸一滞,听见这两个字的瞬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处在现实。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站在原地连动都没有动。 好几分钟过去,洛繁星都没有听到回应。 她把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显示正在通话中,这才发现洛真并没有挂断电话。 “没挂啊,怎么没声音?” 洛真八年前搬出洛家,此后极少和家里人联系,原本她每个月会回家里吃一顿饭,可自从五年前离了婚,就再也没回过洛家,至于洛繁星,也只能在偶尔去公司的时候才能远远看她一眼。 说是姐妹,但实际上,洛繁星从来没有喊过她一声姐姐。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手机里仍是一片沉默。 洛繁星咬咬唇,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 “你还在听吗?” 接连两声催促,终于有了作用。 一分钟后,手机里总算传来了女人的回应。 虽然只有短短三个字,她还是听了出来,她的姐姐,那个连洛家人都觉得冷心冷情的女人,此刻的心情有多紧张。 甚至于,连一向没有起伏的冷淡声音都含着微微的颤意。 “你在哪?” 第二章 关于宁柔,洛繁星了解的并不多。 八年前洛振庭投资失败,导致洛家濒临破产,能够拯救公司的唯一办法,就是得到成家的资金扶持。 天海市的豪门二代谁不知道成氏集团大少爷成安从中学时起就开始暗恋洛真? 为了挽回损失,洛振庭强行逼迫洛真和成安相亲。 那一年,洛真只有十九岁,才刚大学毕业。 所有人以为成安会抱得女神归,就连成安自己都觉得成洛两家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 只可惜,他们全部小看了洛真。 洛真对洛家没有感情,对洛振庭这个父亲更是只有恨意。 她不可能为洛振庭的无能牺牲自己的婚姻,赔上一生的幸福。 所以,她逃婚了。 在大学毕业典礼那一天,她偷偷甩开了洛振庭安排的保镖,直接从天海市逃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 这一避,就是整整十五天。 等洛振庭找过去的时候,她身边已经多了一个模样清秀的年轻女人,以及一张鲜艳夺目的结婚证。 洛振庭看到红书的第一眼,被活生生气得心脏病发进了医院。 也就是在那里,九岁的洛繁星在拥挤如潮的人群中第一次看到了宁柔—— “妈妈,她是谁?洛真姐姐为什么要牵她的手?” “她叫宁柔,是你洛真姐姐的爱人,以后要叫她嫂子哦!” 嫂子? 原来,在家里从来没有露过笑容的洛真姐姐,也会有喜欢的人。 没有人知道宁柔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她和洛真是怎么认识的。 因为一张结婚证,两个女人的未来从此羁绊相连。 宁柔帮洛真躲开余生被/操控的命运;洛真为宁柔提供一处栖身之所。 彼时虽然法律允许同性结婚,但社会上仍有许多人不愿接受。 洛真带着宁柔搬出了洛家,在洛振庭的要求下,两人结婚的事并没有被公开。 这段隐秘到除了洛家人再无外人知晓的婚姻,就这样持续了三年。 不得不说,洛真的商业头脑非常厉害,在做生意这方面,她绝对有着绝大多数人比不上的天赋。 洛振庭生病期间,她将洛家几处房产地产全部出售,让公司恢复正常运营,随后全国各地到处跑给公司拉投资,三年不到,就将洛振庭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而她,也理所当然的以雷霆之势坐上了洛振庭的位子,成了洛氏集团的新任总裁。 在洛家,有钱、有身份、有地位,才能彻底掌控自己的命运。 洛真摆脱了洛振庭的控制,成为家族真正的掌权人。 她和宁柔的婚姻,也在此时终结。 就像当初不理解洛真和宁柔为什么会突然结婚,洛繁星同样也想不通她们是怎么走到了离婚这一步。 在此之前,包括洛振庭在内的每一个人,都觉得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好。 洛真和洛家人并不亲近,为了维持明面上的和谐,一个月只回洛家一次。 结婚的前两年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回去,到了第三年,才带上宁柔一起。 大致算起来,洛繁星和宁柔见面的次数,只有五次左右。 和洛真那种美艳浓烈的浓颜系美人相比,宁柔的长相显得寡淡很多,她的五官并不算精致,组合在一起只能称得上清纯秀气,唯一能让人觉得惊艳的,是她那双淡褐色的眼睛。 那么干净,没有一点多余的杂质与瑕疵,光是看一眼,就能记上一辈子。 她的皮肤也很白,白得甚至有些病态,裸在外面的肌肤薄而柔软,连皮肉下的青色血管都无法遮掩,仿佛从出生那天时起就没有晒过太阳。 在洛家人的印象里,宁柔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大部分时候都是别人问一句,她才答一句。 就像一只被圈养在黑暗中的金丝雀,怯涩、胆小却纯洁。 洛繁星怕洛真,却不怕宁柔。 时至今日,她依旧记得,在两人屈指可数的见面中,她曾热情地跟宁柔分享过自己爱看的名著、也热心地邀请宁柔到自己的小书房玩耍,可结果却让她深感意外—— 宁柔不识字,就连写自己的名字都很困难。 时代飞速发展,九年义务教育也早就在全国各地普及,居然还有人不识字? 洛繁星很惊讶,甚至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 她常常在想,像宁柔这样没念过书的女人,怎么配和洛真这么优秀的人站在一起? 不等她想通这个问题,洛振庭就带来了两人离婚的消息。 自此,宁柔彻底从天海市消失,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包括洛真。 时间飞逝,一转眼便过去五年。 直到许一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洛繁星才从记忆中回神。 “喂,我要走了。” 前方小巷道路,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墙角的玻璃碎渣在提醒她刚刚看到的女人是真实存在的。 真的是宁柔—— 洛繁星转过身,将手机还给许一诺,说话的时候,表情里仍能看到惊愕。 “谢谢。” 非常认真、诚恳的柔软声音,和之前的咄咄逼人完全不同。 许一诺有些讶异,接过手机就要离开。 走之前,还是留下了一句话。 “我和褚宁,不是你想的那样。” *** 天海市离垣州市非常远,坐飞机至少要四个小时,再从垣州市区到垣乡这个小县城,中间也得转好几趟车。 洛繁星猜到洛真要来,但没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 第二天早上七点不到,她就在睡梦中被敲门声吵醒。 等开门时才发现,来人是她从进洛家第一天起就放在心里崇拜的对象——洛真。 很显然,洛真一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 如此匆忙,她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身上穿的依旧昨天的白色衬衫,因为时间太紧,袖口的扣子并没有扣上,手腕上沾了几滴蓝色的墨水都没有发现,她的下半身是一条黑色半身西裙,两条小腿纤直细瘦从中延伸而出,勾出一条曼妙动人的曲线,眼睛里虽藏了些倦色,但波浪形的长卷发随意披在肩后,却衬着那张精致艳丽的脸庞愈发勾人。 二十七岁,一个成熟女人最美妙的年纪。 洛真又优秀又漂亮,宁柔怎么舍得同意签下离婚协议书的? 洛繁星揉了揉头发,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她哪里知道,当初提出离婚的那个人,其实是宁柔。 洛真在门口站了会,并不打算进屋。 眼见洛繁星连衣服都没换,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她的眉头微微蹙了蹙,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我在大堂等你。” 洛繁星点点头,明明感受到了洛真对自己的不满,心里却还是忍不住高兴。 毕竟,两个人上次见面还是三个月前洛白月的生日宴会上。 而那天,洛真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我马上就好,五分钟。” 洛真抿抿唇,将洛繁星眼底的崇拜看的一清二楚,终是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洛振庭今年五十岁,一共结过两次婚。 他的第一任妻子叫苏栀,是洛真的生母,因为难产,生完洛真后身体变得特别差,而洛振庭也从这时候起开始频繁出轨,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这些事,苏栀全都不清楚,直到小三找上门来,她才知道丈夫瞒着自己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对于一个将身心精力全部奉献给家庭的母亲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打击。 洛真十三岁那年,她还是没有撑过去,在郁郁寡欢中一病不起。 原配妻子去世刚过一年,洛振庭就和第二任妻子沈如眉结了婚。 从此,四岁的沈繁星改名洛繁星,成了洛真异父异母的妹妹;五年前,沈如眉怀孕,又为洛振庭生下一个女儿,洛白月,就这样,洛真又多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洛振庭这个男人,做父亲失败,做丈夫也失败。 在洛真眼里,他就是母亲死亡的根源。 从苏栀去世那天起,她就厌恶和洛家有关的一切,包括洛振庭、包括沈如眉、也包括洛繁星和洛白月。 或许是处于愧疚,又或是觉得同情,沈如眉嫁进洛家后对洛真倒是很好。 洛繁星也是个粘人热情的性子,刚进洛家那几天,也总是‘姐姐’、‘姐姐’地叫洛真。 四岁的小孩子,哪里懂那么多弯弯绕绕?遇到喜欢的人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对方身后。 洛真被缠的烦了,自然就说了些狠话—— “我没有妹妹,你也不姓洛,以后,别再叫我姐姐。” 这句话洛繁星从四岁记到十七岁,也是从那时起,她再也不敢当着洛真的面说出‘姐姐’两个字。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将洛真当成了自己的榜样。 这么多年来,两人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交流却是寥寥无几。 在洛真眼里,洛繁星对自己的崇拜不仅盲目、而且没有任何意义。 她不会回应,也没有理由回应。 小县城的酒店,自然是没办法和大城市的比。 好在大堂的空调开得早,洛真刚下楼,就感受到了一阵沁人的凉意从角落袭来。 为了早点找到那个躲了自己五年的女人,她只能坐最早也最拥挤的那趟班车赶来垣乡。 天气本来就热,人又格外多,车里就显得更加闷热。 这会儿得了空休息,她才感受到身上隐约传来一丝灼痛的痒意。 空调就在前方,她犹豫了会,还是走了过去。 四周没人,她将右手的袖子往上卷了卷,果不其然,小臂上的皮肤已经泛出一层淡淡的粉色,像是过敏一样,碰一下就又疼又痒。 洛真双唇紧抿,脸色有些难看。 来得及,连药都忘了拿。 她正犹豫要不要先去一趟医院,洛繁星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走吗?” 她松开手,袖子又垂了下来,再次将胳膊上的淡红遮掩。 等回头时,眉眼中仍是一片漠然的冷意。 “嗯。” 洛繁星闻声眼中笑意更甚,嘴里的话更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不等洛真开口,她就将自己撞见宁柔的过程一字不漏地讲了出来。 当然,涉及许一诺的地方,自然被省略过去了。 酒店离酒吧不远,走路只要十分钟。 两个人过去的时候,刚好才八点,还没到酒吧的营业时间。 洛真想了想,去了隔壁的奶茶店,把酒吧经理的电话要了来。 一通电话打过去,果然什么都问了出来—— “哦,你是说小宁啊,你别等啦,她只做晚班,白天不在这里做的。” “住哪?我也不知啊,她好像搬家啦!” “你要找她,就去冬晖街看下,她上个月在那个香茶轩打工的,不知道有没有换工作啦!” 说话的人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听声音应该是个性格豪爽大气的中年汉子。 洛真道了声谢,转身就要叫车去香茶轩。 七月份,垣乡一天比一天热。 还没到中午,太阳已经很毒辣。 洛繁星知道洛真的身体不能受热,免不得有些担心,她正想劝人回酒店休息,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冷冽女声。 “你回去。” 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由不得人半点拒绝。 洛繁星不想走,却不得不听话。 洛真还是一个人离开了。 到达香茶轩的时候,又过了半个小时。 根据茶轩老板所说,宁柔确实是这里的员工,但洛真来的不巧,宁柔这几天一直请假。 “她说家里有人生病,已经三天没来上班了。” 洛真听见这句话心口一紧,竟有些害怕。 五年没见面,她甚至连宁柔现在是不是单身都不知道。 “她结婚了吗?” 老板闻声摇头,表情有些同情。 “没有,她那个条件,不好再找的。” 两个人还在说话,店里又进来几位吃早茶的客人。 洛真不好意思耽误老板做生意,只能先离开。 对于刚刚听到的话,她并没有多想。 毕竟,以大部分普通人的眼光来看,宁柔的条件确实不算太好—— 不识字、没有念过书、也不会任何技能,还结过一次婚。 又是一次无功而返。 已经等了五年,不在乎再多等几个小时了。 晚上九点,洛真准时来到酒吧。 她才刚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垣乡,还没有人见过气质、脸蛋和身材都这么好的女人。 好几个男人想去搭讪,都被她一个眼神制止,手里的酒杯举起又放下,来来回回的,还是不舍得将目光收回来。 洛真不喜欢这种被陌生视线窥探觊觎的感觉。 她拧拧眉,正要往角落走,左侧第二间包厢的门正好被人推开,走出一个瘦瘦弱弱的女人。 只一眼,就让她停下脚步,心脏骤紧。 女人的脸那么熟悉,白净小巧、看上去特别温顺秀气,正是她在梦里想念了五年的前妻——宁柔。 在酒吧卖酒,少不得出卖自己的姿色博客人欢心。 很显然,以宁柔的性格,不管学多久都学不会卖笑哄人开心。 两瓶酒拿进去,又原封不动的拿了出来。 经理人很好,看她这样什么也没说,只从她手里接下酒,就让她去后台休息了。 洛真坐在角落,看着宁柔一路低头离开,心口又酸又痛。 当初她以为宁柔离开自己、离开洛家就活不下去,可实际上,真正离不开宁柔的,是她。 看着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包间尽头,她终于按捺不住,起身跟了上去。 因是暑假,酒吧比平时热闹许多,生意也好了不少。 临近十点,后台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宁柔并不准备休息,默默地从房间墙角拿走了拖把,就去了隔壁的空包厢,想在客人过来之前再把四处打扫一下。 她低着头,心里仍惦记着家里的宁宝宝,压根就没注意到门后站了一个人。 才刚推门进去,阴影里突然伸出一直纤白的手,直接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拽了过去。 拖把噗通一声跌落在地,混着外面的电子音乐发出一句刺耳的‘砰’声。 这一刻,似乎连时间都静止。 宁柔下意识想呼喊求救,可下一秒,女人的手便揽上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拥进怀里。 这个怀抱,太熟悉了。 以至于她根本不需要开口问,就能猜到对方是谁。 宁柔耳边嗡的一声炸开,怎么都没有想到——洛真居然真的找来了垣乡。 她没有挣扎,也不敢挣扎,身体却抑制不住的开始颤抖。 她闻到了女人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水味,很好闻,瞬间让她想起了两人结婚的第三个年头,那时候的洛真也最喜欢用这样的姿势抱着她。 美好又幸福的一段回忆,却让她的心更慌更怕。 感受到女人的唇贴着耳畔落下,她颤抖得愈发厉害,一双眼睛也不知不觉中泛出红意。 洛真将她的逃避反应看在眼里,眼底一片冰凉—— 她找了宁柔五年,而宁柔,却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第三章 女人的身体又软又轻,抱在怀里几乎没有任何重量,尤其是那道藏在宽松制服里的腰,纤细到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只用一只手就能完全圈住。 太瘦了,怎么能瘦成这样? 洛真心口又酸又涨,连呼吸都带着丝丝缕缕的痛意。 不可否认,在两人短暂的三年婚姻生活中,她一直是那个占据主导地位的人。 宁柔的吃穿住行、宁柔赖以生存的一切物品,没有一样不是她给的,甚至连宁柔唯一会写的名字,也是她教的。 洛真依旧记得,当初收到离婚申请那一刻自己是如何的震惊与不解。 也许是高傲自负的性格使然,又或许是内心的愤怒太过强烈,那时候的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宁柔这样的女人,没念过书,不认识字,没有任何技能特长,性子木讷又沉闷,人还呆呆笨笨的,离了婚能去哪里?恐怕连养活自己都是难事。 想离婚,那就离。 只怕不出十天,就会自己乖乖回来了。 毕竟,被圈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也会向往外面的自由,等在外头吃够了苦,自然知道跟在谁的身边最好。 然而,她低估了自己对宁柔的爱,也低估了宁柔离开自己的决心。 十天过去,宁柔没有回来;二十天过去,宁柔还是没有回来;三十天过去,心慌害怕的人居然变成了她自己。 等她意识到要找把宁柔找回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宁柔就这样彻底消失,像一阵轻风,在她的世界停留了短短的三年,就毫不留情的挥挥手离开。 这五年来,她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后悔当初自己什么都没问,就自大自狂的认为宁柔离不开自己,签下了那张让两人从此分离的离婚协议书。 包厢阴暗昏沉,唯有门缝中透出的暖黄光色为角落带来一丝微弱的明芒。 洛真红唇微松,鼻翼间萦绕着的,是让她熟悉又心安的味道,宁柔的味道。 想了五年,念了五年。 现在,终于让她把人找回来了。 说不高兴是假的,光只是想到自己怀里抱着的女人是宁柔,她心里的怨气就什么都没有了。 意识还没有从两人相遇的喜悦中回神,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她的左手停在女人的腰上,右手微微垂落,习惯性的要去牵住女人的手。 只可惜,指尖才只轻轻动了一下,空气中便传来一道满是哀求与颤意的声音。 “洛小姐,我们已经离婚了,请你放开我。” 这声音和她在梦里听过的一模一样,细细的、软软的,仅是一句话,就将她心底所有的欢喜瞬间全部击碎。 洛小姐?宁柔叫自己洛小姐? 洛真双唇翕动,被这三个字气得浑身发抖。 宁柔只在离婚的时候叫过她‘洛小姐’。 即便是两人初次相识的那一天,宁柔也是叫她‘洛’,再后来两人结婚,称呼又变成了‘阿洛’。 洛小姐——多么疏离客气的称谓,就好像她们那段只维持了三年的婚姻,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洛真曾在梦中无数次想象两人重逢时的场景,却从未想过宁柔会像现在这样,抗拒自己的到来、恐惧自己的怀抱,甚至于到了此刻,仍是没有抬起头正眼看自己一眼。 她没有应允宁柔的请求,反倒将对方的腰搂得更紧。 “为什么不敢看我?” 两个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她的声音有些喑哑,不算大,却格外的清晰。 宁柔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而洛真就是蛰伏在黑暗中等她掉进陷进的猎手。 她的心脏咚咚咚跳的飞快,已然紧张到了极点,大厅喧杂吵闹的音乐声传来,她根本分辨不清耳边的声音说了什么。 连问题都听不清楚,又怎么能给出回答呢? 洛真等了半天,仍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她心里本就生气,此刻一张美艳勾人的脸上更是覆满寒冰一般的冷冽。 再开口时,声音也比刚才凶狠了几分。 “我问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 完完整整的一句话,传到宁柔耳朵里,就只剩下模模糊糊的‘抬头’两个字。 对于洛真,她总是很难拒绝。 刚刚那句请求,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包厢并不安静,偶尔外面有人经过,还会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 宁柔抬起头,两耳边杂音细微,眼神一如从前,乖巧、又顺从。 那么漂亮的眼睛,暖光耀映之下,还泛着一层薄薄的红,干净得让人心醉。 洛真看了一眼,喉咙里涌满了酸涩,不自觉抬起右手,指尖在眼尾处轻轻碰了碰,很快又将手收回。 很温柔的动作,处处都透着怜爱的珍惜。 宁柔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两人最亲密的那段同居生活。 昏暗的光亮之下,洛真的脸半隐在阴影中,轮廓精致而完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不知道洛真刚刚说的那两句话究竟是什么,也根本不打算回答。 已经离婚了,干嘛还要来垣乡呢? 她摇摇头,表情仍是洛真最喜欢的温顺服从,但说出的话,再没有半点往日的温情。 “洛小姐,我要工作了。” 洛真心头的怒火一秒被点燃。 找了五年的爱人就在眼前,她却只觉得对方无比陌生。 陌生到,让她又想起了两人离婚那天宁柔说过的那些冷漠的、没有一丝感情的话—— “洛小姐,我想我们并不合适。” “洛小姐,如果你不愿意离婚的话,我也会向法院申请分居。” 回忆与现实交错,让人分不清真假虚幻。 洛真的心,从未像现在这样痛过。 她松开手,终于将怀里的人放了开来。 宁柔得了自由,微微舒了口气。 她想要去捡脚边的拖把,然后赶紧离开包厢、离开这个被洛真气息占据的地方。 然而,她才刚弯下腰,一只黑色高跟鞋就出现在眼前,在她的手落地之前,就将拖把踩在了脚下。 “工作?什么工作?” “当初要走,一分钱都不肯拿,结果是来酒吧卖脸了?” 满是嘲讽的冰冷声音,顺着走廊上细细碎碎的争吵声一并灌进耳朵里。 宁柔听得并不真切,努力的从那些支离破碎的音节中分辨出洛真在说什么—— ‘卖脸’。 她只听见这两个字。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脸就红了。 很显然,在洛真眼里,她已经成了贩卖姿色来换取收入的人了。 她有些难堪,又有些错愕。 回忆里的洛真强势又温柔,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么刻薄讽刺的话。 四周仍是喧哗浮躁的音乐声。 她的耳朵又开始痛了—— 宁柔咬咬唇,耳边传来一股刺耳尖锐的嗡叫声,很疼,她低着头,连动都不敢动。 半分钟后,叫声消失,她将右脸垂落的散发拨回耳后,旋即站直了身子。 没人知道她在这短短的三十秒内承受了怎样的疼痛,包括洛真。 幽黄的灯光照耀,洛真看见宁柔的脸上覆满绯红。 柔软动人的颜色,和宁柔这个人一样,仅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能对她而言就是一种撩拨。 明明从来都舍不得对宁柔说重话,嘴里吐出的字却一个比一个难听。 “为什么不说话?离婚的时候,不是很有决心吗?” 一声嘲讽质疑,依旧无人回应。 洛真垂了垂眸,就见宁柔红着脸、咬着唇、沉默不语的立在原地,和五年前生闷气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三年婚姻生活,两个人不是没有吵过架。 宁柔的性格很好,就算生气也不会大吵大闹,只会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蹲在角落等气消。 洛真不怎么会哄人,每当这个时候,只会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歉意—— 有时候是送珍贵稀奇的小礼物、有时候是带宁柔出去逛街、看电影,更多的时候,是用一个漫长又深情的吻来让宁柔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 想起那些幸福美好的回忆,她的心瞬间软了。 惯性使然,她下意识往前逼进一步,再次将人抱进怀里。 她想像以前那样,与宁柔做一些爱人之间才能做的事。 但她忘了,五年前,宁柔是她名正言顺的妻子,她可以对宁柔做任何亲密的举动;而现在,宁柔只是她的前妻。 她们早已经离婚了。 宁柔声音响起的时候,洛真依旧陷入在回忆幻造的虚假美妙里。 昏暗嘈杂的角落,两人的唇相隔不到一公分。 那么近,近到连呼吸都互相纠缠。 宁柔的心跳的飞快,眼看那唇就要落下,终是轻喘一口气,颤抖着别开了头。 “洛小姐,请你放尊重点,如果你是担心我现在的身份让洛氏蒙羞,你放心,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公开过我们的关系。” 轻软细小的声音,说出的话却像一盆冷水,将洛真从头到脚淋个湿透,心都开始发凉。 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让五年的寻找与思念彻彻底底成了一个笑话。 洛真脸色泛寒,心口气的发堵。 此时此刻,她终于认清了现实—— 宁柔当年提出离婚,从来不是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而是蓄谋已久的逃离。 她松开手,将宁柔从怀里松开,这一次,说话的语气温柔了许多。 如同诱哄一般,她终于问出了那个让她想了五年都想不到答案的问题—— “当初,为什么要离婚?” 第四章 宁柔微仰着头,两只手垂在身侧不安的轻轻颤动。 身在喧闹的环境之中,她总是很难分辨耳边交织起伏的各种声音,有时候甚至连客人的要求都会听错。 此时此刻,她只能勉强根据洛真说话时的口型猜测洛真在讲什么。 似乎,还是在纠结当年两人分开的事。 为什么离婚? 这个问题,本该在五年前就要讲清楚。 然而,有些秘密注定不能说出口。 宁柔抿抿唇,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挣扎与痛苦,好半天过去,才嗫喏着吐出一句话,语气里满是央求。 “不要问了,已经过去很久了,不是吗?” 意料之中的答案。 洛真早就猜到宁柔不会说,就算说了,大概率也是来诓骗应付她的。 她太了解宁柔了,就像宁柔了解她那样。 如果五年前宁柔真的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离婚理由,依她的性格,必定不可能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放宁柔走人。 可正是因为连一个敷衍的借口都没有,她才会自负又自大地将离婚这件事当成宁柔闹别扭时耍的小性子。 气氛压抑又紧张,衬着四周的昏暗光色无比阴冷。 洛真闭了闭眼,嘴唇抿得紧紧的,面上表情逐渐凝固。 任她怎么想,都想不到宁柔有什么理由放弃洛氏集团少夫人的身份,跑来垣乡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过一天打两份工的苦日子。 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对于两人的婚姻,最不满的人就是洛振庭。 同性结合,虽说已经得到法律承认,但大部分思想传统的人都很难接受,洛振庭就是其中之一。 更何况,他早就想要抱孙子了,而宁柔,是不可能为他们洛家生下个一儿半女的。 三年婚姻生活,洛真不止一次被他要求和宁柔离婚。 或许,当年宁柔出走就是他造成的。 洛真深吸口气,表情放松了些,声音也变得轻柔了许多。 “是不是洛振庭私下找你施压,让你离开我、离开天海市?” “不要怕他,洛家早就是我做主了,现在,是我控制他,不是他控制我,告诉我,当年是不是他逼你离开的?” 不可否认,她潜意识里更希望两人的分别是由外力造成,而不是她们本身之间的关系出现问题。 要是前者,她绝对有自信再将宁柔追回来;可要是后者,那就意味着她这五年的思念与找寻其实一件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耳边的问询依旧断断续续。 宁柔张张唇,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大厅的音乐都换了一首,她才别开头避开了那道满含期待的视线,鼓起勇气低低地应了声。 “不关洛先生的事,他没有找过我,更没有逼我,是我自己想离婚。” “洛小姐,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之所以结婚,也只是出于一场利益交换,三年之约,还是洛小姐当初自己定下的。” “我已经履行了当年的诺言,洛小姐为什么不肯放手呢?” 平静又坚定的语气,听不出一丁点的动摇。 洛真瞳孔骤缩,耳边似有巨石炸裂,轰的一声响个不停,入骨的寒意从心口涌入四肢,就像掉进了冰窖一样,身体抑制不住的开始发抖。 利益交换、三年之约——她怎么也想不到,宁柔离开自己的原因居然是这个。 八年之前,她因为不想嫁给成安,特意在大学毕业典礼那一天离开了洛家。 她依旧记得,那是夏日的一个闷热雨夜,她在开车离开天海市的途中,救了一个浑身是伤、来路不明的女人。 她想送女人去医院,却被女人哭着拒绝,没有办法,她只能将女人一起带走。 两人来到乡下,她为女人买了药,悉心照顾了女人整整五天。 为了逃过成、洛两家这场联姻,她主动向女人提出了结婚的请求—— “我给你提供住的地方、提供你想要的一切,让你后半生不用再为钱发愁,你跟我结婚,怎么样?放心,只是名义上的妻子,我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这场婚姻只是一场对你、对我都有好处的利益交换。” “三年,最多不会超过三年。” 这么好的条件,谁会拒绝呢? 女人果然同意了。 洛真本想立刻带人去领证,结果发现女人不识字,连‘一二三四’都不会写。 接下来几天,她一直教女人写自己的名字。 宁柔,那么简单的两个字,女人却怎么都学不会,甚至于,连握笔的时候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个女人,可真是笨笨呆呆、又可怜又可爱。 这就是洛真对宁柔的第一印象。 一个名字,教了忘、忘了又教,反反复复练了十天,终于能差不多默写下来。 能写自己的名字,足够了。 洛真果真带着宁柔去了民政局。 结婚登记书上,宁柔的签名写的歪歪斜斜,明明很难看,但每一个笔画都准准地落在了她的心里。 两个人就这样结婚,没有婚礼,没有酒席,也没有证婚人。 拿到结婚证的第二天,洛振庭正好带人找了过来。 而她,也顺利逃过了被迫嫁入成家的命运。 结婚的前两年,她总是很忙,公司的事永远都做不完、洛振庭留下的烂摊子怎么都处理不好,有时候一个月过去,两个人连一次面都见不到。 可无论她多晚回家,宁柔总是会为她留一盏灯、留一桌热饭。 等到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宁柔会亲自送她出门。 这样的相处模式,与其他正常的夫妻相比,唯一的区别或许只有——她们两个人从未发生关系。 洛真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动的心。 她只知道,她想要一个家,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家,一个和洛氏无关的家,而宁柔,做到了这一点。 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之中,她看宁柔越来越顺眼、越来越喜欢。 从以前的疏离相待,到后面总是变着法的制造暧昧逗弄宁柔。 她喜欢半夜回到家时宁柔乖乖坐在沙发等自己的样子、也喜欢看宁柔被自己欺负得狠了一个人躲在角落生闷气的样子、更喜欢宁柔被自己调戏后脸红不知所措的样子。 总之,她们越来越不像一对虚假的爱人,而是一对处于暧昧期的恋人。 三年够吗?三年不够。 洛真变得贪心,贪心到想要占据宁柔余生的每一个三年。 结婚的第三个年头,两个人终于发生了关系。 很显然,是洛真主动的,但是宁柔并没有拒绝。 在洛真面前,她一向乖巧温顺,只要是洛真想要的东西,她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在两人相处的过程中,洛真的强势主导地位体现在方方面面。 她住进了宁柔的房间,她开始带宁柔回洛家,第一次正式的将宁柔介绍给洛家人。 她不允许洛繁星叫自己姐姐,却没有阻止洛繁星叫宁柔嫂子。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爱上宁柔了。 对于这一切,宁柔没有表现出半点反感与抗拒。 她总是乐意服从洛真的每一个安排,带着笑,那么乖。 以至于,洛真在那些温纯干净的笑容中彻彻底底忘记了当初的三年之约。 她从未想过宁柔不爱自己,也从未想过宁柔对自己的这些顺从—— 其实只是在履行所谓的诺言、只是在感谢自己当年的救命之恩、感谢自己这些年提供的衣食无忧的优渥生活。 周围的声音依旧嘈杂不堪,洛真却什么都听不见。 她松了松唇,手心一片冰冷,身体依旧颤抖不停。 她看见宁柔弯下腰,从自己脚下捡起拖把,然后转身离开。 干脆利落的动作,没有一点犹豫。 她想阻止,却说不出话。 直到宁柔伸手将门推开,才终于颤着声音唤了一声—— “柔柔。” 宁柔显然听见了。 连背影都跟着抖了抖。 她回过头,脸上依旧挂着迟钝的、温顺的表情。 洛真的心瞬间抽痛,眼睛也不受控制的红了。 宁柔离她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她动动唇,喉咙无比酸涩,好几分钟过去,才问出了那个不敢问却不得不问的问题—— “你喜欢过我吗?” 她曾那么笃定宁柔爱自己、离不开自己,可现在,她居然连跟宁柔谈‘爱’的勇气都没有。 甚至于,连‘喜欢’两个字都问得没有底气。 昏暗包厢,汹涌的情潮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流转。 那么明显,宁柔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 洛真站在阴影里,只看见宁柔对着自己摇了摇头,随后用她以前最喜欢的乖顺语气,冷静的念出了那个她连想都没有胆量想的答案。 “只是交易,洛小姐——” “回去吧——” 几乎是一瞬间,眼泪就顺着眼眶砸了下来。 五年来,不管寻找宁柔的过程有多沮丧痛苦,她从未流过一滴泪。 可现在,宁柔只用了四个字就让她引以为傲的心防彻底崩塌—— 只是交易,该有多狠心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就好像,她们那三年的幸福全部都是假的。 洛真眨眨眼,宁柔的脸立刻变得模糊。 她没有看见,隐藏在宁柔平静表情之下的,是多么深的愧疚与痛苦。 以至于,连指尖掐破掌心皮肉都毫无感觉。 第五章 洛真的童年并不幸福,母亲身体不好、父亲频繁出轨、小三上门闹事,是她那个时候最不愿意面对的梦魇,每每夜里回想起来,她都会觉得痛苦不堪。 尤其是苏栀去世、洛振庭再娶这两件事,更是折磨了她二十几年,让她彻底对父爱亲情、对洛家失去信任。 结婚三年,她从未刻意隐瞒这些让自己幼时无比煎熬的旧事。 宁柔至今仍然记得,洛真谈及这段回忆时表情有多平静,就好像故事里那个孤单可怜的小女孩不是她自己,而是任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也一直以为,像洛真这样理智又冷静的女人,是永远都不会哭的。 可现在,这个从未哭过的女人却为她留下了眼泪。 毫无疑问,她伤害了洛真。 无论是五年前的不辞而别,还是今天的冷言相对。 一瞬之间,愧疚感涌上心头。 她不敢再看,别开头后慌张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离开了包厢,只留洛真一个人站在原地。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酒吧,但勾心斗角却一点都不少。 宁柔不过消失了一小会,马上有人揪住这点不放,跑来休息室大喊大闹。 “拿个拖把干什么?又偷懒去了是不是?” “整天不想着怎么把客人哄开心、多卖点酒,就指望着不做事白拿钱!” “不就是仗着刘哥心疼你么,装什么装!” 说话的女人大概三十来岁,名叫李玫,身上穿着和宁柔同样款式的酒红色制服,也是酒吧的销酒员。 她的模样长得一般,脸上浓妆艳抹,涂着一层厚厚的白/粉,叫人看不清五官面相,唯独那双眼睛又细又长,显得格外刻薄。 昨天晚上宁柔蹲在门口收拾碎酒瓶的时候,也是她站在门后骂个不停。 “没看错的话,你今天晚上又没业务吧?” “真不知道把你招进来有什么用,浪费钱!” 宁柔耳边杂音嗡嗡起伏,脑子里仍在惦记包厢里的洛真,整个人失魂落魄,对于那些讽刺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她依旧低着头,从女人身边经过的时候,连看都没看一眼。 对于李玫而言,这种无视无疑是一种挑衅。 眼看宁柔就要走到墙角,她三两步追上前,故意伸手掐住宁柔手臂,将宁柔狠狠地往后拉了一把。 ‘砰’的一声响起,拖把顷刻间甩了出去,再下一刻,宁柔也跌落在地。 一切发生在几秒之内,她正为宁柔的狼狈窃窃自喜,就见拖把把手上印着一小块红色,紧接着,一滴又一滴鲜红的血从宁柔手掌流了出来。 李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自己刚刚那一推将宁柔的手弄出血,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你想死啊!耳朵听不见就算了,连眼睛也瞎了,好好的干什么撞我,你的手可不是我伤的,别想从我这讹医药费啊。” “一天打两份工,赚这么多钱也不知道先把耳朵治一治!” “活该你迟早有天变成聋子!” 女人的声音又大又亮,说出话也越来越难听,像夏天雨夜中的惊雷,听的人心神不安—— 宁柔闭了闭眼,脸颊瞬间苍白,右耳里响起一道尖锐的金属长噪音,就像有人用长针在耳朵里猛地扎了一下,疼的她几乎快要晕厥。 顾不得掌心的伤口还在流血,她将右手握成拳头,放在右耳外用力按了按。 她的皮肤很白,灯光一照,手背的青筋若隐若现,加上指尖沾染的几滴鲜血,一眼看过去就像冬天独自绽放的半支雪梅,脆弱、却美丽惊人。 李玫不敢再待,生怕有人来了会将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很快就从后门溜走了。 她一离开,房间又恢复寂静。 宁柔将拳头松开,耳边的声音消失,那些刺耳的疼痛也跟着不见。 她抱着膝盖在地上坐了会儿,脑海里一下是洛真那双红通通的、流泪的眼睛,一下又是洛真握着她手、温柔又耐心地教她写字的场景。 越想,内心的挣扎与痛苦就越发强烈。 等再抬头时,她的眼睛也跟着红了。 都过去五年了,为什么还要来呢? 宁柔咬咬唇,犹豫半天,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住原则,起身将拖把放回原位后走出了休息室。 不知道,洛真离开了没有—— 肯定离开了吧?像她那么骄傲的女人,怎么可能在听到那样伤人的话后还继续留下来呢? 宁柔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着,但还是忍不住去包厢看了一眼。 诚如她猜测的那样,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空气中余留的,只有那缕熟悉的淡淡香水味。 果然走了。 宁柔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心思恍恍惚惚的,连有人过来都没察觉。 “小宁啊,三号包间的客人要一箱脾酒,你给他们送过去吧。” 宁柔闻声回神,转过身后才发现来人是谁。 正是酒吧的经理,李玫口中的刘哥。 也许是担心宁柔没有听清自己的话,他又强调了一遍,紧接着,还用手比了个三和一。 “三号房,一箱酒——” 在酒吧卖酒,销酒员是按业务拿提成的,谁开的单子,谁就有钱拿。 宁柔抿抿唇,面上有些纠结,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诚恳地拒绝了男人的好意。 “刘哥,不用了,您已经很照顾我了,这份单子您自己签了吧。” 刘威听见这话,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宁柔的肩膀。 “宝宝叫我刘叔叔,还是我家绵绵的好朋友,你不用不好意思。” “我听绵绵说,宝宝最近又病了,好几天都没上学,进了医院开销大,处处都要花钱,你不为自己,也为宝宝想想。” “你的耳朵,也得抓紧时间去治了,左耳已经坏了,这右耳朵要想法子保住啊。” “宝宝的病是个无底洞,你这两个耳朵再出事,我真担心你们母女俩以后要怎么过下去。” 宁柔在酒吧工作了近半年,除了刘威,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家里有个不到四岁的女儿。 想到宁宝宝,刘威心里愈发觉得宁柔可怜,一时口快,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家那个男人,也是没有良心,这半年来也没见他来找过你们。” “就算离了婚不想负责任,拿点抚养费也是好的啊。” “宝宝那么乖的小女娃,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狠得下心连看不都来看一眼的。” “我老刘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那样没心没肺的东西,简直丢了我们男人的脸,只是可怜宝宝,这么小就没了爸爸。” 刘威老来得女,平时最喜欢小孩子,他家的绵绵被他惯得像个小公主,动不动就大哭大闹,而宁宝宝,则是全垣乡幼儿园公认的最懂事、最懂礼貌的乖孩子。 想到这里,他心里愈发唾弃那个抛弃妻女的渣男。 宁柔垂了垂眸,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心里却是一片酸涩。 虽然不能将男人话里的每一个字听清楚,但只看眼神,她也知道刘威是在埋怨宝宝的爸爸。 只可惜——宝宝缺的,从来都不是爸爸。 她抬起头,脑海中莫名浮现洛真的脸,一时之间,心脏竟痛的有些喘不过气。 连说话时的声音,都满是自责与歉意。 “不怪她,是我自己的原因。”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对我很好的。” “是我对不起她。” 宁柔的声音很小,但刘威还是听到了,他不知道的是—— 宁柔口里的ta,其实是‘她’,而不是‘他’。 看到宁柔还在维护那个没有担当的男人,刘威又是叹了口气。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单子递了过去。 “三号房,一箱酒,去吧。” “对了,今天早上有个陌生女人给我打电话,说是你的朋友,我让她去香茶轩找你了,没给你添麻烦吧?” 宁柔闻声瞳孔微缩,从一连串的破碎音节中抓住关键词‘朋友’、‘香茶轩’,这时才知道洛真白天居然还去了冬晖街那边。 不过,看刚刚的样子,洛真应该不知道宝宝的事。 想到这里,她稍稍松了口气。 “没有添麻烦。”她摇摇头,语气里有些乞求,“是我的朋友,但是她不知道我有孩子了,这件事,我想自己告诉她,如果她再打来电话问我的事,刘哥说不知道就好了。” 这个请求,实在是有些奇怪。 刘威心中不解,却也没多问,很快应下了这个请求。 送完酒,宁柔又在大厅转了转。 如她意料之中,并没有看见洛真的身影。 想来,是真的走了。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心里有些释然,但更多的却是痛苦。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洛真永远都不要来这里。 五个小时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 宁柔换好衣服,从后门离开了酒吧。 她住的房子离这里有些远,晚上没有公交,打的又贵,就只能自己骑自行车回去。 车子很旧,是二手的,只花了不到一百块钱,骑了这么久,前闸已经有些失灵了,加上耳朵出了问题,她骑得就更加慢,原本二十五分钟就能到家,她要花四十分钟。 接近凌晨两点,路上几乎看不见什么人。 宁柔推着车子沿着小巷慢慢的走,四周安安静静的,明明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可她却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来到马路,她终于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这时才发现跟了自己一路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她以为早就走了的洛真。 一条长街,不到五米的距离。 两个人遥遥相望,却像隔着天涯海角。 宁柔想走,却不敢走,也不忍心走。 她看见洛真那张清艳脸庞上隐而未发的愠色、也看见洛真那双依旧红肿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动摇了,甚至想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秘密全部告诉洛真。 她扶着自行车,仍由灼热的夜风往身上涌。 等洛真来到面前的时候,居然轻轻笑了笑。 一个又轻又浅的笑容,只是闪了一下,就瞬间消失不见。 洛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拧了拧眉,眼中的愠色无声起伏,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宁柔问出了一个早在五年前就问过的问题—— “洛小姐,你喜欢孩子吗?” 第六章 回忆如风般在心底盘旋翻涌,洛真只用一秒时间就想了起来,五年前的某个早晨,宁柔也曾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阿洛,你喜欢孩子吗?” 两个女人,怎么生孩子? 讨论这个问题,一点意义都没有,更何况,她一向讨厌小孩。 在她眼里,有的孩子一出生就带着罪孽,比如她自己。 二十七年前,苏栀和洛振庭结婚。 婚后不久,洛振庭就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这是苏栀第一次抓到他出轨。 彼时苏栀只有二十岁,这么好的年纪,哪个年轻女孩子愿意受这种委屈? 苏栀打定主意要离婚,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查出怀孕。 有了孩子,女人的顾忌总是更多,加上亲人的极力劝阻、洛振庭的哀求忏悔,这场婚最后终是没离成,洛振庭也许下诺言,以后绝对不会乱搞男女关系。 然而,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被抓过一次,只会让洛振庭下次更小心。 一转眼,就过去了十三年。 因为产后身体变差,又要忙于照顾女儿,苏栀并没有发现丈夫的秘密。 在她面前,洛振庭一直扮演着完美丈夫和完美父亲的角色,他的演技那么低劣,却又那么好,以至于连刚记事的洛真都发现他在外头养了情人,苏栀都还被蒙在鼓里。 直到小三上门挑衅闹事,她才知道自己这些年来珍视守护的幸福家庭,只不过是一个虚假的梦幻泡影,被那幻象蒙骗的人,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 她后悔当年一时心软没有离婚,但时间不能逆转,她也回不到过去,不知不觉中,就将错误归结到了年幼的洛真身上,直至临死,口里还在一遍遍念叨着‘来的不是时候’。 什么来的不是时候? 显然是在说洛真。 作为一个母亲,一个为了女儿连出轨丈夫都能原谅的母亲,苏栀对洛真的爱与付出是毋庸置疑的。 如此矛盾,她那么爱自己的女儿,却又忍不住埋怨女儿到来的时机不对。 也正是这份无私奉献的爱与莫名背负的怨,让洛真从此陷入无尽痛苦的深渊。 厌恶洛家、厌恶洛振庭,不过是她内心自我厌弃的一种反映。 身体留着洛家的血,名字里永远带着‘洛’,她最恨的洛家人,注定只会是她自己。 原生家庭带来的童年创伤,深刻而不可磨灭。 如果可以选择,洛真也希望自己不要出生。 这样,苏栀就能在二十岁时重新获得自由,追寻新的人生,而不是像这辈子般憋屈地活着,因为怀孕失去自由、因为难产失去健康,因为照顾女儿失去宝贵的时间,因为丈夫的不忠失去快乐和笑容,终日郁郁寡欢,在悔恨中死在最让人惋惜的三十三岁。 喜欢孩子吗? 怎么可能喜欢? 如果真喜欢的话,就不会找女人结婚了。 洛真不明白为什么时隔五年,宁柔还要再问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她抿抿唇,忽然想到了沈如眉为洛振庭生下的女儿,她和洛繁星共同的妹妹,洛白月。 小妹妹那张白白胖胖又可爱的小脸才刚在脑海中浮现,她的耳边就响起一声嘹亮刺耳的哭闹,只是瞬间,眸中的愠意就被厌烦替代。 这五年来,她回洛家的次数不超过十次,但印象之中,几乎每一次回去洛白月都在吵个不停、闹个不停,有时是为了一个玩具、有时是为了逃避上学,总之,整个洛家所有人都必须听她的。 明明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子,却被众人的溺爱活活惯出了一身的臭毛病,不仅性格骄纵刁蛮,人也强势得不行,比当年刚来洛家的洛繁星要烦人千百倍。 不对,小孩子本来就是麻烦的代名词。 光只是想想,洛真就情不自禁蹙起了眉,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答案。 “不喜欢。” 意料之中的答案。 宁柔一点都不惊讶,但表情还是微不可见的滞了滞。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洛真讨厌小孩,她早在五年前就知道了。 一阵夜风飘过,她没再说话,很快将视线从女人那张清冷美丽的脸庞挪开,只是握在车把上的两只手,却不自觉地用起力来。 在燥闷潮热的空气中,她想起了遇见洛真之前的人生—— 昏暗潮湿的地下室、坚固逼仄的铁笼、冰冷泛光的手术台、没日没夜的检查以及永远吃不完的药和怎么也打不够的针。 这就是她能给女人生孩子的秘密。 她从出生,就只是一个试验品,一个供人研究的活体样本;遇见洛真,是她这不幸人生中唯一的幸运。 而这些,洛真全都不知道。 燥郁的气流四散漂浮,两人的心都无法平静。 不知何时,宁柔的头发就被风吹散,她的脸也彻底掩埋在阴影中。 她伸出手,将颊侧的乱发拨回耳后,动作轻缓温顺,慢悠悠的,像一只在用爪子擦脸的小仓鼠,钝得可爱。 两人面对面站着,洛真的身高稍微高一点,垂眸的时候,就只看见一点小巧粉白的鼻尖,以及几缕乌黑柔亮的碎发。 她的心,几乎一瞬间就软了,就连眼神,也变得如往常般温柔。 她不再纠结孩子的问题,因为她和宁柔之间永远都不会有孩子。 她只在意宁柔。 皎白的圆月高悬在夜空,马路四周愈显空旷寂静。 洛真往前走了走,拦在自行车车前,显然是不打算轻易放人离开。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婚。” 问来问去,仍是同一句话。 宁柔低着头,身上穿着一件白色宽松的短袖,两只修长纤细的手臂从宽大的袖口伸出,衬得衣服更加不合身,她的下身是一条黑色的女士运动裤,裤子很大,风一吹,两条裤管子便跟着呼呼的晃荡,让人不敢想象里面那两条腿该有多瘦。 只看她这身衣服和手里那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就能猜到她这几年过得有多苦。 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洛真双唇微抿,心口又酸又涩。 也许是怕宁柔再用‘交易’之类的话来敷衍自己,不等宁柔出声,她就将自己心里所有的疑虑全都吐了出来。 “别再跟我说什么交易,如果只是交易,那首先违背诺言的人是你,当初说好,如果离婚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下半生不用为生计发愁,那笔钱,我给你了,为什么不肯接受?如果只是交易,五年前的那个晚上,为什么没有阻止我、拒绝我,反而仍由我们发生关系?” “宁柔,你不要把我当成傻子——” 所谓交易,只不过是个漏洞百出的拙劣借口。 洛真眼眶湿红,眉宇间藏着一丝散不开的悲伤与怒意。 她气宁柔离开自己,也气宁柔什么都不跟自己说,甚至在二人重逢后依旧想着骗自己。 深夜无人的长街,两个女人站在暖黄的路灯之下,影子被月光拉着很长很长。 面对连声而来的质疑,宁柔有些慌张无措。 她向来是个不会说谎的人,本来以为那句‘只是交易’足够让洛真离开垣乡、离开自己的世界,可没想到,洛真对离婚这件事的执念会这么深。 她要怎么说的出口,她为洛真生下了一个女儿。 想到宁宝宝现在可能一个人在家等着自己,她面上顿时涌出些不安的烦躁。 她咬咬唇,仰起头看了看身前的漂亮女人,直到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不容置疑的强势,才终于摇摇头,低声央求了一句。 “我不想说。” “阿洛,放了我吧。” 那么卑微又可怜的乞求,却让洛真瞬间手脚冰凉。 宁柔叫她阿洛,宁柔求她放了自己。 她闭了闭眼,心底各种情绪来回翻涌,还没来得及将那痛苦压抑,耳边又传来一句温软声音—— “你明明知道的,我为什么要来垣乡。” 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不过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垣乡是全国有名的‘双季’小县,夏天热得像火炉、冬天冷得像冰窖,一年四季几乎感受不到春秋这两个季节的存在。 洛真天生对冷热敏感,空气中的温度过高或者过低,都会让她全身皮肤过敏泛红发痛。 垣乡这种地方,她根本就待不了。 从洛繁星说在垣乡看见宁柔的那一刻起她就猜到了,她苦苦找寻了五年的前妻,其实一点都不想被自己找到。 气氛倏地变得尴尬。 草堆里偶尔传来一两声蝉鸣虫叫,却让这条马路显得更加安静寂寥。 洛真眼角微红,精致的脸孔映出若有若无的悲哀,颊上一片苍白,看不出半点血色。 好几分钟过去,她才颤着伸出右手,扶住了自行车的把手。 “我送你回去。” 五根细长纤白的手指,稳稳地落在车头中间。 不仅漂亮、而且勾人。 宁柔愣了愣,不知道洛真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下意识就盯着那只白皙完美的手看了几秒。 直到对方将自行车从自己手里接走,才想起来拒绝。 “不、不用了。” 洛真眼睑微垂,态度依旧坚持,但说话的语气,却柔软了许多,像在央求。 “抱歉,没想到我的出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 “过了今晚,我会离开。” “让我送你——最后一次。” 突如其来的一句道歉让宁柔杵在了原地。 虽然早就希望洛真回去,但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洛真离开的消息—— 这次分别,估计两个人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这一点时,她的心还是抑制不住的紧了紧。 很难受。 就像当年离开洛真时那样。 只不过那一次是她自己要走;而这一次,是她逼洛真走。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最没有资格难受的人,也是她。 宁柔恍恍惚惚,不知不觉就松开了手。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地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坐稳了吗?” 耳边传来的女人声音温柔又低沉,她又想起了洛真带着她搬出洛家后的生活。 她竟然忘了,就连自行车,也是洛真教会她骑的。 第七章 凌晨两点半,垣乡的温度依旧没有降下来。 炎炎的夏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一次翻浮都混着灼人的热意。 洛真骑车很快,也很稳,还没一会儿,就载着宁柔到了第一个分叉路口。 “左转,直走,在平阳路附近停就可以了。” 仍是温声细语的婉转嗓音,不等洛真开口问,宁柔就主动报出了家里的地址。 左转是一条微陡的下坡路,街道两旁的路灯光芒暗淡,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出这条路有多长。 洛真捏了捏闸,车速并没有降下来,这才知道车闸出了问题。 “闸坏了,为什么不去修一下?” 咯吱咯吱的滚轮声随着车子的停落而消失,几乎是一瞬间,空气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 宁柔低着头,两只手抓着座杆,在闷热躁动的夏夜中将女人略带喑哑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明明是很平静的语调,却满是压抑的责备与担忧。 “万一摔倒受伤了,这么晚,路上没有人,你准备怎么办?” 又是一声冷语问责,宁柔的头顿时埋得更低。 车闸是大前天坏的,那时宁宝宝烧得厉害,她每天在医院忙的脚不沾地,连饭都没有时间吃,哪有空把车送去修理呢? 她咬咬唇,眼中涌出一丝怯涩的为难,两侧的散发贴着脸颊微落,整张脸彻底掩藏在黑暗中,好半天过后,才低低的辩解了一声。 “前两天忙,明天就把车送去修,你别生气。” “我骑得慢,不会出事的。” 那么软的声音,语气里还藏了些委屈,尤其在说‘你别生气’这四个字的时候,就跟在撒娇似的。 洛真的心偷偷颤了颤,两只手握在车把上无意识的紧了紧,迅速又松开。 这是下坡路,没有闸,骑得慢有什么用? 她回过头,恰好看见一道柔和秀气的轮廓,顷刻之间,喉咙里的质问消散得无影无踪。 “抱紧点,下坡了。” 宁柔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女人的手指纤长,轻易就将她的手腕圈住,再回神时,两只手已搂在了女人纤瘦的软腰上。 月色混着路灯的光芒一起落下,为前方的长路照出一点光明。 灼热闷燥的夏夜,并非完全与浪漫绝缘。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洛真骑自行车载,宁柔的心跳还是不自觉地开始加速。 下坡的速度很快,她抱着洛真的腰,将失聪的左耳悄悄贴上洛真的后背。 这一刻,她似乎听见了风从右耳吹过的呼呼声。 这是她在五年艰难生存的日子里,第一次感受到夏天的美好。 平时要骑四十分钟的路程,今天只花了二十分钟。 平阳路很快就到了,再往前是一条狭窄黑暗的小巷子。 宁柔的家,应该就在这条巷子后面。 这应该是一条老街区,连最基本的声控灯都没有,地上的砖块全都破碎裂开,踩上去还能听见吱吱的响声。 这么黑,自行车肯定是不能骑了。 洛真停下车,等宁柔下来后摸着黑推车进了巷子,根本不给宁柔出声阻止的机会。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大约三分钟,才在巷子尽头看见一点微弱的白光。 “就送到这里吧。” 或许是不想让洛真发现自己现在的日子过得有多窘迫,宁柔加快脚步,伸手扶住了车把。 黑暗之中,她的脸模糊不清,唯有那双褐色的眼睛,依旧闪烁着明亮动人的光芒。 那么干净纯粹,让人不忍心拒绝。 洛真垂了垂眸,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动了动,一分钟后才松开唇,温和地缓缓道出两句话。 “明天我就走了,不请我去家里坐坐吗?” “离了婚,难道连朋友都不是吗?” 宁柔听见这句话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她很想答应,但宁宝宝现在就在家里,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不、不方便。” 洛真早就猜到自己会被拒绝,没有表露出愠色,反倒接着问了下去,仍是用那种最动听的诱哄语气。 “不方便?你家里有人?是谁?” 温柔的猎捕陷阱,只等着猎物自己往里面跳。 听见洛真说自己家里有人,宁柔立刻出声反驳。 “没人的,只有我自己,我一个人住。” 这么急切的强调家里没人,一听就知道有事隐瞒。 洛真没再逼问,点了点头,主动松开把手,将车子还了回去。 “路上当心。” “回去吧。” 就像一对相识多年的老友在道别,一切都是那么平和自然。 宁柔没有意识到隐藏在洛真平静言语下的情绪起伏有多强烈。 她心里甚至有些高兴,以为洛真已经原谅了自己当年的不辞而别。 眼看就要走出巷子,她还是没有忍住,贪心地回过头看了最后一眼。 女人依旧站在原地,身形高挑又纤细。 四周空寂无声,没有一点的响动。 洛真漂亮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眼底一片冰冷。 她藏在黑暗中,看见宁柔停下来看了自己一眼,紧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不愿承认自己再次被抛弃,但事实就是如此。 宁柔对她——并没有什么留恋。 院区的灯似乎也要坏了,灯光时不时就会闪一下。 直到再也听不见空气中的脚步声和自行车的咯吱声,她才再次迈开脚步,朝着宁柔消失的方向走去。 巷子的尽头,是一栋老式的红砖高楼,只看楼房设计,应该已经有一二百年的历史了。 院子的灯很暗,宁柔的自行车就摆在楼下,人应该已经上了楼。 接近凌晨三点,楼里的居民基本都在睡梦中,没有一户开着灯。 洛真等了几分钟,很快,五楼最后一家就亮起了灯。 想来,这就是宁柔住的地方。 她借着光四处看了一眼,越看眉头锁得越紧。 小院三面封闭,小巷是进来的唯一一条路。 巷子没有门,就意味着这里没有任何安保措施,根本保证不了安全。 院子两侧的空地上碎石堆积,风一吹,空气里全是飞灰碎屑,四道院墙的墙角边覆满杂草,也不知道多久没人收拾,已经贴满了墙皮。 这里的破旧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甚至不敢想,宁柔是怎么在这种环境里住下去的。 一天打两份工,还这么缺钱吗? 宁柔家里,除了她自己到底还有谁? 洛真心口微滞,眼神晦涩不明。 直到五楼最后一盏灯熄灭,才转过身离开。 回到酒店,已是十五分钟以后。 这么晚了,酒店门口却还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远远看过去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似乎是在争吵。 洛真下了车,脸色仍是阴沉沉的。 她还在想宁柔到底隐瞒了自己什么,一个穿着睡衣的少女就小跑着来到了她身边。 “你回来啦?” 说话的人是洛繁星,正是酒店门口吵架的两个人之一。 洛真心情不好,下意识蹙了蹙眉,眼神更加冷冽。 “三点多了,你不睡觉站这做什么?” 洛繁星取出手机,上面是十几通来电,全部都是洛振庭打过来的。 看来,他已经知道女儿离开天海市的事了。 “爸爸打了好多电话过来,我没告诉他嫂子在这。” 洛真的手机没电,中午就关了机,她知道洛振庭肯定会找自己,干脆没给手机充电。 没想到,洛振庭到底还是找上了洛繁星。 她点点头,正想说话,酒店门口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也走了过来。 两人的注意力瞬间从洛振庭转移到了少年身上。 少男少女、深夜见面,两人的关系,不用猜也知道。 洛真双唇紧抿,并不想多管闲事。 她本来想直接回房,垂眸时却看见洛繁星眼里闪过一丝期待的、崇拜的光芒,心下微一踌躇,唇便跟着松了松。 “他是谁?” 洛繁星没想到洛真真的会问,愣了半会儿都没应声,反而是那个男孩子主动开了口。 “我叫褚宁,是繁星的朋友。” 褚宁? 很熟悉的名字。 洛真抬眼看向少年,终于从对方的眉眼间窥见几分熟悉感,想起了一个前几天才见过的男人——褚睢。 褚家这几年生意并不好,最近一直想让洛氏注资周转,这件事她还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褚宁就找上了洛繁星,怎么想都很不对劲。 她转过头,看了身旁的少女一眼,语气一如既往的强势。 “你回房去。” 洛繁星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点了头。 等她离开,洛真才将视线转到少年身上。 “褚遂是你哥哥?” 满是压迫意味的目光,让褚宁的心有些虚。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居然一眼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嗯。” 洛真闻声挑了挑眉,清冷的脸庞在月色照耀下更是美艳逼人。 “你和繁星在一起多久了?” 如此直白的一句话,褚宁面上有些尴尬,好半刻后才不好意思的应了声。 “半个月。” 半个月,那不正是褚遂来洛氏谈合作的时间吗? 洛真神色微变,眼神愈发阴寒凛冽。 褚宁被看得心慌不已,他有些后悔,当初不该答应哥哥的请求,为了家里的生意带着目的接近洛繁星。 他不想再待下去,正打算找借口离开,女人的冰冷声音就被风送了过来。 “我想,你应该知道褚家和洛氏最近有生意上的往来。” “繁星还在念书,要谈生意,就让褚遂自己来找我。” “我不阻止你们谈恋爱,但是,商场上的事,我不希望她被牵扯进来,明白了吗?” 一段隐晦言语,却包含了浓浓的警告意味。 褚宁睁了睁眼,心脏跳的飞快,只觉得心底所有的秘密都被女人彻底洞悉。 他点点头,手心全是冷汗,等回神时,洛真早已离开。 洛繁星不知道外面两个人在说什么,免不得就有些不安。 她在走廊上等了半天,终于把洛真等了回来。 不等人过来,她就主动迎了上去。 “褚宁呢?” 洛真闻声抬眼,表情仍是一贯的疏离。 “走了。” 说话的间隙,她已经拿出了房卡。 眼看她就要进房,洛繁星这时才想起来一件事,赶在房门合上之前将人唤停。 “对啦,我忘了说,爸爸刚刚又打电话来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洛真步子顿了顿,想到洛振庭,眼睛里映出些嫌恶,就连声音,也满是冷漠与寒意—— “告诉他,别再打电话过来。” “我什么时候回海市,是我自己的事,他管不着、也没有资格管。” “我既然来了这里,就没打算这么早回去。” 第八章 对于洛振庭,洛真可以说是失望透顶。 早在十九岁那年被逼和成安相亲那一刻起,她和这个男人之间就再也没有半点父女亲情可言。 她不是不知道,在她成为洛氏总裁的这八年里,洛振庭依旧想以父亲的身份与权威来诓骗她、压制她,甚至还时常在暗地里搞小动作,试图重新夺回公司的控制权。 只可惜,他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 洛真虽然是苏栀生的,但她的心显然比苏栀的冷硬得多。 今晚对洛繁星的这番话,就是她给出的最后一次警告。 “公司的事,我会处理好,用不着他来操心,他要是敢插手,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安安分分待在洛家,这辈子都不能出门。” 两人认识这么久,洛繁星从来没见过洛真说过这么重的话。 她还没来得及缓神,耳边便传来一声“砰”响。 再下一秒,走廊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手机屏幕不知何时又亮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还是洛振庭。 直至洗完澡,洛真的脸色仍很难看。 洛繁星以为她是在为洛振庭的电话轰炸烦心,可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所有的不安与慌张,都因宁柔一人而起。 卧室的大灯早已关了,只剩一盏小小的床头灯照明。 她倚坐在床头,伸出手将浴袍解开,借着暖黄的灯光将小腹和腰部上点缀的粉痕看得一清二楚。 很浅薄的斑印,像纹身、又像花瓣,落在白皙细滑的肌肤上并不突兀,还平添了几分性感火辣的美。 洛真静静看了会,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回忆,眼神微微黯了黯,逐渐变得迷离,指尖不由自主地沿着锁骨下移,在腰侧轻轻碰了碰。 不是第一次得过敏症了。 每年的夏天,总有那么几天高温难耐的日子,那时候的她一旦犯病,宁柔总会温柔地为她涂药。 五年过去,她仍记得那种感觉,记得宁柔温暖、柔软的指尖在后背和腰腹流转轻抚的感觉。 不是撩拨,胜似撩拨。 每次以上药开始,过程中不知不觉就会变味儿。 原本几分钟就能结束的事,最后总会拖上好几个小时,不把宁柔欺负到哭着求饶,她不会轻易停下,还美其名曰‘刻意勾引’的惩罚。 相爱的时候,一次生病也能为床笫之间带来无边的乐趣。 不爱的时候,这场病就成为了攻击对方的最好工具。 垣乡夏热冬冷,对洛真这种对温度敏感的人来说,待在这儿无异于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指尖触碰粉痕的一瞬,一种强烈的灼辣痛感从腰部传来,仅是半秒,她就从那段暧昧旖旎的回忆中清醒过来。 想到宁柔是为了躲避自己才来了这里,她心底的苦涩再也无法掩埋,顺着心口丝丝缕缕传向四肢,连指尖都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想不通,宁柔为什么要离开自己。 难道在那三年婚姻生活中尝到幸福滋味的人,真的只有她一个吗? 洛真眼角微红,不敢再猜下去。 墙上的时针指向四点,而她,注定是睡不着了。 南方的夏日,六点天才全亮。 洛繁星今天起得很早,七点就换好了衣服。 她本想跟着洛真一起去见宁柔,谁知敲门的时候却被打扫卫生的阿姨告知,洛真五点半就已经离开。 这么早过去,宁柔上班的那家早茶店都还没开门吧? 洛繁星挠挠头,面上有些不解。 她自然不会知道,洛真去的,根本不是香茶轩,而是垣乡有名的‘贫民窟’——藏在平阳路尽头的那个破旧街区。 或许是被洛真的出现乱了心,宁柔晚上也没睡好,早上起床的时候,精神还是恍恍惚惚的。 想到对方今天就要离开,她心里有些不好受—— 宁宝宝不止是她的女儿,也是洛真的女儿。 而洛真,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过她。 越想,就越是愧疚,连水壶的水烧开了都没注意到。 要不是一旁的宁宝宝提醒了一句,她估计能这么站上一上午。 “妈妈~宝宝要迟到了~” 软软糯糯的稚嫩嗓音,听上去就知道是个性格乖巧安静的孩子。 宁柔闻声手一抖,总算回过了神,这才匆匆忙忙给女儿冲药。 宁宝宝马上满四岁,因为从小身体不好,看上去比同龄的孩子显小些。 单论五官,她显然更像宁柔。 无论是眉眼,还是鼻唇,都和宁柔的一模一样,一眼望过去,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宁柔。 唯独头发的颜色,像极了洛真。 洛家人的头发天生是微微的淡黄色,从洛振庭到洛真再到洛白月,无一例外都是如此。 洛真不喜欢这个颜色,刚成年就将头发染成了黑,此后再也没人见过她黄发时的模样。 就连宁柔,也是偶然翻照片才知道这件事。 黑色的药粉被热水浸湿,又被温水冲散,几秒钟的时间,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就满是苦涩的中药味。 光是闻一下,就能让人皱起眉头。 宁柔做事,动作一向是慢慢钝钝,今天起晚了些,时间就有些不够。 眼看校车就要来,宁宝宝担心赶不及,主动从书包里拿出了装水的小杯子,踮着脚送到了妈妈手边。 “妈妈~宝宝今天去幼园喝药好不好?” 宁柔抬头看了眼时间,只差五分钟校车就要到平阳路,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宁宝宝有多乖,没人比她更清楚。 别说只是喝药,就是去医院打针,她也不会像别的小孩那样大喊大叫。 家境的贫苦,似乎让这孩子从小就比同龄人更加敏感懂事。 她将药装好,又从柜子里取出几颗糖果塞进书包,这才拿着自己的包抱着女儿出了门。 七点五十八,距离校车到达还有两分钟。 等赶到巷口的时候,已经是八点零二分。 平阳路是校车的第一站,此时车上还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虽然迟到了两分钟,但司机大爷并没有说什么,反而还隔着车窗笑着给宁宝宝招了招手。 “宝宝可好几天没上学了呀!” 五十多岁的中年大叔,年纪差不多能做宁宝宝的爷爷了,看到这么可爱的乖孩子,他可是喜欢得不得了。 宁柔闻声弯弯唇,面上也涌出些笑意。 “烧了几天,昨天上午才退了烧。” 两人寒暄的时候,宁宝宝已经自己上了车。 因为个子太小,她连前座的隔门都摸不到,却还是从书包里掏出一颗糖,敲了敲门板后,将糖送了过去。 “爷爷吃糖~” 粉色的糖纸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司机大爷笑的更开心了。 “哎,真是个乖孩子。” 宁柔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神不自觉就温柔了许多。 不敢想象,如果当年没有离开海市,现在的宁宝宝会不会过着和她幼时一样的生活—— 不被当成人看待的、每天打针吃药的牢笼生活。 宁宝宝又做错了什么? 宁宝宝什么也没有做错。 就像当年的她一样,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却从出生起就被剥夺了自由。 校车很快就开走。 宁柔在原地站了会儿,直到再也看不见车子的身影,才转过身离开。 算算时间,也该去上班了。 仍是昨夜的那条小巷,但此时,只有她一个人走—— 昨晚骑了那么久的车,洛真的过敏症肯定又犯了,也不知道带没带药,没带药的话,回去了还得吃几天苦。 明明已经决定放下,可脑子仍旧不受控制的浮出那张冷如寒冰的脸。 甚至于连意识都没反应过来,眉就因为担忧而紧紧拧了拧。 黑旧的自行车停在墙角,夜里风大,一夜过去,车身沾了不少灰尘。 宁柔低下头,从包里拿出卫生纸开始专心擦拭车座和车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往后与自己再没有关系的女人。 由于平时太过劳累,加上产后长期的营养不良,她仅剩的那只右耳,这两年听力也下降的厉害,而且常常会出现各种各样伴随着疼痛而来的杂音。 就如此现在,她才刚将车座上的飞灰擦干净,耳朵又莫名其妙开始发痛。 还好,这次的痛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没有在意,更没有发现,在失去听力的那短暂痛感中,有人悄悄进了巷子。 日光正盛,巷子里却很暗。 宁柔推着车子慢慢往外走,心思仍在神游。 直至有人伸手按住车把,她才看见正前方站着的女人—— 那个让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无法平静的女人。 洛真双眼通红,脸颊苍白,看不出一丝血色,细细望去,甚至能发现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宁柔滞在原地,愣了很久才想起来应声。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是说今天回海市吗?” 想来,她还没有发现问题的严重性。 洛真眨了眨眼,喉咙里一片酸涩,好半天过去才松松唇,自嘲似得反问了一句。 “你就这么想我走?” 这句话声音太小,宁柔根本听不见,还好现在是白天,可以看口型。 她隐约察觉出事情不对劲,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回答的时候,还是不忍心将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她确实希望洛真早点回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这里太热,你待不了。” 依旧是洛真最喜欢的温软声音,可这一次,却只让她觉得心寒。 看着宁柔那张清纯秀气的脸庞,她忍不住摇了摇头,红着眼睛往前逼近了一步。 “不是,你不是担心我的身体,你是怕我看到那个孩子。” “她才是你要离婚的真正理由,是不是?” 孩子? 宁柔心下一惊,表情瞬间变得慌乱,五指微一失力,自行车便倒在了两人脚下。 而她,也被彻底逼进角落。 她还想解释,但洛真的唇又动了动。 此时此刻,她的右耳里明明一片静谧,却偏偏透过那双唇,听见了一道满是痛苦与失望的女人声音—— “那个男人是谁?” 第九章 男人? 宁柔嘴唇微张,呼吸瞬间停滞,一双褐瞳轻轻缩了缩,整张脸上写满不知所措。 她看见洛真眼睛里的震惊和悲伤,那么浓重,就好像在质问她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强烈的愧疚感从心口铺天盖地地涌来,如同暴雨中翻滚的潮水,来势汹汹,几乎可以把人活活溺死。 她想回答,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她和洛真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男人。 漫长无尽的沉默,让气压在无声无息中降到冰点。 洛真眼眶泛红,双唇抑制不住的翕动,她看着宁柔的脸,又想起刚刚在长街对面看到的画面—— 那个小女孩,看上去只比四岁半的洛白月小一点,算算时间,宁柔很可能离婚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 她不能接受,在她以为的最幸福的第三年婚姻生活中,宁柔瞒着她偷偷在外面和别的男人苟且私会,还有了孩子。 这种行为,和当年的洛振庭有什么区别? 她和苏栀,又有什么区别? 简直可悲。 心底情绪翻涌起伏,她忍不住重重喘了口气,才能强迫自己保持住最后一点冷静。 “为什么要出轨?” “我跟你说过,洛振庭出轨害死我妈,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做?” “宁柔,为什么——” 一连三句‘为什么’,每一个字里都带着让人无法承受的指责与质问。 然而,宁柔什么都听不见。 心绪不宁的时候,右耳发痛的次数也会跟着增加。 耳道里嗡叫声不止,简直要刺穿耳膜,很疼,比以往的每一次都疼。 但她却像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任由那疼痛在耳边作祟、带来折磨。 这一刻,她甚至庆幸那些刺痛掩盖了洛真的声音,否则,她一定没有勇气再在这里待下去。 四年前,宁宝宝就要出生,她不敢去医院,只能找了个黑诊所。 小医院卫生措施不到位,产后第二天她就发起了高烧,因为没有钱,没来得及医治,她的左耳没多久就彻底失聪,身体从此落下了病根,两年后,仅剩的那只右耳也开始出问题。 她知道,这是老天给她的报应——报应她伤害了洛真。 她摇摇头,心脏不受控制得紧绷,明明已经难受得连呼吸都带着痛意,却还是红着眼小声解释了一句。 “没有、没有出轨,宝宝今年才三岁零十一个月。” 二十四年的囚禁生活,那些人的目的,就是想研究出女人和女人生孩子的方法。 因为长期打针吃药,宁柔的身体早已在潜移默化中被改造,与常人相比,她的孕期更长,别人是十月怀胎,而她,却足足多遭了三个月的罪,怀了十三个月才将宁宝宝生下来。 她本来以为这样说能让洛真的心好受一点,却没有想到,对方眼里的红意竟更加明显,就连声音,也带了些无法压抑的微弱颤意。 “所以呢?你是想告诉我,你在离婚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就怀上了其他男人的孩子?” 一声嘲讽质疑,让宁柔瞪大眼睛杵在原地。 她只想着将自己对洛真的伤害降到最低,却忘了,孩子存在的本身,对洛真而言就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一瞬之间,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每一处缝隙里都渗着凌冽入骨的寒意。 临近上班时间,从巷子里经过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往日停在院子里的自行车倒在巷口,引来了不少关注。 洛真无心在意这些,她垂下头,右手突然握住宁柔胳膊,直接将人抵进了墙角。 被最爱的人背叛,她似乎,也走上了二十七年前苏栀曾走过的那条路。 意识到到这一点,年幼时那些痛苦的回忆立刻从脑海中浮现。 无力感盘旋在心头,怒火无处发泄,全都聚集在指尖,可一想到掌心下这只细瘦的手臂是宁柔的,她就怎么都舍不得加大力气。 她的手不停抖动,身体微微前倾,再次缩短自己和宁柔之间的距离。 浓密乌黑的长卷发原本垂在肩后,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滑向颊侧,将那张精致绝伦的脸遮掩在阴影之中。 宁柔背靠石墙,根本就不敢挣扎,也不敢抵抗。 她想逃,偏偏无路可走,只能逃避似的将头别开,不再与那双通红的眼睛对视。 只可惜,洛真不会给她躲避的机会。 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连唇,都快要碰上。 微淡的香水味在鼻翼间萦绕,那么熟悉,是她从前一闻到就能心安的味道,但此时,却让她的心涌出一股浓烈的惧意。 许是太过害怕,宁柔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之中,她感受到一只冰冷的手在自己的脸上停留。 明明是温柔又小心翼翼的触碰,却在下一秒变成狂风暴雨般的来临。 她的下巴被捏住,视线被迫看向那个她根本不敢看、也没有勇气看的女人。 “看着我。” “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亲口告诉我,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冰冷阴沉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一字一句慢慢贴着耳侧升起。 宁柔睁开眼睛,望向洛真的那一刻,眼眶瞬间蓄满泪水。 靠的太近,两个人的呼吸都开始交缠。 她张张唇,还没有说话,眼泪先流了出来。 满是哭腔的呜咽声从空气中响起,洛真表情一怔,心脏狠狠颤了颤。 她仍没有松手,狠下心再次逼问了一句。 “那个男人是谁?” 这一次,总算得到了回应。 宁柔摇摇头,声音又软又小。 她颊上的颜色接近苍白,两条泪痕挂在上面,愈发显得无辜。 “没有,没有——不要问了。” 没有? 什么没有? 这么简单的两个字,洛真却没有听懂。 她只以为,那个男人——孩子的爸爸,死了。 是了。 如果他没死,宁柔现在怎么会过得这么艰难,需要一天打两份工才能维持生计? 似乎,已经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了。 因为她知道,不管她怎么问,宁柔都不会告诉她男人的名字。 上班的人很快都走了,小巷里进出的人越来越少,周围也越来越安静。 洛真松开手,想到那个和宁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孩子,脸色顿时阴寒无比。 宁柔不说,那又怎么样? 她总有办法查出那个男人是谁。 气氛仍是严肃冷凝,没有一个人说话。 宁柔站在角落,两只手贴着墙壁,身上的旧短袖沾了不少灰尘。 她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吸很轻很慢,眼角仍挂着几滴没有流尽的泪珠儿,一路往下看去,是细白的脖子,以及异常明显的锁骨。 那么瘦——让人觉得可怜。 洛真心口又气又疼,两只手不自觉就握成了拳头。 她气宁柔背叛自己,为了一个认识没几个月的男人离开自己,却又忍不住为宁柔现在的境况和这几年吃的苦感到心疼。 多么可笑。 她曾经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苏栀的心太软,她永远都不要做苏栀那样的人。 即便是在爱情里,她也要永远保持理智和冷静,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在宁柔面前,她比当年的苏栀更加没有原则。 至少,苏栀第一次发现洛振庭出轨后,有过离婚的念头;而她,到了此刻竟然还是舍不得放弃宁柔。 什么利益、什么理智、什么冷静,在宁柔面前,全都成了一堆没用的散沙,风一吹,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抬起头,眼中怒意褪去,尽是苦涩。 她想,宁柔到底哪里吸引自己呢? 宁柔和她,从第一次见面到领结婚证,中间只过去十五天;和那个男人,认识的时间连三个月都不到,也很快就有了孩子。 她垂了垂眼,眼底情绪晦暗不明,有痛楚、有震惊,更多的,是失望。 没由来的,她想起了两人刚结婚时洛振庭私下跟她说过的那句话—— 认识半个月就敢跟人领结婚证,真是个随便的女人,你别说我这个做爸爸的不提醒你,她跟你这么随便,总有一天也能跟别人这样。 洛真喉咙酸涩,看着宁柔那双纯净如初的水眸,心脏瞬间又痛又麻。 这一刻,她几乎是逃也似得转身离开。 狼狈不堪。 一路失神恍惚,不知该往哪里去。 洛真双目无光,随便上了辆车,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嘴里就报出了一个地址。 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垣乡幼儿园门口。 垣乡这个地方,很小,总共只有三家幼儿园,眼前这一家,是最大、最正规的,当然,费用也最高。 看的出来,宁柔真的很爱这个孩子,自己这么辛苦,骑着破旧的自行车、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也要给女儿最好的生活环境。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步子却还是不受控制往里走了些。 黑色的铁栅栏拦在身前,外面的人不能进去,只能在高栏外看着。 宁宝宝还没到四岁,上的是小班,这会儿才九点半,太阳并不算大,小朋友们都在外面嬉闹,唯独只有她,一个人抱着水瓶孤零零地坐在阴凉的台阶上。 几乎只是一眼,洛真就在几十个吵吵闹闹的孩子里认出了早上才见过的小女孩。 她那么乖、不吵也不闹,像在发呆思考,又像在看别的小朋友玩,远远望去,就像一个美丽的布娃娃。 跟宁柔真像,洛真忍不住这样想。 从前下班晚的时候,宁柔也喜欢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等她,安静得让人心颤。 也许是这视线太过强烈,宁宝宝很快就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她眨了眨眼,抱着水杯站了起来,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顺着大门朝外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漂亮的陌生女人。 或许,不能说是完全陌生。 她曾经在宁柔的记账本里看过一张照片,和这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这就是妈妈说的那个朋友吗? 宁宝宝歪了歪头,眼睛里有些惊讶和困惑。 洛真站在栅栏外,两只手垂在身侧,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抖了抖。 她知道那个孩子在看自己,却丝毫不打算回避—— 这个小孩,是宁柔背叛她的证明,偏偏长了一张和宁柔一模一样的脸,让她连恨都恨不起来。 孩子——真可笑,她曾经那么讨厌孩子。 幼儿园里,下课铃声响起,中班和大班的孩子也接二连三地涌了出来。 太吵了,洛真瞬间蹙起了眉。 她想离开,可宁宝宝的视线还黏在她身上,像蜂蜜融成的糖丝,和风混在一起,带着糯糯的甜味儿。 很熟悉,像极了撒娇时的宁柔。 光是想想,就让她心中泛出痛楚。 她别开头,视线微微垂落,再抬眼时,正好看到宁宝宝抿着嘴朝自己露出一个腼腆乖巧的笑容。 那么轻、那么浅,稍纵即逝。 只是一眼,就让她愣在原地,忘却所有的痛苦和厌恶。 第十章 垣乡的夏日,温度高的吓人,早上十点不到,就已经有三十五度了。 骄阳落在身上,带来如火灼烧般的火辣痛感。 洛真站在原地,一双美目冷冷睁着,眼底情绪一片平静无澜。 她感受到了手臂和腰背传来的阵阵刺痛,但没有离开,视线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寒意,依旧盯着台阶上的小女孩。 宁宝宝穿着一件黄色斑点小裙子,怀里抱着水瓶,小脑袋微微仰着,头上的两个小辫子随着风吹轻轻摆动,发丝儿是浅黄色的,看上去很软,瞧着格外讨人喜欢。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羞怯又纯真的浅笑,就这样隔着人群遥遥地与洛真对视。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明明最讨厌小孩—— 为什么此刻看着这个又乖又甜的清浅笑容,却一点都不觉得反感? 就因为这孩子长了一张和宁柔有九分相似的脸吗? 可再像又能怎样? 始终是宁柔和别的男人的孩子。 洛真双唇紧抿,瞳中的冷意一瞬间几乎快要溢出。 快四岁的孩子,已经能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讨厌了。 更何况,还是一个性格从小就很敏感的孩子。 宁宝宝看着门外的漂亮女人,面上表情有些错愕,又有些委屈。 她咬咬唇,一双湿漉漉的圆眼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左右并没有别的小朋友,这才确定刚刚那个满是嫌恶的眼神是给自己的。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她想不通,颊上涌出些失落,眨了眨眼后收起笑容,迈着小脚丫转身躲进了屋,再也没出来。 洛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脏没由来地紧了紧,裹着寒意的目光越过院子看向最里面的教室,却怎么都看不到那张单纯稚嫩的小脸蛋了。 一时失神,又过去十分钟。 铁门外来了个没见过的陌生女人,而且站了足足半个小时都没有离开,这事很快就引起了园里老师的注意。 洛真刚准备回去,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老师就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没一会儿,就到了铁栏附近。 幼儿园里上百个孩子,老师们不见得认识所有的家长,更何况,其中还不乏有一部分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见洛真在门外站了这么久,老师下意识就以为她是来看自家孩子的离婚妈妈。 “请问是哪位小朋友的家长吗?” 洛真闻声呼吸微滞,喉咙里又苦又涩,好半刻过去,才摇了摇头,低声应了一句。 “不是,我是宁柔的朋友。” “原来是宝宝家长的朋友啊。” 老师点点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的出来,宁宝宝很受老师们的喜爱,以至于他们连宁柔的名字也记住了。 宝宝——那孩子就叫宝宝吗? 该有多在意这个女儿,才会取名叫宝宝? 洛真垂了垂眸,无端又想起宁柔流泪时的可怜模样,心口顿时涌出一丝痛楚。 她忍不住觉得懊恼,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何而恼,只是那双薄唇,却不自觉抿得更紧了。 天气这么热,总不能一直隔着门说话。 洛真还没反应过来,老师已经将侧门的钥匙拿了出来,热情地请她进屋避暑。 “是来看宝宝的吗?” “太阳这么大,先进来吧。” 洛真动了动唇,额头上覆着几颗小小的水珠儿,手心也全是湿汗。 确实很热,热得她全身的皮肤都开始泛疼。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份邀请。 “谢谢。” “我刚刚已经看到她了,就不进去了。” “麻烦你不要告诉宁柔,我今天来过。” “我和她之间,有些误会。” 话音刚落,洛真就抿了抿唇,面上露出一个苦笑。 她的眼眶仍有些红,乌黑浓密的长卷发随意垂在肩后,却并不显得乱。 一阵风飘过,曲卷的发尾轻轻晃了晃,在日光映照下,愈发柔顺光滑。 是和宁宝宝完全不同的发色。 或许,连她自己都忘了,她的头发本不是黑色。 *** 自从见过许一诺后,洛繁星就对褚宁提了分手,昨晚两人在酒店门口吵架,也是为了这件事。 对于褚宁,她连心动都谈不上,更不要说喜欢。 这次之所以来垣乡,也全因被好朋友陆小雨撺掇。 虽说褚宁和许一诺的暧昧绯闻只是个乌龙,但这次怎么着也不算白来。 至少,她见到了消失五年的宁柔,还缓和了与洛真的僵硬关系。 天海大学,国内顶尖的三所高校之一,也是洛真的母校。 作为洛真的小迷妹,洛繁星一直把海大当成自己的目标院校。 海市一高重文,二高重理,洛真学的理科,是在二高上的高中。 她那时也想去二高上学,结果洛振庭说女孩子读文科更好,强制改了志愿申请把她送去了一高,所以她这两年才总是逃课不肯好好念书。 要说学习,洛繁星自然没办法和十六岁读大学、十九岁就修满学分毕业的的洛真相提并论,但跟大部分人的同龄人比,她终归是强一些,努努力冲一冲,还是有希望进海大的。 洛真今天早早出门,她也没闲着,吃过早餐后就去了县里的书店,买齐了整整一套文综复习资料。 回酒店的路上,公交车正好经过冬晖路。 宁柔上班的店铺,就在这附近。 洛繁星好奇心起,悄悄下了车,抱着怀里一袋子书从街头走向街尾,终于在店铺云集的老街里找到了那家香茶轩。 在垣乡住了接近一周,她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也许是担心被洛真发现,她在马路对面站了好几分钟都没敢过去。 直到看到餐厅出现一道熟悉的瘦弱身影,才终于走上了前。 很显然,洛真并不在这里。 店里的客人不多,只有一两个老年人在看报喝茶。 宁柔身上套着一件泛黄老旧的红色长袖外套,外面系着一个浅灰色的围裙,应该是餐厅的工作服,做的,还是扫地、收盘子、擦桌子这样最简单的体力活。 餐厅里开了空调,并不算热,但大夏天穿着长衣长裤做事,多少得出些汗。 洛繁星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看到了宁柔额头和颈上冒出的汗珠。 这是她自那晚之后,第二次见到宁柔了。 五年过去,宁柔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她的皮肤依旧很白,气质仍是裹杂着沉闷与木讷的安静。 唯一能谈得上的改变,就是瘦了太多,一米六五的个子,估计八十斤都不到,半卷的长袖下露出的那截细白手腕,几乎全是突出的骨头。 洛真居然没有让宁柔辞职吗? 洛繁星倒吸口凉气,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敲。 声音不大,店里那两个老爷子也听到了,她和宁柔中间只隔了一道门,但宁柔却毫无反应。 还是很迟钝,跟以前一样,做什么事反应都慢慢的—— 洛繁星放下书,轻轻叹了口气。 她推了推门,挤出一点缝隙,凑过去低低唤了一声。 “嫂子~” 仍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不甘心,又叫了一声。 “嫂子~~” 宁柔依旧没有反应。 听不见吗? 洛繁星没办法,只能将书藏进门口的角落,直接进了店。 开门的动静太大,宁柔终于放下手里的扫把,挺直腰背后转过了身。 她和洛繁星总共没有见过几次面,离开海市的时候,洛繁星才十二岁,如今五年过去,看着眼前的短发女孩,她竟然完全没有认出来对方是谁。 “需要点单吗?我去给您拿菜单。” 非常柔软、细糯的嗓音,让洛繁星瞬间杵在了原地。 她没想到,宁柔居然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客人来招待。 看着那张清秀脸庞上的温婉笑容,她眼里的惊意更甚,好半刻过去,才支吾着报出自己的名字—— “嫂子,我是繁星。” 嫂子,很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 宁柔睁了睁眼,脑海中浮出一个明媚又灿烂的笑容,瞬间想起了眼前人是谁。 “繁星?” 也许是潜意识里接受了洛真来垣乡的事实,此时再看到洛繁星,她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和洛真结婚,并没有得到洛振庭的同意,但每次去洛家,洛繁星对她总是很热情。 看到当年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现在已经有自己高了,她下意识弯了弯唇,轻轻笑了笑。 “你长大了很多,我都没有认出来。” 在店里说话,不是太方便。 宁柔认认真真将扫把放好,又分别给角落里两个老爷子加满了茶,这才解开身上的脏围裙,带着洛繁星走了出去。 两人太久没见,这会儿正正经经站在对方面前,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宁柔毕竟是长辈,主动出声打破了尴尬。 “是跟阿洛一起来的吗?” 宁宝宝的存在已经被发现,再提起洛真这个名字,她的心已平静了许多。 洛繁星眼中泛出些为难,犹豫半天,终是无法昧着良心说话。 “是我通知洛真来这里的,我在酒吧外面看到了你。” 宁柔闻声垂了垂眸,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应声。 洛繁星莫名有些心慌,眼底泛出些愧疚,低喃着道了声歉。 “嫂子,对不起,洛真找了你好久,我一看到你我就、我就……” “应该先跟你说一声的。” 满是自责的道歉,听上去再诚挚不过。 宁柔闻声摇头,嘴角轻轻抿了抿,又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语气轻软如初,但话里的内容,却是不留一点情意。 “没关系,我没有生气。” “我跟阿洛已经离婚了,以后不能再叫我嫂子了,知道吗?” 两人只顾着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路旁停了辆黑色轿车。 因为车窗没有完全关紧,车里的女人将对话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包括宁柔是如何平静地说出与洛真离婚的事实,又如何冷漠地拒绝洛繁星叫自己嫂子。 这样的语气,太冷静了。 就好像,她早已断定洛真过了今天再也不会来找自己。 是啊,又有谁会再三去找一个背叛了自己的女人呢? 只有洛真。 车里的气氛,不知不觉中冷肃至极。 女人坐在后座,清艳无双的脸孔上覆满寒意,两只手搭在膝盖上用力握着,指甲薄而透明,紧紧掐在手心的软肉里,指尖被压迫出惨淡的白。 一想到刚刚听到的话,她连呼吸都开始不顺,胸口也不停地微微起伏。 空调的冷风源源不断往外喷着,她的颊上很快连最后一点血色都消失不见。 直到空气中响起一道低沉浑厚的男人声音,仍不舍得将视线收回。 “洛小姐,那位长直发、身穿‘香茶轩’工作制服的女人,就是您要我调查的对象——宁柔女士吗?” 第十一章 车窗外的对话,仍在继续。 记忆之中,宁柔是爱洛真的,每次回洛家,她都紧紧牵着洛真的手。 她对洛真的依赖,洛家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明明互相喜欢,怎么就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难道当年的离婚,并不是两人一时的冲动之举吗? 洛繁星绞着手站在原地,面上神色有些为难、又有些讶异。 虽然平时与洛真没有任何直接联系,但她也从洛振庭和沈如眉那里听说了不少事—— 譬如洛真离婚后不愿回洛家,是因为洛振庭曾多次向宁柔表达对两人这段婚姻的不满;又譬如洛真为了找到宁柔,放弃了全部的私人假期,一有时间就往外地跑,无论春夏秋冬,从来没有歇过。 这五年来,洛真过得有多忙、多累,没人比她更清楚。 不管是以旁观者的角度、还是站在洛家人的立场,她都希望两人能够重归于好。 宁柔的请求,冷硬而又合理。 两相对比,洛真这些年的追寻与付出,就彻底变成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空气中热意翻滚,空调外机发出阵阵嗡嗡的排气声,又给这酷夏增添了几分燥闷。 洛繁星后知后觉,此时才意识到,洛真与宁柔的婚姻关系,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牢固。 复合,或许只是洛真一厢情愿的想法。 她不敢乱猜,却忍不住这样想。 再开口时,声音也小了许多,语气里,是浓浓的苦闷。 “洛真不允许我叫她姐姐,现在,你也不准我叫你嫂子了吗?” 宁柔闻声一滞,视线微微垂了垂,半分钟过后方才应声,再次强调了一遍。 “我们已经离婚了。” 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洛繁星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气氛倏地静默,风也无声静止。 宁柔低下头,脚底的红砖地儿冒着滚烫的热气,叫她额心又沁出几滴热汗,颊上皮肤也愈发的显白。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店里喝茶的老大爷也撑着伞离开,她才松开了唇,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洛先生和洛太太,这几年还好吗?” 说到这个,洛繁星的眉头舒展了些,嘟囔着抱怨了一句。 “都挺好的,我妈那时候不是怀孕了吗?是个女儿,现在我也有妹妹了,叫洛白月,才四岁脾气就大得不行,你要是在,肯定会被她烦死的。” 来垣乡近五年,宁柔不曾交到什么朋友。 洛繁星这种熟稔又亲昵的倾诉口气,瞬间让她忘记了生活压在身上的重担,情不自禁就弯着唇笑了笑。 “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是调皮了些,跟她们相处,要多些耐心。” 洛繁星知道这话是对的,还是忍不住低声吐槽。 “就洛白月这性格,谁敢跟她比耐心?偷偷告诉你,洛真可怕她了,回洛家见着她都绕着走。” 不知怎么,又听见了洛真的名字。 宁柔唇角笑意微敛,脑海中想象起洛真锁着眉、冷着眼,对着大哭大闹的洛白月却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 直到洛繁星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稍稍回过了神。 “嫂子、宁柔姐,你这次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回去? 以什么身份回去? 宁柔神色平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里的日子很好,我不打算回海市。” 这个回答,干脆又利落,听得洛繁星有些着急。 没来得及细想,她就立刻出声反驳。 “哪里好了?每天打工这么辛苦,白天上班,晚上也要上班,为什么不跟洛真回去呢?她找了你整整五年……” 听见‘五年’这两个字,宁柔的眼神无意识闪过一丝动摇。 但也仅仅只是动摇。 “靠自己的能力赚钱生存,我不觉得有什么辛苦。” “反而是阿洛,她的身体受不了这里的高温,你应该多劝劝她,让她早些回去。” 洛繁星闻声咬了咬唇,心底失落顿起,终于想通了一点——宁柔不止不愿意跟洛真回去,而且还盼着洛真早点离开。 这样的两个人,真的还有在一起的可能吗? *** 回到酒店,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洛繁星脑子乱乱的,总觉得洛真再也追不回宁柔,就连看书的时候,都在想这件事。 历史书打开半个小时,就只翻了两页,复习效率可谓是低下。 正是失神之际,手机铃声也跟着响了。 本以为是洛振庭打来的电话,没想到按下接通键后对面响起的,竟然是一道低柔婉转的女人声音。 “繁星妹妹,是你吗?” 繁星妹妹——这世上,也只有四个人会这么叫自己了。 洛繁星眼睛微亮,瞬间想起说话的人是谁。 “子宁姐姐!是我!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是要找洛真姐姐吗?” 简子宁、路瑶、周未之,是跟洛真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几人关系一直很好,早年洛真还没有搬出去住的时候,她们三个人常常去洛家找洛真玩,一来二去,年幼的洛繁星也跟她们熟悉了起来。 “嗯,洛真手机关机了,我联系不上她,洛叔叔说你们都在垣乡。” 简子宁脸上化着精致的妆,身体半倚在沙发上,两条腿又细又长,随意交叠在一起,姿势慵懒又风情。 房间里除了她,还有三个女人,年龄和她差不多大,估摸着都是二十五岁左右,相貌、身段、气质都非常好。 其中有两个看上去成熟些的,估计就是洛真另外两个好朋友,路瑶和周未之。 洛繁星知道简子宁和洛真关系很好,没多想就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洛真姐姐是在垣乡,她说近期不打算回海市,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吗?” 垣乡,谁不知道那里是个热滚滚的火炉? 简子宁挑了挑眉,眼中有些惊讶。 “不回来?那里那么热,她那身体怎么熬得住?” “你别告诉我,她这次千里迢迢从海市跑去垣州,还是为了找老婆?” 记忆回转,简子宁又想起了五年前几人在酒吧聚会的那个夜晚。 洛真结婚的事,头两年除了洛家人再没有人知道。 直到第三年,她和宁柔真的发生了关系,相处模式也越来越接近正常的情侣,她才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自己的三个好友。 洛真那冷淡又强势的性子,简子宁几个人都很清楚,听到她说自己三年前就结了婚,没有一个人敢相信,全都当她在开玩笑。 就连心思最简单的路瑶,也笑着打趣了一声。 “洛总,你可别忽悠我们,哪个男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跟你结婚?” 直到洛真下一句话响起,三人才变得正经起来。 “我说结婚,就一定是跟男人吗?” 彼时法律已经通过了同性婚姻法,只要双方愿意,无论是男人和男人,还是女人和女人,都可以结婚组建家庭。 海市的豪门二代们私底下虽然玩的一个比一个花,但真找同性结婚的,倒真是一个都没有。 洛真向来不喜欢随意说笑,更不可能用这种事来寻开心。 周未之脑子转得快,第一个反应过来,吓得脸都白了。 “什么意思?洛真,你不是说真的吧?你真找了个女人结婚?” “难怪当年成洛两家那场联姻取消之后,成安跟丢了魂一样跑出了国;难怪你一下班就往家里跑,连酒吧都不肯跟我们一起去了,感情是在玩金屋藏娇这一套呢。” 简子宁听见这两句话也变了变脸,很显然,周未之的分析是对的。 洛真的变化,这几年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最明显的,就是四人谈论起结婚嫁人的话题时,她不再像以前那么反感了,甚至好几次还说结婚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要知道,以前最抗拒结婚的人,就是她。 震惊过后,先是祝福,到最后,才是不满的埋怨。 “结婚三年,现在才跟我们三个说,洛总,你有没有心呀?” 路瑶第一个出声指责,紧接着,周未之也叹了口气。 “白认识这二十几年了,到现在还不知道你老婆叫什么、长什么样。” 虽然都是玩笑语气,但说的的确是实话。 简子宁乘势追击,也跟着催了催。 “什么时候把她带出来给我们见一面?至少,得认识认识吧?” 这一声声的暗示,实在是太明显了。 洛真本想同意,可想起宁柔那安静沉闷到接近自闭的性子,还是摇了摇头,罕见地跟三人开起了玩笑。 说话的时候,她眼里的冰冷瞬间消散,全换成了绵绵的爱意。 “我老婆乖巧体贴,温柔贤淑,和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才舍不得带出来给你们看。” “再等等吧,等我回家问过她的意见,再安排你们见面。” 这一等,就是整整五年。 至于原因,没有别的,因为洛真离婚了,就在那次聚会的半个月后。 时至今日,简子宁三人仍然不知道洛真当初是不是真的结了婚,又和谁结了婚。 她们唯一清楚的,就是洛真这五年来,一直在找一个女人。 此时听说洛真去了垣乡,简子宁虽然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 不等洛繁星应答,她就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 “算了,你跟她说,裴仪回来了,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回海市一趟,大家一起约个饭,聚一聚。” 裴仪? 洛繁星呼吸一滞,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谁。 裴仪,海市裴家三小姐,国际上最年轻的钢琴演奏家,比洛真小三岁,从小就跟洛真一起学钢琴,只是后来洛真选择了读书,而她却依旧坚持自己的钢琴梦,在十五岁那年出国求学,再也没回来。 和简子宁三人相比,当初的洛真显然和一起学琴的裴仪关系最亲近。 而这种亲近,似乎并不只是友谊那么简单。 裴仪出国前夕,曾经一个人来洛家找过洛真,走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的。 那时洛繁星只有八岁,并不懂什么情爱喜欢,却在花园的垃圾桶里,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情书—— 一封洛真连看都没有看,就直接撕碎的情书。 第十二章 洛繁星心脏跳的飞快,手下微一失力,红色的圆珠笔便从指尖滚落,绕着课本转了两圈。 她还没从裴仪回国的消息中回神,耳边又传来一道轻快愉悦的声音。 “繁星妹妹,这件事可就拜托你了,对了,你跟洛真一起回来吧,裴仪也给你带了礼物。” 听得出来,简子宁的心情非常好。 裴仪今年二十四,是五个人里年纪最小的,因为从小学习各种乐器,气质清雅又斯文,性格也是文静温和,从来都不争不抢,在其余四人眼里,她扮演的,更像是一个受保护的妹妹型角色。 幼时好友,已有九年未见。 除了洛真之外的三个人,都在为裴仪的归国感到高兴。 想来,她们并不知道她当年喜欢过洛真。 洛繁星没想到裴仪居然还记得自己,怔了会儿才轻轻道了声谢。 事情说完,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谈话的内容,仍是关于洛真。 等挂完电话,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想到午间和宁柔的那番对话,洛繁星总觉得心头不安。 裴仪的优秀,毋庸置疑—— 她三岁开始学习弹钢琴,八岁和十二岁那年分别获得国内最重量级的心音钢琴大赛儿童组金奖和青年组金奖、十五岁时又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世界顶级的音乐学院,现在更是成为国际上公认的最年轻的钢琴演奏家。 如果她没放下当年那段情,回国后继续追求洛真,恐怕到了那时候,宁柔就是想跟洛真一起回海市也没机会了。 毕竟,与她相比,宁柔实在是平凡逊色太多。 香茶轩门口,那辆黑色轿车依旧没有离开。 洛真坐在后座,双颊苍白,眼睛半闭着,微卷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侧,眉宇间是藏不住的倦怠之色。 车里的温度不算低,只有二十七度,冷风混杂着从窗缝中飘进来的热气,让她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她的身体有些歪斜,脑袋微微侧着,瞳中目光冷冽清寒,透过车窗缝隙看向路边的早茶店,死死盯着那个让她念了五年也放不下的女人。 临近晚饭时间,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 宁柔右耳听力下降得厉害,没法负责点餐和送餐的工作,唯一能做的,就是给用完餐的桌子收拾卫生。 很简单,也很辛苦的体力活。 首先是将剩饭剩菜倒进泔水桶,然后把碗碟叠好送去后厨,最后用抹布将桌上的油污擦干净,垫上一层干净的餐布,再放上一套新的餐具,工作才算完成。 她的身体很瘦,手腕也很细,手臂看上去分明没有多少力气,提起泔水桶的时候,动作却是出人意料的干净利落。 那么熟练。 洛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口顿时又酸又痛,还没反应过来,五指就不自觉得用力握了握,任由圆薄的指甲掐进肉里。 五年了,一点变化都没有,总是笨的让人心疼,明明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却不知道去角落里偷个懒休息一会儿。 就这么缺钱吗? 为了赚钱,无节制的消耗身体,连命都不要了。 洛真抿抿唇,喉咙干涩得发疼,艳丽动人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唯有眼睛里不断起伏的愠怒与痛意,才显露出她此时真正的情绪。 一生之中,她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恨意—— 她恨那个不知名的男人,将宁柔从她身边夺走,却没有让宁柔过上温饱富足的生活。 气氛倏地有些冷肃阴寒。 驾驶座上的男人放下手机,悄悄抬起了头。 车身中央的后视镜里,映出一双微微泛红的双眼,看的出来,雇主此刻的情绪非常不好。 男人叫郑邦,是一名私家侦探,昨天晚上刚收到手头这个订单,就立刻从外地赶了过来。 从确认调查对象的身份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五个小时,期间他并没有下过车,但也在助理的帮助下查到了不少信息。 看着镜子里女人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庞,他心里竟有些发怵,犹豫半天,还是松了松唇,将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洛小姐,我们按照您的要求查过了宁女士近五年的生活轨迹。” “资料显示,宁女士在五年前的六月十日到达垣乡,奇怪的是,我们调查了那一年包括飞机在内的所有大型交通工具的出行信息,都没有查到她的身份登记记录。” “宁女士来到这里后没有立刻定居下来,而是在垣乡县下属的槐桑村住了整整一年,在此期间,她生下了一个女儿。” “我们查过垣乡所有正规医院的新生儿出生记录,同样没有查到她的住院信息,如果没猜错,她当时并没有去医院生产。” “另外,关于她女儿的户口信息也是缺失的,目前只知道名字叫宁宝宝,患有先天性的心律不齐心脏病,幼儿园的报名登记信息显示,这个孩子极有可能到现在还没有上户口。” “至于她这五年具体的工作信息、人际关系、住所变动,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男人的声音低沉平静,却像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猝不及防砸在了洛真心上—— 宁柔怀孕后一个人在乡下住了一年,分娩的时候竟然没有去正规医院,甚至于连户口都没有给孩子上。 那个男人,究竟是有多坏,多没有良心? 洛真耳边嗡嗡声响个不停,再睁眼时,眼眶已有些红了。 座前的空调正对着手腕,源源不断的冷风带来一股渗人的凉意。 许是觉得冷,她轻轻喘了一口气,衬衫下的锁骨随着胸口起伏微微颤了颤,心脏瞬间一片凉意。 她几乎不敢想象宁柔孕期那十个月是怎么度过的。 茶餐厅里,女人仍在忙个不停。 一个桌子收拾干净,马上又有另一个桌子等着收拾。 怎么做得完呢? 泔水桶里的剩菜越来越多,她已经快要提不起了,走路的时候,步子异常地慢,背影也颤颤巍巍的,两只手臂即便藏在宽松的工作服里,依旧能看的出来在不停颤抖。 每一步,都走的那么艰难,就好像生活压在她肩上的重担,明明那么重,却怎么都没有把她压垮。 一个什么都不会,连字都不认识的单亲妈妈,带着一个生病的、连户口都没有的四岁小女儿。 不做,哪里有钱吃饭交房租? 不做,哪里有钱送女儿上学治病? 一天打两份工,真的是宁柔不愿爱惜身体吗? 她只是不得不做。 一切的拮据与窘迫,到了这一刻似乎都有了解释。 洛真不敢再看,红着眼睛将视线收回。 莫名的,鼻子就有些酸。 说话的时候,情绪也无法冷静控制,以至于声音里全是无法遮掩的浓烈恨意。 “那个男人是谁?” 男人? 郑邦愣了愣,半分钟后才反应过来。 “您是说,孩子的爸爸?” “根据现有的信息,宁女士这五年来一直都是单身,身边并没有任何关系暧昧的异性,她的女儿,不排除是在槐桑村怀上的,目前这只是猜测,更确切详细的信息,还需要时间再去调查。” 洛真闻声垂了垂眸,嘴唇无意识抿得更紧,表情阴冷得吓人。 她想,不管这个男人是谁,他最好是死了,要是没死—— 她绝不会要他下半生好过。 心里的愤恨太过强烈,她竟有些失神。 等思绪清醒,宁柔正好推开门从店里走了出来。 下了班,意味着不用再穿着闷热的制服。 宁柔将衣服抱在怀里,两只纤白细长的手臂露在外面,人看着瘦弱了许多,走路的时候,头总是微微低着。 她的头发看上去很细很软,不算长,扎起来的时候刚好垂到后肩,风一吹,颊侧的碎发会跟着轻轻飘动,日光一照,就衬得面上的皮肤愈发的白。 工作这么久,不累是不可能的。 才只走几步路,她就停了下来,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看上去像在休息。 洛真瞧着心里难受,却还是将窗户往下降了些。 这么明显的关切又在意的目光,郑邦看得清清楚楚。 眼看宁柔推着自行车上了马路,他主动开口问了问。 “宁女士走了,要跟上去吗?” 洛真眉头紧锁,神色烦闷不堪,迅速点了点头。 其实不跟,她也知道宁柔要去哪里。 这会儿已经五点半了,正好是幼儿园放学的时间。 宁柔下了班,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接女儿。 想到宁宝宝那张白白软软的小脸,她的心就莫名烦躁。 她恨那个男人,却狠不下心恨宁柔。 现在连那个孩子,也讨厌不起来。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明明心还是痛的,她却仍像中了毒一样的沉溺其中。 其实,宁柔有哪里好呢? 她说不出来,但是光是想到这个名字,就足以让她生出眷恋又满足的幸福感。 人生的前十九年,她没有一天不是在自我怀疑的痛苦中度过,尤其是在苏栀含怨去世、洛振庭逼她嫁人这两件事后,这种被父母先后反复抛弃的阴影更加如影随形。 宁柔的出现,像一缕光,又像一团火,顺着风和空气,悄无声息的就钻进她心里,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思。 这世上唯一带给她温暖,让她尝到家的滋味的女人,真的会做出背叛她的事吗? 五年后的相见,宁柔依旧是印象中那个温柔坚强、做什么事都努力认真的宁柔。 这样的女人,真的会为了一个认识没有多久的男人就抛下一起生活三年的爱人吗? 洛真不愿意相信。 宁柔骑车,非常的慢。 郑邦怕被发现,没有办法,只能停一会,再开一会。 一路磨磨蹭蹭,花了二十多分钟才到幼儿园。 快要六点,园里的小朋友全都被家长接走了。 昏黄的夕阳余光之下,只有宁宝宝一个人站在铁门里,乖乖的,格外的安静。 洛真看着宁柔温柔地将孩子从楼梯上抱下来放进车后座的儿童椅里,心又忍不住开始泛酸。 自行车上多了个孩子,车子就更加地慢。 轿车速度太快,跟踪不怎么方便。 洛真下了车,隔着一段距离沿着长街在后面慢慢走着,既不敢说话,也不敢上去打扰。 想到那个坏了的车闸,她又有些担心。 还没等她的眉头舒展,果不其然,坏事发生了。 不知何时,宁柔将车停在了路边,宁宝宝也被抱了下来。 只不过,这次坏的不是车闸,而是车链子。 太阳早已落山,但温度一点都没降,四处仍是汹涌的热意。 宁柔蹲在路边尝试修了修,却始终都弄不好。 这里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因为着急,她的脸上和脖子上全是热汗。 宁宝宝背着小书包乖乖的站在路边,小脑袋上戴着一顶可爱的花帽子,两只手臂已经热的沁出一层薄薄的汗,但仍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哭闹过一句。 十分钟过去,链条依旧松垮垮的。 宁柔的后背隐约被汗水打湿,两只手变得黑又脏,头发也散了开来。 洛真在后面看的又气又心疼,一会儿看看蹲在地上认真修车的宁柔,一会儿又看看旁边站着的宁宝宝,不知不觉,心中便涌出一股痛意。 她不敢想,这五年里,宁柔到底吃了多少苦。 没有工具,车到底是没修好。 宁柔一手推着车,一手牵着宁宝宝,母女俩就着黄昏的残留光影,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回了家。 而洛真,也跟了整整一路。 酒店里,洛繁星还在为裴仪回国的事忧虑。 她本想立刻将这件事告诉洛真,可等到晚上十点,还是没有把人等回来。 就在她以为洛真不会回来的时候,房门外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十二点了。 这么晚,谁会过来找自己? 洛繁星打开灯,穿着睡衣从门镜里往外看了一眼,眼睛瞬间亮了亮。 居然是洛真! 她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裴仪回国的事,手里就被人塞进一张薄薄的银行卡。 一切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抬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双略带懊恼与冷傲的墨色瞳孔。 寒冽锋芒,又满是细腻温柔的在意。 洛繁星从没见过这样生动又真实的洛真,一时看愣,还没回过神,耳畔就响起一道冰冷又强势的女人声音。 “这张卡,你拿着,去给她买辆新的自行车。” “……别说是我的意思。” 第十三章 她? 是在说宁柔吗? 洛繁星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银行卡,表情有些惊讶。 “我去送吗?” 送礼物,可是情侣之间刷好感的最佳方法。 这种事,当然是自己亲自上门才显得有诚意,怎么能让外人代劳呢? 洛真闻声神色微凛,眼角泛着淡淡的寒意。 房间的灯是开着的,冷白的灯光穿过门缝照在她的脸上,洒下一层晦暗不明的阴影。 洛繁星只是瞥了一眼,立刻将视线收回。 “嗯,你去。” 仍是冰冷的、没有语调的声音。 洛繁星不敢继续追问,点了点头,默默将卡攥紧了些。 想到下午接到的那通电话,她忍不住拧了拧眉,沉默了半分钟,才将这件事说出来。 “下午子宁姐姐打电话给我,她说裴仪姐姐回国了,问你什么时候回海市。” 裴仪? 洛真脸色微变,眼中飞快掠过一丝震惊。 脑海中记忆翻转,她又想起了年少时那段暧昧不清的纠缠。 一双好看的细眉,瞬间蹙得紧紧的。 看得出来,这么多年过去,她和裴仪的关系并没有缓和。 应声的时候,语气也显得异常冷淡。 “知道了,明天我会联系她的。” 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洛繁星想再探探口风,谁知下一秒,洛真就将话题转移到了她身上。 “你什么时候回去?” “褚遂说,你和褚宁已经分手了。” 言下之意,就是男朋友都没了,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洛繁星的脸有些红,嗫喏了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洛真见她这幅模样,也猜到她在不好意思,再开口时,声音竟然温和了些。 “洛白月生日宴那次,你妈告诉我,你想考海大。” “开学高三,学校安排的补课,应该就要开始了吧。” 沈如眉知道洛繁星从小崇拜洛真,眼看着就要高考,女儿在学校还这么调皮顽劣,于是私下偷偷找了洛真,请她帮忙劝一劝。 这件事,洛真本来不打算管,但几天相处下来,发现洛繁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惹人厌,这才顺口提了一嘴。 空气没由来的安静了许多。 走廊上空荡荡的,四处都漂浮着凛人的冷气。 洛繁星咬咬唇,两只手垂在腰侧,指尖用力揉捏着衣角。 她不想回去,但这是洛真第一次对她说出关心的话。 她只能应下。 “下周二上课,过几天就回去了。” 洛真点点头,眼神幽深阴沉,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冷鸷。 “在洛氏这个大家庭,话语权掌握在我手上;但在你们四个人的家,显然还是洛振庭说了算。” “他敢改你的志愿一次,就有胆子改第二次。” “你叫他爸爸,他未必真的把你当女儿。” “不想一辈子都被他控制,就要自己努力,知道吗?” 洛繁星闻声抬头,双眸微睁,微圆的杏眼里尽是惊色。 在洛家住了十几年,从来没有人对她讲过这些话。 沈如眉性格温柔似水,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型女性,因为是二婚,身边又带着前夫的女儿,骨子里总觉得是自己高攀了洛家,平常从来不敢忤逆洛振庭的决定。 她这种绝对的服从性,无形中也影响了洛繁星。 对于志愿被修改、又被强制选读文科这件事,洛繁星其实非常不满和生气。 但即便再不服气,她也没有在洛振庭面前表现出来,而是选择用逃课、打架这种方式来表达内心的反抗。 因为她知道,不管是沈如眉,还是她,都是依附于洛振庭生存的。 在洛家,洛真几乎已经与其他人脱离关系,剩余的人里,只有洛白月身体里留着洛振庭的血。 她和沈如眉,才是随时都能被抛弃的。 就像当年,洛真也曾经历的那样。 洛繁星表情怔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等回过神时,洛真早已离开。 *** 酒吧的晚班,一般是凌晨两点以后下班。 宁柔本以为洛真知晓宁宝宝的存在后不会再来找自己,没想到,两人晚上还是在酒吧见面了。 想到早晨在巷子里被洛真逼着追问宝宝的爸爸是谁,她的心仍是烧得慌,连前台都不敢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洛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关于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男人’的问题。 光是想到洛真那张冷如寒霜的脸,她心底就无法控制的涌出惧意。 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明明白天和洛繁星谈起洛真的时候,心情还那么镇定。 谁知真到了和洛真相见的那一刻,所有的平静一瞬间全都变成了不安的惊惶。 这么明显的心神不宁,刘威也发现了不对劲。 两人认识了大半年,印象中,只有宁宝宝生病的时候,宁柔才会露出那样慌张忐忑的表情。 “宝宝身体不舒服吗?” 走廊拐角的尽头,昏暗又安静,宁柔低着头,刘海微微垂落,双颊被覆上一层薄薄的阴影。 她一向不喜欢撒谎,更何况,刘威平时又那么照顾她,这样一想,她更是说不出一句假话。 “不是,宝宝很好,是我有些私事,没有处理好。” 既然是私事,就不好多问了。 刘威伸手摸摸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想了想,直接给宁柔放了个假。 “今晚客人不多,要不你早点回去吧。” 往常除非宁宝宝生病,宁柔是绝不会提前下班的,但一想到洛真现在就在前厅的沙发上坐着,她恨不得立刻逃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就软声道了句谢。 “谢谢刘哥,拖欠的班时,我会找时间补上的。” 刘威听见这句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不要补啦!” “后台的卫生都是你搞的。” “应该是我们给你补工资才对。” 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但被人认可的感觉仍然很好。 宁柔抿抿唇,心绪微微放松了些。 “能在这里做事,我已经很满足了。” 由于耳朵出了问题,很多工作她都做不了。 这一年在酒吧虽然没卖出多少酒,也没拿到多少提成,但总算是多了一份收入来源。 就像李玫说的那样,招一个听不见声音的员工进来有什么用? 没有被辞退,足以让她心生感激。 因为自行车还在修理店,她是坐公交过来的。 现在过了十点,街上来来往往的,就只剩出租车了。 她没考虑过打车,从后门离开的时候,肩上只挎了个洗的褪色的浅黄色单肩包,而后借着月色和路灯的光,沿着马路走了回去。 至于洛真,在她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偷偷跟在了后面。 和下午一样,两人仍是一前一后走着。 宁柔走路,又稳又快,和骑车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洛真跟着走了会,居然有些跟不上。 骑自行车只需要三十分钟,走路得一个小时。 二十分钟没到,洛真已经开始喘气,而宁柔仍像个没事人似的,根本不打算停下来歇歇。 那么瘦弱的身体,却像藏着用不完的精力。 只有真正体验,才知道一个单亲妈妈的生活有多艰难。 直到亲眼看着那道细瘦身影走进老院的巷子,洛真的心才彻底安定。 她想,宁柔现在最需要的,应该是一辆自行车—— 一辆能载得起她,也能载得起宁宝宝的自行车。 宁柔回到家,才刚刚到十一点。 或许是开门的动静太大,刚刚睡着的宁宝宝在床上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又醒了。 宁柔上班之前给她洗过头,这会儿头发已经全干了,软软黄黄的发丝儿微微蓬松,看上去手感很好,再加上她身上那件可爱的粉色猫咪睡衣,整个人看上去更是粉粉嫩嫩的,格外招人疼。 “妈妈~” 只是听到了一点点声音,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先软软地唤了声妈妈。 听得人心都化了。 因为没有空调,屋子里特别热。 纱窗是开着的,可惜吹进来的风也很热,基本上起不到送凉的作用。 宁柔放好包,又换好鞋,走到床前将风扇打了开来。 看着宁宝宝鼻尖上沁出的几颗汗珠儿,她的声音里满是心疼。 “怎么不开风扇?” 房间只开了盏暖黄色的小灯,宁宝宝伸手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宁柔的脸。 墙上的时针指向十一点,她已经学会辨认时间,知道妈妈这个点回来是提前下了班,还没答话,就笑着往床内侧滚了两圈,又把自己的鲨鱼小枕头往外推了推。 “不可以吹,宝宝会病的~” 宁宝宝身子骨弱,前些日子发烧,就是因为睡觉的时候被风吹着凉了。 或许是住院的时候听见了医生的话,她居然懵懵懂懂地知道了自己生病的原因,从医院回来后,就格外抗拒吹风扇。 就像现在,宁愿热着,也不吹。 她不是怕去医院,也不是怕打针吃药。 她只是知道,自己的一场小病,会让妈妈过得更加辛苦。 不生病,就不用花钱,妈妈也不用每天都上班了。 小孩子的想法,简单又纯粹。 宁柔知道宁宝宝在想什么,心里顿时难受不已。 其实家里的风扇早就被她换成了风力最小的床头扇,风很小,小到根本不用担心吹坏身体。 可无论她怎么说,宁宝宝都不肯听。 空气里仍是闷热不堪,连席子都带着微微的烫意。 宁柔走了一路,身上多少出了点汗,刘海湿哒哒得黏在额头上,双颊显得更白。 宁宝宝躺在床上眨了眨眼,忽然翻身爬了起来,把风扇对准了宁柔,自己则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了最喜欢的向日葵小圆扇,也给宁柔扇起了风。 “宝宝帮妈妈吹~” 软软糯糯的声音,听着就叫人鼻酸。 宁柔别开头,喉咙像堵了块石头,连呼吸带着苦涩。 母女俩就这样一个坐在,一个站着,一起吹了会风。 宁宝宝年纪小,没多久就眯起了眼睛。 宁柔将人抱进怀里哄了哄,小姑娘很快就没了声,沉沉睡了过去。 屋子里倏地安静下来,再没了别的动静。 手心的软发,是浅黄色的。 宁柔轻轻摸了摸,心下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不留神,又想起了洛真。 还没等她从记忆中回神,一张照片就从宁宝宝的睡衣里掉了出来—— 那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面的女孩子和宁宝宝一样,也是满头黄发,她坐在钢琴面前,十指按在琴键上,面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 那么熟悉的一张脸,宁柔的心,瞬间就乱了。 照片上的女孩,是十五岁的洛真。 这张照片,是她当初离婚时偷偷从洛真的老相册里拿走的。 这些年她一直将照片夹在记账的本子里,不知怎么的,今晚居然被宁宝宝拿到了床上。 她哪里知道——宁宝宝和洛真,白天早就在幼儿园见过面了。 第十四章 宁柔性格温和安静,和人相处几乎从来没有展露过强势的一面,有时就算被惹怒了,也只会以沉默与忍耐来应对。 她的这幅好脾气,洛繁星是了解的。 手里的金卡很轻很薄,里面装着的,是洛真不敢明示的爱意关怀。 作为一个旁观者,洛繁星看得很清楚。 只是,连‘嫂子’都不让她叫的宁柔,真的会平白无故接受来自洛家人的好意吗? 要知道,昨天宁柔连续几次强调和洛真离婚这件事,显然是在与洛家划清界限。 洛繁星将卡举起来看了看,阳光洒下,卡面折射出一道暗金色的光芒,刺得她忍不住眯起了眼,轻轻地叹了叹—— 想要把车送出去,还得找个合理的由头才行。 垣乡上午十点,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因为是暑期,学生都放了假,县里最繁华热闹的中心街多了好几家新开的奶茶店。 顶着三十八度的高温,每家奶茶店门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排队的人,大部分都是手牵着手、亲昵倚着的年轻小情侣,看上去,估摸着只有十八九岁。 洛繁星看着这一幕,不禁想起了自己和褚宁那段只持续了半个月的恋爱。 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褚宁,她也想不通褚宁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一高读书两年,她和褚宁没有过任何交际。 在书桌里发现那封署名‘褚宁’的情书时,她还以为这是陆小雨故意逗弄自己设计的恶作剧。 毕竟,褚宁是一高学生公认的校草,而她,只是一个劣迹斑斑的差生。 情书收得奇怪,表白来得也很突然。 只是不小心路过篮球场,就被人群中最耀眼的男孩叫住,被迫倾听了一份从未意料过的喜欢。 她并不打算接受,可围观的人群太多,一些男同学跟着起哄,以至于她想走,都走不了。 正是窘迫的时候,那个她最不希望出现的人也来了。 逃课、上网、打架,足以让她成为所有人眼里的坏学生,现在,又多了一顶早恋的帽子。 她感受到一双冰冷倨傲的眼睛在看自己,那视线里的鄙视与嫌恶是如此明显,几乎让她瞬间无地自容,面颊发烫。 没人知道她被一个女孩的眼神注视到了羞愧脸红的地步,都以为她在为校草的表白害羞。 而害羞,就意味着喜欢。 连褚宁本人都这么觉得。 阴差阳错的,就多了个男朋友。 说是谈恋爱,其实两个人连手都没牵过,做的最亲密的事,也仅仅是一起看了两场电影。 她觉得无聊,有时候连褚宁的电话都不愿意接。 唯一让她坚持了十五天都没提分手的动力,或许就是可以借由褚宁女朋友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去六楼的艺术班走动。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磨磨唧唧的样子,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你喜欢的是许一诺呢’—— 没由来地,耳边又响起了陆小雨的玩笑话。 洛繁星步子一顿,颊上涌出些红,表情居然有些慌乱。 她不愿去想这个问题,甚至有些刻意的逃避。 等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其实,也不是那么想喝奶茶。 只是上次误会许一诺和褚宁在一起,还没有说声对不起呢。 买杯奶茶,当是道歉好了。 太阳很大,洛繁星的脸很红,齐耳的短发贴在颊侧,稍稍掩饰了一点心慌。 两米长的队伍,排了整整十分钟。 离开的时候,手里提了三杯奶茶。 一杯,是给宁柔的;一杯,是给许一诺的;最后一杯,自然是留给自己的。 越是临近中午,天上的太阳就越大,温度也愈发地高。 别说洛真受不了这个热,洛繁星都觉得手臂要被烫掉一层皮。 从中心街出来后,她又去了一趟快递总站,翻了半小时,总算在一堆包裹里把洛真的药找了出来。 药是沈如眉昨天上午寄过来的,因为洛真说近期不打算回去,她就从医院多取了些。 这是专门针对高温过敏症的特效药,除了必不可少的口服液和药片,还有整整十只雪乳药膏。 洛繁星数了数,单独拿了两只药膏出来,剩下的,全都塞进了书包里。 忙了一上午,到香茶轩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 饭点前后,茶餐厅的生意永远最忙。 宁柔做事,很少分心,总是专注又认真,要不是老板好心提醒,她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店门口等自己。 直到起身回头,她才看见一张俏丽红润、青春洋溢的脸—— 是昨天才来过的洛繁星。 想起昨晚在酒吧见过的洛真,她不自觉抿了抿唇,在原地踌躇了半分钟,才放下抹布慢慢走了出去。 想来,她的话还是起了作用。 门被推开后响起的声音清脆悦耳,但称呼再也不是‘嫂子’。 “宁柔姐!” 宁柔垂了垂眸,脸上的表情仍是略显呆钝的平静,但垂在腰侧的指尖,却无意识轻轻颤了颤。 与洛真的最后一点关系,也被她亲手了断了。 空气里热浪四溢,处处都透着闷燥的气息。 心绪,莫名就有些不平。 松唇的时候,呼吸都跟着紧促了几分。 “这么热的天,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洛繁星弯弯唇,嘴角抿出一丝浅笑,脸颊仍是红通通的。 店口的角落阴影里,是一辆破旧的老式自行车。 想必,这就是洛真早上跟她提过的那辆车了。 “我想借一下你的自行车,可以吗?” 借车? 宁柔闻声一怔,瞳中映出些不解。 垣乡很小,无论要去哪儿,出租车都能送,再不济,坐公交也是很方便的。 为什么偏偏是自行车呢? 她还没来得及问,洛繁星就倾身凑近了些,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杯裹着水汽儿的冰奶茶,直接送到了她面前。 “宁柔姐,借车给我吧,我想去找男朋友玩儿,你帮帮我,我请你喝奶茶,好不好?” 耳边的声音不算大,却因为距离近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于,她几乎从那话语之间听出了隐含的丝丝羞怯。 气氛倏地寂静,又有些微妙的尴尬。 惊讶于洛繁星这么小的年纪就交了男朋友,宁柔一时竟忘了应答。 “他来这边写生,我们约好了下午去玩的,有车子会方便些。” “宁柔姐,帮帮我吧。” 又是两声满含羞意的哀求。 宁柔抬了抬眼,恰好瞥见少女脸上浮出的那一抹绯红,心底最后一点疑虑也彻底被打消。 借车,不是不可以。 只是,洛繁星还没有成年,这么做似乎不是很合适。 纠结半天,她仍没有点头。 这么明显的忧虑表情,洛繁星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 没有任何思考,她就把洛真搬了出来。 “没关系的,洛真也知道这件事,还是她让我来找你借车呢。” 猝不及防,又听见那个女人的名字。 宁柔别开头,心跳无端变快了些。 直至心情再次平复,才终于松口。 旧自行车骗到手,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洛繁星唇角微翘,将奶茶往前送了送。 明明封好了口,风吹过来的时候,依旧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奶味。 很香,轻易就能勾动人的味蕾。 宁柔仍旧记得,沈如眉也很擅长做奶茶,而且做出来的奶茶味道非常不错,醇厚又香甜,有时候,她还会在奶茶里面放上熬的烂熟的红豆,尝起来,口感就更加浓郁。 想起五年前的事,她失了些神。 等清醒过来,立刻局促着摆了摆手,谢绝了这份好意。 “不用了,我不喝这个。” 十几块钱一杯的奶茶,对普通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负担的支出,对她,却是一种昂贵无比的奢侈品。 虽然偶尔也会觉得馋,但生下宁宝宝后,她就再也没有喝过了。 “为什么不要?以前回老宅吃饭,你不是很喜欢我妈做的老奶茶吗?” 洛繁星无视宁柔的推辞,手里的奶茶仍高悬在半空不肯收回。 这么坚决的语气,实在叫人难以说出拒绝的话。 宁柔鼻翼间满是奶茶的香甜气味,喉咙无意识动了动,犹豫半天,终是伸手将奶茶接了过来。 “谢谢。” 温温软软的声音,像她这个人一样,又好骗、又好欺负。 洛繁星摇摇头,面上笑容灿烂,悄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皱巴巴拧成一团的红色塑料袋,趁着宁柔没注意,飞快塞进了她手里。 “这个也给你!” 一切发生的太快,宁柔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洛繁星就背着书包骑着车子冲出了街。 留给她的,就只剩一个越来越小的背影。 右手的奶茶是冰的,左手的塑料袋却很热。 她低下头,将塑料袋的结解了开来。 这时才发现,袋子里面装着的,居然是洛真的过敏药膏。 骄阳当头,在夏日燥热的微风吹拂中,她想起了那些被自己掩埋在记忆深处、连做梦都不敢回想的旖旎片段—— 盈满空气的淡淡药香、若隐若现的诱人曲线、指尖颤抖的温暖触感,以及女人恶劣又温柔的惩罚。 稀碎零星的回忆,伴着汹涌的春色情潮,在脑海中一遍遍浮现。 只一瞬间,她的脸,就全红了。 第十五章 褚宁上课的森禾画室在西街,和香茶轩有一段距离。 洛繁星踩着自行车冲得飞快,十五分钟就到了画室楼下。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之前跟踪许一诺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过来。 一来二去,画室的工作人员看她也有几分眼熟了。 这会儿她才刚将自行车停好,还没来得及上楼,一个三十来岁、身材高瘦的陌生女人就拿着饭盒从门里走了出来,看样子,应该是准备去吃饭的。 “小妹妹,又来找男朋友啊?” “他们今天不在,上山里画画去了,快回去吧。” 洛繁星抬了抬眼,想了会才认出来,这个女人是画室的助理,主要负责学生的餐食和住宿。 “姐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差不多得晚上七八点吧。” 七八点,这么晚吗? 洛繁星忍不住蹙眉,表情显出些为难。 一高总共只有两个绘画班,集训的地点都是垣乡,因为人比较多,平时都是分成四个小班上课。 而许一诺和褚宁并不在一个班。 想了想,她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所有学生都去了吗?” 女人闻声点点头。 “都去了的。” 看来,今天确实来得不太巧。 洛繁星心下微叹口气,向女人道了声谢。 她正准备推车走人,身后却再次响起女人的声音,脚步顿时停了停。 “对了,有一个女孩子没去,现在还在三楼画室呢。” 女孩子——是许一诺吗? 洛繁星没敢问,心脏跳得快了些,握着车把的手也无意识地松了松。 直到女人离开,她才将车重新放好,一个人去了三楼。 画室共有五层,一楼是停车场,二楼是办公区域,三楼是画室,四楼和五楼则是宿舍。 许一诺只报了上课班,并没有交食宿费,因此吃饭和住宿的问题都要自己解决。 洛繁星并不知道这些,很快就在三楼最后一间画室里看到自己要找的人。 或许是为了节省电费,房间的空调没有打开,靠外墙的两扇窗户虽然大敞着,但屋子里仍旧很热。 许一诺坐在靠门的位置,身上穿着两人上次见面时的那件白色短袖校服,黑色的长发贴在背上,从后门望去,背影就显得愈发纤弱。 她低着头,手里的画笔没有停过,专注到几乎已经入了神。 走廊上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洛繁星站在后门,连动都不敢动,更不要说出声打招呼。 莫名的,她就觉得自己的到来是个错误。 如同两人上一次相见,只是她单方面对许一诺造成困扰而已。 也许,许一诺根本不在乎她的道歉。 洛繁星有些烦闷,又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两年前,因为不服志愿被洛振庭修改,出于报复心理,她刚入学就逃了整整二十天的课,最后成功在月末的总结大会上被教导主任请上了主席台,和许一诺会了个师。 当然,许一诺是作为优秀新生代表上台讲话,而她,则是作为反面教材被当众批评。 同样的年级,同样是女孩子,两人在外人眼里的形象却是天差地别。 洛繁星至今也忘不了当初许一诺上台经过自己身旁时眼里露出的轻蔑与鄙夷。 像一只骄傲美丽的白天鹅,在俯视一只丑陋卑微的丑小鸭。 不就是上台发个言,有什么可得意傲慢的? 洛繁星想不通,却忍不住愤怒。 这种毫不遮掩的轻视厌恶眼神让她羞愧难当,也让她像着了魔一样的将注意力转移到许一诺身上。 世上真有那么优秀完美的人吗? 显然不可能。 许一诺一定也有缺点,也有不好的地方。 年少的自尊心作祟,她想找出许一诺所有的不完美,然后回以对方同样的蔑视,再将对方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 只可惜,越是关注,就越是惭愧。 许一诺确实很好,好到让她找不到丁点翻身的机会。 不仅学习成绩优异,年年拿奖学金,画画也很有天分,总是被老师夸奖,长相和外形,也格外优越。 唯一能称得上瑕疵的,只有那冷漠寡淡的性格。 许一诺在学校没有朋友,从来不和其他女孩子结伴玩耍,上课之外的时间,全都花在了学习和画画上。 洛繁星偶尔想鼓起勇气和她说上一两句话,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都很困难。 这次要不是陆小雨说她和褚宁之间有暧昧,她们两个人至今可能仍是毫无交集。 回忆至此,戛然而止。 洛繁星心底悄声感叹——许一诺的确有看不起自己的资格。 她正想离开,空气里却传来一阵轻微的‘咚’声。 再下一刻,原本坐在桌前认真画画的女孩,已歪着脑袋伏在了桌上,手里的画笔,也掉落在地。 似乎,是晕倒了。 洛繁星吓了一跳,顾不上什么打扰不打扰,直接将门推开跑了过去。 许一诺确实是昏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饿的,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额头和脸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珠,刘海全贴在皮肤上,看着很是可怜。 桌上的平板屏幕还亮着,上面是一副Q版双人头像草图,看上去像两个倚在一起的女孩子,画风很可爱也很萌,地上掉的那支笔也不是画笔,而是和平板配套的电子笔。 洛繁星虽然不学画画,但跟褚宁在一起半个月,多少也懂了些东西。 这平板上勾勒的图画,明显不可能是画室要求的作业。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许一诺在网上接单帮人画画赚钱。 许一诺是住读生,平常很少回家,更准确点说,洛繁星暗地里观察了她这么久,除了寒暑假,就没见她回过一次家。 关于她的家庭情况,也从来没听其他人讨论过。 之前倒是有传言,说她在校外有个有钱男朋友,年纪很大,是个社会人士,还总来学校找她,常常是晚上接她去酒店,第二天早上再把她送回来。 谣言传的神乎其神,洛繁星差点也信了。 可很快她就发现,这件事是假的,而且假的不能再假。 因为住读生在外面过夜需要请假,身为学生会副主席的陆小雨翻遍了所有的假条,都没有找到许一诺的那一份。 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无聊,编这些东西来污蔑一个女孩子的清白。 洛繁星很气愤,对许一诺的不满,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淡去。 此时看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她竟有些难过。 画室装了监控,值班的老师很快就发现有学生晕倒。 没过一会儿,医生就到了。 洛繁星有些担忧,听到医生说只是中暑,这才稍稍放下心。 许一诺吃了药,没这么快醒过来,仍是闭着眼睛趴在桌上。 老师怕她再出事,走之前总算把空调打开了。 这一睡,就是一个小时。 许一诺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洛繁星撑着下巴打盹的场面。 平板和笔,都被放到了一遍,多出来的,是一杯温凉的奶茶。 白色香浓的奶盖漂浮在奶茶上方,看着格外诱人。 她还没反应过来,肚子就咕咕地叫了叫。 房间很安静,一点小声音都很明显。 洛繁星一秒从睡意中清醒,两人面面相觑,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很显然,许一诺是饿了。 “你没吃午饭吗?” 何止是午饭,昨天的晚饭也没吃。 被人看出窘境,许一诺眼底泛出愠色,神情依旧骄傲如孔雀,说话的语气也非常不耐。 “关你什么事?” “跟你说了,我跟褚宁没有关系。” “你还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她就从位子上站起来,将奶茶重新放回了洛繁星面前。 “如果没有其他事,请你离开,不要打扰我画画。” 毫不留情地拒绝、冷硬直接的驱赶,让洛繁星足足愣了好几分钟才回过神。 “我、我是来为上次的事道歉的。” “你不要生气,之前是我误会了你。” “至于奶茶,是请你喝的。” 悦耳动听的少女嗓音,听上去十分真诚。 许一诺拧了拧眉,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声音仍是冰冷。 “不用了。” “褚宁今天不在画室,你可以走了。” 又是一声驱逐。 洛繁星觉得丧气,下意识低声辩解了一句。 “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我今天不是来找他的。” “我是来找你的。” 许一诺闻声一滞,双唇紧紧抿了抿。 她没再犹豫,终于将奶茶拿了回来,同时下了最后一道逐客令。 “我原谅你那天晚上对我的误会,也接受你的奶茶,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还有,以后如果没有重要的事,请你不要再来找我。” 洛繁星杵在原地,神色很是难堪。 她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抱着书包走了出去。 画室里,许一诺盯着手里的奶茶,久久都没有回神。 肚子,还是很饿。 下午交完单拿到钱才可以吃饭。 许一诺将奶茶放到一边,打开平板继续画画,才过去十五分钟,门外又传来一道熟悉的脚步声。 不会又是洛繁星吧? 她放下画笔,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进来的,就是她猜到的那个女孩。 洛繁星手里提着两份盒饭,许是不好意思,脸色竟有些红。 没等许一诺开口赶她离开,就抿着唇轻轻笑了笑。 模样瞧着,倒没了在学校的那股子忤逆劲儿,反而乖巧了许多。 “吃饭,应该算很重要的事吧?” “能不能帮我画张画?” “我用盒饭跟你交换。” 许一诺锁着眉,两手交叠放在平板上,指尖微微蜷曲,瞳孔中带着锋利的寒芒,视线始终盯在洛繁星身上。 像是好奇,又像是困惑。 半天过后,方才冷冷出声。 “你想画什么?” 洛繁星见她松口,眼底涌出一丝愉悦的喜色,随后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 “画我自己。” *** 酒店里,洛真因为过敏症状太严重仍一个人待在房间。 房间的窗帘是合上的,屋子里一片阴暗,唯一用来照明的,只有床头的小台灯。 黄色的灯光笼罩在床头,又让她想起了当初宁柔蜷在沙发上等自己回家的场景。 她不愿回想,却控制不住的沉溺在这份温念又美好的回忆中。 她曾眷恋的家的感觉,自从宁柔离开后,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怎么想,都想不到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真的有这么好吗? 好到能够让宁柔放弃富足优渥、衣食无忧的美好生活,来过现在这种苦日子。 越想,就越觉得有问题。 失神之际,手机铃声响了。 洛真拿起来看了看,是郑邦打过来的,立刻接了。 “洛小姐,我们已经找到宁女士怀孕期间租住的那间房子了。” “就在槐桑村村尾,屋主也在,她这边有不少关于宁女士的音像记录。” “如果方便的话,我建议您亲自过来一趟。” 第十六章 音像记录? 洛真听见这四个字瞬间愣在了原地,一双冷眸里映出些许惊意。 郑邦的办事效率,毋庸置疑。 连他都说要亲自去一趟槐桑村,可想而知那份‘音像记录’里肯定藏着无法用言语说清的秘密。 顾不得身上皮肤传来的阵阵痛意,她迅速换好衣服离开了酒店。 正午十二点,正是温度最高的时候。 烈日似火般烘烤着柏油马路,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全都少了很多。 洛真站在路口等了会,好半天才叫到车。 槐桑村是垣乡县下属的一个小乡村,位置很偏僻,但风景很好,周围不仅有山又有水,环境也很安静,是个很适合放松心情的地方。 从县里到村里,距离本不是很远,但因为中间有一段倚山的盘山小路,车速就慢了许多。 洛真在车子里坐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在路边草地里看到了那块刻有‘槐桑村’三个字的石标。 而郑邦,早就在村口的老树下等着了。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戴眼镜的白净小伙,看上去二十岁左右,文文弱弱的,怀里还抱着两台电脑。 依山傍水的小山村,除了空气比县里新鲜,温度也没有垣乡那么高。 洛真刚下车,就感受到了一股微凉的夏风拂面而来。 想到宁柔就是在这里度过了孕期的十个月,她的心思不自觉飘远。 直到郑邦的声音响起,才蹙着眉稍稍回过了神。 “洛小姐,这位是我的助理,小余,除了音像记录的事,他也有事情要向您报告。” 洛真闻声抬眸,还没来得及应声,余白就主动出声解释了一句。 “是关于宁女士的。” 看来,是查到了不少东西。 宁柔,到底隐瞒了自己多少事? 洛真双唇紧抿,眉宇间泛出隐忍的愠色。 她和宁柔,从相识到结婚再到离婚,一起经历了三年的风雨。 好笑的是,宁柔将她的一切掌握得一清二楚,她对宁柔的过去,却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她不想问,也不是她不感兴趣,而是宁柔从来都不肯说。 每次两人聊到这个话题,宁柔总是想方设法地敷衍推脱,要不就是说自己忘记了,要不就是说头痛想不起来。 次数多了,她就不问了。 虽然暗地里也找了私家侦探调查,但同样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不管是在现实生活,还是在网络上,都没有丁点宁柔存在过的痕迹—— 就好像,她是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 如此隐瞒自己的过往,多半是因为曾经有过不好的遭遇。 洛真想关心,却又无法关心,只能尽量不去想,也不去提。 此时听见余白的话,她的心莫名涌出些不安,呼吸也跟着滞了滞。 南方的农村,很多村民都有养狗看家的习惯,槐桑村靠近山林,山路两旁到处都是灌木丛林,很是适合野猫栖身躲藏,因此野猫也非常多。 三人一路朝村尾走去,路上时时都能听见狗吠声和猫叫声。 一连经过七|八户人家,几乎每家院子里都趴着一条大狗,无一例外,全是四肢修长、毛发黑亮、看见陌生人就目露凶光的土猎犬。 宁柔,是很怕狗的。 洛真脸色无意识地白了白,眉头拧得更紧。 郑邦猜到她在想什么,立刻将自己调查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槐桑村的村民家家户户都养狗,宁女士过来的时候,村尾张家的儿媳妇也怀着身孕,家里老人怕狗吓到孕妇,就把狗送走了,所以宁女士才会租下他们的房子。” 原来是这样。 洛真点点头,心口放松了些许。 大概走了十分钟,三人终于来到村尾最后一户人家。 郑邦提前打点过,看到他来,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赶紧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边走,还边念叨着以前的事。 “我们村子啊,很少有外人过来的,你们一说五年前有个怀孕的女人来住过一段时间,我就知道是在说小宁!” “那时候春梅肚子里有了孩子,我家二崽大学放假,带了个什么录像机回来,说要给他嫂子拍点视频留纪念,以后放给他未来的侄子看。” “小宁这个人,不爱说话,安安静静的,脾气也好,要不是看她后来肚子大了,我们家里没人知道她也怀了孕嘞。” “她平时不怎么出房间的,每天只有吃晚饭的时候会下楼一次,我和老头子还有大崽白天要下地,下工后家里人才齐,春梅吃饭之前把机子打开,摆在电视上,所以把小宁也一起拍了进来。” “录像带都在,有些多,你们想看就自己放着看吧。” 妇人的话一句接一句的说着,洛真只是听着,心口便酸涩不已。 农村的房子,装修自然没有城市那么精细,但一眼望去,也是一排齐整的三层绿白楼房,看着还是很不错的。 一行人很快进了屋,录像机和录像带都被找了出来,全都摆在桌子上。 “录像带一共十盒,应该是从张春梅女士怀孕的第一个月开始记录的,我们算了一下,按张女士的儿子和宁女士的女儿年龄大小来比较,两人的生产时间只隔了不到半个月,也就是说,两人怀孕的时间也非常相近。” “第一卷 录像带显示的时间是六月十五日,宁女士已经出现在视频里了,那时候张女士怀孕还不满一个月,可以推测出,宁女士的孕期也是刚开始。” 郑邦一边将录像带打开,一边说出自己的猜测。 洛真坐在沙发上,如瀑的长发向前倾落,整张脸全部掩进阴影,神情紧绷。 六月十五,距离两人离婚正好过去三个月。 视频里的女人低垂着头,坐在饭桌的角落里默默吃着饭,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彩。 一顿饭下来,一句话都没说。 这是宁柔刚来这里的样子,对一切都不熟悉,眼底满是压抑的恐慌和惧意,以及故作坚强的镇定。 洛真看得眼酸,伸出手在眉心按了按。 张春梅和宁柔都很瘦,这样的人,一般过了孕期的第三个月,子宫出了盆腔,就能看出肚子了。 前三张录像带里,两人的孕肚都不明显。 到第四张,差异才逐渐显现出来。 “洛小姐您看,这是九月份的录像带,张女士已经能看出孕肚了,可宁女士的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孕妇本身腹部脂肪较厚,有可能到第五个月才看得出来怀孕,但宁女士这么瘦,不该四个月了肚子还是平的。” 郑邦的话,不无道理。 洛真抿抿唇,视线盯着视频里的两个女人,同样也发现了他说的这个问题。 她还没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郑邦又开始播放下一张录像带。 “十月份,是张女士和宁女士怀孕的第五个月了,您看,张女士的肚子,比九月份又大了些,可宁女士呢,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我们不排除是胎儿的大小、胎儿在子宫内的位置偏差出了问题所导致的不显怀,可后面几个月的录像却表明,宁女士直到孕期第七个月肚子才大起来。” “您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宁女士肚子里的胎儿,生长周期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张女士分娩那个月,宁女士正好搬走,我想,她是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身体的异常,所以去了别的地方生产,至于具体去了哪里,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查到,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去的,一定不是正规医院。”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建议您带宁女士去大医院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 七个月才显孕肚—— 洛真听得脑子都快要炸开,只觉得事情与自己之前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宁柔惧怕医院,这件事她从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 之后两人结婚的三年里,无论是大病还是小病,宁柔从来不肯去医院,每次都是请私人医生上门诊疗。 至于身体检查,做是做过的,也是去的私人诊所,结果并没有查出什么异常,只是说宁柔体内有几项激素的水平和常人有些差异,但是也在正常范围之内,不会影响身体健康,因此她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郑邦这么一提醒,她才知道自己以前忽视了多少不该忽视的东西。 气氛倏地就变得沉肃冷寂。 房间里静悄悄的,再也没人敢说话。 余白在旁默默打开两台电脑,将自己查到的资料展示了出来。 白亮的屏幕微有些反光,洛真深吸口气,好几分钟过后,才将目光从录像机转移到电脑上。 电脑上的页面,似乎是一个匿名论坛,黑白色的设计,看上去格外简洁,上面发布的信息非常少,但内容却很一致—— 根据标题,如果没猜错,这些帖子全部都是用来找人的。 洛真大致扫了几眼,表情越看越凝重。 “洛小姐,这是国内最隐蔽的寻人论坛,我想,您应该知道我说的‘隐蔽’代表什么,但凡是发布帖子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有钱人,他们越过警|察在全国范围内找人,为的,就是不被法律制裁。” “这种灰色链条交易,背后绝对涉及犯罪,前段时间我有一个黑客朋友朋友受警方邀请,将论坛十年内被删除的所有帖子全部找回了,我看了一下,里面恰好有一个横跨三十四个省、三百四十二个市的寻人交易单,赏金高达八位数,是这十年里涉案金额最大的一单交易。” “根据这条恢复记录可以看出,这条帖子是在五年前的六月份中旬,也就是宁女士离开天海市三个月后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发布后不到一天就被删除了,” “帖子里本来有一张照片,上面有女人的名字和长相,只可惜技术限制,删帖后只能复原文字部分,看不到图片了,您看这些描述性信息,是不是和宁女士很像?” “性别:女;年龄:27;身高:165;体重:40kg-45kg;身体状况:怀孕;怀孕时间:三月中旬;从何地离开:天海市;其他特征:文盲、不识字、双臂及腰腹部针眼疤痕明显、小腹有刀疤,长约半寸、孕期内不显孕肚、胎儿出生时体重偏轻且可能伴有各种无法预料的天生心肺疾病、精神疾病、以及四肢残疾;可提供的线索与建议:重点关注县乡镇级以下的非正规医院、私人诊所等场所及无证黑医手里的就诊记录。” “您别看这些信息很宽泛,他开出的金额那么高,涉及的省市又那么广,绝对有几率将这个人找出来。” 话音未落,余白就将另一台电脑取了过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巨大的地图网,从天海市为中心,一层一层向外延伸,几乎将全国所有城市全部覆盖。 这么精心的准备、这么高昂的奖金,就只是为了找一个怀孕的女人? 洛真闭了闭眼,神色中满是痛苦。 余白说的没错,除了怀孕的时间对不上,那个女人所有的信息都和宁柔一模一样。 两人初见之时,宁柔两只手臂上几乎全都是针眼。 后来发生了关系,她第一次看到宁柔的身体,也在宁柔的肚子上看到了动过手术的疤痕。 只是无论她怎么问,宁柔都不肯说伤口是怎么来的。 对于宁柔,她从未深入了解。 如果帖子里描述的这个女人真的是宁柔,那五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离婚,似乎,就能解释得通了。 因为——宁柔很有可能不是在躲她,而是在躲另一帮人。 “洛小姐,现在还无法确定帖子要找的人到底是不是宁女士,因为两人的怀孕时间相差太远,但是不排除这种可能,也许是发帖人弄错了时间。” “我想,您还是自己找个机会去问一下宁女士本人比较好,冒昧问一句,您跟宁女士是什么关系?” 郑邦的问询小心翼翼,关于宁柔和洛真的关系,他们不是查不到,只是涉及雇主的隐私,与其违反职业操守自己私下去查,倒不如直接问来的合适。 洛真闻声垂眸,想起第一次和宁柔相见的那个雨夜,对方满身伤地倒在自己车前,心脏顿时抽痛不已。 耳边响起的问题,听上去是那么讽刺,仿佛在嘲笑她和宁柔共同生活三年—— 却什么都不知道。 第十七章 灿白温热的日光透过窗户漫进房间,录像机里,宁柔的脸愈发清晰起来—— 她的五官,算不上特别精致出众,但胜在眉眼灵秀清纯,与人对视的时候,眼尾会不自觉地微微上翘,眼睛像会说话似的,看上去含羞带怯、却又偏偏带了些呆滞蠢钝,看着就想让人欺负。 三月份,是孕期的第十个月,明明即将生产,肚子瞧着却和七八个月的孕妇一样大。 足月的胎儿,被困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生存,一定是日夜都不会安宁。 不用想也知道,作为母体的宁柔,那段时间遭受的折磨,只会比肚子里的孩子更多更重。 洛真微喘口气,脸上隐泛出寒意,双颊一片苍白。 不等郑邦和余白反应,就直接伸手将录像机掐停,从沙发站了起来。 “宁柔——是我的前妻。” “关于她的身体,我会找机会带她去医院检查。” “你们继续往下查,只要能查出发帖人的信息,他们给出的赏金有多少,我付你们双倍。” 八位数的赏金,再翻两倍? 那岂不是干完这一单,下辈子什么都不用做了? 余白年纪小,第一次接触金额这么大的单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要说他不敢相信,就连入行二十多年的郑邦,也愣了好几分钟才想起来点头。 洛真站在原地,眸光微微低垂,视线中带着淩人的冷光,先后从二人脸上扫过。 “既然是拿钱办事,身为私家侦探,哪些事情应该保密,你们心里应该清楚。” “今天这些事,我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 强势又冰冷的语气,让人无意识中就生出信服的心思。 郑邦听出这两句话里隐含的威胁意味,立刻给出肯定的应答。 “洛小姐,这一点您绝对可以放心,关于宁女士的信息,我和小余一个字都不会往外泄露。” “拿钱办事,也要讲一个先来后到。” “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我郑邦不可能为了钱,连基本的职业道德都丢了。” “更何况,您给出的报价已经足够高了。” 赏金都八位数了,能不高吗? 也许是为了表明自己也不会乱说话,余白将电脑合上后低声提醒了一句。 “洛小姐,这些录像带最好也尽快处理一下。” “我和邦哥来之前调查过了,张家的大儿子去年在外面打工摔伤了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小儿子今年刚毕业,上个月才订婚,预计两年内要在市里买房,以他们家现在的经济条件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想,只要您愿意支付一定的报酬,他们应该不介意将这十卷母带替换成没有宁女士的复录版。” 这些录像带的存在,的确是一个问题。 洛真抿抿唇,一双细眉微微拧了拧,似乎还在考虑。 郑邦在旁听着,也赞同余白的看法。 “小余说的没错,为保万无一失,除了带走母带的钱,少不得还要给一笔封口费。” “洛小姐,您觉得呢?” 这件事,除了给钱,似乎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洛真思虑过后,终是点头同意。 “就按你们说的办。” 拿到录像带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张老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将母带交了出去。 毕竟,这是属于他们张家人的记录,如果能将带子里的外人去掉,对他们来说一样是好事。 更何况,还有一大笔钱可以拿。 回去的路上,洛真一个人坐在后座,表情格外失神。 她手里拿着的,是那些记录了宁柔孕期十个月变化的录像带。 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她只知道事情的发展,全部超出了她的想象。 关于宁柔的一切,忽然就变得扑朔迷离。 或者说,从始至终,宁柔的身份就是一个谜。 想到这些年宁柔带着女儿过着那么苦的日子,她心里有些苦,又有些酸,更多的,却是愤怒和不满。 三年了,结婚三年了。 宁柔仍不愿对她付出全部的信任。 甚至于到了两人再次重逢的时候,还想方设法地要将她赶走。 到底是什么秘密,值得这样隐瞒? 洛真想不通,心口苦涩涩的。 更让她猜不透的,是宁宝宝到底是谁的孩子,宁柔又是怎么怀上这个孩子的。 如果不是女人和女人不能生育,今天光从郑邦和余白调查到的那些信息来看,她甚至有些怀疑宁宝宝是自己和宁柔的骨肉—— 毕竟,那张寻人帖里写的怀孕时间,是五年前的三月和四月之间,正好是她和宁柔刚离婚的那段时期。 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 车里开了冷气,温度很适宜。 洛真腰背挺直,任由冷风顺着手臂蔓延扑向脸颊,没一会儿,嘴唇就被吹得发白。 郑邦调查到的事情越多,她就越不愿相信宁柔背叛了自己。 因为她所看到的每一件事都表明,五年后的宁柔,跟五年前的宁柔,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宁宝宝——一切问题都出在宁宝宝身上。 只是想到那张和宁柔一模一样的小脸,她的心就忍不住又苦又痛。 一瞬失神,手里的录像带全都掉落在地。 就像她此时的心情,凌乱不堪。 回到垣乡,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洛繁星这个时候刚从车店出来,手里推着一辆崭新的女式自行车。 因为担心宁柔不肯接受,她没敢买最新款的,反而选了个价格适中、性价比最高的老款。 自行车,最重要的还是实用。 之前那辆,被她送去小车修理铺卖掉了,旧车的回收价不高,只有五十块钱。 好在新车价格不贵,算上折扣只要四百块钱,满打满算,也就是花了三百五。 洛繁星上了马路,立刻踩着新车飞奔向香茶轩。 东西还没送出去,脸上就露出了笑意。 也不知是在为宁柔即将得到一辆新车高兴,还是在为下午从许一诺那里得到一张自己的素描画高兴。 四点,还没到饭点。 茶餐厅里没什么客人,宁柔的工作就轻松了许多。 洛繁星到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只是发呆。 不认识字,就意味着失去了很多娱乐,既不能看书、也不能玩手机。 墙上的电视是开着的,里面放着经典的老粤剧,唱的咿咿呀呀的,听着很热闹。 但她对这个好像也不是很感兴趣,很久都没有抬头看一眼。 洛繁星在门口盯着看了几分钟,只觉得宁柔比以前更安静、更自闭,全身上下都透着与社会脱节的闭塞感。 就好像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古代人,突然闯进了现代人高科技、快节奏的生活时代,明明茫然而不知所措,却不得不为了生存,拼了命地去适应。 很可怜。 靠自己的劳动赚钱,并不可耻,不喜欢上网娱乐,也不是值得嘲笑的事。 洛繁星不知道自己在同情些什么,只是每次看见宁柔那副笨笨呆呆的模样,心底就忍不住有些难过。 真奇怪,为什么呢? 她摇摇头,面上笑意渐渐散去。 她哪里知道,宁柔在遇上洛真之前的那二十四年,过着何种可怕的牢笼生活。 这种从出生起就不被当成人对待的痛苦经历,给一个正常人带来的阴影是无法衡量的。 没有被折磨成疯子,已经是一种天大的幸运。 从离开洛真的那一刻起,宁柔就失去了再度融入社会的全部勇气。 就像只有她住进了洛真的心那样,在这世上,也只有洛真曾踏足过她的心,让她尝到了自己那悲惨人生中唯一一点幸福。 店里的电视机,仍然唱个不停。 或许是休息够了,又或许是觉得无聊,宁柔拿起抹布又接着开始工作。 桌子擦干净了,柜台还是脏的。 洛繁星看的心酸,又忍不住有些庆幸,还好洛真不再这里,不然肯定该心疼死了。 她看不下去,迅速将门推开,直接将人拉了出来。 “他们都在休息,你为什么要做啊?!坐着休息不好吗?!” 宁柔手里攥着脏抹布,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已经来到店外,耳边响起的声音,也是她以往从未听过的气愤语气。 她的反应,依旧慢吞吞的。 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先抿着唇轻轻笑了笑,才想起来应声。 仿佛对方恼怒的事,在她眼里完全不值一提。 “老板娘很照顾我,我多做一点,不要紧的。” 温温柔柔的声音,听不到一点不满。 洛繁星一瞬间被呛得说不出话,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她怎么说得动宁柔呢? 宁柔从五年前就是这个性格了,别人给她一分好,她就恨不得给别人十分好。 气氛倏地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宁柔想着一会儿要去接宁宝宝,便抬眼往外看了看,想要找自己的车。 没成想,自己的车没看到,反倒多了一辆新车。 她还没问这是怎么回事,洛繁星就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坐垫,软着声真诚的道起歉来。 “宁柔姐,对不起,我男朋友骑自行车的技术太烂了,不小心把车摔坏了,我赔你一辆新车,好不好呀?” 不得不说,她的演技实在是好。 上一秒还在苦着脸生闷气,下一秒就能一脸自责的求原谅。 一时之间,宁柔也分不清她是在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新的自行车固然好,但之前的那辆那么旧,怎么看,两者的价值都不相等。 几乎没怎么思考,宁柔就摇摇头,温声拒绝了这份赔偿。 “不用赔,我的车本来就坏了,没关系的。” 洛繁星猜到宁柔会拒绝,但没想到对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她还想撒个娇,再劝一劝,只可惜还没开口,宁柔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只一句话,就让她所有的小心思全部暴露—— “是阿洛让你来的,对吗?” 对于洛真,宁柔总是格外敏感。 洛繁星滞在原地,无意识地咬了咬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而让两人陷入沉默中的洛真,此时,已经到了垣乡幼儿园门口。 关于那个男人的问题,宁柔不肯说,还有一个人同样有可能知道。 或许,从小没有父亲的宁宝宝,也曾向妈妈询问过关于爸爸的事。 再次来到这里,洛真的心情依旧复杂。 距离放学还有一个半小时,大多数孩子都在院子里玩耍。 唯独只少了一个宁宝宝。 洛真站在高栏外找了又找,还是没看到那张熟悉的小脸,心莫名就有些烦闷。 这次从办公室出来的,还是上次那个老师。 两人之前已经见过面,洛真没费什么劲,就跟在对方身后进了园区。 也是这时候她才知道,宁宝宝下午身体不舒服,一直都在屋里休息。 不舒服? 听见这三个字,她瞬间想起了郑邦曾经说过的话,宁宝宝先天心律不齐。 这么小的孩子,就得了这样的病。 想想都觉得可怜。 洛真双唇微抿,眼底泛出几分难色。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小班门口。 家长不在,老师不可能直接让小朋友和陌生人接触。 洛真站在教室门口,隔着门缝往里看了看,隐约听见老师在和宁宝宝说些什么。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在问宁宝宝认不认识她。 连话都没说过,怎么可能认识? 洛真眉头微蹙,表情仍是冰冷疏离。 她已经做好了离开的打算,却没想到,宁宝宝在抬眼看向她的瞬间,居然点了头。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洛真愣了愣,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确认两个人认识,老师总算将门打开,带着宁宝宝走了出来。 四岁都不满的小女孩,个子瘦瘦小小的,瞧着比同龄人更小一些,因为心脏犯疼,人显得没什么精神,两根小辫子无力地耷拉在肩侧,又可爱又惹人心疼。 洛真只是站在那里多看了一眼,心就已经觉得不忍。 问一个从小就没有爸爸的孩子,爸爸在哪里,实在是很残忍的一件事。 她再怎么讨厌小孩,也无法向一个小朋友问出这么过分的问题。 她承认,她又一次没出息地心软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始终无法对这个孩子狠心。 就好像,她永远拿宁柔没有办法。 一大一小,就这样面对面站着。 老师在一旁等着,距离把握得很好,既不会打扰两个人说话,也能保证小朋友的安全。 洛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无比尴尬。 她有些自责,没有想到自己为了找出真相,不惜去伤害一个小孩子。 这种念头光只是出现一秒,就足够让她心生不耻。 时间慢慢过去,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宁静。 宁宝宝低着头,心里其实有些忐忑。 她的性格,从小就很敏感,洛真上次那个阴寒嫌恶的眼神,着实伤到了她的心。 此时此刻洛真冷着一张脸站在她面前,却又不肯说话,她总有些害怕。 怕归怕,不代表讨厌。 想起照片里那个和自己一样长着黄发的姐姐,她又忍不住对洛真生出些带着欢喜的亲近。 她不知道这种亲近从何而来,却根本无法控制,即便洛真曾用那种满是厌恶的目光看过自己,她还是不讨厌洛真。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抬起了头,偷偷瞥了面前的漂亮女人一眼—— 和照片里的姐姐,长得一样好看,只可惜,头发的颜色不太一样呢。 宁宝宝将注意力收回,伸出小手抓了抓小辫子,依然在思考眼前人和照片里的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察觉那道熟悉的、裹杂着甜味儿的视线在偷看自己,洛真有些惭愧,又有些失神。 想起宁宝宝跟老师说认识自己,她倒有些好奇。 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半蹲下身子,向宁宝宝问出了一个她来之前从没想过会问的问题—— “知道我是谁吗?” 第十八章 耳畔响起的女人声音,隐约透着几分凛冽的寒意。 宁宝宝将手从头发上松开,粉白肉嘟的手指尖儿停在颊肉上轻轻挠了挠,好半会儿过去,才低着头、软软地‘嗯’了一声。 “你是妈妈的朋友。” 朋友? 洛真闻声一震,有想到宁柔居然真的向宁宝宝介绍过自己,还是以朋友的身份。 明明曾经是那么亲密的关系,如今,就这样轻描淡写变成了朋友。 莫名,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喉咙里剩余的话,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四周再次陷入沉寂。 宁宝宝不敢看光明正大地去看洛真,两只细白的小手臂垂在身侧,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害怕,十根手指紧紧揪着衣角,动也不敢动。 长久的沉默让她感到不安,她抬起头偷偷朝前望了望,还看清女人的脸,对方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下子,两个人的距离就拉得远远的。 既然不打算从孩子这里打探消息,就有必要再待下去了。 洛真抬了抬眼,朝一旁的老师点头示意,想要离开。 她和宁宝宝,关系本来就很尴尬,这次见面,完完全全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不该来的。 走廊的屋檐,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 宁宝宝猜到洛真要走,下意识就往前追逐了两步,像只刚满月的小猫咪,胆子那么小,却总忍不住想亲近自己喜欢的人。 她想,面前这个女人一定就是照片里的漂亮姐姐。 要不然,她们怎么会长得这么像呢? 洛真听见身后传来的细微动静,脚步顿时迈得更大,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 这么快的速度,宁宝宝仰着头,怎么追都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条修长纤直的细腿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迈着小脚丫子,还想继续跟上去,身前的女人却突然停了下来,蹙着眉对她摇了摇头。 “别跟着我,回去休息。” 有语调的冰冷驱逐,听上去,很是不耐。 轻易就能让人想起上次那个阴冷可怖的眼神。 宁宝宝愣在原地,一双圆眼湿漉漉的,里面的光一瞬间全部黯淡下来。 她的颊很白,上面的表情像在委屈,又像在困惑,似乎是在质问——为什么讨厌我? 洛真双唇微抿,从这张脸上看到了宁柔曾经的影子,心口不自觉就颤了颤。 此刻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无辜又可怜的懵懂眼神,比洛白月的大哭大闹,杀伤力强了几百万倍还不止。 不过只是看了一眼,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软了软—— 一定是因为这个孩子和宁柔长得太像,不然,她不可能做出这么有原则的事。 她松开唇,无声地叹了叹气,有给宁宝宝反应的时间,就微微弯下了腰,直接将那只软白的小手牵在手里。 老师就在门口不远处,走路,只要一分钟的功夫。 洛真从来有和小孩子相处过,即便是洛繁星四岁那年刚来洛家,她也格外逃避和这个异父异母的妹妹有一丝一毫的接触;至于洛白月,天天只知道撒泼吵闹,活像个小祖宗,她就更不喜欢,别说牵手,姐妹俩就是话都说过几句。 小朋友的手,摸上去的感觉和大人完全不同,小小的、软软的,皮肤很细嫩,让人不敢多用一点力,生怕会不小心留下红痕。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心里突然就有些紧张。 走路的时候,因为怕宁宝宝跟不上,脚步也在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短短的一段路,她却像走了几公里,后背全是冷汗。 直到将宁宝宝的手放进老师手里,心跳依旧飞快。 气氛突然就变得温馨了些许。 洛真眨了眨眼,精致的脸孔上仍能看出一层浅薄的冷意。 宁宝宝不到四岁,还生着病,她心里再怎么恨,再怎么怨,也无法将愤怒与不满发泄在这么可怜的孩子身上。 舍不得伤害宁柔,也舍不得伤害宁宝宝,到最后,所有的苦与痛,就只能由她自己一个人承担。 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想起母亲苏栀,她竟开始痛恨自己,将一切错全推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五年前,能够放下所谓的骄傲与尊严,顺从真心,拒绝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 洛真无意识喘了口气,如同一条被海浪拍向沙滩的鱼儿,连呼吸都成了一件难事。 她正是失神,一只小手悄悄捏住她的小拇指,轻轻地晃了晃。 等回过神,垂眸的那一瞬间,瞳孔里映出的,是一张可爱又纯真的害羞笑脸。 宁宝宝的笑脸。 那么乖,还藏了些讨好的怯涩在里面,瞧着格外招人疼。 她还有从这笑容中缓过来,空气里又响起一声软糯羞怯的道别声。 只是两个字,就让她将心里的那些痛,全部短暂忘却。 “再见。” 洛真从见过像宁宝宝这样的孩子。 回忆里,四岁的洛繁星活泼开朗,整天在家里跑来跑去,虽然不需要大人格外的照顾,却也是一刻都静不下来;四岁的洛白月骄纵刁蛮,天天只知道哭闹,时时刻刻都要人在旁边守着,遇到一点不满意的事就要发脾气。 宁宝宝和她们都不同。 她很安静,也很乖巧,似乎,宁柔身上每一个吸引人的优点,都被她继承了。 洛真能感受得到,宁宝宝隐约对自己有种特殊的好感。 这种好感和洛繁星对她的崇拜不同,也和洛白月对她的惧怕不同。 是她从来有体验过的——不带一点目的、无比纯粹又自然的向往亲近。 很特殊的感觉。 老师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也不知道两个人刚刚说了什么。 看见宁宝宝主动向洛真告别,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柔地夸了一句。 “宝宝真乖。” 洛真闻声松了松唇,脸上的寒意稍微褪去了些。 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温和了许多。 “再见。” 还会再见吗? 肯定会的。 她的心有些乱,嘴唇再次抿紧。 直到走出幼儿园,眉头仍然紧蹙。 郑邦的车停在园外的马路边,余白去处录像带,并不在车里。 洛真上了车,郑邦本打算送她回酒店,却被她出声制止。 “再等会吧,等宁柔过来。” 已经五点了,再过四十分钟,宁柔就会来接宁宝宝回家。 雇主的要求,自然要无条件的听从。 郑邦将车往远处开了些,特意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才停下。 洛真坐在后座,身体微倚着车门,右手撑在额头上,表情里尽是苦闷。 因为下午在外面待了太久,她的过敏又严重了些,甫一回到冷气环绕的空间,颊上的皮肤也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粉。 她自己倒不在意,郑邦坐在驾驶座,透过镜子看清她的脸,看出了些异样。 “洛小姐,您的脸——要不要去先去医院看一下?” 县城的医院,有治过敏症的药,洛真前两天就打电话问过。 好在沈如眉寄了药过来,晚上应该能拿到。 洛真摇摇头,脑子里仍是宁宝宝和自己说‘再见''的场景。 “不用了。” “能查到宁柔怀孕的具体时间吗?” 她还是在意,在意那个不知名的男人,那个将宁柔从她身边夺走、又将宁柔抛弃的男人。 郑邦拿出手机翻了翻,很快给出回复。 “目前只能根据孩子的年龄推算出大致的时间,更具体的日期,要找到她生产的那家医院才能确定。” 说到这个,他也想起一件很奇怪的事。 犹豫了会,还是如实告诉了洛真。 “洛小姐,关于这个孩子,可疑的地方着实不少。” “按时间推测,宁女士应该是在五年前的六月份中旬前后怀孕的,宁女士六月十日达到垣乡,十三日就去了槐桑村。” “在槐桑村的那十个月,张家人说有一个人来找过她,她也从来有离开村子,可以确定,这段时间里她并有和任何男性有过接触。” “宁宝宝是来年四月十八日出生的,她出世后不久,宁女士就去找了工作,有了工作圈子,就能根据人脉线查出很多东西,我们调查到的资料显示,往后四年到现在,几乎有过任何男性来找过她们母女。” “所以,宁女士具体的怀孕时间,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在她来到垣乡,也就是六月十日之前;二是在她来垣乡后,去槐桑村前的那三天。” “由于她那时有使用身份证留下任何可供查询的信息,因此我们无法确认她那三天和谁在一起,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怀胎十月,是最基本的常识。 郑邦所有的推测,全都基于这一点。 这世上有女人给女人生孩子的先例,那群将宁柔当成小白鼠来做实验的人,预料到了她肚子里的胎儿可能出现的所有疾病,却有想到,他们在宁柔子宫里植入的那层孕膜—— 会超过十个月才进入成熟期。 除了宁柔,再也人知道她怀了十三个月才将宁宝宝生下来。 越听,真相就越发扑朔迷离。 洛真的太阳穴隐隐作痛,郑邦的话让她产生了一些不好的猜测。 假如宁柔真的是在六月十日后的那三天里怀了孕,是不是表明,这个孩子,其实并非她心甘情愿想要的? 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柔弱女人,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旦被坏人盯上,根本就不可能有反抗的机会。 更何况,宁柔的性格又是那样柔软。 她不敢再想,手心已经冒出了些冷汗。 沉默半天,才锁着眉压抑地吐出三个字。 “继续查。”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一章,剩下六千写完更 Ps:孕膜是瞎编的,因为孩子很难存活,是用来保护孩子的东西,别较真别较真 感谢在2021-08-06 00:01:14~2021-08-07 00:0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轻倾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乌乌乌龙、Resen_Su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ibilili、一念执着。10瓶;炀杨啊6瓶;纪言琰4瓶;修改昵称3瓶;Sunrise、Your friends、希霙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九章 四十分钟的时间,&—zwnj;眨眼就过去了。 洛真在车里等着,&—zwnj;直到六点,才远远的看见宁柔骑着自行车出现。 是&—zwnj;辆粉色的女式自行车,款式简致又新颖,车把上的车铃是银白色的,太阳&—zwnj;照,还会反射出&—zwnj;层淡淡的亮光,耀眼极了。 车子很新,也很好看,唯&—zwnj;格格不入的,是后座放着的那个儿童椅,看上去有些老旧。 想来,洛繁星的任务成功了。 洛真眉头微舒,心情莫名好了些。 距离园区大门越来越近,宁柔按住车闸,双脚在地上点了点,小心翼翼的将新车停在了路边。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也很珍惜这辆新的自行车。 就连进入幼儿园的时候,也时不时回头往后看几眼。 车子上了锁,还是担心有人来偷自己的新车吗? 洛真将这&—zwnj;幕看在眼里,眉眼中泛出&—zwnj;似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浅淡笑意。 宁柔还是和以前&—zwnj;样,总是很容易满足。 这种熟悉感让她觉得心安,愈发不相信宁柔会做出背叛自己的事。 这个点,园里的孩子都走得差不多了。 铁门里站着的,只剩下宁宝宝。 宁柔进去的时候,面上还含着笑,出来的时候,脸色却苍白了不少,眼底还藏了些惊惧与慌张。 她怀里的宁宝宝,瞧着倒很高兴,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嘀嘀咕咕的,&—zwnj;句接着&—zwnj;句。 洛真将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眼神微微黯了黯。 宁柔在怕什么? 怕自己会伤害宁宝宝吗? 她不愿意这样想,但事实显然如此。 车里的气氛,倏地冷了下来。 &—zwnj;辆崭新的自行车,对&—zwnj;个从小过惯苦日子的小孩来说,算的上很大的惊喜。 宁宝宝背着书包站在车子后面,伸出手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这个反应,真实地叫人心疼。 洛真心口轻颤,嘴唇微微动了动,犹豫了会,还是将车窗再往下降了些。 和宁柔&—zwnj;样,宁宝宝也为这辆车的到来开心不已。 直到宁柔将她抱进后座的儿童椅,她才终于咬着唇笑了出来。 母女俩没有立刻离开,站在原地说了会话。 洛真离得太远,根本听不清,就只看见宁柔弯下腰,轻轻地笑了笑,旋即将脸颊凑到宁宝宝唇边,让女儿抱着自己的脸亲了&—zwnj;口。 很温馨的画面,连她也忍不住动容。 只是&—zwnj;辆价值几百块的自行车,就能给宁柔和宁宝宝带来这么多的快乐。 她看着眼酸,却舍不得将视线收回。 这样的宁柔,和记忆里那个温柔又坚韧的形象再次重叠。 也让她越来越相信,宁柔所做的&—zwnj;切,背后肯定藏着她不知道的苦衷。 新车骑起来,自然比旧车更轻更快。 马路上没什么人,宁柔却连续摁了好几下铃铛。 清清脆脆的叮咚声,又响又好听。 后座的宁宝宝听见了,嘴角的笑容愈发得甜。 第&—zwnj;声铃响,她伸手抱住了妈妈的腰;第二声铃响,她将小脑袋贴上了妈妈的背。 这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小游戏,没有规则,也没有任何意义。 仅仅是,为了给贫穷拮据的生活带来&—zwnj;点小小的乐趣。 洛真莫名就很难过。 就连郑邦,也忍不住感叹了&—zwnj;声。 “宁女士很爱她的女儿。” 怎么可能不爱呢? 洛真没有说话,直到宁柔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失神地将车窗合上。 回到酒店,正好是半个小时以后。 洛繁星完成了任务,少不得要说两句感谢的话。 洛真刚到三楼,就看到自己的房间门口蹲了个人,看上去垂头丧气的,&—zwnj;点精神都没有。 可不就是她要找的洛繁星吗? 洛真拧了拧眉,还没走近,空气里就响起了&—zwnj;道满是歉意的细软嗓音。 再下&—zwnj;刻,原本蹲着的少女也来到了她面前。 “对不起——”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自行车不是送出去了吗? 洛真不解,眉头顿时锁得更紧。 不等她出声询问,眼前就出现&—zwnj;张闪光的金色薄卡和几张百元红钞。 “宁柔姐不肯要新车。” “非要给我钱,我不想收的。” “可是她比我还倔,我实在没办法了。” 洛真垂了垂眸,神情无波无澜,似乎早就猜到了会有这种后果。 宁柔,早就决定和她脱离关系,和洛家脱离关系,又怎么会接受洛繁星的好意? 她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想写什么,好几分钟过去,才伸出手将卡和钱接了过来。 “不用道歉,应该是我向你说谢谢。” “你已经尽力了。” “我和她之间,本来就有问题。” 意料之外的安慰话语,让洛繁星抬起了头。 她有些怔住,又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洛真会用这种温和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如此&—zwnj;来,她心底的愧疚倒更深了。 再松唇时,声音也小了很多。 “宁柔姐说,她今天晚上会做汤,叫我明天去店里喝。” 洛真闻声愣住,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银行卡。 “为什么?” 洛繁星摇摇头,神色映出些困惑。 “我也不知道,车子的钱,她已经&—zwnj;分不少地补给我了。” 洛真双眉微蹙,嘴唇彻底抿紧。 两人在门口说话,正好有&—zwnj;对年轻情侣从电梯出来,女孩子手里捧着&—zwnj;杯快喝完的奶茶,经过的时候,还能闻到&—zwnj;阵淡淡的香味。 洛繁星抓了抓头发,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宁柔要请自己喝汤。 “我想起来了,我中午去找宁柔姐的时候,给了她&—zwnj;杯奶茶!” 奶茶——洛真听到这两个字,记忆不自觉飘向五年前。 宁柔很喜欢吃甜食,不管是奶茶,还是蛋糕,她都很喜欢。 每次回老宅吃饭,最期待的也是沈如眉做的老奶茶。 没由来的,洛真心口就涌出&—zwnj;股酸意。 自她与宁柔重逢,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算多,但每&—zwnj;次都是不欢而散。 而现在,宁柔不仅接受了洛繁星的奶茶,甚至还邀请洛繁星去香茶轩吃饭。 都姓洛,待遇却天差地别。 洛真忍不住想,假如今天这杯奶茶是她送过去的,宁柔会不会有那么&—zwnj;丝可能接受。 几乎不用思考,她心里就有了答案——宁柔不可能要她的奶茶。 毕竟,今天她只是去幼儿园看了宁宝宝&—zwnj;眼,宁柔就被吓成了那样。 越想,心里的酸水就冒的越欢。 就连说出的话,也满是酸意。 “哦,那你去吧。” 还是和平时&—zwnj;样的冷淡声音,但听上去,却多了&—zwnj;层别的情绪。 像在不满,像在吃醋,又像在委屈。 和洛繁星印象里那个冷漠到几乎没有&—zwnj;点人情味的洛真,全然不同。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廊顶的冷风&—zwnj;直以同样的频率往外渗出,洛繁星却觉得温度好像又降低了些。 她忍不住抖了抖,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赶紧将地上的书包打开,三两下从里面翻出沈如眉寄来的药,&—zwnj;股脑儿地塞进了洛真怀里。 “这是妈妈寄过来的,都在这里了。” 话才刚说完,她抓起书包就钻进了隔壁房间。 她怕,她再不走,真的会被洛真的眼神给冻成冰块。 *** 也许是天气太热,宁柔最近常常有&—zwnj;种全身乏力的疲惫感,尤其是晚上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总是难以入眠。 她隐约能感受到,这是要生病的前兆。 只是究竟是什么病,她也说不出来。 家里条件不好,给宁宝宝治病的钱都不够,她要是病了,这个家就真要倒了。 宁柔心里害怕,想着给自己买只乌鸡熬点汤喝,兴许,这病就能熬过去了。 和洛繁星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三点。 但怎么等,都没等到人来。 直到三点半,才等来&—zwnj;个陌生的电话。 是洛繁星打来的。 宁柔不知道洛繁星是从哪里拿到了自己的号码,但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关心这些,因为洛繁星告诉她,洛真病了。 “她的药昨天才寄过来,她又天天往外跑,能不生病吗?” “她说昨晚吃了药,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起来的时候,过敏的症状&—zwnj;点都没缓解。” “我叫她去医院,她哪听我的?” “我现在看着她呢,她吃不下饭,我也没什么胃口。” “宁柔姐,谢谢你的汤,我可能喝不了了,真抱歉。” “我下次再去找你玩吧,今天估计&—zwnj;天都要待屋里呢。” 少女的语气,满是担忧。 听得出来,洛真的病,肯定很严重。 宁柔抓紧手机,表情微微变了变。 她和洛真共同生活三年,自然知道洛真这个过敏症有多折磨人,发作起来,甚至会发烧、呕吐、晕厥。 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适合待在这里,为什么还不肯走呢? 她有些难受,又忍不住自责。 毕竟,洛真是为了她,才来垣乡的。 手机里的声音,渐渐消失。 赶在洛繁星挂断电话之前,她还是没能狠下心,问出了洛真现在住的地方。 “你们住哪里呢?” “店里的客人不多,我把汤给你们送过去,好吗?” 目的,真的是送汤吗? 或许,只有宁柔自己知道。 酒店里,洛真躺在床上,露在外面的两只手臂已经彻底变成了粉色。 她的体温还算正常,并没有发烧,早上起来吐了两次,后来更是晕了过去。 直到中午十二点,人才迷迷糊糊地醒了&—zwnj;次。 按理来说,昨晚要是吃了药,不可能会病成这样。 洛繁星坐在沙发上,撑着下巴怎么想都没想明白。 &—zwnj;时之间,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医生开错了药,把高温特效药开成了低温特效药。 她不敢离开太久,和宁柔打完电话立刻回了房间。 因为洛真&—zwnj;直闭着眼睛,她以为人还没醒,也就没说宁柔要来的事。 香茶轩离中心街有段距离。 宁柔骑着新自行车,速度比以前快了许多。 等来到酒店楼下,才过去半个小时。 洛真的房间在三楼,她没有坐电梯,提着保温壶从楼梯走了上去,很快,就到了洛繁星说的那间房。 没由来的,就有些心慌。 敲门的瞬间,竟然生出了逃离的心思。 只可惜,洛繁星的耳朵太灵敏,只&—zwnj;秒的功夫,就给她打开了门。 盯着大太阳骑车几十分钟,她身上出了不少汗。 额头、脸颊、还有手心,全都沁着汗珠儿。 洛繁星想都没想,就将她拉进了房间。 “进来坐会儿,外面太热了。” 宁柔的心跳得飞快,觉得自己像个伪装成正常人的贼。 怀里的汤,仍是温热的。 洛繁星将保温壶打开,马上嗅到了&—zwnj;阵诱人的香味。 “我先去拿碗,&—zwnj;会儿洛真醒了,也给她盛点儿。” 不给宁柔拒绝的机会,她就伸手指了指床上躺着的女人,低声央求了&—zwnj;句。 “宁柔姐,你帮我看会儿,我待会就回来。” 宁柔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洛繁星当她默许,将保温壶的盖子重新盖好,就&—zwnj;个人离开了。 偌大的房间,瞬间就安静下来。 宁柔站在门口,局促得连动都不敢动。 明明是她自己要来,明明洛真还没有醒,她却总有&—zwnj;种——进了狼窝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洛真:吃了药,但没完全吃 还差一章,白天见 感谢在2021-08-07 00:04:36~2021-08-07 03:0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轻倾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谢漪大人、wi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之若素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章 酒店的房间,大而整洁,却处处透着冰冷,没有一点家的感觉。 整整五年,没有和洛真像现在这样共处一室了。 宁柔的心脏咚咚地乱跳着,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都没有进去,因为紧张,湿润盈亮的瞳孔微微骤缩,像只受惊的小鹿。 屋里的大灯没有开,窗帘也是拉着的,从玄关往里望去,只能看见一点微弱的黄光。 像落日的温暖余晖,从床边铺洒落下,将床上的女人笼罩其中。 白色的被子沿着床脚垂落在地,半截纤细柔软的诱人腰肢从睡衣中露出,隐约能够窥见,肌肤的颜色,是美艳勾人的红粉。 隔着半道墙,光色又有些暗淡,宁柔看得并不真切。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床上的女人忽然动了动,而后,一只纤长细白的手臂从被子里探了出来,茫然无章地在床侧的小桌子上胡乱摸着。 似乎,是想拿水喝。 宁柔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唇微微松了松,莫名就有些喘不过气。 心那么乱,身体却格外诚实。 等回过神来,人已经来到床前,将女人想要的水杯拿了起来。 屋里开了空调,杯子里的水是两个小时前倒的,现在早就凉了。 宁柔手里握着杯子,借着床头的小黄灯将桌子上的物品看得清清楚楚。 东西不多,但她全都认识——不仅有治疗过敏的雪乳膏、口服液、药片,手机下还压着几张干皱的红钞。 正是她昨天补给洛繁星的车钱。 没由来的,心底的愧疚与自责,全都涌了出来。 空调的风口正对着床,冷风不停地向外喷洒,带来一阵细微的呼呼声。 宁柔在床前站了会,后背一片凉意。 她不敢再看桌上的东西,转过身想去将杯子里的水换成热的,只可惜还没走出半步,上衣的衣角就被五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掐住。 女人指尖的力气很大,顷刻间就吓得她抖了抖,直接停下了脚步—— 洛真醒过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一瞬间就想起了两人上一次的尴尬会面,想起了洛真红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质问,孩子的爸爸是谁。 不该来的,不该一听到洛真病了就迷了心、失了魂似的冲过来。 宁柔双颊泛白,将水杯紧紧握在掌心,她的小臂微微颤抖,杯子里的冷水也跟着不停晃动,没一会儿,粉圆的指尖就被漫出来的水珠儿打湿,留下一片稀薄的水痕。 四周没有任何声音,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 宁柔别开头,整张脸埋在阴影里,始终不敢回头。 直到身后响起一声喑哑低柔的呼唤,她的身体才轻轻颤了颤—— “柔柔。” 亲昵又自然的语气,里面还藏了些软绵绵的委屈,是她做梦时也不敢奢求的称呼。 从来不会有人这么温柔地叫她,除了洛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杯子里的水也晃动地越来越厉害。 宁柔咬咬唇,表情中除了不安的惶色,又多了一丝若隐若现的怯意。 人都来了,再想逃避就晚了。 她转过头,落眼的时候,目光正好和女人的视线撞上,呼吸顿时滞了滞。 洛真的眼神,迷茫又朦胧,像是病糊涂了,又像是没有睡醒。 宁柔的心狠狠跳了跳,她看了出来,此时此刻的洛真,把她当成了五年前的宁柔、那个温顺、听话、没有怀孕也没有提出离婚的宁柔。 她有些难受,不敢去想洛真是不是以为这是在梦里,所以才会这么温柔地唤她‘柔柔’。 气氛无端有些冷肃。 洛真眼神迷离,颊上的皮肤泛着微微的粉,很痒,也很痛,她下意识伸出另外一只手,忍不住想要在脸颊上用力抓一抓。 过敏越严重,皮肤就越痒,还不能抓,抓了就要出血,更难痊愈。 宁柔见她连医生的警告都忘了,愈发确定她没有真的清醒。 眼看洛真的指尖就要落到脸上,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将水杯放回桌上,而后将那只冰凉的手握在了手里。 颊肉的痒意越来越重,让人难以忍受。 洛真躺在床上,眼尾因为疼痛沁出一抹淡淡的红,眼神有些无辜,又有些不满,黑色的长卷发铺满枕头,几缕不安分的头发贴着锁骨往下滑,最后停在睡衣领口深处的浑圆上,一眼望过去,整个人赫然透着一种凌乱又堕落的欲态。 宁柔看着那张清艳动人的脸,喉咙无意识地动了动,不止面脸发红,耳朵也覆上一层粉。 她的欲望,一向都不强烈,需求也比一般人更少,两人同居的第三年,每一次亲密都是洛真主动。 自从离婚后,她再也没做过那种事。 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对洛真生出了不该有的绮思,脑海中,甚至还想起了洛真曾带给她的那些痛苦又美妙的滋味。 她觉得难堪,又有些窘迫。 好半会儿过后,才摇了摇头,像跟宁宝宝说话似的,软着声耐心地哄了哄。 “不要抓,会流血。” “我去倒点热水,你把药吃了,就不会痒了,好吗?” 两人的手没有分开,仍然握在一起。 洛真眨了眨眼,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看不出波澜,痴痴地盯在宁柔身上。 生完孩子的宁柔,与五年前相比,显然更加温柔。 这种温柔令洛真着迷眷恋。 直至宁柔起身离开,她依旧不舍得将目光收回。 病中的洛真,就像个孩子,很听话,也很好哄。 宁柔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她就乖乖地把药全吃了。 雪乳膏还没有来得及擦,药性就上来了,没一会儿,她又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这种乖顺让人放松,失去警惕。 宁柔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任由洛真牵着自己的手入睡。 这一刻,她仿佛也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两人最幸福的那段时光。 即便知道洛真刚刚对自己的亲近只是生病带来的意识混乱,她仍无法控制地沉沦其中。 距离洛繁星离开,已经过去三十分钟了。 不是说拿个碗就回来吗?为什么要这么久? 宁柔抿抿唇,见洛真睡着,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旧手机,打开看了看。 她的手机,不是时下流行的智能机,而是爷爷奶奶那一辈的人爱用的老人机,唯一的功能,也只有打电话和看时间。 她不认得汉字,但能认识字母和数字,按下快捷键调出通讯录后,她翻到了最后一个电话,上面的备注是【10】。 这是她手机里的第十个电话,洛繁星的电话,她来之前保存的。 可惜的是,拨过去后,并没有人接听。 宁柔没有办法,只能继续等。 即便是在睡梦之中,洛真也不肯将她的手松开。 或许是氛围太好,她竟也开始犯困。 无奈病人没醒,她不敢真的睡着,只能强忍着睡意在旁守着。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洛繁星还是没回来。 床头浅黄的暖光让人昏昏欲睡。 宁柔眯了眯眼,意识迷蒙之中,原本被人紧紧握住的手,突然就被松了开来。 她还没回过神,睁眼的瞬间,耳边就响起一道低沉又冷漠的声音。 一句话,就让她彻彻底底地从这份虚假的美好中清醒—— “你怎么在这儿” “洛繁星呢?” 女人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阴冷寒芒。 宁柔只是看了一眼,立刻地从床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想,洛真现在一定很恨她。 “我、我……” “对不起……” 在这种境况下,她甚至紧张地连话都说不清,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居然只说了‘对不起’三个字。 洛真闻声凝眉,脸色更加难看。 “洛繁星在哪?” 仍是同一个问题,声音却更加冰冷。 宁柔有些害怕,指尖抑不住地颤抖。 好半天过后,才咬着唇摇摇头。 “我不知道,她出去了。” 空气倏地安静下来,再也没人说话。 洛真垂了垂眸,眸光看向桌子,发现自己的药片和口服液都变少了,顿时猜到是谁喂自己吃了药。 她抬起头,瞳中映出一丝寒光,透过暖黄的灯光看向宁柔,眼底一片冰寒。 “你不是很想我走吗?” “为什么要来?” “别告诉我,你是觉得我的病因你而起,所以心里愧疚,才过来看我。” 一声冷笑响起,像在讽刺,又像在嘲笑。 宁柔抿抿唇,心中窘涩不已。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 但答案再明显不过。 洛真的猜测,是对的。 或者说,只对了一半, 愧疚,只会让她的心陷入无尽的痛苦,却不会让她失去理智;对洛真的担心,才是她义无反顾、抛下原则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 但这些话,她不能说。 洛真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视线在宁柔身上轻轻扫了扫,神色仍是阴寒。 “过来——” 强势又冷硬的命令语气,让宁柔不自觉就抬起了头。 她看见洛真半倚在床头,面上含着些微的冷笑,伸手在她刚刚坐过的地方拍了拍。 什么意思?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冷风中又响起一句话。 “不是觉得愧疚吗?” 直至这时,她才终于听懂洛真话里的含义,眉宇之间,全是茫茫的慌乱与无措—— 洛真,是叫她过去上药。 雪乳膏的味道,很香,每次闻到,都会让她想起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回忆。 她杵在原地,久久没有抬脚,双脚像灌了铅一样,又重又钝。 洛真见自己的话没有得到回应,眼神沉了沉,玉臂一伸,桌上的药膏就被拿在了手里。 玉白的指尖轻旋,三两下就将盖子拧了开。 半空中冷气浮动,很快,药膏的清香就在床边四散弥漫。 宁柔嗅到那丝熟悉的木果香,心口热得发慌。 好几分钟过去,才咬着唇、攥着手,一步一步慢慢挪到了床前。 气氛莫名就变得旖旎起来,四周流转的,是悄无声息的暧昧情潮。 洛真把袖子往上卷了卷,无比熟练的将手臂放到了宁柔腿上。 暗示的意味,那么明显。 宁柔手里攥着药膏,指尖无意识颤抖,一时失神,居然挤了大半管子的软膏出来。 洛真垂眼,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脸色微微变了变。 察觉到洛真在看自己,宁柔的手顿时抖得更加厉害。 她伸出指尖,颤颤地从掌心挑出一抹香膏,还没来触碰到那只粉白的手臂,洛真就倾身向前凑近了些。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她下意识想往后缩,右耳耳畔却猝不及防传来一丝温热的撩人热息,以及一声微不可闻的冷语轻询。 只一秒钟,就让她红了脸、乱了心。 “又不是第一次—— 你在紧张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洛真:你怎么在这儿(我就知道你会来) 洛真:洛繁星呢(算她机灵,知道走人) 洛真:你不是很想我走吗?(你口是心非) 洛真:为什么要来?(你还爱着我,不可能不来) 洛真:又不是第一次,你在紧张什么?(是不是跟我一样,也想起了某些不可描述?) 宁柔:进狼窝了呜呜呜 总结:成功拿捏! 感谢在2021-08-07 03:07:16~2021-08-07 19:4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羽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竹、深陷七五、宵叶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b 40瓶;CP可拆不可逆16瓶;希霙4瓶;三柒3瓶;憨崽还挺ne 2瓶;46816944、王里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女人的呼吸,清浅灼热,混着一点点微淡的柑橘香向外扩散,像一张绵密潮湿的欲网,在悄无声息中将宁柔牢牢困住。 为什么紧张,她也说不出来。 她只知道,与五年前相比,现在的洛真,显然更加强势。 光是靠近,都能给她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太危险了—— 她招惹不了,也无法抵抗。 就比如现在,她听见耳畔传来一声戏谑冷笑,连往后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女人的手就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她的腰上。 只轻轻一揽,就将她所有的退路全部堵死。 从叫她过去,到圈住她的腰,洛真的每一个动作,都在重复记忆里的暧昧场景。 零碎的旖旎回忆在脑海盘旋,连鼻翼间的药香,都满是情|色的味道。 几乎能够想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了。 宁柔的手不停颤抖,嘴巴微微松开,唇间的气息滚烫急促,连眼角,都被逼出一层轻薄的湿红,像在紧张,又像在害怕。 两人的身体,倚得很近。 洛真眼神幽深,乌眸轻垂,就见宁柔的指尖悬在自己手臂上方,好几分钟过去,还是没有落下。 她抿抿唇,舌尖像含了利刃,冷冷地自嘲了一声。 “你对我没有愧疚,你只会折磨我。” 宁柔闻声愣住,心头难受不已。 她的气质,纯而寡淡,不说话的时候,人就显得很呆钝,看上去特别容易欺负。 这幅可怜模样,轻易就让洛真想起了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哭泣嘤咛。 她别开头,没有再说话,心口却不受控制地颤了颤,一双红唇,也彻底抿紧。 气氛明明很凝重,但空气中的情潮却翻滚得愈发汹涌。 宁柔半垂着头,黑色的长发被发带圈成一束,沿着雪白的脖颈一路往下,最终洒落在锁骨附近。 墨发雪肤,纯欲交缠。 她仿佛接受了命运,屈服于内心的愧疚与自责,终于将指尖贴上了女人的手臂。 掌心下的肌肤,冰冷细滑,和五年前的触感一模一样。 她的眼圈泛出些红,指尖轻轻用力,将白色的香膏沿着女人的手腕一点点推开,动作轻柔细致,让人沉迷。 两人重逢之后,洛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放松。 宁柔的力度把握得刚刚好,只是简简单单涂个药,却像在按摩一样,温柔又耐心。 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身体向后倾倒,上半身重新靠回床头。 宁柔还没回过神,腰间那只手就消失不见了。 她以为的‘惩罚’并没有出现,那些亲密到让人脸红的事也并没有发生。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 这一次的上药,居然真的只是上药。 总之,完全猜不透洛真的想法。 她觉得意外,又有些不解。 迷惑之余,眉间却无意识闪过一丝细微的、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失落。 好半刻过去,她才悄悄抬起头,望向那双微微闭着的眼睛。 那眉眼冷艳含霜,透着浓浓的倦色,只一眼,就勾起了她心底的疼痛与愧意。 她愈发觉得自己对不起洛真了。 就连想补偿,也没有任何方法—— 她什么都没有,唯一能给洛真的,只有这幅身体。 可现在,洛真对她的身体,好像也失去了兴趣。 想到自己刚刚的担忧,莫名的,她就有些难堪。 两只手臂,先后上好了药。 剩下的,是更隐秘私人的部位——后背、腰腹、以及双腿。 光是想想,都叫人都忍不住脸红。 洛真倒没有什么反应,抬手就要去解睡衣的扣子。 宁柔手里攥着药膏,眼里涌出一阵难言的怯涩,昏黄的灯光漫开,她颊上的红晕,异常明显。 洛真眼皮微挑,见她脸红,轻轻地笑了一声。 只是这一次,没再说什么讽刺的话。 睡衣的第一颗扣子,很快就被解开,眼看那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就要落到第二颗上,宁柔终是没有忍住,伸出手就将女人的手按住,旋即红着脸摇了摇头,连话都说不清楚。 “别、别脱。” “我从后面,给你上药,好不好?” 洛真的真丝睡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从领口往下望去,隐约能窥见几分美妙的春色,不用猜也知道,里面什么都没穿。 宁柔连想不敢想,自己要怎么对着那两团事物给眼前的女人上药。 太难为情了,她们又曾是那样亲密的关系。 她的语气,满是羞怯的哀求,听上去格外惹人怜爱。 洛真却没有动摇,面上覆着平静的冷意,指尖动了动,仍固执地要解衣服。 “我不介意。” 有什么可介意的呢? 早在五年前,她们就看过对方的身体了。 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却让宁柔陷入更深的窘迫。 她的眼睛红得厉害,来不及思考,就说出了藏在心底的真心话。 “我介意——” “阿洛,阿洛,求求你——” 接连两声‘阿洛’响起,一句比一句软绵,像在撒娇,满是亲近与信任的依赖。 一瞬间,洛真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五年前。 她垂了垂眸,实在无法对这样的宁柔说出拒绝的话。 好半会儿后,总算将指尖从胸前的扣子上松开,冷着脸、沉默地趴在了床上。 宁柔的心乱极了。 直到确认洛真不会突然翻身,才将对方的睡衣从下往上撩起。 洛真的身材很好,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多余的赘肉。 她的背,纤美细薄,像一块打磨完好的白玉,找不出任何瑕疵,肩腰之间的线条,也勾勒出一道完美的诱人曲线。 真漂亮——宁柔盯着看了几眼,偷偷地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她的脸仍是红的。 直到落指,呼吸都还带着紧张的热意。 或许是因为不用被那双冷鸷的眼睛盯着,上药的时候,心情竟轻松了几分,指尖不再像之前那样颤抖。 洛真的脸贴着枕头,也察觉到了这丝细微的变化。 宁柔不管做什么,都非常认真。 虽然看不见,但她也能猜到宁柔此刻的神情,一定是专注又可爱的。 只是想想,她的心就软成了一片,甚至开始反思—— 刚刚,是不是凶过头了?要不然,怎么会把人吓成那个样子? 手抖得都没停过。 洛真心下微叹口气,眉头轻轻蹙了蹙。 宁柔的性格,她实在太了解了。 乖的时候是乖,倔的时候也是真倔。 最麻烦的,是她不跟人闹脾气,不高兴的时候,永远都是一个人躲起来生闷气。 像这样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只会藏在自己心里。 不凶一凶、吓一吓,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事实证明,装凶装冷漠这招是有效的。 至少,宁柔说出了‘介意’这两个字。 如果不是心虚,又怎么会介意? 洛真想,宁柔对她,应该还留有一些念想。 至于这个‘一些’到底是多少,她也不敢确定。 只能接着问下去了。 宁柔对她,愧疚太深,而这些愧疚,就是她可以利用的最好筹码。 她要一步一步,让宁柔掉进她精心策划的陷阱,然后亲口承认—— 她还爱着自己。 十分钟过去,软管里的药又去了大半。 宁柔的手心全是化开的白膏,很香,满是湿滑。 她将手从洛真背上松开,用唯一没有沾到药膏的小指指尖将那高高卷起的睡衣放下,才温柔地唤了一声。 “好了。” 很温软乖巧的声音,让人不舍得对她说出一句难听的话。 洛真眉头紧锁,十几秒过后,才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表情显得阴寒。 宁柔抬起头怯怯地看了一眼,顿时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立刻小声询问了一句。 “是我让你不舒服了吗?” “对不起。” 洛真甚至没有回答,她就主动道了歉。 这么小心翼翼的反应,就算是一个陌生人,也要觉得心疼。 更何况,此时听见这句话的人,是洛真。 洛真双眉微松,心口涌出些不忍。 但她知道,如果在这个时候放弃,她今天所做的一切,全都会失去意义。 她眨了眨眼,面上情绪晦涩不明,低声反问了一句。 “你这是在心疼我吗?”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像一座冰山,横亘在两人之间。 宁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洛真也不打算给她回答的机会。 她抿着唇,将软膏从宁柔手里拿了过来,而后握住那只软白的手,将香膏往对方的手心挤了些。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太快了。 快到宁柔没有时间拒绝,洛真就抓着她的手从衣角钻进了睡衣。 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的掌心,已经贴在了一片柔软细腻的皮肤上。 那是接近胸口的位置,指尖只要再往上一点点—— 宁柔不敢再想,下意识就要将手缩回来,可洛真的手仍覆着她的手背,让她连挣扎都做不到。 她还处在惊吓之中,耳畔却响起一声略显轻柔的细语,一瞬间,就让她停下了指尖所有的动作。 “这里,从来的那一天就开始疼了。” 她仰起头,洛真的眼睛似乎有些红,也有些湿。 是与之前的冰冷凶狠,完全不同的模样。 她的心懵了,意识也懵了。 手心贴着的地方,正好是心口。 洛真刚刚的话,到底是在说皮肤疼?还是在说——心里疼? 她不知道,也不敢问,双唇翕动好半天,仍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洛真见她这幅模样,眼睑微微垂了垂,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上药吧。” 话刚说完,她的手也松开了,只将宁柔一个人的手留在睡衣里面。 她的反应如此平淡冷静,反而让宁柔的心更加的慌。 直至此时她才意识到,现在这种上药的方式,远比洛真过去的‘惩罚’还要折磨人。 简直就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她的手心,像被胶水黏在了女人的皮肤上。 别说上药,连动都动不了。 这种姿势,太引人遐想。 一分钟过去,她的手没有动;三分钟过去,她的手还是没有动。 她能感受到洛真的心跳,从始至终都以一个平稳的速度跳动,没有紧张,也没有任何异常。 反观她的手,温度越来越高,掌心越来越热,甚至将洛真的皮肤,也带出了几分热意。 是她的问题吗? 一定是她的问题。 因为洛真的反应太平静了。 她想将手抽出来,偏偏洛真又在看着她,一个眼神就吓得她断了所有逃跑的心思。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 气氛很微妙,寂静、窘涩,又带着若有如无的旖旎。 宁柔几乎快要被逼得哭出来,微翘的眼尾里全是迷蒙的红意。 她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正是觉得尴尬的时候,空气中却响起一声冷淡无比的轻询,瞬间就让她抬起了头。 “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她张张唇,眼底隐隐有水雾弥漫。 还没应声,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抚上了她的颊。 “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我的身体,你不是早就看过也摸过了吗?” “难不成,五年过去,它现在对你依旧还有吸引力?” 一句又一句质问贴着耳侧响起。 宁柔不想听,却不得不听。 她习惯性地想要逃避,洛真的手却抵在她的下巴上,让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承认吧,你还爱着我,是不是?” 最后一声低语响起,她终于承受不住,眼眶的热泪顺着眼角滚落。 每一滴,都重重砸在洛真的心上。 空气中响起一丝细微的呜咽声,听得人心疼。 洛真冷着脸,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却仍没有将手松开。 她看见宁柔眼里的动摇,也看见宁柔的唇轻轻动了动。 那喉咙里藏着的字眼,分明就是个‘是’字。 眼看计划就要成功,门外的走廊上却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 洛真还没有反应过来,房门就被敲响。 暧昧的气氛被打破,宁柔受了惊般的迅速回神。 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太过亲密,她立刻将手从洛真的睡衣里抽了出来,而后连眼泪都没擦,就红着眼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偏偏是这么关键的时刻,就来了人。 洛真脸色阴冷至极,两只手藏在被子下面,紧紧握成了拳头。 一分钟后,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脸歉疚的洛繁星;跟在后面的,是她整整九年都没有联系的‘好友’—— 裴仪。 作者有话要说:洛总(握紧拳头):不爽!知道老婆的手放在我胸前我还要保持心跳稳速跳动有多难吗?可恶! 感谢在2021-08-07 19:44:36~2021-08-08 20:0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粗茶淡饭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语格妈粉、北竹、50076506、bibilili、陌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zz、一念执着。30瓶;鹤柩16瓶;陌哭、Sunrise 3瓶;鱼骨头2瓶;44401738、李晓楠的女朋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二章 洛繁星率先进来,眼底满是愧色。 宁柔来送汤,她比谁都高兴,没想到才刚离开房间,就接到了裴仪的电话。 从天海市到垣乡,路途算得上漫长。 裴仪回国还没有几天,就千里迢迢亲自赶来了这里,目的,仅仅是想和洛真见一面。 洛繁星隐约猜到,简子宁上次向洛真提出的聚会邀约,一定是被洛真拒绝了。 毕竟是年幼时就认识的姐姐,关系还算不错,人都到了,电话也来了,没有不去接人的道理。 只能说,裴仪来得太巧。 洛繁星知道她对洛真是什么心思,想起宁柔那柔软温和的性子,免不得就有些担心。 路上来回,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拖延时间。 可惜的是,回来的时候,还是让两人撞了个正着。 房间的气氛,冷肃又凝重。 裴仪站在洛繁星身侧,及肩的黑发披散在肩头,表情有些复杂。 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雪纺连衣裙,脚下的高跟鞋也是白色,纤细的腰身被裙子修饰得极好,裙角落到膝盖上方,里面露出的小腿又细又长,一眼看过去,像是中世纪家教良好的贵族女孩,气质娴静而优雅。 她的手臂修长细瘦,在蕾丝的包裹中若隐若现,顺着细白的臂膀往下看去,是十根完美无瑕的手指,白皙细长、指节分明—— 一双天生就用来弹钢琴的手。 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放在人群里,都是万中无一的出挑。 洛真结婚的事,她从另外几个人那里听说了,这件事让她震惊、意外,又有几分愤怒。 她在国外九年,从来没有放下过洛真。 当年得知洛真要和成安结婚,她还提前买好了机票,准备偷偷回国找洛真一起离开。 直到上飞机的前一刻,才从简子宁口中得知联姻取消。 她不知道洛真结婚,从来没人告诉她这件事,她也完全没想过洛真会结婚。 像洛真那么优秀又骄傲的女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将自己一生的喜怒交到另一个人手里? 更何况,洛真从小还生活在那样破碎、虚假的家庭环境中——父亲永远在出轨,母亲大半生都在被欺骗。 她连想都不敢想,洛真居然真的结婚了,和一个女人。 甚至于在离婚五年后,仍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 她无法接受。 最终还是洛繁星出口打破这尴尬又诡异的沉默。 “你醒啦,感觉好点了吗?” “我刚刚去接裴仪姐,所以出去了一会儿。” 她没有提宁柔两个字,只当自己刚刚什么都没看见。 裴仪站在一旁,嘴唇轻轻抿了抿。 不等洛真开口,就主动往前走近几步,低着声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是过敏了吗?” “我在国外也见过有人得这个病,帮你带了些药回来。” “就在箱子里,我去拿过来给你。” 她的语气很真诚,话语间满是在意与担忧。 连洛繁星听了,都觉得情真意切。 空调的冷风呼呼地吹着。 洛真坐在床上,被子将她的下半身全部盖住,上半身的睡衣就显得凌乱了很多。 裴仪说话的时候,她的头微微垂着,半张脸藏在长发掩落的阴影里,乌瞳中愠色翻涌,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凛人的低气压。 好几分钟过去,才终于抬起头,露出了那张清艳绝伦的脸。 她的脸色显出些微的阴沉,眼神也很冰冷,微卷的发尾随意落在锁骨附近,衬得皮肤更加苍白。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现在的心情非常差。 她没有回答裴仪的话,反而看向床尾的少女。 “你先出去。” 屋里的气氛,太压抑。 洛繁星早就想走,得了洛真允许,她点点头,迅速转身离开。 偌大的房间,很快就只剩下两个人,空气,也再度陷入沉寂。 九年的时间,很长很长。 长到让裴仪以为,洛真已经忘却了她们年少时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 “你来干什么?” 初次见面的第一句话,洛真的反应,未免过于冷漠了。 裴仪愣在原地,眼底泛出些难堪。 “子宁说你没时间回去,所以我才过来找你。” 洛真听见这句话不禁冷笑,颊上再没有一点血色。 “我不是不想回去,我只是不想见你。” “裴仪,时至今日,你不会以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情分可言吧?” 洛真的优秀,是与生俱来的,不管做什么,她轻易就能成为一群人里最出色的那一个。 这种完美让人羡慕,也容易惹来嫉妒。 洛振庭就属于后者。 毕竟,一个不听话的女儿,再怎么厉害都没有用。 如果洛真是个柔软顺从的性格,他不介意给她多一些父爱;可偏偏洛真从小就不跟他亲近,看他比看陌生人还要冷漠。 这种疏离让他心生不安,也让他隐隐意识到,洛真总有一天会脱离他的掌控。 苏栀去世后,洛真在洛家的日子过得格外艰难,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却被自己的父亲从各个方面进行打压。 尤其是在金钱上,洛振庭抓得格外严。 不止不给一分零花钱,就连她自己偷偷打工赚的钱,回到家后也要全部上缴。 有时候,连沈如眉都看不下去。 那时候的洛振庭,在洛家拥有绝对的权威和地位。 没有人能劝得动他,也没有人能阻止他想做的事。 没有金钱,谈何自由? 洛真想逃,却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和这个家划清界限。 洛振庭就像个无处不在的幽灵,随时随地监视着她的动静。 十七岁那年,她才迎来人生中唯一一个逃离洛家的机会。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对她而言宝贵又难得的机会,最后竟然会断送在自己最信任的朋友手里。 再回想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洛真的脑海里仍是一片黑暗的阴霾。 只一瞬间,就让她掩埋在心底整整九年的苦与痛,全部涌了上来。 “金桐赛的奖杯,拿的安心吗?”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做过的那些事?” *** 距离去酒店送汤,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 宁柔的心,却依旧被洛真的话困扰。 那天下午,只差一点点,她就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她还爱洛真吗? 答案显而易见。 如果不爱,她当初就不会那么坚决地离开。 晚上十一点,正是酒吧客人最多的时候。 一个包厢打扫完,又有另一个包厢需要打扫。 宁柔提着水桶,在卫生间接水的时候,听见最后一个隔间传来隐约的哭泣声。 外面的音乐声很杂,她的耳朵就更难听见声音。 她不是什么八卦的人,也没想过要去打探别人的隐私,只是那个女孩子边打电话边哭,声音还越来越大。 她不想听,也被迫听了个大半。 应该是一个凄婉遗憾的爱情故事。 年轻的女孩和拼搏中的男孩相爱,男孩事业受挫,女孩帮不上忙,恰逢这个时候,男孩身边出现了另一个女孩,一个能让他从困境中走出来的女孩。 三个人的故事,总要有一个人退出。 结果很明显。 此刻躲在厕所哭泣的女孩,就是男孩的第一任女朋友。 而且,她还是自动退出的。 宁柔站在水池边,不知不觉就将故事听完。 她有些失神,手里的拖把,咚地一声滚到了地上,连桶里的水都漫了出来都没有发现。 莫名,就想起了五年前的事。 那时候,是沈如眉先怀孕的。 洛振庭老来得子,每次都会请医生来洛家为妻子做检查。 一次家庭聚餐过后,沈如眉的肚子突然不舒服,所有人都担心不已,宁柔也是。 很快,医生就来了。 这次的医生,并不是之前那位,却让宁柔往后的人生,从此陷入无尽的愧疚与痛苦中。 时至今日,宁柔仍清清楚楚记得对方那天晚上跟自己说的话。 每一句,都在提醒她,这三年的幸福美梦,只不过是她偷来的。 而偷来的东西,迟早要还回去—— “当初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放你离开实验室,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失败的试验品,居然也能怀上女人的孩子。” “赶紧走吧,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有多远走多远,别再回来了。” “你子宫里的那层孕膜,五天前就显露出生命体征了,我最多帮你争取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等他从国外回来,你想跑,也跑不了。” “不要怪我没有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他背后的集团势力,不是你能想象的,洛家保不了你,洛真更保不了你。” “至于这个试验,我知道对你的伤害很大,但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也已经帮你逃出来了,就没有必要再牵扯更多人进来。” “我想,你也不想洛真失去好不容易才打拼起来的事业,甚至是生命。” 妇人的声音犹在耳边响起,只是想想,宁柔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水龙头的水依旧在不停地流着,她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直到李玫在她身旁用力推了她一下,她才从惊吓中回过神。 “你要死啊,洗个拖把还发呆。” “我看你是故意躲这偷懒。” 李玫洗完手,走的时候嘴里仍骂骂咧咧的。 宁柔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也没有心情去细想。 伸手将水龙头关掉后,她一个人又站了会,才提着水桶和扫把离开。 在垣乡的这五年,生活虽然辛苦,但至少自由、安全。 宁柔心里清楚,妇人说的话没错,她只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 一个失败的试验品,就算消失了也不会怎么样。 可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一样,这个胚胎,由女人和女人共同孕育,才是那些人真正想要的完美研究对象。 她自己就是在实验室里出生的孩子,怎么可能再让自己的小孩也在那种环境下长大? 就算不是为了孩子,为了不知情的洛真,她也不能留在洛家。 那些人有多疯狂,没人比她更清楚,多一个人知道真相,就要多一份危险。 当年从实验室逃出来后,洛真教会了她使用手机,她不知道偷偷打了多少个匿名举报电话,结果没有对那个男人产生半点影响。 他还是照样出现在电视上,出现在闻里,光鲜亮丽,温文儒雅。 根本没有人去查他,查他名下的那些机构,查他那些试验经费到底花在了哪里。 因为那些举报电话,只在第一步就被人拦截了下来。 宁柔那个时候才终于明白,自己根本没办法和那些人斗。 她怎么敢把这些事告诉洛真? 有些秘密,自己一个人藏在心里就够了。 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 一转眼,又到了下班的时间。 想起过去的事,宁柔又开始心神不宁,直到回到平阳路,依旧浑浑噩噩的。 两天了,两天没看到洛真了,她应该已经走了吧? 那天离开的时候,洛繁星身后好像跟着一个女孩,是她的朋友吗? 宁柔的心绪很乱,脑子闹哄哄的,走进巷子的时候,右耳无缘无故又开始泛疼。 她没有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也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老院的灯昏暗不堪,月色也很是暗淡,她几乎是摸着黑,才将车推进满是灰泥的角落上好锁。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已经凌晨两点半了,谁会打电话过来? 宁柔站在楼梯口,将手机摸出来看了看。 狭小的屏幕上没有名字,只标注了一个【1】,这个备注,代表这个号码,是她第一个存进手机里的。 这是洛真的号码,在她的通讯录里待了整整五年,从来没有响过。 她以为自己看错,手机仍震个不停。 再三确认后,才终于按下接通键,将听筒放到了右耳边。 她没有说话,电话那端却很快传来一句略显恼怒的冰冷声音。 听上去,有些暴躁,有些不满,还有些委屈。 “我叫了你好几声,为什么不理我?!” 宁柔闻声愣住,完全没有听懂。 从下班,到现在,她根本就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她张张唇,沉默了好一会才应声。 “什么?” 这种呆钝又无辜的语气,实在叫人生不起气来。 宁柔蹙了蹙眉,表情里有些困惑,还没等她想清楚洛真什么时候叫过自己,耳边又传来两个满是催促的字眼—— “回头。” 四周阴暗,到处都是朦朦的灰影。 她站在原地,乖乖地转过了头。 浅白的月色之下,她看见巷口的阴影里站着一个女人—— 一个她以为,再也不会来找自己的女人,洛真。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洛总还不知道柔柔只有一个耳朵能听声音呜呜呜 【下次更新就是明晚十一点啦,尽量多更点!】 感谢在2021-08-08 20:03:32~2021-08-09 14:1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晚风轻扬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倾、苏阿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疯羊蹄5瓶;nawa21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三章 稀薄浅淡的月光,顺着灰旧的砖墙层层向外铺洒,乌蒙的老院中央,像是下过一场淅淅小雨,如水的波纹跌宕,满地都是清辉月华。 宁柔攥着手机,愣愣地站在原地,显然没有想到洛真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 她的嘴唇微微松开,一双湿润的眼眸怯涩抬起,只朝着巷口望了一眼,颊侧就涌出一阵难安的燥意。 楼梯口没有灯,四周是一片沉寂的黑暗。 她的心,忽然乱了乱。 明明上一秒还在惦记着洛真,可真到了相见的时候,脑子里崩出来的那个词,依旧是逃离。 她想上楼,然后回房间躲起来。 只可惜这个念头才刚出现,女人就来到了她面前。 “跟在你后面半天,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吗?” 洛真仍在意这件事。 一见宁柔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自己,语气不自觉冷冽了些。 两人的距离隔得很近,说话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洒出的气息。 宁柔鼻翼间萦绕着淡淡的柑橘香,夜风卷过,灼热的空气扑面袭来,刹那间就将那香味融进了心里。 一瞬间,她连话都说不清。 这幅静默不语的模样,怎么看,都比五年前更加木讷沉闷。 洛真红唇微抿,眉宇间愁思起伏。 直至这一刻她才隐约意识到,宁柔这些年吃过的苦,远远不止是自己白天看到的那些。 夏夜的空气,一如既往地闷热不堪。 好半会儿过去,宁柔才咬咬唇,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的耳朵还有些痛,但耳内的噪音好歹停了,无需依靠唇语,也能听清洛真在说什么。 耳边响起的女人声音,仍是冷淡又强势,但语气,却温和了许多—— “这么晚下班,路上要注意些,不要总是发呆。” “你的保温壶上次忘了带走,我给你带过来了。” 宁柔还沉浸在这低柔喑哑的嗓音里,怀里就被人塞进一个粉色的小圆壶。 是给洛繁星送汤时留在酒店的那个。 她低了低头,目光落在汤壶的盖子上,表情略显出怔愣,又有些恍然。 原来,洛真今晚过来,是为了归还这个汤壶。 不知不觉,气氛缓和了许多。 洛真身体微向前倾,两人上半身贴得更紧,连呼吸都在昏暗中无声交缠。 宁柔还没有回过神,就看见一根纤长漂亮的手指在壶盖上轻轻敲了敲。 “我知道,你不想再跟我继续纠缠,我同样不想对你有任何亏欠。” “你送给繁星的汤,我也喝了。” “这里面的东西,是我还给你的。” 宁柔闻声一滞,低垂的头悄悄抬起,偷偷地瞥向说话的女人。 洛真的脸,依旧冰冷艳丽,面上看不出表情。 五官之中,唯有那双乌亮的美眸,隐有光芒闪耀。 宁柔双眉微蹙,神情中除了惊意,还泛着些微的纠结。 仿佛,是想对洛真的话做出反驳。 但是,能怎么反驳呢? 洛真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她将唇闭紧,不敢继续和那双深邃的眼睛对视,安静了片刻,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怀里的汤壶,很轻很轻,如果洛真不说,她一定不会知道里面装了东西。 燥热的气流在周身流转,她的心无端跳快了些。 她不再去想那些无法解释的话,只微微将手抬起,五指圈住壶盖,试图将盖子打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洛真眼睑微垂,肩后长发随意散开,风一吹,发尾便跟着轻晃。 不等宁柔指尖使出力气,她就伸出右手,直接握住了那只细瘦如柴的小臂。 一瞬间,宁柔所有的动作都被制止。 “这里灰大。” “进屋再打开。”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只是一点吃的,不用这么着急拒绝。” 洛真说话的时候,掌心仍紧紧贴在宁柔的手臂上。 她的手很冰,宁柔的手却很热。 冷热相触的一瞬,两人之间似有烈火在燃烧,连四处的气温,都上升了好几个度。 宁柔的脸涌出些绯红,心脏跳的更快。 明明分别了五年,洛真对她的了解却更甚从前。 只从一个小动作,就能猜到她全部的心思。 她别开头,沉默了一会儿,许是想要掩饰自己的紧张,犹豫了会,还是红着脸、软着声解释了一句。 “我只是、只是想看看。” 洛真很快应声,语气依然平淡,但言语间,总有种纵容诱哄的意味。 “我知道。” “回去再看。” “嗯?” 两人好像又回到了结婚后互生情愫的那段时光。 宁柔还没有从这微妙的暧昧中清醒,手臂上的冰凉就消失不见。 她眨了眨眼,好半刻才缓过来。 而洛真,已经后退了两步,主动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上去吧。” 一声催促响起。 宁柔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后眼睛微微睁了睁。 很快,洛真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等你上了楼,我就回去。” 回去——是回酒店,还是回海市? 听见洛真说要回去,她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这个。 她想问,却不敢问。 问了又能怎么样? 没有结果,始终是没有结果。 问得太多,只会给两个人徒添烦恼。 不过是十分钟的相处,她就对洛真产生了不该有的贪恋情绪。 或者说,这些隐秘的情丝,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只是被藏起来了而已。 看着眼前那张漂亮动人的脸,宁柔心口忽就涌出一阵酸楚,就连眼底,也全是苦涩。 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殊不知,洛真早已猜到她在想什么。 酸涩的情绪还没有彻底被压抑,耳边又传来一道略带不解的冰冷嗓音。 “回酒店而已,怎么这个表情?” 被看出来了吗? 宁柔觉得难为情,两片柔软的唇瓣在黑暗中轻轻翕动,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洛真将她这幅可怜又慌张的窘怯模样看在眼里,喉咙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十指指尖,也抑制不住地开始微微颤抖。 说不清原因,她突然就很想对宁柔做些什么。 牵手、拥抱、亲吻,甚至是——更亲密的四肢交缠。 就像是平静的海面突然刮起大风,一点都不给人反应的时间,那些念想就在心间翻出滔天的波浪。 洛真站在原地,喉间无声轻喘。 理智尚存,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能、也舍不得逼迫宁柔,去陪自己做那些爱人之间才能做的事。 她能做的,只有看着宁柔平平安安地回家。 “上去吧。” 又是同样的三个字。 宁柔咬咬唇,怀里抱着汤壶,乖顺地点了点头。 一眼,就让洛真想起了那天在幼儿园见到的宁宝宝。 母女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宁柔很快转身上楼,转角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洛真依旧站在楼梯口,视线微微仰起,冷艳的脸孔上无波无澜。 直至宁柔的叮嘱声从前方传来,她的眼睛里,才多了一丝生动的光彩。 “你回酒店,也要注意安全。” 温柔又轻细的声音,顺着风钻进耳朵的瞬间,立刻变成一根柔软的羽毛。 洛真的心被撩的有些酥,又有些痒。 竟然足足愣了一分钟才想起来点头。 宁柔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昏暗的角落里,她微微弯起了唇,朝着洛真轻轻笑了笑。 这是两人重逢以来,她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没有遮掩,没有伪装,也没有勉强。 那么真实的一个浅笑。 温柔、纯真、还带着一点羞涩。 一如两人初识时那样,干净、乖顺——又勾人。 洛真红唇紧抿,心脏在胸膛咚咚地狂跳。 压抑了五年的思念与欲望,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 她的思绪太乱,乱到连理智都险些抛之脑后。 如果不是两人之间相隔半层楼梯,她恐怕连最后一丝冷静都无法维持。 怀里的汤壶,轻轻的,几乎没什么重量,但走路的时候,能感受到里面有东西在晃动。 是汤吗? 宁柔忍不住猜测。 直到进屋,脑子里还在想这件事。 宁宝宝早就睡了,屋里的灯是关着的。 她脱下鞋,将门锁好,旋即打开墙边的小夜灯,连怀里的汤壶都没有放下,就踩着拖鞋三两步奔向窗户。 垂眸的瞬间,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女人。 洛真仍站在楼下,身形窈窕。 没由来的,心就有些躁动。 她的视线还没收回,女人就抬起了头,隔着遥遥的距离与她相望。 口袋里的手机,也在这一刻震动起来。 宁柔的心莫名就开始发烫。 她知道,这个电话,一定是洛真打过来的。 嗡嗡的声音持续响起,床上的宁宝宝似乎也听到了,闭着眼睛抱着怀里的鲨鱼小枕头翻了个身,嘴里还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宁柔听见女儿的轻唤,这才赶紧拿起手机,看都没看,就按下了绿色的接通键。 电话,是洛真打来的。 里面响起的声音,仍是清冷无澜。 就连话语,也是最简单的两个字。 但宁柔的颊,还是瞬间红了—— “再见。” 洛真跟她说‘再见’。 只是正常的告别而已。 她忍不住这样告诉自己,似乎只要这样想,她才有勇气回以同样的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天过后,她终于还是再次放纵顺遂自己的心,轻轻地应了一声—— “再见。” 一时的心乱,足以让人在冲动中做出许多不该做的事。 洛真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宁柔的思绪,此时才从慌乱中恢复平静。 直至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对洛真所说的‘再见’,意味着什么—— 说出‘再见’,就代表默认两人以后还要继续往来。 她总是那么容易动摇,尤其是在面对洛真的时候。 有时候,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掉进洛真事先准备好的陷阱。 比如上次,比如这次。 明明想狠心斩断所有关联,结果却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相处中,步步沦陷,任由洛真将自己的底线打破。 心,又慌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宁宝宝就醒了过来。 她似乎看出妈妈在想事情,所以一直没有出声,只是一个人睁着眼睛乖乖的躺在床上,看着妈妈走到桌边,将消失了两天的汤壶打了开来。 壶盖拧开的一瞬间,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甜味。 像妈妈前几天带回来的奶茶,很香,特别的诱人。 她也有些馋了。 但她还是没有出声,仍是安安静静地侧身睡着,连动都没动一下。 洛真装在汤壶里的,是一碗冰冰凉凉的小汤圆甜汤,里面放了很多食材,有红豆、红枣、还有莲子和桂圆,至于汤圆,则是宁柔最喜欢的芝麻馅儿。 东西不多,全倒出来正好装满半个吃饭的小碗。 宁柔的食量一向不大,这半碗汤圆,差不多就是她可以吃完的量。 想来,洛真是猜到她家里没有冰箱,所以只装了这么一点。 要不然,吃不完的话,明早坏了也只能倒掉。 宁柔端坐在桌前,眉眼微微垂着,双颊泛着微微的红。 甜汤就摆在碗里,空气中漂浮着红枣的香气。 她的喉咙轻轻动了动,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些舍不得吃。 五分钟后,她终于站起身,从厨房拿来一个汤勺。 也是到了这时候,她才发现宁宝宝醒了。 这孩子总是很乖,从来不给别人添麻烦。 不说外人,有时候连宁柔也觉得她懂事过了头。 就好比现在,明明醒了,也不知道叫‘妈妈’。 房间的大灯没有开,屋里就有些昏暗。 宁宝宝的脸在暖黄的灯光照耀下,愈发显得白皙可爱。 她的头发并不长,只刚刚到后颈,此时披散开来,看着就有些乱。 宁柔手里拿着勺子,直至走到床边,宁宝宝才抿着唇朝她笑了笑。 “妈妈。” 一句‘妈妈’,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宁柔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也弯了弯唇。 “醒了怎么不叫妈妈?” “肚子饿了没有?” 母女两个,对甜食都情有独钟。 更何况,这碗甜汤还是洛真送来的。 于情于理,都要给宝宝尝一尝。 掌心下的黄发,柔软顺滑,宁柔瞬间想起了照片里那个黄发少女,心又燥了燥。 直到女儿的声音响起,才稍稍回了些神。 “宝宝不饿,妈妈吃。” 妈妈上班赚钱,每天都很辛苦,耳朵还生病了,总是会痛,这些事,宁宝宝心里都清楚。 一般的家庭,有好吃的都是留给孩子。 宁宝宝却不同,她从来都会把好吃的东西留给妈妈。 偶尔幼儿园里的老师和小朋友给她一些小零食,她也不会一个人全部吃完,总会留一半带回家,等妈妈回来吃。 宁柔闻声,眼底笑意更加温柔。 “宝宝陪妈妈一起吃,然后陪妈妈一起刷牙,好不好?” 宁宝宝听了这个请求,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主动朝宁柔伸出了双手。 一转眼,母女俩就一起坐到了餐桌上。 汤圆,以前不是没有吃过。 但不知道为什么,洛真送来的这一碗,味道特别的好。 就连宁宝宝,也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汤。 燥热的夏夜,一口冰冰凉凉的甜汤比什么都来的美味。 宁宝宝忍不住砸了咂嘴,一张小脸上全是幸福又满足的笑意。 这还是她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不等宁柔问她,她就笑着夸了一句。 “好香呀,宝宝喜欢~” 宁柔用汤勺戳破一个小汤圆,舀出些黑色的芝麻馅儿,往女儿嘴边送去。 宁宝宝张开嘴,只吃下半口。 “妈妈也吃。” 宁柔笑了笑,这才将剩下的半口甜馅儿吃完。 味道诚如宁宝宝说的那样,确实很好。 甜,但不是那么甜,口感,也非常丰富,明明只是几种最常见的食材,吃上去,却总有股淡淡的药草香。 她当然不知道,这碗甜汤的汤底,是用好几种名贵的药材熬出来的。 母女俩一人一口,很快,一碗汤圆就见了底。 宁柔将汤壶和碗拿去洗,再回到餐桌时,宁宝宝又从她的记账本里把洛真十五岁时的那张照片翻了出来。 “妈妈,汤圆在哪里买的呀?好好吃,明天去幼园,我要告诉绵绵,让刘叔叔也买给她吃~” 宁宝宝手里摆弄着洛真的照片,说话的时候,两只圆眼睛瞧着水灵灵的。 宁柔闻声一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碗甜汤的来历。 沉默了会,才给出一个敷衍的回答。 “不是妈妈买的,是妈妈的朋友送的。” 朋友? 宁宝宝抓住关键字眼,立刻想起了一个人。 宁柔还没反应过来,洛真的那张照片就已经被送到了眼前。 空气中响起的,还有一句稚嫩天真的问询。 “是这个姐姐吗?” 姐姐—— 宝宝怎么能叫洛真姐姐呢? 这不是差辈分了吗? 宁柔不知想起了什么,脸忽然红了,声音也带着细微的颤意。 “不能叫姐姐。” 宁宝宝皱了皱眉,眼神有些懵。 在她眼里,无论是照片里的洛真,还是现实里的洛真,都非常年轻。 为什么不能叫姐姐? 她不懂,想都没想,就将自己的困惑问了出来—— “不叫姐姐,叫什么呀?” 作者有话要说:叫妈妈 感谢在2021-08-09 14:12:51~2021-08-11 00:2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倾6个;25398831 3个;酸甜小橙子来半斤2个;小墨、。、北竹、御景、雨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alar Morghulis.60瓶;Yezi、失眠多梦10瓶;dxy、e408太tm好看、人言金榜题名时5瓶;狐狸超可爱、E.Soooo 3瓶;nawa21、新科女状元、分母为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四章 照片里的女孩,坐在钢琴面前,嘴角笑容温婉烂漫,一双纤细修长的手慵懒地搭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全身上下处处透着一股优雅斯文的清冷气质。 十五岁的洛真,和现在完全不同。 宁柔抿抿唇,伸手接过照片,心底各种情绪起伏,眼神微不可见地黯了黯。 “她是妈妈的朋友。” “你不能叫她姐姐。” “要叫,也只能叫阿姨。” “知道吗?” 宁宝宝听见妈妈的话,歪着头思考了一会,也不知道有没有理清楚其中的关系,就听话的点了点头。 “宝宝记住了~” 已经两次见到这个漂亮姨姨了,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宁宝宝正想问,宁柔却将照片重新夹进了账本里。 还没来得及出声,人就被妈妈抱进了浴室。 母女两人,一个在帘子里洗澡,一个站在凳子上刷牙。 宁柔洗澡很快,等她拉开帘子出来,宁宝宝正举着自己的粉色儿童杯漱口。 夏天温度高,家里又没有空调,她没有穿内衣,身上只套着一件宽松的女式长款睡裙,颜色是最素简的浅黄,看上去有些旧,还有些掉色。 应该是穿了很久了。 “妈妈sua牙~” 宁宝宝见宁柔洗完澡,伸手招了招,又朝妈妈催促了一声。 因为嘴里还含着泡沫,说话都说不清楚。 宁柔听着不禁轻笑,将换下来的脏衣服放进桶下里后,也来到了脸池旁。 一大一小并排站着,身上还穿着一样颜色的睡衣。 从后面望过去的时候,气氛温馨又美好。 生活艰辛贫苦,却不代表每天都要在哀叹抱怨中度过。 有些幸福,细微渺小、转瞬即逝,但只要愿意用心感受,就总有机会抓住。 宁宝宝刷完牙,宁柔立刻将她抱回了床上,自己则再次回到浴室洗衣服。 十分钟过后,夜灯的开关被按下,房间彻底陷入黑暗。 这也意味着,她结束了一天的劳累,终于可以休息了。 最近一段时间,她总是难以入眠,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洗衣服的时候就开始犯困。 这会儿才刚躺下来,一阵强烈的困倦感便从脑海中翻涌而来。 宁宝宝缩在妈妈怀里,眼睛眯了会儿,很快又偷偷睁开。 她听见妈妈的呼吸声渐渐平缓,也猜到了妈妈就快睡着。 纠结了好半天,还是没有忍住,软绵绵地唤了一声。 “妈妈~” 宝宝居然还没睡着吗? 宁柔眼皮轻跳,眼睛有些睁不开,只能闭着眼轻轻应了一声。 “嗯,妈妈在呢。” 她的声音很软,也很柔和,一点都听不出不耐。 应声的时候,手还隔着衣服在女儿的后背上一下接一下地轻柔抚着。 这是以前和洛真生活留下的习惯。 那时候洛真的事业才刚起步,所有的担子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偶尔压力大了,她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 宁柔看着心疼,晚上睡觉,她就会像现在哄宁宝宝这样,用手心在洛真的后背轻轻拍着,用不了多久,洛真就能安心入睡。 这一招对洛真有效,对宁宝宝也有效。 想到这个,宁柔的心竟有些恍惚。 睡意一刹那袭来,就连宁宝宝跟自己说话,也听得模模糊糊。 “妈妈,姨姨叫什么名字呢?” 姨姨? 宁柔闭着眼睛,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好半会儿过去,才呢喃着唤了一声。 “阿洛~” 一声细软嘤咛,像在撒娇似的。 因为声音太小,宁宝宝听得不太清楚,只能又问了一句。 “妈妈~” “姨姨叫什么呀~” 接连两次问询,总算让宁柔得到了一秒钟的清明,但也仅仅只是一秒。 睡梦之中,她伸手将女儿往怀里带了带,而后在一片闷燥灼热的黑暗和风扇转动的呼呼声中,温柔又缱绻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她叫洛真。” 洛真,原来漂亮姨姨的名字是洛真。 宁宝宝想起照片里的女孩,又想起晚上吃的那碗汤圆,下意识就咬着唇笑了笑。 一时的失神,她并没有听见妈妈在说完洛真的名字后还说了另外一句话。 那话语之中,隐约有‘妈妈’两个字。 等再回神时,宁柔已彻底进入梦乡。 这天夜里,宁宝宝很晚才睡着。 毕竟是个小孩子,晚上睡得晚了,早上就容易起不来。 甜汤里有安神的补药,宁柔睡得很好,第二天精神了许多。 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女儿,她有些不忍心将人喊醒,只是校车就要来了,再不起床,今天肯定要迟到。 在酒吧上晚班,下班实在是太晚,每次回家她都尽量不发出声音,但又要洗澡又要洗衣服,难免要带出些动静,宁宝宝的睡眠多少会受影响。 宁柔站在床边,手里提着刚刚下楼买的早餐,蹙着眉悄悄叹了叹气。 或许,是应该换一份工作了。 明天是周六,白天正好有一天的假,可以趁这个机会去街上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店招人。 想是这样想,但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不认识字,就意味着绝大部分的工作都做不了,耳朵又有问题,就更难找到合适的事。 宁柔微垂着头,细薄的腰背挺得端直,像一截坚韧顽强的新竹。 阳光从窗户照进屋里,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柔光之中,身影瘦弱,却是那样不屈。 几分钟后,宁宝宝还是在宁柔的呼唤声中醒了过来。 虽然没有睡够,但她一点儿也不生气,从床上爬起来后还不忘将自己的鲨鱼小枕头摆正,而后才笑着钻进妈妈的怀里,乖乖地让妈妈帮自己换好衣服。 懂事的小朋友,总是容易让人心疼。 直至宁宝宝坐上校车,宁柔才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拧着眉重重叹了一口气。 *** 酒店里,洛真仍在为裴仪的到来苦恼。 自那天两人见过面后,裴仪并没有再出现,她以为裴仪走了,可昨天才从洛繁星的嘴里得知,裴仪只是有事去了省里,行李还留在酒店。 毕竟是国内最年轻、最知名的钢琴家,在国际上又获得了那么多响当当的荣誉,裴仪这次风光归国,各家媒体想要蹭一蹭热度。 听闻她从首都来了垣乡,垣川省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立刻找了过来,特意邀请她去台里录一个访谈节目。 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这两天回来。 书桌上的电脑,仍然亮着。 桌面打开的文件夹,是余白早上发过来的,里面是宁柔这五年以来具体的生活轨迹,包括她的工作变动、人际交际、住址更换、以及就医记录。 前面三份资料,洛真全都仔细看过了,诚如郑邦之前说过的那样,宁柔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关系暧昧的异性,甚至于,连女性朋友的数量也趋近于零。 她的世界里面,只有她和宁宝宝两个人。 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也只有酒吧经理刘威。 而熟识的原因,也仅仅是因为两人的女儿是关系亲昵的好朋友,还在同一所幼儿园上学。 关于孩子父亲的身份,郑邦向很多人咨询过,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不知道。 就好像,这个男人根本就不存在。 洛真坐在桌前,右手在眉心处按了按,面上是起伏不定的阴沉苦闷。 现在,就只剩最后一份文档没看。 就医记录,既有宁柔的,也有宁宝宝的。 说不出原因,她忽就有些不安,一瞬间心口泛出些微的怯意,迟迟没有按下鼠标右键。 宁柔向来抵触医院,以前在海市的时候,生了病也只肯让私人医生看。 不用想也知道,就算是在垣乡这种小地方,她也一定不会去正规医院治病。 虽然早就预料到关于宁柔的就医记录不多,但真到了看完文档的那一刻,洛真的表情还是不可抑制地变了变。 因为这份文档里,几乎都是宁宝宝的诊疗病单,略略一数,大概有好几百份,大到心脏病、小到感冒咳嗽,全部都找齐了;至于宁柔的就医记录,只有二十份。 一方面,是她很少去看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去的都是私人的小诊所,有的甚至是连营业执照都没有的江湖郎中,像这种医生,看完病后基本上不会留下任何电子和纸质信息。 郑邦能找到二十份,已经花费了很多心思。 洛真眉头紧锁,先将宁宝宝的诊疗单翻了一遍,这才发现,里面一大半都是关于心脏病的。 这孩子的体质很差,小时候吃了不少苦,从出生到三岁,各种小病没断过,吃药跟吃饭一样平常,三岁以后,身体倒稍微好了点,真正麻烦的,还是心脏的问题,就是到了现在,每个月也要定期去医院复查。 跟宁宝宝见面,算上在平阳路那次,也不过三次。 次数不算多,洛真却也能从一些微小的细节中看出,这是个很乖也很懂事的小朋友,是和洛繁星和洛白月都不同的性格。 再怎么不喜欢小孩子,看着这些病例记录,又想到那张和宁柔八分相似的小脸,她的心,还是无意识地紧了紧。 房间的空调,温度开得有些低。 玻璃杯里的热水,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热气,杯壁上贴着几颗圆润的水珠儿,静默无息地往下流淌。 洛真将杯子握在手里,好几分钟过去,才将杯口送往唇边。 宁宝宝的就医记录翻完,就要接着看宁柔的了。 电脑屏幕上,光标轻轻动了动,很快,宁柔那寥寥无几的诊疗单也被调了出来。 越看,她的眉就皱得越紧。 宁柔的病单,全部都是发烧记录。 似乎,在她眼里,发烧远比其他病更加可怕。 根据资料,有好几次只是体温略微高了点,她就立刻去了诊所开药。 怎么这么害怕发烧? 洛真红唇微动,眼底满是不解。 她当然不知道,宁柔左耳失聪,右耳听力下降,就是因为发烧引起的。 二十张病历单,很快就翻完了。 宁柔生产的那家小诊所,郑邦依然还在寻找之中。 洛真莫名有些失神,眼睛盯着电脑,好半刻都没有动作。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意识才清醒过来。 电话,是简子宁打过来的。 她犹豫了几秒,终还是接下了。 “洛总,你还知道接电话呀!” 这么多年的朋友,说离开就离开,连声招呼都不打,让抽空回去聚一聚,也直接拒绝,简子宁可不生气吗? 洛真垂了垂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想起裴仪,眼神又冷了些。 “我说过了,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 仍是冷冷淡淡的声音。 听得出来,洛真是真的不愿意回去。 找老婆找了五年,好不容易才知道人在哪里,哪舍得这么快就走? 简子宁心口顿哽,所有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好半天才憋出来。 “没让你回来。” “裴仪不是去你那了吗?” “我们几个也准备去找你。” “既然你没有时间回海市,那我们去你那聚聚也行。” 洛真闻声一愣,眉头顿时拧紧。 简子宁她们三个也要来? 她正想拒绝,手机里再次传来女人的声音,瞬间,就叫她噤了声。 “我们已经在垣川省了,晚上就能到垣乡。” 和裴仪的那些事,洛真从来没有告诉其他三人。 在简子宁几人眼里,她们五个仍是关系亲近的好朋友。 洛真还没有应声,耳边就传来一声满是笑意的细软嗓音,是路瑶的声音。 “洛总,晚上见呀~” “什么时候把你的宝贝老婆带出来给我们认识认识呀~” “未之这次为了来垣乡,可是连家里安排的相亲都推掉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周未之抢了过去。 “洛真,你别听她胡说!” “我可没打算相亲!” 三位好友的心情,显然都很不错。 洛真抿了抿唇,面上冷意悄悄散去,再开口时,声音也温和了许多。 “嗯。” “你们路上小心点。” “这边交通不太好。” 都这么说了,就是同意几人来找自己了。 手机,最后还是回到了简子宁手里。 “我们晚上和裴仪一起回去。” 意料之中的话语,洛真一点都不奇怪。 甚至于,她已经猜到了简子宁三人为什么会突然来垣乡。 “是裴仪叫你们来的吧。” 提到裴仪,她的声音冷冽了些。 垂眸的时候,目光正好落在自己腕上。 那雪白的皮肉之间,藏着一道浅淡的伤痕,疤很小,颜色已完全变成了淡粉,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就连宁柔,也不知道她手腕上有这道伤,更不用说其他人。 洛真垂着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好几分钟过去,简子宁才轻轻‘嗯’了一声,还顺便多问了一句。 “你和裴仪,吵架了?” 洛真的注意力,仍在腕间的旧伤上,过了一会才给出回复。 “没有。” 气氛,总有些古怪。 简子宁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却又想不明白。 直到挂断电话,才隐有些恍然。 当年,洛真曾和裴仪一起参加国内最具盛名的钢琴大赛——金桐赛的总决赛。 这次比赛的冠军,除了奖金之外,还将获得去国外交流学习的机会。 洛真学弹钢琴,最开始为了让苏栀开心,到后面,纯粹就变成了爱好和兴趣。 她不喜欢参加比赛,因此,名气远远没有裴仪那样高。 只有两人的钢琴老师才知道,光论天赋,裴仪远比不上洛真。 金桐赛五年举办一次,比赛指定曲目难度极高,而且还限制参赛者的年龄,只分青年组一个赛区。 那年洛真十七岁,裴仪十五岁,两人的年龄正好都在报名范围之内。 彼时的裴仪,在国内已经很有名气了,各个比赛的大奖,全都拿了个遍,唯一缺的,就是金桐赛金奖奖杯。 洛真为了出国,也参加了这次的比赛。 可惜的是,决赛的前一夜,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手筋受伤,退了赛不说,往后更是再没碰过钢琴。 而裴仪,也不负众望,为自己拿下了这份来之不易的荣誉。 所有人都知道,洛真参赛是为了离开洛家,可出国的机会,最后却落到了裴仪手里。 简子宁想起洛真刚刚提到裴仪时的冷漠态度,这才反应过来—— 洛真,可能还在为当年没有出国的事介怀。 只是,谁会知道她赛前要受伤呢? 怎么想,也怪不得裴仪身上。 不过,这始终是洛真和裴仪之间的私事。 作为两人的共同好友,简子宁思虑半刻,还是决定等几个人见面了再看怎么做。 转眼间,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因为有电视台的车接送,四个人晚上七点就到了垣乡。 洛真住的那家酒店没有空房,简子宁三人只能去了另一家酒店。 几人一路奔波,休息了四个小时才缓过来。 简子宁给洛真打了电话,但没人接,只好先叫上裴仪,四个人先去了酒吧。 晚上十一点,正好是酒吧夜场的开始。 四个人在外面坐了会,没几分钟桌上就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全是周围的男人们送的。 简子宁看着直皱眉,还是开了个包厢。 一进房间,耳边顿时清净了不少。 虽然隐约还能听见些嘈杂的音乐声,但至少谈话的时候不会再被打扰了。 “阿裴,你和洛真不是住同一家酒店吗?” “怎么过来的时候,不把她叫上?” “我们都联系不上她。” 几人之中,路瑶最没有心思,她也完全没看出来洛真和裴仪之间出现了问题。 洛真为什么没来,裴仪还真不知道。 下午七点到酒店,她连看都没看到洛真,更不要想着说话了。 此刻被路瑶一问,免不得就有些尴尬。 最终,还是简子宁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洛真最近不是在准备公司上市的事吗?” “她这会儿,多半是在开会呢。” “大老远跑来这里,工作又丢不得。” “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让她整整五年都忘不了。” 不知怎么的,话题又转到了洛真以及她那位神秘前妻身上。 三个女人一台戏。 四个女人八卦起来,更是停不下来。 关于洛真结婚的事,裴仪是回国后才知道的,这会儿听着几人讨论这个,她的脸色隐隐有些不安的烦闷。 来酒吧,自然少不得喝酒。 裴仪不想再听,主动起了身,准备去叫些酒来。 她开门的时候,宁柔正好端着酒盘经过,一瞬间,那细瘦背影就让她想起了那天从洛真房间出来的女人。 可惜的是,女人走的时候是低着头的,速度又非常快,她完全没有看清对方的脸。 是同一个人吗? 裴仪杵在原地,清雅的脸孔上掠过一丝困惑。 一旁的李玫正愁没有客人点单,看到裴仪站在门口,立刻凑了过去。 她还没来得及询问,裴仪就已经松了唇。 说话的时候,盈盈如水的目光直勾勾看向前方离去的宁柔。 语气,仍是一如既往地温蔼轻柔。 “她是谁?” “叫她过来。” “我要点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11 00:26:11~2021-08-12 00:1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m188、北竹、司徒虞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跪求不卡30瓶;忽时君、lionab 20瓶;司徒虞、四公子10瓶;一只废龟8瓶;最可爱的人、ddddd 5瓶;10155257 2瓶;3549850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五章 快到手的单子,就这么飞了。 还是被平日里最看不起的宁柔抢了去。 李玫一瞬间气的心口直冒火。 客人的要求,不能不听。 她再怎么不情愿,终还是赔着笑说出了宁柔的名字。 “她叫宁柔。” “我这就去叫她过来。” 单子没了,就意味着钱没了。 李玫迈着脚步循着宁柔的背影走去,越想,越不甘心。 酒吧和宁柔相熟的员工,都知道她不识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她的单子,全部都是找刘威提前开好的。 客人点酒的时候,她只要找出相应的酒单,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就行了。 这年头,不识字的人很少,大家都以为宁柔小时候家里太穷,没念过书,所以才不会写字。 因此,很少有人会因为这件事来嘲笑她。 除了李玫。 想到自己即将损失的那笔钱,她内心极度不满。 明明知道不关宁柔的事,却还是将所有的错全都推到了宁柔身上。 愤怒,需要发泄的出口。 而宁柔,显然就是最好欺负的对象。 李玫还没追上宁柔,一个报复的念头就从脑海浮了起来。 后台酒柜,来往经过的人很多。 宁柔蹲在最下面,正在为外厅的客人找酒。 还没等她起身,李玫就直接从她手里将那两瓶红酒拿了过来。 “六号房的客人找你点酒,赶紧去吧。” “你这两瓶酒,我给你送过去。” 宁柔扶着膝盖,手心空荡荡的,愣了会才反应过来,面上满是疑惑。 “你为什么不去?” 很明显,她并不想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好意。 李玫闻声干笑两声,趁着宁柔起身的瞬间,又将一叠空白的单子递了过去。 “我倒是想,人家点名要你。” 指定点单,那得是和客人的关系非常好,才有可能发生的事。 宁柔性格一向沉闷,从来不会说好话哄人,这是第一次有人指定要她开单。 难道——是洛真? 除了洛真,她再也想不到其他人。 她仍在犹豫,李玫的催促声却再度响起。 “还发什么呆,赶紧过去啊。” 不管六号房的客人是谁,终归是来酒吧消费的金主。 踌躇半会,她终于点了点头,起身准备过去。 “我去拿我的单子。” 李玫听见这句话,顿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还没说话,就先伸手抓住宁柔的胳膊,直接将人从后台拉了出去。 “拿什么单子,不是给了你一把吗?” “客人等了很久了,你就别耽误时间了。” 这么明显的设计,宁柔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想挣扎,无奈李玫的力气太大,六号房又在走廊尽头,一出酒柜,她人已经来到了房间门口。 裴仪一直在门口等着,始终没有进去。 宁柔那天走的急,眼睛又是红的,同样没看到裴仪的脸。 这会儿看到是一个没见过的陌生女人给自己下的单子,心里的困惑更深了。 “你叫宁柔?” 裴仪的声音很轻盈,非常好听,和她周身散出的优雅气质非常相衬。 宁柔平日里从没和这样的客人打过交道,一时间竟然怔在了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裴仪那张清雅秀美的脸庞,她心口忽然生出了几分很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她们很早以前就见过。 太久远的记忆,她想不起来了。 或许,只是记错了。 气氛隐有些微妙的怪异。 裴仪眼神温和,里面没有一点锋芒。 她的窥探视线隐藏的很好,像一阵轻柔的风,在宁柔身上来回扫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有被察觉。 直到宁柔点头,她才将悄悄将目光收回。 “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酒水单价表就在桌上。 宁柔有些不安,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空白单子,心跳顿时更乱。 她还在为开单的事烦忧,耳边,就响起一阵阵细微的讨论声。 话题的对象,居然是洛真。 宁柔低着头站在一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下一秒,她就从几人口中听见了关于自己的事。 “咱们洛总的心,那不是冰做的呀。” “繁星妹妹进洛家十几年了,都没能叫她一声姐姐。” “她这位温柔体贴的老婆,得多温柔、多体贴呀?” “真想亲眼见一见~” 说话的人,是性格最单纯的路瑶。 言语之间,是浓浓的好奇。 周未之被她这种语气逗笑,也想起了洛真公开结婚秘密那一晚的场景,不自觉就跟着感慨了几句。 “能让她亲口说出‘温柔体贴’四个字,那一定是真的‘温柔体贴’。” “你们难道忘了,她谈起老婆时的样子,眼神有多柔软吗?” “啧,简直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洛真了。” 这几个人,居然是洛真的朋友。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洛真五年前就在朋友们面前提过自己。 用的,还是温柔体贴这个词。 宁柔脑袋微垂,半张脸掩在阴影中,内心既愧疚又难受。 记忆被拉回从前,莫名的,就有些失神。 直到耳边响起一道婉转如莺叫的女人声音,她才从这痛苦中惊醒。 “听清楚了吗?” “一共八瓶酒。” 仍是很温和的语气。 宁柔很努力的从脑海中搜寻,终于记起了其中六瓶酒的名字,都是外国产的葡萄酒。 她不能写汉字,但是可以写字母。 裴仪的话音刚落,她立刻从口袋里拿出笔,旋即蹲在桌前,先后开了六张酒单。 还有两瓶酒,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简子宁三人仍在说话,压根没有意识到宁柔的存在。 只有裴仪,自始至终都将注意力放在宁柔身上。 宁柔手里握着笔,指尖隐有些颤意,白茫的单子被压在手心下方,她却不知道该写什么,又该怎么落笔。 裴仪站在桌侧,视线微微低俯,隐隐有些居高临下的轻视感。 见宁柔手中的笔停下,她沉默了几分钟,才终于出声提醒。 “还有两瓶,是秋日红和冬雪散。” 宁柔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音,指尖轻轻动了动,却仍没有动笔。 直至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如果包间四人都是洛真的朋友。 那此刻站在她身后的裴仪,多半就是那天跟在洛繁星身边的女孩。 很显然,这次的指定点单,并不是什么偶然的事。 而是——裴仪认出她了。 没由来的,她就有些难堪。 尤其是感受到裴仪的视线时刻盯着自己的手,更是窘迫不已。 这些人,是洛真的朋友,个个都是海市豪门的千金大小姐,与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更确切地说,是她和洛真,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长久的停滞,让另外几人也意识到了异常。 一瞬之间,三个人的视线全转移到了宁柔身上。 这些目光,并没有任何恶意。 但宁柔的心,还是涌出一丝苦涩。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房间里的声音,也全都消失。 裴仪仍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宁柔。 她想不通,这个女人,没有一点优秀的地方,那么普通,那么平凡,连字都不会写,到底有什么值得洛真留恋的地方? 她不打算帮忙,也不打算给宁柔解围,只是冷眼看着,任由对方陷入这种煎熬的窘迫的折磨之中。 四周的动静,越来越小。 洛真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门口。 悄无声息,就连裴仪都没有发现她进来了。 “秋日红和冬雪散,都不要了。” “另外六瓶酒,都改成双份。” 突如其来的清冷声音,将四人的视线全部吸引。 唯有宁柔,愣了好一会才慢慢转过头。 瞳孔之中,映出的是她最熟悉的脸孔。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遥遥相撞,眼神里,都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洛真的出现,瞬间将裴仪精心营造的尴尬打破。 宁柔被洛真看得有些脸红,想到其余几人还不知道自己和洛真的关系,心脏跳得更乱。 笔下线条刷刷划过,很快,另外六张单子也都开好。 她站起身,离开的时候,头仍垂得低低的,路过洛真身边时,又嗅到那阵熟悉的柑橘香,脚下的步子,又快了不少。 裴仪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波澜。 在场的人,除了洛真,没人知道她刚刚对宁柔的心理做出什么样的折磨。 简子宁正准备招呼两人坐下,洛真就直直朝着裴仪走去,紧接着,当着另外三人的面,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出来。” 如此冷漠疏离的态度,连路瑶都察觉出不对劲。 她正想要说话,却被周未之伸手阻止。 裴仪双唇紧抿,脸色瞬间白了白。 洛真转身的时候,她并不想出去,但身下这双腿,却不受控制地跟了过去。 她自认为掩饰得很好,却没有想过,洛真早就将她的伪装看破。 门廊拐角的阴影里,气压低到极致。 洛真的脸掩在黑暗里,眼底一片阴冷的寒意。 “当年那块刀片,是洛振庭给你的吧?” “荣誉披身的滋味,是不是很好?” “国际钢琴协会那些人要是知道,鼎鼎大名的青年钢琴家裴仪,十五岁那年为了拿到金桐赛金奖奖杯,偷偷往竞争对手的袖子里放刀片,他们会怎么做?” “裴仪,九年了,你不会觉得,我还跟十七岁的时候一样傻吧?” 女人的声音,冰冷彻骨,就这样平静地将当年受过的伤害说了出来。 父亲为了剥夺她出国的机会,向她的朋友递出刀片,而她最亲近的朋友,为了得到一个荣誉满贯的称号,居然真的将刀片塞进了她的衣服。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这两个人,本该是她最信任的人。 甚至于,在她受伤的那段期间,还故意对她做出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 要不是提前出了院,她可能永远不会听见洛振庭和沈如眉的对话,也永远不会知道,留在医院照顾自己半年的好友,其实就是让自己受伤的罪魁祸首。 仍是在同一天,她收到了那封表白信。 她觉得恶心。 连看都没看,就直接撕了。 而裴仪,就此出国。 洛真的语气,太冷静了。 裴仪背靠着墙,身体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像是害怕,又像是震惊。 原来,洛真全都知道。 年少的时候,过惯众星捧月的生活,就难以接受身边有比自己更优秀的存在。 对于洛真,她从来都是羡慕又嫉妒。 她所渴望的天赋,在洛真眼里不值一提。 她那么刻苦,日夜练习,才在金桐赛的半决赛中拿到第二名;而洛真,付出的努力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就得到了第一。 她不服气,也无法服气。 外界的赞扬、家人的期待、以及对荣誉的渴望,让她收下了洛振庭的那枚刀片。 既然,连洛真的父亲都允许了,她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大不了,洛真受伤后,多去看看她好了。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许是因为愧疚,接下来半年,她一直待在医院没有离开。 不能弹钢琴的洛真,依然很优秀,方方面面的。 抛去那些阴暗的嫉妒心,裴仪终于能以一个公平的眼光来审视洛真。 最初,只是觉得洛真是一个不错的交往对象。 到后面,心竟也慢慢沦陷。 整整九年。 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洛真早已知晓全部的真相。 羞愧、后悔、内疚——种种情绪全部涌上心头,让她根本没有脸再去看洛真一眼。 她想道歉,为当年的过错道歉,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洛真的眼神,冷鸷中还带了些失望,也正是这一丝细微的失望,让她的心备受煎熬。 “觉得难堪?” “你刚刚让宁柔难堪的时候,样子,好像很享受。” 洛真冷声嘲讽,表情里全是嫌恶。 裴仪的道歉,她一点都不想听,也不在乎。 转身之前,她留下了最后一句警告。 “别把你那些恶心又虚伪的招数用在宁柔身上,否则,我不介意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当年做过的那些肮脏事。” “你别忘了,你当年的同谋洛振庭,现在对我,可是言听计从。” *** 十二瓶酒,宁柔拿了两次才全部送过来。 李玫远远看着,眼睛气的通红,却又毫无办法。 包间里,洛真和裴仪都不在。 是出去说话了吗? 宁柔出来后,忍不住四处看了几眼,却始终没有看到两人的身影。 也许是刚刚太过紧张,她的手心全是湿汗。 想了想,她一个人朝着厕所走去。 偌大的卫生间,一个人都没有。 她先将手洗了洗,才朝着最后一个隔间走去。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却没有丝毫的察觉。 她仍是钝钝的,直到进了隔间,才意识到门外站了个人。 门还没来得及上锁,女人就将门推了开来,而后也挤了进去。 是消失了很久的洛真。 小小的空间,站了两个成年女人,自然有些拥挤。 只是上个厕所,洛真怎么也跟了过来。 宁柔咬咬唇,双颊红得快要滴血。 她正想叫洛真出去,空气中就响起一道细微的啪嗒声,顿时叫她闭上了唇。 是关锁的声音。 她抬起头,正好看见黑暗中有一双雪亮莹润的眼睛,温柔若水,那么漂亮,叫她只看了一眼,呼吸就乱了。 气氛有些暧昧。 两人的身体贴的很近,却没有任何直接的触碰。 空气之中,满是压抑的情爱气息。 宁柔的心,顿时又燥又热。 她想离开,洛真却突然伸出手,轻轻圈住了她的腰,瞬间将她逼进了角落。 她有些害怕,又有些紧张。 还没来得及询问洛真到底想做什么,耳畔便被一片温暖潮湿的热息侵占—— “帮你解了围,打算怎么感谢我?” 作者有话要说:洛总是极度缺爱的,只有柔柔真心对她好,没有一点目的和利益,给了她最想要的,温暖的家 当然,宁柔本身就是个温柔,坚韧,不屈的人,她很容易知足,经历过那样的折磨,心里并没有留下仇恨,只是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生活,她不识字,也没有什么爱好,很安静,呆呆钝钝的,却用自己的方法努力生活,过好每一天,尽力感受自由的幸福,也只有她这种人,才能让洛真念念不忘 感谢在2021-08-12 00:18:46~2021-08-12 05:2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倾、颜柒、落日笛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u_NB 20瓶;lionab 18瓶;46946391 2瓶;这是个很好的名字、凉薇今天结婚了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六章 逼仄的狭窄空间,两个女人的身体靠得越来越近。 宁柔半垂着头,隐约能感受到洛真的长发在自己颈间的皮肤轻轻划过。 像一根柔软的猫尾在心尖扫荡,又酥又痒。 一瞬间,她连血液都抑制不住地发热沸腾。 太近了。 近到让人的意识也渐渐迷乱。 她想往后躲,可身后是一堵坚硬冰冷的墙,白色的瓷砖紧贴着后背,带来阵阵微凉的寒意,还没钻进身体,就被皮肤毛孔中涌出的暧昧热意吞噬消融。 洛真的手,仍紧紧圈在她的腰上。 明明隔着一层衣服,腰间的肌肤,还是因为那只纤长细白的手臂而滚烫万分。 宁柔双唇微闭,耳颊处萦绕漂浮的,全是女人呼吸时喷洒的温热气息。 耳旁响起的要求,并不算过分。 的确是洛真帮了她。 只是,她能拿什么感谢洛真呢? 洛真什么都不缺,而她,什么都没有。 昏暗之中,两道灼热的呼吸交缠,有些急促,又满是压抑。 宁柔被好闻的柑橘香包围,不仅脸红了,耳朵也覆着淡淡的粉。 她有些迷恋这香味,人还没意识过来,上半身就情不自禁地往洛真颈侧凑近了些。 那些她从未刻意压制的欲望,突然就从心底蹿了出来,像一串小火苗似的,越烧越旺。 她也怀念当初那个家,只有她和洛真两个人的、温暖的小家。 她也眷恋洛真给她的温柔,以及那些没有理由也没有穷尽的宠爱。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洛真总能在她陷入窘境的时候、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温柔地朝她伸出手,然后将她从难堪的泥潭中解救出来。 她可以永远信任洛真、依赖洛真。 鼻翼间的柑橘香,突然变得浓郁潮湿。 宁柔微仰起头,眼睛里含着湿润的水光,泛红的眼尾微微上翘,瞳孔中只能看见那张清艳动人的脸。 洛真的唇,就在眼前。 她有些难过,潜藏在心底的矛盾像一根尖锐的长针,几乎能刺穿她的心。 她怎么能将洛真推到那些人面前,让洛真一个人去和那些疯子斗? 她怎么敢拿洛真的事业甚至是生命,去赌她们的未来? 喉间的酸涩,化作浓浓的苦意,顺着皮肉中的血管,在体内不停翻涌。 她松开唇,轻轻地唤了一声。 细软的声音里,全是苦涩。 “阿洛~” 没有其余的话,只有一句‘阿洛’。 五年来所有的纠结与痛苦,全都藏在这两个字里。 听上去,像压抑的哀求,像无声的发泄,又像隐秘的求救。 几乎是一瞬间,洛真的心就软了。 她以为自己的逼迫让宁柔害怕,想都没想,就将手从那细软腰肢上松了开来。 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清冷胜寒,语气却温和了许多。 她不想吓着宁柔。 “明天周六,上班吗?” “不上班的话,不如,请我吃顿饭?” 这个请求,出乎宁柔的意料。 洛真想要的感谢,竟然只是一顿饭。 她没法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沉默了会,终还是轻轻点了头。 “晚上,晚上可以吗?” 又是一声软绵乞求。 洛真红唇微抿,眼底神色清寒,脸色冷冽了些。 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休息么? “白天有事?” 宁柔隐约察觉到眼前人的不悦,下意识就咬了咬唇。 好一会过去,才怯怯地‘嗯’了一声。 “有些私事。” 私事? 洛真蹙了蹙眉,眉宇间闪过不解。 没有多想,就追着问了下去。 “什么私事?” 冰冷无调的声音,无形中就带来一阵凛人的压迫感。 宁柔不敢再与那双漂亮的眼睛对视,迅速将视线别开,直到颊上红热散去些许,才终于乖乖地应了答。 “只是、只是想找份新工作。” 洛真闻声一怔,瞬间就反应过来。 宁柔想换的,是夜班的工作。 多半,是为了孩子。 她有些恍然,又忍不住觉得心疼。 找工作,对宁柔来说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连字都不认识,再怎么找,终究只能做体力活。 空气寂静的间隙,她又想起了和宁柔婚后不久的那段时光。 宁柔不识字,这件事两人领证前她就发现了。 起初她以为宁柔是没上过学,所以才会这样,可越是相处,她就越发现事情不是表明上那么简单。 对于汉字,宁柔的态度与其说是陌生,其实更像害怕。 她能分辨字母和数字,也能根据拼音来念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唯独只抗拒连小孩子都会认的方块字。 不说那些笔画复杂的汉字,就是最简单的‘一’、‘二’、‘三’,她都不敢看。 洛真觉得奇怪,暗地里观察了一段时间,这才发现,宁柔在日常生活中总会刻意逃避那些有汉字出现的东西。 譬如书本、譬如电视,甚至连电器上出现的简略说明,她也会偷偷避开。 她不是不认识汉字,而是——恐惧汉字。 意识到这一点,洛真赶紧把心理医生请来了家里。 一开始,宁柔并不肯跟医生见面。 直到洛真佯装生气,她才不得不配合。 只是做了几个测试,医生就看出问题出在了哪里—— 宁柔四岁到六岁期间,有人通过深度催眠,将汉字在她的脑海潜意识中进行了扭曲。 寻常人眼里方方正正的方块字,在她看来,却是各种可怖骇人的怪物。 依照她对汉字的恐惧程度来看,这种残忍到几乎违反人道精神的催眠洗脑,至少持续了两年。 一个刚到识字年龄的小孩子,在还不认识字的时候,被人用这样的方法对待,自此,失去了一生中最宝贵的、获取知识的能力。 这种伤害,不可逆转。 就连心理医生也说,不可能治好,能写出自己的名字,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关于幼时这段痛苦的经历,宁柔自己并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想知道更多关于这件事背后的秘密,唯一的方法,就是催眠。 只是,对于宁柔来说,这无异于是一种二次伤害。 洛真终究还是没狠得下心,没有再查下去。 八年前的回忆袭来,此时的心态已与那时全然不同。 洛真立在原地,眉头锁得紧紧的。 宁柔见她脸色有些阴沉,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正准备开口,耳边就传来一句强势又冷硬的话语。 “我陪你去。” 不容置疑的语气,不给人一点拒绝的机会。 这不是询问,而是强硬的通知。 宁柔没想到洛真会提出这个要求,顿时愣在了原地。 她还没反应过来,女人的冰冷声音便再一次响起。 “我明天没有事,可以和你一起。” “你找工作,总要签合同。” “离了婚,不代表连朋友都不是。” “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被人用合同欺骗。” “明天早上九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 周六,依旧是炎热闷燥的天气。 受洛真昨晚的话影响,宁柔从早上起床就一直心绪不宁。 幼儿园的暑期班,小朋友一周只放一天假。 宁宝宝依旧要上学,临上校车之前,她抱着宁柔亲了一口,颊边还含着乖顺的笑。 “妈妈再见。” 慌乱不安的时候,孩子的声音是最好的安定剂。 宁柔点点头,表情这才放松了些。 等宁宝宝离开,已经过了八点。 再有不到一个小时,洛真就要过来。 没由来的,就觉得紧张,甚至于连人都没见到,光是想到那张漂亮的脸,心跳就开始加速。 等待的这段时间,宁柔始终坐立难安,一会担心洛真发现自己的耳朵听不见;一会又担心外面太热,洛真的身体受不了。 总之,怎么想,都不安心。 在这焦灼的等待之中,四十分钟很快就过去。 离九点还有十分钟,洛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手机里传来的话语,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下来。” 熟悉的强势语气,瞬间让宁柔乱了心。 她连话都忘了答,将遮阳伞塞进包里就匆匆下了楼。 虽然才九点,外面的温度已经很高。 洛真是打车过来的,此时就站在院子的角落,被她扶在手里的,正是那辆崭新的自行车。 宁柔一下楼,立刻来到了车子旁边,无须任何交流,就乖乖地从包里拿出了钥匙。 “知道去哪儿吗?” 洛真打开锁,直接将钥匙放进了裤子的口袋,动作无比自然,就好像这辆车属于她们两个人。 宁柔手里攥着包,脸颊仍泛着微微的红,犹豫了会才点点头。 “知道的。” “平阳路出去,转个弯,直走,那边还有一条老街。” 或许是太紧张,她说话的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洛真推着车子转身,很快就来到了马路。 这一次,不等她催促,宁柔就自己坐上了后座。 新车子,骑起来方便,坐着也舒服。 烈日骄阳,洛真两只手臂裸在外面,上面已经冒出了不少的小汗珠儿。 因为正对着太阳,阳光刺眼,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正是眼花的时候,头顶却出现一把伞。 腰肢,也被人悄悄搂住。 “这样,会好一点吗?” 身后传来的声音,细软轻柔,言语之间,藏着说不清道不尽的关切。 洛真五指微一用力,将把手握得更紧。 还没来得及应声,前方正好是一段碎裂崎岖的水泥路。 车子经过的时候,习惯性得抖了抖,腰上的那只手,顿时将她抱得更紧。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姿势就亲密了起来。 宁柔一手撑伞,一手搂着洛真的腰。 因为害怕掉下车,手还不敢松开。 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心脏又开始咚咚地乱跳了。 有洛真在,注定这一天是找不成工作了。 才刚到老街,洛真两条手臂就成了粉色。 宁柔瞧着心疼,立刻找了个奶茶店将人拉了进去。 蹭空调,总不能白蹭。 奶茶贵是贵,但现在不是心疼钱的时候。 在洛真面前,钱又算得了什么? 洛真在位子上坐了会,宁柔很快就拿着一杯冰凉的蜂蜜柚子茶走了过来。 “来之前,没有吃药吗?” 话音未落,她就将冰茶推到了洛真面前。 “我让她们加了好多蜂蜜,喝一点吧,有好处的。” 蜂蜜,可以缓解过敏。 原来,宁柔一直都记着。 洛真眼睑微垂,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这杯茶。 宁柔见她没有反应,又将饮料往面前送了些。 “阿洛~” “喝一点吧~” 撒娇似的柔软声音,听得人不舍得说一句重话。 洛真抿抿唇,一分钟过后,终于将视线抬起,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宁柔愣了愣,显然不知道洛真在问什么。 “什么?” 她的表情呆滞无措,衬上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整个人看上去就显得更加无辜。 洛真松了松唇,眉头微微舒展,没忍心再逼问下去。 “没什么。” 说完这句话,她总算将那杯蜂蜜茶拿了过来。 仅只是喝了一口,眉头就再次拧紧。 怎么会这么甜? 这是加了多少蜂蜜? 柚子的清香,已经彻底被蜂蜜的味道掩盖了。 宁柔看见她皱眉,心又有些不安。 “怎么了,不好喝吗?” 话音刚落,洛真已经把吸管送到了她唇边—— “尝一口。” 这根吸管,上一秒还被洛真含在嘴里,这一秒,就到了自己嘴边。 宁柔的脸,瞬间红了。 她没有动,也不敢动。 洛真却学着她刚刚的动作,又将吸管往前送了送,还温声催了催。 “尝一口。” 一模一样的三个字,两次带来的压迫感,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宁柔视线微垂,恰好看见五根白皙的手指。 心口莫名燥了燥。 好半刻过去,终是屈服在女人的清冽视线之下,松开了唇,将那根透明的、还沾着口红印的吸管,咬在了嘴里。 只是一口,她也皱起了眉。 “太甜了。” 洛真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弯,这才满意的将手收回。 此时此刻,宁柔端着身子坐在她面前,说话的时候,嗓音软绵,鼻尖透着淡淡的粉,脸和耳朵都是红的。 看着那张白皙净秀的脸,她轻轻摇了摇头。 眼底的冰冷无声崩裂,全部化为春水。 “其实,也没有多甜。” 作者有话要说:我愿称你俩为‘忘崽妇妇’ 宁宝宝:委屈! 可以求评论吗~ 感谢在2021-08-12 05:25:33~2021-08-12 21:0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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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她也能用自己赚的钱为洛真做些事了。 这种转变,带来的成就感无与伦比。 也让她觉得,她与洛真之间的差距,似乎在无形中缩小了一些。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转眼,就过去了两个小时。 看着那杯喝完了的蜂蜜水,宁柔情不自禁就抿着唇笑了笑。 一闪而过的笑容,清清浅浅,正好被洛真抓了个正着。 宁柔仍如从前一样,还是那么容易知足,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让她开心一整天。 她似乎,从不在意在外界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种种不公与恶意伤害。 十一点半,正是吃午饭的时间。 洛真喝完蜂蜜水,又将那杯甜度超标的蜂蜜柚子茶拿到了面前。 “那天晚上的汤圆,吃完了没有?” 汤圆—— 只是听见这个词,宁柔口颊中便回味起甜汤的滋味,一双浅灰色的湿眸也跟着微微亮了亮。 “吃完了的。” 洛真将她这幅乖顺模样看在眼里,心口顿时软了软,面上的冷意也在悄无声息中消散。 “味道怎么样?” “喜不喜欢?” 那汤圆,是她特意从海市高薪请来的甜点师做的,无论是馅儿还是汤底,用的都是最好最贵的食材。 不要说宁柔这种酷爱甜食的人拒绝不了,就是她,第一次吃的时候也觉得惊艳。 虽然早就知道宁柔喜欢,但真从对方口中听见那句夸赞的话,她的心,还是不可抑制的生出一丝满足感。 “味道、味道很好的。” 只回答了第一句,却没有回答第二句。 洛真红唇微抿,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倾,粉白的鼻尖略显翘挺,眼底里有温柔的水波荡漾流转,轻飘飘地朝宁柔望了过去。 她的手撑在下巴上,松唇的时候,颊边似有笑意起浮,一颦一笑,都带着勾人的意味。 “喜欢吗?” 相逢之后,宁柔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洛真。 她望着那张漂亮的脸,视线怎么也挪不开,好半会儿过去,才红着脸、咬着唇,低低地应了一声。 “喜欢。” 在洛真面前,她总是撒不了谎。 因为洛真的眼睛,永远都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 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亦是如此。 听到想听的答案,洛真的心情愈发愉悦。 她坐直身子,将柚子茶的吸管送到嘴边,轻轻咬了咬。 一连三口,杯子里的茶少了大半。 剩下的,只有底下一小口。 显然是喝不动了。 宁柔拧了拧眉,正想说喝不完就算了,没想到唇才刚松,那吸管就再次来到自己的唇边。 透明柔软的吸管,上面沾了些口红,还有一点稀薄的水色。 都是洛真留下的痕迹。 甚至,她还隐约闻到了一缕淡淡的香。 不是柚子的清香,也不是蜂蜜的甜香,而是她永远也忘不了的,洛真唇间才有的香。 “还剩一点,不要浪费。” 耳边响起的声音,仍是冰冷中透着强势。 宁柔心脏跳得有些急,垂眸的瞬间,呼吸都变得急促。 说好要出来找工作,怎么到现在,越看越像约会。 她还在怔愣,空气中又传来一句满是诱哄意味的话语。 “喝完了,带你去甜汤店。” 隐含宠溺的语气,让宁柔的心渐渐陷入迷乱。 一时的意识不清,她又一次沉沦。 晕晕乎乎的,就将那吸管含进了嘴里。 直至舌尖被蜂蜜的甜味铺满,才在恍惚中悄然惊醒。 “是一家新开的甜汤店。” “就在你上班的那条街的街尾。” “现在过去,他们应该营业了。” 宁柔尚在为自己的行为羞赧,洛真已经从位子上站起了身。 对于两人的暧昧行径,她永远都表现地那么自然。 就好像,她的反应是正常的,而宁柔的紧张,才代表心虚。 临近正午,天上的太阳更大了。 四周又热又晒,路上都看不见什么行人。 宁柔没心思再想刚刚的事,见洛真将车子的锁打开,立刻在旁边撑开了伞。 对洛真来说,这又是一段煎熬的路程。 骑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 宁柔在香茶轩工作的时间并不久,还不满两个月。 对于冬晖街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 要不是洛真带她过来,她根本不知道街尾的小巷尽头还藏了一家小小的甜汤店。 甜水汤圆铺—— 一听,就很甜。 宁柔在门口站了会,见洛真推门进去,才慢慢跟上。 这家店很小,装修也很简朴,消费水平应该不高。 店里开了空调,处处漂浮着冷气,很是凉爽。 店小,里面的桌子也少,只有左边摆了三张小小的圆桌,每个桌子搭配着两张凳子,看上去容纳不了多少客人。 明明是糖水铺,狭小的店面里居然还摆放了两张自助的电动成人按摩椅。 这种椅子宁柔在商场里见过,价格贵的吓人,只是上去躺十五分钟,就要收三十块钱。 她从来没坐过,也没想过要坐。 四面的墙,被粉刷成了一片纯洁的白,上面挂着一些红色的小灯笼做装饰,瞧着很是喜庆,总有种过节的感觉。 洛真一进来,就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宁柔一个人站在中间,表情有些慌乱,又有些局促。 这五年来,她从来没有进过任何小吃店。 一来,是因为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二来,则是怕东西太贵,自己消费不起。 正是心神不安之际,柜台后的帘子被人拉开,一个年轻女孩从里面走了出来。 应该是店里的员工,估摸着只有二十岁左右,身上穿着白色的工作服,衣服的袖子上,还印着‘甜水’两个字。 宁柔站在原地,手脚僵硬得连放都放不开。 她转过头,习惯性地想向洛真求救,但洛真却低着头看手机,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 “您好,请问需要点些什么吗?” “单价表在这边。” 不知什么时候,女孩就站到了柜台后面。 宁柔抿着唇,抬眸的时候,就见女孩弯着唇朝自己笑了笑。 一个再和善不过的笑容,瞬间就让她的心放松了不少。 她踌躇了会,终是鼓起勇气,也回了一个笑容。 脚下步履,也在不知不觉中迈开。 不识字,就看不了价目表。 宁柔盯着台子上那张琳琅花哨的塑料纸,眉头顿时蹙得紧紧的。 还没等她将视线移开,女孩就主动向她介绍起了店里的食物。 “我们糖水铺的招牌,是汤圆,有芝麻馅儿、花生馅儿、奶黄馅儿和豆沙馅儿,一份是八块钱,共有十粒。” “糖水的话,是五块钱一碗。” “如果需要小料的话,可以另加,红豆、红枣、桂圆、木耳是一块钱一份;莲子、山楂、芋圆、蜂蜜,是一块五一份。” “您看看,需要点什么?” 这个价格,不得不说,真的是非常便宜了。 宁柔有些讶异,显然没想到价格会这么低。 那女孩子猜到她在想什么,主动笑着解释了一句。 “我们店才开张呢,还是宣传阶段,很实惠的。” 原来是新店,难怪价格这么低。 宁柔恍然,这才稍稍安了心,很快就点好了两份汤圆。 一份,是芝麻馅儿的,什么都没加;另一份,是豆沙馅儿的,汤里加了红枣、山楂、和蜂蜜。 一共二十元。 宁柔心里算好了价格,很快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张十块钱的纸币。 她正准备付钱,女孩儿的清甜声音却再一次响起。 “小姐姐,要办一张会员卡吗?” “不需要充值,只要留下电话和名字,就可以办理。” “办了卡,第一次消费半价,以后再来,还可以打八折。” 很常见的留客套路,香茶轩和酒吧都有这样的会员制度。 宁柔并没有怀疑。 她还没来得回答,女孩儿又小声劝了一句。 “不用充值,还可以打折,小姐姐办一张吧。” 确实很划算。 宁柔没再犹豫,终是拿起了笔,留下了名字和电话。 付钱的时候,最终只用了十块钱。 点个餐,花了大概十分钟。 等再回到位子上时,洛真已经把手机收了起来。 宁柔第一次碰到这么实惠的小店,心里隐约有些高兴。 想到宁宝宝也很喜欢这里的糖水,颊边的笑意就更加明显。 洛真见她眉间尽是温纯的喜色,唇边也泛出一抹浅浅的笑。 “怎么了?” 宁柔被问得不好意思,直到坐回凳子上,才软软地叮嘱了一声。 “你下次来,报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可以打八折。” “这是店里的优惠。” 洛真闻声轻笑,唇角又勾了勾。 “好,我知道了。” 气氛突然就温馨了许多。 很快,店员就将两碗汤圆送上了桌。 芝麻馅儿的那碗,是宁柔的;豆沙馅儿的,是洛真的。 前者的碗里,只有汤圆;后者的碗里,满满的都是料。 洛真眼睑微垂,眉头轻轻锁了锁。 还没来得及说话,宁柔就将她的碗,拨到了自己面前。 “里面加了红枣,等我一下。” 话音刚落,筷子也被拿走。 紧接着,碗里掉落的枣核和长在枣心的枣核,一粒粒的全都被挑了出来。 满满的一碗甜汤,重新被推了回来。 耳边响起的,是宁柔的细软嗓音。 “好了,现在可以吃了。” 洛真红唇紧抿,心口又酸又涩又疼。 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 宁柔对她的照顾,总是藏在各种各样的小细节里。 以至于,她从未发现,从未在意,也从未珍惜。 她只看到了她给予宁柔的物质财富;却从没有意识到,宁柔给予给她的—— 那些无处不在的细微关心,是一种多么宝贵的东西。 宁柔吃完一颗汤圆,洛真仍没有动筷。 味道很好,怎么不吃呢? 宁柔放下筷子,眉间有些担忧。 “怎么了吗?” 洛真指尖轻颤,这时才回过神。 糖水很甜,她的心却格外的苦。 “没什么。” “谢谢。” 今天的洛真,好像特别喜欢说‘谢谢’。 宁柔怔了怔,很快摇了摇头。 “不客气。” 两碗汤圆,两个人慢悠悠的吃了半个小时。 洛真碗里加的小料太多,最终一半进了宁柔的肚子。 “不要浪费。” “谁让你加这么多。” 宁柔的脸涌出些红,任由洛真将红色的山楂碎和红枣舀进自己的碗里。 等全部吃完,又过去了二十分钟。 在此期间,始终没有第三位客人上门。 墙上的时针,指向两点半的位置。 这一天下来,什么都没干。 宁柔心下微叹口气,许是吃饱了,空调吹得又舒服,居然开始犯困。 洛真见她撑着头,眼皮也没无力地耷拉着,顿时猜到她想睡觉。 这会儿三点都不到,现在睡了,晚上该睡不着了。 “宁柔——” 一声冰冷呼唤,宁柔瞬间清醒。 她像是被吓到了,表情里还有些惊慌。 洛真抿了抿唇,没想到会把人吓成这样,眼神不由得温和了些。 “待会儿再睡。” 待会儿是哪会儿?睡又是在哪儿谁? 宁柔并不知道,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在店里待着。 很快,就到了三点。 宁柔只看见洛真去柜台那里说了两句话,店里那两台按摩椅就传出了一阵微小的嗡嗡声。 似乎是在启动。 紧接着,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洛真就站在了她面前,伸手指了指右边那台按摩椅。 “去那上面睡。” 趴着睡会,不是一样吗? 那椅子坐着多贵呀。 宁柔心疼钱,正想拒绝,洛真已经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了椅子前。 “就当是我回请你的柚子茶、蜂蜜水、还有那碗汤圆。” 一个完美的理由。 宁柔没法拒绝。 洛真总是能用各种话来说服她。 “上去睡。” 又是一声催促。 宁柔纠结了会,最后还是在女人强硬的要求之下,躺到了按摩椅上。 一开始,她还有些不习惯。 可坐着坐着,体验感就好了起来。 贵的东西,终归有贵的好处。 连日来的劳累疲乏,在这机器的嗡嗡声中,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不见。 洛真躺在另一张椅子上,她的脸微微侧着,就这样盯着宁柔,直至对方闭上眼睛,彻底陷入沉睡,才从椅子上起身。 柜台后的那个女孩,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洛总,褚先生刚刚把合同发过来了,我检查了一下,应该没有问题。” “另外,明天下午的会议,是取消,还是改成视频会议呢?” “洛先生这几天又回公司了,您要不要抽时间回去看看?” 听说洛振庭回了公司,洛真脸色微微变了变,脚步倒是快了些。 没过多久,就进了后厨对面那间书房。 再出来的时候,她手里多了一件柔软的羊毛毯。 “把合同拿过来。” “明天的会议改成视频会议。” “至于洛振庭,不用管他。” 女孩是洛真的私人秘书,叫姜绒,今年才刚大学毕业,人很机灵活络。 关于洛真和宁柔的事,她虽然知道得不多,但光看洛真拿着的这条毯子,也猜到了些内情。 去拿合同的时候,她还带来了另一样东西。 外面开着空调,气温有些低。 洛真将毯子披到宁柔身上,而后才重新回到书房。 姜绒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在将合同交给洛真后,她又拿出了另一张纸。 “洛总,您不是说宁小姐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您看看这个。” 这张纸,是提前给宁柔准备的会员登记表。 洛真不知道姜绒的话是什么意思,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直到对方将纸展开,她才发现,那纸上的格子,被填了两行。 宁柔看不了汉字,更写不了汉字。 光是自己的名字,都是在洛真的耐心教导下学了半个月才艰难学会。 连心理医生都说,每多写一个字,就代表宁柔在和脑海潜意识里的‘怪物’进行抗争。 这个过程,不仅痛苦,而且漫长,即便是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也不一定能承受住这样的心理压力。 能学会‘宁柔’这两个字,算的上天大的奇迹。 洛真看着那张纸,心脏好似被人用手大力攥住了一般,疼得连呼吸都泛着痛意。 她的眼睛,酸涩无比。 不经意间,眼眶便彻底红了。 那纸上的第一行,是宁柔的名字和电话。 第二行,写着另外两个歪歪斜斜的字,每一笔,每一划,都那么用力,那么艰难。 明明扭曲到了几乎无法辨认的地步,但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那是她的名字。 宁柔写的,她的名字。 她记得清清楚楚,离婚的时候,宁柔还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写‘洛真’这两个字? 唯一的可能,就是分别后的这五年。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 被洛真叫醒的时候,宁柔还在做一个很美好的梦。 梦里有她,有宁宝宝,还有洛真。 太幸福的一个梦,以至于她连睁眼的时候,眼神都是雾蒙蒙的。 洛真的眼睛仍是红红的。 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有些沙哑。 “该走了。” 走? 宁柔眨了眨眼,两只手臂轻轻动了动,意识依旧迷茫。 “要去哪儿呢?” 连女儿都不记得,显然是睡懵了。 洛真眼眶微红,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现在是下午五点十五,你说我们要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宁宝宝:好耶! 感谢在2021-08-12 21:00:40~2021-08-13 17:5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轻倾、仅对你可见、1m18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倾3个;尼路班、lionab、翊翎、4835158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语不默34瓶;1m188 18瓶;你吃柠檬嘛14瓶;Resen_Sun 10瓶;阿霗、27892502、揽月、翊翎、R 5瓶;仇栾离叶3瓶;江南烟雨2瓶;nawa21、凉薇今天结婚了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八章 五点十五? 宁柔脑子迷糊糊的,愣了十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幼儿园马上就要放学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立刻从按摩椅上坐了起来。 洛真的声音,也顺着空气飘进了耳朵。 “去洗个脸,我们再走。” “后面有洗手间。” 宁柔后知后觉,这时才反应过来,按洛真的意思,是她们两个人一起去接园里接宁宝宝。 她的脸颊白如苍纸,灰浅的瞳孔缀在上面,像是深海中随风飘摇的一叶孤舟。 茫然、惊慌、又无措。 洛真怎么会有去幼儿园的打算呢? 她觉得不可思议。 怔愣之际,姜绒正好拿着一包软纸走了过来。 “小姐姐是想洗脸吗?” “这里有洗脸巾,可以免费使用的。” 这家店的服务,简直能称得上面面俱到了。 宁柔看了看洛真,又看了看身穿员工制服的姜绒。 犹豫了一小会儿,终是伸出手,抽出了一张洁面纸。 姜绒见她收了纸,不由得笑了笑,转身朝着后厨的方向走去。 “跟我来。” 友善又热情的服务态度,确实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宁柔对这家小店的印象,无形中又好了不少。 新店开业,东西好吃又便宜,以后,她一定要多来照顾生意。 不知什么时候,洛真就背着身站在了门口。 她的上半身是一件白色简约的短袖,衣角扎在腰间,下半身一条是长到脚踝的淡蓝色紧身牛仔裤,纤直修长的双腿包裹在其中,只露出脚踝处一点白肤在外面,一眼看过去,身材分外诱人,整个人显得非常年轻,完全看不出来已经二十七岁。 宁柔从洗手间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白日余晖下的曼妙身影。 难怪宝宝会叫洛真‘姐姐’。 想到女儿,她默默叹了叹气,神色又映出些不安。 松唇的时候,两只手还紧紧捏着衣角。 “阿洛~” 一声轻软呼唤,洛真很快就转过了身。 宁柔刚洗完脸,颊侧的碎发还有些湿,有几根头黑色的发丝儿黏在颊上,衬得面上的皮肤更加水润软白。 洛真盯着看了几眼,突然很想伸手摸一摸。 但这念头只是出现了一秒,就被她狠狠压了下去。 宁柔心里藏了事情,她不敢逼得太紧,要是把人吓跑,再来一场五年的分别,她真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如果留在宁柔身边唯一的方法,是回到朋友的位置。 那她愿意暂时以朋友的身份,来守护宁柔,直到宁柔亲口向她坦白所有的秘密。 “嗯?” “我们不用去幼儿园,我昨晚跟刘嫂打过招呼,让她帮我把、把孩子接回去,等吃完饭,我一个人去她家就行了。” 刘嫂,是刘威的妻子,因为绵绵的关系,平日对宝宝也很照顾。 听见宁柔的请求,洛真的眉微微蹙了蹙。 她知道宁柔在担心什么,但她仍接着问了下去。 “有时间,为什么不自己去接孩子?” 宁柔闻声一愣,迅速将视线别开,不敢再与那双晦涩深邃的眼眸对视。 好半天过去,才支支吾吾的憋出一句话。 “我、我只是担心——你不是说,不喜欢小孩子吗?” 果然是这个原因。 洛真抿了抿唇,眉头微不可见地挑了挑。 “不喜欢,不代表讨厌。” “更何况,她连四岁都不到。” “你觉得我会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做什么?” 耳边响起的话语,略带了些讽刺的意味。 宁柔低着头咬了咬唇,眼底一片纠结。 直到洛真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终于抬起了头。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不是怕你对宝宝做什么,我只是怕你会不高兴……” 略带焦急的细软嗓音,言语中满是急切的解释,似乎,很是担心眼前的女人生气。 洛真心里涌出些酸涩,红唇微微松了松。 “不会不高兴。” “我和她在幼儿园见过两次了。” 洛真的回答,让宁柔有些惊讶。 两次? 不是一次吗? 想来,宁宝宝并没有把第一次和洛真见面的经历告诉妈妈。 宁柔本还想问,耳畔却又传来一声低柔问询。 “我陪你去接幼儿园,然后把她也带上,我们一起去吃饭?” 她——指的自然是宁宝宝。 和洛真一起,带着宁宝宝去吃饭。 这场景,不正是刚刚在梦里出现的吗? 一瞬间,宁柔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太过讶异,她甚至忘了回答。 “还是不行吗?” 又是一声含着困惑的低语。 很轻细的一句话,因为两人的身体靠的近,宁柔隐约听清了。 她仰起头,眼角莫名泛出一点微淡的红。 这一次,总算接受了这个请求。 “行、行的。” 和宁宝宝一样,宁柔也最怕给别人添麻烦。 已经约好了让刘嫂帮自己接孩子,现在突然食言,多少有些不合适,更何况,刘威和刘嫂还总是帮衬她。 临要走之前,她又去了柜台,打包了三份汤圆。 一份是留给宝宝吃的;另外两份,是带给刘威夫妇和绵绵的。 她对自己,习惯性地苛刻,对别人,却总是愿意付出。 三份汤圆,里面都加了各不相同的小料。 加起来,一共是三十四元。 三十四,打八折,是二十七块二。 宁柔低着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钱,从里面找出了二十五块钱的纸币,以及几块大小不一的硬币,轻轻放在了台子上。 洛真在门口远远看着,目光中带了些凛人的寒光,直直朝姜绒看了一眼。 只一瞬间,姜绒就反应了过来,立刻笑着摇了摇头,将一部分钱推回了宁柔面前。 “要不了这么多。” “只要是同一天内的消费,就算一笔单子。” “现在买和中午买一样,都是初次消费,有半价优惠的,所以应该是十七元。” “然后您今天的消费总额超过了二十五,我们新店开业,再给您抹个零头,给十五就行了。” 十五? 便宜得让人难以置信。 宁柔拧了拧眉,心里竟有些忧虑,按这个价位收费,这家店真的不会倒闭吗? 她有些为难,没有去拿桌上的钱。 姜绒将她这幅担忧表情看在眼里,顿时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一时间,眼底也泛出些笑意—— 这位宁柔小姐也太淳朴可爱了吧,这么大的便宜摆在眼前,居然不肯占,甚至还担心店家会亏本。 难怪洛总不远千里特意从海市找了过来,连公司的事情都不像以前那样上心了。 见宁柔迟迟不肯收钱,她只得接着劝了下去。 “新店开业期,这是正常的优惠力度。” “您要是真想支持我们的生意,以后常来消费就行了。” 这两句话说得情真意切,听不出一点虚假。 宁柔见姜绒态度这样坚决,终于点了点头。 只是,那抹掉的零头她没有收,最后还是付了十七块。 三份加料的汤圆,提在手上是很重的。 还没走到门口,洛真就主动从宁柔手里把袋子接了过来。 没一会儿,两人就一起离开了。 姜绒撑着下巴,身体半靠在柜台上,终于忍不住大声感慨了一声—— 看得见的真人CP,磕起来是真的香! *** 冬晖街离幼儿园有一段距离,好在洛真骑车的速度快,紧赶慢赶,终于在五点四十的时候到达了幼儿园。 距离放学只过去十分钟,大部分的家长都还没有来。 远远望过去,院子的铁门里面,站了几十个等着回家的小朋友。 洛真手里提着打包袋,跟在宁柔身后走上了台阶。 只是一眼,两人就看见了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的宁宝宝。 她怀里抱着水瓶,身上仍穿着和洛真初次见面时的那件黄色斑点小裙子,两个小辫子微微向下卷起,看着可爱极了。 宁柔下班的时间晚,宁宝宝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 这么小的孩子,就这样看着其他小朋友接连被父母接走,而自己,只能孤零零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大门后面,等着妈妈出现。 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可怜。 幼儿园里接孩子的方式,是来一个家长,老师就在门口喊一个名字。 见到宁柔出现,值班老师显然有些惊讶。 愣了一下才回过神,随后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耳边陆陆续续响起的名字,每一个都很熟悉。 宁宝宝在心里默默对比着,今天哪位家长比昨天来迟了些,哪位家长,又比昨天来早了些。 这是她在妈妈过来之前的小小乐趣,只属于她的、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小秘密。 “宁宝宝——” 她正认真听着,未曾想,耳边却出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她自己的名字。 是听错了吗? 妈妈说今晚先去绵绵家,如果是刘婶婶来了,也不应该叫自己的名字呀! 一定是听错了。 她的头仍低垂着,两只手臂倒轻轻动了动。 老师见她没有反应,表情有些诧异,转过头又唤了一声。 “宝宝,你妈妈来接你了。” 妈妈? 宁宝宝的思绪再次被打断,这一次,总算抬起头朝门口望去。 隔着遥遥的人群,她看见了妈妈,也看见了照片里的漂亮姨姨。 两个人并肩站在门口,眼睛都看着自己——只等着自己过去,然后接自己回家。 像做梦一样。 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还抬起小小的胳膊,用手指揉了揉眼睛。 是真的。 妈妈和漂亮姨姨一起来接自己了。 宁宝宝还没从小凳子上站起身,就抿着唇朝门外的两个女人笑了笑。 乖巧又可爱的一张稚嫩笑脸,那么惹人怜爱。 就像她的性格一样,懂事到连开心的时候,笑容都比别的小朋友收敛。 水瓶里的药,已经喝完了,拿在手里一点重量都没有。 宁宝宝很开心,甚至可以说,这是她进幼儿园后最开心的一天。 开心到,她的心脏都有些不舒服了。 还好,这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她背着书包走到门口,心律已恢复了正常。 对于洛真,她虽然想要亲近,但终究是有些怕。 此刻看着门口的两人,她只软软的唤了宁柔一声。 “妈妈~” 大门已经打开。 宁柔还没来得及应声,宁宝宝就走了出来,小跑着躲到了她身后。 她蹲下身子,将女儿抱进怀里,旋即轻声问了一句。 “怎么只叫妈妈呢?” 话语中的暗示意味,那么明显。 宁宝宝听得懂,加上心里也喜欢洛真,垂着眼安静了会儿,就从妈妈怀里钻了出来,而后三两步走到了洛真面前,咬着唇笑了笑,主动打了一声招呼。 “姨姨下午好。” 很柔软的嗓音,和宁柔的声音很像。 洛真心口微软,眼中冷意无声消散。 沉默了片刻,终于松开红唇,给出了一句平静而温和的回应。 “下午好。” 很平淡的语气,没有一点冰冷和嫌恶。 宁宝宝望着洛真的脸,淡粉色的唇抿得紧紧的,却还是能看得出来,嘴角又往上翘了些。 洛真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宁宝宝—— 确实是个很招人疼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快乐~~~甜吗~~~ 感谢在2021-08-13 17:56:33~2021-08-14 01:3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倾、谢漪大人、257、贱笑人生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zusa 30瓶;54281629 10瓶;败絮未必内藏金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九章 一大一小,就这么对视了两三分钟。 宁宝宝的小脑袋微微仰着,一张可爱的小脸因为羞怯变得嫣红,两颊的软肉蓬蓬的,像柔软的果冻肉,让人忍不住就想捏一捏。 和宁柔真像—— 洛真在心里叹了口气,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屈起,最终还是压抑住了去摸一摸那粉白软颊的念头。 太阳没有落山,日光虽然比不上正午那样盛烈,但空气中依旧混杂着一片闷燥的热流。 宁宝宝正对着阳光,没一会儿,额头上就冒出了几颗汗珠儿,风一吹,软黄的碎刘海儿向两边拨开,悬在肩上的两根小辫儿也跟着轻轻飘动。 洛真的视线略微低俯,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白皙额头上泛出的红热薄汗。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迈开脚步来到宁宝宝正前方,沉默无言地将身后刺眼的阳光挡住。 很贴心、又满是照顾的一个小举动。 宁宝宝感受到了爱护,小脸蛋更红了些。 许是觉得害羞,她没敢再看眼前的漂亮女人,转身后来到宁柔身前,又将脑袋埋进了妈妈怀里。 像撒娇似的。 连撒娇都这么安静。 跟家里的洛白月一点都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洛真忽然就想起了洛白月。 等再垂眸时,才注意到一个自己从未发现的小细节—— 宁宝宝的发顶,是浅黄色的,一直到发尾,仍是这个颜色。 和洛白月一样,也和她一样。 是巧合吗? 这世上确实有一部分人因为体质原因,头发天生就是黄色。 洛真蹙了蹙眉,还没思考清楚,耳边便传来了宁柔和宁宝宝说话的声音。 “绵绵怎么不在外面呢?” “绵绵在里面写作业呢,她说写完作业,晚上就可以一起玩儿了。” 母女两人的声音,都是细软又温吞。 洛真在旁边听着,眼神不自觉就温柔了些。 还没等宁柔再出声,就将脚边的打包袋提了起来,放在了宁宝宝面前。 袋子是粉色的硬纸袋,外壳上印着几个Q萌逗趣的小动物,提手部分被一根浅蓝色的丝带缠绕,系出一只细巧精致的蝴蝶结,是很精美用心的包装。 宁宝宝低头看了看,一双圆亮的杏眼里全是不解,很快便将视线转到了宁柔身上。 她想问妈妈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可东西是洛真拿过来的,犹豫了会,还是悄悄抬眸,红着脸看向一旁的洛真。 “姨姨,这是什么呀?” 二十七年的短暂人生,洛真扮演过各种各样的角色——在苏栀和洛振庭面前,她是女儿;在洛繁星和洛白月面前,她是姐姐;在宁柔面前,她又成了妻子。 姨姨,这种相差一辈的亲昵称呼让她觉得新奇。 甚至,一点都不觉得厌恶。 为什么? 就因为这是宁柔的女儿吗? 她想不通,嘴唇无意识地抿了抿,还没反应过来,喉咙里就涌出四个字。 “打开看看。” 这么漂亮的袋子,像礼物似的,真的可以打开吗? 宁宝宝有点心怯,转头看了看妈妈。 直到宁柔也点了头,才伸出两只白白嫩嫩的细胳膊,用粉圆的指尖将蝴蝶结垂落的两条长须儿捏在手心,小心翼翼地往外扯了扯,将丝带解了开来。 她的表情,认真而专注,眉头微微皱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在拆一件无比珍贵的礼物。 只有从来没有收过礼物的人,才会在拆礼物的时候露出这样郑重的神色。 和当初的宁柔一样,很可爱,也让人忍不住心疼。 洛真看得心里泛酸,红唇抿得愈发地紧。 纸袋打开,里面是三碗汤圆。 宁宝宝力气小,拿不动,宁柔只能从里面先拿了一碗出来,而后再将丝带重新系好。 “是姨姨带妈妈去买的汤圆。” “宝宝留一份,剩下的给绵绵带回家吃,好不好?” 宁柔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很温柔。 不管是洛真,还是宁宝宝,都无法抵御这样的温柔。 她还没回过神,宁宝宝就抱着她的颈,在她右颊上轻轻啄了一口。 “妈妈真好~” “谢谢妈妈~” 看得出来,宁宝宝非常高兴。 上次吃甜汤的时候,她就说过想让绵绵也尝尝这么好吃的汤圆。 没想到今天,漂亮姨姨和妈妈就真的带了汤圆过来。 越是懂事的小朋友,越是容易满足。 拆开一个蝴蝶结,和朋友一起分享喜欢的食物,对她们而言,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洛真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 眉眼间的笑意还未敛去,瞳孔中就映出一张含着羞涩的可爱脸庞。 耳边响起的,也是她未曾预料的稚语轻谢。 “谢谢姨姨~” 真是个很懂礼貌的孩子。 洛真垂了垂眸,神情柔和了些许。 “不用谢。” 绵绵在教室写作业,不等老师去叫人,宁宝宝就主动回到了园里,要亲自去叫好朋友。 没过一会儿,两个小孩子就手牵手一起出来了。 绵绵今年五岁半,年龄比宝宝大,个子也比宝宝高,看上去白白胖胖的,显然是从小在宠爱中长大的孩子。 她认识宁柔,才刚到门口,就笑着唤了一声‘宁姨’。 至于洛真,则又一次被忽视。 宁宝宝很亲洛真,从看到洛真的那一刻起,就想将她介绍给绵绵认识。 她有些怕洛真不高兴,心里犹豫了会,一分钟过后,才鼓起勇气牵着绵绵的手走到了洛真面前,而后将唇凑到好朋友耳朵旁边说了句悄悄话。 很小的声音,洛真听不见,宁柔更听不见。 倒是绵绵,在听完这句话后,就抬起头朝洛真笑了笑。 “洛阿姨好,我叫绵绵,是宝宝的好朋友~” 洛真闻声一愣,眸光软了软,很快给出回应。 “你好。” 汤圆是给绵绵的,宁宝宝将袋子打开的时候,小嘴嘀咕咕的,接连说了好几句话。 “……” “汤圆,很香,可好吃了~” “绵绵回家了,和爸爸妈妈一起吃~” “是我姨姨带妈妈去买的~” “……” 几句话强调的重点,是‘我姨姨’那三个字。 这五年来,宁柔和宁宝宝相依为命,身边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 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也有爷爷奶奶,有姑姑伯伯,也有姨母舅舅。 而宁宝宝,只有妈妈。 洛真的出现,让她觉得自己多了一个亲人。 从第一眼见到洛真起,她就有这种感觉了。 到底是什么亲人呢? 她不知道。 但她就是喜欢洛真,没有任何理由。 “是我姨姨先买给妈妈吃的~” “然后妈妈才给我吃的~” 又是一声‘我姨姨’。 语气里满是喜爱的亲昵。 两个小朋友拉着手说了会话,没多久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刘嫂没有来,打包袋就先放在了老师那里。 宁柔手里的那碗汤圆,刚出大门就被洛真接了过去。 “你要抱孩子,我来拿吧。” 低柔冷沉的声音,在宁柔耳边轻擦而过。 洛真的语气,那么自然,就好像,她们现在仍是一家人。 宁宝宝的小脑袋倚在妈妈肩头,一双眼睛也在偷偷注视着洛真。 她还没有看够,那个被她偷看的女人,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书包给我。” 姨姨要帮自己拿书包吗? 宁宝宝怔了怔,两只小手臂撑着妈妈的肩膀,脑袋向上抬了抬。 往常,她都是自己背书包,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要帮她拿。 就好像爸爸妈妈同时接小朋友回家,一个抱着孩子,一个帮孩子拿书包。 现在,她也体会到了别的小朋友早就体会过的感觉。 很开心,也很幸福。 她想答应,却又怕给洛真添麻烦。 正是犹豫的时候,一只手已经落到了她肩上,只一个动作,就将书包从她背上取了下来。 一瞬间,身上就轻了很多。 宁宝宝觉得不好意思,将脸伏在妈妈颈侧,好一会儿过去,才将眼睛露出来,轻轻地朝洛真笑了笑。 “谢谢姨姨~” 三人一起下了楼梯。 直到来到马路边,才发现一个不得不解决的问题。 自行车是从糖水铺骑过来的,宁宝宝的儿童座椅还在家里。 三个人,一辆自行车肯定是坐不下。 宁柔面上隐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洛真倒是很果断,一分钟就拿定了主意。 “我让繁星过来,把车骑回酒店。” 让洛繁星来? 宁柔的脸色顿时白了白。 洛繁星那么崇拜洛真、维护洛真。 如果她知道了宝宝的存在,会不会也像当时的洛真那样—— 光是想想,都觉得担心。 这么明显的表情变化,洛真也看了出来。 不等宁柔应声,她就主动出声安慰了一句。 “她不敢说什么。” 如此笃定的坚决口气,轻易就能给人以信心。 宁柔还在迟疑,洛真已经把手机拿了出来。 拨号键才刚按下,几乎连三秒都没到,电话就接通了。 寥寥两句话,洛真就把事情讲了个大概,挂断之前,还特意叮嘱洛繁星尽快过来。 宁柔听着听着,脸莫名就有些热。 三个人找个了有树荫遮挡的地方站着。 宁宝宝虽然不重,但一直抱在手里,手臂多少会酸。 宁柔抱了十来分钟,颊上隐约有汗冒出,脸也红了不少。 洛真瞧着心疼,想都没想,就将书包和汤圆都放进了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 等再过来时,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来抱吧。” 从来没抱过孩子的女人,居然主动提出要抱孩子。 宁柔愣住了,宁宝宝也愣住了。 一大一小还没反应过来,洛真已经伸出了双手,直接将宁宝宝抱进了自己怀里。 明明是第一次,动作却并不显得生疏。 宁宝宝嗅到洛真身上的柑橘香味,紧张得动都不敢动。 洛真神情看着冷静,实际上,手和脚也很无措。 洛繁星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她那性格冷傲淡漠、一向最讨厌孩子的姐姐洛真,此刻怀里正抱着一个和洛白月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如果不是因为能看清小女孩的脸,她甚至以为这个孩子就是洛白月。 因为对方,也有着和洛白月一样的浅黄色头发。 孩子的脸,和宁柔有七八分相似;偏偏头发,是洛家人世代遗传的黄发。 洛繁星懵了—— 这到底是谁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我把更新时间固定一下好了 正常是【下午六点】更新,如果有加更,【晚上十一点】会额外更新 感谢在2021-08-14 01:30:22~2021-08-14 23:3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是茏啊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647799 2个;啧、落日笛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488453、阿饭、南、20瓶;无名11瓶;糖伽罗、27987096 10瓶;42428519 9瓶;ddddd 5瓶;只是小白L、天仓仓3瓶;nawa21、分母为一2瓶;南橘北枳、渡Zn、新科女状元、安之若素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洛繁星瞪着眼睛绞着手在原地踌躇了好半天,始终没敢上前。 远处的两大一小,看起来温馨得像一家人。 如果不是女人和女人不能生孩子,她真怀疑那黄发小女孩儿是宁柔给洛真生的。 临近六点,太阳就快要落山。 夕阳余晖洒下,将老树的影子拉得老长,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渗进干裂坑洼的地面,映出大片斑驳无形的阴影。 洛真刚抬头,就见到洛繁星顶着日光站在马路边上,一动不动的。 像在震惊,又像是呆住了。 总之,表情看上去非常困惑纠结。 姐妹俩隔空对视了几眼,很快,洛真就将怀里的孩子交还给了宁柔,自己一个人朝着马路走去。 洛繁星仍苦着脸杵在原地。 直到洛真来到面前,才将视线从宁宝宝身上收回。 她想问,却不敢问。 本想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没想到洛真开门见山,直接解答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是宁柔的小孩。” “先不要告诉家里人。” 洛真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说话的时候,眼神也是一贯的清冷无澜。 洛繁星神情恍惚,眉头无意识中拧得更紧,好几分钟过去都没有说话。 四周突然陷入一片怪异的沉寂。 洛真没有在意,低头将口袋里的车钥匙拿了出来。 “你把车子骑回去,停在酒店门口就可以了。” 银白色的小钥匙,在阳光下泛着浅浅的光。 洛繁星眯了眯眼睛,从洛真手心取走钥匙的瞬间,终是没忍住,将喉咙里憋了大半天的疑惑吐了出来。 “她的头发,和月月的一模一样!” 她——指的自然是宁宝宝。 这件事,洛真早就发现了。 洛繁星再提,她并不觉得惊讶。 “她比洛白月小一些。” “连四岁都不到。” 没有四岁,就意味着这个孩子是宁柔离婚之后才怀上的。 当初宁柔出走,洛真以为离婚的事是洛振庭从中作梗,于是安排了十几个保镖守在洛家前门和后门附近,整整一年,都没让洛振庭走出过老宅。 至于洛真自己,则更不可能让宁柔怀孕。 洛家唯二两个可以延续血脉的成年人,都与这个孩子无关。 很显然,宁宝宝不会是洛家人的后代。 “头发的颜色,应该只是巧合。” “毕竟,黄头发不是洛家人的专属。” 洛真的话说得很隐晦。 洛繁星反应了几秒才听懂。 铁质的钥匙躺在掌心,有些膈肉。 她垂了垂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似乎,宁柔有孩子的事,在洛真眼里,就这样到此为止了。 空气愈发寂静,连温度都高了不少。 洛真不愿再耽误时间,转过身就要离开,走的时候,身后正好传来一句轻微的呢喃。 又轻又细的少女嗓音,听上去特别小,像蚊子的嗡嗡叫,但她还是听清了。 洛繁星说的是——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确实很巧。 巧到洛真心里其实也没有多少底气。 在郑邦的调查结果全部出来之前,她不会再胡乱作出任何猜测。 洛真和洛繁星说话的间隙,宁柔和宁宝宝就这么站在树荫下看着。 宁柔的心,终归还是忐忑。 宁宝宝没见过洛繁星,免不得有些好奇。 趁着洛真过来之前,她用脸颊蹭了蹭妈妈的肩膀,随后小声地问了一句。 “妈妈,和姨姨说话的姐姐是谁呀?” 宁柔抿了抿唇,神色泛出些苦意,好半会儿过去,才摇了摇头,纠正了女儿的称呼。 “她叫洛繁星,是姨姨的妹妹。” “你不能叫她姐姐,要叫姑姑,记住了吗?” 姑姑? 宁宝宝听见这两个字,颊侧顿时覆上一层清浅的笑意。 有了姨姨,现在又有了姑姑。 别的小朋友有的亲人,她好像也有了。 “嗯!宝宝记住了~” 母女俩说话的间隙,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马路旁。 洛繁星跟在洛真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看得出来,洛真并不讨厌这个黄发小女孩儿,甚至还有点喜欢。 这就叫爱屋及乌么? 洛繁星心下微叹口气,眉头无意识间蹙了蹙。 再抬眼的时候,视线正好和一道略带好奇的柔软目光在半空中撞上。 这目光很安静、很温和、没有丁点暴躁和侵略—— 是宁宝宝的,带来的感觉却像极了宁柔。 洛繁星尚还呆着,宁柔已经抱着孩子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这么远把你叫过来。” “麻烦你了。” 宁柔总是这么客气,尤其是在和洛真离婚后,对洛家人的态度更是疏离客套了许多。 洛繁星眨了眨眼,眼底情绪依旧和煦。 “客气什么。”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要做。” 她的声音有些小,带了些少女才有的娇软在里面,听着很是俏皮。 宁柔点点头,表情放松了些,还没来得及应声,耳边又传来两句话。 “宁柔姐,你知道吗?” “洛真和洛白月的头发,也是黄色的。” 这件事,宁柔当然知道。 但被洛繁星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还是当着宁宝宝的面,她的心,仍不可抑制地泛出些许慌乱。 正为难该怎么回应,身后就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洛真也过来了。 “该走了。” 一瞬间,宁柔像是被人从泥沙抛回水里的小鱼儿,重重缓了口气。 洛繁星的暗示,终究是被她逃了过去。 宁宝宝离开学校的时候心律就不太正常,那股高兴激动的劲儿过了,才意识到小脑袋有一点点晕。 宁柔和洛繁星聊天的时候,她安安静静的伏在宁柔肩上,一个字也没说。 听见洛真说要走,她才稍微抬起身子,抿着唇朝洛繁星露出一个羞怯的浅笑,还伸出小胳膊挥了挥,像在说再见一样。 洛真和宁柔一前一后向轿车行去,都没发现宁宝宝的小动作。 倒是洛繁星,在原地愣了半刻,等到宁宝宝上了车,才隔着车窗也抬起手道了个别。 洛真带着宁柔和宁宝宝走了,她能干嘛呢? 六点,正是吃晚饭的时间。 许一诺有钱吃饭吗? 自从上次在画室分别,两个人就再也没见过面。 想起那张毫无血色的、苍白的脸,洛繁星莫名有些担忧。 她走到自行车旁,还没开锁,先把手机拿了出来。 屏幕上,是企鹅聊天软件的界面。 这是她新注册的小号,里面只有一个好友,是一个网名叫‘诺’的女孩子。 玉白的指尖在手机上轻点,聊天框立刻被打开。 两人的聊天记录不多,上一次说话,还是在两天前。 洛繁星戳开对话框,小心翼翼地打了几个字进去—— “太太,我约的画,今天可以出草图吗?” 头像亮着,应该在线吧。 洛繁星这样想,又点了点头像,想进女孩的空间看看,却被可恶的‘无权限访问’挡在了外面。 这是许一诺用来约稿的号,是她之前在平板上看到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十位数的企鹅号码,她一下就记在了心里。 那天用一顿饭换回一张速写,回到酒店后她马上向这个号发出了好友申请。 只可惜,一整天过去都没被同意。 没办法,她只能再一次申请,这回倒学聪明了,加好友的时候在申请理由里填了一句话—— 太太神仙画风,在论坛看到太太的例图,画的太好了,可以约稿吗? 彩虹屁吹得到位,这好友位就来了。 这不,第一张稿也顺利约到了。 许一诺空余的时间不多,往往只能接一些简单的画稿,但这种稿子基本赚不到什么钱,一张也就二三十块。 最多赚个饭钱,而且还要承担被人跑单的风险。 洛繁星下的是个复杂的人设单,定金商议是八十,全款四百八,约定好出草图的时候再付定金。 这都两天过去了,许一诺还没给图,她免不得又开始担心对方没钱吃饭。 好几分钟过去,对面仍是没有动静。 洛繁星有些担心,只能把手机收了起来,踩着自行车直接冲去了画室。 和褚宁分手的事,画室的人基本都知道。 毕竟,褚宁是一高公认的男神。 这会儿见她出现,马上就有八卦的学生把褚宁喊到窗口。 没几分钟,褚宁也下了楼。 天色略有些昏暗,洛繁星站在画室楼下,根本不知道三楼、四楼、五楼,有几十个人在看着自己。 因为,她此时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手机上。 她的太太,总算回她消息了。 “草图好了” “[查看]” “哪里不满意,请直接告诉我” “上色后就不能改了” 一张没有上色的草稿图片,却让洛繁星翘着唇笑了起来—— 画的真的很好。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给出了回复。 “没有不满意,太太画的太棒了” “超级期待成品” “太太还接稿吗?” “约完这张,我还能不能继续约呀?” “太太的支付宝是多少,我给太太转定金吧” 许一诺手里提着饭,从画室大门进来的时候,手机里一连蹦出了好几条消息。 无一例外,全是彩虹屁。 作品能被认可,的确会给人带来快乐。 明明不是很方便回复消息,她却破天荒地停了下来,将饭盒放在地上,飞快地在对话框里打出几行字。 “谢谢” “还接稿” “可以继续约” “支付宝是企鹅号,定金是八十” “后天出全图” 很简略的回应,很快就发了过去。 许一诺将手机收进口袋,重新拿起地上的饭,正准备回宿舍吃饭,却听见角落里传来一道温润清和的少年嗓音,以及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繁星,过来找我怎么不提前发消息?” 她抬起头,墙边的角落里,身材清瘦修长的男孩,垂眸看着眉娇眼俏的女孩,眼底是一片惊喜的神色。 两个人的姿势,如此亲密。 一眼望过去,般配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给大家加更好嘛~11-12点之间 洛繁星:谁来找你?! 感谢在2021-08-14 23:34:29~2021-08-15 17:5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四公子、Resen_Su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见15瓶;仇栾离叶10瓶;开开心心9瓶;四公子、墨瑾5瓶;渡Zn 4瓶;10155257 2瓶;12729568、nawa2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塑料袋里的盒饭,提着并不重。 许一诺的手,却沉沉的。 她看着墙角站着的短发女孩,冰冷苍白的脸孔上没有表情,只在原地站了一会,就头也不回的上了楼梯。 至于洛繁星对褚宁说了什么,她一点都不感兴趣。 她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富家千金的无聊游戏,可不是她这种穷学生,能玩得起的。 *** 晚上吃饭的地点,洛真早就安排好了。 就在县城中心街的夜市摊里。 路边摊,给人的印象大多是价格便宜、味道不错、卫生有待加强。 宁柔很少吃这些东西,在她的印象中,洛真也不喜欢吃这些。 她隐约能猜到洛真选择这里的原因,本想提议换一家小餐馆吃饭,洛真却在左右拥挤的人潮中揽住了她的腰,直接带她走到了一个空无一人的摊位面前。 说来也奇怪,夜里七八点,正是客流最大的时候,小路两旁别的小吃摊都挤满了人,偏偏这一家,一个客人都没有。 洛真很快找到位子坐下,宁柔迟疑了一分钟,才抱着宁宝宝跟了上去。 “阿洛,这家怎么没有客人呢?” 红色的遮阳伞下,摆着三张崭新的方形木桌子,配套的凳子,也是全新的。 煤气灶炉藏在小推车里,没人知道里面装了什么食物。 洛真将桌子上的菜单拿起来看了看,旋即扭头看向四周,思虑了会才给出自己的猜测。 “这家的招牌是家常菜,来夜市吃东西的人,应该对小吃更感兴趣。” 宁柔闻声也抬了抬眼,果不其然,像洛真说的那样,这附近的食摊,基本都是全国各地的名小吃。 有烤面筋、煎饼果子、手抓饼,还有凉皮凉面。 空气中,隐约还能闻到臭豆腐独有的那股又香又臭的味道。 宁柔没有再怀疑,将怀里的宁宝宝抱紧了些。 洛真将菜单来回翻了两遍,没一会儿,一个面目慈祥、身材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就从远处走了过来。 应该是小摊的老板回来了。 男人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无袖背心,脖子上搭着一条湿漉漉的毛巾,外面套着一层灰色的围裙,走路的时候,两只手背在身后,周身带着一股浓浓的烟火味儿,就像在饭店后厨工作了几十年一样。 香茶轩掌勺的大师傅,也是这样的气质。 宁柔瞬间,就觉得对方亲切了起来。 “几位客人想吃点什么?” 四周人声喧哗,对宁柔来说有些吵了。 老板背着光站,她也看不清对方的口型,正是慌乱的时候,宁宝宝正好从她怀里仰起了头,自然又亲昵地轻声提醒了一句。 “妈妈,吃什么呢?” 宁宝宝总是反应很快,又聪明、又机灵—— 像洛真。 宁柔心口微松,朝女儿轻轻笑了笑。 “让姨姨点。” 一旁的洛真,就只等着这句话了。 反正,饭菜全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她拿起笔,在菜单上勾了几下,没两下就点好了菜。 从始至终,面上神情看不出一点异样。 至于宁柔,也根本不知道点的是什么。 老板拿着菜单离开,没一会儿,推车的煤气就被打开,空气里也传来了炒菜的香味。 洛真点的是三菜一汤,菜都是家常菜,两道素的,一道荤的,汤是低油低盐的红豆鲫鱼汤。 几道菜的味道,吃起来都很好,和糖水铺的汤圆一样,明明用的都是最简单的食材,但滋味就是和自己做的不一样。 尤其是那两道素菜,菜汤里不知道加了什么碎末末,味儿比另外一道肉菜还要好。 唯一不受欢迎的,只有就是那碗红豆鲫鱼汤。 汤是好汤,宁柔很喜欢,但洛真和宁宝宝,却是一口都没喝。 洛真怕腥,从来不吃鱼,宁宝宝继承了她这个小毛病,也不喜欢吃鱼。 大半碗汤,最后都进了宁柔肚子里。 其实,这汤是洛真上网查了资料,说适合心脏病人吃,她才特意给宁宝宝点的。 眼看宁柔已经喝不动了,她蹙了蹙眉,又将主意打到了孩子身上。 “真的不喝吗?” 宁宝宝听见这句话,软白的小脸上泛出些纠结。 她不喜欢腥味儿,但如果这是姨姨的要求,她愿意尝试一下。 她转过头,看了妈妈一眼,伸手指了指碗里的汤。 “妈妈,喝一口。” 宁柔闻声看看洛真,又看看怀里的孩子,好半刻过去,才用汤勺舀起半勺红色的鱼汤,送到了女儿嘴边。 还没张口,宁宝宝就闻到了一股鱼腥味儿。 她不太敢喝,但洛真的眼里藏着期待。 三五秒钟过去,她还是张开了唇,将半勺鱼汤一口气喝了下去。 汤才刚入口,那双小小的的眉毛就皱成了一团。 宁柔还没反应过来,宁宝宝就从她裤子的口袋里抓出两颗糖,拆开糖衣后,马上将奶糖咬进了嘴里。 洛真看着直锁眉。 有这么腥吗?这可是国内最有名的大厨师做的。 她不信邪,沉默地将宁柔面前的碗拉到自己面前,而后用勺子,舀出半碗鱼汤送入口中。 几乎想都没想,她就将汤咽了下去,连味道都没有尝到,喉咙里就涌出一股剧烈的腥味,眉头,皱得比刚刚的宁宝宝还要厉害。 她有些反胃,又觉得想吐,正是难受的时候,一只柔软白嫩的小手,却悄悄伸了过来。 “姨姨吃糖~” 是宁宝宝送来的奶糖。 橙子味儿的,满是酸甜的香味儿。 洛真愣了愣,下意识就松开了唇,由着那粉白的指尖将奶糖塞进自己的嘴里。 舌尖卷起的硬糖,有奶味也有橙子的香甜味,轻易就将鱼汤的味道盖了下去。 她抬起头,就见宁柔眉眼含笑地看着自己,面上全是温柔的笑意。 而宁宝宝,蜷在妈妈怀里,一时没忍住,也‘咯咯咯’地笑了两声。 洛真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幼稚。 她很少脸红,大多数时候都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表情,但此刻望着眼前展露笑颜的母女两人,她的脸,却不自觉地覆上一层薄红。 气氛很温馨。 就像宁宝宝塞进嘴里那颗奶糖,融化之后,满口都是诱人的甜味。 是洛真此生最渴望得到的、家的味道。 这一刻,她终于确认—— 宁柔从来没有变过,这世上,永远只有宁柔能带给她这种温暖的感觉。 一顿晚饭,慢悠悠吃了一个小时才结束。 付钱的时候,原本是三十八元,老板说今晚她们是第一个来消费的客人,非常客气地给打了八折,最后只收了三十。 真实惠,和糖水铺一样。 宁柔出了夜市,脸上仍带着浅浅的笑意。 没多会儿,就接到刘威打来的电话,说老板今晚要去酒吧开会,所有人的夜班都被取消了。 不用上班,就不着急送宁宝宝回去。 不知不觉中,三个人就走进了中心街。 宁柔平时上班忙,偶尔放一天假,也总撞上宁宝宝上学。 这样一来,母女俩几乎没有什么一起出门玩。 繁华热闹的中心街,两人上次过来,还是元旦的时候。 宁宝宝吃完饭,头已经不晕了。 她没让妈妈抱,自己主动要求下来走。 洛真和宁柔在后面慢慢跟着,她一个人在前面走。 时不时,还停下来在店门口站一站,一边偷偷蹭会空调,一边等姨姨和妈妈过来。 这一整条街,店铺都是连起来的。 有服装店,也有书店,有美妆店,也有小朋友最喜欢的玩具店。 宁宝宝走到玩具店门口的时候,脚下步子无意识就放慢了些。 但很快,她就继续朝前走了。 她从来没有对玩具表现出什么兴趣,就连小女孩子最喜欢的娃娃,她也没有向妈妈索要过。 她这么懂事,以至于宁柔根本不知道她心里对玩具也有期许。 倒是洛真,作为一个旁观者,发现了宁宝宝脚步中藏着的小小变化。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做。 当着宁柔的面,给宁宝宝买礼物,怎么想,都不是很合适。 三个人在商场一楼逛了一圈,没进店,也没买东西。 出来的时候,时间过了九点,天色全黑了。 洛真的轿车停在路边,那么显眼。 宁柔牵着宁宝宝,心莫名就有些紧张。 上了洛真的车,用不了二十分钟,就可以到家。 说好要找工作,到底是没找成,就这么在吃吃喝喝中度过了一天。 不用工作,很开心;和洛真在一起,很开心;和洛真、宁宝宝在一起,更开心。 总之,是很幸福又完美的一天。 直到上了车,她的心跳仍比平时快。 轿车坐着,总比公交车和自行车舒服。 宁宝宝晚上走得累了,没一会儿,居然倒在宁柔怀里睡了过去。 到了平阳路,司机将车停在路边,洛真手里提着书包和汤圆跟着宁柔一起进了巷子。 小家伙睡得沉,下车的时候都还没醒。 几分钟后,三人顺利到了楼下。 宁柔低垂着头,还没来得及开口,洛真的声音就先响了起来。 “有点晚了,我有些累,你的自行车,我明早骑过来,可以吗?” 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宁柔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两人的距离靠的很近,洛真说话的时候,她还能嗅到她唇齿间散发的淡淡奶味。 又香又甜,闻得她脸都抑制不住地发红。 那奶糖,又不是没吃过,怎么这会儿,光是闻着那化开的奶香味儿,心就燥成了这样。 宁柔的脑子稀里糊涂,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只冰冷的手就悄无声息握住了她的右手食指指尖,将宁宝宝的书包轻轻地挂了上去。 “汤圆,估计你们今晚吃不下了。” “我先带回去,放冰箱过一晚,等还车的时候,顺便给你带过来?” 低沉婉转的女人声音,语气又是那么温柔。 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撩人的热息。 宁柔的意识逐渐沉沦。 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指望这晕乎乎的脑子能思考吗? 不管洛真再说什么,她就只会稀里糊涂地点头了。 仍是点头同意。 洛真显然很满意她的反应。 指尖松开的时候,柔软的指腹还在她的手腕上如风般轻抚而过。 似有意又似无意的触碰,让四周的气温又升高了几个度。 看见宁柔的脸全红了,洛真轻轻笑了笑,随之后退了两步,主动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上楼吧。” “早点休息。” 就这样分别了吗? 宁柔听见这声催促,终于抬起了头。 夜色之下,她的瞳孔是好看的浅灰,眼眸湿漉漉的,像蒙着一层稀薄的水雾,惹人怜爱,又无比勾人。 她想邀请洛真去家里坐一坐,休息一下,却觉得难为情,怎么都开不了口。 她的眼睛盯着洛真的脸,神情专注而认真,似乎想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找出一点对方想要跟自己一起上楼的讯息。 可惜的是,她找不到,一点都找不到。 洛真并不想跟她上去,洛真早就想回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迅速将视线别开,不敢让洛真发现自己脸上的失望神情。 直到心绪稍微平复,她才再次看向洛真,认认真真地叮嘱了一句。 “你回了酒店,记得吃药、涂药。” “不然、不然,发了烧就不好了。” 洛真闻声勾唇,也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 “快上去吧。” 又是一声催促。 宁柔咬了咬唇,眼底涌出些失落,没再应声,抱着女儿走进了楼里。 直到快要上到第二层,她才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冷低柔的声音。 等回头时,就只看见洛真站在阴影里,朝自己弯了弯唇—— “明早,我送你去上班。” *** 酒店里,洛繁星躺在床上研究许一诺发给自己的那张草图,房间的门却猝不及防被人敲响。 已经十点了,谁会过来? 洛真说了这几天有事不回酒店,难道是裴仪? 她尚在思考,敲门的声音忽然停了,响起的,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紧接着,手机屏幕弹出一条微信消息,她还没点开,就看到上面写着几行小字—— “繁星妹妹,洛真好几天没有回酒店了。” “是退房了吗?” “你知不知道,她现在住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洛总真是把柔柔拿捏得死死的,明早就能光明正大进屋了 可怜我们柔柔,还在纠结洛总怎么不愿陪自己上楼 今天无啦,收摊! 感谢在2021-08-15 17:58:58~2021-08-15 23:2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皮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欧也8瓶;42428519 6瓶;ddddd、李小小蚂螂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洛真没有退房,大部分的行李都在酒店。 但她确实在外面重新找了住的地方,至于具体是哪儿,没有一个人知道。 洛繁星将微信点开,指尖停在冰冷白亮的屏幕上,十几秒过去,才飞速打出一句话。 【不好意思,裴仪姐,我也不知道她现在住哪儿,我和她的关系,你应该清楚的,她怎么会把自己的新住址告诉我呢】 这话说得倒是真的。 和洛真相熟的几个人都知道,洛真从来不允许洛繁星叫自己一声姐姐,姐妹俩在洛家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实则形同陌生人。 也是到最近,两人一起来了垣乡,僵硬的关系才缓和了些许。 洛繁星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裴仪哪好再逼问下去,只能匆匆结束了聊天。 夜里十点十五,洛真站在老房楼下,直到看到五楼最后一间屋子亮起灯,才终于放心离开。 从平阳路出来后,她没有回酒店,也没有回糖水铺,反而去了一趟酒吧。 宁柔想换工作,换来换去,能做的,无非还是那些出卖劳动力的体力活儿。 白天在茶餐厅做事够辛苦了,晚上还要接着上班,就算天天想办法喂她吃人参鹿茸补充营养,身体迟早有一天该垮还是要垮。 在酒吧工作,累是不怎么累的,就是下班时间太晚,卖不出酒的话,一个月拿不到提成,工资就显得低了。 与其重新找一份工作,倒不如把酒吧的上班时间往前调一调,再把工作内容换一换。 虽然前后只过了一天,但只要钱到位,没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 在宁柔不知道的时候,她工作的那家酒吧——已然改名姓‘洛’了。 *** 宁宝宝晚上在商场逛了一圈,还没回家就在妈妈怀里睡着了,直到回到屋里,都还没有醒。 小孩儿睡得又沉又香,宁柔没舍得将人叫醒,便抱着女儿就这么一起睡了过去。 一大一小,都只等着第二天早上起来再洗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一整天都和洛真在一起,宁柔很罕见的做了个梦。 是她从来没做过的那种梦。 梦里的内容,她记得不太清楚,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梦中的那个女人是洛真。 清晨从睡梦中苏醒的时候,她的额头上全是湿汗,双颊红得惊人,就连那块可爱的粉色软绵布料,也像在水里浸了一夜似的,湿得彻底。 太难为情了。 她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强烈的被人占有的念头,即便是和洛真婚后的第三年,两人真正发生关系之后,她对这种事也不是特别热衷。 她习惯了顺从,从不拒绝,也不会主动,一向是洛真想要,她就愿意给。 但现在,这幅身体,似乎在五年的分别中逐渐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是因为生过孩子吗? 宁柔不知道,连想都不敢深想。 那些难以言说、无法控制的欲望羞耻,像是吃人的洪水猛兽,只会让她越来越离不开洛真。 她觉得害怕。 她没办法不害怕。 正是心慌意乱的时候,一只柔软的小手却落在她脸上轻轻抚了抚。 “妈妈的脸好热~” “耳朵痛痛吗?” “宝宝帮妈妈呼呼~” 原来,宁宝宝醒了。 宁柔的脸太红,以至于她还以为宁柔又了犯耳痛的毛病。 一张并不算大的老旧木床,母女俩人面对面躺在上面,围绕在周身的,是夏日的闷燥热意,以及床头小风扇的嗡嗡风声。 宁宝宝的眼睛很圆,也很亮,说话的时候神情专注,像个小大人,看着特别乖。 宁柔只是看着她的脸,心里积压了五年的恐惧、压力、痛苦,就瞬间消散地无影无踪。 “妈妈的耳朵不痛,只是觉得热了。” “妈妈先给自己洗澡,再帮宝宝洗澡,好不好?” 听宁柔说耳朵不痛,宁宝宝立刻抿着唇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梦中经历的种种,明明都是假的,为什么女人指尖带来的触感会那么真实呢? 真实到走路的时候,宁柔仍觉得自己这两条腿在微微发颤,一点力气都没有。 梦里被摆弄、折磨、惩罚太多次了。 往日洗澡,十分钟不到就能结束。 这一次,却花了整整十五分钟。 家里没有外人,宁柔洗完澡,上半身一般不穿内衣,只在外面套一件长而宽松的睡裙。 拉开帘子的瞬间,她从没想过会在床尾—— 看到坐着和宁宝宝说话的洛真。 一切都那么虚幻,比她昨晚做过的梦更像一场梦。 洛真怎么会进屋呢? 又没有钥匙。 宁柔站在浴室门口,黑色的长发胡乱披散开来,有些垂在肩后,有些贴在锁骨,沿着雪白的皮肉往下,最终落在两座山峰之间。 她的刘海有些湿,一丝丝黏在额头上,衬得脸上的皮肤更加苍白,五官算不上精致,但那双灰眸纯净无暇,又加深了眉眼间的灵秀气息,嘴唇什么都没有抹,是天然的淡粉色,此时微微抿在一起,看起来非常的软。 她的身体很瘦,四肢纤长、腰腹平软、背部细薄,根本看不到什么肉,但偏偏前面和后面那两个部位瞧着倒很丰满,隔着一层睡裙,也能猜到藏在里面的春色有多诱人。 五年了,两人离婚的时候,宁柔二十七岁。 今年,她三十二岁了。 正是一个女人的肉/体迈入成熟的年纪。 洛真坐在床尾,手里拿着宁宝宝的鲨鱼小枕头,不知不觉,五指就陷进了柔软的绒毛中。 她的表情没有变化,仍是淡漠的、平静的,就连那双眼睛,也是清冷疏离的。 她是如此冷静,以至于让人根本看不出内心在做多么剧烈的挣扎。 理智和欲望的一场大战,她心里的天平不停倾斜,险些屈从于对宁柔身体的渴望中。 她想做些什么。 但对宁柔的爱,让她维持住了最后一丝冷静—— 她不能强迫宁柔。 只是,松唇的时候,喉咙里涌出来的那些断断续续的字眼,仍是无可抑制的轻颤、发抖。 “我给你打了电话,是宝宝接的。” “她踩在凳子上给我开了门。” ”至于汤圆,我放在桌上了。“ 太过冷静的语气,让宁柔意识不到自己此时的处境又多危险。 她踩着拖鞋,慢慢走向桌旁,只留一道纤瘦的背影给床尾的女人。 她的腰那么细,一阵风从窗户飘过,身上的宽松睡裙跟着摇摆,将衣裙下藏着的细软腰肢勾勒出勾人的形状。 睡裙是长款的,裙尾一直垂到膝盖,从细白的脚踝一路往上,能看见的只有那半截纤细的小腿,再上面,是若隐若现的白皙大腿—— 洛真不敢再看,唇齿间轻轻喘了喘。 满脑子都是那件浅黄色的睡裙。 和宁柔离婚之后,她再也没有过别人。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有。 从二十二岁,到二十七岁,她沉浸在失去宁柔的痛苦和寻找宁柔的奔波中,根本没有时间去顾及正常的生理需求。 五年的压抑,总有克制不住的一天。 此时此刻,她连多看宁柔一眼都不敢了。 她怕自己的失态会吓坏宁柔。 房间的气氛很正常,也很温馨。 宁柔低着头,看到自己的记账本就在一旁,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将里面的照片拿了出来,塞进了桌垫和桌板中间的隔层里。 明明是在自己的家,却像个小偷一样。 莫名的,她的脸就红了红。 塑料碗里的汤圆,冒着丝丝的凉气,看着很冰爽。 夏天吃是很好的,但是不适合宁宝宝。 她用筷子夹出四颗汤圆,又倒出些甜汤在锅里,而后才将炉火打开。 等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踩着拖鞋慢慢走向床边。 “我去给宝宝洗澡,碗里还剩了些汤圆,你把它吃掉,好吗?” 有好东西,她惯常会先想着给在乎的人。 一个是宁宝宝,一个是洛真。 至于自己,吃或不吃,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才七点二十,洛真从酒店骑行车过来,至少要半个小时。 这么早,多半是没有吃早餐的。 宁柔的的头微微低垂,就这么站在洛真面前,没有一点刻意的遮掩。 越是自然,越是动人。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身后就是床。 实在是容易引人遐想的场景—— 准确来说,是洛真一个人在遐想。 她的演技太好,一点异常的表现都没有。 听完宁柔的话,很快点了头,什么都没说。 宁柔见她同意,神色放松了些许。 “勺子和筷子,都放那了。” 洛真眼眸幽深晦暗,喉咙微不可见的动了动,再次点头。 这一回,终于松了口。 “好。” 仍是带着细微轻颤的声音。 太快,也太轻,宁柔根本没有察觉到—— 这床尾坐着的女人,其实根本是一匹伪装成温柔绵羊的凶狼。 距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时间还很充裕。 给宁宝宝洗澡,花了近十分钟。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母女俩身上都带着水蒙的雾气,看着都水水软软的。 洛真已经在桌前坐下了,煤气的火也被她关掉,锅里的汤圆也被盛了出来。 是开小火热的汤圆,因此并不算烫,尝起来是温热的。 宁柔将女儿抱在怀里,直到坐下来,才发现留给洛真的那半碗汤圆,对方一口都没有动。 怎么没吃呢? 是觉得过夜了,味道不好吗? 宁柔知道,洛真这个人,其实是很挑剔的,对食物的要求也不算低,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一般不会吃过夜的食物。 惊讶于自己忘了这一点,她的眼底映出些窘迫。 她正想说下楼去买早点回来,洛真就将汤圆推到了两人中间,用她最熟悉不过的冷淡语气,说出了一句她最意想不到的话—— “我在等你,一起吃。” 作者有话要说:干柴烈火惹!人/妻yyds! 感谢在2021-08-15 23:21:55~2021-08-16 19:3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Brickkkk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909691 58瓶;糖伽罗20瓶;超爱阿美呀!10瓶;40692421、月圆的天空2瓶;凉薇今天结婚了吗、这是个很好的名字、nawa2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三章 宁柔很惊讶,显然没想到洛真是在等自己。 一时间,甚至连回应都忘了。 反观洛真,表现依旧淡然自若。 见宁柔迟迟没有动作,她将宁宝宝的碗也推了过去。 意思很明显,是让宁柔先把小朋友喂饱。 七点半的早晨,两个女人一个孩子,围坐在简陋陈旧的木桌面前吃甜汤,怎么看,都很像一家人。 宁柔做事温吞细心,喂女儿吃饭,更是如此。 四颗汤圆,加小半碗的甜汤,花了十分钟才喂完。 宁宝宝性子乖,吃饭也安安静静,宁柔喂一口,她就吃一口,连碗底最后的碎山楂,也混着甜汤一口气喝了下去,一点都不浪费。 果然是越看,越招人喜欢。 不知不觉间,洛真的眼神便柔软了许多。 家里没有沙发,吃完饭,宁柔就抱着宁宝宝去了窗口。 母女俩站在床侧说了会悄悄话,房间不大,但饭桌跟床铺终归隔了些距离,洛真一句都没听清。 她能看见的,只有宁柔含着微淡笑意的清秀侧脸,以及那件浅黄色的宽松睡裙。 如此炙热浓烈的眼神,宁柔自然也感受到了。 她以为洛真是等得不耐烦,将宁宝宝放回床上后,转过身立刻朝着饭桌走去。 塑料碗里剩的那六颗汤圆,仍是一颗都没动。 洛真坐的端直,乌黑的长发沿着白皙的后颈卷曲而下,被一根淡灰色的丝绒发带系成一束,松垮垮地垂在肩后,从背后望去,墨色的发尾微微翘起,裹着丝带落在真丝材质的白色上衣上,有些冷淡的艳色、又有些挑逗的性感。 宁柔经过她身旁的时候,眼尾的余光恰好看向她的发顶,只轻轻一瞥,就从那柔顺乌亮的黑中看到了几丝浅淡惹眼的黄—— 这才是洛真原本的发色,和宁宝宝的一模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洛繁星的话又从耳边响了起来。 宁柔呼吸顿滞,想到洛真很可能也发现了这件事,心不由得有些慌乱。 直到重新坐到位子上,表情瞧着仍是紧张。 没有了宁宝宝,原本的温馨气氛忽然就变了些味儿。 两人面对面坐着,却都低着头没有去看对方。 宁柔是因为心虚害怕,洛真则在聚精会神地用勺子在碗里挑汤圆。 这份汤圆是混合口味的,宁柔爱吃芝麻,她想将芝麻馅儿的找出来。 六个汤圆,依次被戳破,只有两颗里面包着芝麻。 她先舀了半勺甜汤,而后才将汤圆放上去。 再下一刻,玉长的五指捏着白勺的短柄,盛着满勺子的甜香一并送去了宁柔唇边。 猝不及防的投食,让人反应不及。 宁柔痴愣愣的,瞳中映出一粒破碎的、流着芝麻馅儿的诱人汤圆,好半会儿过去,都没有张口。 “是芝麻味的。” 耳边响起女人的解释声,她的脸,倏地一下就红了。 即便是婚后最亲近的那段时间,洛真也没有喂她吃过东西。 太难为情了。 都三十二了,又不是宝宝这样的小孩子,吃个饭,哪用得着喂到嘴边? 脑子里想归这么想,身体却根本没办法做出任何拒绝洛真的行为。 汤圆、瓷勺、以及女人的手指,就这样悬在半空、停在唇颊边,动也不动地等待着。 没人能抵抗得了这样的诱惑。 宁柔也是。 她的眼眸依然低垂,连看都不敢看对面的女人一眼。 汤圆的馅儿流满勺子,混杂着的有各种各种的小料,红色的山楂沫儿和细碎的木耳片儿,在甜汤里漂浮晃动,稍不小心,就会洒到桌子上。 太满了,一口感觉都吃不下。 宁柔担心糖水会撒出来,松唇的时候,上半身微微前倾,因为胸口正好对着桌边,加上里面什么都没穿,两团瞬间被挤压得变形。 洛真指尖发热,忍不住颤抖。 勺子里的木耳,终还是撒了一点出来。 宁柔嘴里被汤圆和甜汤塞满,还没将食物咽下去,就赶紧起身从灶台拿来抹布,低着头将桌垫上的脏东西擦干净。 等她再抬头时,洛真已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留下的,只有一句冰冷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去一下卫生间。” 这一去,就是五分钟。 等出来的时候,宁柔已经在帮宁宝宝换衣服。 饭桌上的汤圆,也只剩下三颗。 从浴室出来,洛真的神情已恢复了正常。 她再次坐回桌前,视线在宁柔身上扫了一眼,直到对方抱着宁宝宝换下来的睡衣走进浴室,才终于拿起勺子舀起一粒汤圆,沉默地送往嘴里。 味道很好,冰冰甜甜。 浴室的帘子,是拉开的。 宁柔坐在一个小小的圆木凳上,身前是一个盛满水的洗衣盆,她的后背朝着客厅,腰身微微弯曲,因为怕裙角垂在地上沾到水,她直接将睡裙撩到了大腿上,两只雪白纤细的小腿,就这样全部露了出来。 房间里没有什么声音,只有洗衣服响起的水流稀哗声。 洛真三两下将汤圆吃完,一双微冷的美眸从后面直勾勾地看着那道消瘦的背影,眼底里尽是侵略的寒光—— 像吃人似的。 宁宝宝坐在床上叠自己的小毯子,折腾了好半天,总算折出了一个小方块。 她自己瞧着很满意,小心翼翼地将毯子拉到床头,又将自己的鲨鱼小枕头压在上面拍了拍,这才踩着拖鞋下了地,磨磨蹭蹭地朝餐桌前走去。 姨姨好不容易来一次,她想多跟姨姨说两句话。 宁柔不在,她的胆子便怯懦了许多。 要不是洛真朝她招了招手,她恐怕永远都不敢上前。 浴室里,宁柔的衣服似乎快要洗完了。 水流的哗啦声越来越响,盈满整间屋子。 洛真蹲在宁宝宝面前,红唇微微抿了抿,温声问出一句话。 “妈妈去上班,你要待在哪儿?” 今天周日,幼儿园放假,这件事,洛真来之前就知道了。 这个问题,在宁宝宝看来,非常简单。 几乎没有犹豫,她就给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回答。 “宝宝待在家里~” “妈妈中午会回来看宝宝~” 虽然早就预料到会听到这个答案,洛真的心,还是不可抑制的涌出些酸涩。 “你今天去姨姨那里,好不好?” 去姨姨那儿? 宁宝宝眼神亮了亮,嘴唇轻轻动了动,一个‘好’字就快说出口,却还是生生咽了回去。 她没有回答,两只手纠结地握在一起,一分钟过去,才静静地回头看了宁柔一眼。 妈妈不在,她不敢答应。 洛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旋即站起身,朝着浴室的女人唤了唤。 “宁柔——” 声音不算大,但格外清亮。 叫了一声,宁柔什么反应都没有。 洛真蹙了蹙眉,又唤了一声。 这一次,声音又大了些,语气里,还带着些许的困惑。 “宁柔?” 仍是无人应答。 浴室里,水龙头的水正哗哗地往水盆里流淌,很细微的水流声,将外面的呼唤全部隔绝。 直到宁宝宝在后背拍了一下,宁柔才知道洛真刚刚在叫自己。 她转过头,女人的眉头紧紧锁着,有些不满、有些疑惑、又有些委屈。 似乎是在质问她,为什么又不理人。 莫名的,就觉得心虚。 她伸手将水关掉,耳内的世界一瞬间变得清净,而她,也总算听清了女儿的话。 “妈妈,姨姨说今天让我去她那儿~” 宁宝宝显然很喜欢和洛真相处,昨晚吃饭的时候宁柔就看出来了。 为了洛真,她连自己最讨厌的鱼汤也能喝下去。 此时收到洛真的邀请,能忍着不答应已经很难得。 宁柔抬眼看了看洛真,心口涩涩的。 好一会儿过后,才将目光转到女儿身上。 “你想去吗?”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是什么,但她还是问了一句。 这里只有妈妈,宁宝宝不再掩饰自己对洛真的亲近,想都没想,就抿着嘴露出一个乖顺的笑容。 “想~” “宝宝会乖乖的,一定不惹姨姨生气~” 或许是担心妈妈不同意,她竟还主动给出了保证。 一定是很喜欢洛真吧—— 宁柔喉咙微苦,终是点了点头。 “好。” “你把妈妈的钥匙,拿给姨姨。” 宁宝宝见妈妈同意,笑的更加开心,两只小手抱住妈妈的颈,瞬间将唇凑到那软颊上亲了一口。 右脸,有一点微弱的湿意。 宁柔无奈,眼底却全是宽慰的笑意。 洛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唇微微松了松。 心底里,居然有些羡慕宁宝宝。 *** 将宁柔送到香茶轩的时候,还没到八点半。 洛真担心她早上没吃饱,本打算在店里叫一份早点。 没想到,她还没有点完单,宁柔就端着两笼虾饺和一份香粥从后厨走了出来。 “这个饺子,不腥的。” “你尝一尝呢,是垣乡的特色。” 她怕宁柔吃不饱,宁柔也怕她吃不饱。 她对宁柔的关心,似乎永远比不上宁柔给她的。 一瞬间,心里各种滋味起伏。 垣乡人很早就吃早餐,这会儿店里的客人不多,也没什么人说话。 宁柔见洛真迟迟没有动筷子,又将粥往她面前推了推。 “我有员工价,不贵的。” 一声温柔的劝慰,却让人心动又心痛。 洛真坐在角落,视线微微低垂,几分钟过后,才终于抬眼看向桌旁已经穿上员工制服的女人。 “谢谢。” 五年后的洛真,变得喜欢说‘谢谢’了。 宁柔眼神微软,还没应声,一盒虾饺就被推到了手边。 “点的太多了。” “我一个人吃不完。” 又要一起吃吗? 距离八点半还有五分钟,还没到上班时间。 宁柔踌躇了会,终还是坐了下来。 毕竟是打工的店,自己却像客人一样在这里坐着,她有些难为情。 只几口,就将虾饺吃完了。 老板娘见过洛真,知道她是宁柔的朋友,还过来笑着打了声招呼。 宁柔更加不好意思,双颊无声中又红了起来。 八点半一到,她就立刻进了后厨。 再出来的时候,洛真已经不在店里。 而那碗粥和那笼虾饺,都被吃得干干净净。 香茶轩店外不远处,洛真才刚出来,就在马路对面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只是一眼,她的脸色,就彻底阴沉—— 是那天在酒吧将话讲清楚后,就再也没见过的裴仪。 她并不想裴仪再有任何交际,却抵不住对方缠着自己不放。 她想不通,在知道自己清楚当年的真相后,裴仪怎么还有脸一次次地来找自己? 就像当年害自己受伤后,还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在医院陪了自己整整半年。 长的看不见尽头的老街,空荡荡的,一辆车也没有。 洛真抬起脚,很快就来到了马路对面。 裴仪还没有说话,耳边就响起一道冰冷的、满是嫌恶的质问声—— “你跟踪我?”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大概——有加更吧 感谢在2021-08-16 19:32:24~2021-08-17 18:0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是茏啊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45422999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5487057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9210061、不见、257、Brickkkkk、轻倾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略略略40瓶;escape 28瓶;退20瓶;十里锦10瓶;是金智秀的老婆呀、四公子、51585400 5瓶;希霙2瓶;炀杨啊、nawa2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四章 洛真瞳中隐有愠色起浮。 很显然,她在生气。 裴仪听着耳边的质问,内心涌出一股不安的惧意,竟然连看都不敢看面前的女人一眼。 她的确是跟着洛真过来的。 自从那天在酒吧分别,洛真就再也没回酒店住过。 她问过简子宁三人,洛真私下和她们都有联系,偏偏就是不接她的电话、不回她的消息。 直到今天早上,她从四楼的窗户里看到洛真出现在酒店楼下,还骑走了洛繁星昨晚骑回来的自行车,才赶紧偷偷摸摸地追了上去。 一路,从平阳路的老院,跟到了冬晖街的香茶轩。 明明是烈日悬空,四周的温度,却低得吓人。 洛真周身散发着凛人的寒意,四处的空气,也像冻成了冰块一般,无比凝重。 气氛愈发尴尬了。 裴仪是裴家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自己开了公司,一个出国留学深造;妈妈是裴家上一代的独生女,继承了家里所有的财产,年轻时还是知名的音乐指挥家;爸爸是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妇产科专家,姑姑则是国内最优秀的麻醉师。 在这种家庭长大,她的童年,可以说幸福又美满。 从小到大,家里每个人的关注都在她的身上,而她,也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也正因如此,她对自己的要求变得越来越高。 她在意钢琴,更在意钢琴带着自己的荣誉。 当年的事,确实是她做错了。 今天过来,也是想为这件事道歉。 因为从酒店离开时走得太匆忙,她并没有化妆,她脸上的皮肤很白,不是宁柔天生的病态苍白,而是后天精细保养的奶白。 鼓起勇气抬头的瞬间,暖白的阳光洒在她的眼睛里,照出的瞳孔颜色,是带着一点浅灰的乌黑。 宁柔的瞳色也是灰,但是比较浓,非常明显,几乎看不出来黑。 洛真望着那双和宁柔有些相似的眼睛,眉头顿时蹙得更紧。 还没来得及将视线转移,耳边就响起一道满是歉意的轻柔声音。 “我问过繁星妹妹,她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和你见面,说一声对不起。” 迟到了十年的致歉,语气听着倒是很真诚。 洛真表情微变,迅速将目光从女人的眼睛上挪开,眼底的嫌恶,却是一点都没有变少。 “我说过,你不需要为当年的事情道歉,我不想听,也不会接受。” “至于你的道歉,有多少是出于真心,我也不在乎。” “宁柔,是我的底线,你要是敢招惹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至于我跟你,早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一连四句话,一句比一句冰冷,一句比一句决绝。 裴仪杵在原地,嘴唇抿得紧紧的。 她确实不怎么喜欢宁柔。 一个那么普通的女人,怎么配得上洛真? 她心里不服气,仅仅是因为洛真对宁柔的维护与在意,比她以为的还要多。 她看见洛真顶着高温、不顾自己的病,骑着自行车载宁柔上班;也看见洛真将自己的食物推到宁柔面前,甚至连白粥都可以和宁柔用同一把勺子分享。 这和她认识的洛真完全不一样。 她和洛真,也曾暧昧过,可即便是洛真手腕受伤后在医院养伤的那半年时间里,洛真对她,也从来没有过这么亲近的行为。 洛真讨厌过度的接触,不管是生活上,还是身体上。 裴仪眉宇间浮起惑色,声音里,也全是不解。 “她就这么好?” “她看上去,并不优秀,连字都不认识。” “你一向欣赏优秀的人,为什么是她?” 在大部分人眼里,宁柔完全不能和‘优秀’两个字沾上关系。 就连洛真,结婚初期也没想到自己现在会陷得这么深。 此刻听见裴仪对宁柔的评价,她的脸色,不自觉又难看了几分。 “她很好,至于优不优秀,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至少,她从来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做出伤害我的事,光是这一点,你就永远比不上她。” “就算没有宁柔,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十年前那一点点的心动,早就被你亲手摧毁了。” “你没有资格来质疑我喜欢谁,也没有资格来评判宁柔配不配和我在一起。” “我跟宁柔离婚,是宁柔提的;我跟宁柔重逢,是我死缠烂打追来垣乡的。” “我跟宁柔之间,从来没有什么配不配,明白吗?” 话说到这里,洛真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 长街远处有出租车经过,她伸出手,车子刚停,就打开后门上了车。 至于裴仪,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回到老院,已经到九点半了。 上楼的时候,洛真的眼神仍是阴寒。 宁柔给她留了钥匙,不需要宁宝宝再从里面给她开门。 想着不要吓到小朋友,将钥匙插|进锁孔之前,她先敲了敲门。 很细小的声音,但里面的人一下就听到了。 洛真站在门口,听见屋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有很轻的脚步声,也有木凳在地上的摩擦声。 她正要开门,房门却突然被人打开,引入眼帘的,是一张含着羞涩笑意的稚嫩小脸。 “姨姨来接宝宝吗?” 宁宝宝踩在凳子上,眼底藏着一丝怯涩的欣喜。 就连说话时的声音,也小心翼翼的。 想来,洛真离开了太久,她以为洛真不会再回来了。 这么绵软的嗓音,这么可爱的问询,几乎是一瞬间,洛真心头所有的怒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还没反应过来,右手已经伸了出去,在宁宝宝的小脑袋上轻轻摸了摸。 “嗯,姨姨回来晚了。” “不是知道姨姨有钥匙吗?怎么还踩凳子?” “很危险,下次不能这样了。” 洛真的语气有些严厉,只怕宁宝宝记不住自己的话。 语气听着凶,但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 宁宝宝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臂就将她从凳子上抱进了怀里。 许是觉得害羞,她习惯性地将头埋进了女人的肩头,小半会儿过去,才小声嘀咕了一句。 “姨姨敲了门,所以宝宝想给姨姨开门~” 原来,是这个原因。 洛真推门进屋,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感受到颈侧有一道温热浅薄的热息洒下,她的心,顿时又软了不少。 怀里的小人很轻,抱起来不费什么力气。 她本想拿了宁宝宝的书包,就将人抱下楼去,没想到才刚准备离开,耳边就响起一道软软的央求声。 “姨姨放宝宝下来好吗?” “宝宝还没换鞋子呢~” 第一次带孩子,总是有许多疏漏的地方。 洛真垂眸一看,这时才发现宁宝宝脚下穿的,还是一双拖鞋。 现在,不好意思的人变成她了。 宁宝宝自己会穿鞋子,三两下,就把那双米黄色的凉鞋套进了脚里。 除了凉鞋,还有好几样东西没拿。 帽子和水瓶都在桌上,她踮起脚尖,轻松将两样东西都拿在了手里。 做完这一切,她又来到床尾,将小手伸进床底的纸箱子里翻了翻,找出了两块小小的儿童饼干。 洛真站在一旁,手足都是无措,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 直到宁宝宝伸手朝她要书包,她才后知后觉地将书包的拉链打开,主动将书包递了过去。 “杯子里是宝宝的药,上午要喝完。” “吃了饼干,就不生病了,妈妈说每天都要吃。” “姨姨,可以帮宝宝把帽子戴上吗?” 耳边响起的声音,又软又糯,听得洛真心都快要融化。 她知道宁宝宝很懂事,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懂事。 也难怪宁柔敢让她把孩子带走。 这哪是她带宁宝宝,分明是宁宝宝带她。 洛真抿抿唇,伸手接过那顶圆圆软软的黄帽子,温柔地戴在了宁宝宝的小脑袋上。 再下一刻,还没等她说话,宁宝宝就自己仰起了下巴,示意她将左右两边的带子系好,省的风一吹,帽子就飞走。 很快,洛真就将带子扣好了。 她伸手拉了拉,确认这个紧度正合适,才终于放下心。 还没松手,宁宝宝又朝她抿唇笑了笑。 “谢谢姨姨~” 真是个懂礼貌又懂事的乖孩子。 宁柔是怎么把孩子教的这么好的? 洛真的心有些酸、有些涩。 她摇摇头,眼神柔和了许多,说话时的表情,也无比真诚。 “应该是姨姨谢谢你。” 但凡宁宝宝的性格调皮一点点,宁柔的生活,一定会比现在艰难百倍。 花了十来分钟,总算将东西全部收拾好。 洛真抱着孩子下楼,刚上马路,司机就将轿车开了过来。 宁宝宝认得,这是昨天晚上才坐过的车,一时间不禁有些好奇,洛真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 一大一小,先后上了后座。 宁宝宝坐在里面,洛真坐在外面,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两人毕竟还是第一次单独相处,出了家门,多少会有些局促。 路上的人不多,但路质太差,时不时就要经过被压裂的破路。 车子偶尔会晃,宁宝宝只能抱着书包靠着车门缩在角落。 洛真看着不忍心,没怎么犹豫,就学着宁柔昨晚抱孩子的姿势,将宁宝宝也抱进了自己怀里。 “开过这条路就好了。” 仍是平静又温和的声音。 宁宝宝很喜欢听洛真说话,这会儿将耳朵贴在洛真胸膛面前,似乎还能听见一阵微弱的心跳声,情不自禁就咬着唇笑了起来。 “姨姨,我们去哪儿呢?” “是去姨姨的家里吗?” 相比别的地方,宁宝宝显然更想去洛真的家里看看。 她语气里的向往与期盼是那样强烈,以至于洛真也听出来了。 只可惜,洛真的家,并不在这里。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 宁宝宝没有听到回答,抬了抬脑袋,偷偷看向洛真。 她看见洛真的嘴唇抿得很紧,也看见洛真的眉头紧紧蹙着。 就在她以为洛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洛真垂下来头,轻轻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松开了唇,冷静地说出了一句让她既伤心、又难过的话—— “姨姨没有家。” 从宁柔走后,她就再也没有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洛总慢慢会发现宝宝和自己很像的~ 今天无啦~收摊啦~ 感谢在2021-08-17 18:09:43~2021-08-17 23:1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见、落日笛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故园无此声80瓶;24121608 38瓶;無情20瓶;32596587、太胖10瓶;是金智秀的老婆呀5瓶;Mint 2瓶;肉酱豁稀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一个人,为什么会没有家呢? 这么问题,太深奥了,宁宝宝的小脑瓜都想懵了还是没有想出来。 她只觉得难受。 因为她感受到了洛真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情绪,那么明显,毫无遮掩。 她想安慰,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两片柔软的粉色唇瓣微微抿了抿,嗫喏半天,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洛真的思绪,渐渐飘回五年前,飘回自己离开洛家后在外买的那栋小别墅,也飘回婚后和宁柔相处的每一天。 都是幸福的画面,每多回忆一点,她的心就会多沉沦一分、也多痛苦一分。 轿车驶出平阳路,车身便平稳了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宁宝宝就抱住了洛真的腰,重新将脑袋倚进了她的怀里。 前方是一道十字路口,恰逢红灯,车子的速度慢慢降低,很快便平缓地停了下来。 洛真从记忆中回过神,这才意识到怀里的小孩儿将自己的腰抱得有多紧,就像是,怕她会跑掉似的。 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过这种被人信任、在意、依赖的感觉了。 即便对方只是一个不到四岁的小朋友,但怀中这个用尽全力的拥抱,还是短暂地将她内心破碎的空缺填满。 想到宁宝宝刚刚问过的问题,她眼里的痛苦渐渐被驱散,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也恢复了平静。 “姨姨带你去昨天晚上的商场玩,好不好?” 车子的前后窗,都是关着的,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里面就显得安静了许多。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很柔和,一字一句,都非常清晰。 但她怀里的宁宝宝,并没有什么反应。 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洛真觉得奇怪,眉头微微拧了拧,垂眸的一瞬,就只看见一双微闭着的眼睛。 是睡着了吗? 很显然不是。 因为那层薄而白皙的眼皮和浓密卷翘的睫毛都在颤动。 洛真从没见过宁宝宝这幅模样。 她和小朋友相处的经验,几乎为零,宁宝宝是她第一个愿意主动接触的孩子。 此刻看着怀里闭眼不语的小孩儿,她的心,莫名就慌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食指在那粉粉软软的脸颊上轻轻抚了抚,但可惜,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是怎么了呢? 突然就不说话了。 洛真的眉,顿时锁得更紧,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场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孩儿。 慌乱之际,指腹不小心在那微颤的眼角轻轻碰了一下。 只一秒,一颗滚烫的、透明的眼泪珠儿,就从宁宝宝的眼眶挤了出来,落到了她的指尖。 居然哭了—— 洛真瞬间愣在原地,手指尖儿仍是被眼泪打湿的温热触感。 “宝宝?” 这是她第一次叫宁宝宝的名字,只是两个字,却格外温柔。 宁宝宝睁开眼睛,终于仰起了头。 她的表情隐约有些痛苦,呼吸明显比平时急促,额头上也全是汗,一双盈亮的杏眼红红的,瞳孔中弥漫着一层稀薄的水雾,但眼泪,却没有再往下掉了。 洛真心口涌出些担忧,伸手将小人往上抱了些,好让对方能靠在自己肩上好好休息。 没由来的,她想起了洛振庭。 洛振庭也有心脏病,他发病的时候,和宁宝宝现在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似乎,没有再询问的必要。 去商场的计划,也得先搁置了。 她抬起头,看向前座的司机,说话的时候,声音冰冷,满是紧张的颤意—— “去医院。” *** 宁宝宝的病情,一向很稳定。 今天突然犯病,是情绪起伏太大引起的胸闷和头晕。 并不算严重,吃了药,再休息会,保持心情平静,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洛真站在病房门口,一双红唇抿得紧紧的,眉宇之间,尽是自责。 不过是一句无心之言,居然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如果早知道宁宝宝会被自己的话影响到这个地步,她一定不会向一个孩子宣泄内心的痛苦。 病床上的小女孩,安安静静地躺在被子下面,一动也不动。 那么乖,叫人心疼。 她并没有睡着,只是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枯燥无聊的住院生活。 此时此刻,她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宁柔会过来—— 她怕妈妈会担心,也怕妈妈会生气。 明明保证过了,不会给姨姨惹麻烦,最后,却犯病来了医院。 在宁宝宝眼里,生病是一种不懂事的表现。 住院,不仅代表宁柔会为她担心,更意味着要花钱,很多很多的钱。 如果可以,她也想做一个健康的孩子,不是为了逃避吃药打针、也不是为了像其他小朋友那样可以活蹦乱跳得玩耍,仅仅是,可以让妈妈少辛苦一点。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半张脸埋进枕头里,眼睛又悄悄红了。 距离来医院,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宁宝宝在床上躺了多久,洛真就在门口站了多久。 按医生的建议,现在差不多可以带孩子走了。 想了想,她终是推开门,走进了病房。 宁宝宝听见脚步声,偷偷将被子掀开一角,发现只有洛真一个人过来,脸色放松了些。 不等洛真走近,她就乖乖地唤了一声。 “姨姨~” 洛真只是听到这两个字,心就有些疼。 她走到床侧坐下,担心小孩儿会被捂热,将被子往下拉了拉。 “好些了吗?” 宁宝宝点点头,身体往外挪了挪,直到脑袋贴着洛真的腿,才抿着唇软软地笑了笑。 “嗯。” “姨姨,妈妈没有来吗?” 宁柔—— 洛真呼吸一滞,愣了愣才应声。 “姨姨还没有和妈妈说你生病的事。” 第一次带宁宝宝出来,就给人送进了医院,她哪敢告诉宁柔这件事呢? 要说,至少要等宁宝宝的身体恢复好了再说。 听见洛真说宁柔还不知道自己病了,宁宝宝松了口气。 “妈妈在上班,可以先不告诉妈妈吗?” 一大一小,都不想宁柔为这件事担心。 洛真本就打算晚上再说,此时听见宁宝宝的请求,很快就点了头。 “好。” 从医院出来,已经快要到下午两点。 商场是去不成了,因为还约了人在糖水铺吃饭。 洛真抱着宁宝宝上了车,这一次,始终没舍得把人从怀里松开。 “还没吃午饭,肚子饿了没有?” 经过看病的事,宁宝宝对洛真显然更亲近了些。 这会儿被洛真抱在身上,她像搂着妈妈似得,自然而然地就将小脸蛋埋在了洛真的颈侧。 “饿了,但是只有一点点。” 饿就是饿,怎么还只有一点点呢? 洛真被这回答逗笑,唇角笑意尚未散去,耳边又响起一道稚嫩声音。 “宝宝只要吃一点点东西。” “姨姨不要买很多。” 原来,是担心自己浪费钱。 听懂宁宝宝话里真正的含义,洛真的心,又软了些。 想起宁柔早上买给自己的那笼虾饺和香粥,心底竟涌出一丝丝的甜蜜。 直至这时,她才意识到—— 在意一个人,才会想替她省钱;在意一个人,才会愿意为她花钱。 “好。” “姨姨只买一点点。” 说是一点点,其实是一整桌。 洛繁星早上接到洛真电话的时候,实在是受宠若惊。 因为洛真说要请她吃饭,还把新的住址也一并告诉她了。 来垣乡之前,这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事。 这会儿坐在糖水铺里,她竟然有几分紧张。 姜绒坐在柜台上,面前摆着电脑,应该是在处理工作,指尖下的键盘敲得飞快。 洛繁星不敢打扰,直到空气中的键盘声消失,才小心翼翼凑过去问了一句。 “姜秘书,这家店,真的是洛真开的吗?” 洛家的情况,公司的人都清楚。 姜绒并不奇怪洛繁星直接称呼洛真的名字,将电脑盖子合上后轻轻点了点。 “准确来说,这算不上一家正常营业的店铺,因为客人永远只有宁小姐一个人。” 居然,是为了宁柔开的—— 洛繁星哑然,目光在店里扫了一遍,注意力很快落到那两台按摩机上。 她对这玩意儿了解不多,但认识那上面的商标她认得,是国际上很有名的一个器械名牌。 “洛总找人定制的,前几天刚从国外运回来。” 不知什么时候,姜绒也从柜台里走了出来。 这一回,洛繁星倒不惊讶了。 为了追老婆,洛真可真是费尽了心思。 她的视线还没有收回,姜绒就往角落里站了站,双手还伸开比划了下。 “洛总让我在这摆个小孩子能玩的东西,该放什么好呢?” “二小姐,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公司的人习惯称呼洛繁星为二小姐,虽然她并不怎么去公司。 姜绒向她寻求帮助,并不是随口一提,而是知道洛家还有一个五岁半的三小姐。 关于小朋友喜欢什么,有妹妹的人,总比没有妹妹的人经验足些。 洛繁星一听见‘小孩子’三个字,脑海中顿时浮出宁宝宝的脸。 想了想,她只能将洛白月平时爱玩的玩具说了出来。 包括小型的电子摇摇车、儿童专属的娃娃机、以及一整个橱柜的芭比娃娃等。 姜绒觉得可行,赶紧拿笔记了下来。 两个人还在讨论这事,洛真已经抱着宁宝宝走了进来。 再次看到宁宝宝,洛繁星仍是心里怪怪的。 洛真没怎么和洛白月相处,又常年把自己的头发染成黑发,当然看不出来宁宝宝和洛白月的发色有多相似。 但洛真说了是巧合,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上回分别的时候,宁宝宝给她道了别,这次她也主动地朝宁宝宝笑了笑。 气氛倒是好了不少。 饭菜仍是从海市请来的大厨师做的。 洛真一进屋,就将宁宝宝放了下来,一个人进了后厨。 姜绒很快也抱着电脑跟了过去。 一转眼,前厅就只剩下洛繁星和宁宝宝两个人。 洛繁星很爱笑,性格又外向开朗,这样的人,是很容易招小朋友喜欢的。 她蹲在宁宝宝面前,唇颊边是和善的笑,没两句话,就将宁宝宝的名字、年龄和学校都问了出来。 但这些,并不是她真正想问的。 面前的小女孩儿,不仅头发的颜色和洛白月很像,摸上去的手感,也一模一样,从发顶往下,摸着像绵绵的青草,很柔顺,唯独发尾,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枯,掌心在上面摩擦过的感觉,略微有一点点的扎手,但是并不明显。 不是每天接触的人,一定认不出来。 洛振庭很宠爱洛白月,但带孩子的事,他一向不做;至于洛真,和洛白月的接触就更少。 洛繁星敢说,整个洛家,只有她和沈如眉能分辨出这种细微的区别。 洛白月天天好吃好喝地被人养在家里,什么营养都不缺,无论怎么补,发尾仍是干枯毛躁的。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天生如此。 洛白月是这样,宁宝宝也是这样。 真就这么巧吗? 从第一眼看到宁宝宝的时候,她心里已经很疑惑了;今天再次近距离接触,她更是觉得可疑。 她宁愿相信宁宝宝和宁柔长的像是巧合,也不愿相信宁宝宝有着一头洛家人才有的头发是巧合。 空气中寂静无声,再没有其他动静。 洛繁星将手从宁宝宝头发上松开,而后牵住宁宝宝的手,小声地问出了那天洛真第一次去幼儿园想问,最后却没有问的那个问题—— “宝宝,你能不能告诉姑姑,你的爸爸是谁呀?” 两个女人,当然生不出孩子。 但要是一个女人,拿到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卵/子,再想为这个女人生一个孩子,那可就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了。 洛繁星不信,宁宝宝和洛家,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洛繁星误会了呀 今晚没有二更,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大纲 感谢在2021-08-17 23:13:30~2021-08-18 18:0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ine、42584828、于耶、对象怪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关乎己心108瓶;念章 25瓶;Brickkkkk、無情20瓶;km 19瓶;月熊的圈外妈咪18瓶;想瘦的橘子juzi 12瓶;Sunrise 8瓶;45999142 3瓶;40692421、江南烟雨、李小小蚂螂、饿货喵2瓶;败絮未必内藏金玉、路边一棵草、量子纠缠、nawa21、肉酱豁稀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六章 ‘爸爸’这个词,对宁宝宝来说,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为宁柔从来没有主动跟她提过有关‘爸爸’的事;熟悉,是因为几乎每一个刚认识她的叔叔阿姨,都会问她洛繁星现在问的这个问题。 ‘爸爸’是谁,她并不知道。 小脑袋瓜思考了一会儿,她便将宁柔用来应付外人的那套说辞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爸爸和妈妈离婚了~” “宝宝的爸爸不在这里,在很远的地方~” 离婚?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懂离婚是什么意思呢? 宁宝宝这两句话,肯定是从宁柔那里学来的 洛繁星抿了抿唇,眸中映出些愧意。 向一个这么小的、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寻求真相,实在不是很合适。 她不打算再追问下去,才刚起身,身后就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等转身向后看去时,就只见姜绒端着菜朝饭桌走来。 饭菜仍是从海市请来的大厨师做的。 没几分钟,一张小圆桌子就被菜碟汤碗铺满,一共八道菜,有荤有素有糕点,装菜的碟子很小,无论是菜还是盘,看上去都特别精致。 虽然分量看着少,但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子吃,绝对够了。 洛繁星盯着圆碟里那几块小小的、香甜诱人的芝麻千层酥看了看,总觉得眼熟。 这香酥饼,似乎是海市最出名的酒楼——點玉湾的招牌点心。 姜绒看出她的困惑,没忍住感叹了一句。 “就是點玉湾的师傅做的。” “洛总说,宁小姐以前很喜欢吃这个。” 她的话刚说完,洛真就从书房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叠文件。 姜绒不敢再闲聊,接过文件后迅速消失。 一转眼,前厅就只剩下三个人。 洛真提前准备了儿童专用的碗筷,宁宝宝用得很好,完全不需要大人操心。 洛繁星吃着饭,时不时抬眼观察一下对面安安静静的小女孩儿。 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出了一个新的疑点。 宁宝宝拿筷子的手势,不是特别雅观。 她用筷子夹菜的时候,大拇指捏住筷子的外侧,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则依次捏住筷子的下侧,只用这四根手指,就能将筷子稳稳控制,唯独多出来的食指,像没地儿放似的,弯曲着搭在筷子上面,很突兀,也很多余。 用洛振庭的话说,就是‘这么拿筷子,出去要人笑话,丢洛家的脸!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洛繁星记得,自己刚进洛家那几年,洛真也喜欢这么拿筷子,因为这件事,每次吃饭的时候,洛振庭总气的拿筷子打洛真的手指。 直到后来手腕受伤,洛真才改掉了这个习惯。 想起当年的洛真,再看看眼前的宁宝宝,洛繁星越看越觉得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但她不敢说。 至少,现在还不敢说。 她转过头,悄悄看了洛真一眼,这时才发现,洛真也在盯着宁宝宝拿筷子的那只手看,一张清冷的脸孔上,有困惑,也有惊讶。 很显然,洛真也意识到宁宝宝又和自己多了一个相似之处。 一处相似,是巧合,那两处呢? 洛真眉头微微蹙着,耳边,不知不觉又响起了那天洛繁星的呢喃—— 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她现在,也不敢保证了。 一顿饭吃完,已经到了三点。 期间,洛繁星接到许一诺发来的另一张草图,还没点开,就对着手机傻笑起来。 她想复消息,脑海中搜刮了几十句彩虹屁就等着吹给许一诺听,无奈人在吃饭,身边还坐着洛真。 这手机,她是只敢看,不敢碰。 直到桌上的饭菜都撤走,她才终于将聊天框点了开来。 打字的时候,脸颊瞧着红红的,眼底里,满是喜悦的笑意。 一整个和恋爱对象聊天的状态。 洛真将她这幅模样看在眼里,面上尽是无奈,踌躇了会儿,还是走到桌前,雪白的指节在桌上轻轻叩了叩。 “跟我出来。” 女人的声音,听着仍是冷淡。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洛繁星的心狠狠抖了抖。 对于洛真,她终归还是惧意居多。 她抬起头看了看,洛真就站在自己身前,宁宝宝坐在按摩机上自己玩自己的,至于姜绒,则又到了柜台前处理工作。 她还没来得及神,洛真已经转身,推开门走出了店。 屋外的温度,足有三十七八度。 洛繁星站在墙角的阴影里,脑袋微微低垂,后背贴着烫热的红墙,手机被她用力握在手里,连口大气都不敢喘,活像个被教导主任叫出去训话的小学生。 洛真红唇轻抿,神色仍是一贯的冷傲。 好几分钟过去,才终于松口。 “不是才和褚宁分手吗?” “这么快,又找了个新的小男朋友?” 隐有些戏谑的语气,轻易就让洛繁星红了脸。 她仍不敢抬头去看洛真,一双嘴唇翕动了半天,却是半个字都没有憋出来。 哪有什么新的小男朋友,她只是在和许一诺聊天罢了。 洛真垂了垂眸,眉头轻轻舒了舒,没再继续问下去,主动换了一个话题。 “徐主任的电话,接到了没有?” “他说的话,你有什么打算?” 徐主任?? 洛繁星闻声一震,这次总算将头抬起,面带惊色地看向眼前的漂亮女人。 徐青理,是一高高三的教导主任,昨晚确实给她打过电话,还问她考不考虑转科。 一高的学生,高二就分好文理科了,高三转科,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她一向对文科没什么兴趣,沈如眉在洛家没有话语权,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洛振庭强制送去文科班。 对于这件事,她虽然生气,却也毫无办法。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转科的机会,直到昨晚接到徐青理的电话—— 徐青理给了她三个选择,一是不转科,继续读文科,参加高考;二是转科,转去理科班,用最后一年时间冲刺复习;最后一种方法,就是直接转校,转去海市理科最强的二高,但这样一来,需要再读一年高二。 昨晚和徐青理聊完,她又接到了沈如眉的电话,谈的,也是这件事。 她本以为这是沈如眉向洛振庭求来的机会,没有想到,真正在后面帮忙出力的人,其实是洛真。 她觉得震惊,更多的,是诧异。 洛真一向不把她当妹妹看的—— “一晚上了,还没有想好?” “你后天,就要海市了吧?” “明天晚上之前,给我答复,不论你怎么选,我都会帮你安排好。” “一高的理科老师,水平非常高,如果真心喜欢理科,重读一年,未必是一件坏事。” 洛真从过来人的角度,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她知道洛繁星在震惊什么,想了想,进店之前,还是留下了一句解释。 “这段时间,你也帮了我很多。” “作为报,仅此而已。” 只是报吗? 为了拿一个转科的机会,背后,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去打点。 洛繁星咬咬唇,看着洛真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她想—— 洛真现在,应该也有一点点接受她这个妹妹了吧。 三个人,又在店里呆了一下午。 宁宝宝玩按摩机玩的不亦乐乎,一个人坐在上面,感受着里面的滚轮上下起伏,时不时就传出几声咯咯的笑声。 洛真怕她掉下来,特意在旁边守着。 至于洛繁星,又和姜绒站到了一块。 讨论的,自然还是该买个什么玩具放在角落里,总不能每次都让宁宝宝在按摩机上玩。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五点二十。 算算时间,宁柔也快下班了。 洛真正准备带宁宝宝去香茶轩,就接到了宁柔打来的电话。 说是客人有些多,要加班半小时。 既然是加班,是有额外工资的。 洛真知道宁柔不想放弃,虽然心疼,但也只能由着她做。 宁宝宝坐在按摩机上,耳边是机器运转的细小嗡嗡声,听不清洛真在讲什么。 她隐约猜到是妈妈打开的电话,看到洛真放下手机,才主动朝洛真伸出两只小胳膊,想要从按摩机上下来。 姜绒在旁看着,立刻将按摩机的电源切断。 等洛真将宁宝宝抱进怀里,小店里,已再次恢复安静。 “姨姨,要去接妈妈了吗?” 小女孩子的嗓音,听着总是甜。 洛真感受到脖子被两只柔软的小手抱住,眼神不自觉温和了许多。 说话时的语气,也无比温柔。 “妈妈今天加班,待会儿再去接妈妈。” 听说宁柔加班,宁宝宝的眼睛顿时亮了亮。 洛真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小人就朝她露出一个浅淡的、又有些讨好的乖巧笑容,说出的话,也好似在央求。 “姨姨现在能不能带宝宝家呢?” “宝宝想去拿一个东西。” “拿了东西,我们再去接妈妈,好吗?” 拿东西? 怎么突然要去拿东西? 洛真有些懵,但宁宝宝的眼神太纯真、又满是期待。 她无法拒绝。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就点了点头。 “好。” 洛繁星也跟着去了。 晚上接宁柔,自行车留在香茶轩肯定不行,还得有人骑去。 轿车速度快,十五分钟不到,就到了老院。 洛真抱着宁宝宝上楼,才刚进屋,宁宝宝就将自己藏在床底下、存了整整一年的零花钱抱了出来。 是一个小小的、可爱的金猪存钱罐。 二元店里最常见的那种。 里面没有多少硬币,抱着不重,晃起来的时候,钱币碰撞的声音倒很大。 洛真蹲下身子,以为宁宝宝想拿钱买东西,没想到,对方却将存钱罐塞进了自己怀里。 “姨姨,宝宝把零花钱都给你,你不要跟妈妈说宝宝今天去医院了好吗?” “以后宝宝有钱了,也都给姨姨,好吗?” 想来,宁宝宝既怕宁柔为自己的病担心,又怕宁柔为钱担心。 她也没有什么钱,存钱罐里的几十个硬币,她存了一整年才存下来,付今天的治病钱,肯定不够,但她愿意将以后的零花钱,也全部留给姨姨。 洛真怎么都没想到,宁宝宝要求家,居然是为了这件事。 她觉得不可思议。 最开始,她只觉得宁柔爱宁宝宝,为宁宝宝付出了一切;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宁宝宝,一样也很爱宁柔。 接连两句‘好吗’,像一把铁锤,重重敲在她的心上。 这样的宁宝宝,她怎么可能讨厌得了呢?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手里的存钱罐,很轻,却又那么重,压在她心口,叫她连站都站不起来。 她没法拒绝宁宝宝的这个请求,没法将一个孩子对母亲的爱与体贴,狠心地扼杀。 直到到车里,她的心,仍是沉甸甸的。 洛繁星坐在副驾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 下午六点,轿车准时出现在冬晖街。 洛繁星第一个下车,将宁柔从店里叫了出来,拿到车钥匙,三两下就将车子骑走了。 宁柔站在店门口,脖子上有些热汗,头发松垮垮地垂在肩后,身上穿的,仍是那件洗的发皱的白色短袖。 不怎么好看,但是穿着舒服。 生活的重压,让她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和金钱来打扮自己。 洛真将宁宝宝从怀里放下,自己一个人下了车。 这个点,店里的客人已经陆续吃完了。 茶餐厅门口,时不时就有人推门出来。 宁柔看见洛真从车上下来,嘴唇轻轻抿了抿。 她想进去将自己的包拿出来,但身下这两条腿,却怎么都迈不动。 在洛真面前,她的腿,总是不受她的控制。 老板娘在店里看到洛真,以为两人就要离开,主动将宁柔的帆布包送了出来。 宁柔还没伸手去接,包已经被洛真拿了过去。 这包用来放衣服、水瓶,还有钥匙这些小玩意儿,五块钱就可以在市场买到一个新的。 因为每天在餐厅进出,包面上多少会沾到油污。 宁柔知道洛真向来怕脏,下意识就要把包拿过来。 没想到她的右手才刚抬起,还没有碰到布包,手腕就被人轻飘飘捏住。 紧接着,女人冰凉的五指顺着她的手腕下滑,直接又自然地,将她的手从手心反向扣住,紧紧牵在手里。 像一对亲密的恋人。 “脏——” 宁柔是被洛繁星叫出来的,并没有洗手,指尖还沾着几滴漱碗的水。 她的脸有些红,视线也垂了下去,说话的时候,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但洛真听见了。 “不脏。” 那么平淡的反驳语气,让宁柔再也不敢挣扎。 她的手没有再动,但头却埋得很低。 才六点,天还是亮的。 店里的客人接连出来,洛真没有立刻带宁柔上车,只牵着宁柔的手,将人带去了没人注意的角落。 两人的手,此时才松开。 短暂的触碰,突然的分开。 像两人的那段婚姻。 让人眷恋、沉沦。 宁柔的手,空荡荡的,心,也空荡荡的。 她还是不敢抬头去看洛真。 四周的温度有些高,两人站的又近,风一吹,就能闻到洛真身上传来的香气。 她的呼吸,莫名急促了些。 正是不知所措的时候,耳边却响起一句话。 一句她从来没有想过会从洛真嘴里说出来的话—— “你把宝宝,教的很好。” 女人的声音,清冽、冷静、又温和,语气,也是温柔又真挚。 宁柔听得出来,这是一句真心实意的夸奖。 她仰起头,灰色的瞳孔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一层浅浅的光,很好看,比夜空的繁星还要明亮。 她还没有应声,就看见洛真的唇,再一次松开,又说出了另一句,她在梦里都不敢想的话—— “我现在,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小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洛真:真香 应该有二更吧! 感谢在2021-08-18 18:03:02~2021-08-19 19:0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如衿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陷七五、不见、深篠、50078951、不知道、如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esen_Sun、一头特立独行的猪5瓶;是金智秀的老婆呀3瓶;尼路班2瓶;这是个很好的名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七章 洛真说,不讨厌小孩子? 宁柔的唇微微松开,眼眸之中,有惊讶,有不解,更多的,是没有人能看懂的动摇。 因为太过紧张,她的额头,隐约冒出几滴透明的汗珠,太阳一照,那水珠儿便融化开来,沿着苍白柔软的脸颊滚了下去。 看上去,既脆弱,又惹人怜爱。 一阵风吹过,她的颊边有几缕不安分的发丝儿跟着飘动,在空气中打了个圈儿,最终停在那张微张的软唇旁。 这一次,洛真没有刻意压抑自己内心的想法,顺从心的期许,伸出右手,将那几缕头发拨到了宁柔耳后。 她的指尖很冰,但指腹下的肤很热。 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洒在两人之间,轻易,就扰乱了宁柔的心。 “怎么这个表情?” 宁柔竟是此时才察觉到洛真的手指还停在自己颊侧。 她正要后退,那只带着凉意的手,就主动从她面上松了开来。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宁柔依旧糊涂,洛真的表情如此镇定。 脸红的,永远只有她自己。 她想不通,便习惯性地逃避,咬了咬唇,才小声给出回答。 “你不是说,不喜欢小孩子吗?” 这个问题,宁柔五年前问过,五年后也问过。 每一次,听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由不得她不敢相信。 洛真垂了垂眸,指尖仍留有一丝暖热的余温,是宁柔颊上的温度。 她竟有些不舍得忘掉这来之不易的触碰滋味。 “人不是一成不变的,我是人,我也会改变。” “宝宝很乖,也很懂事,我想,没有人能不喜欢。” 又是一句真心夸赞的话。 虽然夸的是宁宝宝,但宁柔,却不自觉地弯了弯唇。 这些年来,有很多人都在她面前夸过宁宝宝,但没有一次,能让她像现在这样开心。 开心到,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笑。 她觉得骄傲,又有些自豪。 她不可能不骄傲自豪。 因为洛真和所有人都不同—— 洛真,给予了宝宝身体里的另一半血液。 “就这么高兴吗?” 宁柔唇颊笑意明显,眉眼完全舒展,心情显然很好。 洛真将她这幅模样看在眼里,忍不住也跟着笑了笑。 空气中的暧昧渐渐退散,被一种微淡的温馨取代。 宁柔嘴角仍是抿着,许是觉得羞怯,她默默将视线别开,好一会儿过去,总算红着脸,无声的点了点头。 宁宝宝一个人坐在后座等了好几分钟,才终于将妈妈和姨姨等来。 宁柔和洛真先后上车。 宁宝宝靠在车门上,眼底里满是愉悦的笑意,等洛真将另一道门也合上,立刻爬进宁柔怀里,而后挤在了两人中间。 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被两位家长同时宠爱的感觉。 别的小朋友,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就是走在爸爸妈妈中间,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 她也想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她抬起头,笑着看了宁柔一眼,便将小手放在了宁柔手上,随后又转过身,咬着唇看了洛真一眼,颊边虽还留着浅笑,但眉宇间藏着些犹豫,似乎在担心自己会被拒绝。 正是踌躇的时候,一只手却主动将她的手握住,车子里响起的,也是她最喜欢听的清亮的、又略带了一点冷意的女人声音。 “怎么不让妈妈抱?” 很温柔的问询,满是爱护。 宁宝宝看着洛真的眼睛,忽就有些不好意思,一张小脸涌出些红,说话的时候,声音比平时小了不少。 “宝宝想坐在妈妈和姨姨中间~” 她担心自己的小心思会被看穿。 但洛真却朝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像无可奈何、又像纵容宠溺。 这一刻,她似乎体验到了那些有爸爸、也有妈妈的小朋友们的快乐。 包裹着幸福滋味的快乐。 车子很快,没多久就到了平阳路。 宁柔下车的时候,洛真给了她一个袋子。 是糖水铺的打包袋,包装地仍很精致。 宁柔正犹豫要不要收,洛真便握住她的手,直接将袋子塞进了她手里。 “不值钱,只有一碗糖水,还有中午没有吃完的饭菜,不吃,也是浪费。” 洛真的眼神,尽是无奈。 自两人重逢,宁柔就总是担心亏欠她什么,尤其是在金钱方面,更不愿接受她的帮助。 其实,就像是她说的,就算只是朋友,也应该适当接受对方的好意。 可宁柔永远跟她分得那么清。 她猜不到原因,只好用自己的方法来一点一点改善宁柔的生活。 就像现在,那些饭菜,明明是让师傅特意按宁柔的口味做的,却只能说是剩下来的。 “别拒绝我。” “你知道的,我只是想帮帮你——作为朋友。” “毕竟,你也给过我三年的幸福。” 朋友。 宁柔听见这两个字,不知不觉,就垂下了头。 她没再说话,手指却用力握了握,将袋子的提口攥得更紧。 再抬头时,神情一如既往地钝滞。 “谢谢。” 两人在车外说话,宁宝宝从车窗探出了个小脑袋,宁柔见状,立刻将车门打开,把女儿也抱了出来。 母女俩手牵着手,站在车子后面,看着洛真上车,看着洛真离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车子的身影,才边说话,边朝着院子慢慢走去。 “……” “妈妈,怎么不请姨姨到家里玩儿呢?” “姨姨要工作呢,现在回去开会了。” “原来姨姨也要上班呀~妈妈,姨姨是做什么的呀?” “姨姨自己开公司,很厉害的~” “……” 关于洛真的话题,宁宝宝怎么问都不觉得腻。 而宁柔,会耐心地解答她所有的问题。 回到家,刚好六点半。 诚如洛真说的,袋子里只有一份小碗的糖水,和一份用塑料盒打包的饭菜。 饭菜的量,有一点多,不过,她和宁宝宝两个人吃,应该刚刚好。 吃完饭,又是半个小时过去。 直到擦桌子的时候,宁柔才想起来被自己藏在桌垫下的那张照片—— 洛真十五岁时的那张照片。 照片很小,只有成年人半只手掌大,因为时间太久远,当初从相册里拿出来的时候,上面的塑封膜已经没有了。 这些年照片夹在本子里,并没有什么损坏。 宁柔早上一时情急,担心被洛真发现,直接将照片塞进桌垫底下,这会儿拿出来一看,才发现照片边角和中间的位置,早已被垫子里残留的水浸湿。 她伸出指腹在上面摸了摸,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那水已经浸在了相纸里面。 这种情况,只能拿去店里处理了。 宁柔眉头微微拧着,免不得有几分自责。 当初离婚,除了肚子里的宁宝宝和这张照片,她什么都没有带走。 这些年每当想起洛真,她也只能依靠这张照片来缓解心里那些无人知晓的苦。 照片坏了,没有人会比她更难过。 因为这件事,她一晚上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酒吧这几天搞装修,夜班全部取消,但是工资还是照发。 这也就意味着,宁柔晚上可以好好留在家里休息。 九点不到,她就给宁宝宝洗漱干净,随后自己也洗完澡,换上了睡衣。 等洗完衣服,母女俩一起躺在床上,就这么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宁宝宝白天出去了一趟,晚上睡得又香又沉。 没一会儿,就缩在妈妈怀里睡着了。 至于宁柔,脑子里总想着那张被损坏的照片,心怎么都静不下来。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她还是悄悄起了身,借着手机的灯光,踩着拖鞋,一步一步走了餐桌边。 照片被放在桌上,用一支笔压着。 宁柔怕吵醒女儿,连小夜灯都没有打开,只借着手机的光照明,从抽纸里取了两张卫生纸,小心翼翼地开始擦拭照片上的水污。 她的眉头,锁的很紧,表情是一贯的认真专注。 只可惜,无论她怎么努力,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她修不好被水毁坏的照片,就像—— 她和洛真,再也回不去曾经幸福又美满的三年。 坏掉的东西,就是坏掉了。 失去的东西,也永远回不来。 宁柔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一滴圆润的泪珠儿,就从眼角淌了下来。 像是心底压抑的所有痛苦、压力、委屈,全藏进了这泪水里。 本来只有一颗,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等她数不清到底是第几颗的时候,手里举着的手机,却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 十点了,谁会打电话来呢? 宁柔吸了吸鼻子,伸手从抽纸里取出一张干净的卫生纸,随意将眼泪擦干。 她不敢再哭,胸口却仍在微微地起伏。 好半天过去,才将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 居然,是洛真打来的。 她不敢接,怕被洛真发现自己的异样,但手机,却还是震动个不停。 没办法,就只能按下接通键。 电话那头的女人,心情似乎不错,说话的时候,语气格外轻盈。 “这么早,怎么屋里就没灯了?” 宁柔的反应很迟钝,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应声,女人的声音便又一次传了过来。 “下楼。” “我在你家楼下。” 洛真来了? 宁柔怔了怔,呆愣愣地点了点头,好半会儿过去,才想起来洛真并不能看到自己的回应,于是又松了唇,又软又乖地应了一声。 “好。” 只是一个字,并不足以让人察觉出不对劲。 洛真手里拿着宁宝宝白天的存钱罐以及医生开的药,脸上带着些微的笑意。 她总苦恼不知该怎么帮助宁柔,这存钱罐倒是个好帮手,下午回了酒店,她突发奇想,将之前那张银行卡也从投币孔里塞了进去。 至于取钱的密码,自然就是宁柔的生日。 楼梯口等了三两分钟,很快,就有脚步声传来。 洛真将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刚一抬头,就看到身穿睡衣从楼上走下来的宁柔。 宁柔穿的,仍是长款的宽松睡裙,但这一件,是白色的,因为比较薄,显得就格外的透。 楼道很黑,院外的月光往里一照,宁柔下楼的时候,她很清晰地就能看见睡衣里面的形状。 只是一眼,她就立刻将视线挪了开来。 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 宁柔对人,从来都没有什么防备心。 对她,尤其如此。 洛真红唇微抿,两只手藏在身后,下意识就将手里的小金猪握紧了些。 直到宁柔来到面前,才终于将目光转移了回来。 相比楼道,楼梯口的月光更盛。 一明一暗对比,看的,就更加清楚。 洛真指尖力气无意识加大,两个人还没说话,空气中就响起一声细小的崩裂声。 周围太过安静,这一点点的声音,也尤为明显。 宁柔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洛真就将宁宝宝的小金猪拿了出来—— 只可惜,小猪的尾巴,可怜地被掰断了。 “抱歉——” 洛真的呼吸很热,掩在阴影中的脸也有些红。 她没好意思看宁柔,视线微微低垂着,直到耳边响起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才将目光重新放回宁柔脸上。 “宝宝的存钱罐?” 宁柔的注意力,全被这个断了尾巴的小金猪吸引。 她对洛真没有防备,也不知道该如何掩饰情绪。 说话的时候,嗓音哑哑的,眼尾泛着红,月光落下,隐约还能看见脸颊上有两条淡淡的泪痕。 哭了? 洛真的唇,下意识地松开,心,也跟着紧了紧。 那双好看的细眉,几乎一瞬间就蹙了起来。 小金猪被她放到左手拿着,右手便得了空。 不给宁柔任何反抗的机会,她的手指就抚上了宁柔的颊,只半秒的功夫,宁柔脸侧所有垂落的长发,全都被她温柔地拨到了耳后—— “哭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无啦!收摊啦! 感谢在2021-08-19 19:03:42~2021-08-19 23:1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26059553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6059553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见、.、2605955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瓶;揽月15瓶;Sunrise、司徒虞、失眠多梦10瓶;36519699、42189290、27987096 5瓶;45999142 3瓶;墨瑾2瓶;砸砸、饿货喵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八章 宁柔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 除了八年前两人初遇的那个夏日雨夜,她曾哭着求洛真不要去医院,往后的日子里,她的每一滴眼泪,全是洛真在床上逼出来的。 越是不怎么哭的人,哭起来,就越是让人心疼。 宁柔的眼泪明明早已止住,但此时看着月光下那双微红的眼睛,洛真的心,仍无法抑制地紧缩。 下午分别的时候,人不是还好好的吗? 怎么四个小时过去,就哭成这样? 洛真脑内浮起各种猜测,不等宁柔出声,人便朝前走了一步。 两人的身体,顿时挨得更紧了些。 “跟我说,被谁欺负了?” 颊上的手,那么冰凉,耳畔萦绕的呼吸,却那么灼热。 宁柔双瞳微睁,心似处于冰火两重天中,经历痛苦又煎熬的漫长折磨。 她摇摇头,一双浅灰的眸钉在洛真脸上,将那张清冷脸孔下掩藏的愠色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敢挣扎,也不敢后退。 好半天过去,才松开唇,从喉咙里挤出几个颤抖的字。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她哪敢把自己哭的原因说出来呢? 就像洛真白天说过的那个词。 朋友。 只有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她才能为自己在洛真面前的一步步退让找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 当着洛真的面,承认在意洛真的照片、承认自己的眼泪为洛真的照片而流—— 无异于在告诉洛真,从始至终,她一直都深爱着洛真。 她说不出来,也不能说。 四周温度,异常的高。 洛真手心紧贴着宁柔的右脸,拇指落在那泛红的眼角上,其余四指,则埋在柔软干燥的黑发之中。 鼻翼间飘浮的味道,是宁柔发间散发出来的洗发露的浅浅清香。 是很淡的花香味儿,像一朵饱满含苞的栀子花,在这个盈满浮躁和闷热的旖旎夏夜中悄无声息地绽放。 洛真不舍得松开手。 指腹在宁柔眼下如风般轻抚,再松口时,声音又温柔了些,就连语气,也是宁柔最无法抗拒的诱哄音调。 “没人欺负,那为什么要哭?” “怕什么呢?在我面前,你什么都可以说。” 简简单单两句话,轻易击溃宁柔的心防。 自离婚后,她就再没有听过这样满是宠爱与维护意味的话。 她无法继续沉默,也无法撒谎。 张唇的一瞬间,眼角又滚出一滴眼泪,声音里,弥漫着浓浓的自责。 “照片、照片被我弄坏了。” 空气中隐约有细微的呜咽声响起,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 洛真听着心疼,将手从宁柔脸上松开,长臂微垂,落在那细软的腰上,隔着一层薄透的白色睡衣,终于将人拥进了怀里。 不就是一张照片吗? 怎么就难过成这样? 洛真忍不住叹了口气,想哄哄怀里的人,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半会儿过去,才轻声劝了一句。 “别哭了。” “照片坏了,可以修的。” “眼睛哭肿了,不怕宝宝担心吗?” 宁柔一时情绪上来,才会继续流泪。 这会儿被洛真抱进怀里哄了哄,又听见女儿的名字,泪水很快就止住了。 感受到她的情绪平缓了下来,洛真没敢接着抱下去,没多会儿,就将人从怀里放开。 气氛隐有些暧昧。 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宁柔转了个身,才伸出手偷偷将眼角的泪擦干。 这几天的幸福,是她来到垣乡后从未想象过的美梦。 她忍不住贪恋,不惜违背当初离开时留下的承诺—— 此生不会再与洛真有任何纠缠。 这种无法控制的爱意沉沦,与她内心坚守五年的原则彻底相悖。 白日的幸福消散,留在黑夜里的,是巨大的矛盾与苦痛。 压得她,连气都喘不过来。 像一个溺水的人,明明什么都抓不住,却仍要不停挣扎。 她甚至,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四周的空气,静悄悄的。 好几分钟过去,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洛真手里攥着小金猪,两片薄薄的红唇抿得很紧,就这么蹙着眉、无声地看着宁柔偏过头去抹眼泪。 她想问宁柔,那是谁的照片,又为什么要为那张照片流泪。 可一见到宁柔眸上若隐若现的水痕,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好奇心,就全都压抑了下去。 这要是多问一句,又给人弄哭了,那她今晚回去,还怎么睡得着觉。 她终究,没有再继续追问。 将那个断了尾巴的小金猪送到宁柔手边后,很贴心地转移了话题。 “这个,是宝宝下午给我的。” “今天上午,她在车里犯了病,我送她去医院看了医生。” “她不想你担心,让我不要告诉你这件事。” 宝宝又犯病了? 宁柔右耳响起一阵尖锐的嗡叫,很刺耳的声音,几乎能将人的耳膜刺穿。 除了她,再没有人能听见。 耳朵,很痛,痛到她忍不住想蹲下来,用掌心将耳孔用力按住。 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站在原地,顺从的伸出右手,将金色的小猪存钱罐从洛真手里接了过来。 如此正常又平静的反应,没有丁点的异常。 连洛真,也没有发现,宁柔的指尖,其实在微微的抖动。 “医生说,宝宝最近发病的次数,比以前多了。” “洛振庭有心脏病,你也知道的,他的主治医生,是全国最好的心脏内科专家周云袭。” “我知道你不想回海市,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把周医生接到这来给宝宝看一看。” “怎么样?” 宁柔看见洛真的唇在动,借着浅淡的月色,她努力地辨认洛真在说些什么。 耳疾的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洛真的话说完,她的右耳,已恢复如常。 “请医生——来垣乡?” 她的表情很专注,声音听着仍有些沙哑。 似乎,没有想过洛真会这么帮自己。 覆满惊讶的眼神,让人心生怜惜。 洛真点点头,神情亦是认真,没等宁柔反应过来,就低着头,将中午医生给宁宝宝开的药也放到了宁柔手里。 “嗯。” “不是开玩笑。” “我已经联系过周医生了,他现在在国外,过几天才能回国。” “当然,你才是宝宝的妈妈和监护人,如果你不同意,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为宝宝看病。” 宁柔的脑子有些混乱。 洛真的话,太让人心动。 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想治好宝宝的病。 只是这样一来,又要亏欠洛真更多。 她能拿什么去还洛真的恩情呢? 她什么都没有。 她想点头,心却在犹豫。 为自己的一无所有,也为自己欠洛真的一切。 这么明显的为难神色,洛真自然也看了出来。 “我说过,就算离了婚,我们依旧还是朋友,宝宝叫我姨姨,我也希望她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不要总觉得自己欠我什么,好吗?” “周医生还没有回国,你不用这么着急做决定。” “还有好几天的时间,你好好想一下,再给我答复?” 五年的分别,洛真改变了很多。 以前,她从来不会用这种温和又轻柔的问询语气,来和宁柔商量事情。 她想做什么,往往会自己做出决定,至于宁柔的意见,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因为她知道,宁柔不会对她说一个‘不’字。 这种变化,让宁柔觉得讶异,也让她那颗紧紧悬着的心,在无声无息中放松了下来。 她没有再纠结,总算轻声‘嗯’了一下。 小金猪里的钱,代表着宁宝宝对妈妈的爱。 宁柔和洛真讨论过后,决定继续守护女儿这份珍贵的心意。 “抱歉,尾巴被我弄断了,改天,我再带宝宝去买一个新的吧。” 洛真伸手指了指小金猪,手心仍握着那截弯曲可爱的小尾巴,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宁柔的视线半垂着,因为哭过,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她没有拒绝,点头的时候,忍不住多叮嘱了一句。 “嗯,但是,不要买太贵的。” “这个,只花了三块钱就买到的。” 软绵绵的声音,像她的名字,也像她这个人。 洛真的唇,轻轻动了动,喉咙里藏着‘柔柔’两个字,却没敢说出来。 宁柔,一直都是宁柔。 从来没有变过。 为生活精打细算、勤俭节约、努力赚钱养活女儿的宁柔,甚至,比五年前整日待在别墅等自己回家的那个宁柔,更加鲜活、更加生动,也更加—— 吸引人。 洛真眼底浮出汹涌的爱意。 目光垂落的一刹那,所有的注意力,又一次被那件白色的睡裙勾了去。 “以后,不要穿着睡衣下楼。” 宁柔闻声一愣,没有听懂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她抬了抬眼,灰瞳中泛出困惑。 直至低下头,目光落到自己胸前,才意识到洛真在暗示什么。 几乎一瞬间,她的脸,就全红了。 空气中的暧昧气息,愈发地浓重。 洛真知道宁柔脸皮薄,经不起人挑逗,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长腿一迈,转身先朝楼梯走去。 “我送你上去。” 宁柔杵在原地,咬了咬唇,愣了两分钟,才红着脸跟上。 五层楼的阶梯,两个人没有再说话,脚下的步子,走得很慢很慢。 仿佛,都不想这条路有尽头。 但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那一刻。 直至来到房门前,宁柔的心跳,仍比寻常更快。 她想请洛真进去坐坐,但屋子里没有空调,很热,洛真的身体,多半受不了这样的环境。 思虑再三,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摸着黑,她将钥匙插|进锁孔,只需要轻轻一转,门就会被打开。 洛真就站在她身后,只隔着一点点的距离。 她的心,莫名就更慌张。 很快,房门就被推开一道缝隙。 宁柔回头看了一眼,洛真的身体笼罩在阴影中,她什么都看不清。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道别。 一秒钟过后,正要将视线从女人的脸上收回,一只冰凉的手,却猝不及防从黑暗中伸出,轻轻捏住了她握着门把的右手的手臂。 很突然的动作,但她并没有受到惊吓,因为一切都发生在温柔的触碰之中。 “那张照片,是谁的?” 洛真看着宁柔,声音很平和,语气很冷静,听不出任何喜怒。 她还是很在意。 在意除了床榻之外,从未在她面前落泪的宁柔,为了一张照片就难受成那样。 是宁宝宝的照片吗? 这是她唯一能接受的答案。 十点多,五楼的住户全都睡了。 长廊上,没有丁点声响。 那么安静,安静到连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碰撞声也入耳分明。 宁柔怔了怔,没想到洛真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没由来的,脑海中就浮出了那个满头黄发、眉眼含笑的十五岁少女。 她的思绪,有些乱。 好几分钟过去,才软着声,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一个……朋友。” 朋友? 宁柔身边有什么亲密的朋友吗? 直到回到车里,洛真的心仍是酸酸涩涩的。 像吃醋,又像嫉妒。 连周身的空气,都浮着若有若无的酸味儿。 宁柔为了一个朋友的照片,居然伤心成那样。 很显然,照片里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朋友。 思来想去,洛真都猜不出这个所谓的朋友是谁。 没办法,就只能给郑邦打去了电话。 “重新查一下宁柔这五年的人际关系。” “她好像,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 电话那端,郑邦还没有应声,女人略带懊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要是查不出来,就去查垣乡的照相馆,看看宁柔有没有和别人一起去拍过照。” 短短的几分钟之内,洛真便将宁柔身边的男男女女全猜了个遍,却从没想过,那个‘朋友’,可能是她自己。 ‘朋友’这个词,明明是她说的最多,到最后,宁柔当了真,她却忘得一干二净。 只因为,在她心里—— 她和宁柔,从来都不是什么‘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洛真:可恶!什么时候又蹦出了个朋友!又是来抢老婆的! (二更见) 感谢在2021-08-19 23:14:04~2021-08-20 18:0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轻倾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如衿、Brickkkkk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见、月熊的圈外妈咪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里兜25瓶;雨文□□20瓶;茶冢16瓶;71405891MR 12瓶;47188893、鸽鸽、32596587 10瓶;6666 5瓶;姐姐的心肝3瓶;小k~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九章 洛真晚上不回酒店,洛繁星便将自行车骑去了糖水铺。 第二天一早,洛真七点准时出现在宁柔家楼下,还带来了早餐。 因为昨晚的事,两人相处时氛围自然了许多。 而这,大部分归功于洛真数次在宁柔面前强调的‘朋友’二字。 幼儿园的校车,七点半就会过来。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宁柔才刚冲好女儿的药。 等到房门打开,洛真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苦涩的草药味。 应该是宁宝宝的药。 因为知道洛真要来,宁柔提前换好了自己的衣服,昨晚穿的那件白色睡裙,此刻正随意地搭在床尾。 洛真的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目光盯着那衣服看了两眼,脸色微不可见地变了变。 她将早餐交给宁柔,而后便朝着浴室走去。 宁宝宝身上还穿着睡衣,踩着小凳子站在脸池旁刷牙,一眼望过去,乖乖地,特别招人喜欢。 洛真刚走过来,她便在镜子里看见了那张漂亮的脸。 嘴里的泡沫还没有漱干净,就抿着唇轻轻笑了笑。 “姨姨来啦~” 洛真站在她身后,唇角跟着弯了弯。 “嗯。” 有了洛真帮忙,宁宝宝很快就刷好牙,洗好了脸。 而宁柔,也有了更多时间来做其他事。 七点半,两人一起将宁宝宝送上校车。 洛真也如前一天一样,骑着自行车将宁柔送去了茶餐厅。 因为洛繁星明天就要回海市,洛真提议晚上四人一起吃顿送别饭。 这个理由,宁柔没法拒绝,只能点头同意。 不知不觉,已到了七月中旬。 气温也是一天比一天高。 宁柔惦记着被损坏的照片,中午随意吃了几口饭,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冬晖街。 没多会儿,人就到了中心街的一家影楼。 照片只是浸了水,处理起来并不复杂。 宁柔的时间不多,还要赶回店里上班,于是和老板约好第二天中午来拿。 照片能修复好,她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这份好心情,一直延续到晚上下班,到吃完洛繁星的那顿分别饭,都没有完全消散。 从饭店出来,四人想消消食,便没有立刻回去,反而沿着长街散起了步。 洛真将宁宝宝交给洛繁星牵着,自己则和宁柔单独在后面走。 “今晚心情很好?” 不用上晚班的夜里,人总是会比平时放松一些。 宁柔的头微微低垂,脚下踩着自己的影子,嘴角仍含着浅笑。 “嗯。” “照片、照片今天送去修了,老板说,明天就可以去拿。” 听得出来,宁柔的语气很是欣喜。 至于洛真,表情则冰冷了些。 照片,又是照片—— 宁柔不仅为这张照片哭,还为这张照片笑。 这个所谓的‘朋友’,到底是谁? 她想问,却又不敢问。 生平第一次,她感受到了胆怯的滋味,她害怕真的从宁柔口里听见一个陌生的名字。 无论是男人、亦或是女人,她都无法接受。 明明她才是最先认识宁柔的那个人,偏偏宁柔的生命里除了她之外,还多了两个意义特殊的人—— 一个,是宁宝宝的爸爸;另一个,就是照片里的这个朋友。 她觉得不甘心,一瞬间,心口就蹿出了一团火,把她心里那些酸溜溜的醋水,全烧成了灰,然后融进身体里,连呼吸,都满是酸味。 “哦,你跟那个朋友,关系还挺好的。” 一句很平常的话,但听上去,总怪怪的。 宁柔心思浅,没有想那么多,也听不出洛真话里的酸劲儿,没怎么犹豫,就点了点头。 “嗯。” 她只敢轻轻应一声,别的话,再不敢多说。 洛真太聪明了,但凡她多知道些信息,一定能猜到那个‘朋友’,其实就是她自己。 夜空之上,圆月高悬,皎白的月色洒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气氛很好。 前方不远处,洛繁星将宁宝宝抱在怀里,显然也很喜欢这个小侄女。 不管是洛真,还是洛繁星,都是宁宝宝真正的亲人。 宁柔觉得欣慰,面色愈发柔软,眼神里的喜悦,也愈发明显。 洛真在旁跟着,将她面上所有的细微变化全都看在眼里,心,是越来越酸。 趁着宁柔不注意,她又将手机拿了出来,悄悄给郑邦发了条短信。 【怎么样?】 郑邦很快就给出了回复。 【洛小姐,我们重新排查过宁女士近五年的人际圈,还是没有发现她身边有任何关系亲近的朋友。】 【影楼和照相馆的订单记录,也查得差不多了,同样没有宁女士的消费记录和照片底片。】 还是查不到吗? 洛真红唇微抿,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又打出一行字。 【宁柔说,今天把照片送去修复了。】 这条线索比昨晚的,可明确多了。 没过一秒,郑邦的消息就传送了过来。 【好的,洛小姐,明天这个点之前,一定给您答复。】 洛真这时总算放下了心。 等她将手机收起来,才发现宁柔正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等自己。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就停下了脚步。 而洛繁星,抱着宁宝宝走了很远了。 洛真莫名有些心虚,尤其是看到宁柔那副乖巧又温顺的模样,更是不好意思。 她并不想说谎,却不得不说慌。 “抱歉,公司的事。” 宁柔闻声摇头,声音依旧轻柔。 “没关系。” 洛真的事业,几乎是她自己一手打拼。 三年婚姻生活,宁柔亲眼看着她将洛氏从一个没人看好的烂摊子,变成海市发展前景最好的企业之一。 也正是因为知道洛真为此付出了无数的心血与努力,所以她才舍不得让对方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成绩。 “你在这里,真的不要紧吗?” “对公司会不会有影响?” “洛、洛先生他,不是一直——” 洛振庭一直觊觎着洛氏总裁的位置,这件事,宁柔五年前就知道。 洛真听出宁柔在担心自己,心底的火气消去了些。 “公司都是我的人,他翻不出什么水花。” “再说,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治他,他要是真敢做什么,往后,我就找人守住老宅的前后大门,再也不让他出去了。” 明明是开玩笑的戏谑语气,宁柔却当了真,连眉头,都跟着拧了拧。 “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不如,让人跟着他,只要他去公司,就把他送回家去?” 这么认真的建议口吻,洛真忍不住莞尔。 她点点头,表情也正经了起来。 “好。” “就按柔柔说的办。” “不能让他进公司。” 一声柔柔,让宁柔的脸泛出几分红。 她没敢再看身前的女人,匆匆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去。 洛真在后看着,眉眼间笑意愈深,三两步,便跟了上去。 很愉快的一个夜晚。 散完步,洛真先将宁柔母女俩送回了家,而后才送洛繁星回酒店。 机票,是明天中午的。 明早,还得先把人送去市里。 关于读文科还是读理科的事,洛繁星也考虑好了,不转科、也不转校,就以文科生的身份参加高考。 洛真没有询问洛繁星做出这个选择的真正原因,但隐约能猜到一些—— 转理科,只剩一年时间复习,考上海大的机会并不算大;如果转学,其实和复读没多大差异,洛繁星心里显然藏了个人,或许,是为了这个喜欢的人,她才不愿意晚一年高考。 既然是洛繁星自己做出的决定,她就会尊重。 姐妹俩在酒店门口说了会话。 很快,洛真就准备离开。 洛繁星见她要走,终是没有忍住,出声将人唤住。 “等等!” 洛真闻声蹙眉,脚下步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 洛繁星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她的神情不免有些慌张。 好几分钟过去,才终于将心里憋了好几天的话说了出来。 “你真的觉得,宝宝的发色,只是巧合吗?” 只一句话,就让洛真变了脸色。 “你想说什么?” 洛繁星咬咬唇,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一步,说话的时候,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她连握筷子的方式,都那么像你。” “我问她了,关于爸爸的事,她说爸爸和妈妈离婚,爸爸不在垣乡,在很远的地方。” “你不觉得,这就像是在说你吗?” 洛真越听,眉头锁得越紧。 按洛繁星这说法,宁宝宝是她的女儿? 怎么可能? 她正想出声反驳,耳边,又传来一句笃定的猜测。 “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当年,宁柔姐拿到了你的、你的——” “她不就可以帮你生孩子了吗?” 出于害羞,洛繁星没好意思说出那两个字。 但洛真,还是从她的话里,联想到了自己之前从未考虑过的另外一种可能。 *** 由于要送洛繁星去市里,宁柔第二天是自己去上班的。 从八点开始,她就在期待午休的到来。 和昨天一样,一到一点,仍是连饭都没吃完,她就骑着车去了影楼。 照片果然修复好了,而且师傅还在外面加了一层塑封膜。 原本泛黄老旧的照片,现在看着,像新的一样。 宁柔很高兴,付完钱,出了店仍将照片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直到找不出任何瑕疵,才将照片放进来时带来的信封,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塞进包里。 中心街,是县城最热闹繁华的地方。 宁柔推着车子正准备离开,正好看到前面有一家新开的蛋糕店,门口,还摆着几个漂亮的花篮。 新店开业,一般都会有优惠。 放在以前,宁柔肯定不会进这么‘高档’的店铺消费,但想到洛真最近一段时间对自己的帮助,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推着车走了过去。 很新、也很干净的店。 宁柔站在门口,总觉得自己和这样的地方格格不入。 店里的店员看她站了很久都没有进来,主动推开门出来招呼,她才终于鼓起勇气抬起了脚。 正是要进门的时候,她又折返到车旁,将肩上背的帆布包放进了车篮里。 包上沾了油污,还是不背进去了,省的弄脏了店里的东西。 她的出发点,从来都是好心的善意。 却没有发现,有个女人,一直在后面跟着自己。 只是买块蛋糕的片刻功夫,她的包,就被人来回翻了好几遍。 蛋糕店里的食物,都是精致又好看。 价格,自然也格外地高。 但宁柔没有后悔进来,她看见了洛真以前很喜欢吃的蜂蜜慕斯蛋糕。 一小块,就要三十八元。 很贵,她还是高高兴兴地买了下来。 从进店到出去,前后不超过五分钟。 她来到车旁,将打包好的蛋糕盒放进包里,便骑着自行车回到了香茶轩。 直到进了后厨,将蛋糕放进冰箱的那一刻,她才发现,信封里的照片,早已经不见。 几乎是一瞬间,宁柔就愣在了原地。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刚被人从水里救出来,马上又被人拉扯进更深的海水里。 她甚至还没有把修复好的照片给宝宝看,照片就被弄丢了。 宁柔很难受、也很自责。 冰箱的门没有关,冷气对着她的脸吹,没一会儿,那双眼睛,就被吹成了红色。 老板娘经过,看出她状态不对,便询问了一句。 宁柔这时才回过神,立刻将冰箱的门关了起来,只说自己丢了东西,下午不能再继续上班。 老板娘见她这幅失落模样,猜到是很重要的东西,没有多说什么,便允了她的假。 蛋糕店对面的马路上,裴仪仍坐在车里。 她的手上,拿着洛真十五岁的那张照片,面上的表情很平静,完全没有偷拿别人物品的羞愧感。 她在等宁柔过来。 洛真那么爱宁柔,可宁柔呢? 却为别的男人生了一个孩子。 裴仪觉得不值,为洛真不值。 二十分钟过去,诚如她猜测的那样,宁柔骑着自行车出现了。 这个女人,看上去又蠢又笨,长相一般、身材也一般,哪里吸引人? 她想不通,就这么坐在温度适宜的轿车里,冷眼看着宁柔在烈日的烘烤下寻找那张永远也找不到的照片。 她以为,宁柔最多坚持半个小时. 可她错了。 半个小时过去,宁柔没有离开;一个小时过去,宁柔还是没有离开;两个小时过去,宁柔依旧在找。 从两点,找到四点,宁柔仍没有离开的打算,就这样,在太阳底下度过了一天中最热的两个小时。 裴仪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 不但笨,而且固执。 不过只是一张照片而已,找不到,为什么还要找下去? 她看见宁柔额头上冒出的热汗,也看见宁柔被汗水打湿的后背。 她的表情无意识地阴沉,指尖下的力气也越来越大,手里的照片几乎都要被撕碎—— 她觉得愤怒。 愤怒宁柔为了洛真的一张照片,能坚持两个小时都不放弃;也愤怒自己,既无法如宁柔这般为洛真付出,还曾为了自己的利益,对洛真做出那样过分的事。 她确实没有爱洛真的资格。 眼见宁柔还在找照片,她实在是看不下去,正准备推开车门将照片还回去,没想到,一辆她再熟悉不过的黑色轿车也开了过来—— 是洛真的车。 不得不说,洛繁星的话,对洛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刚从市里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宁柔见面。 谁知赶去香茶轩后才知道,宁柔来了中心街这边找东西,两个小时都没有回去。 洛真又气又怒,不知道是什么宝贝东西丢了,要这么急着去找。 这会儿一见到宁柔,一句话都没说,就直接将人拉进了车里。 宁柔的脸很白,白得一点血色都看不见,额头上的热汗,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冷汗。 直到坐上车,洛真才发现她的呼吸远比平时急促。 她正要说去医院,却又想起来宁柔最怕的就是医院,只能改口,让司机把车子开回酒店。 宁柔原本倚在门窗上,不知何时,就被洛真抱在了怀里。 她的身上,几乎全部被汗水打湿,三十七八度的高温,顶着太阳在外面晒了两个小时,这谁受得了。 洛真的心快疼死了。 怀里的人半眯着眼睛,身体软绵绵的,两只细白的手臂乖乖地抱着她的腰,看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她来之前想好的那些责备的话,这会儿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直到耳边响起一句软软的呼唤,她才红着眼睛松开了唇。 “阿洛~” “嗯?” “不要去医院。” 想来,宁柔刚刚并没有听见她让司机回酒店那句话。 车子里,静悄悄的。 空调虽然开着,但温度并不是很低。 洛真伸出手在宁柔脸上轻轻碰了碰,心脏又酸又疼。 她知道宁柔现在的意识有些恍惚,却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困惑问了出来。 “你跟我说,你这两个小时在找什么,我就不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宁柔听得迷迷糊糊,但还是抓住了洛真话里的关键词。 没有任何犹豫,她就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轻轻吐出三个字。 “嗯……照片。” 话刚说完,人就彻底晕了过去。 照片——还是照片。 洛真被这两个字气的心口疼。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着火气将宁柔抱进了酒店的房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门让医生进来,看着医生给宁柔量体温的。 她只知道,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照片上的人找出来。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宁柔顶着烈日在外面站两个小时。 越想,火就越大。 那张冷艳动人的脸孔,也只剩下一个‘冷’字。 连医生,都不敢在房里多待一秒钟。 确认病人没有出什么大问题,只留下‘中暑’两个字和一张药单,就抓着医药箱匆匆离开了房间。 等洛真买来药,再喂宁柔吃下,时间已经到了五点半。 只能一个人去接宝宝放学了。 洛真强压下心头怒火,将宁宝宝从幼儿园也接到了酒店。 而宁柔,仍躺在床上没有醒。 因为怕宁宝宝担心,她直接把小孩儿带去了洛繁星的房间,没敢让对方看到宁柔生病的样子。 宁宝宝依然很乖,但毕竟还是小孩子,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多少会觉得害怕。 这会儿她被洛真抱在怀里,小脑袋埋在洛真肩头,就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在外面。 “姨姨,妈妈还没有下班吗?” 提到宁柔,洛真的心又涌出些酸楚。 “嗯,妈妈今天要晚点下班。” “你先跟姨姨待一会儿,好吗?” 加班,对宁宝宝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词汇。 因为宁柔经常加班。 她没有怀疑洛真的话,就乖乖地点了点头。 “好,宝宝听姨姨的话。” 一句话,说得洛真的心更难受了。 想起那张照片,她心里泛出一丝微弱的希望—— 或许,宁宝宝会知道照片里的人是谁。 她隐有些犹豫,好几分钟过去,才将宁宝宝放到了床上,而后自己也坐在床侧,认真又郑重地,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宝宝,你告诉姨姨,妈妈最近,是不是弄坏了家里的一张照片?” 照片? 宁宝宝有些懵,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姨姨,家里只有一张照片呀~” “妈妈没有和宝宝说照片坏了~” 只有一张照片? 洛真的唇,不自觉抿得更紧。 没等她再问下去,宁宝宝便主动解答了她的困惑,同一时刻,郑邦的短信也发了过来—— “家里只有一张照片,是姨姨的,所以宝宝才认得姨姨。” 【洛小姐,查清楚也再三确认过了,宁女士昨天送去影楼修复的照片,是您的。】 洛真的脑子,一瞬之间,嗡的一声炸开。 耳边,又响起了洛繁星昨晚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你真的从来都没想过,宝宝,其实有可能是你的孩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收摊(根本不敢从中间断章55555) 感谢在2021-08-20 18:00:21~2021-08-20 23:1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花卷睿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倾辞5个;蓝蓝2个;不见、一只大哈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zz 46瓶;54281629 30瓶;蓝蓝28瓶;看书的人8瓶;71405891MR 6瓶;6666、是金智秀的老婆呀、超爱阿美呀!、戎姜5瓶;剑无双3瓶;12729568、月圆的天空2瓶;砸砸、这是个很好的名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章 (一更) 宁宝宝的话,如同一颗细小的石子,从高不见顶的深渊,扑通一声坠入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入水的一瞬,明明连水花都看不见,却让无波无澜的海面惊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涟漪,就好像在暗示,这片深海,从今往后,再不能回归平静。 洛真呼吸微止,耳边嗡嗡声响个不停,还没从这惊意中回过神来,心口处便袭来一股沁人的寒意,悬在身侧的两只手臂,也抑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不过半秒,她眸中的愠色,就彻彻底底地被震惊取代。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宁柔口中的那个‘朋友’——竟然就是她自己。 宁柔因为毁坏了她的照片而流泪;宁柔为了找回她的照片,甘愿在太阳底下晒了两个小时。 为什么这么傻? 她傻,宁柔更傻! 郑邦的调查结果早已表明宁柔身边没有其他人,她却偏不肯相信,甚至还觉得宁柔轻易就将心托付给了除自己以外的人。 ‘朋友’这个词,也是她最先说的。 可到最后,宁柔当了真,她却忘得一干二净。 偌大的房间,寂静无声。 洛真的眼睛,不知不觉便红了。 光是想到宁柔这两个字,她的心,就隐隐作痛。 宁柔爱她,一直都爱她—— 这么爱她的宁柔,真的愿意给别的男人生孩子吗?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一刻,洛真也开始怀疑,宁宝宝到底是谁的骨肉。 毕竟,就像洛繁星说的,这孩子,和她太像太像。 一样的发色、一样的怕腥、一样的握筷子方式。 真有这么巧吗? 洛真心神俱震,内心难受不已。 她的表情如此痛苦,连宁宝宝都看了出来。 “姨姨,哪里痛痛吗?” 小孩子,心思总是单纯。 见到洛真眼睛发红,瞳间隐有水光浮现,宁宝宝下意识以为洛真不舒服。 没等洛真回神,她就顺着床边滑到了地上,随后站在洛真腿侧,轻轻牵住了那只冰凉的手。 小心翼翼的动作,满是安慰的含义。 洛真甫一垂眸,就只看到一张稚涩可爱的小脸。 只一眼,就让她的心,被浓烈的酸苦包围。 宁宝宝的头发,是和洛白月一样的浅黄。 在亮白的灯光下,看得愈发明显。 她伸出手,将掌心放到小女孩儿的发顶,感受着那软黄发丝儿带来的触感—— 软软的,并不扎手,摸上去很顺滑,隐约中,指尖似乎还沾上了和宁柔发间一样的淡淡栀子花香。 洛真讨厌自己的身体里留着洛振庭的血,连带着,对天生的黄发也喜欢不起来。 常年的染发,让她忘了自己的头发本该也是黄色,也让她忘了,自己原本的头发,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是否,是和宁宝宝一样的手感? 她的神情,仍是苦涩中夹杂着困惑。 几十秒后,才将宁宝宝重新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姨姨没有哪里痛。” 她的声音,很是温和,但语调之中,却藏着细微的颤意。 宁宝宝没有察觉出来,听见洛真的话,微拧的眉头松了松,而后笑着伸出手,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面上满是羞怯的笑意。 “姨姨,肚子咕咕咕了~” “妈妈给宝宝留饭了吗?” 这会儿,已经六点半了。 洛真后知后觉,这时才意识到宁宝宝仍饿着肚子。 她摇摇头,眼底涌出些哀伤,又有些垂丧的郁色,瞧着,没有一点精神,与平日的清冷高傲模样,全然不同。 心底虽是万般情绪起伏,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丁点异样。 “妈妈晚上没有时间给宝宝做饭了。” “姨姨带宝宝去吃饭,好不好?” 和洛真一起吃饭,宁宝宝当然不会介意。 几乎没怎么思考,她就软软地应了声。 “好~” 一大一小,一起吃过三次饭。 洛真对宁宝宝的喜好,多少有了些了解。 和她一样,宁宝宝也怕腥,不爱吃鱼,至于其他的肉类,打成肉沫混在其他菜里更好,口味不重,不喜欢重咸重辣,偏爱清淡的饮食。 越看,越觉得宁宝宝像自己。 洛真心下叹口气,眉头越锁越紧。 没过多久,就将宁宝宝带回了糖水铺。 小店的门,是开着的,店里只有姜绒一个人。 六点多,处理完工作,就算下班了。 她坐在柜台前面,电脑里放着综艺,一个人看的不亦乐乎。 洛真突然抱着宁宝宝出现,吓得她耳机都快掉出来。 “洛、洛——” 一声‘洛总’快要出口,视线正好瞥到洛真怀里的宁宝宝。 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洛真的反应,倒很淡定。 把宁宝宝放到按摩椅上,就去了柜台前点餐。 后厨一共两位师傅,一个是专做甜汤的,一个是专做饭菜的。 两人平时都住在店里,只等着宁柔和洛真过来。 姜绒心思机灵,等上菜的功夫,先给宁宝宝上了碗糖水,见洛真没有阻止,又将电脑拿到另一张圆桌,播起了时下最流行的儿童动画片。 宁宝宝果然很喜欢,窝在洛真怀里安安静静地看着,时不时还咯咯地笑一声。 要讨好老板,不如先讨好老板在意的人。 姜绒看的出来,洛真不仅喜欢宁柔,对宁宝宝,也是疼爱得不得了。 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吃不了几个菜。 不到十五分钟,姜绒就将饭菜端了出来。 宁宝宝知道要吃饭了,主动拉了拉洛真的手,示意将电脑关上。 紧接着,趁着姜绒放菜的功夫,她还小声说了声‘谢谢’。 很乖,也很懂礼貌的小朋友。 难怪洛总那么喜欢。 姜绒笑了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宁宝宝的小脑袋。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 许是随了洛真,宁宝宝比起宁柔,某些时刻,观察力还要强些。 看到姜绒将饭碗拿到后厨,她心里有些小困惑。 直到回到车上,才将自己的不解说了出来。 “姨姨,为什么卖汤圆的地方,也可以吃饭呢?” 洛真闻声愣了愣,没想到宁宝宝这么小,居然也会注意到这种小细节。 幸好姜绒今天反应快,没有把‘洛总’两个字叫出来,要不然,只怕宁柔第二天就会知道糖水铺存在的真正意义。 糊弄一个小孩子,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洛真想了想,只能用‘钱’这个理由来解释。 “付了钱,当然可以买到饭。” “你看,他们店里不是还有按摩椅吗?” “说不定过几天,连小朋友喜欢的玩具,也会有。” 小朋友喜欢的玩具? 宁宝宝的眼睛亮了亮,很好奇是什么,却没敢问。 洛真将她这幅踌躇又喜悦的样子看在眼里,心顿时软了软。 说话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宝宝有喜欢的玩具吗?” 宁宝宝的小脑袋微微仰着,望向洛真的那双眼睛里仍有盈亮的光芒闪烁。 思考了会,她摇了摇头,并没有给出回答。 洛真红唇轻动,心间酸涩不已,又问了一句。 “没有吗?”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和姨姨说。” 宁宝宝仍是摇头,但这次,却咬着唇冲洛真笑了笑。 “宝宝不需要玩具。” “宝宝有妈妈,也有姨姨。” 洛真听着,心又难受了几分。 车窗外的天,已差不多完全陷入黑暗。 从糖水铺出来,洛真先回平阳路的老楼拿了些换洗的衣物,才带着宁宝宝回到酒店。 宁柔仍是没醒。 洛真不敢多看,怕打扰了宁柔,站在玄关处朝着床上看了几眼,就将房门关好,重新回到了洛繁星的房间。 两间房,是连着的。 知道宁宝宝爱看动画片,她给宁宝宝洗完澡,换上睡衣后,立刻从姜绒那里问出了下午那部片子的名字和集数,用自己的电脑接着放了下去。 一大一小,坐在沙发上,宁宝宝被洛真抱在怀里,亲昵又自然。 像一对真正的母女。 看了没多会儿,就到了九点半。 宁宝宝犯了困,倚在洛真怀里不停打呵欠。 明明困得快要睡着,还不忘问妈妈怎么还不来接自己。 “姨姨,妈妈什么时候下班呢?” 小孩儿找妈妈,是天性。 宁宝宝从来没有和宁柔分开过这么久,心里总归有些担心。 洛真心下叹口气,指尖轻轻抬了抬,在宁宝宝脸上温柔地碰了碰。 白白软软的颊,可招人心疼。 她不想欺骗宁宝宝,可宁柔还没醒,她哪敢让这么小的孩子和自己一起担心? 思来想去,只能给出一个不算谎话的保证。 “妈妈待会就过来了。” “宝宝困了,就先睡,好不好?” “明早起床,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妈妈了。” 这个承诺,对一个想念妈妈的小朋友来说,诱惑力无疑是巨大的。 宁宝宝点点头,终于不再与困意做斗争,抱着洛真的脖子,安心闭上了眼睛。 三两分钟过去,就彻底陷入了梦乡。 把小的哄睡着了,就要去隔壁照顾大的了。 洛真将宁宝宝放到床上,离开的时候,怕人被空调吹感冒,特意将温度调高了些。 明明是从来没有和小朋友接触过的人,却也在悄无声息的相处中,自然而然地学会了怎么去关心爱护一个孩子。 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洛真的心,仍是忐忑。 医生说,宁柔吃了药,最晚可能晚上十一点后清醒。 算算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洛真没有开灯,摸着黑走到床边,打开了床头的小黄灯。 暖黄色的灯光,很是柔和,并不刺眼。 宁柔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两只胳膊藏在里面,十根手指都露在外面。 洛真伸出手摸了摸,发现她的手心都是温热的,并没有发冷的迹象,面色轻松了些。 从中心街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小时。 宁柔的脸色依旧很苍白,整个人看上去,都是一种不健康的虚弱感。 她的额头出汗太多,仍有几缕刘海黏在上面。 医生走后,洛真已经给她擦过身子,想来,是她睡觉的时候,又出了汗。 洛真看着心疼,将从老楼带来的睡裙拿了过来。 随后又去浴室接了些热水,就着床头的灯光,将被子慢慢揭开,将宁柔身上的丝绸睡衣解了开来。 这是她的睡衣,穿在宁柔身上,也很合适。 下午给宁柔换衣服的时候,倒没过多注意这具纤柔的身体有多诱人。 这会儿,屋里仍只有她们两个人。 但解扣子的时候,她的指尖,已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六颗扣子,只松了一半,她的脸,就已覆上一层绯红。 即便弯曲的长卷发从耳颊垂落,也掩饰不了她此时的紧张—— 睡衣里面,一片空荡,再没有其他遮肉的布料。 宁柔的内衣,早在下午,就被她连同其他的湿衣服,一起放到浴室的脏衣篓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一章吧 感谢在2021-08-20 23:16:08~2021-08-21 16:5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是茏啊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2565295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倾3个;42565295、一只大哈皮2个;念章、DetectiveLi、不见、雨文□□、淮竹、落日笛风、zzz、倾辞、努力成为肌肉小姐姐、兔子的狐狸先生、于耶、哦呵呵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霗50瓶;42565295、A-LXY微凉、26059553、退、山、Thorns、北北北北堂20瓶;一模一样的烟火19瓶;晏晏9瓶;揽月、王里兜、四公子、尼路班、卉色、一舟5瓶;卿卿、E.Soooo 4瓶;Eleven、11、46946391、45999142 3瓶;李小小蚂螂、安之若素2瓶;砸砸、不鹿、饿货喵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一章 (二更) 洛真的眉头,蹙得紧紧的,但即便如此,仍是无法控制胸膛里那颗极速跳动的心。 她在人前,总是冷静自持,鲜少有失态的一面。 此时光是看着那松垮睡衣下露出的若隐若现的半圆,她的思绪,竟然全乱了。 她又想起了第一次去宁柔家里的场景—— 宁柔穿着浅黄色的睡裙,披散着头发,站在浴室门口看着自己,眼神茫然、失措、又无辜。 让她忍不住,就生出了欺负的心思。 最好,要把人欺负地哭出来,边小声的哭,还要逼着唤自己的名字。 她看见宁柔微红眼尾里的眼泪珠儿,混着断断续续的‘阿洛’的呼唤声、以及细微压抑的呜咽声,一起融进潮湿灼热的空气里。 就好像森林里互相依偎的两棵树,一颗大树,一颗小树,在日夜的相处之中,无数的枝与叶已不知不觉生长在一起,甚至于,连埋在土里的根,都在紧紧交缠。 偶尔遇上恶劣的天气,大树便会将枝干全部埋进小树的枝叶里,大树的枝干前后摇摆,小树的叶子便轻轻摇晃,树叶簌簌的摩擦声中,带来的——是狂风中能将一切毁灭的无法忍受的、痛苦又美妙的愉悦颤动。 那风如此汹涌,它们不得不互相拥抱,才能艰难存活。 莫名的,洛真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她的指尖,很热,似乎内心所有能说的、不能说的欲望,全都聚集到了手指上。 就如同,五年前每一个旖旎的夜晚里,她曾带给宁柔的那些快乐。 偌大的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洛真的唇,抿得越来越紧,没有一丝缝隙。 她不敢再想过去的亲密画面,强迫自己从回忆中冷静下来。 直到心绪平复了些许,才松开唇轻轻喘了喘,将心里所有的暧昧念想,连同喉咙里的欲/火,一并释进了空气。 欲望消散,但她的脸,仍是红的。 正常的生理反应,她也无力对抗。 她能做的,只有忽略这燥人的红热,继续指尖下的动作。 平静的将六颗扣子全部解开,平静的用被热水打湿的毛巾,平静的将宁柔的上半身擦拭干净。 平静的换水,平静的继续处理宁柔的下半身。 最后,平静的将那件白色的睡裙,换到了宁柔的身上。 一切都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至少,表面上来看,是这样。 洛真将毛巾放回水里,端着水盆离开之前,又一次回头看了宁柔一眼。 眼底藏着的,是汹涌热烈的欲潮。 宁柔的身体擦干净了,洛真自己,倒出了一身的汗。 进了浴室,她也冲了个澡,想到刚刚看见的春色,洗澡的时间,竟比平时多了十分钟。 从浴室出来,已经十点多了。 考虑到两人现在的‘朋友’关系,以及自己那被消磨到所剩无几的意志,她终究还是坐到了沙发上。 床头的小黄灯,已经被关掉。 房间里唯一的亮光,来自电脑。 洛真的目光,盯在聊天框里,犹豫了十几秒,终是抬起手,指尖在键盘上敲了敲,向自己的私人医生,发去了一条消息—— 【向医生,请问,取卵手术,有没有可能在当事人不知情的状况下发生?】 微信那端,向婷很快给出了回复。 【基本没有这个可能性。】 【除非,当事人长时间处于昏迷状态。】 【但这种情况下做取卵手术,属于违法行为。】 【一般,没有医生会违背自己的医德,去做这样的手术。】 洛真看着聊天界面连续而来的四条消息,不知不觉,手脚已是一片凉意。 记忆倒回五年前,她几乎可以确定,宁柔根本不可能在自己不知情的条件下取走自己的卵子。 洛繁星的猜测,似乎,并不能成立。 预料之中的结果,但她的心,仍不可抑制地沉了沉。 她没再继续问下去,向医生道了声谢,便结束了聊天。 电脑的屏幕,仍还亮着,但光度,不是特别高。 洛真抿了抿唇,神色中泛出些许的痛苦与失落。 好半刻过去,她才将掌心松开,借着电脑的微弱亮光,出神地看着手里的白色小袋子。 那袋子里,装着的,是几根浅黄色的头发丝儿—— 是宁宝宝的头发。 真相,越发扑朔迷离了。 *** 宁柔睁眼的时候,房间里一片黑暗。 她的意识有些迷糊,但仍能感受的出来,自己现在躺着的床,并不是家里的木床。 关于晕倒前的事情,她只记得洛真答应自己不会去医院,剩余的,便全不记得。 洛真—— 想到洛真,她又想起了那张被自己弄丢的照片。 一瞬间,心口便涌出些慌乱。 她的精神,太过紧绷,连有人来到床侧都没有发现。 直到一只手伸到她的额头,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心,才渐渐平静。 床头的小夜灯,又一次亮了起来。 宁柔睁着眼睛,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洛真。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额头上那只带着凉意的手,便已经松了开来。 “头还晕不晕?” 很轻柔的声音,让人放松。 她摇摇头,一双软唇仍微微闭着。 乖顺的模样,和宁宝宝没有多大的差别。 洛真的心,没由来的紧了紧。 两只脚,情不自禁就往前走了一步。 “饿了没有?” 宁柔仍是摇头。 距离上一次进食,过去了十一个小时。 许是饿过了头,她是真的没有感受到饿。 洛真猜到她会摇头,眼睑垂了垂,继续问了下去。 “想见宝宝吗?” 听见宝宝这两个字,宁柔那呆钝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那两片淡粉色的柔软唇瓣,也终于松了开来。 “宝宝放学了吗?” 房间的帘子,是拉上的,门,也是关着的,不开灯的话,四周是彻彻底底的黑暗。 宁柔并不知道时间,以为自己只睡了一个小时。 她的嗓音,很轻,也很细,声音传到洛真耳朵里的时候,像一根柔软的羽毛,在耳廓上轻轻碰了碰。 很酥,也很痒。 连同洛真的心,也一同陷入了沉醉。 暖黄色的灯光,最容易营造出暧昧的氛围。 洛真最受不了宁柔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用这种声音和自己对话。 她觉得自己心底的那团火,似乎又烧了起来。 与昏迷的、赤身裸体的宁柔相比,清醒的、穿着睡裙的宁柔,对她的吸引力,显然更大。 她垂了垂眼,没有继续看那张白皙的、清秀的脸。 只用最后一点残存的意志,冷静地道出下一句话。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 “宝宝在隔壁房间,已经睡着了。” “你吃点东西,我就把她抱过来。” 居然,到了十一点半。 宁柔愣了愣,回过神后,乖乖地点了点头。 她不可能不点头。 房间的大灯,很快被打开。 洛真一个电话,马上有员工送来了热乎乎的清粥和小菜。 宁柔下了地,才发现身上穿的,是家里那件白色的睡裙。 而上半身的内衣,也早已消失。 洛真坐在桌子前,她抬起头,便只看见半张精致无暇的侧脸。 那么冷、又那么勾人。 比五年前,多了几丝成熟的韵味,更加好看了。 她只看了一眼,心便涌出些燥热。 想到自己的身体在昏迷中早已被洛真看光,更是连站都站不住。 还没走到桌子旁,脚下步子就挪了个弯,拐进了卫生间里。 她仍习惯解手之前先洗手。 镜子里的那张脸,红扑扑的,明明是她自己的脸,她却连看都不敢看。 好不容易进了厕所,门一关,睡裙往上一拉,一低头,才发现下半身的内裤,也不是自己白天穿的那条,而是她从来没穿过的崭新的黑色女士蕾丝内裤。 很明显,是洛真的。 不到半秒,她的手心,就全是热汗。 马桶面前站了接近十分钟,她的手指仍攥着睡裙的裙角,动都没动一下。 就连外面的洛真,都以为她在里面晕了过去,特意过了敲了敲门。 “怎么这么久?”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宁柔一跳。 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慌慌张张的抓着那黑色边缘,将布料扯了下去,而后,终于坐到了马桶上。 “就快好了。” 隔着一道门,她看见洛真的身影仍在门外,两条细长的腿又纤又直,立得笔挺,浓密的长卷发披散开来,顺着后脖颈落下,从后背勾出一道诱人的形状,两只手臂,则慵懒地垂在身侧,指尖微微弯曲,在门上映出一个小小的不规则的圆点。 眼里看见的每一个关于洛真的细节,都让她觉得难为情。 她有些想哭。 太羞耻了。 正是面红窘迫的时候,门外的女人,忽然离开了。 如同来时那样,走的时候,也无声无息。 宁柔的心,这时才放松下来。 她不敢再多停留,解完小手,将手洗干净后,立刻坐到了桌子前。 粥和菜,就在眼前。 洛真坐在对面,气氛便总有些不对劲。 宁柔低着头,拿起勺子,舀了半勺白粥进嘴里。 她感受到洛真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不是她害怕的那种满是压迫感的视线,而是一种冷静地、饱含探究意味的打量视线。 就好像,洛真有话想问她,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始终没有开口,只任由自己陷在这种困惑中。 她不敢抬头,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几分钟过去,那道冷冽的目光消失。 洛真,也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浴室里的衣服,我还没有放进洗衣机。” 话音刚落,人就直接进了浴室。 一转眼,屋子里就只剩下宁柔一个人。 洛真不在,她吃饭的速度便快了许多。 不到十分钟,就将一碗粥吃的干干净净。 想起来宁宝宝还在隔壁,她不免想要过去看看女儿。 犹豫了会,也进了浴室,打算找洛真要房卡。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门口,看到这样的一幕。 洛真蹲在洗衣机旁,身前放着一个圆盆子,里面的水里,浸泡着的,是她换下来的、不能放进洗衣机里洗的那两件贴身衣物—— 结婚三年,从来没有洗过衣服的洛真,居然在帮她洗内衣。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感谢在2021-08-21 16:58:14~2021-08-21 20:2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吃柠檬嘛、一只大哈皮、不见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虐文爱好者阿渔6瓶;〆納痛,依然猶存。、是金智秀的老婆呀、酉星5瓶;希霙4瓶;饿货喵、安之若素、王里兜、肉酱豁稀泥、路边一棵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二章 (三更) 宁柔过来,洛真并没有什么反应。 空气中一片静谧。 盆里的水,很清澈,看不出什么泡沫,里面的衣服应该洗干净了。 宁柔咬着唇,迅速将视线别开,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洛真放下手里的衣服,从地上站了起来,想到裴仪也在酒店,她不是很放心让宁柔一个人走出房门。 即便,宁宝宝就在隔壁。 “等我一下,我去抱宝宝过来。” 依旧是很镇静的语气。 宁柔点点头,直到洛真离开,脸才慢慢红起来。 宁宝宝睡得沉,换了张床睡觉,也毫无知觉。 宁柔看到女儿身上的干净睡衣,立刻猜到肯定是洛真帮的忙。 眼见洛真要去浴室,她还是软声说了句‘谢谢’。 洛真闻声摇头,将声音压低一些,才给出应答。 “你是病人。” “我去关灯,你去床上睡吧。” “等衣服晒好,我就去隔壁。” “茶餐厅那边,已经给你请过假了。” 一连几句关心体贴的话,让宁柔怔愣了几秒。 她惊讶于洛真没有追问自己照片的事,也没有责怪自己为了一张照片就在烈日下待了两个小时。 被洛真拉上车的时候,她明显从洛真眼里看见了怒火,可现在,那些愠意,却全部消失了。 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吗? 她想问,却不敢问。 正是纠结之际,耳边又传来一段话,顿时,就让她的心,更乱了些。 “不要想着上班的事。” “老板娘说,你平时工作很努力,从来都不偷懒,这次,算是给你放三天的假。” “带薪水的那种。” “这几天,把身体好好养一养,等好些了,我带你和宝宝,一起去照相馆拍照?” “至于之前那张,不管是谁的照片,丢了就丢了,别再惦记了,嗯?” “我想你的那个‘朋友’,也不希望你为了一张照片,就天天茶饭不思、失魂落魄。” 所谓的带薪休假,自然是洛真事先跟老板娘商量好的。 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宁柔能安心休息。 不得不说,这番话对于宁柔来说,确实充满蛊惑的味道。 她甚至还没考虑好,就点下了头。 洛真的声音,太温柔;洛真的话里,全是对她的在意。 没人能抵抗,也没人能拒绝。 尤其是在下午受过了那样的苦后。 宁柔的鼻子隐有些泛酸,她的手臂垂在腰侧,轻轻动了动,要不是还剩有一点理智,她恐怕会直接伸出手,抱住眼前的女人。 她心里的念想,并没有表现出分毫。 但洛真却看穿了她的想法,也看穿了她泛红眼眶下隐藏的种种酸楚。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洛真便顺从她的心愿,朝前走了一步,旋即伸出双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下午在外面吃了苦头,叫你走都不肯走,这会儿知道委屈了?” 耳畔响起的,是女人轻柔的一声笑。 很快,像风一样,半秒不到,就消失在耳边。 宁柔被这笑声弄得又羞又燥,却乖乖的没有挣扎。 她察觉到洛真的指尖在自己的发间轻轻撩过,还没好好感受,那指尖就已经松开,紧接着,这个只有安慰意味的温暖怀抱,也离自己而去。 “去床上休息吧。” “我答应了宝宝,明天早上睁开眼睛,她就会见到妈妈。” 一声温柔的催促,让宁柔的脸又红了些。 她没有应声,却听话的钻进了被窝。 见她上了床,洛真将房间的灯关上了,随后自己一个人进了浴室。 三个人的衣服,都洗好了,等全部晾完,也才过去十分钟。 宁柔的后背对着浴室,怀里抱着熟睡的宁宝宝,耳边,隐约能听见身后传来的细微脚步声。 女人走路的声音,很小,也很轻,但每一步,都准准地踩在她的心尖上。 不知什么时候,浴室里的灯也关掉了。 宁柔听见一道细小的关门声,再下一刻,整间房间,彻底陷入沉寂。 洛真走了,去了隔壁屋。 而她的心,也瞬间空落落的。 就好像,缺了一块。 明明,洛真与自己之间,就只隔着一道墙,为什么却像隔着天涯海角一样呢? 宁柔想不通。 此时的分别,比之五年前离婚时的分别,带来的失落感与不安感,要强烈数百倍。 或许,是因为她比从前,更加依赖洛真,更加离不开洛真。 毕竟,失而复得的宝贝,才会让人知道珍惜。 宁柔失眠了。 隔壁的洛真,同样睡不着。 对于宁柔身上背负的秘密,她越来越觉得好奇。 隐隐之中,她总觉得,宁宝宝的身世,和宁柔所隐藏的秘密,两者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八年前两人刚结婚的时候,她曾找侦探查过宁柔的身份信息,却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倘若,宁柔二十四岁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社会,甚至,根本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这样,是不是就能解释侦探当初的那句话—— “洛小姐,真抱歉,关于宁小姐的身份信息,我们什么都查不出来,说实话,我干这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宁小姐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人,不管是网络上还是现实里,都没有任何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宁柔的性格,安静迟钝,不爱说话,不爱交流,没有任何的兴趣爱好,在遇到她之前,就已经很像一只被人圈养了很久的雀儿。 只不过,并不是人人宠爱的金丝雀。 因为,没有哪只金丝雀会受那样的折磨与伤害—— 宁柔手臂上的那些数不清的针孔,还有小腹上那道手术留下的疤痕,根本不可能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 更何况,宁柔很健康,并没有任何需要治疗的疾病。 没有生病,就不用打针。 那些针孔到底是怎么来的,就更显得可疑。 洛真越想,心里越是无法安定。 一时之间,她心口竟涌出一股强烈的冲动,现在就去向宁柔问清楚,那些伤,究竟从何而来。 但她不能这样做。 宁柔太敏感,也太胆怯。 一点点的进攻迹象,就会让她逃的远远的。 对于这种人,要么只能吓,要么就只能—— 卖惨。 洛真太了解宁柔了。 五年分别,再次相逢,她已将宁柔软弱外表之下,藏匿着的真实性格摸得清清楚楚。 她拿出手机,整个人从床上坐起,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紧张,就连点开通讯录的手指,都在微微的颤抖。 电话,是拨给宁柔的。 她知道,宁柔现在肯定没有睡着。 果不其然,铃声还没有放完,手机那端的人,就按下了接通键。 耳边传来的声音,仍是又轻又软的。 “阿洛,怎么了吗?” ‘阿洛’两个字,叫得洛真的心忍不住颤了颤。 她抿了抿唇,好半天过去,才轻轻应了声。 语气里,是刻意伪装出来的隐忍与压抑。 只可惜,宁柔根本分辨不出真假。 “可以帮我拿一下药吗?手臂不舒服。” 不舒服? 过敏了吗? 宁柔的心一紧,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香膏,就在床头边的小桌子上。 她将小黄灯打开,拿了药后立刻踩着拖鞋走到了房门口,将门打了开来。 洛真已经过来了。 走廊上有灯,很亮。 但洛真身上的睡衣,是长袖的,那两条修长白滑的手臂藏在里面,她什么都看不见。 洛真的眉头,蹙得很紧,面上的表情,也是若隐若现的苦痛。 宁柔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心里便泛出些不忍。 她将手里的药递过去,还没等洛真来接,双脚就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将门撞地半开。 一秒钟后,果然说出了洛真最想听的那句话。 “让我帮你,好吗?” 她还是不舍得看洛真受苦。 就像那一次听洛繁星说洛真发烧,她就抛却所有原则和理智,直接骑车来到了酒店。 她想为洛真做些什么。 就像洛真今天为她做的每一件事。 气氛没有任何异常。 洛真很快点头,主动转过身,回到了另一间房。 而宁柔,将房门关上后,也放慢脚步跟了上去。 屋里没开灯,黑漆漆的。 宁柔有些紧张,洛真却停了下来,牵住她的手,踩着黑,带着她走到了床边。 窗帘中间,有一丝小小的缝隙。 月光接连涌进,为四周带来一点微弱的白芒。 两人先后坐到床上。 洛真靠着床头,主动撩起了右手的袖子,不等宁柔反应,就将手臂伸了过去。 借着稀薄的月色,隐约能看见,她的小臂到手腕,确实是一片粉色。 果然过敏了,还很严重。 宁柔瞧着心疼。 没有任何犹豫,就低下了头,将软膏的盖子打开,往指尖挤出一点香膏。 量不多,但没过多会儿,床边全是药香味儿。 宁柔认真将药抹到洛真的手臂上,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才将整只小臂都涂满。 她正准备让洛真换一只手,洛真却指了指自己的手腕,轻轻地哀求了一声。 “手腕好疼,可以多擦点吗?” 可怜兮兮的语气,听着都叫宁柔心里难过。 她怎么可能拒绝呢? 她握住洛真的手腕,直接将药膏挤到那白玉无瑕的腕子上,随后,细细地将白膏沿着手腕涂抹了一圈。 像按摩似的,没有遗漏任何一块皮肤。 她涂的,太仔细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在那软肤上摸到了一块小小的疤痕。 很小很小,以至于她跟洛真生活三年,从来都没有发现洛真的手腕上,居然有一道疤。 她觉得惊讶。 洛真什么时候受了伤呢? 是离婚之前就有的伤,还是离婚之后才有的呢? 如果是离婚之后受的伤,跟自己有关吗? 宁柔的脑子乱糟糟的,生怕洛真手腕上的那道淡疤,是因自己而起。 她正想问,洛真却主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声音,无比的冷静。 “那个疤,是以前手腕受伤,手筋断了留下的。” 手筋断了? 宁柔呼吸一滞,指尖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同一时刻,她抬起了头,将目光落到了洛真脸上。 她没有从那张漂亮的脸上发现任何负面的情绪,却在那双冰冷的眼眸里,看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痛意。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顺着问了下去。 “手腕……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后来不弹钢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洛真闻声抿抿唇,视线直勾勾看向宁柔,而后,用她最惯用的诱骗语气,提出了一个再公平不过的交易—— “你真的想知道吗?” “不如,我们来交换一个秘密吧。” “我告诉你,我的手筋是怎么断的,你告诉我—— 你手臂上的那些针孔,是怎么来的,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拜拜,收摊跑路,大家晚安 感谢在2021-08-21 20:26:35~2021-08-21 23:0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2956545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揽月4个;不见2个;林有喻、Faith、一只大哈皮、尼路班、哦呵呵、月熊的圈外妈咪、焦糖馬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飞66瓶;啊不不不不不18瓶;刘佳、这是个很好的名字、飘吖。、冯小调儿10瓶;71405891MR、17526794 6瓶;YJ.5瓶;45999142、墨白3瓶;肉酱豁稀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三章 (一更) 交换——秘密? 宁柔睁了睁眼,还没来得及应答,洛真便往前挪了挪,两人的上半身,顿时靠得更近了些。 鼻翼之间,有淡淡的柑橘香,也有清幽的木果药香。 都是很好闻的味道,轻易,就迷乱了她的心。 她感受到洛真的唇就在自己颊侧,也感受到耳廓旁传来的浅淡呼吸声。 灼热、微甜,烧得她的脸都忍不住发红。 她的意识,陷入在这片黑暗之中,无声无息地,就被彻底俘虏。 等反应过来,女人的声音,已贴着耳畔响起。 “知道吗?遇见你之前,我在洛家,没有任何话语权。” 洛真的语气,冷静到没有一点起伏。 仿佛,她此时所讲的每一件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是发生在一个漠不相关的陌生人身上—— 十七岁的少女,终日生活在父亲的打压之下,没有金钱、没有隐私、更没有自由,只期盼着,有朝一日能离开这个牢笼一般的家。 她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一个逃离的机会。 然而,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这阴暗人生中的唯一一点奢求,最终会被一块刀片残忍扼杀。 那刃,很细、很薄,却让她在楼梯间的血泊里,躺了整整一夜。 满地黄叶的秋天,是洛真最爱的季节。 时至今日,她仍记得那些弥散在浪漫秋夜中的—— 可怖的、浓烈的血腥气味。 每每想起,她的心,就抑制不住地泛寒。 “洛振庭不让我出国,找了人,偷偷将刀片塞进了我的衣服里。” “他成功了,他让我永远都走不出洛家。” “有没有觉得,我很蠢?” 故事讲完,洛真的脸色依旧平静,被长发遮掩的红唇,还轻轻勾了勾,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塞刀片的人,她没有说是谁,她怕宁柔接受不了。 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伤害,已经足够可悲;再被最好的朋友背叛,就更加讽刺可笑。 洛真垂了垂眸,心底里,对于那段往事,终究还是藏了些怨气。 怨洛振庭、也怨裴仪。 她不是不能报复,只是就算报复了,又能怎么样? 洛振庭是她的亲生父亲,也曾在她不记事的童年岁月里,给予过她一些微薄的父爱;而裴仪,同样在她的少年时期,给过她一段温暖的友情。 越是得不到什么,越是渴望什么。 遇见宁柔之前,她的人生一片灰暗,那一点点的父爱与友情带来的光芒,足以让她藏在心底,当成宝物来珍惜。 甚至于,在受到那样的伤害后,她对自己的父亲和朋友,仅只是觉得失望,宁愿一个人忍受痛苦,也狠不下心将真相公开。 就像一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小孩,她会将每一个对自己好的人,都放在心里,也总希望有一个人能一辈子在意、关心、爱护自己。 可到最后才发现,所有人对她的好,全都带着利益和目的。 只有宁柔,对她没有一点索求。 就连离开的时候,都没有拿走一分钱,只带走了一张照片。 她的照片。 洛真光是想到这件事,心就酸涩不已,可包裹在这酸涩滋味之下的,是一缕隐秘不可知的喜悦。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喜意。 宁柔真的很爱她,就像她也爱宁柔一样。 只有真的爱一个人,才会做出这么傻的事—— 放着余额几百万的银行卡不要,反而只拿了一张不值钱的老照片。 洛真仍沉浸在回忆中,尚未回过神,一滴水珠儿,便从空中砸下,稳稳落在她的手心。 她低下头望了望,就只看见掌心有层稀薄的水痕,待抬眼朝宁柔看去,才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哭了。 无需问询,她也知道宁柔的眼泪为谁而流。 她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将全部的真相说出来,因为一旦说了,宁柔只会比现在哭的更厉害。 四周之内,没有任何声音,气氛,莫名有些寂静悲凉。 宁柔哭的时候,很安静,喉咙里的呜咽声,也全被忍了下去。 她的眼泪,流的不多,像断线后被随意放在桌沿的串珠,只有起风的时候,才会有一颗珠子坠地,断断续续的,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刻。 洛真虽然猜到宁柔会因为这件事流泪,但此时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睛,她的心,还是无意识的痛了痛。 她抿抿唇,嘴角含着淡然的笑,就好像,并不在意当年的事。 在宁柔开口之前,就伸出那只没有擦药的左手,迎着空气中的木果香,用指尖在那湿红的眼尾轻轻碰了碰。 “哭什么?” “都过去了,手腕上的伤口,早就不痛了。” 洛真越是表现出淡漠,宁柔的心,就越疼。 她在洛真的相册里,看到了无数张洛真与钢琴的合照,但结婚三年,洛真却从来没有弹过家里的钢琴。 她以为洛真忙于打理公司的事务,没有时间花在自己的爱好上,却没想过,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洛真根本弹不了钢琴。 她觉得难过,为了洛真。 生平头一次,她体会到了‘恨’是什么感觉。 她恨洛振庭,怎么能对洛真做出那么残忍的事。 想到洛真刚刚的自嘲,她的眼睛更红了些,两只手,也在不知不觉中紧紧握住了洛真那道受过伤的手腕。 “你不蠢,一点都不蠢!” “是洛振庭太坏了,他不配做你的父亲!” 洛振庭对宁柔,其实并不算多好。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字都不认识的陌生女人,突然和洛真结了婚,嫁进了洛家。 对于宁柔,他打心眼里是瞧不起的。 宁柔性格虽然呆钝,多少能感受到这种轻视。 她自己并不怎么在意,因为对方是洛真的父亲,每次提及,她都会带着敬意称一声‘洛先生’。 但现在,她觉得洛振庭不配得到自己的尊敬,也终于能理解,为什么洛真从来没有叫过洛振庭一声‘爸爸’。 她的眼睛酸涩,眼泪看上去已经止住,就这么在浅白的朦胧月色中,委委屈屈地看向洛真。 有多可怜,就有多动人。 洛真的心滚烫。 她能听见宁柔语气里对自己的在意与心疼,以及对洛振庭的恨意与不满。 宁柔在生气、在愤怒,那么真实,没有一点虚假。 相识八年,她从来没有看过宁柔发火的模样,今晚,是第一次见。 是为了她。 宁柔为了她,露出了柔弱温顺性格中从来没有表现过的一面。 没有任何缘由,她忽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多么幸运,她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宁柔。 多么幸运,她能在失去宁柔以后,再把宁柔找回来。 她从来不相信什么缘分,她觉得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此刻,她不得不感谢老天—— 让宁柔来到了她身边。 她的指尖,仍停在那微红的眼尾上,看着,那红通通的眼眶里并没有眼泪,但她的手指,只是微微用了一点力气,一颗圆滚滚的泪珠儿,便又顺着眼角落了出来。 摁一下,便能挤出一滴泪。 和那天缩在她怀里犯病,却宁愿闭上眼睛,也不肯流泪的宁宝宝,一模一样。 又倔,又可爱。 叫人忍不住心疼。 她的右手,被宁柔握住,便只能将左手从宁柔脸上松开,一路往下,轻悄悄圈住那道藏在白色睡裙里的勾人细腰,将人往自己身前带了带,而后,单手将人抱在自己怀里。 很轻柔的动作,没有一点超越界限的情/欲感。 只是想哄哄宁柔而已。 没有言语的安慰,她将手从宁柔的腰上松开,学着宁柔以前安抚她的方法,用手心,在宁柔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温柔地抚着。 夜空中,银月高悬。 越过窗帘的缝隙,月色笼罩着的,是两道紧紧依偎的身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怀里的身体渐渐平静,洛真才终于舍得将人放开。 宁柔仍低着头,仍没有将她的手腕松开。 她知道,宁柔这是心疼她受过的伤,也心疼她,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弹钢琴。 她感受了腕上指尖传来的悲伤。 这让她的心也涌出些痛,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宁柔。 空气之中,一片静谧。 宁柔的心情,仍很沉重。 在她没有注意到了时候,洛真的手,已经握在了她的手臂上。 那些针孔,最早可以追溯到她四五岁的时候。 月色暗淡,她的手臂白而无暇,根本看不到上面有任何伤痕。 但洛真的手,早已记住所有针眼的位置。 “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 “现在,该你说了。” “告诉我,这些针孔,到底是怎么来的?” 仍是温柔的、诱哄的、充满蛊惑意味的询问。 宁柔的心防,此刻最是薄弱。 根本无法抵御这样的语气。 她垂着头,嘴唇微微松开,第一次没有逃避,回答了洛真的问题。 “嗯……打针。” “每天都打,所以、所以有针眼。” 她的声音没有波澜,就好像对于‘打针’这件事,早已习以为常。 但洛真,却是听得头皮发麻。 宁柔不会骗人,宁柔更不会骗她。 宁柔说是每天都要打针,那就是每天都要打针。 可一个健康的人,为什么会被要求每天打针? 莫名的,她心口便生出一股彻骨的寒意。 再开口时,声音也带着微微的颤意。 她不敢问,却不得不继续问下去。 “这么多针眼,一天,要打几针?” 她的语气里,只有好奇,没有别的更深层次的查询探究迹象。 宁柔没有防备,很快就给出了回答。 “有的时候多,有的时候少。” “说不准的。” 多,怎么定义多? 少,怎么定义少? 洛真想接着问,又怕问的太具体,会让宁柔怀疑,便问了另一个问题。 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哦,那打的,都是什么针?” 仍是很随意的、漫不经心的口气,不会惹来丁点怀疑。 宁柔也果真没有怀疑。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有些难了。 她思考了会,才摇了摇头,软着声给出答案。 “太多了。” “什么都有。” “我不认字的。” “不知道打的是什么针。” 太多了,什么都有—— 洛真听到这两句话,只觉得浑身发凉,手脚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她的思绪有些混乱,十几秒后清醒过来,再一次强迫自己问了下去。 “一个都不知道?” 宁柔还是摇头。 她确实不知道,那些汉字,她连看都不敢看,又怎么有能力去辨认呢? 她本想说不知道,脑海里,却浮起一些模糊的画面,是一堆白色透明的试管,上面贴着她不认识的英文标签,同一时刻,耳边响起的,还有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声音—— “激素水平不达标,要继续打针调整。” 紧接着,她看见男人从一堆试管中挑出一支,递给了旁边的助手。 那试管上的标签,只写着四个大写的英文字母。 她的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口里,已经将那四个字母,念了出来—— “E-P-I-B。” 作者有话要说:药都是瞎编的,生孩子的原因也都是瞎编的,如果有学医的小可爱,千万别较真,别生气,都是编的编的编的!一句“冒犯”我先说了! 感谢在2021-08-21 23:01:14~2021-08-22 16:2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是茏啊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见4个;哦呵呵2个;wine、五九兔、lionab、深陷七五、一只大哈皮、欧家屯、落日笛风、于耶、谢漪大人、每天都在做梦、6666、jing、许佳琪女友、拾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柒88瓶;妮妮猪猪包79瓶;楼外听雨阁中书32瓶;甜橘、北行25瓶;twenty one、Thorns 20瓶;是茏啊18瓶;退、wine、司徒虞10瓶;一模一样的烟火9瓶;ddddd、四公子、糖伽罗、是金智秀的老婆呀、xwq、戴门的寿喜锅5瓶;炀杨啊、分母为一3瓶;饿货喵2瓶;肉酱豁稀泥、楚墨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四章 (二更) EPIB? 洛真愣了愣,两道细眉微微拧着,里面锁着的,全是困惑。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几个字母。 听上去,像是某种复杂药物的简写。 她的心脏,跳的飞快。 连带着被宁柔握住的那只手,也无法控制的传出一阵颤意。 宁柔感受到这震颤,悄悄抬起了头,还没出声询问,那颤动便立刻停止,瞬间消失不见。 一切都那么正常。 刚刚掌心下的战栗,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关于那些药,洛真并未再继续追问。 这种适时停止的问询,让她觉得洛真只是出于好奇心才会问她针眼的事。 因为早在五年前,洛真就不止一次问过她这个问题,但每一回,都被她敷衍了过去。 她其实也想说,但她不能说。 像今晚这样,就很好。 她并没有透露出任何能让洛真发现真相的信息,但又解答了洛真的困惑。 她想,以后洛真不会再缠着问她这个了。 这让她感到放松。 就在她以为交换秘密的话题结束时,洛真的指尖,却在她手臂上温柔地抚了抚。 “疼不疼?” 两人的身体,靠的很近,上半身几乎贴在一起,中间只隔了两件薄薄的睡衣。 洛真说话的时候,宁柔颈侧,有隐约的热气起浮。 她不想洛真担心,下意识就要摇头,可下一秒,洛真的五指弯曲,那冰凉的手心,便再度覆在了她的小臂上。 握得有些紧,她能感受到洛真手指传来的力气。 这是一种无声的暗示,暗示她不要说谎,暗示她要乖乖的说实话。 她是这样理解的,也是这样做的。 原本的摇头,变成了先点头,再摇头。 她看向洛真,朦朦的淡白月色下,她的眼睛仍是红的,看上去,愈发清澈、透亮、纯真。 她没有说谎。 “刚开始有些疼的,后来,就不疼了。” 习惯了疼痛,就会忽略疼痛。 洛真明白这个道理。 她的心,很乱。 这是她第一次触及宁柔的过去,仅只了解了一点点,就让她觉得震惊又可怕。 她想要知道更多,但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掌心下的手臂,瘦的惊人,几乎摸不到什么肉。 两人初遇的时候,宁柔就很瘦,结婚三年,人才胖了一些。 五年分别,如今,宁柔比初见的时候,还要瘦了。 她的心,有些疼。 既为和自己结婚之前的宁柔;也为和自己结婚之后的宁柔。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洛真将左手伸出去,任由宁柔将自己的袖子撩起,替自己的手臂上药。 没有人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 宁柔半垂着头,两颊有些散落的碎发,洛真垂眸的时候,正好能看见一道白皙的额头,以及一点挺翘的鼻尖。 每一个地方,都是她喜欢的模样。 想到那些针眼,她的心又涌出些痛意。 下意识的,就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以后,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跟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扛。” 房间很安静。 洛真的声音不大,宁柔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视线,仍落在掌下的细白手臂上,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 但心跳,却莫名快了些。 她想同意,心里又有些踌躇,纠结再三,终还是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嗯。” 很温顺的回应,软绵绵的,像只听话的小绵羊。 洛真的心,顿时软了软。 她的左臂,不到十分钟,也上好了药。 宁柔手上,沾满了残余的药膏。 满室之内,全是淡淡的木果香。 洛真率先下地,又一次牵着宁柔的手,将人带到了卫生间。 啪嗒的开灯声响起,光明瞬间驱散黑暗。 宁柔下意识眯了眯眼,等睁开眼睛,她与洛真,已经并排站在了洗手池前。 透过镜子,她看见洛真打开了凉水,将她的右手放到水下冲了冲,随后从台子上的洗手液里挤出一点绿色的液体,将她的手全部打出泡沫,从手心,到手背,从指尖,到指缝,每一处皮肤、每一处角落,都洗的干干净净。 右手洗完,就是左手。 仍是同样的动作,沉默的重复了一遍。 前后不超过三分钟,镜子里,宁柔的脸,却彻彻底底地红了。 洛真,是把自己当成宁宝宝了吗? 她忍不住这样想。 还没想通透,镜子里又出现另一张冷艳动人的脸。 “好了。” “我送你回房。” 一如既往的冷淡声音。 宁柔的脸更红。 但洛真就像没看到似的,牵着她的手转身,走出卫生间,带她离开了房间。 两人手拉着手,一前一后走着。 没有几步路,就到了另一间房。 洛真松手的一瞬,宁柔心口,忽然泛出一道强烈的失落感。 她的手空了,心也跟着空了。 她看见洛真将房卡拿出来,贴在门上,房间的门被打开。 她知道自己应该进去,但两条腿,却怎么都迈不开—— 她居然,已经开始害怕和洛真分别。 长廊上,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音。 洛真将门推开,身体微微侧了侧。 暗示的意思很明显,是让宁柔进屋睡觉。 宁柔看懂了,但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的两只手,在轻轻颤抖,某一时刻,甚至想要将洛真的手重新握住。 她眼里的渴求与期盼,既压抑,又明显。 门侧站着的洛真,一眼就看了出来。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长臂微微一动,便将门推得更开。 “很晚了,去休息吧。” 宁柔杵在没动,眼角泛着红,两片软唇抿得紧紧的。 她只是看着洛真。 可洛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的表情,却变得失落、委屈、难过了起来。 就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战斗,她的额头,居然冒出几颗汗珠。 十几秒过后,她选择了认输,也选择了放弃。 只点了点头,便咬着唇,借着走廊的灯光,再次躺回了床上。 宁宝宝依旧睡得很香。 房间的门,也在此时,被轻轻关上。 洛真很快回到自己的房间。 几乎一进屋,就拿出手机开始搜索EPIB是什么。 只可惜,她什么都搜不出来。 关于EPIB的词条,无一例外全部都被屏蔽,偶尔点进相关网页,也显示没有访问权限。 太奇怪了,这到底是什么药? 越是搜不出来,洛真就越着急,也越不安。 没办法,她只能打给向婷求助。 手机那端的女人,显然也没有睡觉,十秒不到,就接通了电话。 “洛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向婷很意外。 她是洛真的私人医生,和洛真交流最多的,也是身体健康这方面的问题。 今晚洛真在微信上找她咨询取卵手术的事,已经很让她惊讶,此刻接到洛真的电话,她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向医生,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EPIB的药?你知道——这药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洛真的声音,听着很冷静,但语气里,却藏着些焦灼。 隔着手机,向婷没有察觉出这细微的差异。 只是,EPIB这个名字,她也没有听过。 “EPIB?稍等,我查一下。” 洛真手里攥着手机,面色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她听见向婷那边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很快,就听到了想要的答案。 “EPIB,全称是Estrogen Potent Inhibitor Blocker,翻译过来,就是雌激素强效抑制阻断剂,这种阻断剂在强效抑制人体内的雌性激素的同时,还会使促进雄性激素的产生,药效十分明显,对人体内的激素破坏非常严重,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国际药联列为禁药,绝对不能在临床试验中对病人使用,目前我国对于这种药物,禁用强度比国外更高,相关词条全都被屏蔽。” 二十年前的禁药,为什么会被用在宁柔身上? 洛真的脑子,一片空白。 空调的冷风,正对着她的后背。 很适宜的温度,她却生生打了个冷颤。 直到向婷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才恢复些许意识。 “洛小姐,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关于EPIB,国内暂时没有任何研究,也没有任何实验病例,我能查到的信息,就只有这些了。” 相关病例为零,就意味着,宁柔被人注射EPIB的事,是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进行的。 这不就是—— 非法实验吗? 洛真的唇,无意识抿紧。 一张清艳的脸庞,已是一片惨白。 很久过去,她都没有说话。 就在向婷以为电话被挂断的时候,她终于松开唇,轻轻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既然是禁药,国内的人有没有渠道拿到这个药?” 向婷闻声一愣,过了半会才给出应答。 “当然。” “明面上虽然被禁止,但背后,一样可以流通。” “只不过,光有钱还不够,还要有足够强大的关系。” 越听,洛真的头越疼。 向医生道了声谢,她便将电话挂断。 而后,就这样站在空调的冷风中,吹了整整半个小时。 她的脸色苍白,眼底里藏着浓浓的苦闷。 越是了解宁柔的过去,她就越是觉得无力。 隐约之中,她似乎能猜到宁柔为什么不肯将真相告诉自己。 她觉得难过,又有些痛苦。 想起宁柔谈及针眼时那温和平淡的语气,她的心,就抑制不住地隐隐作痛。 等回过神来,人已经来到了隔壁房间门口。 距离送宁柔回房,已经过去四十分钟。 她知道,宁柔肯定没有睡着。 宁柔的眼睛里,隐藏着对分别的抗拒,对她的不舍。 这种抗拒与不舍带来的悸动,足以让人失眠到天亮。 如果不是因为太想快点知道EPIB是什么,她此刻,恐怕已经和宁柔躺在了一张床上。 现在过来,迟吗? 对一个睡不着的人来说,永远都不会迟。 洛真伸出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屋子里,很快传来一阵轻细的脚步声。 紧接着,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看到来人是洛真,宁柔眼底满是惊讶。 她的眼睛,很亮,神色,也很精神,看不出一点困意。 很显然,洛真的猜测,又一次对了。 两人隔着门槛站着,沉默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洛真先开口。 “我睡不着。” 如果宁柔羞于启齿,那她,愿意来做那个主动的人,一点一点将宁柔的爱意蚕食,让宁柔那颗敏感封闭的心,完完全全地向自己打开。 她不怕慢,她只怕走的太急,宁柔追不上自己的步伐。 爱是相互的。 如果是宁柔,她愿意停下来慢慢走。 走廊的灯,仍亮着。 洛真背着光,身上带着些微的寒气,一张浓烈艳丽的脸蛋,在阴影中更加美丽。 宁柔仰起头,眼神里有些困惑。 还没来得及询问,耳边便响起一声柔软的哀求。 “上了药,手臂还是疼。” “我想,没有你的帮忙,我今晚,又要失眠了。” “所以,可以吗?” 帮忙? 宁柔愣了愣,好半会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一秒钟,她的脸,就全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洛总:球球你,哄我睡觉(老婆想和我一起睡,又不好意思开口,真难) 感谢在2021-08-22 16:27:30~2021-08-22 19:5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轻倾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大哈皮、哦呵呵、努力成为肌肉小姐姐、红豆沙牛乳、5020712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萌新驾到13瓶;鸽鸽、50909691、bibilili 10瓶;71405891MR 5瓶;21758063 2瓶;肉酱豁稀泥、饿货喵、nnnic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五章 (三更) 帮忙的意思,是哄睡觉吗—— 就好比,两人结婚之后,洛真压力最大的那段时间。 宁柔有些难为情。 但她望着洛真那双写满央求的眼睛,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两人先后进房,洛真将房门带上。 屋里的灯没有开,窗帘也拉得紧紧的,四周,是一片无声的黑暗。 这一次,不用洛真主动,宁柔就自己牵住了那只冰凉的手。 没多会儿,两人都来到床边。 宁柔将床头的小灯打开,浅黄的灯光弥漫,将整张大床全部笼罩进这片柔和的暖光中。 宁宝宝睡在床中央,满头的黄发松散,被小脑袋压在枕头上,看上去有些乱,她的身体完全舒展,两只手交叠着搭在肚子上,呼吸的时候,胸脯还一上一下的微微起伏。 看着,格外可爱。 洛真弯下腰,伸出指尖在那粉白的软颊上碰了碰,还没将手指收回,就弯着唇笑了笑。 看的出来,她的确很喜欢宁宝宝。 宁柔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神微微变了变,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直到洛真起身后退,她才来到床边,将宁宝宝往床侧抱了一些。 二米二的双人床,两个大人一个小孩睡绰绰有余。 因为担心宁宝宝掉下去,宁柔只给自己和洛真留了一半的位置。 床头的小灯,很快就被关掉。 宁柔先上床,躺到了宁宝宝身边,随后,洛真也上了床,睡在靠窗的最外侧。 一眼望过去,就是宁柔睡在宁宝宝和洛真中间。 而且,和洛真的身体,是紧紧挨在一起的。 重逢过后,两人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 黑漆的空间里,没有一点声音。 那么安静,宁柔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抑制不住的紧张,胸膛里的心脏,像是受了惊一般的飞速跳动。 她此时仍是平躺着,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忍不住将手从身侧慢慢挪了上来,而后,放在心口轻轻按了按。 只可惜,并没有任何作用。 她感觉到身旁的女人动了一下,再下一刻,在这片无光的寂静中,有一道清寒淡然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脸上、甚至是手上。 这么黑,她什么都看不见。 可洛真,却好像将她的一切都看穿。 “这种姿势,可以吗?” 一声轻细的询问,猝不及防从耳边响起。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手便圈住了她的腰,将她带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她的身体,不知不觉,也变成了侧着的姿势。 一时之间,她甚至紧张得不敢呼吸。 因为洛真的脸,离她的脸,中间只有一丁点的距离。 她曾想过让洛真留下来,但绝不是用现在这样的相处方式—— 洛真抱着她,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指尖还在她腕间的皮肤上无意识地抚了抚。 她说不出话,也没法回答。 洛真便当她默认,握着那纤细的腕子,轻轻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后背。 “谢谢。” 很诚挚的谢谢,没有一点暧昧挑逗的讯息。 宁柔的脸微红,心稍稍放松了些。 她想起两人婚内的幸福时光,在那些洛真无法入眠的日子里,她就是这样被洛真抱在怀里,然后用手,一下又一下,轻轻拍打着洛真的后背,直到洛真睡着。 像哄孩子似的。 但此刻,从这安抚动作中安下心来的人,不是洛真,而是她。 黑暗之中,洛真的眼睛,从始至终,一直都是睁着的。 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在被人拥抱的安全感中,沉沉地陷入梦乡。 整整五年,宁柔没有一个夜晚,睡得像这个晚上一样,既放松,又心安。 *** 一夜好眠。 因为没有订闹钟,第二天早上七点,洛真和宁柔,都还沉浸在睡梦中。 一旁的宁宝宝,受生物钟影响,倒是第一个醒过来的。 她记得洛真昨晚的承诺。 揉了揉眼睛后,就翻过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洛真没有骗她,她确实一睁眼,就看到了妈妈—— 而且,还是被姨姨抱在怀里,睡得香香的妈妈。 姨姨没有醒,妈妈也没有醒,两个人搂在一起,挤在床边的一小块地方,身上的薄被子,大半部分都掉到了床下,只剩一点点边角,搭在两人的腿上,而两人的腿,也都是互相交缠着的。 宁宝宝看着眼前的画面,心里有些困惑。 妈妈说,和姨姨只是朋友呀! 朋友睡觉,会抱的这么紧吗? 偶尔,她也会在绵绵家留宿,两个人也是睡一张床,可是,也是各睡各的呀! 越想,越是不解。 宁宝宝挠挠头,最后,终于想到了唯一一个能说的通的解释—— 或许,大人说的‘朋友’,和小孩子说的‘朋友’,并不是同样的意思。 墙上的时针,已经过了七点。 宁宝宝看着时间,心里免不得有些着急。 她的牙还没有刷,脸还没有洗,衣服也没换,可一旁的妈妈和姨姨,还在睡觉。 再过会儿,上学就得迟到了。 她想叫妈妈起床,又有些舍不得,因为妈妈从来没有睡得像今天这么香、这么沉。 她想叫姨姨起床,又有些胆怯,担心自己这样做,会被姨姨当成不懂事的表现,会惹姨姨生气。 敏感的人,总容易想得更多。 小孩子,也一样如此。 宁宝宝纠结了半天,终是咬着唇,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这样坐在空荡荡的另一半大床上,安静地看着另外两个相拥着的大人。 二十分钟过去,终还是洛真先醒过来。 甫一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怀里的宁柔。 那张脸,仍是白净纯秀,没有一点瑕疵,无论是眉眼,还是唇鼻,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屋外的阳光太盛,即便有窗帘遮挡,但那明亮的光与闷躁的热,仍争先恐后涌进了房间。 宁柔的脸,本就生的柔和,被日光一照,整个人瞧着,就更软了些。 洛真心下一动,嘴角轻轻弯了弯,下意识,就微微仰起下巴,想要偷偷亲一下宁柔的额头。 宁宝宝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以至于洛真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现在做的一切,全都被一个小孩子看了去。 直到她的唇快要落到那洁白的额上,眼尾的余光,才看到一张面含惊讶的小脸蛋—— 是宁宝宝的脸。 宁宝宝醒了,就坐在宁柔旁边,将她偷亲宁柔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准确的说,还没有亲着。 做这种事,被小朋友抓到,怎么想,都很尴尬。 就连洛真,此刻也觉得窘迫不已。 她的脸,不自觉的覆上一层薄红。 很薄很薄,几乎看不出来。 神色,却仍如往常般淡定。 她没有继续亲下去,放弃了这个几乎已经偷到嘴边的吻。 随后,镇定自若的往后退了退,伸出手,朝宁宝宝招了招。 宁宝宝愣了愣,尚还在思考姨姨刚刚那个动作的含义,洛真便小心翼翼的也坐起身,直接将她抱到了腿上,对着她的额头,轻轻的亲了一口。 “早安吻。” 早安吻? 宁宝宝第一次听这个词。 很新奇,很新鲜。 “姨姨,早安吻是什么?” 洛真唇角微翘,思考了会,很快便给出答案。 “早安吻,就是早上醒来,送给喜欢的人的吻。” 宁宝宝听懂了。 姨姨喜欢她,才会给她早安吻。 她抬起眼,看向洛真,抿着唇羞羞的笑了笑,两只小胳膊按在洛真的肩膀上,也将唇凑到洛真额头,亲了一口。 “宝宝也喜欢姨姨~” 话音刚落,她又低下头,也亲了熟睡中的宁柔一口。 “宝宝也喜欢妈妈~” 洛真看着这一幕,唇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不管是宁柔,还是宁宝宝,都这么可爱。 她尚沉浸在这温馨的场景里,一只小手,就悄悄抓她的小拇指,轻轻地晃了晃。 很小的动静。 她还是感受到了。 垂眼的一瞬,就见宁宝宝笑着伸出手,指了指宁柔的额头。 似乎,是在催她,也给宁柔一个早安吻。 小朋友的请求,怎么能拒绝呢。 洛真红唇微抿,表情淡然如水,几十秒过去,才点点头,将宁宝宝从腿上放下,旋即低下头,光明正大的,亲了亲宁柔的额头。 外表镇定自若,内心,其实不知道多紧张。 红唇与白肤的相触,连半秒都不到,就松了开来。 甚至,根本称不上是一个‘吻’。 就仅仅是,碰了一下而已。 但这,已足够让她心中欢喜。 幼儿园那边,其实她昨晚就打电话过去说明了情况。 无论多晚去上学都可以。 宁柔没醒,收拾宁宝宝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她身上。 照顾孩子,对她来说,似乎成了一件无师自通的事。 昨晚回老楼拿衣服,她没忘记,把宁宝宝的药粉也带了过来。 刷牙、洗脸、换衣服、冲药、整理书包,每一件事,她做的,都比想象中的好。 一大一小刚收拾好,正要出门,宁柔,才终于醒了过来。 已经八点了。 宁柔从来没睡得这么晚。 她有些懵,但看到床尾并排站着的洛真和宁宝宝,还是一秒就清醒了过来。 想来,她也担心女儿上学迟到。 洛真看出她的担忧,温声提醒了一句。 “已经和老师说过了,今天自己送宝宝上学。” 宁柔的心,这时才安定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宁宝宝就来到了床头。 她仰着小脸,笑眯眯地看着妈妈,随后指着自己的额头,向妈妈索要一个早安吻。 “妈妈,亲亲~” 母女两人,关系一向亲近,亲吻,也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宁柔没有多想,笑了笑,便俯下身亲了亲女儿的额头。 她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没想到的是,得到她亲吻的宁宝宝,居然将洛真也牵了过来。 “还有姨姨的呢~” 宁柔怔了怔,显然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至于洛真,脸色也有些微妙的窘意。 此时此刻,便是连她,也没有想到宁宝宝会来这么一出。 宁柔的眉,微不可见的蹙了蹙。 还没出声询问,宁宝宝的催促声,便再一次传来—— “姨姨也要妈妈亲亲~” 作者有话要说:宁宝宝:两个忘崽的妈妈! 今天无啦! 感谢在2021-08-22 19:50:18~2021-08-22 23:1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大哈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贪吃的猫、廿礼1991 20瓶;刘佳、哈哈哈哈哈哈10瓶;一模一样的烟火9瓶;墨瑾3瓶;175 2瓶;诗情画奕就是最钓的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六章 (一更) 都说童言无忌。 但屋里的两个大人,在听见宁宝宝那句‘姨姨也要妈妈亲亲’的时候,脸色都不约而同的变了变。 洛真向来擅长隐藏情绪,眼底惊意只持续半秒便被压下。 可苦了宁柔,两道苍白的颊,不知不觉就晕成了诱人的粉。 她的头半垂着,两只手握成拳放在被子上,视线不安地四处乱飘,既不敢看宁宝宝,也不敢看洛真。 偌大的房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好半刻过去,终还是洛真先松了唇。 “宝宝,姨姨现在送你去幼儿园好不好?” “让妈妈先去洗漱。” 她的手还被宁宝宝牵着,一大一小一起站在床边,将屋外的阳光遮挡了些。 宁柔的上半身陷在阴影中,黑色的长发微微垂落,有些落在脸侧,有些落在锁骨,衬着面颊和脖颈处的肌肤愈发雪白无暇,她的四肢纤长,裸在外面的手腕和脚腕细而白皙,看上去,格外的脆弱,轻易,便能叫人生出欺负逗弄的心思。 洛真轻飘飘望了一眼,目光定格在那细白的脚腕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很快又将视线收回。 她知道宁柔容易脸红,在自己面前尤其如此,因此并不打算在‘早安吻’这件事情上为难宁柔。 说完那两句解围的话,她便蹲到了宁宝宝面前,只可惜,还没将小孩儿抱起来,空气中,便再次响起一道稚嫩纯真的童音。 “可是姨姨刚刚没有洗漱,也亲了妈妈呀~” 宁宝宝的话,就像一颗惊雷,在宁柔耳边轰的一声炸开。 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不知什么时候,她那两只握成拳头的手便悄悄松了开,指尖紧攥着睡裙的裙角,那么用力,甚至,隐约能看见手背皮肉下埋藏的青色血管。 她想抬头去看洛真,却少了一点勇气。 一分钟过去,仍是埋着头,任由心脏在胸膛咚咚地极速跳动。 洛真的脸,同样泛出些红。 一边是一脸天真、懵懵懂懂的宁宝宝,一边是陷入窘境、手足无措的宁柔。 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早上那个想偷,却没有偷成的那个香。 眼看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思来想去,她只能从地上站了起来,将手从宁宝宝手里抽出来后,便直接坐到了宁柔面前。 也是到了这时,宁柔才终于抬起了头。 她看见洛真的脸就在自己眼前,那么近,以至于她竟然在那双略带寒意的黑瞳中看见了自己的脸。 她想说着些什么,喉咙却又干又涩,就连唇,也迟迟无法松开。 她太紧张了,表情中甚至还掺杂了一些惧意。 就像一只还没有长大的小鹿,一不小心跑进了阴森骇人的森林深处,既见不到阳光,也找不到回家的路,那么惊慌。 洛真望着那张白净清秀的脸,眼神莫名晦涩了几分。 不等宁柔反应,她便向前倾了倾身,将唇凑到宁柔耳畔,压低嗓音解释了一句。 “是早安吻。” 话刚说完,她又再次松口,说出一句更让人脸红的话。 “抱歉。” “习惯使然。” 习惯—— 宁柔怎么会不记得呢? 结婚的第三年,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相处方式也越来越亲昵。 刚从睡梦中清醒的洛真,是很黏人的。 每天早起睁眼,洛真总会搂着她的腰,笑着向她讨要一个‘早安吻’。 其实并不算吻,只能温柔的触碰而已。 有时候,是额头;有时候,是脸颊;但大部分时候,是唇角。 回忆袭来,宁柔脸上的红又深了几分。 她看着洛真,认真地摇了摇头,终于开了口。 “没关系。” 三百天养成的习惯,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洛真如此,她也如此。 宁宝宝的请求,她已猜到因何而起。 多半,是洛真亲了自己,然后被这孩子看到,所以她才会要求自己也给洛真一个‘早安吻’。 早安吻,并不算真的吻。 许是为了让女儿安心去上学,宁柔没再犹豫,也亲了洛真一下。 只不过,她亲的地方不是额头,也不是脸颊,而且洛真的嘴角。 诚如洛真所说—— 习惯使然。 太快了。 洛真还没有回过神,那短暂的触碰就已经结束。 她只抓住了一点残余的感觉。 宁柔的唇,很软。 比五年前的,还要更软。 那软带着勾人的意味,挑出了她心底的一丝火,没出半秒,就烧的她的身体发热、喉咙滚烫、指尖颤抖。 她承认,她总是借由‘朋友’的名义,对宁柔做一些刻意撩拨的暧昧行径,可这些行径,和宁柔对她的无意识勾引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宁柔轻易就能让她的心蹿火,让她的血液翻腾、让她引以为傲的冷静与理智化为无用的散沙,在欲望的折磨中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她对宁柔的那些挑逗撩拨,到最后,全都会变成更煎熬的酷刑,全部报复在她自己身上。 四周的空气,没由来的变冷了些。 洛真的唇,是艳丽诱惑的红,抿紧的时候,看着便有种盛气凌人的美。 这种美具有攻击性。 宁柔下意识后缩,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眼前的女人,脸色瞧着,就比上一秒冷冽了许多。 “阿洛?” 她下意识呼唤了一声。 仍是很柔软的声音。 洛真的心微颤,也往后退了退,不到半刻,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该走了。” 她的声音,很是平静,听不出任何异常。 宁柔这时才放了心,将宁宝宝的手放到洛真手里后,唇角微弯,温柔的叮嘱了一句。 “路上小心。” 就像一个送爱人和孩子出门的妈妈,洛真和宁宝宝离开的时候,宁柔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 直到目送那一大一小进了电梯,才将门轻轻合上。 洛真送完宁宝宝,没有立刻回酒店。 昨晚她就接到了茶餐厅老板娘打来的电话,说宁柔留了东西在冰箱,让她抽空去拿。 这会儿送完孩子上学,她得了空,便让司机将车开去了冬晖街。 东西,很快就拿到了。 是一块包装精致的蛋糕,很小的一块,还没打开,就能闻到蜂蜜散发的甜香味。 是她喜欢的慕斯蛋糕,蜂蜜味儿的。 很显然,这是宁柔特意买给她的。 洛真回到车上,看着手里的小蛋糕,心里有些酸、又有些甜蜜。 宁柔总是疼她。 明明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却愿意为了她,花掉几个小时的工资,买这么一小块蛋糕。 蛋糕很轻,拿着却沉甸甸的。 轿车驶出冬晖街,她还是没有忍住,红唇微松,重重叹了一口气。 她到底,要拿宁柔怎么办? 回到酒店,差不多是半个小时以后。 洛真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抱着膝盖、蜷坐在沙发角落的宁柔。 如同五年前无数个加班的夜晚那般,宁柔总会在家里等她回来。 太过熟悉的画面,容易勾起人的伤感。 洛真有些难过,又忍不住贪恋这虚假的幸福,站在玄关好几分钟,仍是没有抬脚。 直到宁柔来到身前,她才缓缓回过了神。 “你去了店里吗?” “怎么知道蛋糕没拿呢?” 宁柔指了指小蛋糕,说话的时候,声音细细软软的。 洛真闻声抬眸,视线在宁柔身上扫了扫,还没应声,就往后退了几步,主动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老板娘打电话给我。” “说你留了东西在店里。” 洛真的避让,悄无声息,宁柔并没有察觉。 她点点头,没有再问,却朝洛真轻轻笑了笑。 “是蜂蜜味儿的。” “老板说,很多客人都喜欢这一款。” 虽然没有直接说是送给洛真的,但这两句话的意思也差不多是在明示了。 洛真只是听着,心头便涌出些暖意,很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儿过去,才垂了垂眸,说了一声‘谢谢’。 宁柔听见这两个字,不自觉咬了咬唇,唇颊的笑意,愈发明显。 她身上仍穿着睡裙,但里面多了件内衣,头发是披散开的,细碎的刘海遮在额上,但是并不凌乱,看着,乖乖顺顺的,不知不觉,这个形象,又与洛真回忆中五年前的宁柔,重叠了起来。 洛真没敢再看,拿着蛋糕进了房间。 宁柔踩着拖鞋跟在后面,没多会儿,又一个人坐到了沙发上。 她惯常不爱打扰别人。 静下来发呆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内容,全部都和洛真有关—— 譬如洛真去送宁宝宝上学,老师有没有觉得奇怪;又譬如老板娘怎么会有洛真的电话,还让洛真去拿自己留下的东西。 她的心里,有很多好奇,也有很多话想和洛真说。 但她什么都没说。 要不是洛真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能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一整天。 “过来吃蛋糕。” 洛真侧过身,眼睛看向桌子,就在刚刚,她已经将蛋糕的袋子打开。 宁柔见状,迅速摇了摇头。 “我吃过了。” 洛真拧眉,两句话就将她劝服。 “我一个人,吃不完。” “放了一晚上,再不吃,就要坏了。” 生活艰辛,赚钱不易,宁柔一向最怕浪费。 没再纠结,她终是跟着起了身,也来到了桌边。 蛋糕的包装盒,被拆了开来。 是一块小小的三角形,量并不多。 洛真在盒子底部找到叉子,但是只有一个。 她想了想,将叉子递到了宁柔手边。 “你用这个。” “我让前台再送一支叉子过来。” 宁柔闻声一愣,一双灰色的眼眸中,藏了些许的不解与惊色。 好几分钟过去,才低下头,伸出手,将那支白色的塑料叉接了过来。 她什么都没有说,心口却泛出一丝细微的失落。 直至这时,她才隐约意识到,洛真—— 似乎在疏远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洛总怕了,开始垂死的挣扎,保不了两天,又忍不住黏着柔柔 感谢在2021-08-22 23:11:28~2021-08-23 20:2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如衿2个;SNOW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如常、乌溜溜佛系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如常3个;SNOW 2个;欧家屯、Faith、K、水岛、一只大哈皮、不见、帅、南浔、少女心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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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隔得太远,洛真看不太清晰,弯下腰后,伸出一只手捏住宁柔的下巴,又给出一道命令。 “舌头伸出来一点。” “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话刚说完,她的指尖微微用了些力,只一秒,那条粉色的舌头,便听话的往外探出了一小截。 果不其然,舌尖最外侧那一块,看着,已是又红又肿。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很疼。 洛真将手松开,表情有些难看。 “肿了。” 宁柔听见这两个字,迅速将舌头缩了回去,眼睛里,尽是慌乱与惧意。 她以为洛真会责怪自己太笨,总要让人操心,没想到耳边响起的,却是一声微不可闻的无奈叹息,以及一句满含纵容的关怀言语。 “真拿你没办法。” “我去买药,在房间等我回来。” 酒店附近,就有一家药店。 洛真走的快,回来的也快。 不知什么时候,宁柔就坐回了沙发上。 她的身体,仍蜷缩在角落,这种狭小的拥挤空间让她觉得安全,直到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她才抬起头,踩着鞋子站了起来。 她还是害怕洛真生气。 偌大的房间,只有一些细碎的脚步声。 洛真拿着药走进来,刚出玄关,就看到宁柔抿着唇,绞着手站在沙发面前,满眼含怯地看着自己。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空气中便响起一声细软的致歉声,听得她,心里极不是滋味。 “阿洛——” “对不起。” 宁柔总是怕她生气。 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也是这样。 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总想着道歉。 其实,哪里需要呢? 她从来没有怪过宁柔。 四周的空气,再度陷入沉寂。 洛真站在原地,五指无声用力,将药袋的喷剂,紧紧抓在手里。 好一会儿过去,她才迈开脚步,走到了沙发面前。 她本想与宁柔保持一点距离。 可现在看来,根本就做不到。 宁柔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那里,轻轻唤她一声‘阿洛’,就能叫她忘记所有的原则。 她松开唇,却只是叹了口气。 最终,仍是臣服于这声‘阿洛’的呼唤之下,放任自己顺从心意,牵住宁柔的手,带着人在沙发上坐下。 “道什么歉。” “你又没有做错事。” “我也没有怪你。” “以后,不要总说对不起。” 洛真低着头,语气里含着一点抱怨,说话的时候,将药袋里的喷剂拿了出来。 宁柔的心,跳的有些乱。 她的舌头,仍是痛的,这痛让她保持住理智,也让她听出了洛真话里隐藏的不满—— 不满她总说对不起,不满她总将自己当成外人。 宁柔咬了咬唇,想要解释。 解释自己没有将洛真当外人,解释自己只是太在意洛真,所以才会这么小心翼翼。 那些话,被她放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每次刚到喉咙,就被咽了下去。 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两个人的身体,靠的很近。 洛真抬头的时候,宁柔仍在失神。 也不知是在想什么,连眼神里,都泛着喜意。 “舌头,不疼吗?” 耳畔突然响起女人的声音,让宁柔瞬间回过了神。 舌尖,都红肿了,能不疼吗? 她不想洛真为自己担心,本想摇头,可看着洛真那双覆满担忧的眼睛,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说出了真话。 “疼的。” “疼还发呆?” 洛真往前挪了挪,两人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不少。 宁柔被这句话问住,想到自己刚刚在心里来回默念了无数次的话,面上莫名涌出一阵红热。 她没有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一分钟过后,居然轻轻‘嗯’了一下。 洛真被她这声‘嗯’逗笑,唇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 再开口时,声音温和了许多。 “把嘴张开。” “给你上药。” 宁柔闻声抬头,嘴唇轻轻动了动,踌躇了小半会儿,终是听了话,乖乖将唇松了开又将那小半截舌尖探了出来。 粉色的软舌,干干净净的,看着很是可爱,沿着舌尖往里看去是湿润的、满是香甜气息的口腔,有奶油的香气,也有蜂蜜的香气,很诱人,让人忍不住就想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洛真盯着看了几眼,从舌尖,到里面藏着的贝齿,再到那两片柔软的唇瓣,没由来的,意识就有些迷乱。 在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智中,她终于明白这迷乱因何而起—— 她想吻宁柔。 从今天早上宁柔给她早安吻开始,她就已经想吻宁柔了。 可以吗? 她在心里问自己。 却没有得出答案。 于是,她将手里的喷剂放到一边,抬起眼,直勾勾的看向宁柔。 但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 仅只是看着。 宁柔被这炽热的目光吓到,情不自禁后缩了缩。 她的唇早已闭紧,还没出声询问怎么回事,洛真的手便抚上了她的颊,指尖便停在她的唇角,不轻不重地按了按。 似乎,带了一丁点暗示的意味。 她的脸,立刻就红了。 一切都发生在沉默之中。 好几分钟过去,两人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宁柔不敢再躲。 直到空气中响起一阵铃声,那冰凉的手指,才终于从她唇上松开。 洛真并不是很想接这个电话,却也知道,这个电话既解救了自己,也解救了宁柔。 是洛繁星打来的电话。 多半,是洛家的事。 洛真拿起手机,走出了房间,直到进了隔壁屋子,才将电话接通。 她还没有说话,手机那端便传来一阵压抑破碎的低泣。 仅只听了一句话,她的脸色,就彻底阴沉—— “爸爸他,又在外面找了个女人。” 洛繁星哭的很厉害,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了好几遍,才将事情讲清楚。 原来,洛振庭一年前就出轨了。 因为惧怕洛真,他隐藏的很好,整个洛家,除了沈如眉,再也没人知道这件事。 沈如眉不是没想过找洛真帮忙,可洛振庭一直拿洛繁星的学业来威胁她。 一旦洛真知道这件事,洛繁星就退学,往后,就待在洛家,等着被养成一个废人。 沈如眉不敢说了。 她只能忍着。 这一忍,就是一年。 洛繁星并不知道这件事,直到这次回家,正好撞上那个女人上门闹事,才终于了解了真相。 洛振庭一直想要儿子,可沈如眉却只为他生了个女儿。 而他在外面养了一年的那个女人,这会儿肚子已经九个月大了。 再过一个月,孩子就要出生。 按女人的说法,只要这一胎是个儿子,沈如眉和洛繁星,全都要滚出洛家。 她说这话的时候,洛振庭就站在一边,虽然没有同意,但也没有出声反驳。 洛繁星知道,这代表默认。 她看见沈如眉在哭,自己的眼泪也掉了出来。 直到洛振庭带着女人进了卧室,她才再也无法忍受,从沈如眉那里抢过手机,哭着给洛真打去了电话。 如果不是被逼到了最后一步,她哪里敢打扰洛真呢? 少女的呜咽声,仍是没有停下。 洛真的唇,抿得紧紧的。 沈如眉是单亲妈妈,洛繁星从出生起就没有爸爸,进了洛家,她是真心真意将洛振庭当成父亲来对待的,可现在,这份感情,也被洛振庭亲手抛弃了。 她能够理解洛繁星为什么伤心,因为她年幼的时候,也曾在无数个夜晚,为永远都得不到的父爱伤心。 这件事,她不可能不管—— “告诉你妈妈,不要和那个女人争吵、也不要和那个女人动手。” “你们记住,这世上唯一能把你们赶出洛家的人,不是洛振庭,而是我。” “别再哭了,明天我会回海市,把这件事处理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小别胜新婚 感谢在2021-08-23 20:23:07~2021-08-24 02:5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大哈皮、采菱赠漪、不见、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ristana 30瓶;丁世梦20瓶;71405891MR 8瓶;小尾巴呀、是金智秀的老婆呀5瓶;肉酱豁稀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八章 (三更) 洛真回房的时候,宁柔已经自己上好了药。 对于刚刚那个意味不明的暗示,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再提。 洛真的脸色不太好看,像是在隐忍内心的怒火。 宁柔看出有事发生,犹豫了会,还是起身走了过去,软声询问了一句。 “怎么了吗?” 来垣乡还不到半个月,就要走了。 这次回去,来回路程都要三天,再加上处理洛振庭的事,恐怕至少要一周以后才能回来。 洛真眉宇间隐有愁色起伏。 既为了即将到来的分别,也为了宁柔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 她不想走,却不得不走。 沉默了好半会儿,才松了松唇,坦白了自己要离开的事。 “洛振庭在外边养了别的女人。” “对方怀了孕,现在找上门来,要赶沈如眉和洛繁星离开洛家。” “明天,我就要回海市处理这件事。” 宁柔闻声一怔,表情中满是震惊。 她知道洛振庭风流成性,向来喜欢在外面玩女人,可沈如眉跟了他整整十三年,洛繁星也叫了他十三年的爸爸,这么多年的感情,他居然一点都不记吗? 她觉得不可思议,可一想到洛振庭为了阻止洛真出国,就找人往洛真的衣服里塞刀片,她又不觉得奇怪了。 毕竟,一个连亲生女儿都能伤害的人,不管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不足为奇。 沈如眉,对宁柔是很不错的,知道宁柔喜欢吃自己煮的老奶茶,每次在家做了,总会让佣人给宁柔也送去一份;至于洛繁星,对宁柔就更是热情,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回回看到她,都是‘嫂子’、‘嫂子’的叫。 与她们一对比,洛振庭这个人,就显得格外虚伪恶心。 宁柔不希望沈如眉和洛繁星被赶走,下意识就为两人说了些好话。 “洛振庭太坏了。” “洛太太和繁星,都好可怜,你回去了,帮一帮她们,好不好?” 她的眼神里覆满哀求,声音是一贯的绵软。 洛真被她的话语打动,下意识伸出手,在她的脸上抚了抚,笑着打趣了一声。 “你就只关心她们。” “我都要走了,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她的语气,有些不满,又有些埋怨,但声音,却是轻柔低沉的。 宁柔被问的脸红发热,覆在颊上的那只手,又时时传来一阵凉意,在这一冷一热的交替折磨之中,她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洛真感受到掌心下的肌肤越来越烫,忍不住笑了笑。 她没有再为难宁柔,将手从宁柔脸上松开后又往后退了退,给宁柔留出更多的喘息空间。 “你的身体还没有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要好好照顾自己。” “遇到困难,记得打电话给我。” “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也可以打电话给我。” “我不希望在分别的几天里,就再次和你失去联系,能答应我吗?” 这几句话的意思,是让宁柔多给自己打电话,也让宁柔不要拒绝自己的电话。 很正常的请求,也很容易办到。 没怎么犹豫,宁柔就点了点头,红着脸,低声呢喃了一句。 “我不找你,宝宝也会找的。” 声音很小,但洛真听得很清楚。 一瞬间,她眼底的笑意,便涌了出来。 “宝宝也好,你也好,只要愿意找我说说话,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宁柔,我真的——很舍不得你们。” 临近分别,洛真没再掩饰心意,将自己心里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待在垣乡的这些天,她久违的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说要离开,最不舍的那个人,永远是她。 如此直白的表露依赖,宁柔的心不可能不乱。 她别开头,没敢去看洛真,好半会儿过去,才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我和宝宝,就在这儿,哪里都不去。” 这句话说得隐晦,但洛真依旧听懂了,宁柔这句话其实是在说—— 自己和宁宝宝,会一直待在垣乡,等着她回来。 因为是早上的飞机票,洛真今晚就要去市里。 要整理的东西并不多,又有宁柔在旁帮忙,很快就收拾好了。 洛真看着电脑包,总觉得少拿了一样东西。 想了好几分钟,才终于想起来是什么。 趁着宁柔没注意,她悄悄去了隔壁房间,从沙发垫子下,拿出了藏在里面的白色小袋子。 那里面装着的,是宁宝宝的头发。 *** 洛真离开,宁柔的生活再度回归从前的轨道。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她的身体已彻底恢复,而酒吧那边,也终于结束了装修。 她本以为一切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上夜班时被刘威叫到角落,才知道自己的上班时间和工作内容,全都换了。 “酒吧新开了一个小仓库,专门用来存放国外的高档货,老板知道你免费给酒吧打扰了半年的卫生,夸你人老实,把你安排到了仓库这边看酒,底薪呢,是一个月一千五,有人提酒,提成算在你头上,提一瓶酒,你可以拿二百,这酒是好酒,一个月估计卖不出几瓶,不过零碎加起来,月工资至少得两千往上,至于工作时间,是晚上八点到十一点,做六休一,每周六晚上要在仓库住一晚,你看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工作变动,让宁柔有些措手不及。 她本来还想着换工作,照现在这么看,酒吧这边的工作调动,简直完美符合她对新工作的所有要求。 上班的时间,和以前一样长,但是往前推了三个小时,以后十二点之前肯定能按时睡觉了;工资方面,底薪是没有变的,但是单瓶酒的提成高了不少,而且,按刘威的意思,这酒不需要她出去推销,只要有客人点了,就自动算在她的业绩里;做六休一,一个月就有四天休息,比之前还多了两天;周六在仓库里住,就说明仓库里不仅有房间,还有床,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她上班的时候,可以把宁宝宝也接过来? 空气中的音乐声,一如既往的嘈杂。 宁柔杵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应声。 刘威以为她没听清自己的话,于是又耐心重复了一遍,最后,还小声劝了一句。 “这工作可不错,仓库就在咱酒吧地下室,地方不大,就两间房,一间屋放酒,一间屋给你住的,刚装修,我看着不错,不仅干净,还新,两屋都装了空调,我看,以后你上班,可以把宝宝也接过来,方便得很嘞。” 刘威的建议,和宁柔想一块去了。 她抿抿唇,确定自己没有幻听,才放心地点了头,同意了这份工作调动。 一份从没想过的意外之喜,就这样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 她忍不住,就想和洛真分享自己的喜悦。 她鲜少在上班的时候偷懒,但这一次,她却放下了手里的拖把,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安静角落,摸出手机,给洛真打去了电话。 电话铃声还没有放完,手机那端的女人便按下了接通键。 宁柔正想说话,耳边就传来一声既熟悉、又陌生的呼唤。 “柔柔?” 温柔又低沉的嗓音,让她无意识地迷醉。 好半会儿过去,才清醒过来。 “阿洛,我不用找工作了。” “酒吧给我换了一份工,以后不用那么晚下班了,而且,还有自己的房间,以后,可以把宝宝也带过来。” 宁柔很少像现在这么开心。 她的声音里满是愉悦,连语调都是欢快的。 隔着手机屏幕,洛真都能猜到她此时的表情是如何的幸福与满足。 因为洛真自己,此刻也为宁柔的好心情,感到幸福与满足。 一切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即便她不在,宁柔仍因为她做的事,而开心。 她忍不住弯唇,语气里同样满是欢喜,仿佛在为宁柔的幸运而高兴。 “是吗?” “那就好了。” “我还担心我不在,你会一个人去找工作。” 宁柔听见这句担忧,莫名有几分心虚。 因为她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只是一直没有时间,才耽误了下来。 她没好意思应声。 洛真那边很快传来声音。 “又让我猜中了?” 这次她倒如实应了。 “嗯。” “但是现在不用了。” 仍是轻快喜悦的声音。 宁柔真的很开心。 两个人聊天的时间,也比平常久了十分钟。 即便放下手机,她的唇颊,仍含着浅笑。 这喜悦本可以持续很久。 直到,她转过身,在身后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她永远都没有想到,会出现在垣乡的人。 八年前,将她从地下室放走,五年前,又劝她离开洛真的那个女人—— 周如虹。 两人之间,只隔了几步路的距离。 宁柔手里的手机,砰的一声,就落到了地上。 她的脸上,全是惊慌,眼睛里,写满恐惧。 那段痛苦的、生不如死的囚禁生活,一瞬间,全都从记忆里冒了出来。 她想逃,两条腿却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要不是身后有一道墙,恐怕,她连站都站不住。 她的手机,就落在脚边。 但她连捡都不敢捡。 直到周如虹来到她面前,弯下腰替她捡起手机,她才鼓起勇气松开唇,白着脸,向对方打了一声招呼。 “虹姨。” 周如虹闻声一愣,表情微微变了变,但神色依旧和善。 她将手机还给宁柔,沉默了会,才轻声问出一句话—— “在和洛真打电话?” “当年我跟你说的那些话,才只五年,你就全忘了,是不是?” 在宁柔眼里,周如虹是亲人、是长辈、也是恩人。 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周如虹的麻醉针让她忘记了无数的痛苦;在那个牢笼般的地下室,没有一个人拿她当人看,只有周如虹真心对她好。 她仍记得,周如虹是在她十岁那年出现的,那时的她,不仅不能看字,连话也不会说,但周如虹没有放弃她。 周如虹教她说话,教她认数字,也教她学字母,用拼音写出自己的名字。 后来,更是冒着天大的风险,将她从地下室放了出来。 对于周如虹,她有亲近,有尊重,有敬畏,更多的,是感激。 此刻听着这两句质问,她的心,突然就慌了。 强烈的惧意从心口朝四肢翻涌,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上一次见面,周如虹让她和洛真从此分别。 那这一次呢? 宁柔不敢想。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两个问题,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五年过后,她仍然和洛真保持着联系。 因为,违背承诺的那个人是她。 早在五年前,她就答应过周如虹,这辈子不会再见洛真。 她仍是沉默,也只能沉默。 周如虹见状,脸色冷了冷。 四周的气氛,分外凝重。 直至一声轻唤响起,才将这微妙的尴尬打破。 “姑姑?” “妈妈跟我说,你来垣乡找我了。” “你怎么会在酒吧?” 姑姑? 宁柔听见这两个字,指尖不可抑制地抖了抖。 周如虹转身的那一刻,她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洛真的朋友,裴仪。 裴仪叫周如虹姑姑? 那岂不是意味着,裴仪是周如光的女儿,也是她—— 同父异母的妹妹?! 周如虹的脸色本有些冷,但看到裴仪的那一瞬,神色却变得温和慈爱,眼神里泛出的,也是浓重的宠溺与纵容。 宁柔看得出来,周如虹很宠爱裴仪。 至少,周如虹与她相处的时候,眼睛里从来没有露出过那样的温柔。 没有任何原因,她心里便有些难过—— 忽然,就想洛真了。 作者有话要说:柔柔的身世慢慢揭晓,裴仪被家人宠坏了,自大,又自以为是,但并非恶毒女配定位,大家轻骂~ 感谢在2021-08-24 02:57:51~2021-08-24 06:1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橙南旧事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3969673、茶冢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3969673 50瓶;橙南旧事、嗷10瓶;败絮未必内藏金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九章 (一更) 距离裴仪来垣乡,已经过了快十天。 远在海市的裴萱,难免会想女儿。 她的丈夫周如光痴心医学,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手术和试验,这几年越来越少回家;她的大儿子裴义,现在在国外教书,只有过年才有时间回来;至于二儿子裴礼,则继承了父亲的事业心,把公司的办公室当成家来住。 裴仪回国,还没有在家待上一天,就走了。 作为母亲,她心里自然清楚原因,是为了洛真。 裴仪一直都对洛真有好感。 她尚在犹豫要不要催女儿回家,小姑子周如虹就主动联系了她,说最近医院不忙,可以去接裴仪回海市。 她并没有多想,因为周如虹和裴家关系很亲近,在三个孩子中,最宠爱的也是裴仪。 因为担心裴仪不肯回家,裴萱一直等周如虹到了垣乡,才将这这件事告诉女儿。 接到裴萱电话的时候,裴仪还在省里接受采访。 节目刚结束,她立刻从省里赶了回来。 她本以为周如虹要来酒店找自己,却没想到,两人会在酒吧见面—— 而且,她还正好撞到周如虹和宁柔说话的场景。 周如虹认识宁柔吗? 裴仪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会过去,才迈开脚步,朝着角落里的两人行去。 她看见宁柔眼底藏着的惧意、震惊、以及恐慌,这让她愈发确定,宁柔和周如虹之间,一定有某种关联。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 她的视线在宁柔身上扫了扫,很平静、也很冷淡,几秒过后,才转过头,将目光看向身旁的和蔼妇人。 “姑姑来了垣乡,为什么不去酒店找我?” “我不是把地址发给妈妈了吗?” 她的语气,带着些许的抱怨,像小孩儿生气一样,一点都不遮掩,心里在想什么,就直接说什么。 一看,就知道是从小在家人宠爱中长大的孩子。 周如虹听见这话,面色又温和了些许。 “我下午去酒店了,但是你不在。” “你妈妈说,你在这边接受了好几个采访。” “你可别忘了,海市的记者也在等你回去。” “下个月的个人演奏会,开始准备了没有?” “你爸爸和你两个哥哥,前两天还问我这件事。” 姑侄两人,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 宁柔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人说话,后背贴着冰冷的瓷砖,手脚一片冰凉。 她听不见裴仪在说什么,也没有心思去听,因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裴仪的眼睛上—— 那双眼睛,跟她的一样,也和周如光的一样,瞳孔覆着淡淡的灰。 她终于知道,和裴仪初次见面时,对裴仪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早在十年前,她就曾在地下室里见过裴仪。 如果没有记错,那一年,她才十二岁,而裴仪,只有五岁。 五岁的裴仪,因为贪玩,偷偷跟在周如光身后,从暗道里溜进了地下室。 她看见地下室的角落里有一个被黑布遮住的大箱子。 出于好奇,她掀开了黑布的一个角,也是这时她才知道,那被黑布笼罩得不露缝隙的东西,不是箱子,而是一个大铁笼。 笼子里,有一个比她大的女孩,身上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身形消瘦,孤零零地抱着腿缩在角落里。 医院里的病人很多,有些在院子里晒太阳、有些躺在床上睡觉。 裴仪还从来没见过有病人被关在笼子里。 笼子的锁,并没有被扣住。 地下室没有人,她慢慢靠近,把锁从门上取了下来。 她将门打开,对着女孩挥了挥手,奶声奶气的催了一声。 “出来玩儿呀。” 女孩听见了她的声音,但是并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她又将笼子的门往外拉了一些。 门很重,她的手很酸,但她没有松开。 “外面有太阳。” 女孩听见这句话,终于动了。 笼子很小,女孩站不起来,只能弯着身子往外走,只可惜,还没有来到门口,周如光就从隔壁的药室回来了。 铁门合上,黑布落下,女孩的世界,再次陷入一片绝望的黑暗。 她靠在笼子的门口,黑布之外,有小孩子的哭声和周如光的斥责声。 她听见了‘爸爸’两个字。 原来,那是周如光的女儿。 很快,笼子的门就被重新锁上,地下室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再没有其他动静。 女孩从缝隙中将黑布往上拉了拉,她的手指伸了出去,有灼热的日光从窗户照进来,那么温暖,令人向往。 她看见笼子的门口,有一颗小小的、粉色包装的糖果。 是周如虹也从未给过她的,甜甜的糖果。 宁柔知道周如光有家庭、也有女儿,却不知道,他的女儿,就是洛真的好朋友,裴仪。 她看着对面的白裙女孩,年轻、美丽、自信又骄傲,举手投足之间,处处都透着清贵的优雅。 她很难把裴仪和当年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但事实就是如此。 裴仪就是那个闯进地下室、还给她留下一颗糖果的小女孩。 越是心慌恐惧,耳朵就越容易发疼。 她听不见声音,正是痛苦的时候,裴仪带着周如虹离开了。 抬眼的一瞬,她看见周如虹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那眼神无波无澜,看不出情绪,却让她的心,狠狠地往下沉了沉。 *** 裴仪是个很聪明的人。 直到回到酒店,才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向周如虹打听宁柔的事。 “姑姑今晚怎么会去酒吧?” “不会认识那个宁柔吧?” 她的语气里,隐约能听出对宁柔的不满,并非全是真实,一些掺杂谎言的伪装,才能更好地骗过人。 周如虹的脸色微变,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你妈妈说,你经常和你的朋友们去酒吧聚会。”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的手机关机,所以才去了酒吧找你。” “至于那个女人,我并不认识,我捡到了她的手机,所以和她多聊了几句。” “如果不是想接你回去,我怎么会来垣乡呢?” 很完美的理由,没有丁点值得怀疑的地方。 裴仪点点头,眼底的困惑与不解,就这么当着周如虹的面全然散尽。 她没有再继续追问,将周如虹送进房间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墙上的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 裴仪没有开灯,踩着黑走到窗前,将窗帘彻底拉开。 她没有动,就这么站在窗户面前,身体隐匿在黑色之中,一动不动的,看着酒店的大门—— 如同她之前等待洛真出现那般。 这一站,就是整整两个小时。 凌晨两点刚过,她看见她的姑姑,从酒店门口出去,行进的方向,正是酒吧。 这个点,正好是宁柔下班的时间。 裴仪藏在黑暗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周如虹,一路离开。 上夜班的最后一天,却遇到了这样的事。 宁柔所有的好心情,全部都消失不见。 她怎么高兴地起来呢? 她的心,从未像现在这样累过。 周如虹,来垣乡,并不是为了接裴仪,而是为了警告自己。 她想给洛真打电话,她想向洛真诉说自己的委屈,她想将身上所有的真相全都告诉洛真—— 背负着秘密而活,太痛苦了。 她想,终有一天,她也会撑不下去。 从酒吧,到平阳路,她失魂落魄了一路。 唯有想到家里的宁宝宝,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她本以为,这么晚了,周如虹不会再来找自己,却没想到,推车从老巷经过的时候,还是在巷尾的角落里看到了周如虹。 很显然,周如虹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等自己。 她还没有说话,耳边,就响起一道温纯清润的妇人声音。 “为什么还要和洛真联系?” “你知不知道,当年放你离开,我冒了多大的风险?为了不让他们找到你,我帮你做了多少事?” 周如虹的声音,尽是斥责。 宁柔离开,试验被迫中止,光是亏损的资金,就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数字,更不用说,那些被迫关停的诊疗基地。 宁柔怀孕过后,孕膜显露出生命迹象,那时周如光在国外,她便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孕膜追踪仪器,也被她偷偷弄坏,整整三个月,才被修好。 也是在这三个月内,宁柔离开了天海市。 距离太远,追踪仪便没有多少效果,周如光找不到人,便去论坛发了赏金贴,那条找人的帖子,也是她私下想方设法劝周如光删掉的。 周如虹看着宁柔的脸,胸口因为愤怒微微的上下起伏。 宁柔的话,总是很少。 她没有期待能听见回答,从包里取出一张卡,递了过去。 “我这次过来,依旧希望你不要回去。” “他现在想要的,可不是你,而是你的女儿。” “这里有一张卡,足够你和孩子下半生衣食无忧。” “至于洛真,你也不要再联系了。” “如果她知道,你当年为她生下了一个女儿,你觉得,她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理吗?” “她的事业、她的亲人、连同她自己,都扎根在海市,你如果不想害了她,最好什么都别跟她说。” “没有你,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坏事,因为她会遇到更好、更优秀、也更适合她的人——比如裴仪。” “裴家能让她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当年她母亲难产,是裴仪的父亲将她们母女俩救了下来,她的妹妹洛白月,也由裴仪的父亲接生,至于裴仪,从小就跟她就是好朋友,她们两个人有同样的话题和爱好,如果她们能在一起,对洛家和裴家,都是一件好事。” 周如虹冷静地分析洛真和裴仪在一起的利弊,语气沉稳,声音柔和。 宁柔抿着唇,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心脏,就被人用力捏住了一样,疼的她连呼吸都无法喘气。 她觉得难过。 她这一生之中,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难受。 她一直把周如虹当做亲人,她也以为,周如虹也将自己当成亲人,所以才会为自己做那么多事。 在那些冰冷痛苦的日夜里,周如虹是她唯一的光,给了她此生唯一的亲情。 可现在,她却发现,和裴仪一比,自己什么都不是。 周如虹从未拿她当成亲人。 周如虹但凡对她有一点点的爱护,就不会说出刚刚那样冷漠的话。 她张开唇,喉咙里藏着无尽的心酸和疼痛。 许久过后,才轻轻质问了一声。 “裴仪叫你姑姑,难道,我就不是吗?” “如果不是,当初,为什么要救我呢?” “让我死在实验室、死在手术台、死在那些手术里,不就可以了吗?” “我以为,我们之间,也有亲情的。” 接连四句询问,从空气中缓缓响起。 周如虹的脸色,瞬间大变。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宁柔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她的手开始颤抖,因为太过慌张,五指一时失力,连卡都拿不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宁柔的话。 好几分钟过去,才再次开口,不得不将另一个秘密也说出来。 “我答应过你妈妈,会救你出去,会给你自由。” 这句话说完,她再也待不下去。 黑暗之中,她看见宁柔在看自己,那双灰色的眼睛干净无瑕,却满是哀伤,让人心碎。 几乎是落荒而逃,她连地上的卡都没有捡,就转过身走出了巷子。 宁柔的眼泪,也在这一刻,瞬间决堤。 老巷外面,裴仪藏在黑暗的阴影里,面上神色,早已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她不敢相信,她今晚听见了什么样的秘密—— 宁柔为洛真生了一个女儿,宁柔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周如虹和宁柔的每一句对话,让她对自己这个幸福家庭的印象,彻底碎裂。 她看见宁柔捂着脸在哭,那么委屈、那么可怜,像是被主人无情抛弃的小猫,柔弱、又无助。 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站在太阳底下、满头大汗、红着脸、皱着眉,认认真真找照片的宁柔。 她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她从第一次见面就看不起的女人,居然是她的姐姐。 耳边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响起,听得她心里烦躁无比,却又忍不住泛出些难受。 在这些焦躁的不安中,她想起了一点点模糊的回忆—— 黑布、铁笼、女孩、周如光的责骂以及她曾扔在地上的一颗糖果。 那是周如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骂她。 她不可能会忘记。 但事实却是,她什么都不记得,直到今晚看到宁柔蹲在角落里哭,才恢复了这一段记忆。 她又想起了一些事,那天被周如光带出地下室后,她见了一位医生,然后睡了一觉,等醒来,她就将这件事彻底忘记。 宁柔依旧在哭,这哭声,似乎是在告诉她,她从小到大最崇拜、最骄傲、最敬仰、也最喜欢的医生爸爸,背地里,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恶魔。 她抬起眼,视线看向宁柔,心口中,涌出一股又一股的寒意。 既为周如光,也为宁柔。 她拿出手机,在凌晨两点半的深夜,给她的妈妈裴萱,打去了一个电话,颤着声音,问出了一个她不想问却不得不问的问题。 “妈妈,爸爸跟你结婚之前,是不是——离过一次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24 06:19:52~2021-08-24 16:2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沈辞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沈辞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沈辞、赵不饥2个;ddddd、每天都在为cp死去活来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岁月长长40瓶;ho 17瓶;退、晏晏10瓶;陌哭6瓶;曦、13171641 5瓶;分母为一、丘山2瓶;nnnice、肉酱豁稀泥、凉薇今天结婚了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章 (二更) 睡梦中的裴萱,被女儿的电话惊醒,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问题。 她想说不是,但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多聪明。 就算她不说,裴仪多的是办法能找出问题的答案。 她没有否认。 “是,你爸爸以前结过婚。” “这件事,你从哪里听说的?” 巷子里的裴仪,只是听见‘是’这个字,心就彻底冷了下去。 她不想再说话,只留下一句“朋友说的”,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等再抬起头时,宁柔已经推着车子进了老院。 她下意识想跟上去。 如果今晚她听见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宁柔这个人,和她表面所看到的软弱形象,完全不同。 倘若她是宁柔,她能承受这一切吗? 不用想,裴仪就知道自己做不到。 她很少可怜别人,但此刻,却忍不住对宁柔生出同情心。 尤其是想起小时候那段回忆,她的心,就愈发沉重起来。 她没有忍住,还是迈开了脚,来到巷口深处,藏匿在黑暗中,看着宁柔将自行车推到角落锁好,就着微弱的路灯,一步一步慢慢走上楼梯。 宁柔的背影,那么瘦弱,却挺得那么直,仿佛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无法将她压垮。 裴仪望着那道细瘦的身影上楼,嘴唇抿得死紧,两只手贴在身侧不自觉便握成了拳头。 直到五楼最后一间屋子亮起灯,她才将视线收回,转头看向前方的院子。 又破又旧的老楼,到处都是灰尘,四处的墙角,也满是蛮荒生长的杂草,看着无比脏乱。 她从没有见过这种地方。 上次跟着洛真过来,也只是站在马路对面远远看着,根本不知道里面的生活环境会这么差。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只觉得心里像是憋了一股气,却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周如光是入赘进裴家的,他跟裴萱结婚的时候,只有二十五岁,今年,也只有六十岁。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医学人才,只花了十年时间,就成了国内最顶尖的妇产科医生,在国际上,也享有盛名。 裴仪出生的时候,他的事业已经很成功,再往后,随着裴仪年龄的增长,他的名气越来越大,得到的荣誉也越来越多。 在裴仪的成长阶段,他绝对算得上一个完美的榜样、完美的父亲。 可现在,这个完美的形象,似乎崩塌了。 裴仪想到宁柔说的那些话——‘死在实验室、死在手术台’,手脚无意识泛出阵阵凉意。 又想起周如虹说宁柔给洛真生了一个女儿,顿时猜到周如光前些年一直在忙的试验是什么。 她不敢再想,也不愿相信自己最敬爱的、常常被病人感恩戴德的医生爸爸,是那种躲在背后,囚禁活人,用活人来做试验的魔鬼。 她多么希望这些事是假的。 可幼时的那段记忆,却时时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的。 甚至于,周如光为了让她忘记和宁柔的那次会面,找人给她催了眠。 或许,是时候回海市,再去当年的地下室,看一看了。 裴仪走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说服了周如虹,让周如虹也和自己一起离开了垣乡。 或许,是觉得宁柔可怜。 回到海市,已经是两天以后。 周如光在家里,有一间私人书房,平日里,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唯一的一把钥匙,也被他时刻带在身上。 裴仪伪装得很好,从垣乡回来,没有表露出一点异样,她想进那书房看看,却连门都打不开。 后来,更是被周如光打电话训斥了一顿,让她不要总往三楼跑。 她这时才知道,周如光早就在书房外的走廊上装了监控。 被警告过一次,她没有再去过三楼。 她记得当年那家医院,但十年过去,医院早已经倒闭了。 至于那个地下室,暗道的进口她根本找不到,别说进去,就是在哪儿都不知道。 她什么都查不出来。 但也知道周如光那些刻意的掩饰代表着什么—— 那天晚上她听到的话,很可能,都是真的。 她有意向裴萱打听周如光做的是什么试验,裴萱却是一问三不知;她又问了自己的两个哥哥,同样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整个裴家,没有一个人知道周如光精心隐藏的秘密。 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觉得周如光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美满和谐的家庭里。 一时之间,裴仪甚至不敢在这个家待下去。 这天中午,裴萱让家里的厨娘做了一大桌饭菜,说是一家人难得相聚,便把周如光和裴礼,都叫了回来,一起吃一顿饭。 裴仪根本不想吃。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周如光。 但她无法拒绝,她看见裴萱提到丈夫和儿子时眼底闪过的骄傲与幸福。 她终究还是留在了家里。 吃饭的时候,一切都那么正常。 周如光如往常那般,先和裴礼聊了聊公司的事,又向裴仪询问演奏会准备得如何。 在听见裴仪说已经开始准备后,还笑着夸奖了一句。 “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懂事,从来都不用爸爸操心,这次的演奏会,好好表现,爸爸会带些朋友去参加。” 这句话,裴仪听过无数遍了。 周如光一直都为她在钢琴上取得的成绩而自豪,也不止一次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三个孩子里,他最喜欢也最满意的那个人,是她。 偶尔,就连她的哥哥们,都会开玩笑的说爸爸心里只有她这个小妹。 可以说,裴仪对荣誉的渴望,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满足周如光的虚荣心,让自己永远成为周如光最骄傲的女儿。 但此时此刻,她看着周如光的脸,却只觉得无比陌生—— 她忍不住猜测,周如光之所以对她这么好,是不是因为对另一个女儿做了太多没有良心的事,所以才会在潜意识里,将那些愧疚与补偿,转移到她身上。 光只是想想,她的心口,就无意识泛出寒意,手指抖得,连筷子都握不住。 她又想起了宁柔,想起了宁柔的哭声,想起了宁柔站在月光下,立得直挺的瘦弱背影。 这一刻,她再也坐不下去,将碗筷推到一边后,直接冲出了家门。 *** 洛真回海市,已经第五天了。 洛振庭的事,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容易处理。 那个女人挺着九个月的肚子,在她回来的前一晚,不小心摔了一跤,地点,是洛家的花园,当时,沈如眉也在那里。 孩子是保住了,但女人却趁势将事情闹得更大,要求洛振庭立刻和沈如眉离婚。 要不是洛真及时赶了回来,恐怕她的如意算盘,已经成了。 洛真了解沈如眉的为人,知道她不会做那种故意伤人的事,也正是如此,她才提前提醒了洛繁星,千万不要让沈如眉和那个女人争执动手。 怕的,就是出现现在这个情况。 回垣乡的日子,恐怕还得往后拖一拖。 虽然向婷说取卵手术不可能发生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但想起洛繁星说过的话,以及宁柔深藏在心底对自己的那些未曾表露过的爱,她还是鬼使神差的,将宁宝宝的头发和自己的头发一起交给了向婷。 而今天,就是出结果的日子。 考虑到暗地里可能有一批人在找宁柔,这次的亲子鉴定,她是委托向婷以私人名义做的,这样一来,检验报告不会上传到数据库里,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约好拿报告的地点,是在向婷的家里。 洛真中午出发,十二点之前就到了。 看着手里密封的纸袋,她的心脏,跳得飞快。 向婷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也看出她的紧张,作为医生,还是安慰了一句。 “希望结果,是你想要看到的。” 洛真闻声一愣,好半刻过去,才抿唇笑了笑,表情放松了些。 “谢谢。” 正午时分,天上的太阳最大。 海市的温度虽然没有垣乡高,但也不是洛真能受的了的。 没多会儿,她就上了车。 她是自己开车来的,车上再没有其他人。 直到确认门窗都关好了,她才终于鼓起勇气,拆开了手里的纸袋,将里面那张薄薄的鉴定结果拿了出来—— 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她跟宁宝宝之间,有99.99%以上的亲权概率。 也就是说,两个人,具备血缘关系。 从看到数字的那一刻起,她的手,就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她不知道宁柔是怎么做到的,但鉴定仪器不会说谎、鉴定结果不会说谎—— 宁宝宝的身体里所流的另一半血,确实来自于她。 她垂着头,眼睛只轻轻一眨,一滴眼泪,就从眼眶滚了出来。 她不想哭,但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事实摆在眼前,宁柔从来没有背叛过她,宁柔永远都是宁柔。 她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或许,等下次回来,她应该给宁柔和宁宝宝,也做一份亲子鉴定。 回到洛家,正好是下午两点。 洛真正准备将车开进老宅,却没想到,大门右侧的绿化带下,却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一个她没想到,会出现在海市的人—— 裴仪。 裴仪拦在车前,她不得不将车子停下。 但她没有下车,甚至连车窗都没有打开,直到裴仪伸手敲了敲玻璃,她才将窗户往下降了一些。 她不觉得,她和裴仪有什么好说的。 外面的阳光,很大也很晒。 裴仪应该是等了她很久,额头上全是热汗,就连她最爱惜的那两只手,也沾了些许的污泥。 洛真并不同情,只是冷眼看着那张让她无比厌恶的脸,一句话都没有说。 终究还是裴仪先松口。 “你这几天,有没有和宁柔联系。” 即便周如虹如何疼爱自己,裴仪也无法否认,她的姑姑,那天晚上对宁柔说的话,实在是太狠、太重了。 宁柔会哭,一点都不难理解。 如果是她,只会哭的比宁柔更加厉害。 她隐约猜到,宁柔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洛真,因为宁柔连哭泣的时候,都那么压抑隐忍。 洛真仰起头,面上泛出一丝困惑。 她显然没有想到,裴仪蹲在洛家门口这么久,居然是为了打听宁柔的事。 她的神色微微变了变,眼神中满是探究,就像在猜测,裴仪的心里,此刻是不是又打起了什么坏主意。 “我和宁柔的事,跟你有关吗?” 她的回答,很冷漠、尽是讽刺。 裴仪知道洛真现在一点都不想跟自己说话,却仍没有离开。 她抿了抿唇,脸颊上没有多少血色,两只手放在窗缝之间,指尖上,隐有些透明的汗渍。 好半刻过后,才颤着唇,压低声音,用刻意伪装出来的平静语气,隐晦地提醒了一句。 “如果你没发现她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我奉劝你——立刻回垣乡看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裴仪这个角色做的事,大家分开看待吧,她自我意识太强,心里有一套坚决执行的做事标准,做事不会考虑会不会伤害别人,或者是,以自己的标准,固执地认为自己做的事,对那个人来说不算一种特别强烈的伤害,(自私自大,但不是那种纯粹的自私),这种标准她也会套用在自己身上(例如被人伤害,但以她的标准,她可能不会觉得那是对自己的伤害),后期,她会为当年对洛真做的事,相应的付出代价的 感谢在2021-08-24 16:21:18~2021-08-24 19:5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见、ユイナ、xiaoxiong、祝老星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七50瓶;小书虫30瓶;远慕5瓶;www 3瓶;炀杨啊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一章 (三更) 裴仪的话,莫名其妙。 洛真的眉微微蹙了蹙,还没来得及应声,车窗外的女孩,就将手从窗缝里缩了回去,而后连道别的话都没有说,就转过身离开了。 短暂的会面,让人摸不着头脑。 一转眼,老宅门口,就空无一人。 洛真将车子开进车库,拿着鉴定书回到了自己房间。 她的心情,本是激动喜悦的,可裴仪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却成了一句扰乱人心的魔咒,让她的心隐约泛出些不安。 自回到海市,她和宁柔每天都有联系,晚上七点半一到,两人就会打一通电话。 真要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以往的通话,和她聊天的人,是宁柔,而最近几天,则是宁宝宝。 宁宝宝很亲近自己,这一点洛真是知道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为什么每天晚上自己和宁柔还没有说上两句话,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就突然变成了宁宝宝。 现在这么一想,确实很可疑。 酒吧调整工作之前的那两天,宁柔每次和她通电话,要说的话,可比最近几天多得多了。 洛真手里拿着手机,在窗前来回走着,脸上的表情,既有踌躇、也有不解。 她离开垣乡的时候,裴仪还没有走,难不成,在这段时间,宁柔又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 洛真不得不这样怀疑。 毕竟,宁柔向来不喜欢向别人倾吐苦水,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与欺负,永远只会一个人躲起来默默承受。 下午两点半,宁柔应该还在上班。 洛真纠结了半秒,终还是点开了通讯录,第一次在白天,就给宁柔打去了电话。 只可惜,并没有人接。 洛真没有放弃,又重新拨了过去。 五分钟过后,电话终于被接通。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仍是细细软软的,是她最熟悉、也最爱听的嗓音。 “阿洛?” “我在上班,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了呢?” 宁柔的语气,听上去很正常,没有什么特别的负面情绪藏在里面。 洛真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她看着桌子上的纸袋,唇角微微弯了弯,眉眼间,全是浅淡的喜色。 下意识的,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没什么事。” “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这两句话,像情话似的,从洛真的嘴里说出来,却是无比自然。 宁柔站在角落接电话,脸一下就红了。 她没有应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声,便只能将唇抿上,以沉默来应对。 洛真见她不说话,猜到她在害羞,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喉咙的笑声还未散尽,又道出两句好听的话来。 “我很想你。” “等回去了,我给你换个手机好不好?” “下次再分开,我们可以开视频通话,这样,你和宝宝,都能看到我了。” 宁柔举着手机,听见洛真这几句满是期待与向往的话,眼睛,没由来的就红了。 她的鼻子,有些酸,心底里藏了好几天的痛苦与委屈,就像是出闸的洪水一般,顷刻间全部翻涌了出来。 她是人,她也会有感情。 周如虹的那些话,既让她震惊,又让她失望。 她不想在意,可这三天以来,只要一停下手里的活,她就会想起那些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感情的、让她离开,将洛真让给裴仪的话。 她怎么能不在意? 周如虹也是她的姑姑,也曾在那些冰冷可怖的岁月里,让她尝过被人关爱的滋味。 可是这样一个被她放在心里感激珍藏的亲人,如今,也像对待地上的脏垃圾一样,恨不得将她踢得远远的。 她很难受。 她不可能不难受。 此时此刻听见洛真的话,一瞬间,她的眼泪就从眼眶淌了出来。 她想抱一抱洛真。 即便一句话都不说,洛真的存在,对她而言已是一种鼓励与支持—— 鼓励她忘却心里的苦,支持她在这看不到尽头的绝望生活中继续撑下去。 她不敢发出声音,因为嗓子里的呜咽声,已经快要压抑不住。 这几天,她尽量避免和洛真说话,怕的,就是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可现在,她还是没有做到。 她的身体,隐约在颤抖,路过的同事看到,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小宁,你怎么啦?” 声音不大,但洛真还是听到了。 她在等宁柔的回答,没想到却在嘈杂的碗碟碰撞声中,听见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嗓音。 应该是宁柔的同事。 她还在思考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耳边所有的声响便全部消失。 好半刻过去,才反应过来—— 宁柔挂断了电话。 这是几天以来,宁柔第一次主动挂断她的电话,甚至,连她的问题都没有回答。 裴仪的提醒,也许,并非完全没有意义。 *** 洛振庭的烂摊子,一时半会处理不好,至少,要等那个女人出院,才能解决后面的事。 洛真跟洛繁星说明了情况,便买了飞往垣乡的机票。 下午三点的票,等到达垣乡,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宁柔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下班,差不多十一点半就能到家。 洛真想给宁柔一个惊喜,便没有去酒吧。 十一点的时候,她直接来到了平阳路,躲进了宁柔回老院的那条小巷,只等着宁柔下班回家,从自己面前经过。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 十一点半,巷口果然传来了自行车车轮转动的声音。 洛真的身体,几乎全部被黑暗笼罩。 她看见宁柔从车上下来,而后推着车子,一步一步慢慢的朝着自己面前走来。 只是五天没有见面而已,她对宁柔的思念,已经很深很深。 甚至于,此时看着宁柔从自己身前经过,喉咙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宁柔走出巷子,进了老院,她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轻轻唤了一声‘柔柔’。 只可惜,宁柔似乎并没有听到,依旧推着车子往前走,连脚步都没有半点停顿。 她以为宁柔又在发呆,便往前跟了跟,再一次唤了一声。 然而,仍是没有回应。 直到宁柔弯下腰将车子锁好,她才拿出手机,给宁柔打去了电话。 两人之间,只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却要依靠电话沟通。 洛真看见宁柔低下头,从帆布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却迟迟没有按下接通键。 宁柔不想接她的电话,为什么? 洛真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没有动。 直到铃声放完,这通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眼看宁柔准备将手机放回包里,她又重新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这一次,宁柔终于赶在铃声结束前,按下了接通键。 洛真就是个傻子,也能看的出来,自己离开的这几天里,宁柔身上必定发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中午,为什么突然挂断电话。” 没等宁柔开口,她就直接将自己的困惑问了出来。 也是这句话,又让她接下来的三分钟,在沉默中度过。 她仰起头,目光看向宁柔的后背,心,莫名就涌出些酸痛。 宁柔,似乎比她离开的时候,更瘦了些。 那背影,看着如此纤弱,像层薄薄的纸,让人心疼。 这才几天? 她的心微颤,直到耳边响起一道绵软嗓音,心绪才平静了些。 “对不起。” “那时候在上班,所以挂了你的电话。” 又是‘对不起’。 洛真听见这三个字,心口顿时堵了堵,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不是说过吗?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这句话的语气,满是无奈,连宁柔也听了出来。 下意识地,她又想道歉。 但话到嗓子眼,又被自己咽了下去。 她没再说话。 洛真站在老院中央,身上披着一层朦胧的月色。 她没有过多地责怪宁柔挂断电话的事,继续聊着中午没有聊完的话题。 “中午的问题,你还没有给我答案。” “我知道,宝宝想看到我,那你呢?你想不想看到我?” 温柔又真挚的问询,令人心醉。 宁柔咬了咬唇,头略微低着。 她没办法对着这样的洛真说假话。 犹豫了十几秒,终是点了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也、也想的。” 她怎么可能不想见到洛真呢? 她每分每秒都在想。 总算是老老实实说了一句真话。 洛真心里忍不住叹气,接着问了下去。 “那现在呢?想不想见到我?” 现在? 宁柔有些懵。 思虑的短暂功夫,远处与她通电话的女人,已来到了她的身后。 她还没有回答,放在右耳的手机,就被人从身后拿走。 她的反应迟钝,愣了几秒,才慢慢转过身—— 看见了她这几天,最想见的那个女人,洛真。 像做梦似得。 洛真,又一次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或许,这就是一场梦。 宁柔眨了眨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真的以为这是梦,甚至,还伸出手,在女人的颊上轻轻碰了碰。 指尖下的肌肤,冰凉、细滑,那么真实,绝不可能是假的。 她迅速清醒过来,这时才意识到,洛真真的回来了。 她正想将手指从那精致脸颊上缩回,一只冰冷的手却突然出现,只一秒,就将她的手狠狠握住。 那么大的力气,她根本无法挣扎,只能任由女人的指尖,一点点的侵入自己的指缝,与自己的手紧紧相扣。 “中午,又偷偷哭了,是不是?” 空气中响起的声音,那么温柔,言语里,全是在意与宠溺。 刻意隐藏的情绪,一句话就被喜欢的人拆穿,宁柔的心,顿时难受不已,又酸又痛,那些被亲人抛弃带来的委屈,也再次涌了出来。 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睛,不知不觉中,又红了。 她摇摇头,眼底已弥漫出水雾,说话的时候,喉咙干涩地吓人。 “没、没有,没有哭。” 嘴里说着没有哭,眼眶里却一瞬间就蓄满了泪水。 洛真瞧着,心疼的不行。 她伸出手,掌心覆上那张苍白的脸,食指指尖,在那微红的眼尾处碰了碰,一颗圆润的水珠儿,便从眼角滚了出来。 她没有再问,因为她看了出来,宁柔的情绪,显然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 她将手从宁柔脸上松开,随后将人抱进怀里,温柔的哄了哄。 “嗯,没有哭。” “让我抱一抱?” 越是这样宠爱纵容的语气,宁柔心里翻涌的委屈,便越多。 一开始,只是轻微的颤动、细微的呜咽,后面,就哭的越来越厉害,眼泪,也越流越多。 洛真感受到自己肩膀全湿了,眼睛也红了几分。 十几分钟过后,耳边的哭泣声,总算慢慢停了下来。 她将宁柔从怀里松开,终于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到底怎么了?” 宁柔低着头,好几分钟过去,才将视线抬起,压抑着哭音,将自己心里的委屈,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没有人肯要我。” 洛真听见这六个字,心脏抽痛不已。 她的右手,抚上宁柔的脸,眼睛里,明明覆满痛色,但唇角,却微微翘了翘,朝宁柔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而后,红着眼睛,笑着说出一句安慰的话。 “真巧。” “我也没有人要。” “只是,我从来不会为了这件事而流泪。” “我的眼泪,只为我在意的人而流,只为—— 宁柔而流。” 作者有话要说:四舍五入,表白了 这两天更的,我真怕你们的小心脏承受不住啊 感谢在2021-08-24 19:54:02~2021-08-25 01:0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南橘北枳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iaoxiong、小小雪儿大高冷、Resen_Sun、怕热的仙人掌、于耶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霗104瓶;Dione 100瓶;祝老星、77777度、小小雪儿大高冷、kiki的小奶哲、于正20瓶;这是个很好的名字13瓶;揽月、洛祁10瓶;〆納痛,依然猶存。、曦、10155257 5瓶;安之若素、3183385、天仓仓2瓶;炀杨啊、肉酱豁稀泥、饿货喵、4633844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二章 (一更) 一声‘在意’,胜过千言万语。 宁柔的眼睛微红,眼眶蓄着尚未流尽的眼泪,在一片白茫的水雾之中,视线也变得模糊。 她看不清洛真的脸,却从洛真的话语里,听出了对自己的疼惜、对自己的爱护。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些满是疼惜与爱护的话,思绪,却不自觉在这片温柔的宠溺安慰中渐渐沉沦。 “阿洛。” 一句细软呼唤响起,洛真的心狠颤。 她尚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宁柔的手主动抱住了自己的腰,而后,唇颊处传来一阵清浅诱人的香甜气息—— 是宁柔的唇。 两人的脸,已经快要碰上。 洛真的心跳飞快。 她是清醒的,但宁柔显然在情绪的崩溃折磨中迷失了心智。 眼看那两片粉软的唇瓣就要贴上来,她终究还是狠下心伸出手,用指尖在那软唇上轻轻按了按。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冰冷又低柔的声音,像酷热夏夜里的一场凉雨。 宁柔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出了什么样的惊人举动—— 她居然在向洛真索吻。 她从未如此主动,这是第一次。 太羞耻了。 仅是一秒钟,她的脸,就被一阵红热覆盖。 她将手从洛真腰上松开,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因为太紧张,两只手甚至不知道该往哪放。 洛真将她这幅手足无措的尴尬模样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笑,没有多想,便向前走了一步,牵住其中一只慌乱的手。 在指尖与指尖的交叠触碰中,两人的手指,紧紧相扣。 宁柔低着头,就这样站在她面前,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可怜又可爱。 她下意识叹了一口气。 在寂静的老院里、在朦胧的星空下,细声对宁柔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 “知道吗?” “我每天都在害怕,害怕你会离开,像五年前那样,不辞而别。” “如果这个吻的后果,你暂时无法承担,那我愿意选择放弃。” “我不想你痛苦,也不想你后悔,更不希望你在冷静过后,因为这个吻逃避我、远离我。” 与五年前相比,现在的洛真,对待感情显然更加理智、也更加成熟。 她会尊重宁柔的想法,也会考虑宁柔的感受。 她将选择权交给宁柔,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任由自己向宁柔无度索要。 她的语气,听上去那么真诚。 轻易,便能叫人生出动容之情。 宁柔也不例外。 她的视线仍是低垂,根本不敢去看洛真。 耳边的那些话,像表白似的,听得她脸红心燥,连指尖都不可抑制地蜷缩。 气氛,莫名就有些暧昧了。 两人的手,十指相扣,面对面站着,中间只隔着一点距离。 彼此交缠的呼吸,混着灼热空气里的淡淡香气,洛真伸出手,掌心抚上宁柔的颊,强迫宁柔抬起头看着自己。 她的指尖沿着那道透明的浅色泪痕而下,最终停在两片柔软的唇瓣上。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就透过宁柔的眼睛,感受到了宁柔心间藏着的沉重压力。 她觉得心疼。 她哪敢逼的太紧? 十几秒过后,她才松开唇,认真又郑重地道出一个请求。 “我会学着去爱你,爱宝宝。” “不要离开我,好吗?” 她要向宁柔索要一个承诺。 这样,往后的日子里,她才能真正安心。 恰到好处的氛围,让四周的暧昧进一步发酵。 宁柔的思绪,又慌又乱。 她又想起了周如虹的警告。 那颗尝尽痛苦的心,在矛盾中不断动摇。 在来回的摇摆之中,她终是咬着唇,点下了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洛真听见满意的答案,笑着将手从宁柔唇上松开。 “我送你上去。” 哭过之后的宁柔,是最脆弱的。 她没有应声,由着洛真牵着自己的手,带着自己走上楼梯。 五楼,没几分钟就到了。 洛真从包里拿出钥匙,将门打开了来。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能听见小风扇的转动声。 至于宁宝宝,早已经睡下。 洛真先让宁柔进了屋。 两人担心吵醒宁宝宝,便没有开大灯,借着手机屏幕的亮光,只摁下了小夜灯的开关。 这光微弱,是暖黄色的,一照进空气里,温度便高了几分。 洛真没有立刻离开,她想看看宁宝宝。 这是宁柔为她生的孩子。 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让她觉得满足。 也正是这种满足,让她对宁柔的爱,变得越来越深。 五年的分别,宁柔不仅一个人养大了宁宝宝,还将宁宝宝教的这么好。 她不知道宁柔是怎么做到的,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宁柔吃了很多苦,很多她连想,都不敢想的苦。 想到这些,她不禁失神,就这样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直到宁柔抱着衣服出现,才缓缓回过了神。 “我先洗澡,你去床边坐一下,好吗?” “这里的温度,有些高了。” 屋子里有些热,但宁柔没有催洛真离开。 她看见洛真眼睛里隐约泛出的光,那是一种念想,想要留下来的念想。 她怎么忍心赶洛真走呢? 浅黄的灯光弥散,照在她的脸上,将她眼底的担忧与心疼,全都映了出来。 洛真眉眼微垂,一眼看穿宁柔在想什么,勾着唇,轻轻笑了笑。 “没关系,我带了药过来。” “只是一个晚上,不要紧的。” “可以吗?” 只是一个晚上,可以吗——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温柔央求。 宁柔,更是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她终是同意了。 抱着衣服转身之前,洛真轻轻拉住她的手,对她说了一句‘谢谢’。 明明只是在普通不过的两个字,却让她的呼吸,莫名急促了些。 往日十分钟就能从浴室出来,今天,却持续了整整十五分钟。 洛真要留下来,便也得洗澡。 她来的匆忙,除了电脑,什么都没有带。 幸好宁柔这里有干净的新衣物,才让她避免了没有衣服穿的尴尬。 睡裙,是按宁柔的尺寸买的,原本裙角能垂到膝盖下方,穿在她身上,却将大腿也露了出来。 因为是新的,穿着便显得紧绷,腰腹部倒不明显,就是胸前勒得有些紧,洛真脖子上有水没有擦干,沿着锁骨一滴一滴往下流,像是下了一场小雨一样,淅沥沥落在两座山峰之间,不知不觉,就将那一小块遮羞的布料打湿。 洛真的身材,无疑是极好的。 此刻她背着身站在床前,一动不动的观察着床上的宁宝宝,神情格外专注。 宁柔站在她身后,看着那乌黑卷曲的浓密长发,心,不自觉就烧了烧,她的目光,顺着卷翘的发尾往下望去,便是一道被睡裙紧紧包裹的柔软腰肢,再往下,便是饱满的臀,以及裙角下露出的两条大长腿。 她从来都不知道,换上自己睡裙的洛真,竟然会这么动人。 她觉得紧张,又有些口干舌燥。 犹豫了一会儿,才抬起脚,慢慢走向床边。 “我也刷好牙了。” “可以睡觉了。” 床很小,是木质的,本来只够睡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现在又多了一个成年人,自然会拥挤不少。 宁柔睡在最里侧,宁宝宝睡在中间,洛真睡在最外侧,一眼看过去,跟一家三口似的。 夜灯早已关了。 因为位置太狭窄,两个大人便只能侧着身体节省空间。 窗外的月光从窗帘缝中涌入,带来一点微亮的白光。 床上的两个女人,虽都闭着眼睛,但其实都没有睡着。 洛真先睁了眼,胸膛有隐秘的幸福感回荡—— 她爱的人,她的小孩,此刻,都躺在她的身边。 温度很高,空气很热,床很狭小,但她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藏都藏不住。 她看着宁柔的脸,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好一会儿过去,才压低声音,试探性地轻轻唤了一声。 “柔柔~” 是那三年婚姻生活里,她最常唤的亲昵称呼。 也是她欺负宁柔时,最喜欢在宁柔耳边轻唤的两个字。 一声呼唤,同时引出两个人的回忆。 宁柔并没有睡着,脸微微红了红,还没睁眼,空气中又响起一声轻询。 “睡了吗?” 她感受到洛真的目光停在自己脸上,脸烧得更加厉害,这一回,总算睁开了眼睛。 月色微弱,很昏暗,她几乎看不清洛真的表情。 但洛真的眼睛,太亮了。 比她每晚下班回家时,抬头看到的星还要亮。 她咬了咬唇,几秒钟过去,方才软着声,应了一句。 “没有。” 两个大人在小声说话,中间的宁宝宝,似乎也察觉到了一点动静。 她本缩在宁柔的怀里,这会儿,却在这稍显逼仄的两道怀抱之间翻了个身,将小脑袋,埋进了洛真的怀里。 一个小小的动作,让房间,再次陷入寂静。 两人担心吵醒小孩,都闭上了唇,没有再说话。 好几分钟过去,宁宝宝的呼吸又平缓了起来。 仍是睡得又香又沉。 宁柔松了口气,彻底忘记了洛真刚刚唤自己的名字,想和自己说话的事。 她伸出手,在宁宝宝后背轻柔地抚了抚。 指尖的动作还没有停下,耳边,又传来一句话。 “柔柔,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三个,现在很像一家人。” 又是一声‘柔柔’。 听得人心都要醉。 宁柔手指一颤,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嘴唇突然抿紧了些。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她怕自己,会不小心说出很多事情,譬如—— 她们三个,不是像一家人,而是本来就是一家人。 长久的沉默,让洛真莫名紧张起来。 她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但她更期待听见肯定的答案。 她希望宁柔能够承认她们三个的关系。 即便那个字只是‘像’,而不是‘是’。 好半刻过去,她仍不肯放弃,又问了一句。 “像吗?” 四周之内,是一片燥热的气流。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宁柔的手动了动,而后,在这张破旧的木床上,对方朝她点了点头,用一个她几乎没有听见的声音,说出了她最想听的那个字。 “嗯——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25 01:04:21~2021-08-25 19:5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是茏啊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鲲3个;别落了俗套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揽月2个;七七、47078687、深陷七五、如衿、张语格现任女友、洛祁、淮竹、五九兔、落日笛风、努力成为肌肉小姐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VE、李德伟30瓶;kiki的小奶哲、别落了俗套、北行、努力加餐饭20瓶;610321 16瓶;张语格现任女友12瓶;47078687、也有很多可能、x、米有斑点的麋鹿、32596587、比鲁斯大人、陌哭、嗯哼10瓶;尼路班8瓶;退、是你的超人、超爱阿美呀!、是金智秀的老婆呀5瓶;41523901、蓝色天空、洛祁、渡Zn、12729568、希霙2瓶;肉酱豁稀泥、炀杨啊、小k~、凉薇今天结婚了吗、王里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三章 (二更三更) 洛真心满意足了。 宁柔对她,总是心软。 只要付出多一点耐心,她就能从宁柔那里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这燥热寂静的黑夜之中,她的眉头彻底舒展。 再开口时,连声音,也尽是愉悦。 “睡吧。” 宁柔听得出来,洛真的心情非常好。 她不知道洛真在高兴什么,但这种喜悦,让她的心也轻松不少。 周如虹的出现,带来的压力太大。 连续几天,她的精神都处于高度压抑的紧绷状态,甫一放松下来,身体立刻被一阵惊人的疲倦包围,睡意如潮水般来袭,不过三五分钟,她就闭着眼睛陷入了梦乡。 屋子里,很安静。 洛真睁着眼睛,耳边是两道浅浅的呼吸声。 一道,是宁柔的;另一道,是宁宝宝的。 她睡不着,悄悄从床上起身,将窗帘拉开了一些。 细薄的月色涌入,房间里的光,又亮了些。 借着这微淡的光,她重新躺回床上,一会儿看看宁柔,一会儿又看看宁宝宝。 心口,从未像现在这般满足。 和上次一样,第二天一早,最先醒过来的依旧是宁宝宝。 洛真回垣乡,并没有提前打过招呼。 宁宝宝睁开眼睛后,表情是懵的。 她没有想到,一觉醒来,睡在自己旁边的人,除了妈妈,居然还有自己想念了五天的姨姨。 难怪姨姨昨晚没有打电话来,原来是回来了呀! 宁宝宝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才抿着唇笑了笑。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洛真的脸,见洛真没有反应,又转过身,摸了摸宁柔的脸。 恰在这个时候,七点的闹钟响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洛真和宁柔一起睁开了眼睛,同时从睡梦中醒来。 宁宝宝顶着一头软蓬蓬的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就坐了起来,看着动作默契同步的两个女人,情不自禁咯咯的笑了笑。 洛真和宁柔躺在床上,听见这笑声意识清醒了些许,还没反应过来,两人的额头,便先后落下一个香软的亲亲。 “妈妈早上好。” “姨姨早上好。” 小孩儿先醒几分钟,已经完全接受了洛真在自家住了一晚的事实。 甚至于,还希望洛真继续在家里住下去。 她看的出来,妈妈也很喜欢姨姨。 如果姨姨能永远陪在自己和妈妈身边,那该有多好呀! 但这个愿望,她不敢说出来,只敢在心里想一想。 因为这些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姨姨这样,既对妈妈好,也对她好。 她不是贪心的小朋友,但这一次,却忍不住在心里奢求更多。 “姨姨忙完工作了吗?” 洛真离开,宁柔的解释是为了工作。 宁宝宝很机灵,将这话记在了心上。 她没好意思问洛真是不是很快又要走,就只能这样偷偷的打探。 洛真坐起身,将宁宝宝抱进怀里,摇了摇头,才给出回答。 “还没有。” 这次回垣乡,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待多久。 得看医院那个女人什么时候出院。 看着宁宝宝那张可爱的小脸,她的唇微微勾了勾,笑着反问了一句。 “不舍得让姨姨走吗?” 嘴里说的是‘姨姨’,心里想的是妈妈。 她也想听宁宝宝叫自己一声妈妈。 小心思被洛真看穿,宁宝宝的脸有些红。 和宁柔一样,她是个脸皮薄的孩子。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转头看了妈妈一眼,却发现妈妈的脸,比自己的还要红。 妈妈好像也在害羞。 犹豫了会,她终究还是老老实实点了头,看着洛真,说出了心里的话。 “宝宝舍不得姨姨。” 一声‘舍不得’,听得洛真心里又甜又酸。 好半刻过去,她才抿了抿唇,给出一个肯定的回复。 “姨姨以后,会和妈妈一起陪着宝宝长大。” 这句话,不止是说给宁宝宝听的,更是说给宁柔听的。 话音刚落,她便垂眸看了床侧的女人一眼,果不其然,那张白净秀气的脸颊,比之前,更红了。 虽然临睡前吃过药,但洛真起床的时候,胳膊上仍泛出了些许的粉色。 宁柔瞧着心疼。 送完宁宝宝,她趁着洛真没注意,从床头的棉絮下翻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偷偷装进了自己的帆布袋里。 这布包里,是她全部的积蓄。 钱不算多,日子过得紧巴巴,她能攒下来的,也只有这两千块钱。 家里没有空调,她舍不得看洛真难受,临上班之前,一连叮嘱了好几句,让洛真白天回酒店养一养身体,因为担心洛真不肯走,她将家里的备用钥匙,也一并给了出去。 “白天,你先回酒店待一待。” “如果还想来,晚上过来,好吗?” 洛真身上仍穿着昨晚的睡裙,傲人的身材在阳光的照耀下一览无余。 她没想到,宁柔会把家里的钥匙也给自己。 由于太过惊讶,她愣了几秒才将钥匙接过来。 不多会儿,宁柔也离开了。 小小的一室一厅里,转眼间,就只剩下洛真一个人。 她的衣服,刚刚才洗,现在还没有干,仍挂在阳台上晾着。 宁柔催她去酒店,却忘了给她准备衣服,没办法,她只能将墙角的红木衣柜打开,看看有没有自己能穿的衣服。 宁柔的衣服,很少,衣柜里的衣物,大部分都是宁宝宝的,有夏天的短袖和裙子,也有冬天的棉袄和围巾,总之是样样俱全,每一件都很新,被保存得很好。 洛真在里面翻了翻,看到一件酒红色的女式衬衫,是长袖的,下摆很长,款式有些老旧,设计上与传统正装略有差异,应该是西餐厅的员工制服。 她将这件拿出来往身上比了比,看着正好合适,便选定了这件,想到上半身还差一件内衣,她又偷偷拿了一件宁柔的内衣,而后进了浴室,将睡裙换了下来。 就差一条裤子了。 她刚从浴室出来,正准备往阳台走,视线的余光,却正好看到和门相连的那道墙的底端墙砖,挂着一整排的铃铛。 那铃铛很小很小,是和瓷砖一样的银白色,她来了好几次,现在才注意到。 房间的纱窗,是开着的,偶尔有风吹过,铃铛会轻轻摆动,然而,却没有任何叮当碰撞的声音发出。 洛真觉得奇怪,眉头微微蹙了蹙。 脚下步子一转,便朝着门口行去。 她蹲下身子,伸手从墙上扒下一个小铃铛,直到拿到手里,才发现铃铛里的铁芯,早已被取了出来。 空心铃铛,难怪没有声音。 是装饰品吗? 洛真下意识猜测。 可没过多久,她又在床头的墙壁上看到了好几排铃铛。 很有规律的摆放,从低到高,一排五个。 墙角有,床上有,其他地方呢? 洛真的视线四处看了看,又在饭桌附近的墙壁上也看到了同样的银色铃铛。 真的只是装饰品吗? 她开始怀疑。 总觉得宁柔有事瞒着自己。 忽然,她就不想离开了。 宁柔的家里,似乎,也藏着秘密。 厨房的柜台上,摆着宁宝宝的药,很多,有药粉,也有药片,还有小孩子吃的糖丸。 洛真拿起来看了看,要不就是增强体质的药,要不就是治疗心脏病的药,没什么异常的。 直到她低下头,目光不小心落到垃圾桶里,看见里面桶底里那个小小的白色药瓶,她的心,才终于涌出一股不安。 只看瓶子的外表,她也能认得出来,那药,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止痛药。 这药小朋友不能吃,想来,应该是宁柔的药。 洛真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她怕自己看错,还是弯下了腰,将药瓶捡了出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 药瓶外贴着的纸标签,被人刻意撕去了一半,留下的,只有空白的部分。 洛真将指尖从瓶盖上松开,果真从盖子上看到了一行小小的黑字,诚如她猜测的那般,确实是止痛药。 宁柔吃这个干什么? 她想不通。 想起那天宁宝宝从床底下的纸盒子拿出自己的儿童饼干,她下意识的,也朝着床底走去,将盒子拉了出来。 盒子不大,里面装的都是饼干。 洛真翻了翻,很快,就从最底部摸出四个药瓶,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止痛药。 一瓶药,里面有一百粒止痛片。 成人一天两次,一次一粒,也可以吃五十天,更何况,这药并不能每天晚上都吃。 算上吃完的那瓶,一共是五瓶。 宁柔一次性买这么多,要吃到什么时候? 洛真将药瓶放下,重新埋进那一堆小饼干里,眼神,愈发地复杂起来。 *** 千里之外的海市,裴仪仍没有放弃寻找关于周如光非法囚禁宁柔的证据。 她想进三楼的书房看看,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如光不仅在走廊装了监控,还在三楼的窗台上也装了监控,这样一来,不管是从门,还是从窗户,除了他,其他人永远都没有机会进入书房。 裴仪免不得,就有些着急。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周如光的办公室看看,或许,也能找到些什么。 身为国内最顶尖的妇产科专家,周如光每天要做的,除了看病做手术,接受各种媒体的采访也是他的日常工作之一。 裴仪过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周如光在接受专访,这次采访的主题,是他最新的研究成果——孕膜素。 孕膜,一个很新奇的词汇。 因为办公室的门关着,她听不太清周如光在和记者说什么。 正是孤身站在外面等待的时候,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孩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过来。 这女孩,裴仪认识,是周如光的得意门生胥娴,今年刚从海大医学系毕业,目前还只是个实习医生。 周如光之前去国外参加研讨会,有一回将胥娴也带了过去,研讨会结束后,顺便还带她去看了裴仪的演奏会,也正是那一次,两人认识了。 “三小姐。” 胥娴很客气,周如光是她的恩师,她对裴仪的称呼,自然而然就变成了‘三小姐’。 说起来,她比裴仪还要小两岁。 今日之前,两人只见过一次面,因为知晓对方的身份,相处起来,倒也不尴尬。 裴仪抬眼看了女孩一眼,眼神中没有什么波澜,只点了个头,就算作回应了。 两人都在等周如光出来,五分钟过去,采访仍在继续。 裴仪低下头,视线在女孩手里的文件上扫过,隐约间,看到了‘孕膜’两个字。 孕膜是什么? 她从来没有听过。 她转过头,看了女孩一样,直接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孕膜是什么?” 胥娴闻声一愣,知道裴仪是看到了自己手里的采访稿才问的这个问题。 她没有隐瞒,耐心的解释了起来。 “孕膜是老师最新的研究成果,有些孕妇由于体质较差,怀孕后非常容易流产,孕膜作为一种保护素,可以提高胎儿在母体里的存活率,老师今天的专访,就是关于这个的。” 保护胎儿? 裴仪的眉,微不可见的皱了皱。 没由来的,她就想起来宁柔。 “听上去,可以帮助到不少想要孩子的父母,既然这么实用,为什么没有投入生产?” 听见这个问题,胥娴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像一面硬币,有正面也有反面。 孕膜素,同样也有副作用。 “暂时还不行,一层孕膜,一般来说,只能保护一个胎儿,但不排除生产时有孕膜残留在母体里的可能,这部分残留的孕膜,会大幅度提高受孕的几率,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大部分的避孕药物将完全失效,而这,很可能给患者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裴仪隐约听懂了。 孕膜可以保护孩子,但如果产后有残余留在体内,有大概率引发孕妇二次怀孕—— 除非,孕妇再也不进行性行为。 但这显然不可能。 她点点头,正想说谢谢,胥娴的声音,却再一次响起。 “我现在在帮助老师解决这个问题,目前,还停留在检测孕膜素是否有残留的阶段。” 裴仪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才应答。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对孕膜很感兴趣,你们的研究,如果有进展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话音刚落,她就抬起头,朝着女孩露出一个温婉和气的笑容。 她的气质很好,笑的时候,很容易能获得别人的好感。 胥娴看着那笑颜,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点了点头。 反正,就算她不说,裴仪一样可以直接去问周如光。 两人正说着话,屋里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应该是采访结束了。 眼看里面的人就要出来,裴仪突然想起还有件事忘了问,想都没有,就往胥娴身旁走近了些。 “对了,胥医生,孕膜要怎么注入到身体里呢?打针吗?” 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 胥娴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答案。 “虽然目前没有临床样本,但根据老师的经验,通过手术将孕膜注入子宫,效果是最好的。” 裴仪的眼皮跳了跳,装作好奇的样子,终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也就是说,但凡是做过这个手术的人,小腹上肯定会留下一道疤?” 这个问题,就更简单了。 胥娴点点头,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答案。 “理论上来讲,是这样没错。” 这句话刚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推了开来。 几个男人扛着录像的机器先后出来,直到全部工作人员都离开,胥娴才走向门口,伸手在门上轻轻扣了扣。 周如光很快将门打开。 见他出来,裴仪上前一步,弯起唇角,笑着唤了一声。 “爸爸。” 周如光闻声抬头,看见女儿来医院找自己,面上生出些惊讶,几秒钟后,才慢慢放松。 他没有应声。 从胥娴手里拿过明天另一家媒体的采访稿,旋即,从上衣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一大串明晃晃的钥匙,递了过去。 “今天下午没有手术安排,你就待在实验室吧。” 胥娴点点头,接过钥匙,就离开了。 裴仪的心跳,渐渐变快。 因为周如光书房的钥匙,就藏在那一大串钥匙里面。 根据刚刚看到的一幕,不难猜测,周如光很信任自己的弟子胥娴,连裴家人碰一下都不行的钥匙,直接就给了胥娴。 送走胥娴,父女两人一起进了办公室。 裴仪常年不在国内,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医院找周如光。 说到底,周如光心里多少是有些怀疑的。 “今天怎么突然来医院找爸爸了?” 裴仪站在办公桌前,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在桌面上扫着。 周如光的桌子,永远那么干净、整洁,一点灰尘都没有。 裴仪看了几眼,很快便将视线收回。 “只是想来看看爸爸而已。” “下个月的演奏会,是回国后的第一场表演,我有一点紧张。” 裴仪是个很自信的人。 但再自信的人,也有自卑的地方。 洛真在钢琴上的天赋,是她这辈子也无法企及的水平,也是她内心深处,隐藏得最深的自卑。 整个裴家,只有周如光知道她在每次的大型演奏会之前,心里有多害怕—— 害怕出错、害怕失败、害怕失去一切荣誉,从神坛跌落。 这是他们父女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周如光作为父亲,其实很享受这种被女儿信任的感觉。 他坐在椅子上,头微微仰起,眼眸中的瞳孔,是和宁柔一模一样的灰。 裴仪看着那双眼睛,无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心底阵阵发凉。 直到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表情才恢复正常。 “有什么好紧张的?” “你一直都是爸爸最骄傲也最优秀的女儿,爸爸相信你,好好准备,不会出问题的。” 周如光又用了那两个词,‘骄傲’、‘优秀’。 裴仪额角流出一滴冷汗。 自从知道宁柔的身份后,周如光对她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带上了不同的含义。 她忍不住去想,如果宁柔是在正常环境下长大,会不会也是一个优秀的、让周如光感到骄傲的女儿。 她知道没有这种可能,但还是在心里不断猜测。 她从周如光这里得到的,都本该是宁柔的。 是周如光毁了一切,把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让她一生之中,第一次,对一个只见了几次面的女人,产生了同情心以外的愧疚心。 她看着男人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即便人到中年,仍能从那道温润眉眼间,窥出一点年轻时的英俊与清雅。 确实是一张吸引女人的脸。 裴仪强迫自己露出笑容,但手心和后背,却是一片湿汗。 “爸爸说得对。” “好好练习,没有什么可紧张的。” 三句话刚说完,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房门也被人扣响。 裴仪走向门口,门一打开,是一张很平凡的、带着一点稚涩学生气的年轻女孩的脸。 是胥娴。 她没有进屋,仍是站在门口。 “老师,实验室的门已经开了。” 话还没说完,周如光也从位子上起身,来到了门口。 胥娴这时才将手里的钥匙还回去。 整个过程,裴仪连摸一下钥匙的机会,都没有。 她以前,竟然从未意识到,裴家人眼里的好丈夫、好父亲,实际上,处处提防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女。 即便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 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锁的就离谱 感谢在2021-08-25 19:53:30~2021-08-26 08:1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怕热的仙人掌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ITOU、秃头少女嘤、49268073、帅、half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ITOU 182瓶;一问鹿不知25瓶;呼哧君、小小雪儿大高冷20瓶;蓝色天空18瓶;km、羊崽10瓶;秃头少女嘤、47078687 9瓶;萧6瓶;10155257、贱笑人生、曦5瓶;希霙4瓶;小杨同学2瓶;肉酱豁稀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四章 (一更) 胥娴将钥匙还给周如光后准备离开,步子刚动,就见老师的女儿朝自己抿了抿唇。 是一个快到几乎让人注意不到的笑容。 下意识的,脚下的动作就慢了一分。 裴仪抓住这一秒的空隙,伸手挽住周如光的手臂,亲昵地问了一句。 “爸爸吃饭了没有?” “胥医生有空吗?不如也一起吧。” 只是第二次见面,裴仪就邀请自己吃饭,胥娴眼中不由得泛出些惊讶。 周如光倒没觉得奇怪,毕竟,他不止一次在裴家人面前夸赞过胥娴的天分和努力。 就连医院的员工和海大医学院的师生,也都知道胥娴是他这几年最看好的门生。 能带胥娴去看裴仪的演奏会,足以说明他对胥娴的器重。 采访才刚结束,他自然没有吃午饭。 此刻听见裴仪的话,他也将目光看向门外的女孩。 “没吃就一起吧。” 裴家的情况,胥娴是知道的。 裴仪常年待在国外,难得回来一次,作为一个外人,她并不想破坏对方和父亲一起用餐的亲情时光。 没怎么犹豫,她就摇了摇头,委婉地拒绝了这份好意。 “已经吃过了。” “就不打扰老师和三小姐了。” 周如光点点头,没再强求,将钥匙重新收回口袋,带着裴仪离开。 胥娴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临到转角处的时候,却见那身穿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女孩,回过头看了自己一眼。 那目光,轻飘飘的、又透着一股独有的傲意,很是特别。 胥娴从没见过这样矛盾的气质,傲慢又优雅,像个天生的贵族。 即便是第一次见面就坐在万人演奏厅里弹奏钢琴的裴仪—— 也没有给过她这样的感觉。 *** 老楼里,洛真仍为自己找到的止痛药感到不安。 屋子里的那些银色铃铛,她在网上搜了一下,确实是装饰品。 一套共五个小铃铛,中间用银色的细链子连接,挂在墙上,好看是好看,只可惜声音实在是太大。 五个铃铛连在一起,风一吹,发出的动静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了的。 有不少人和宁柔一样,嫌太吵,就将里面的铁芯摘下来,让它彻彻底底成为一个不能发出声音的空心铃铛。 洛真的手臂稍微一抬,指尖就碰到了白墙上那冰冷的银色小铃铛。 铃铛的外面,很干净,没有一点灰尘,说明宁柔会定时清洗,但既然是装饰品,为什么要挂在没人看见的墙底? 她想不通。 因为这两件事,她不仅连门都不想出,饭也没心情吃了。 一转眼,时间就到了下午两点半。 宁柔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洛真盘着腿、撑着下巴、仰着头坐在床上,黑密的长卷发沿着肩头披散,身上只穿了件宽松的酒红色长袖衬衫、两条玉白无瑕的长腿裸在外面,只靠衬衫的下摆稍稍遮掩一点春色。 屋子里这么热,她显然没想到洛真居然还在家。 打开门后,在门口愣了十几秒才走进来。 “你一直没有出去吗?” 宁柔突然出现,洛真同样觉得震惊。 以她对宁柔的了解,如果不是发生了特别重要的事,宁柔绝不可能请假旷工。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洛真下了床,衬衫的下摆垂落,只堪堪遮住腿根。 她就这样光着腿、踩着鞋,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我没有出去。” “窗户有风,我每隔半个小时就用冷水擦身子,也不是很热。” 她垂着眸,小声向宁柔解释,说罢,又将袖口的扣子解开,将袖子往上卷了卷,像小朋友得了奖状向家长邀功似的,语气里还藏着些自豪。 “你看——” 宁柔闻声低头,果然,洛真的手臂,已然恢复了正常。 她想收回视线,眼睛却不自觉地在那白花花的腿上盯了几秒,再抬头时,脸上已泛出一层薄薄的红。 洛真身上穿的,是她以前上班的西餐厅的员工制服。 明明是工作服,穿在洛真身上,和穿在她身上,感觉完全不同。 她没敢多看,迅速将目光挪开。 想到一会有两个师傅要过来,她不太敢让洛真穿成这样在屋里待着。 将手里的包放下后,她立刻去衣柜里找出一条半新的牛仔短裤,塞进了洛真的手里。 “等会儿有人要来,换上吧。” 洛真闻声一愣,也没进浴室,就这么当着宁柔的面,直接将裤子穿了起来。 “谁要来?” 难怪宁柔会提前下班,原来是家里要来人。 洛真上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些。 宁柔抿抿唇,抬眼看向面前的女人,酝酿好的回答藏在喉咙里滚了滚,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好半天过去,才轻轻应了一声。 “来了就知道了。” 她的脸有些红,看着像害羞,又像在难为情。 洛真的眉蹙了蹙,没有再问下去。 她看着宁柔去浴室洗手,等人出来,才将手里的铃铛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我在墙底看到的,桌边和床头也有。” 宁柔看见铃铛的瞬间,神色微微变了变,脑海里涌出些遗忘了很久的回忆。 宁宝宝从出生起身体就不好,总是容易哭,因为体质差,哭声也比普通孩子小。 她那时耳朵正生着病,白天做饭、晚上洗衣服的时候,常常听不见女儿的声音。 没办法,就只能买来这些铃铛挂在家里的各个地方,再用绳子将铃铛和女儿的手系在一起。 这样一来,宁宝宝只要晃一下手,她就能及时发现问题。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宁宝宝能够咿咿呀呀的叫妈妈,再后来,宁宝宝又学会了走路,她也不再需要这些铃铛,便将铃铛中间的芯都摘了下来。 那一段时光,可以说是这五年里最艰难的日子。 那些铃铛,既见证了生活的苦,也见证了她和宁宝宝依偎存活的爱。 每一次搬家,她都会将它们带走,然后挂在最初始的位置。 此刻听见洛真的问题,她踌躇了会儿,才给出回答。 “是宝宝小时候的玩具。” “那会儿她不会走路,我不能时时看着她,怕她从床上掉下来,就放个垫子在地上,让她在地上玩。” “铃铛挂的太高,她抓不着,所以多挂了些在底下。” 宁柔怕洛真担心,没有说自己耳朵生病的事。 她的回答,都是真话。 对于年幼的宁宝宝来说,大部分时候,那些被风一吹,就发出声音的铃铛,的确就是个小玩具—— 能让她立刻见到妈妈的小玩具。 很合理的解释,洛真没有再怀疑,但垃圾桶里那个空了瓶的止痛药,仍成了她心里的一个小疙瘩。 她还想问,但也知道自己不能一次问得太多。 纠结了两分钟,终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说话的短暂功夫,屋外传来一阵嗵嗵嗵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搬东西,还能听见纸盒在地上摩擦的声响。 不等来人敲门,宁柔就主动将房门打了开来。 没多会儿,两个身穿工作服的男人就抬着一个长方形的大纸盒进了屋。 洛真站在床侧,将包装盒上的字看得一清二楚—— 是空调。 宁柔提前下班,居然是去了电器店买空调。 一天打两份工、辛辛苦苦赚钱、省吃俭用供女儿上学看病、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穿的宁柔,却为了她,第一次给家里装了空调。 一瞬间,她的心,就酸得发苦、酸得发疼。 她以为,她对宁柔付出了很多,可宁柔,却为她付出了更多。 宁柔没有钱,却可以为了她,连为数不多的积蓄也拿出来用掉。 她不可能不感动。 莫名的,鼻翼就涌出些酸,眼睛,也在不知不觉中红了。 门口的两位师傅,打量着屋子的结构,问宁柔想要将空调装在哪里。 宁柔不懂这些,空调是给洛真买的。 思索了几秒,她抬起脚,来到床侧,轻声向洛真询问了一句。 “阿洛,你觉得把空调装哪儿合适呢?” 她的声音很细,听着轻绵,说话的时候,语气是轻松欢快的。 洛真垂眼,将目光落在那张含着笑意的灰眸上,心底的情绪来回翻转,一会儿是甜,一会儿是酸。 宁柔是认真生活的人,无论是煎熬的一天,还是幸福的一天,她都一视同仁的珍惜对待。 她不喜欢抱怨,不喜欢向人倾诉苦楚,就连消化痛苦的能力,也远超常人。 她的心,似乎留不住苦,只记得甜。 明明昨晚哭的那样伤心,今天,又变成了五年前那个温柔的、乖顺的、喜欢抿着唇笑的女人。 看着那张干净秀气的脸庞,洛真的眼睛,又红了几分。 她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宁柔这样的女人。 脆弱又坚韧。 越是了解,越是让她心疼。 她的唇,动了动,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直到宁柔主动伸出手,牵着她走到师傅面前,她才稍稍回过了神。 “阿洛,你来说,好吗?” 宁柔还是依赖她的。 这种认知让她心安,也让她的情绪,在悄无声息中平静下来。 考虑到宁宝宝年龄太小、身体又不好,空调最后装在了屋子的正中央。 因为来了两个师傅,只花了两个小时,空调就装好了。 师傅离开的时候,正好是下午四点半。 宁柔关门的时候,脸上仍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拿起遥控器,将空调打了开来。 旋即,将温度调整到了二十七度。 这是最适宜洛真身体的温度。 五年分别,她仍将关于洛真的一切,全部牢牢的记在脑海里。 包括洛真要吃的药、包括洛真喜欢的蜂蜜水、也包括最适宜洛真身体的温度。 这些,全部都是洛真在三年婚姻生活里从未注意也从未珍惜的微不足道的细节。 洛真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空调下方的女人,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澜,看不出一点情绪。 直到女人放下手里的遥控器,她才终于将红唇松开,轻轻地唤了一声。 “柔柔。” 太熟悉的称呼,太熟悉的语气。 一瞬间,宁柔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五年前。 她站在桌子旁,怔了怔才转过身,目光穿过冷气,看向床边坐着的女人。 洛真的长相,本来就是美艳型的。 酒红色,很衬她。 光只是挺着身子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干,就显得格外动人。 或许,动人这个词,还不够准确。 应该说,是勾人。 宁柔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往后退了一步。 洛真没有看见她的动作,伸出手,在自己身旁拍了拍。 “过来。” 很温柔的声音。 明明不是命令,但宁柔,却还是听话的迈开腿,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吗?” “这个温度,不可以吗?” 宁柔以为洛真的喜好变了,眉头轻轻拧了拧。 越是被这样关心,洛真的心,就越燥。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又拍了拍床。 宁柔看懂暗示,咬了咬唇,坐了过去。 没由来的,她就有些紧张。 新空调制冷快,温度迅速降了下来。 四周是微凉的冷气,吹在皮肤上很是舒服。 宁柔刚坐下,洛真就往她身旁靠近了些。 两人的上半身,是侧着的,眼睛里映出的,也都是对方的脸。 中间的距离,只有一点点,连呼吸,都分不清谁是谁的。 宁柔看着洛真,还没有反应过来,右耳里就响起一道痛苦又压抑的低柔声音。 “对不起。” 是一句道歉的话。 她没有听懂,正想开口问询,却没有想到,话还没有说出来,洛真的唇,就压了上来。 四片唇瓣,猝不及防贴在一起。 仅只是一秒,又马上松开。 时间太短,但宁柔还是感受到了那双红唇落下的时候,洛真身上传来的颤抖,有多剧烈。 那颤抖里,藏着的,是浓浓的爱意,以及—— 连洛真自己,也无法熄灭的熊熊烈火。 宁柔的脸,慢慢就红了。 她忍不住咬唇,心脏跳的飞快。 心绪尚未平复,耳边又传来一声致歉。 “对不起。” 宁柔知道洛真在为什么而道歉。 但她并没有生气。 因为她也喜欢洛真,而刚刚那个吻—— 甚至不算是一个吻。 她抬起眼,再次看向洛真,透过那双清寒冷冽的眼睛,看见了一种隐秘而汹涌的克制。 那克制代表什么,她看得懂。 毕竟,昨天夜里,她也曾陷入同样的境地。 她怎么可能怪洛真呢? 洛真比她强多了。 她摇摇头,朝洛真弯了弯唇,而后笑着,慢慢将脑袋,靠在了洛真的肩上。 “没关系。” “我没有生气。” “昨晚,我欠了你一个吻。” “现在,就当扯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干柴烈火 感谢在2021-08-26 08:12:51~2021-08-26 20:4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陷七五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丁世梦46瓶;kiki的小奶哲20瓶;量子纠缠10瓶;uglazy 7瓶;tks90 5瓶;泡泡水3瓶;一只阿狸_、洛祁2瓶;肉酱豁稀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五章 (二更) 耳侧传来的声音,又细又轻。 洛真转过头,就见宁柔的侧脸贴着自己的肩,映入瞳中的肤色,是没有一点瑕疵的雪白。 宁柔的刘海,有些凌乱,额头上覆着几颗融开的汗珠儿,看上去,生动而真实。 她听见宁柔的呼吸,平缓而有节奏,却又略带了一点点的急促。 这声音让她觉得到宁柔离自己很近,也让她意识到—— 曾经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巨大鸿沟,似乎在这段时间的日夜相处之中,悄无声息地短暂消失了。 但她仍不满足。 对于宁柔,她永远不会满足。 她想离宁柔的心,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仍记挂着那些止痛药。 “上班,很累吧。” 宁柔确实有点累了。 做体力活儿,身体上的疲累是难以抗拒的。 虽然早已习惯,但吹着这么舒服的空调、坐在自家的床上、倚着心上人的肩,没有哪一刻,能够比现在更加让她觉得放松。 她的眼睛半眯,下意识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绵软可爱的鼻音,跟猫叫似的。 洛真听得心颤,又想起了刚刚那个蜻蜓点水的亲吻。 不知不觉,她就伸手揽住了身侧的那道细腰。 “宝宝还有一个小时才放学,要睡会儿吗?” 宁柔听见这句话,眯着的眼睛悄悄睁开,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想洗了澡,再睡。” 顶着大太阳从茶餐厅赶回来,她身上多少出了些汗,没等洛真应声,她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也是到了这时候,她才发现洛真的手,一直环在自己的腰上。 那个吻,已让气氛变得暧昧,此刻,空气中的温度又高了几分。 宁柔站在床前,颊仍是红热的。 怔了几秒,才在慌乱中将视线从洛真那只空落落的右手上收回。 简单的冲凉,只花了几分钟就洗好了澡。 等出来的时候,洛真依旧以同样的姿势坐在床边。 宁柔穿着睡裙,不知道为什么,没敢从洛真那处上床,反而从床尾爬上了床。 她将宁宝宝的鲨鱼小枕头拿在怀里,身体贴着墙壁,两条腿微缩在一起,犹豫了会儿,还是慢慢挪到了洛真身后,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洛真的肩。 “一起躺一会儿,好吗?” 洛真坐那,她估计会紧张到连眼睛都合不上,与其这样,倒不如让洛真也躺下来。 这个请求,洛真没有理由拒绝。 宁宝宝不在的这个下午,她的妈妈和姨姨,身体贴身体地一起躺在了床上。 洗完澡,宁柔的睡意少了大半。 她侧着身,后背靠着墙,身前是洛真,这场景和五年前相似,又大有不同。 那时,她住的是洛真买的房子,用的是洛真给的钱。 虽说两人是合法伴侣,但这样完全依附他人的生活,其实是很无趣的。 洛真上班的时候,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光是不能看字这一点,就让她与大部分的娱乐设备绝缘。 她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唯一能做的,就是摆弄摆弄花园里的花草、然后在洛真下班之前,坐好一桌子洛真喜欢的饭菜,窝在沙发里等着洛真回家。 和洛真相处的每一秒,都是幸福的;但洛真不在的时候,时间就变得无比漫长。 可现在不同了。 现在,洛真住的,是她租的房子;洛真吹的空调,是她的工资买的。 上班很累,但很充实。 她并不觉得辛苦—— 尤其是体会到为喜欢的人花钱所带来的满足感之后,更是如此。 看着洛真的脸,她的心情,莫名就愉悦了几分。 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将心里藏着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本来,还想换个新床的。” “但是钱不太够了。” “过几天酒吧会发工资,等拿到钱,就可以换一张大一点的床了。” 她的语气,满是喜悦。 像是在分享一件开心的事。 洛真静静听着,从宁柔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闪亮的、耀眼的光。 这是她在五年前的宁柔身上,从未看到过的动人光彩。 洛真只是看着,心口便跟着软了软。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没有强迫宁柔从茶餐厅辞职,是正确的。 她可以直接给宁柔钱。 但宁柔需要一份工作。 她弯了弯唇,眼神中的缱绻爱意,几乎快要溢出。 直到发现宁柔在看自己、在等待自己的回答,才终于松开红唇,轻声道出一句真诚的请求。 “买床的时候,我能去吗?” “我可以帮忙砍价。” 砍价? 洛真还会砍价吗? 相识八年,宁柔还是第一次知道洛真有这项技能。 她的眼睛里,写满疑惑。 洛真一眼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由得提醒了一声。 “我也有缺钱花的时候。” “那时候没成年,洛振庭管钱管得紧,我连买书的钱都没有,怎么能不学着省钱呢?” “我的砍价技术,很好的。” “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说话的时候,洛真的手轻轻落到了宁柔的脸颊上,将那些散落的碎发,全都拨到了耳后。 温柔又满是爱护的动作,没有一点情/欲的意味在里面。 和洛真讨论的‘砍价’话题,让宁柔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其实仔细想想,她和洛真,并没有什么共同爱好。 在那三年的婚姻生活里,两人相处的方式,都由洛真主导。 洛真想看电影,她便缩在洛真怀里,陪着洛真一起看;洛真想看书,她便撑着下巴,静静地听洛真给自己念书里的内容。 她不会拒绝,洛真希望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即便那些电影、那些书,她看不懂,也听不懂。 但此刻,好像一切都变了。 洛真说,可以帮她砍价,也可以教她砍价。 这句话,让她感觉—— 她和洛真的位置,仿佛调换了一般。 她愣了一会儿,仍是不敢相信。 “真的吗?” 洛真笑笑,指尖停在她的发间,拇指在她脸上轻柔地抚了抚。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确实,洛真从没对她说过谎话。 这一点,宁柔是肯定的。 思虑了一分钟,她也咬唇笑了笑,接受了这个提议。 “好。” 这件事,就这么商定了下来。 宁柔说了会话,人又开始犯困。 洛真见状,将人搂进了怀里,温着声哄了两句。 “睡一会儿。” “五点十五的时候,我会叫你。” “然后我们一起去接宝宝。” 耳边的声音温柔似水,让宁柔的睡意更甚。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耳颊处,又凑近两片薄唇。 “身上,有哪里痛吗?” 宁柔的意识不清,心防也早已卸下。 对于这个问题,她没有任何防备。 她的右耳,正好贴着女人柔软的胸口,下意识的就隔着衬衫,在那香软上蹭了蹭。 这就是她的回答—— 她的耳朵痛。 可惜的是,这小小的亲昵动作,实在太像表示亲近的撒娇。 洛真并未察觉到其中真正的含义。 更何况,宁柔蹭的地方,还是她的那个部位。 她还没有等到回答,心就先乱了。 等再想问的时候,怀里的人,已彻底睡着。 半个小时过后,正好是五点一十五。 该去接宝宝放学了。 想到宁宝宝,洛真的心思不禁飘远了些。 她已经确定,宁宝宝是她的女儿,可偏偏,宁宝宝又长了一张和宁柔八分像的脸。 怎么看,她都觉得宁宝宝身上既有她的特质、又有宁柔的特质。 就好像,宁宝宝身体里留着的血液,一半来自她,一半来自宁柔。 宁宝宝,其实是她和宁柔的孩子。 虽然知道这个可能性为零。 但她,还是趁宁柔睡着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从宁柔头上也拔出了几根头发。 下次再回海市,她要给宁柔和宁宝宝,也做一份亲子鉴定。 拔完头发,又过去两分钟。 洛真想将头发藏进电脑包的白色袋子里 她打算起身,但宁柔的手抱着她的腰,半张脸埋在她胸前,让她连动都都不得。 没有办法,她只能将那几根黑发先藏进手心。 两分钟过去,才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怀里女人的脸。 “该去接宝宝了。” 宁柔没睡够,眼睛睁开了,身体却没动。 听见’宝宝’两个字,眼神才恢复清明。 “五点二十了。” “我让司机把车子开过来了,很快就能到幼儿园。” 洛真仍侧躺着,动也不动。 宁柔这时才发现,自己将洛真的手臂当成了枕头,一直压在脑后。 她立刻坐起了身。 洛真将手缩回,下了床后,主动去阳台替宁柔拿来了干净的衣物。 她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换好衣服,就可以走了。” “待会儿吃完饭,我们还可以去糖水铺坐一下。” “你上班的地方,不是有房间吗?” “我和宝宝,今晚可以过去陪你。” 宁柔坐在床上,下半身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思绪在现实与梦幻中来回跳跃。 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这种被人细心呵护的感觉。 有点陌生,却又很熟悉。 直到洛真将衣服放进她手里,她才从痴愣中回过了神。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有没有带宝宝去买汤圆吃?” 宁柔闻声点头,抱着衣服乖乖的应了声。 “嗯,经常去的。” “宝宝很喜欢那一家的汤圆。” 去了就好。 洛真眉眼微舒,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了起来,一瞬间,屋子里便陷入一片茫茫的昏暗。 确认从外面看不见屋子里的人,她才转过身,将目光重新放回宁柔脸上,认真又郑重地问了一句。 “那——要学吗?” “学做汤圆,以后,自己也开一家店。” 作者有话要说:柔柔啊呜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1-08-26 20:43:31~2021-08-27 09:5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pHoto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帅、977.、于耶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精神病院VIP患者48瓶;不仕30瓶;我想吃橘子22瓶;41832075、李德伟15瓶;48282507 11瓶;53772302、仇栾离叶10瓶;退、夏常熟、曦5瓶;羽觞醉月4瓶;不要暴躁、水岛、风?月、tks90 2瓶;肉酱豁稀泥、拾玖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六章 (三更) 学做汤圆,自己开店—— 这是宁柔从未设想过的人生。 空气中漂浮着阵阵微凉的冷风。 她坐在床上,怀里抱着衣服,黑色的长发顺着脸颊垂落,面色被衬得苍白。 一双盈亮的灰眸里,已覆满惊意。 她确实有在认真思考洛真的话。 只不过,越想,心里的顾虑就越重。 毕竟,开店需要的资金成本太大,而且,糖水铺的师傅也不可能免费教一个陌生人做汤圆。 洛真站在窗帘旁,整个人被灰茫的阴影笼罩,身体模糊不清,声音却格外清亮。 “不用急着做出决定。” “待会儿去了店里,可以先问问他们,还招不招学徒工。” “招的话,再考虑要不要跟着师傅学手艺。” 宁柔不是一个有自信的人。 但洛真,总能给她信心。 她抬了抬眼,视线望向窗帘下的女人,两片软唇微微翕动,几秒钟过后,才说出心里的纠结。 “可是,做学徒学手艺的话,一般不给工资,还要交钱给师傅的。” 能学到手艺,固然很好,但她还要养家,为数不多的积蓄,也在今天花掉了大部分。 这个时候如果去学做汤圆,只能辞掉茶餐厅的工作。 这样一来,唯一的经济来源,就只剩酒吧每个月发的两千块钱。 不说吃饭交房租,就是给宝宝看病买药交学费都不够用。 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给师傅交学费呢? 洛真听出这句话里的担忧,抬步朝床前行去,很快,便来到宁柔面前,再次松唇劝说。 “学费,不需要你来担心,我可以先帮你付,等以后你赚到了钱,再还给我就可以。” “我知道你不想平白接受我的帮助,可现在问题的重点,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你‘需不需要’。” “难道,你真的打算在茶餐厅做一辈子吗?高强度的体力活,你的身体能坚持几年?等宝宝上了高中、大学,那里的工资,又怎么能供的起她的学费和医药费?” “如果能学到一门手艺,开一家自己的店,经营得好的话,最起码,可以保证有一笔稳定的收入。” “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你自己,现在都该好好为将来做打算了,你觉得呢?” 循循善诱的话语,不自觉,就叫人的思绪陷入进去。 宁柔垂了垂眸,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最后一句话上。 ‘为将来打算’。 其实,她很少考虑以后的事。 因为‘将来’这个词,太奢侈了。 而太奢侈的东西,她一向连想都不敢想—— 譬如自由;又譬如洛真。 她的心很乱。 正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决定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却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她的颊上,如同清风一般,轻轻地碰了碰。 她仰起头,看见洛真的脸,也看见洛真的指尖,耳边响起的声音,依旧也是洛真的。 这一刻,她的世界里,只有洛真一个人—— “不要为难,也不要苦恼,更不要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承担。” “遇到拿不到主意的事,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商量,好吗?” 一起商量,就现在这样吗? 宁柔抿抿唇,心脏跳的快了些。 没由来的,她就觉得,她和洛真很像一家人。 甚至,比五年前还要亲密。 洛真的表情,那么认真;洛真的语气,那么温和;洛真的每一句话,都在为她、为宝宝考虑。 她没法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忽略颊上涌出的红热,她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声音很小,但洛真仍听见了。 直至这时,她才将指尖从那微热的软颊上松开,也勾着唇笑了笑。 “说好了,就不许反悔。” “我去浴室换衣服。” “等出来,我们就去接宝宝。” 越来越像一家三口了。 宁柔垂下头,又‘嗯’了一下。 她不敢去看洛真,见那两条纤直的长腿消失不见,才将手里的衣服放开,匆匆忙忙将睡裙换了下来。 两人说话,耽搁了几分钟。 等到幼儿园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四十。 这会儿才刚放学十分钟,往日总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宁宝宝,今天也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早早就站在了铁门旁边。 姨姨回来了,妈妈下班晚,姨姨会不会像以前一样,过来接自己回家呢? 她心里忍不住泛出期许,却又觉得自己越来越贪心。 两只小手抓在栏杆上,一双圆圆的杏眼紧盯着马路,生怕错过了姨姨的车。 有几个来得早的家长,陆陆续续接走了自己的孩子。 听着耳边响起的别的小朋友的名字,宁宝宝无意识的咬了咬唇。 她想接着等,又害怕希望落空,正是纠结的时候,长街不远处,终于驶来一辆熟悉的轿车。 她认得数字,一眼就认出了车牌号,就是姨姨的车。 车里的人还没有下车,她就抿着唇开始笑了。 她以为只有姨姨一个人来,却没有想到,车门打开,先后下来了两个女人。 一个是姨姨,另一个是妈妈。 妈妈也来了。 妈妈和姨姨,一起来接自己了。 小朋友,总是容易满足。 宁宝宝站在一群小朋友中间,脸上的笑容,灿烂又耀眼。 宁柔站在台阶下,笑着朝女儿挥了挥手。 很快,宁宝宝的唇也动了动,看唇形,应该是在叫‘妈妈’。 母女俩的小默契,看着叫人动容。 洛真的心软了软,唇角浮起一丝浅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高栏里的宁宝宝,也咬着唇对自己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 就好像,她已经完全融入了宁柔和宁宝宝的生活。 宁柔和宁宝宝,也彻底融入了她的生活。 对三个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完美的下午。 回到车上,宁宝宝眼睛里的笑意,还是没有散去。 她仍坐在妈妈和姨姨中间,左手牵着妈妈,右手牵着姨姨。 就连下了车,也没有松开自己的手,宁愿自己在地上走,也不愿被人抱着。 “我想妈妈和姨姨一起牵着我~” 这并非什么过分的要求。 宁柔没再强求,只能由着她去了。 吃饭的地方,依旧是上一次的夜市。 只是六点,天还没有完全黑,但不少摊子已经开始营业。 上次吃过的那家,生意依旧冷清,并没有什么客人光顾。 没有例外,洛真仍是选择了这里。 吃完饭,三人去商场逛了逛,等到了七点,才坐上车离开。 宁宝宝很高兴。 她本以为吃完饭就要回家,等上了车才知道,接下来要去的,是糖水铺,去完糖水铺,今晚,还可以和姨姨一起去陪妈妈上班。 幸福到,就像做梦一样。 她简直不敢相信了。 洛真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禁莞尔。 “你愿意的话,以后每一天,姨姨都带着你去陪妈妈上班,好不好?” 这个请求,太吸引人了。 宁宝宝下意识想点头,又怕自己这样做会影响妈妈上班,踌躇了会,还是转过头将目光看向宁柔,认真地问询了一句。 “妈妈,可以吗?” 这么乖顺的声音,和洛真的温柔全然不同,但同样让宁柔无法拒绝。 尤其是,在洛真看着自己的情况下。 说不出‘不’字,就意味着同意。 反正,酒窖里有独立完整的休息间,里面不仅有床,还有全套的生活用具用品。 宁宝宝到点困了,也可以让她去屋里的床上睡。 她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小半会儿过去,才在身旁女人的注视之中,轻声给出了回答。 “可以。” “但是,妈妈工作的时候,要记得听姨姨的话,知道吗?” 宁宝宝见宁柔同意,忙笑着点头。 人还没应声,先爬上宁柔的膝盖,抱着宁柔的脖子,对着宁柔的脸就亲了一口,紧接着,又钻进洛真怀里,亲昵又自然地也亲了洛真一口。 先亲妈妈,又亲了姨姨。 再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让人开心得了。 “宝宝乖乖的,听姨姨的话。” 洛真看着倚在自己怀里的小女孩儿,眼神无比温柔。 只是,‘姨姨’这个称呼,显然已经不能满足她了。 糖水铺的营业时间,似乎是一天24小时。 在宁柔的印象里,不管什么时候,这家店永远在营业,从来没有关过门。 有时候是中午,大部分时间是晚上。 每次过来,她都会带着一份刚做好的汤圆离开。 想起汤圆的诱人味道,她的喉咙,不自觉就轻轻动了动。 真的有机会,跟着店里的师傅学手艺吗? 她有些不敢想。 直到洛真和宁宝宝先后进店,她才在犹豫中抬起腿,也走了进去。 明明来过很多次,连店里的店员都认得她了,她却依旧心生慌张。 就这么,一个人站在小店中央,看着洛真点完一份糖水,然后重新回到位子。 姜绒去了后厨取餐,前厅就只有她们三个人。 洛真知道宁柔紧张,也知道她在紧张什么。 趁着姜绒还没有出来,她走过去安慰了两句。 “不要怕,只是去问一问。” “问好了,就过来喝糖水。” “我和宝宝,都等着你。” 一句又一句鼓励的话从耳畔响起。 宁柔抿了抿唇,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许。 她正想应声,身穿员工制服的姜绒正好端着糖水从后面出来。 洛真见状,也回到了位子上。 没多会儿,小店中央,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姜绒站在柜台前,正奇怪宁柔为什么没有去喝糖水,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就瞬间亮了亮。 是一条短信,洛真刚刚发来的。 她抬起眼,下意识朝位子上的女人看去,却只看到对方正用勺子喂宁宝宝吃东西的温馨场景。 她立刻将视线收回。 她低下头,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终于看清短信的内容—— 【褚家的项目,你回海市跟进,至于这里,换宋秘书过来。】 短短两行字,姜绒却惊讶的连手机都差点拿不动。 如果没有看错,洛真这是变相的给她升职了。 她正想着该怎么回复,宁柔恰好来到了柜台前。 站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姜绒将手机放到一边,隐约猜到洛真刚刚发来的短信和宁柔有关。 “小宁姐姐,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宁柔常来消费,两人的关系说是熟稔也不为过。 听见这句亲切的称呼,宁柔的紧张消散了些许。 她咬了咬唇,脸色微有些红,小半会儿后,总算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小姜,你们店、你们店,还招学徒工吗?” 姜绒还是聪明,只一秒钟,就反应过来洛真那条短信的真正的含义。 她点点头,如短信里暗示的那般,笑着给出了回应—— “要招哦~” “我家里有点事,后天就不在这里做了,师傅说,店里这两天会招人帮忙。” “而且,是招两个哦~” 作者有话要说:姜绒:宋秘书快来呀!来陪总裁夫人做学徒呀!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指日可待! 感谢在2021-08-27 09:56:41~2021-08-28 18:4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pHoton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pHoto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言、一个人、倾辞、祺祺kiki7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曦50瓶;穆宸38瓶;迷途のねこ20瓶;泉光子郎、mlg-语、言兔炮10瓶;我就快想不起你8瓶;48282507 7瓶;量子纠缠、eqaz3333、是金智秀的老婆呀、退、墨瑾5瓶;洛祁、御冶2瓶;拾玖、哈哈哈、凉薇今天结婚了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七章 糖水铺要招人,还是招两个。 宁柔心里有些高兴,连学费都没有问,就回到了位子,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洛真。 两人在谈论这件事,宁宝宝自己用勺子舀糖水喝,气氛温馨又美好。 “小姜说,要招人呢。” “不知道我能不能行,我只会做一点简单的糕点,汤圆还没自己做过呢。” 宁柔说话的时候,脸仍泛着些微的红。 店里的灯,很亮,将她眼睛里的喜意和雀跃都照了出来。 洛真光是看着,心口便像被蜜糖灌满了一般。 滋味儿,比刚刚喝过的糖水还要甜。 “能行的。” “我相信你。” 话刚说完,她就抬起手,在宁宝宝的黄头发上轻轻抚了抚,而后低下头,也问了宁宝宝一句。 “宝宝相信妈妈吗?” 两个大人在说什么,宁宝宝并没有认真听,但这并不妨碍她向妈妈表示鼓励。 听见洛真的话,她放下手里的勺子,抬起头看向宁柔,想也没想,就学着洛真的语气,坚定地应了一声。 “宝宝也相信妈妈~” 这世上两个跟自己关系最亲密的人,接连表示相信自己,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更让人觉得心安吗? 宁柔想不出来。 她看看宁宝宝,又看看洛真,两片粉唇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好半会儿过去,轻声道了声谢。 “谢谢。” 是一句真心实意的道谢,感谢洛真的支持、也感谢宁宝宝的鼓舞。 洛真没有拒绝,很快给出应答。 “不客气。” 宁宝宝见了,也笑着说出同样的话。 “不客气~” 一大一小,说话时的动作、语气,几乎是同步的。 宁柔看着,心口甜涩交织。 她的唇松了松,这一次,颊上总算露出笑容。 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中,她和宁宝宝一样,越来越离不开洛真了。 从糖水铺出来,就要去酒吧了。 宁柔第一次带孩子去上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洛真倒是没什么反应,大大方方地抱着宁宝宝走了进去。 地下室的新酒窖,是她特意为了宁柔开设的,之所以重新装修,也是想宁柔住得舒服一些。 因为担心有人眼红,她还特意叮嘱了酒吧的负责人,没有允许,除了刘威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能去地下室,更不能进宁柔的休息间。 不得不说,这条警告是有用的。 至少她不在的这几天,并没有人找宁柔的麻烦。 地下室里,一共两间房,一间用来放酒,一间给宁柔休息。 放酒的屋子,温度很低,平时宁柔一般都待在自己的休息室里。 她具体的工作内容,只有两个。 一是查看监控,确保没有异常情况发生;二是给酒房开门,方便刘威给客人拿酒。 只不过这酒太贵,一瓶好几千,根本就卖不出去。 几天过去,酒房的门仍是没开过。 休息间的设施,都很齐全,有浴室也有卫生间,像个小型的酒店单人房。 洛真倚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宁宝宝,眼睛,却时时盯着前方的宁柔。 虽然只是查看监控这样的简单工作,宁柔的态度依旧很认真。 洛真看得入迷,直到宁宝宝在自己耳边轻轻唤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姨姨,妈妈出去了,你在看什么呢?” 偷看宁柔,又被宁宝宝抓住了。 洛真面上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回答的时候,声音也不太自然。 “姨姨刚刚在想事情。” 想事情——明明就是在想宁柔。 话音刚落,她便抬眼朝前看去,这时才发现宁柔早已离开。 她抱着宁宝宝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监控面前。 透过监控,可以看到宁柔和刘威都在隔壁的酒房。 应该是来了位有钱的客人,居然一次性,点了五瓶酒。 别说宁柔吓到了,刘威也吓到了。 五瓶酒,一次提成就是一千,这要放在以前,宁柔一个月也不一定能拿到这么多钱。 刘威知道宁柔的情况,只恨不得她多赚些钱早点去把耳朵治一下,为她开心的同时,还小声提醒了一句,让她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免得引来麻烦。 这些话,宁柔都听了进去,也记在了心里。 直到回到休息室,她仍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只是一个晚上,她什么都没做,就赚到了一千块钱,这钱就像从天上砸下来的,砸得她晕晕乎乎,跟做梦一样。 见她进来,洛真抱着宁宝宝主动迎了上去。 “有客人点酒了?” 宁柔抿着唇,神色居然显出些紧张。 “刘哥说,是老板的朋友来了,为了照顾老板的生意,所以点了两万多块钱的酒。” 洛真闻声笑了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宁柔往沙发走去,直到三人一起坐下,才终于松唇出声。 “看来,是位很有钱的客人。” 其实,按照她原定的计划,今天是给宁柔出一瓶酒的单,无奈宁柔为了她给家里装了空调,又打算再添张新床,她才不得不想着法子给宁柔补贴收入。 最好的方式,自然就是增加出酒量,让宁柔多拿提成。 两人的手,仍是牵在一起。 宁柔的眉头微蹙,依旧想不通这种天上掉钱的好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和洛真重逢之前,她的生活,艰难贫苦,不说遇到好事,不被人骗钱都算是好的;和洛真重逢之后,她的运气,无形中变好了许多。 她在糖水铺吃到了美味又实惠的汤圆;在夜市吃到了物美价廉的饭菜;刚想辞职的时候,酒吧正好给她换了一份理想中的工作;再过几天,说不定还要去学做汤圆。 这些日常生活中的小幸运,让她觉得日子越来越好,也让她对‘将来’这两个字,第一次生出了向往的心思。 或许,她可以大胆一点,在享受自由的同时,将洛真也一辈子留在身边 从出生,她就注定只是一个试验品,没有尊严、也没有人格。 她在黑暗里屈辱的活,但也向往天空下的阳光。 周如虹救了她,她很感激。 周如虹说,她离开洛真,对所有人都好,所以,她选择了离开。 可明明,她才是承受最多伤害的那个人。 这世上,自私的人很多很多,为什么不能再多她一个? 她不想把洛真让给任何人,即便裴仪是她的妹妹,即便这要求由周如虹提出。 她不想离开,反正那些人不知道她藏在垣乡。 只要周如虹不说,就永远不会有人找来这里。 洛真的唇角,仍含着浅笑。 宁柔将那笑看在眼里,心跳莫名跳快了些。 惊讶于自己脑海里的出现那些强烈的、无法控制的、日夜占据洛真的念头,她的脸,微微涌出些红。 她没有将内心的占有欲望表露出来,相反的,只是沉默地看着洛真,直到心绪渐渐平复,才动了动唇,低声应了一句。 “嗯,垣乡很小的,很少有客人会点价格过千的酒,连刘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客人呢。” 洛真听得出来,宁柔的语气里藏着讶异,但并没有怀疑。 她的心,微微放松了些,试探性地接着问了问。 “说不定,她明天还要来消费。” 宁柔听见这句话,并没有多想,笑着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那她和老板,一定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 洛真闻声摇了摇头,眼睛里的情绪,晦涩难懂。 “也有可能,不是朋友。” “说不定,她是喜欢老板。” 喜欢? 宁柔愣了愣,还没应声,洛真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知道老板是谁吗?” 酒吧的日常工作,全权交给两位经理负责,至于老板,宁柔还真没见过。 她的表情,很是迷惑,显然答不出这个问题。 洛真忍不住轻笑,五指微微用力,就将掌心下的那手,握得更紧了些。 “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 海市裴家,裴仪一个人在琴房练琴。 一首很简单的曲子,她却接连弹错好几个键。 裴萱站在门口,面色有些担忧。 犹豫了会儿,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练了一天了,休息会吧。” 距离演奏会,不到一个月,但裴仪的状态,比想象中的,要差很多。 是因为紧张吗? 还是因为洛家的大小姐,洛真? 裴萱忍不住在心里猜测。 还没等她想出答案,裴仪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裴仪很喜欢穿白裙子,从小就喜欢。 她今天的穿着,依旧如此。 白色很衬她,衬她的肤色,也衬她的气质。 裴萱看着女儿,轻轻叹了口气。 “妈妈,抱歉,我有些紧张。” 裴仪没想到裴萱会在外面听自己练琴,便主动解释了一句。 裴萱点点头,并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国内的第一场演奏会,紧张是难免的。” “你爸爸也跟我说了,还让我在家多陪陪你。” 周如光虽然处处提防家人,但关于儿女的事,和裴萱的交流并不算少。 裴仪听见裴萱的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 “爸爸怕我出错。” “对了,爸爸这次叫了哪几位朋友?” “我还没有准备好门票。” 两人说话的间隙,已经走出了琴房。 关于周如光的朋友,裴萱并不了解。 想了想,她还是去将卧室床头上的六张名片拿了出来。 “应该,就是这六位。” “我听见你爸爸给他们打电话,邀请他们参加你的演奏会。” 裴仪垂眸,将名片拿起来翻了翻,越看,心脏跳的越快—— 周如光口中的六个朋友,来自六个不同的公司。 无一例外,每一个全都是海市商圈数一数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周如光在医学领悟取得成就虽然高,但说到底,他只是个医生。 怎么看,这六个人都不可能和他产生交际。 裴仪想不通,想问裴萱,可一想到裴萱连六人的名字都说不出来,她就知道自己问也是白问。 她的眼底,仍是平静无澜。 直到将六人的名字全部记住,才把名片还给裴萱。 “我知道了,我这几天就会把门票准备好。” 明明心跳的那样快,神色却如常镇定,看不出一点异常。 裴萱点点头,想到洛真,心里依旧觉得不放心,趁裴仪进房间之前,还是多问了一嘴。 “你现在,还惦记着洛家的大小姐吗?” “说起来,她和她的妹妹,都是你爸爸接生的,你姑姑和现在的洛夫人,关系也还算近,我们家和洛家,多少有些渊源。” “你要是真放不下,我让你姑姑去找洛夫人说一说,怎么样?” 让周如虹去找沈如眉说情? 裴仪一听见这话,两道眉顿时皱的更紧。 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 “妈妈,我跟洛真不可能在一起。” “洛真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也很喜欢她,至少,比我更喜欢她。” “别让姑姑去洛家,也别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好吗?” 跟周如光说这件事,依照周如光的性格,多半会去调查洛真的恋爱史,这样一来,肯定会查到宁柔。 裴仪没有办法,只能再次请求裴萱,不要把事情说出去—— “爸爸一直不希望我把心思放在弹琴以外的事情上,如果被他知道,我去垣州市的那半个月不是为了散心,而且去找洛真,他肯定会生气的。” “演奏会就快开始,我不想因为这个原因和爸爸吵架,妈妈,帮我隐瞒一次,好吗?” “我保证,我跟洛真之间,到此为止了,以后,我一定会找一个让爸爸满意的恋爱对象。” 裴仪的态度,很诚恳,语气里,又满是哀求。 裴萱不忍心拒绝,心里也清楚裴仪从小到大最在意的,就是周如光的夸奖。 她回国后之所以能离开家那么久,是因为她和周如光说,想在演奏会之前出去旅游散散心,可实际上,那十多天里,她只去了垣乡一个地方。 对于周如光来说,这多少算一种欺骗。 裴萱眼底泛出些犹豫,可看着女儿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终还是点下了头。 “我不跟你爸爸说。” “但是恋爱,妈妈希望你是为了自己而谈,而不是为了让你爸爸满意才去谈,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28 18:49:07~2021-08-29 00:3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大哈皮2个;该攻就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倾36瓶;yolo 20瓶;54488222、酸辣螺蛳粉、26143463、km、李大王10瓶;四公子、墨瑾5瓶;闻子愚3瓶;洛祁、tks90 2瓶;nnnice、天仓仓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八章 裴萱是独生女,生来就是裴家人的掌上明珠,也是裴家家产唯一的继承人。 她和裴仪,都是自小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千金大小姐。 母女俩人成长环境的区别只在于,她的父亲,从不会像周如光那样,给予她过多的期许和重望。 她不需要做一个完美的女儿,也从未感受到来自外界的任何压力。 她的人生顺风顺水,没有遇到过一点挫折。 和周如光结婚,对她来说,只是从一个幸福的家庭过渡到另一个幸福的家庭。 作为妻子,她对丈夫的信任与崇拜,对丈夫的爱,都毋庸置疑。 也正因如此,她一直没有对周如光起过疑心。 她支持丈夫的事业,即便她根本不知道丈夫每天在实验室里研究些什么;她深信丈夫的品行,即便丈夫从不允许她踏入书房半步。 她的性格单纯,不谙世事,五十岁的年纪,有时候仍像个小女孩儿,轻易就能被周如光制造的小惊喜打动。 裴仪看着眼前这张保养得宜、温和慈祥的脸,眼神中浮出些不忍。 假如将来有一天,周如天在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全部被曝光,她的妈妈,真的有足够的勇气来承受这样的打击吗? 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她的喉咙里,就像堵了一口气,出不来,也下不去,酸胀得难受。 好半会儿过去,才轻轻点了点头,顺着这个话题接着问了下去。 “妈妈,你为什么会选择爸爸呢?” “那时,爸爸离过婚,你又那么年轻,一定有比他更适合结婚的对象吧?” “对了,爸爸的前妻,你见过没有?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听爸爸提起过这件事?” 裴仪很少和裴萱交流感情上的问题,关于洛真的事,也是当年裴仪表白被拒、哭着从洛家回来,她才隐约猜到一些内情。 此刻听见裴仪问的问题,身为人母,她很乐意为女儿解决疑惑。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不是看‘合不合适’,而是看‘喜不喜欢’。” “我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你爸爸的时候,他才二十二岁,很多女孩子都在追他,那时候,我知道他,但他不知道我,直到两年后你外公生病住院,我们才真正认识。” “你爸爸对我很好,人很上进、又有责任心,不止我喜欢他,你外公和你外婆也很喜欢他。” “我们确定关系之前,他就跟我坦白了曾经结过婚的事,他说,他的前妻生了病,不愿意拖累他,所以主动和他离了婚,两人离婚后没多久,前妻就去世了。” “你爸爸不喜欢提起这件事,也不喜欢别人问这些,别说你不知道,你大哥和你二哥,也同样不知道。” 裴仪闻声一怔,嘴唇无意识地抿了抿,因为太过震惊,步子也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宁柔今年,三十二岁;而周如光,五十五岁。 也就是说,宁柔出生时,周如光才二十三岁,按裴萱的说法,周如光二十二岁就对外宣称自己是单身状态了。 他口中那位在他二十二岁之前就因病离世的前妻,居然在他二十三岁的时候,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 裴仪的唇,由于太过惊恐而不停翕动,手心后背,已全是冷汗。 她不敢相信,她的父亲,入赘裴家这三十年来,究竟隐瞒了多少件事,又到底撒了多少个慌。 甚至于,连他的前妻、宁柔的亲生母亲,也很有可能——并没有死。 *** 糖水铺招收学徒的具体要求,之前并没有详细询问。 宁柔第二天下班,洛真又带着她和宁宝宝去了店里。 这一次,姜绒终于将基本要求确定了下来。 做学徒,不需要什么基础,只要交得起学费,都可以报名,费用是一个月八百,要做满一年,期间不发工资,但是会给学徒包食宿,而且店里的食物可以不限量的免费吃。 师傅得知宁柔有个女儿,很大方地表示不介意她将孩子也带过来上班。 条件并不苛刻,给出的一些福利,也远远超过宁柔的想象。 没有怎么犹豫,她就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因为一次招了两个人,所以宁柔不用一整天都待在店里,和师傅协商过后,她下午来帮忙就行,至于上午,就让另一个学徒负责。 只做半天,就意味着另外半天的时间空了下来。 宁柔不想放弃香茶轩的工作,从店里出来的时候,眉间隐有踌躇。 上了车后,她小声地向洛真询问了一句。 “茶餐厅那边,我还能接着做吗?” 她心里是不想辞职的,但她也知道,洛真并不希望她继续留在那里做事。 她本以为洛真会劝阻自己,没想到,对方竟然点头同意了这件事。 “当然可以。” “只不过,你只做上午的工,老板娘不一定会同意。” 这一点,宁柔确实没有考虑。 她的表情,泛出些为难,正想着到时候要怎么和老板娘说,一只手就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再下一刻,耳边响起的,也是一句令人心安的话语。 “不如这样,等你在糖水铺正式上班,我找个机会去茶餐厅帮你问一下,看能不能让你接着做下去,至于工资,也尽量帮你讲到之前的一半。” 洛真的谈判能力,绝对是顶尖的。 她愿意帮忙,这事就算成了一半。 宁柔睁了睁眼,两片薄唇微抿在一起,神色瞧着,很是惊讶。 显然是没有想到洛真会这么支持自己。 “真的吗?” 她还是难以置信。 洛真见她这幅怔愣模样,不由得轻轻笑了笑,两道细眉舒展,眼底里的冰冷,也在悄无声息中尽数散去。 “真的。” “我知道,你很需要这份工作。” “如果能帮到你,我也会很开心。” 这些话,没有一句不是真心话。 只是,去找老板娘,除了帮宁柔留住工作,洛真心里还隐藏着一个小心思。 茶餐厅,能做的事情很多。 除了外厅的扫地、收碗、擦桌子这类苦力活,后厨的做菜师傅,同样也要帮手。 宁柔喜欢鼓捣食物,做菜的水平不算差,与其让她做那些辛苦的体力活儿,不如把她调去后厨,给师傅打打下手,至少,这样还能学到些东西。 这些想法,她自然不会说出来。 而宁柔,当然也不会知道。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收到姜绒的通知,宋芙将手头上的工作处理好后,立刻从海市飞来了垣乡。 她和姜绒,是同年进的公司,两人关系不错,至于性格,一个是沉稳内敛,一个是活泼开朗。 洛真正是看中了她的稳重性子,才把她调了过来。 为的,就是希望有个人在店里多帮衬宁柔。 姜绒走后的第二天,宁柔和宋芙都到了糖水铺。 而洛真,也趁着这个机会,一个人去了香茶轩。 看到她出现,坐在柜台前核账的老板娘有些讶异。 “洛小姐,是来找小宁吗?她今天休息。” 洛真常常接送宁柔上班,次数多了,店里的人都知道她有个叫‘阿洛’的好朋友。 老板娘同样也不例外。 这会儿是早上十点,店里的客人不多,几个伙计各自坐在角落休息,很是安静。 洛真慢步走近,很快给出回应。 “不是,我过来,是有事跟您商量。” 她说话时的语气,很客气,也很正经。 老板娘愣了愣,好几秒过去,才放下手里的账本,带着洛真进了后面的休息室。 屋子里没人,是说话的好地方。 洛真还没有开口,老板娘已经猜到了她是为谁而来。 “是关于小宁的事吗?” 洛真点点头,三两句,就将宁柔在糖水铺做学徒的事说了出来。 “柔柔在那边,只做下午,上午的话,还是想在店里做。” “考虑到她的身体健康,我想跟您做笔交易。” “我希望您能让她继续留在店里上班,至于她的工资,由我来出,按之前的一半发放就行。” “工作内容的话,我也想您也给她调换一下,把她从前厅换去后厨,让她每天给厨房的师傅打打下手,学学做菜的手艺。” “这部分的工作调动,我可以按月给您支付一定的费用,就当她在您这边的厨房学手艺。” 洛真开出的条件,再完美不过。 从老板娘的角度,相当于免费多了一个员工,不仅不用付工资,而且还能另外拿钱。 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洛真想不到老板娘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可实际上,老板娘真的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请求。 “小宁想继续做,我肯定会留她的。” “只是,你最后一个要求,我实在是帮不了。” “后厨的噪音太重,不是小宁能待的地方,别说学做菜,就是给师傅帮忙,对她来说都是难题。” 休息室里,静悄悄的。 老板娘的话,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但凑在一起,洛真却一句都没有听懂。 她的眉,不自觉地蹙了蹙,还没想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老板娘的唇又松了松,传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这叹息声里,有同情、有可怜、也有无奈。 洛真的心口,莫名就浮出些不安。 什么叫‘宁柔待不了噪音重的地方’?什么叫‘宁柔给师傅帮忙都是难题’? 她隐约猜到一点什么,却又不敢肯定。 但胸膛里的那颗心,已是彻彻底底慌了。 “什么意思?” 看起来,洛真完全不知道宁柔耳朵生病的事。 老板娘抬了抬眼,面上泛出些惊意,怔了几秒钟,才出声解释了一句。 语气里,尽是难以置信。 “你和小宁的关系这样近,竟然不知道吗?” “小宁的左耳,早就听不见声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9 00:39:25~2021-08-30 01:2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轻倾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pHoto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远山和叶、逃间、4926927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琪花瑶草80瓶;逃间60瓶;nnnnnnn 50瓶;楼外听雨阁中书20瓶;乌溜溜佛系10瓶;E.Soooo 7瓶;晏晏6瓶;10155257、及时行乐吧、四公子5瓶;是金智秀的老婆呀、希霙4瓶;水岛、49269274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九章 耳边的话语,还在继续。 洛真的心脏,也越来越疼。 “小宁的右耳,倒是听得见声,只不过,好像也出了些问题。” “有时候吃饭的客人多,店里的声音大了,总能看到她右耳发痛。” “我也想把她调去后厨,但她这个情况,实在是不好办啊。” “哎……” 又是一声叹息传来。 洛真的脑袋,一瞬空白。 她的身体像被冰雪覆盖,一阵又一阵的渗人凉意钻进皮肉、沿着血液、直朝四肢涌去,两只垂在身侧的手臂,不知不觉,就在那凛冽彻骨的寒气中颤栗不停。 没由来的,她想起了第一次来香茶轩找宁柔的场景。 那时她也曾问过老板娘,宁柔有没有结婚。 老板娘给出的回答,是没有,并且还表示,以宁柔的条件,不好再找对象。 宁柔的条件?什么条件? 洛真一直以为所谓的‘条件不好’,是指宁柔不识字、没有学历、还结过一次婚。 直至此时她才反应过来,那句话其实是在暗示—— 宁柔左耳失聪、右耳也生了病,在大部分人眼里,这无疑等同于残疾。 一个残疾的单亲妈妈,带着一个得了心脏病的、连四岁都不到的女儿,哪有人会考虑跟这样的人结婚呢? 好似美梦中被吓醒,洛真手心全是冷汗。 她不敢相信。 她怎么能相信? 和宁柔重逢之后,宁柔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耳朵的事。 她的心,又酸又疼,两片薄唇无意识地翕动,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皮骨撕裂般的剧烈痛意。 即便是十七岁的那个秋夜,她一个人倒在楼梯间的血泊里,她也从未像此刻这般绝望。 绝望到,眼眶里已经蓄起了泪水,而她自己,却毫无知觉。 宁柔这五年,到底吃了多少苦? 想到家里的止痛药、想到那些月下无人回应的呼唤,她的胸口,就沉重得难以喘气。 又疼、又难受。 明明是白天,屋里的光线却格外的暗。 洛真面色惨白,被唇上的红一衬,更是一点血色都看不出来。 她的喉咙里,藏了很多想问的话,可几分钟过去,仍静静地杵在原地,那双紧抿的薄唇,连松都没有松开。 四周被昏暗笼罩,老板娘并没有发现洛真的眼睛红了,也不知道自己刚刚那几句话,对洛真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也常劝小宁去医院看医生,但她总找借口推辞。” “你是她的朋友,又对她那么好,我想,如果你去跟她说,她会听的。” 宁柔这五年来的就医记录,洛真全部都看过,里面没有一条和耳朵有关。 这足以说明,宁柔从来没有去医院治过耳朵。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眼睛,红得更加厉害。 那些曾让她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在悄无声息中,就崩碎为一盘无用的散沙。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也无法忽视内心的酸楚,松唇出声的一刻,喉咙里压抑许久的痛苦,如同卸闸的洪水一般,带着巨大的悲伤,砰的一下,全部从心口冲了出来。 连声音,都满是心哀的颤意。 “她有没有说,耳朵是怎么病的?”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花光了洛真所有的力气。 她不想问,却不得不问。 宁柔性子单纯,向来不会骗人,来茶餐厅面试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情况都说明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老板娘才会这么心疼她、照顾她。 谈到她耳疾的原因,老板娘眼底的同情,又多了几分。 “听她说,是产后发烧没及时去医治,才把耳朵烧坏了。” 一句满是惋惜的话语,效果堪比白日落地的惊天巨雷,在洛真耳畔轰的一声炸开,将她的世界,彻彻底底摧毁。 她在脑海中想过无数种可能,但独独没有猜到,会是这个原因—— 宁柔产后发烧,没人照顾,也没有钱,又不敢去医院,就这么,活生生把耳朵烧聋了。 难怪、难怪宁柔那么害怕发烧,每次只要有一点发烧的迹象,就会立刻去买退烧药。 洛真的头,痛的快要裂开,耳边的嗡嗡声响个不停,身体也无法抑制地开始颤抖。 时至此刻,她连想都不敢想,宁柔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面上的痛苦,如此明显,连老板娘都看出了不对劲。 “洛小姐,你还好吗?” 洛真的喉咙,微微动了动,很久过去,才摇了摇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我没事。”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会带柔柔去医院看病的。” “我们刚刚的对话,请您不要跟她说,可以吗?” 很诚挚的请求。 老板娘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从茶餐厅出来,才刚到十一点。 天上的太阳,那么大,可洛真的心,却那么冷。 她一个人站在马路边,顶着烈日、失魂落魄地站了半个小时。 直到全身的皮肉开始发热、泛疼,才终于捂着脸,无声地哭了出来。 *** 在糖水铺工作,比在茶餐厅上班,可轻松多了。 和姜绒比起来,宋芙的话少了很多。 她的性格更稳重、也更细心,轻易就能发现宁柔在什么时候需要帮助,也总能很及时地伸出援手,为宁柔解决困难。 两人不过相处了一上午,关系就亲近了许多。 因为是初次上班,所以两人要在店里待满一天,中间也不能请假离开。 中午一点到两点,是午休的时间。 宋芙坐在柜台前休息,而宁柔,则一个人站在店门口。 看上去,像在等人。 可一直等到两点,都没有一个人进来。 不是说,中午会来看自己吗? 宁柔的手放在玻璃门上,眉头不自觉地拧了拧。 才一上午不见,她已经开始惦记洛真了。 她很少给洛真打电话,但此刻,她鬼使神差地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按下了通讯录里备注为【1】的那串号码。 那串代表洛真的、早已被她熟记于心的号码。 只可惜,电话并没有接通。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十秒,仍是无人接听。 宁柔将手机从耳朵上松开,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看了看,很快,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然而,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洛真不会不接她的电话,是出了什么事吗? 公司出事?还是洛家出事? 宁柔有些担忧,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心,有些乱,又有些怕。 怕洛真出事,也怕洛真就这么离开自己。 这种感觉,很是煎熬,像是踩着钢索走在几千米的高空上,连心,都紧紧悬着,没有一刻可以放松下来。 原来,被人一声不响丢下的滋味,会这么难受。 想到那五年里,洛真每天都是在这样的痛苦与煎熬中度过,宁柔心底的愧疚,顿时愈发强烈。 她想要弥补,但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好比一个不小心打破花瓶的小孩,看着满地铺撒的碎片,却连捡,都不知道从哪一块开始捡。 内心正是自责的时候,手机正好传来一阵震动。 宁柔回神一看,发现是洛真打过来的电话,立刻按下了接通键。 “阿洛~”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唤了一声‘阿洛’。 电话那端的女人,听见这声轻唤,沉默了一两分钟,才松开唇,低声‘嗯’了一下。 “公司有一点事,所以中午没去看你。” 洛真的声音,很正常,语气,也如往常般冷静。 宁柔没有察觉出一点异常。 能够听见洛真的声音,已足以让她的心,从不安中安定下来。 “公司的事重要。” “我在这边,一切都很好,师傅对我很好,小宋也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的。” 仍是轻软绵绵的嗓音,听得洛真的心阵阵发疼。 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知不觉中,喉咙就被酸涩拥堵,让她的心,又生出一股流泪的冲动。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懦弱的一个人。 此刻明明就站在糖水铺外的不远处,却连进店看宁柔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她觉得痛苦。 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宁柔依旧没有从这长久的沉闷中意识到洛真的异样。 她面上的神色,是放松的,声音里,也藏着浅淡的愉悦与期许。 她想洛真了。 她想见洛真了。 “晚上、晚上能来吗?” “我们可以一起去接宝宝放学。” 难得从宁柔那里,听到这样亲密的邀请。 洛真忍不住鼻酸,心脏难受得要命。 她想答应,口中说出的两个字,却是拒绝。 “抱歉。” 现在的她,哪敢见宁柔呢? 她没有勇气。 光是听见宁柔的声音,她就忍不住想要流泪了。 “没关系的。” “不要说抱歉。” “我又没有生气。” 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宁柔并未将这情绪表现出来。 她的心情,依旧很好。 因为洛真并没有打算离开她。 这种认知让她心安。 也让她再次想起洛真之前的话—— 为将来做打算。 或许,她是该为将来做打算了。 下午五点十分,宁柔从糖水铺出来,一个人去幼儿园接了女儿。 洛真没来,宁宝宝眼里有些失望。 宁柔见状,主动解释了一句。 “姨姨要处理工作,所以没有和妈妈一起过来。” 宁宝宝这才放心,小脸蛋上总算浮出了些许的笑意。 想来,她也和中午的宁柔一样,是怕洛真就这么走了。 母女俩从幼儿园出来,没有马上回家,反而去了附近的一个小诊所。 这是县里的卫生院,很小、也很简陋,坐诊的医生,是一位五六十岁的大爷,什么病都懂一点。 因为不用挂号登记,宁柔每次身体不舒服,都是来这里买药。 对于医院,她终归还是恐惧。 抱着宁宝宝在门口站了很久,才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她的左耳,已经彻底听不见声音,右耳的听力,也在逐渐下降。 老医生问了些基本的问题,确定病症后连药都没有开,就直接建议宁柔赶紧去大医院做耳镜检查,千万不能再耽误时间。 显而易见,宁柔的右耳,也已经拖不得了。 对于这个结果,宁柔心里,早就有了底。 她的神色,无比平静,看不出任何慌乱。 直到回过头,目光看向角落里安静坐着的宁宝宝,嘴唇才轻轻抿了抿。 如同来时那样,母女两人,很快又离开了。 而洛真,也一直没有出现。 晚上,宁柔将女儿留在了家里,自己一个人去酒吧上班。 三个小时,一眨眼就过去了。 十一点半,她准时回到了老院。 没有人知道,这一整个晚上,她的心经历了何种纠结的动摇。 洛真教她为将来做打算。 这句话,她听进去了。 可治病,意味着要去正规的医院。 周如虹八年前放她离开的时候,曾经说过,不要在任何地方登记身份信息,尤其不能在正规的医院系统中留下就诊记录。 否则,周如光用不了一天,就能从亿万人里将她抓出来。 她哪敢去医院呢? 直到洗完澡,换上睡裙从浴室出来,她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想要治好耳朵,怎么想,都只有一个方法—— 那就是向洛真求助。 宁柔躺在床上,屋子里黑漆漆的,她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怀里的宁宝宝,在空调的凉风中,睡得倒是很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多会儿,就过了十二点。 宁柔翻了个身,眼睛仍是睁着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了洛真。 已经一整天,没有和洛真见面。 晚上,洛真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越是想,脑子越是清醒。 到最后,就是彻底失眠。 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一看,已经十二点半。 宁柔的心,有些燥,又有些急,辗转反侧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想见到洛真,很想很想。 犹豫了好几分钟,终还是没有忍住,给洛真打去了电话。 她知道,洛真一定在加班,肯定不会这么早睡。 诚如她猜测的那种,电话,不到三秒就被接通。 这一次,依旧是她先开口。 “阿洛,在加班吗?” 洛真仍如白天那样,很久才给出回答。 “没有。” “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宁柔咬咬唇,又翻了个身,整张脸埋在头发里,悄无声息便覆上一层红。 她想起洛真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心跳莫名快了一些。 还没反应过来,就将那话重复了一遍。 “没什么事。” “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一模一样的话语,每个字里,都藏着怯涩绵密的爱意与思念。 这么明显的暗示,就差把‘我想你’三个字直接说出来了。 惊讶于自己竟然说出这么露骨的话,宁柔的脸愈发得红,五指一时失力,险些连手机都握不住。 她在等洛真的回应,可耳畔传来的,却是电话挂断的声音。 洛真把电话挂断了。 这让她觉得意外,也让她的心开始发慌。 正是困惑自己是否做错事的时候,屋外,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间的门,也被敲响。 宁柔放下手机,心脏跳的飞快。 她知道,外面那个人,一定是洛真。 也只会是洛真。 可是,洛真为什么会一下就上了楼,难不成,她一直都守在楼下吗? 宁柔摸着黑,连鞋子都没有穿,就这么光着脚,一步一步走到门前,将房门打了开来。 屋子里,是黑的;屋子外,也是黑的。 她看不清门外女人的脸,但她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喘气声,以及混杂在闷热空气中的淡淡柑橘香。 那是洛真身上的味道。 她不会忘,也忘不了。 房门半敞着,女人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屋。 宁柔仰起头,只能从黑暗中窥见一点精致的轮廓,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女人的冰凉指尖,便拨开她的头发,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她的耳廓上。 还是那只听不见声音的左耳。 她什么都看不见,在这片黑夜之中,唯有靠右耳来捕捉爱人的声音。 她听见一声压抑的哭泣。 只是一秒,她就猜到—— 洛真,知道她耳朵听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好想写快点,但是这两章快不了呜呜呜,不是卡文,纯粹是好难写,需要一点时间来揣摩人物,过了这一段,应该会好点吧 感谢在2021-08-30 01:20:45~2021-08-31 02:3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是茏啊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pHoto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大哈皮、赵不饥、渡Z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3772302 40瓶;50023340 20瓶;sirfisher、嗯、花落花开、爬墙回来了、阿饭10瓶;墨璃瑾琂、袁以为、小杨同学、曦5瓶;饿货喵、拾玖、nnnice、余风冕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章 女人的指尖,在不停地颤抖。 宁柔杵在原地,心脏被被人捏住了一般,顷刻间,连气都喘不过来。 耳朵生病的事,她早就打算和洛真坦白,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说,就已经被洛真发现。 她想要解释,可脑子里的话酝酿了好久,仍是一团乱麻。 四周一片漆黑,屋子里的冷气从敞开的房门往外渗出,洛真的手,顿时更加冰凉。 她的手指,仍停在宁柔那只听不见的左耳上,每一次轻触,都带着浓重的悲伤。 空气中起浮的细微哭声,不知不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裹杂痛苦的压抑问责。 “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耳朵生病的事?” 洛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既接受不了宁柔耳聋的事实,也接受不了宁柔这些天以来的隐瞒。 “我以为,我能走进你的心里。” “我以为,我们能彼此袒露心声。” “可是你却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肯跟我说。” “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你打算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接连几句质问从耳畔响起,宁柔的心,愈发慌乱无措。 她摇摇头,顾不得自己的思绪有多混乱,就将心里藏着的话,全部都说了出来。 “没有、没有不信任你。” “我怕你伤心,之前也没有想过治病,所以才不敢告诉你。” “耳朵,我今天去看过医生了,我想跟你说这件事的。” “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宁柔的眼睛,泛出些红。 说话时的语气,满是急切。 在这情况下,除了‘对不起’三个字,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话音刚落,她就伸出手,将左耳上的那只手,用力握在了手里。 两人的手,一个比一个凉。 四周的空气,也无比的寒冷。 听着耳边的道歉声,洛真的心脏,格外难受。 她了解宁柔,自然也知道宁柔不告诉她生病的事,是怕她伤心。 但也正是这种隐瞒,让她觉得两人的心,永远都隔着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要拿宁柔怎么办呢? 她不知道。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带宁柔去看病。 不愿继续深陷被隐瞒的痛苦中,她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做出了新的决定。 “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做检查。” 去医院? 宁柔的心一紧,四肢瞬间僵硬。 她还没有应声,耳廓上那只手,就直接松了开来,再下一刻,门外的女人往后退了两步,将房门往里推了推。 “我的车,就在巷外的马路上,今晚,我会在车里呆一晚。” “明早送完宝宝,我带你去市里看病。” 冷冽而强势的语气,不容人说一句拒绝的话。 宁柔睁了睁眼,两只手臂垂在身侧,还没回过神,房门就被人从外面带上。 洛真走了,脚步声很轻,她几乎听不见。 她站在门后,身体藏匿在阴影中,再也没有动过。 她不敢动,因为——洛真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甚至于,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说,就转过身、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宁柔不得不害怕。 害怕明天去医院,更害怕洛真会因为生病的事讨厌自己。 二十分钟过去,她还是没有动过。 直到心底的慌张再也无法压制,才走回床边,穿上自己的拖鞋,将门打开冲下了楼。 黑色的轿车里,只有洛真一个人。 她一个人坐在后排,身体完全倚靠在座椅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浓密乌顺的长卷发披散开来,凌乱地搭在肩膀两侧,一眼望去,满是堕态之姿。 她睡不着,眼睛闭着,意识却无比清醒。 脑海中想着的,全是宁柔那张清秀柔和的脸、以及宁柔在惊慌中朝自己道歉的画面。 越想,心里就越是难过。 她只是,想离宁柔的心再近一点,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光只是想到‘对不起’三个字,她的心口就无法抑制的泛出一阵强烈的无力感。 她的心绪,正是不安,身侧的车窗,也忽然被敲响。 那敲击的动作,很轻,却很急。 就像她的心跳一样,表面看上去正常,可实际上,早已是彻底乱了。 一分钟过去,敲击声仍在继续。 洛真伸手将车窗降下,借着马路上路灯的微弱光芒,一眼就看清了窗外那张脸—— 是她时刻挂在心里惦念着的,宁柔的脸。 轿车前后的门窗,全锁上了。 宁柔站在车外,眼角微泛着红,也不说话,就这么隔着窗户,安安静静地看着洛真。 二人对视好几分钟,终究是洛真先心软,打开车门,让宁柔上了车。 这会儿,正好是凌晨一点。 两人并排坐在后座,中间隔了些距离,都没有说话。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许是觉得太闷,洛真将左右两个后窗都打了开来。 夜风袭来,卷起一阵浅热的闷躁气息,让车里的温度,又高了一些。 洛真不知道宁柔过来是要做什么,许是心里有气,明明很想问,但那双红唇,却始终紧紧抿着,怎么都不肯开口。 宁柔两手交握,指缝中都能看出不安,她的脑袋微微垂着,有浅白的月色从窗缝映入,照出那细薄的腰背,直挺而纤弱。 她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沉默了好半会儿,才悄悄松了口,再次说出了那三个再熟悉不过的字—— “对不起。” “我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只是怕你担心,所以没有跟你说耳朵生病的事。” “左耳,早听不见了,治也没有用;右耳,我也没有打算去治。” “治病,不仅要花钱,还要和医生打交道。”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抗拒去医院看病吗?那是因为,去大医院看病会留下身份信息。” “有人一直在找我,我怕他会从医院的就医记录名单里找到我,所以从来不敢去医院。”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瞒着你。” “阿洛,不要生气了,好吗?” 也许是怕洛真不肯原谅自己,话刚说完,宁柔就往右窗挪近了些。 她的身体微微侧着,目光全放在洛真脸上,见洛真对自己的话没有反应,又鼓起勇气,抬起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洛真的腰,主动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车里的空气,愈发燥热。 洛真感受到腰上的那两只手,心口又酸又涩。 宁柔的话,让她想到了那条寻人贴。 毫无疑问,宁柔就是帖子里要找的那个女人,宁柔也一直都知道,有人在找自己。 她替宁柔觉得辛苦,更心疼宁柔这五年来在垣乡吃过的所有苦。 她的确在生气,却不是在气宁柔。 她只是在气自己,气自己没有用,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心,仍在被汹涌猛烈的痛苦浪潮拍打。 十几秒过去,依旧没有对宁柔的话做出回应。 并不算很长的静默时间,但足以让宁柔心里的压力,增翻数倍。 该说的话,都说尽了。 洛真却没有半点回应,她有些怕,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抬眸的一刻,她望见洛真眼底隐藏着的晦涩不清的情绪,像一道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渊,一秒钟,就将她所剩无几的思考能力,全部吸了进去。 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上半身就朝洛真胸前靠去,紧接着,又将自己的唇瓣,贴上了那双紧紧抿着的红唇。 突如其来的一个吻,洛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有唇角传来一阵香甜的湿润。 让人留恋沉醉的滋味。 她的心,叫嚣着沉沦其中。 可理智,却如此清醒。 没有任何犹豫,她就别开了头,用实际行动拒绝了这个吻。 宁柔愣在原地,羞耻感从心底弥漫,渗入血液,流向全身各处。 她觉得难堪,又有些窘迫。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洛真原谅自己。 结婚的那三年,偶尔两人也闹别扭,有时,是洛真的错,有时,是她的错,可不管遇到多大的矛盾,一个缠绵的湿吻,足以解决所有问题。 但今天,这个方法,好像也行不通了。 宁柔的脸,白了白。 呼吸的时候,喉咙里一片苦意。 她像一个穷途末路的罪人,不管做什么,都无法再从洛真那里取得原谅。 没由来的,她就开始害怕。 还没回过神来,手背就被一颗水珠砸中。 她的身体,微微颤动,眼泪,不自觉就顺着眼眶滚了下来。 “阿洛~” 她很难过,下意识就唤了一声。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洛真才发现,她哭了。 宁柔的眼泪,杀伤力,太大了。 像春天里的一场绵绵小雨,一瞬间,就将洛真心里的负面情绪,全部冲散洗净。 洛真的喉咙,轻轻动了动,到了此时,两片薄唇才微微松开,低声叹了口气。 她总以为,她的手段高明,轻松就能让宁柔离不开自己。 可实际上,是宁柔将她,吃得死死的。 事实证明,她拿宁柔,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好比此刻,宁柔只是哭着唤了一声‘阿洛’,她所有的原则,都全被抛之脑后。 她不再纠结被隐瞒的事,也不去想两人之间是否存在无法跨越地鸿沟。 终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意,将宁柔,抱进了怀里。 何必想那么多? 她爱宁柔、宁柔也爱她,不就够了? 洛真忍不住叹息,好几分钟过去,才将人放开,温声问了一句。 “不是,不打算治病吗?” “怎么今天去看病了?” 宁柔没有再哭,但眼眶仍是红的。 洛真的问题,她有些不好意思回答,可看着对方那双覆满苦涩的眼睛,她还是将真正的原因说了出来。 “是你说的,要我为将来做打算。” “我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将来’,因为我永远都不会有什么‘将来’。” “可是现在,我变得越来越贪心了,我不想以后听不见你的声音,更不想你将来为这件事伤心。”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宁柔的语气里,满是愧疚,听得洛真的心,越发酸涩。 她从没想过,宁柔想要治病,竟然是因为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 她觉得难过。 为了自己,更为了宁柔。 想到宁柔那句‘没有将来’的话,她才隐约反应过来,自己忽略了一个多么重要的问题。 她摇摇头,表情无奈。 好半会儿过去,才压低声音、松唇劝慰。 “不要道歉。”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生你的气。” “我气的,只有我自己,跟你相处了这么久,却没有发现你生了病。” 洛真的声音,冷冽清寒,语气,却温柔轻细。 宁柔抬起眼,眉宇间藏着依恋的沉醉。 直到耳边又响起一声轻柔问询,眼神才渐渐清明。 “告诉我,到底是谁在找你?” 这个问题,可以说吗? 宁柔咬了咬唇,面上泛出难色。 她没有应声。 洛真再次追问。 “为什么说自己‘没有将来’?” 宁柔闻声,脸色愈显苍白了些。 很久过后,才垂了垂眸,低低的应了声。 “找我的人,是我的、我的……” ‘爸爸’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和周如光的关系,很显然,两人之间并没有丁点的父女亲情。 因为周如光,从来没拿她当女儿。 “是他给了我生命,让我来到了这个世界。” “之所以找我,是因为我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如果他知道我藏在这里,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宁柔没有明说,言语很是隐晦。 但洛真,还是瞬间猜了出来,那个一直在找宁柔的人,是宁柔的父亲。 联想到这次回垣乡那天晚上宁柔情绪崩溃时所说的那句话,不难知道,宁柔是有亲人的。 而且,还不止一个。 洛真的唇,轻轻抿了抿,眉宇之间,尽是惑色。 宁柔离开海市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走。 她的身上,只有两样东西。 一样,是那张老照片;另一样,是肚子里的孩子。 宁柔的父亲,想要什么呢? 很显然,不可能是照片。 洛真的心,无端的跳快了些。 她不清楚其中的前因后果,只能根据已知的信息做出猜测。 一个足够合理、却让她忍不住心痛的猜测——宁柔当年提出离婚,大概率是迫不得已的,从海市来到垣乡,也极有可能,是被人胁迫。 而且,那个人,多半是用自己的存在来胁迫宁柔离开。 意识到这一点,洛真的脸色,越发沉重。 宁柔的父亲,一定是个厉害的人物,要不然,宁柔也不会这么害怕他。 到底是谁? 她想不出来,此刻,她只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 “他想要宝宝,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31 02:35:57~2021-09-01 08:0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pHoto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陷七五、CITOU、大C的小狮子、谢漪大人、点了痣的林品如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大哥的小毒药200瓶;票50瓶;下山砍柴40瓶;大C的小狮子38瓶;天涯路远35瓶;50023340、夏常熟19瓶;yhx 15瓶;我想在车里、不鹿、曦、卡面来打、本卿、追月亮的六便士10瓶;嘤嘤嘤怪9瓶;退、羊羊大、19251601、某某芋、10155257、司徒虞5瓶;杨小Q、27991142 2瓶;小幸运、渡Zn、想当一只小透明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一章 听见宁宝宝的名字,宁柔的表情不自觉地变了变。 她的手,依旧环在洛真的腰上,上半身向前微微倾着,一个失力,人便压进了洛真怀里。 等想起身时,两人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车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不知不觉中,连头发都缠绕在了一起。 宁柔感受到腰上多了一只手,隔着睡裙,那只手的温度冰凉,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安静地放在那里,就让她的身体抑制不住的开始发热、颤抖。 “当初要离婚,不是你自愿的,是不是?” 耳畔声音响起的时候,腰上女人的手,也渐渐收紧。 宁柔颊上,瞬间覆上一层薄红。 在这闷热躁动的夏夜之中,她放弃了挣扎,任由空气中的旖旎发酵,顺从自己的心,挪动自己的身体,再次往女人身旁凑近了些。 她没有否认洛真的猜测,也没有应声。 但在这种情况下,沉默,已是一种回答。 洛真知道,自己的猜测,都是对的。 她还想再问,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只温暖的手,就贴上了她的右颊,小心翼翼的,从下巴,一路抚上眼角。 “阿洛~” 是属于宁柔的声音。 说话的时候,她的脖颈上,还有温热的气息洒下。 气氛,太暧昧了。 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宁柔的指尖,在她脸上轻抚,像一根柔软的羽毛,在她的心尖上,一下又一下的、轻轻的磨蹭。 很酥,也很痒。 像某种酷刑,但她的心,甘愿沉溺其中。 她的理智尚存,轻易看出问题所在。 即便是结婚那三年,宁柔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主动。 她知道宁柔心里在想什么—— 宁柔怕她接着问下去。 因为,只要她继续问,宁柔就肯定会答。 但显然,宁柔其实很抗拒将全部的真相说明。 宁柔的心里,总藏着各种各样的顾虑。 像在恐惧,每每提到过往,心时刻都是悬着的。 越是这样,洛真越是肯定,那个一直在找宁柔的男人—— 宁柔的父亲,一定是个有权有势的人物。 并且极有可能,是洛氏也无法轻易撼动的存在。 要不然,宁柔绝对不会这么怕他。 怕到,连一点关于这个男人的信息都不敢跟她透露,甚至愿意用最笨拙的勾引,来阻止她的问询。 洛真的眉,微不可见的蹙了蹙,松唇的一刻,喉间泻出一声微弱的叹息。 不等宁柔反应,她便将颊上的手握住,旋即垂眸望向宁柔,轻轻摇了摇头。 “别怕,我不问了。” “我等你,等你哪天做好准备,再把所有事情告诉我。” 她的声音,略显沙哑,语气听着温柔,又满是纵容的无奈。 只一句话,就猜中了宁柔的心思。 洛真,永远都那么聪明。 宁柔的身体,像被冰块裹住了一般,从内而外的慢慢僵硬。 许是太过羞耻,她无意识地咬了咬唇,再也不敢看眼前的女人,迅速将头埋了下去。 洛真太了解她了。 只从一点点的异常,就能看穿她内心所有的想法。 两人的身体,仍贴的很近。 洛真指尖轻动,手指插/进宁柔的指缝,黑暗之中,两人的手就变成了十指相扣的模样。 她的左手搭在宁柔腰上,无形之中,便悄悄松开,顺着那条薄薄的睡裙一路往上,最终停在宁柔的后脑,只一个轻细的小动作,就让宁柔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而她的手指,也穿过那柔顺干燥的长直发丝,再一次抚上了那只小巧可爱的左耳。 “真的,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吗?” 她还是心疼,不敢相信宁柔的左耳聋了。 明明五年前离开海市的时候,宁柔的耳朵,还那么健康。 每一次,只要她轻轻唤一声‘柔柔’,宁柔马上会笑着回头看她。 夏夜的晚风,灼热中带着淡淡的悲凉。 宁柔不想向洛真诉苦,也不想洛真为自己受过的苦伤心难过。 对于耳伤的事,她早已平静的接受。 “左耳,几年前就听不见声音了。” “其实,也没什么影响的。” 没影响,怎么可能没影响呢? 洛真抿了抿唇,知道宁柔此刻的轻描淡写,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她想说些什么,喉咙却一片干涩。 “我在家里发现了止痛药,右耳,总是疼吗?” 止痛药—— 宁柔听见这三个字,顿时仰起了头,灰亮的瞳孔里涌出些惊色。 她想避开这个问题,可洛真的眼睛,也朝她看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就知道,她撒不了慌。 “只有噪音大的时候,才会疼的。” 茶餐厅一到饭点,人流量就大,至于酒吧,音乐声就更加嘈杂。 在这种环境下工作,只怕耳朵天天都要发疼。 洛真听得心里难受。 无形中,右手就将那软腰揽紧了些许。 “明天,我们就去看医生。” “以后耳朵不会再痛了。” “说不定,左耳也可以治好。” 话音刚落,她的指尖,就温柔的捏了捏掌下左耳的耳垂。 “我想你健健康康的。” “像五年前那样。” “如果不行,也没有关系。” “至少,右耳肯定能治好。” 坚定又满是宠爱的语气,轻易就给了宁柔信心与勇气。 她眨了眨眼,心绪放松了些,唇角边,隐约有浅淡的笑意弥漫。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这笑容,已足够让洛真心动。 昏暗的后座、燥热的夜风—— 两个女人的身体,紧紧挨在一起,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头,就这样静静地对视。 不知道由谁主动。 总之,那四片唇瓣,就这么贴上了。 重逢之后的第一个吻、真正的吻,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就来了。 宁柔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抱住了洛真的脖子。 她承受了太强烈的侵略,思绪还沉沦在那个湿绵的深吻里,后腰就猛地向后坠去,紧接着,整个人都被按倒在座椅上。 她想起了一些让人脸红发热的滋味。 本以为事情要朝着回忆中的场景发展,谁知一吻结束,压在她身上的女人,却什么都没有做,连她的睡裙,都没碰一下。 “很晚了。” “我送你上楼。” 宁柔撑着手臂坐起,身体仍在颤抖不止。 她的嘴,瞧着有些红肿,借着浅白的月色,能看出双唇上还残留了一些透明的。 看上去,分外的动人。 洛真往后退了退,唇齿间是微微急促的喘息。 宁柔的眼睛里,涌出些许的不解。 她不知道洛真为什么要停下来。 明明,洛真也很想要她的。 刚刚的吻,入侵占有的意味如此明显。 比五年前的每一次亲密,都要明显。 她想问,却不好意思问。 默了半会,也没回答,也没点头,仍是痴痴的看着洛真。 两人之间,像是有火在烧。 洛真知道宁柔想问什么,呼吸平缓过后,才在一片漆黑之中,将手放到宁柔的腿上。 她的手,一向冰凉彻骨,此刻,却带着炙热的高温。 宁柔的脸,瞬间红了。 “明天,还要去医院。” “早点睡,把精神养好。” 话刚说完,洛真就将手收了回来。 这话说的隐晦,宁柔还是很快听懂了里面的暗示—— 现在不回楼上睡觉,要是留在车里,这一晚上,恐怕都别想安生了。 指不定,明早起来,嗓子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洛真总是理智又克制。 两相对比,宁柔便觉得自己分不清轻重缓急,满脑子都是那羞人的事。 她垂了垂眼,双颊又红又热。 一分钟过去,才轻轻‘嗯’了一声。 洛真先下了车。 宁柔跟在后面。 没走两步路,两人的手就牵上了。 虽都故意放慢了脚步,但楼下到楼上,终归只有五层楼的距离,再慢,也有走完的一刻。 一路磨磨蹭蹭的,也就拖延了五分钟。 房门是合上的。 宁柔出来的急,忘了带钥匙,好在洛真身上还有一把备用的。 门,很快就被打开。 宁柔不想一个人进去,想让洛真也进屋。 矛盾了很久,她都舍不得将手松开。 她这黏糊样子,洛真哪敢留下来。 屋里的床太小,宁宝宝还在,就怕到时候两人睡着睡着,就睡到了浴室里,还得折腾一晚上。 和车里相比,楼道里更加黑暗。 宁柔的手,抓的很紧,偏偏又不说话。 洛真的喉咙,轻轻动了动,竟也开始犹豫了。 和宁柔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对自己的自控力,越来越没有信心。 纠结了会,还是用了些力,将手抽了出来。 “进屋吧。” 又是一声催促响起。 宁柔没有动,仍睁着眼睛看着阴影里女人的脸。 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不肯将视线收回。 “你也进来睡,好吗?” 她还是出声挽留了。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欲的暗示,就只是单纯的,想要洛真在屋里过夜而已。 像一只没有长大的小羊羔,根本不知道一匹饥饿五年的狼,有多凶猛,也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洛真听见这句邀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她的声音低柔、沙哑,在黑夜里,就显得愈发性感勾人。 虽然只有一声,但宁柔的心脏,还是跳快了许多。 她的心,正是慌乱,那刚刚笑着的女人,就欺身上前,反手又将房门合上,用指尖按着她的肩,直接将她推在了冰冷坚硬的铁门上。 “唉~” 她听见一声叹息。 再下一秒,又是一个吻落下。 一个更加缠绵、漫长的吻。 这一次,亲吻的过程中,女人的手,终于不像在车里时那样,什么都没做。 宁柔的身体抖得厉害。 睡裙里那只手消失的时候,她的腿都是软的。 她的背,靠着门,险些都站不稳。 洛真将她的喘息听在耳朵里,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而后,又轻轻的笑了一声。 “你真的确定,要我进屋吗?” 作者有话要说:人/妻香啊! 感谢在2021-09-01 08:09:08~2021-09-01 23:4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pHoto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ella汪、叶倾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大哈皮80瓶;北北北北堂40瓶;叶倾12瓶;E.Soooo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二章 宁柔后背紧倚房门,一颗心陷在欲|望的泥潭中难以自拔。 洛真的手指,带来的触碰太过刺激,几分钟过去,她的呼吸依旧急促,喘气的时候,胸口还不停地微微起伏。 明明,那只手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 惊讶于自己的身体竟然变得这样敏感,她连头都不敢抬起,整张脸埋在垂落的长发间,颊上又红又热。 洛真将她这幅反应看在眼里,竟不舍得将手从那白软的肤上松开。 她的指尖微动,轻轻捏了捏宁柔脸上的软肉,动作很小,几乎没用任何力气,像是欺负、又像在挑逗。 一瞬间,就让宁柔想起了那只手钻进睡裙后自己所尝到的美妙滋味。 太羞耻了。 她忍不住咬紧嘴唇,但喉间还是无意识地涌出一声细微的喘息。 腰部往下两条细长的腿,也颤得更加厉害。 洛真这时才将手收回。 “进去睡吧。” 话音刚落,空气中便传来钥匙在锁孔中转动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再次打开。 宁柔反应不及,上半身晃了晃,眼看就要摔倒,洛真的手及时出现,直接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 “当心。” 一声细小的叮嘱贴着耳畔浮起,宁柔的心,顿时乱作一团。 没好意思和洛真道别,她就扶着把手推开门,垂着头转过身进了屋。 “明早七点我再上来。” “嗯。” 两人的对话,至此结束。 这一夜,到底是没做什么越界的事。 只不过,不管是轿车里的洛真,还是屋里的宁柔,无一例外,都没有睡好。 一转眼,就到了六点五十。 宁柔睡得晚又起得早,但人瞧着倒是精神。 闹钟还没响,她就悄悄起了床。 给宁宝宝整理书包之前,她先将洛真换洗的衣物收拾了出来。 两件外衣、两件内衣、以及一条崭新的毛巾,一分钟能做好的小事,她却足足磨蹭了四五分钟。 直到走廊上有脚步声传来,她才将衣服抱进怀里。 房门被敲响的那一刻,手机的闹铃也跟着响了。 宁宝宝睁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妈妈抱着姨姨的衣服,红着脸站在门口和姨姨说话,而后,更是牵着姨姨的手,和姨姨一起走进浴室的场景。 她早已醒了,还在床上翻了个身,但两个大人,显然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浴室很小,用帘子从中间隔成了两个部分。 里面装了淋浴头,用来洗澡;外面,是用来洗漱的脸池。 宁宝宝躺在床上,很快就听见一阵水流喷洒的声音,她没有吵也没有闹,安安静静地抱着自己小枕头在床上滚了滚。 没多会儿,一身睡裙的宁柔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见到她出现,宁宝宝很高兴,赶紧从床上爬起。 “妈妈~” 宁柔的脸,泛着些微的粉,因为刚洗过脸,颊上还有些湿润的水珠。 她的头发,被发圈松垮垮地随意束在一起,耳颊处散落了几缕凌乱的碎发,一眼望去,整个人便多了几分自然的欲色。 许是受昨晚的亲密行为影响,她仍是失神。 站在原地杵了会儿,才继续朝床边走去。 宁宝宝乖乖坐在床上,想起早上看见的一幕,下意识就多问了一嘴。 “妈妈,姨姨昨晚没有在家里睡吗?” 宁柔听见这个问题,脚下步子一顿,缓了几秒才应声。 “嗯,姨姨早上才过来的。” 母女俩说着话,很快都换好了衣服。 洛真洗澡出来,一大一小正坐在饭桌上等着她一起吃早餐。 气氛很好,也很温馨。 如洛真所说的那般,她们三个,越来越像一家人了。 八点一到,宁宝宝准时被校车接走。 而洛真,也带着宁柔坐上了车。 茶餐厅和糖水铺,她都提前替宁柔请好了假;知道宁柔恐惧去医院,她昨天就借助向婷的人脉关系,联系了市里的一家私人诊所,让宁柔不用担心泄露身份信息。 一切的后顾之忧,都被解决。 宁柔坐在车上,心脏砰砰跳得飞快。 说不清缘由,她忽然就有些紧张。 既害怕看见那些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也害怕医院里那些冰冷泛光的仪器。 洛真坐在一旁,虽然没有交流,却也感受到了宁柔情绪上的低落。 没怎么犹豫,她就伸出手,悄悄地揽住了宁柔的腰,将人往自己身旁带了些。 “不要怕。” “是私人诊所,不需要挂号。” “我也会全程陪着你。” 两人的上半身,贴得很近。 洛真说话的时候,宁柔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味。 冷香萦绕,顺着鼻翼钻进心底,她的心绪,总算安定了一些。 “嗯。” 从县里到省会城市,开车需要两个小时。 上午十点半,轿车终于来到向婷推荐的那家私人诊所。 由于提前打过招呼,很快就有工作人员出来请两人进去。 诚如洛真之前说的那样,包括挂号在内的所有需要登记身份的手续,全都免除了。 宁柔缓了口气,听话的跟在护士身后去做检查。 整个过程结束,差不多到了中午。 两人出去吃了午饭,一直待到下午两点,医院才给出具体的治疗计划。 宁柔的左耳,五年前就听不见声音,早已错过了最佳诊疗时机,院方不看好药物治疗,建议植入人工耳蜗;至于右耳,可以先吃药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无法改善情况,后续同样要依靠手术来恢复听力。 情况,比洛真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至少,左耳还有听见声音的可能。 拿完药回到车上,宁柔仍处于晕乎乎的状态。 洛真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疲态,不禁有些心疼。 “酒吧那边,今晚请个假,好吗?” “茶餐厅的工作,也得辞掉了,医生说,你的右耳不能继续待在有噪音的环境里,要不然,再怎么吃药也没用。” “不用担心钱的问题,现阶段你要做的,就是养好耳朵,然后专心留在糖水铺把手艺学好。”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帮助你、支持你。” “我想,我们两个现在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朋友了,对吗?” 朋友? 怎么会是朋友呢? 朋友不会接吻、更不会抚摸对方的身体。 宁柔的视线低垂,这一次,终于承认了两人的关系比之前,更进了一步。 “嗯,不是朋友。” 能说出这句话,证明她真的将洛真的话听了进去。 两人的身体,紧紧倚在一起。 像一对亲密的情侣,永远都不会再分开。 莫名的,宁柔又想起了洛真说过的话—— 为将来做打算。 这么简单的六个字,这些天来,却给了她无穷的力量与鼓舞。 她慢慢将心门朝洛真打开,也开始考虑以前没有考虑过的事。 她想和洛真在一起,以一种更平等的方式。 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以附属物的形式存在于洛真的世界之中。 她的手,本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不知不觉,就将洛真的手也悄悄握住。 她很少主动,但每一次主动,都可以给洛真带来无比的满足感。 洛真感受到手指被人捏住把玩,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脑海里,又回忆起昨晚送宁柔进屋之前的场面。 那时,也正是这只手,在黑暗中给宁柔带来了别样的感受。 她任由宁柔牵住自己的手,眼睛里满是纵容的笑意。 气氛变得暧昧,但尚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毕竟,前座还有个司机。 洛真眉眼微垂,已经开始思考今晚要不要在老院附近找个宾馆开个房了。 正是纠结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宁柔听见铃声,下意识将自己的手松了开。 洛真将手机拿出来一看,才发现电话,是沈如眉打来的。 一定是洛家出事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 洛真还没说话,沈如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三两句话,就将事情讲清楚了。 原来,洛真离开海市后没多久,医院里的那个女人就早产生下了一个儿子。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孩的生命体征特别弱,在医院的保温箱里待了一周,情况都没有好转。 有了儿子,洛振庭的心,已经彻底偏向了外面的女人。 那个女人,光要求离婚还不够,更是把小孩天生体弱的错推到了沈如眉的身上,说沈如眉在花园推了她一下,才导致孩子生出来不健康。 且不说沈如眉有没有推她,就算真的害她摔倒,也不至于对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这么闹腾,不过是想早点把沈如眉母女两赶走罢了。 洛繁星前两天去了学校,现在洛家只有沈如眉一个人,洛振庭虽然暂时还没提离婚的事,但这些天一直待在医院里守着自己的小儿子。 沈如眉没办法,只能打电话给洛真求助。 “离婚,我也愿意的,你爸爸心里没有我和繁星,我们留在洛家也没有用。” “只是,我放不下月月,她还那么小,我怕那个女人对她不好。” “我想,你能不能跟你爸爸说一下,让我把月月也带走。” 沈如眉的性格,洛真很了解。 自进了洛家的门,她就将洛振庭当成自己的天,尽力履行妻子的职责,当好一个贤妻良母。 她从来不会忤逆洛振庭的想法。 想必,这一次是真的寒了心,才会这么决绝地想要带着两个女儿一起离开洛家。 洛真的唇,微微抿了抿,两道眉,也紧紧蹙着。 这些年来,她虽然一直不能原谅洛振庭再娶的事,可沈如眉对她,是一点都不差的。 那年手腕被伤,从医院回到洛家,她也是听见沈如眉劝洛振庭不要这么狠心,才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 她伸出手,指尖在眉心上按了按,脸色已有些阴沉。 再开口时,声音也冰冷了许多。 “我明天就回去。” “你先别急着搬走。” “不管你和洛振庭离不离婚,离开洛家的那个人,只会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有个地方打错名字了,晋江不显示修改,是洛真要开房啊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1-09-01 23:47:13~2021-09-02 21:3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pHoto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ella汪2个;一只大哈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调味料66瓶;崇夏52瓶;雨文□□28瓶;穆宸、穼入20瓶;拾贰、曦、酸辣螺蛳粉10瓶;35339032、MX 6瓶;是金智秀的老婆呀、〆納痛,依然猶存。、土豆加西红柿、退、郑一亿5瓶;大喵君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三章 洛真的电话还没有挂断,宁柔就猜到了她要走。 离别,总是来的这样突然。 就像上一次那样,洛繁星的一个来电,洛真就离开了。 说不舍得,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两人才刚刚重新确定关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更是难以承受分别。 回到县里,才到四点。 想到上次两人分隔两地时想见面却见不到,洛真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宁柔去买了一部可以视频通话的手机。 宁柔没有微信,洛真特意注册了一个,至于微信的视频电话,宁柔是会用的。 幼儿园还没有放学,轿车就开到了园子门口。 两人坐在车里,用新手机试着开了一下视频,明明能从屏幕里看清对方的脸,但气氛,却总有些伤感。 洛真也不想走。 看着宁柔那张白皙净秀的脸庞,她下意识就叹了口气,而后伸出手将人抱进怀里,压低声音哄了几句。 “洛振庭做的太过分了,我不能不回去。” “要不了一周,我就回来。” “这段时间,你要好好吃药,知道吗?” “茶餐厅的工作,待会我会帮你辞掉,如果老板娘知道在店里工作会加重你的耳疾,她肯定也不希望你继续做下去。” “遇到难事,不要着急、也别哭,给我打电话,跟我说,我们一起商量,一起解决。” 耳边的声音,一句接一句响起。 明明都是关心的话,却听得宁柔的脸忍不住发热、发红。 洛真真的变了好多。 她为这变化感到欣喜,也为这变化生出眷恋。 这欣喜和眷恋太过浓烈,以至于她还没有回过神,就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嗯,我知道了。” “我带着宝宝,在家里等你。” 家——这世上,再没有哪个词,能比‘家’更能触动洛真的内心。 宁柔说,带着宝宝,在家里等她。 离别,也不是全然只有坏处。 至少,它能让人说出平常绝对不会说出口的真心话。 洛真走的急,离开的时候,连电脑都没有拿,但宁柔和宁宝宝的头发,她没忘了带走。 回到海市,是第二天的中午。 洛繁星在学校,并不知道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沈如眉想着都要离婚了,准备把人叫回来,却被洛真阻止。 “这件事,你跟我两个人就能解决,不用跟繁星说。” 这句话,沈如眉没有听懂。 她的表情,满是不解,显然没有想到洛真会真的站在自己这边。 毕竟,这么多年来,洛真对她的态度,一向都很冷淡。 “我们两个人解决?” 洛真红唇紧抿,想到洛振庭这些年来对两任妻子做的腌臜事儿,眼神渐渐阴冷。 “待会到了医院,不管那个女人提什么要求,你只管点头同意,不要跟她争吵。” “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办就行。” “洛振庭想离婚,就让他离。” “我可以保证,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跪下来求你复合。” “嫁进洛家后整整十三年被掌控欺压的人生,你不会,真的甘心就这么走吧?” 洛真的声音,阴寒无比。 沈如眉面色大变,心底涌出一阵强烈的惧意。 她听懂了洛真话里的暗示。 对于洛振庭,她确实无法甘心。 这么多年,她恪守一个妻子的本分,可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被无情的抛弃。 她的心底,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恨意? 不说洛振庭出轨的事,就是当年强行修改洛繁星的志愿,非把人送去一高,这件事就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她逆来顺受,在洛振庭面前几乎放弃了所有的尊严,可还是连女儿都保护不了。 此时听见洛真的话,她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些。 “他是你爸爸。” 这是一句试探性的话。 洛真摇摇头,语气嘲讽。 “没有爸爸会让人往自己的女儿衣服里塞刀片。” 沈如眉怔了怔,怎么都没想到,原来洛真早就知道了当年手腕受伤的真相。 她的神色,涌出些为难。 沉默了几分钟,才接着问了下去。 “你想我怎么做?” 洛真闻声再次摇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静。 “不是我想你怎么做。” “是你自己想怎么做。” “洛振庭以前怎么对你,你就可以怎么对他。” *** 距离演奏会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 门票,裴仪也从主办方那里拿到了。 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周如光朋友的票,由她亲自包装,放进漂亮又精致的封夹里,然后再送出去。 一共是六个朋友,六张门票,全部放在一个小小的礼盒里。 礼盒上的蝴蝶结,系的非常完美。 裴萱看着那漂亮的蝴蝶结,没舍得将盒子拆开检查,直接将它交给了周如光。 一切都很顺利。 每一步,都和裴仪预测的一模一样。 礼盒里,她放了七个封夹。 有六个,是写了署名的,唯独最后那个,很多余。 周如光没有多想,以为是裴仪不小心多放了一张。 这多出来的一张票,他自然不会再带回家。 没有任何犹豫,他就将票给了自己的得意弟子。 收到票的时候,胥娴有些惊讶。 但周如光并没把这件事当回事,不等她说出谢谢两个字,就催她赶紧去查房。 那张票,不是关键。 关键的,是用来装票的水墨色封夹。 裴仪早就将胥娴每一天的工作安排都打听清楚了。 她的日常,工作时间以内,都待在病房和自己的办公室;工作时间以外,都待在周如光的实验室。 实验室的钥匙,只有周如光才有,至于门,一般也是他亲自去开。 只有周四中午,轮到胥娴值班的时候,他才会把钥匙交给胥娴。 门票,是周三送出去的,今天,正好是周四。 中午十一点半,裴仪从后门溜进了医院。 她没有去找周如光,反而给胥娴打去了电话。 两人此前,并没有交换过号码。 胥娴站在实验室门口,手里攥着一大串钥匙,不知道裴仪怎么会突然联系自己。 “三小姐,有什么事吗?” “爸爸是不是给了你一张我的演奏会门票?” 原来,是为了门票的事。 胥娴没有否认,心中仍不解这和裴仪来找自己有什么关系。 “老师昨天确实给了我一张票,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当面说吧,我在医院后门,找不到你的办公室,你过来接我一下。” 明明是让对方出来接自己,但语气里,却没有一点央求意味。 还是那么骄傲,甚至于到了傲慢的地步。 一瞬间,胥娴又想起了两人上一次见面时裴仪最后转头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 没由来的,她就松唇同意了。 “我马上过去。” 实验室这种地方,当然不能随便带外人进去。 胥娴将门关上,将钥匙放进白褂子的口袋,就匆匆赶去了后门。 这会儿是吃午饭的时间,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裴仪站在角落,仍是一身白裙,周身处处透着优雅。 看到胥娴出现,她连动都没动,仍静静地立在原地,只等着对方来到自己面前。 “三小姐,那张票——” 胥娴走的快,说话的时候,还微微喘着气。 她身上穿着白大褂,头发扎成高马尾,额前的刘海有些乱,脸上也没有化妆,怎么看,都很普通,加上才刚毕业,身上的学生气没有彻底褪去,看着,就格外的青涩稚嫩—— 也格外的,单纯、好骗。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仪出声打断。 “不关票的事。” “是封夹,票是我亲自包装的,我想,我的耳钉可能掉进封夹里了。” “如果方便,请你把封夹给我看一下。” 话刚说完,她就伸手将右耳处的头发拨开,露出了藏在黑发里面的那只耳朵。 那白玉似的耳垂上,的确一片空白。 两人站的很近,胥娴甚至看见一个小小的耳洞。 她自己没有打耳洞,看的便有些出神。 直到裴仪将手松开,她才稍稍缓过神来。 “封夹在办公室,我现在就去拿。” 裴仪二十五,胥娴研究生毕业,今年也才二十四。 两人年龄只相差一岁,但裴仪显得成熟多了。 看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裴仪的眉头轻轻挑了挑。 她不否认胥娴在医学上的天分,毕竟,周如光的器重就足以说明她有多聪明,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胥娴,总有点呆呆的。 洛真也很聪明,但聪明的人和聪明的人之间,显然也是有区别的。 十分钟过去,胥娴又跑着回来了。 她的口袋里,装着一大串的钥匙,跑动的时候,白褂子跟着晃荡,钥匙也哐哐作响。 隔着很远,裴仪都能听见声音。 她的眼睛,看着胥娴手里的封夹,但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胥娴的口袋里—— 她今天,一定要拿到书房的钥匙。 封夹只拆开过一次,票也还在里面。 胥娴微喘着气,将那张墨绿色的信封递了过去。 “封夹我没有动过。” “你找找看,耳钉在不在里面。” 裴仪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接过信封,拆开来仔细找了找,果不其然,还真的在夹层里找到了一个银色的月亮耳钉,和她左耳上的,正好是一对。 胥娴见耳钉没丢,不禁抿唇笑了笑。 她还没出声道喜,一只白皙无暇的手,就突然伸到了她面前,那修长指尖上捏着的,正是封夹里的耳钉。 她还没弄懂这是什么意思,那只只用来弹钢琴的、漂亮的手,便又往前送了送。 “帮我戴一下。” 胥娴以为自己听错了,想都没想就反问了一句。 “什么?” 裴仪脸上,仍是冷冷淡淡的。 说话时的语气,也和之前一样平静。 “我说,你帮我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2 21:37:35~2021-09-02 23:5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綪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片叶6瓶;v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四章 (有胥X裴,慎买)) 作为海大医学系公认的学霸,胥娴的生活圈子和人际关系极其简单。 她的朋友不多,基本全是同院的师兄师姐,平日和其他人交流的话题,也都和医学相关。 繁重的课业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时间,那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光,也留给了各种各样的专业书籍。 对于音乐这种浪漫美妙的艺术,她自诩没有任何天赋,也并不怎么感兴趣。 当初被周如光带去看裴仪的钢琴演奏会,她唯一的感觉就是—— 她和裴仪,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知道周如光有个常年待在国外的女儿,却没想到,聚光灯下的裴仪,会如此惊艳动人,尤其是那两只白玉无瑕的手,即便隔着遥遥的人群,她都能看出那是一双完美的、天生就用来弹钢琴的手。 无法否认,初见裴仪,她就觉得对方是个魅力四射的女人。 是她枯燥的学习生涯中,从未接触过的存在。 演奏会结束,应周如光的安排,三人一起吃了一顿饭。 她和裴仪,就这样认识了。 但也仅仅只是认识而已。 除了自我介绍以及一些礼貌的客套话,裴仪没有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 这让她愈发肯定往后两人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如她猜测的那样,她和裴仪的相识,始于那顿饭,也止于那顿饭。 直至一年以后,裴仪回国,两人再次在周如光的办公室面前相遇。 胥娴以为裴仪不会记得自己,毕竟,她也早将裴仪遗忘在脑海深处。 此刻看着那粉白指腹下捏着的耳钉,她忽然,又想起了第一次在演奏厅看见裴仪的场景。 只是一秒的失神,那耳钉,就被塞进了她的手心。 “快一点。” “我要回去练琴了。” 空气中响起一声细小的催促声。 胥娴愣了愣,回过神后,就见身前的女人将右耳的长发撩开,随后微微侧过脸,将耳朵朝前送了些。 两人的身高相近,裴仪一凑过来,两人的上半身几乎贴在了一起。 胥娴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很轻微,风一吹,就消失不见。 她低下头,看了手里的耳钉一眼,又看了那白软的耳垂一眼,犹豫了会,终究还是将手抬了起来。 她没有打耳洞,更没有戴耳钉的经验,手还没碰到那雪白的肌肤,心就紧张了起来。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好不容易将那根银色的细针对准耳洞,耳边就响起一道细微的‘嘶’声。 “轻点。” 是裴仪的声音,带了点不满、又带了点责备。 她的手松了松,这才发现对方的耳垂,已经被自己捏红了。 都没有用力,那软肉就红了一片。 胥娴眼中满是歉意,立刻出声道了歉。 “抱歉。” 心乱的同时,她又忍不住想,裴仪,可真娇贵啊—— 比实验室里那些需要细致操作的、价值千万的精妙仪器,还要金贵许多。 她不得不付出更多的耐心、更多的注意。 像在进行一场复杂的外科手术,拯救一个垂死挣扎的病人。 只不过,那病人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她闻到裴仪发间的味道,闻到裴仪颈间的味道。 这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其实,只是戴一个耳钉而已。 这一刻,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对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知觉。 她沉浸在这场特殊的‘手术’之中,眼神冷静、表情专注、动作沉着—— 以至于,根本没有察觉,口袋里的那一串钥匙,早就被人拿走。 戴好耳钉,差不多是五分钟以后。 胥娴额头上冒出些汗,脸看着也很红。 她无暇顾及其他,迅速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裴仪双手藏在腰后,颊边涌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谢谢。” “你可以回去了。” 她笑着让胥娴离开,语气温和,听着却像命令。 胥娴被那笑容晃了眼,嘴唇轻轻动了动,但什么都没说。 她仍没有发现钥匙消失,至少,只要裴仪在她面前,她就永远无法发现。 她再次往后退了些,正想转身,耳边,又传来一道温柔婉转的声音。 “演奏会快要开始了。” “爸爸不喜欢我离开琴室太久,也不希望我将时间浪费在练琴以外的事情上。” “今天我们见面的事,请你不要告诉他。” 很合理的请求。 胥娴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她点了点头,正要说好,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松口,便又被裴仪抢先出声。 “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秘密—— 这个词容易引起误会。 胥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回到实验室门口,摸了摸口袋,她才发现钥匙并不在里面。 她不敢耽误,赶紧回头去找。 几分钟后,果然在靠近后门的空厅里,将钥匙捡了回来。 不远处的角落里,见胥娴拿回钥匙,裴仪放下了心。 一路避开角落里的监控,确认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来过医院,她才悄悄回了裴家。 *** 医院里,洛振庭坐在病房的沙发上看报纸,时不时,就望一眼床上那个刚为他生下儿子的女人。 女人叫徐金巧,年纪不大,才刚三十岁,跟了他整整一年。 两人的感情,其实并没有多深厚。 抛除面上那层情人关系,更像是各取所需—— 他想要儿子,徐金巧要‘洛太太’的身份。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徐金巧转过头,将目光看向沙发。 “振庭,你和那个沈如眉,打算什么时候离婚?” “我可不想我们的儿子,以后没名没分的。” 离婚的事,徐金巧每天都在催。 但洛振庭迟迟都没有给出肯定的回复。 徐金巧心里清楚得很,洛振庭想要的,是儿子,而不是她。 她不逼得紧一点,说不定,一辈子都要当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情人。 “你当时可答应我了,只要是儿子,就娶我进门的。” 洛振庭听着这些催促的话,总算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人到中年,他的事业彻底停滞。 唯一能让他感到掌握权威的时刻,就是在沈如眉和在徐金巧面前。 前者将他视为丈夫;后者觊觎着他的钱。 他知道,这两个女人都离不开他,也都不想离开他,这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死活不提离婚,就是想看两人为了自己争执吵闹、甚至大打出手。 至于到时候到底要哪一个,他还在考虑当中。 反正,就算不离婚,他也能将儿子光明正大地接回洛家,再将徐金巧一脚踢开。 心里是这样想,嘴里说的,又是另一句话。 “等你和孩子出了院,这件事我自然会办好。” 这个回答,和前几次比起来,倒不那么敷衍了。 徐金巧安了心,想到沈如眉那张温婉顺从的脸,一时没忍住,得意地笑了笑。 病房的门,是关着的。 但门外的洛真和沈如眉,还是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洛真知道洛振庭的德性,表情仍是平淡无澜。 沈如眉站在一旁,脸色无声地白了白。 “他跟那个女人说会离婚,又不给你离婚协议书,你还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吗?” “一个男人,该有多失败,才会借着两个女人的争抢来维持廉价的尊严。” 耳畔响起的女人声音,满是嘲讽。 沈如眉闻声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洛真已经打开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不用等出院了,你们现在就可以把所有事情一次解决。” 洛真进屋的那一刻,洛振庭瞬间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洛真?你、你怎么回来了?” 他的神情,慌张又惊惧。 显然是很忌惮自己的这个女儿。 徐金巧知道洛家的情况,也知道洛真才是洛氏集团的主人,但她不知道的,是洛真和洛振庭的关系,其实没比陌生人好到哪去。 她以为‘洛太太’这个名头很值钱,可实际上,这三个字值不值钱,洛振庭说了不算,洛真说了才算。 房间的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凝重中。 洛真连看都没看洛振庭一眼,就迈开脚步,直接来到了病床前,一双凛冽的美眸,直直落在床上女人的脸上。 “你想要什么?” 她的话,足够直白,反而让徐金巧不好意思开口。 空气中沉默半刻,终究是对金钱和地位的渴望战胜了羞耻心。 “我给你爸爸生了孩子,他答应过我,只要是儿子,就会和我结婚。” 洛真听见这句话,脸色阴冷了些,抬起眼眸看向沙发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说过这话没有?” 毫无语调的冰冷声音,听不出一点感情和温度,像在审问犯人。 洛真上次回来,事情还没解决就离开了,洛振庭当她不会再管这件事,所以才大着胆子拖了这么多天。 这会儿被当众盘问,他的额上,不自觉就流下一滴冷汗。 他没有应声,但脸上的惊惧已经表明了一切。 洛真抿了抿唇,眼底的冷意愈重,一张精致的脸孔上覆满寒霜。 “不说话,那就是说过了。” “既然这样,那就离婚吧。” 话刚说完,她便转过头,轻轻看了一直没说话的沈如眉一眼。 “你觉得呢?” 沈如眉低着头,过了会儿才小声给出回应。 “嗯,离吧。” 离婚—— 这个词一出,徐金巧立刻笑了,而洛振庭,却是脸色大变。 他知道这两个字背后肯定还有别的含义,果不其然,洛真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身体,彻底僵在了原地。 “离了婚,你们不能继续住在洛家。” “不住洛家,就相当于分家了。” “八年前,公司交到我手里的时候,负债上亿,这笔债,是我慢慢补上的,就不跟你算了。” “老宅是洛家祖祖辈辈的遗产,一千万,够了吧?” “除了这些,我会再给你七千万,就当,买下洛白月的抚养权。” 一千万加七千万,那就是八千万。 这个数字,徐金巧想都不敢想。 “振庭,答应她,答应她呀!” 八千万,别说徐金巧心动,洛振庭也觉得诱人。 这些年,他手里虽然有些余钱,但终归是不能和以前相提并论。 洛真也会给他钱,一年大概一百万,供他养活妻子和两个女儿。 现在八千万就摆在眼前,他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他想点头,可对洛真的了解,让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正是纠结的时候,耳边,又响起一道冷冽的嗓音。 “对了,你应该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出轨的男人吧。” “这一次,你要是不离婚,往后,我也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了。” “我可不想,你拿着我赚回来的钱,去外面养别的女人。” “要不然,被妈妈知道了,我怕我晚上会睡不着觉,对吧,爸爸?” 空气中隐有冷笑声起伏。 洛振庭没想到,时隔多年,洛真再次叫自己‘爸爸’,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要不要离婚,你自己考虑吧。” “相关的合同,明天中午之前,我会让律师送过来。” 话说清楚,洛真懒得再待下去。 沈如眉如来时一样,跟在她身后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很快就离开了医院。 直到坐进车里,沈如眉才忧心忡忡地松了口。 “八千万,太多了。” “你帮了我和繁星这么多,我们怎么还你呢?” 洛真坐在驾驶座上,一双红唇微微抿了抿。 她没有应声,踩下油门就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直至将沈如眉送回洛家,才终于给出回应。 “繁星前段时间,也帮了我很多。” “如果不是她,我不会找到柔柔。” 听见宁柔的名字,沈如眉表情很是震惊。 “你找到她了?” “难怪你这阵子总是不在。” 惊讶过后,沈如眉终究是为洛真感到高兴。 五年的苦苦找寻,最后能有一个好的结果,虽然只是一个旁观者,她同样为之动容。 “真好。” “希望这一回,你能把她带回来。” 洛真点点头,难得的,也笑了笑。 “这件事,不要说出去。” “如果你真的想回报,不如,教我做奶茶好了。” “我想,柔柔一定很想念它的味道。” 谈起宁柔,两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沈如眉当即就同意了。 两人在客厅说了会话,洛真惦记着给宁柔和宁宝宝做亲子鉴定的事,没多会就离开了。 想到沈如眉的担忧,走之前,她还是出声安慰了几句。 “洛振庭的手里,根本存不住钱,要不然,他当年也不会把公司拖累成这样。” “你大可以放心,那八千万,在他那里放不了多久,最后——肯定还要回到我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2 23:59:08~2021-09-03 21:2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叶倾、24934535、bella汪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吃柠檬嘛15瓶;54914104、加班使我快乐、七七10瓶;王里兜、殊途同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和上次一样,洛真仍是将宁柔和宁宝宝的头发交给了向婷。 下飞机到现在,她一直没有休息过。 从医院出来,她没回洛家,直接将车开去了自己的小别墅。 算算时间,将近一个月没有回去住了。 宁柔不在,这个曾被她定义为‘家’的地方,也在一日又一日的孤独思念之中,变成了一个冰冷不堪的铁牢笼,将她的心,永永远远的锁在了五年前的美好回忆里。 因为保洁阿姨每周都会过来打扫,即便很久没住人,别墅里依旧很干净,看不到一点灰尘。 洛真回到自己的房间,洗过澡后,整个人都疲惫下来。 她躺进被子里,将手机相册打了开来,那里面,一张张的,都是宁柔的照片。 有在家里拍的,也有在茶餐厅拍的。 大部分,都是宁柔做事时的照片。 她看着看着,就无意识地弯起了唇。 有一张,是宁柔坐在浴室的小凳子上洗衣服时拍的。 明明只有一个背影,连脸都看不到,她却怎么都舍不得挪开眼,甚至,还将照片放大了一些。 宁柔身上,穿着睡裙,腰背弯着,两只胳膊裸在外面,手腕以下全部陷在水盆里,浴室的地上,是大滩湿漉蔓延的水,睡裙的裙角被拉到上面,将大腿也露了出来。 洛真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独独对这一幕感到心动。 光是看着,她就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立刻给宁柔打一个电话。 这会儿快到四点,宁柔还没有下班。 犹豫了很久,通讯录点开又被关上,她终究还是没有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 光听声音,远远不够。 她要等,等到晚上,给宁柔打视频电话。 手机里的照片,越看,人越精神。 她不敢再看,将床头灯关上后,很快闭上了眼睛。 睡意朦胧中,她想起了离开垣乡前宁柔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带着宝宝,在家里等你。 过于美好的话语,让她的心渐渐放松,不多会儿,就陷入了梦乡。 身体的疲劳,超出预期。 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十点。 洛真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一看,才发现天彻底黑了。 她没有下楼,也不打算吃饭。 就这么抱着手机,静静地坐在床上,等待着十一点半的到来。 离开垣乡不到两天,就已经开始思念了。 这次分别带来的痛苦,远比上一次,更加难以忍受。 卧室的灯没有开,四周是一片沉寂的昏暗。 除了从窗户涌进的些许月色,再没有别的光亮。 视频接通的那一刻,洛真从手机屏幕里看到了两张可爱的笑脸—— 大的,是宁柔;小的,是宁宝宝。 没有任何原因,对面的一大一小甚至没有说话,她的眼睛就变得干涩不已,连喉咙,都满是酸楚。 她只是,太想宁柔了。 尤其是在经历了白天的事情之后。 洛振庭对沈如眉的虚伪与冷漠,无疑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苏栀。 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她根本无法选择。 “姨姨~” 最终,是宁宝宝先开口。 洛真的心,一瞬间就软了。 她还没来得及应声,宁柔的细软声音也传了过来。 “阿洛~” 洛真眨了眨眼,沉默了会,轻轻应了一声。 “嗯。” “怎么这么晚,宝宝还没有睡?” 听见这句话,宁宝宝抿着唇笑了笑,将小脑袋埋进妈妈怀里,像在害羞一样。 宁柔一手抱着女儿,一手举着手机,颊侧泛着浅浅的笑意。 这个问题,不用她回答,宁宝宝就将头从她胸前抬了起来,红着脸主动给出了答案。 “宝宝想姨姨啦~” “妈妈说,姨姨晚上会打电话来,所以宝宝今晚晚一点睡~” 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又那么懂事,可不招人喜欢么? 洛真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嘴角就微微了翘。 “姨姨也很想宝宝。” 宁柔听见两人的对话,没忍住也跟着笑了笑,干脆将手机立在床头,让宁宝宝趴着着和洛真说话。 “你和姨姨聊一会儿天,妈妈先去洗澡,好吗?” 宁宝宝早已洗过了澡,这会儿身上穿着一套粉色的花睡衣,她头上的两个小辫儿没有松开,一个向上翘着,一个向下翘着,看着就更加灵动可爱,不再像以前那样,给人一种安静懂事过了头的感觉。 隔着屏幕,洛真看见宁宝宝点了点头,随后抓起自己的鲨鱼小枕头垫在面前,就这么撑着下巴、笑着看向手机。 宁柔此时已经进了浴室。 手机那端,只剩宁宝宝一个人。 洛真看着那张和宁柔八分相似的小脸,愈发觉得宁宝宝是宁柔和自己的骨血结晶。 头发,中午就给了向婷,不出意外,明天下午就能拿到结果。 到时候,就知道宁宝宝到底和宁柔有没有血缘关系了。 “姨姨是在哪里呢?” 洛真的周围,一片黑暗。 宁宝宝只能看清她的脸,免不得就有些好奇。 “在以前的家。” 洛真的声音很温柔,说话的时候,手指还在屏幕上轻轻抚了抚,似乎想要摸一摸那张软白的脸颊。 只可惜,指尖的触感,又冷又硬。 一瞬间,她就想回垣乡了。 想见宁柔,想见宁宝宝。 “想看看姨姨的卧室吗?” 洛真知道,宁宝宝一直对自己的家很感兴趣。 话刚问完,没等小孩儿做出回应,她就拿起手机,将房间的灯打了开来。 宁宝宝的屏幕,也终于从黑夜进入白天。 摄像头在不停晃动,然后慢慢停了下来。 洛真的脸消失在屏幕中央,取而代之的,是一间装修精致、但却冰冷空寂的大房间。 这就是姨姨的家吗? 明明什么家具都有,但她总觉得空空的。 “姨姨一个人住吗?” 洛真将房间的各个角落都用摄像头扫了一遍,确认没有错过任何一个地方,才将镜头切换到自己脸上。 “嗯,现在是一个人住。”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洛真点头的时候,宁宝宝心里莫名就有些难过。 她从洛真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悲伤的意味。 这感觉让她很不好受,下意识的,就向洛真发出了邀请。 “等姨姨回来,就住在宝宝家里,可以吗?” 小孩子的心愿,总是很纯真。 洛真只看着那张可爱的小脸,就从那双微圆的杏睛里猜到了宁宝宝在想什么。 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心疼大人。 说话的时候,语气和模样像极了宁柔。 洛真心口软了软,很快就应了。 “嗯,姨姨以后都不会离开你和妈妈了。” “要看照片吗?” “姨姨和妈妈的。” 听说有照片看,宁宝宝立刻来了劲儿,想都没想,就捧着手机从床上坐了起来。 “要看~” 小孩儿反应热情,洛真不禁莞尔,将手机放下后,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本包装精致的相册。 这相册里,绝大部分是她的照片;只有一小部分,是宁柔的独照以及两人的合影。 每一张照片,都代表着一段回忆、也代表着一个美好的故事。 洛真一张一张的翻、一张一张的讲。 有好几张,是在屋子里拍的。 宁宝宝很聪明,没多久就反应过来—— 妈妈在生下自己之前,曾经和姨姨一起生活在这栋漂亮的房子里。 照片里的妈妈,看起来很开心,嘴角上总是含着笑。 尤其是和姨姨站在一起的时候,脸上更是写满了幸福。 她能看得出来,妈妈那时过的很开心。 是什么,让妈妈和姨姨分开了呢? 她想不通,也不敢向洛真询问,便只能将这个问题藏在心里。 她的年纪太小,不懂结婚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也不知道女人和女人同样能组建家庭。 但凡她再大一点,她一定能够猜到—— 宁柔曾告诉她的每一点关于‘爸爸’的信息,全部都和洛真相符。 她没有爸爸。 她有的,是两个妈妈。 宁柔洗完澡,又将衣服洗完才从浴室出来。 折腾半天,等回到床边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 宁宝宝,早已抱着手机睡着了。 视频电话,仍是开着的。 宁柔坐到床上,将手机从女儿手里拿出来,又将小人往床里侧抱了些,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放松下来。 洛真想她,她一样想洛真。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洛真和她一样,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后背倚着床头,眉宇之间,是温柔的浅笑。 她认得洛真坐的那张床,仍是五年前那张。 那张床,带给她许多快乐的回忆。 叫她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将视线收了回来。 洛真看出她的异样,轻轻笑了笑。 开口的时候,话题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转到了床的问题上。 “酒吧的工资,发了吗?” 宁宝宝还在睡觉,宁柔说话不敢大声。 她小心翼翼地回应,但提到前几天拿到手的工资,眼神还是亮了起来。 “嗯,发了。” “有三千多呢。” 在酒吧工作半年,这是第一次拿到这么高的收入。 这里面大部分的钱,都得益于那位支持酒吧生意的老板朋友。 她忍不住和洛真分享喜悦,细细盘算着这笔钱该怎么花。 家里装了空调,电费比以前多了不少,再除去房租费和宁宝宝的学费、医药费,就只能余下几百块,加上之前剩的那点积蓄,正好能给家里换张新床。 日子过的紧巴巴,但和喜欢的人一起,做什么都是幸福的。 宁柔说着,洛真听着。 直到将话说完,宁柔才意识到,自己的嘴好像一直没停过。 她不是爱说话的人,也许是受思念的影响,才会让她的话变得这样多。 屏幕上,洛真仍静静的看着她。 感受到这缕炽热的目光,她的脸,不禁涌出些红色,连声音,也小了许多。 “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怎么会多呢? 就这么说一晚上,洛真也不可能嫌多。 她摇摇头,语气中尽是愉悦的喜意。 “不多。” “我很喜欢听。” “只是,床先不要急着买。” “等我回去,带上宝宝,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店里挑,好吗?” 一起挑,像爸爸妈妈带着孩子那样吗? 宁柔咬咬唇,红着脸同意了。 见她点头,洛真眼底笑意更深,又道出一句话来—— “明天,我会送你一个小礼物。” “不要拒绝,也不要不好意思。” “就当做,是你为了我,给家里装上空调的回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3 21:29:31~2021-09-03 23: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日笛风、沈辞、小白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六章 礼物? 突如其来的两个字,让宁柔愣了几秒。 除了床,家里好像不缺什么了。 洛真送的,是什么呢? 她心中有些好奇,担心洛真的钱没有花在实处,犹豫了会,还是将困惑问了出来。 “什么礼物呀?” 房间的灯,是开着的。 洛真盯着屏幕,将宁柔面上的表情变化看的分明,一眼就猜到宁柔在纠结什么。 “放心,不是胡乱买的。” “是你能用上的东西。” “明天——明天就知道了。” 送礼物,当然要神秘一点,要不然,哪能给心爱的人带来惊喜? 宁柔的脸微红,没再追问这个问题。 这个话题结束,两人都安静了下来,就这么隔着屏幕互相看着对方,将万千的思念与情意,全都藏进了眼神里。 洛真的爱,与五年前相比,热烈外放了许多;宁柔的爱,仍是收敛内藏的。 几分钟的对视结束,面红耳热的那个人,依然是宁柔。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被洛真的眼神看着,她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两个吻。 车里的吻,以及门前的吻。 越想,思绪就飘得越远。 甚至于,她开始想象另一副美好旖旎的场景—— 假如洛真没有离开,今晚,或许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宁柔的眉头,微微拧着,眼睛,也在不知不觉中望向了别的地方,像是想事情想的入了迷。 洛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看着她那副呆滞出神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就弯了弯。 “怎么又开始发呆?” “跟我视频,有这么无聊吗?” “宝宝跟我说着话,就睡着了,现在你也是这样,话还没有说上几句,就一个人发呆去了。” 洛真的语气,听着颇有些委屈。 她的眉头舒展、眼中有光、颊上生笑,明显不是在生气。 宁柔闻声咬咬唇,立刻摇头解释。 “没有,不无聊的。” “上班的时候,就等着了。” 脸皮太薄,连表达爱意也小心翼翼。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只说了一半。 好在,洛真听懂了。 听懂,也不妨碍她接着往下问。 “等什么?” 太难为情了。 宁柔不好意思说,红着脸默了会儿,仍是没做声。 洛真将手机往上举了举,右手将垂落的卷发往耳后拨了拨,半只手撑在颊侧,又笑着催了一声。 “告诉我,在等什么?” “说出来,我想听。” 她的脸,离屏幕很近。 说话时的声音,低沉也柔和。 像是一缕清冷的风,顺着空气,跨越千山万水的距离,带着缠缠绵绵的爱意来到宁柔身边,为宁柔的思念献上一点慰藉。 那么温柔的问询,却像一把锋利的刀。 一瞬间,就将宁柔心底的羞耻切碎,让那些难以启齿的爱慕思恋,全都涌了出来。 她的唇瓣,悄悄松开,在如风的缠绵爱意之中,小声念出了几个字。 “等着你给我打电话。” “也等着、等着见你。” 她承认了,她很想洛真。 如同洛真每时每刻也在想她一样。 洛真满意了。 她向来不吝啬表达自己对宁柔的爱和占有,此刻同样不例外。 尤其是,上一秒宁柔还亲口说等着见她。 她不可能不给出回应。 “我也想你。” “很想很想。” 光只是说,并不足以表达思念。 洛真抬起手,将床头柜上的相册重新翻了开来。 “刚刚,给宝宝看了我们以前的照片。” “你要看吗?” 三年婚姻生活,对两人来说,都是一段幸福美满的回忆。 只可惜,太短暂了。 也正是因为短暂,分别所带来的痛,才会这样深刻、几乎刻入骨髓。 离婚过后,洛真甚至不敢打开这张相册。 共同翻看相册,重温过去的美好—— 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宁柔,都需要很大的勇气。 她先踏出第一步,还朝宁柔伸出了手。 宁柔无法拒绝。 照片不多,很快就被翻完。 整个过程下来,空气中一片寂静。 无需任何言语上的倾诉与交流,埋藏在两人心底整整五年的痛,便在悄无声息中散去。 看完照片,又过去了十分钟。 想到宁柔的耳朵,洛真的脸色,正经了些许。 “这两天,有没有好好吃药?” 宁柔的左耳,要动手术才有机会治好,当前更重要的,是恢复右耳的听力。 宁柔知道洛真在意自己的病,立刻点了点头。 “每天都有按时吃的。” 像一个乖巧听话的小朋友,课堂上被老师抽中回答问题,应声的时候,表情格外认真。 洛真不禁莞尔,心又软了些。 “好。” 明明不是夸奖,宁柔却抿着唇笑了笑。 她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屏幕里的女人,一点都舍不得挪开。 从洗完澡出来,差不多过去了半个小时。 但她仍还嫌不够。 没由来的,她就轻轻唤了一声,问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窘迫的问题。 “阿洛~”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洛真离开,还不到两天,她就开始催洛真回来了。 她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过急切,忘了该有的分寸。 但手机那段的洛真,却显得很高兴。 她细细思考了一分钟,才给出肯定的答复。 “不会超过一周。” “再等等,等几天,我就回去了。” 洛真言语里的喜悦,非常明显。 宁柔轻喘口气,心绪放松了些。 临近凌晨一点,洛真不敢再缠着宁柔继续腻歪,再开口的时候,床上的相册也被收了起来。 “现在,去把灯关上,该睡觉了。” 因为辞去了茶餐厅的工作,糖水铺那边又只要求下午去值班,宁柔上午的时间,就是空出来的。 她不想这么早睡,也不想这么快结束聊天。 对于洛真的要求,眼神里泛出些为难,小半天过去,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还不困呢。” 绵软轻细的嗓音,像在撒娇一样。 洛真的心,无声地颤了颤。 她的喉咙,莫名就变得干涩。 几秒过后,心情才平缓了些。 “不困,也是时候休息了。” 她的语气坚决,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宁柔只好点头。 “你也早点休息。” 恋爱中的宁柔,黏黏糊糊的。 很可爱,像只粘人的小猫咪。 洛真从这黏糊的依赖中感受到了一种隐晦又浓烈的爱—— 来自宁柔的爱。 这让她的心,无比满足。 直至关掉视频,她眉间的笑意,仍没有消散。 *** 记挂着洛真说的礼物,宁柔一整个上午什么事都没干。 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房门被人敲响,她的紧张状态才被解除。 屋外来的,是家电公司的员工。 他们带来的,是一个方形的大纸盒。 宁柔不认识字,但认得图标,她看了出来,那盒子上的标志,和她上次买的空调,是同一个品牌。 只是,这盒子里面装着的东西,她并不知道是什么。 她心里正是好奇,门外那两个身穿绿色制服的员工就主动给出了解释。 “您应该是宁小姐吧?” “这台洗衣机,是洛小姐前段时间从总部订的定制款,因为总公司不在垣州,所以今天才送过来。” 居然,是洗衣机。 宁柔杵在原地,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刻往旁边退了几步,好让屋外两人将东西搬进来。 洗衣机的安装过程,比空调简单不少。 不到十分钟,浴室里就多了一台小巧精致的洗衣机。 直至送走安装工人,宁柔才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浴室走去。 以前在海市的时候,洛真会教她使用一些常用的家用电器,洗衣机,就是其中之一。 她知道每一个按钮各对应什么功能,但每次低头看见上面的文字,还是无法抑制的生出抗拒心。 现在这台洗衣机,是洛真特意定制的。 那上面,找不到任何文字的痕迹。 全部按钮,都被设计成生动的卡通图案。 不用人教,她也知道哪个代表开关。 这就是洛真送给她的礼物。 宁柔看着这台崭新的、浅粉色的洗衣机,心跳,没由来的就快了些。 她伸出手指,在上面轻轻碰了碰。 触感,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只在于,现在的她可以随意观察上面的任何一个按钮,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只是看一眼,就满心惧意。 宁柔看的出神。 直至客厅传来一阵细微的响铃声,才稍稍回过了神。 这铃声,是洛真给新手机设置的。 一听,就能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 宁柔来到床边,将枕头下的手机拿了出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视频电话,洛真拨过来的。 现在还是中午,洛真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 宁柔有些奇怪,没怎么犹豫,就按下了接通键。 手机屏幕上,她的脸已经出现,可洛真那边,却是一片黑暗。 既看不到人,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宁柔等了几秒,仍是没等来洛真出现。 免不得,她就有些心慌。 连声音,都大了一些。 “阿洛?” “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不说话呢?” 一连三句,每一句里,都饱含担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宁柔以为这通电话是洛真不小心按错了才打过来的,屏幕上的黑才切换为白。 洛真,应该是在车里。 宁柔盯着手机,仍没看到洛真的脸,便又唤了唤。 “阿洛~” 这次的呼唤,总算有了回应。 镜头晃动,一秒过后,洛真终于出现。 她的脸色,异常苍白,眼睛瞧着,也有些红。 宁柔一眼就看出不对劲,神色也跟着慌了。 隔着屏幕,她无法触碰到洛真,这更加深了她心底的慌乱。 “阿洛,你怎么了?” 满是无措的语气,让洛真眼底的痛色,更深了些。 副驾驶上放着的文件,是向婷刚刚交给她的亲子鉴定结果。 和她的那份一样,宁宝宝和宁柔,同样有血缘关系。 女人和女人,怎么可能生孩子? 脑海中猜测的时候,是一回事;真正得到结果的时候,是另一回事。 她要怎么问得出口—— 宁柔,居然真的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给她生下了一个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有二更了 明天继续二更 感谢在2021-09-03 23:59:10~2021-09-04 22:5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陷七五、Resen_Su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还不睡觉-70瓶;哒哒30瓶;41832075 23瓶;遥在秦下喘18瓶;一模一样的烟火9瓶;妗见.、绞兔很多窟5瓶;是金智秀的老婆呀2瓶;路边一棵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七章 看着屏幕里那张秀气白净的脸庞,洛真的心口,瞬间涌出一阵剧烈的痛意。 宁宝宝明明是宁柔生的,却和她有血缘关系,唯一的解释,就是洛繁星的猜测没有出错。 人的心,总是难以满足。 从海市回到垣乡后,她经常在想,如果宁宝宝是她和宁柔的女儿该有多好。 然而,女人和女人显然不能生孩子。 这念头,注定只是一种虚妄的幻想。 脱离现实的期许,远比想象中更加美好。 因为无须考虑背后付出的惨烈代价,不会带来任何心理负担。 洛真曾经有多希望宁宝宝是自己和宁柔的女儿,此刻的心,就有多痛。 愿望成真,她没有感受到一点开心,她只觉得难受。 为宁柔难受—— 为宁柔手臂上的针孔、小腹上的刀口、被囚禁的前半生、以及这五年来躲躲藏藏的生活难受。 同性婚姻得到认可,意味着世界上除了男人和女人能结婚成家,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同样能在法律的保护下组建家庭。 洛真不喜欢小孩,甚至可以说是反感。 但她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也不喜欢。 无法否认,在更多人眼里,孩子,不仅是生命的延续,更是爱情的结晶。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能探索出同性生子的方法,必定会造福不少想要孩子的同性家庭,而这个人本身,也将获得数之不尽的金钱与至高无上的荣誉。 无论什么行业,想要取得技术上的重大突破,至少需要一个符合条件的样本来进行研究。 毫无疑问,宁柔就是这个可怜的实验品。 再次回想起两人初遇的那个夏日雨夜,洛真连手指都忍不住发抖。 不敢想象,如果八年前逃离海市时她没有将宁柔一起带走,现在的宁柔,是不是还活着。 如果活着,又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光是想想,她的头皮就阵阵发麻。 她不得不努力控制情绪,才能让心绪从震惊和痛苦中平静下来。 漫长的沉默,让宁柔察觉到了异常。 她的表情,满是担忧,尤其看到洛真那双泛红的眼睛,内心的不安就更加强烈。 “阿洛,是不是洛家出事了?” “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呢?” “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 宁柔很着急,不知道怎么一晚上过去,洛真就变成了现在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迫切地想做些什么,为洛真做些什么。 就像以往她伤心难过时,洛真将她抱在怀里温声细语、耐心安慰那般。 连续数次的关切问询,终于让洛真的心冷静了一些。 她的唇,微不可见的松了松,喉咙又干又涩,尽是苦味。 她的左手,紧紧握着手机,至于右手,则放在副驾驶上,指尖用力抓着牛皮纸袋里那张薄薄的亲子鉴定书。 她问不出口。 那些关于宁柔二十四岁以前的遭遇、关于宁宝宝身世的问题,她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她摇摇头,强迫自己弯着嘴角露出笑容,隔着屏幕,将内心真实的情绪全部隐藏。 “我没事。” 这个样子,怎么会没事呢? 宁柔不肯相信,眉头拧得越来越紧。 她想问,可还没开口,手机里,又传来洛真的声音。 “洛振庭,就要和眉姨离婚了。” “我用七千万,从他那里买下了洛白月的抚养权。” “他以后,再也没有资格踏进洛家大门了。” 洛振庭为了钱,放弃了洛白月? 宁柔闻声一怔,顿时将洛真的变化归结到了这件事情上。 毕竟,洛真作为洛振庭的女儿,也曾和今天的洛白月一样,在不曾懂事的年纪,就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抛弃。 她以为洛真在为童年的经历感到痛苦,立刻出声劝了一句。 “他那种人,应该早点离开的。” “不要为他伤心了好吗?他根本不配做你爸爸。” “你还有我、还有宝宝。” 一声又一声的细软劝慰,听得洛真的心,越发酸涩。 如果不是洛家的事情没有彻底解决,她现在就想立刻飞回垣乡,见见宁柔,也见见宁宝宝。 她的眼睛,仍是红的,眨眼的时候,眼眶竟有些湿润。 隔着屏幕,宁柔看不太清,就见洛真的指尖在眼角轻轻碰了碰,旋即,耳边就响起了自己的名字—— “柔柔。” 只是一声‘柔柔’,再没有其他话。 温柔又深情的一句轻唤,轻易就能叫人动心。 偏偏语调里藏着的,全是压抑。 宁柔抿了抿唇,口里轻轻喘了喘,很快,就给出了回应。 “我在呢。” “你别担心,我不会离开了。” “我说过,我会带着宝宝,在家里等你。” 五年的分别,洛真变得越来越没有安全感。 连日而来的相处,宁柔也看出了这细微的变化。 洛真总是害怕她离开,数次向她索要保证与承诺。 她尝试着用自己的方法让洛真心安,显然,这几句话是有用的,洛真的表情,明显轻松了不少。 想到刚刚收到的礼物,她又拿着手机走到了浴室,将镜头对准了那台精致的新洗衣机。 “你送我的礼物,我收到了。” “谢谢,我很喜欢。” “以后,我们可以早一点打电话了。” 屏幕上虽然没有宁柔的脸,但她的话,却一字不落的顺着手机传了过来。 洛真的心尚沉浸在这道绵软的声音里,瞳孔中的画面便晃了晃,紧接着,一只干净白皙的手出现在了屏幕里。 玉白色的纤细指尖在每一个按钮上先后停留,几秒钟后,才开始猜测它们的功能。 “第一个按钮,是开关,对吗?” “第二个,是选择模式。” “小熊的头上写着数字一,代表清洁力度最低,兔子的头上写着数字五,代表清洁力度最高。” “最后的图案,是一个睡着了的弯月亮,是不是预约的意思?” “阿洛,我猜对了吗?” 一个按钮,对应一个功能。 洛真还没来得及回答,宁柔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那张脸上含着微浅的笑,灰色的眸越过冰冷的屏幕看着她,只一眼,就叫她心里的痛,全部消失不见。 “嗯。” “都对了。” 她的声音,带了些颤意。 因为太过细微,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听说自己都猜对了,宁柔脸上涌出一层薄薄的红,眼中也映出些怯涩的羞意。 这一回,她为了哄洛真开心,逼着自己忽略心头的羞耻感,第一次,主动向洛真说出了动听的、不是情话,却比情话更甜蜜的话。 “阿洛,谢谢你。” “你对我真好。” “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在意我。” “我曾经说过,没有人愿意要我,但现在,我知道不是这样了,你会要我,你永远都会要我,就像我和宝宝,也会永远要你这样—— 是不是?” 宁柔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心疼。 洛真鼻子有些酸,眼睛愈发地红。 她的右手,不知不觉中,便握成了拳头,连指甲陷在肉里也毫无知觉。 她看着屏幕里的那张脸,喉咙上下动了动,几秒钟后,才点了点头,压下心间的酸苦,轻轻应了一声。 “是。” *** 八千万的诱惑,没有几个人能抵御得了。 徐金巧不例外,洛振庭也不例外。 洛真让律师送去医院的合同,他终究还是签了。 八千万,不仅买断了洛白月的抚养权,也断绝了他和洛真的父女关系。 往后,洛家彻彻底底由洛真做主了。 签完合同,洛振庭要回家收拾东西。 徐金巧担心节外生枝,连身上的病号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跟着一起回了洛家。 这些事,在学校补课的洛繁星完全不知道。 洛振庭带着徐金巧走进大厅的时候,沈如眉正抱着洛白月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他的视线在一楼扫了一遍,始终没有看到洛真,便理所当然的以为洛真去了公司,顷刻间,姿态又变得高高在上了起来。 “月月,到爸爸这里来。” 他伸出手,朝着沙发上的黄发小女孩招了招。 说话的同时,脸上还带着和蔼的笑。 洛白月被养的很好,五岁的小女孩儿,白白胖胖的,小脸蛋上和胳膊上都是软软的白肉,不哭闹的时候,瞧着倒很可爱。 她年纪小,但也隐约猜到了家里最近出了事。 这几天,安分了许多,加上洛真每天都在,更是不敢乱发脾气。 这会儿听见洛振庭的呼唤,她仍静静坐在沈如眉的腿上,犹豫了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爸爸。” 洛振庭很宠洛白月,到底是自己的小女儿,这次分开,估计以后再也不能在洛家见面。 这么想着,他倒有些不舍得了。 无视身旁女人的阻拦,他直接走到了沙发面前,像以前那样,用他最喜欢的、吩咐式的语气,向沈如眉发出了命令。 “把月月给我抱一抱。” 偌大的屋子,气氛无比凝重。 沈如眉仰起头,平生第一次,对着眼前的男人,给出了拒绝的回答。 “不。” 虽然已经离婚,但洛振庭还是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神情里藏着暴躁,暴露了他心里的愤怒,再开口时,声音也大了很多。 “你还真把自己当洛家人了?” “当年要不是我要了你,这些年你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我抱我自己的女儿,用不着你同意!!” “把孩子给我!” 沈如眉在他面前,从来都是逆来顺受。 昨天她没有犹豫,当场同意离婚,已经刺痛了他那可怜的男性尊严,此刻又忤逆他的要求,更是让他恼羞成怒。 一声怒吼,把五岁的洛白月吓得小脸发白。 她从没见过爸爸这么凶妈妈,眼下这场景,她夹在两人中间,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大厅里,小孩子的哭声一阵阵的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洛真就从二楼的房间走了出来。 等洛振庭发现的时候,她已走下了楼梯。 沈如眉将女儿搂在怀里,面上闪过不甘的恨意。 洛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底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 她垂了垂眸,看向大哭的洛白月,五年来,头一次朝着这个顽皮的小妹妹伸出了手。 “我带你回房间。” 洛繁星怕洛真,洛白月也怕洛真。 她本哭着,忽然见洛真的手出现在面前,鼻子微微耸了耸,嗓子眼的哭声,就这么停住了。 沈如眉松开手,任由洛真将洛白月带走。 有些话,并不适合当着孩子的面说出来。 洛真离开,沈如眉依旧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洛振庭心里格外不满。 钱,他拿了,但不代表他能心甘情愿的走。 趁着洛真不在,他故意弯下腰放低声音挑拨。 “洛真最恨洛家的人,你别以为她会让你留在这里长住。” “她连我这个亲爹都能赶走,还能管你这个后妈?” “我劝你,还是早点找出路吧。” “你和繁星,可不姓洛。” 沈如眉听着这些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仍是平淡温和。 直到客厅再次陷入沉寂,她才抬起头,平静的给出应答。 “洛真没有告诉你吗?” “老宅的房产证,已经过户到月月名下了。” “你用七千万的价格卖掉了月月,以后,我是月月唯一的监护人。” “只要我愿意,我和繁星,一辈子都可以住在这里。” “反倒是你,没有资格来这里了。” “你的物品,我都收拾出来了,就在卧室门口,拿完了东西,请你立刻离开。” “以后,也不要来了。” “如果想见月月,就和律师联系,我会安排你们见面。” 洛真把老宅,送给了洛白月?! 洛振庭脑子一昏,险些连站都站不住。 洛真不喜欢洛白月,这是整个洛家人全都知道的事实。 她怎么可能把脚下这栋别墅,送给洛白月呢? 洛振庭想不通,心里却无法抑制地觉得愤怒。 他才是洛真的爸爸,他和洛真的血缘,远比洛白月和洛真深厚。 为什么被赶走的人是他? 早知道,就不要那一千万了,怎么的,都要把这房子留给自己。 现在倒好,公司和房子,一个都没捞着。 他有些窝火。 再联想到洛真这些年对自己这个父亲的冷漠对待,一瞬间,藏在内心深处的不甘,全都涌了出来。 他的呼吸,很是不畅,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显然,是心脏病要犯了。 沈如眉坐着没动,不再像以前那样急着找药倒水,仅仅是冷眼看着。 洛振庭捂着胸连连后退,要不是徐金巧将他扶住,恐怕他早已倒了下去。 心脏病都气出来了,哪还有心情拿东西。 这里毕竟是洛家,洛真又还在,徐金巧不敢生事,生怕洛真一生气就将那八千万收走。 眼看洛振庭就要晕死过去,她只得将人带走。 至于卧室那些东西,要不要也无所谓了。 直至两人离开,沈如眉的神色才放松下来。 多年卑微生存,已将服从刻在了骨子里,哪是一朝能改变的事? 刚刚的镇定,不过都是装出来的。 短短几分钟过去,她的后背,已全是冷汗。 她还没有缓过神,洛真就从洛白月的玩具房走了出来。 “怎么样?” 见洛真过来,沈如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仍是紧张万分。 “他很生气。” “心脏病都被气了出来。” “东西没拿就离开了。” “我做的,是不是过分了?” 不过是给了洛白月一栋房子,这就犯了心脏病? 洛真心下冷笑,眼底冷意弥漫。 她看向沈如眉,眼神坚决,说出的话,也没有任何感情。 “不过分。” “当年公司重回正轨,我不止一次警告过他,只要他安安分分的待在洛家,以前的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既然选择在外面养女人,还瞒了我整整一年,就该做好被我发现的准备。” “你不用觉得做的过分,因为他对你、对繁星做的事,才叫真正的过分。” “激怒他,让他生气、失去理智,我才好把那八千万从他手里全部套回来。” “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他盼了整整一年才有的儿子,也不是他亲生的。” “没了钱、也没了孩子,他自然要回来求你。” “到了那时,就不再是他控制你,而是——你控制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很晚,明早来看,么么么么么么么么 感谢在2021-09-04 22:57:30~2021-09-05 23:3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pHoton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pHoto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曦30瓶;无名火、小小雪儿大高冷20瓶;快到碗里来、廿礼1991 10瓶;白茶清欢无别事6瓶;是金智秀的老婆呀、10155257 5瓶;这是个很好的名字4瓶;3063092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八章 洛振庭和苏栀结婚的那十几年,还知道用虚假的表象来遮掩完美丈夫形象下的不堪,等苏栀去世,洛真看清他的真面目,他就懒得再伪装了。 和苏栀相比,沈如眉的性格更加懦弱温顺,可以说,当初洛振庭从那么多女人中选择她,让她成为自己的第二任妻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中了她骨子里的顺从。 更何况,沈如眉还有个女儿,想要控制一个母亲,先控制她的孩子。 洛振庭深谙这个道理,这些年来,但凡沈如眉表现出丁点违抗他意愿的势头,他就会立刻将洛繁星拿出来说事。 要不,就是威胁沈如眉让洛繁星退学,反正洛家的钱够多,就是把洛繁星留在家里养到八十岁,也不成问题;要不,就是说等洛繁星成年,就马上给她安排相亲,找个好男人把她嫁出去。 不得不说,这招非常好用。 至少,他出轨徐金巧的那段时间里,靠着这个方法,沈如眉活活被逼着当了一年的哑巴。 在他的世界里,沈如眉是依附他才能存活的菟丝花,洛真结婚搬出老宅后,他就成为了这栋别墅里唯一的权威。 但他不知道的,是柔软娇弱的菟丝花,在杀死寄主的时候,能有多狠。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更何况,是一个人? 那天和洛真谈完,沈如眉夜里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说甘心,是不可能的。 即便洛振庭离开了,她心里的怨气,也依旧聚在心底发泄不出来。 如果只考虑她自己,她或许还能忍下去。 可第二天接到洛繁星从学校打回来的电话,她再也无法忽视洛振庭这些年对她们母女两的打压、威胁、甚至是伤害。 其实,只是一个倾诉学习压力的电话。 洛繁星对文科,并不怎么感兴趣。 她脑子聪明是聪明,但心里对于学这个,终归是提不起劲,学起来,也就吃力了些。 当年,明明考上了二高,偏偏志愿被偷着改了,还被强制选择读了文科。 吐槽学习压力大的时候,洛繁星免不得,就将这两件事拿出来抱怨了两句。 事情虽然过去很久,但她语气里仍藏着不满。 沈如眉听得既难受、又自责,一方面恨自己没有用,连女儿想念什么书都选择不了;一方面又恨洛振庭太寡情,从没把她、把洛繁星当成家人看待。 洛真的话,一点都没有错。 她做的再过分,也比不上洛振庭以前做的那些事。 为什么不能报复呢? 像洛真说的那样,控制洛振庭,像洛振庭控制她那样。 毕竟,洛白月那么小,确实需要一个父亲—— 一个慈爱的、正直的、品性良好的、永远不会出轨的好父亲。 一转眼,就过去了三天。 洛真给洛振庭下的套,很快就有了效果。 老宅被她送给洛白月,她知道,洛振庭肯定不会服气。 这个男人,能力没有,野心倒是很大。 他爱搞投资,但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 要不然,当初公司也不会亏空成那样。 这些年待在洛家,他没有多少钱,也就断了玩钱的心思。 眼下账户上多了八千万,那些赚快钱的念头,像团火一样,又从心底冒了出来,越烧,就越旺。 手里有钱,八千万就是资本、就是底气。 洛真看准这点,找了几个投资圈的朋友去接近他,一点点给他喂钱。 喂的越多,人的贪念越大。 跟赌博似的。 等反应过来,钱怎么输光的都不知道。 光只用这一个办法,还不足以把那八千万都套回来。 洛振庭这些年虽然不在公司,但对公司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 那天被沈如眉的话气的发病,他便将心头的火气,全都怪到了洛真身上。 他知道洛真最近从国外进口了一批货,就故意从中作梗,花高价暗中把货截了下来。 当然,截货之前他早已找好了下家,签好合同用更低廉的价格将货物转出去。 虽然有损失,但一想到用洛真的钱给洛真带来了麻烦,他心里的火,还是小了一点。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个答应低价进货的男人,和他签完合同的第二天就消失了。 至于他手里这批货,也被查出来是假的。 一下,上千万就没了。 徐金巧还在医院安心坐月子,哪里知道,短短六天,洛振庭的八千万,已经从账户消失。 第七天,洛振庭收到一组照片和一张亲子鉴定书,那照片里的画面,是徐金巧和另一个男人牵手逛街、拥抱接吻的场景,而亲子鉴定书,也证明保温室里那个早产的男婴,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 一瞬间,洛振庭只觉得天都塌了。 这么多年,跟过他的女人数不胜数,徐金巧是第一个背叛他的女人。 他无法接受。 一想到自己差点给别的男人养了孩子,他气的直接冲进病房和徐金巧对峙。 一开始,徐金巧并不承认,对于那些照片,她也找出了各种合理的解释,直到洛振庭将亲子鉴定书拿了出来,她才终于合上了嘴,再也不说话。 显而易见,她生下来的儿子,确实不是洛家的骨肉。 洛振庭气的浑身颤抖,彻底和情妇撕破了脸。 往日有金钱维系,就算各取所需,明面上看,两人间还算有点感情。 到了此刻,双方说的话是越来越难听。 洛振庭骂徐金巧是“yin娃荡/妇、水性杨花”,反被徐金巧用同样的话骂了回来。 要说骂人,徐金巧要强多了。 一会说洛振庭烂黄瓜,一会儿说洛振庭性无能,不是男人。 撕破了脸,就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洛振庭心跳快的异常,眼看着就要倒下去,徐金巧还是不放过他。 想来,她这一年也没少受这男人的折磨,心里积攒了不少怨气。 “你以为,你真的很有魅力吗?!” “要不是看你有点钱,就你那个不把女人当人看的臭脾气,哪个三十岁的女人愿意跟你这个五十岁的老头子?!” “还有,别说什么我是第一个对你不忠的女人了,在我前面,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拿着你的钱,在外面找小年轻快活了。” 徐金巧骂的爽了,洛振庭是彻底坚持不住了。 砰的一声,就这么活活气晕了过去。 这次犯病,比以往每一次都严重。 洛真收到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是晚上八点。 没有办法,她只能去了医院。 对于洛振庭,她几乎没有任何感觉了。 两人之间残存的最后一点情分,也在他一次次不知悔改的出轨中消磨殆尽。 但她仍在病房外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沈如眉不知从哪里收到了消息,也赶了过来。 洛振庭这一倒,就睡了整整五天。 洛真想回垣乡,但看到沈如眉日夜坐在病床前悉心照顾昏睡中的男人,始终没办法安心离开,便只能留了下来。 她总觉得自己心软,但沈如眉好像更心软。 一周之后,沈如眉甚至把洛振庭接回了洛家。 洛真再也看不下去,问沈如眉到底有什么打算,得到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 “月月需要爸爸。” 当年,苏栀也是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原谅了出轨的洛振庭,让自己的一生从此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洛真想劝,却看见沈如眉眼里的坚持,最后,终是什么都没说。 她仍没有离开,想着再找机会将洛振庭送走,没想到一周以后,洛振庭的下半身,突然就瘫痪了。 他出不了房间,连床都下不了,四肢无力,整天都昏昏沉沉。 明明,在医院的时候还恢复得很好。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本想找个医生回来看看,然而,却被沈如眉拦了下来。 “我控制了药的量。” “他不会死的。” “等他习惯了躺在床上的生活,我会慢慢给他减药。” “月月需要一个爸爸,一个不会出轨的爸爸。” “我会好好照顾他,至少,在月月成年之前,他将是一个活着的好父亲。” 柔弱细软的菟丝花,谁说杀不了人? 医院里的精心照顾,不过是为了让男人放松警惕。 从回洛家的第一天,她就开始给男人下药。 洛真红唇紧抿,目光落到沈如眉脸上的时候,看到对方轻轻笑了笑。 那是一个自由的、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 有多美丽,就有多残忍。 她不得不承认,沈如眉狠起来,比她厉害多了。 *** 裴家,裴仪虽然拿到了书房的钥匙,但仍没有办法靠近书房一步。 这几天恰逢周如光要去别的省份开会,她才等来了一个好机会。 深夜十二点,她在家里的电闸动了点手脚,没多会儿,别墅里便断了电。 周如光出差,裴礼住在公司,家里除了佣人,就只剩裴萱。 裴萱没有睡着,空调一关,她立刻知道家里停电的事。 一分钟不到,屋外就有人敲门。 她应了一声,外面的人才推开门进来。 等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裴仪已经来到了床前。 “妈妈,家里的电闸烧坏了。” “管家刚刚打电话叫了人来修,可能要一会儿才能来电。” “我去给你倒杯水。” 裴萱确实渴了,空气里又热,她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 裴仪走出房门,没有去厨房,反而摸着黑去了三楼的书房。 她的时间不多,只有两分钟。 从打开门打离开,她的手一直抖个不停。 直至端着水杯回房,心跳仍是飞快。 裴萱喝完水,裴仪已经坐了下来。 “妈妈,我陪你坐一会儿。” “等来电了,我再回房。” 裴仪一向独立,很少露出依赖家人的一面。 裴萱听见她的话,开心地笑了笑。 母女两说了会话,估摸着过了十分钟,房间的灯就亮了。 裴仪这才离开。 她才刚走,周如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裴萱有些讶异,但还是迅速按下了接通键。 “家里断电了?” 周如光甚至不在省里,都知道停电的事 裴萱更加震惊,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对家里的情况这么清楚。 她并没有隐瞒。 “嗯,刚刚停了十分钟,现在又来了。” 电话那端,周如光看着重新恢复画面的监控,脸色渐渐紧绷。 断电之前和断电之后,书房里没有一点变化。 应该是没有人进去。 但他仍旧不安。 想到裴仪前些天去过三楼,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停电的时候,女儿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吗?” 裴萱闻声一愣,很快给出回答。 “没有,她担心我害怕,停电就立刻来我这里了,直到来电才离开。” 倒水,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插曲。 裴萱没有放在心上,也不知道周如光真正想问的,其实就是这些小细节。 确认裴仪没有去过三楼,周如光总算松了口气。 简单叮嘱了裴萱好好休息,他就挂断了电话。 至于裴仪,此刻正将手机里刚刚拍下的文件照片,一张一张导进电脑。 十几秒后,所有照片全部传导完毕。 她点开第一张,才只看了一眼,额头上,就滚下一滴冷汗。 那文件上的标题,赫然是关于孕膜的临床病例记录—— 而且,还来自两个不同的患者。 作者有话要说:渣爹-1感谢在2021-09-05 23:32:26~2021-09-06 03:4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pHoto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崇夏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九章 裴仪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嘴唇抿得死紧。 关于孕膜,她记得胥娴曾经说过,这种药的副作用太大,目前没有办法消除,因此国内并没有相关的临床病例。 回想当初对方说话时的表情,她不认为那些话是假的。 这样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 周如光背地里搞的那些试验,不仅裴家的人一概不知,连他的好弟子,也同样被蒙在鼓里。 房间里的空调,正呼呼地往外吹着冷气。 裴仪穿着一件淡青色的长袖真丝睡衣,明明不觉得冷,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周如光的防备心,实在太重了。 他不仅给书房的门上锁、给窗户和走廊装监控,连书桌的抽屉,也逐个安上指纹锁。 六个抽屉,全都被紧紧锁死。 裴仪连碰,都不敢碰。 她现在偷拍的这份文件,是在书柜后的大床上找到的,应该是周如光休息的时候带到床上看,结果忘了放回去。 文件不厚,只有十页,里面详细记录了两个病患被注入孕膜素后的身体变化。 第一个患者,做手术的时候,只有十九岁。 按记录来看,她做完这个手术后不久就怀了孕,只可惜,虽然有孕膜保护,孩子还是流产了。 半年之后,周如光再次往她的身体里注入了孕膜素。 这次,她仍是很快怀孕,然而,肚子里的孩子,依旧只活了半个月。 如此反复,在经历过数次孕膜手术之后,她终于生下了一个孩子——一个女儿。 至此,她的记录,彻底结束。 从第一次注入孕膜,到产下女儿,历时整整三年。 在这个过程中,周如光一直根据患者怀孕时的身体状况和胎儿的生命体征来调整孕膜素的药物配方。 很显然,他成功了。 在孕膜的保护作用下,那个极其容易流产的女人,最后成为了一个母亲。 孩子的出生,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事实并非如此。 新生命的诞生,也可能意味着新一段惨剧的开始。 因为,女人的女儿,就是文件里记录的第二位患者。 裴仪不敢相信,唯有反复对比确认时间,才终于肯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她的心,跳得又急又快,脑子里的画面,也是周如虹去找宁柔的那天晚上,宁柔一个人蹲在巷子里哭泣的场景。 她知道,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一幕了。 *** 距离演奏会的日期,只剩下半个月。 裴仪练琴的场所,也从家里变成了外面的琴室。 琴室的老板,是她国内的钢琴老师,何韧姿。 时隔多年不见,师徒两人的关系仍很亲近。 何韧姿入行几十年,带过的学生无数,印象最深刻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洛真;另一个,就是裴仪。 前者是她见过的天分最好的学生,只可惜在青春飞扬的年纪,失去了弹钢琴的能力,给她带来无限的惋惜与遗憾。 后者是她见过的最勤奋刻苦的学生,不仅天赋好,也足够用功,现在更是成为国际最知名的青年钢琴家,让她既欣慰又自豪。 裴仪这么多年没有回国,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为了钢琴才留在国外。 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她和洛真早已经闹翻。 在何韧姿的印象里,她们两个人一向很亲密,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此刻见裴仪特意到自己的琴室练琴,她不禁又想起了过去的事。 “洛真,真是可惜了。” “幸好,她的事业很成功,也弥补了些遗憾。” “她这个人,是很重情分的,虽然不能弹钢琴了,这些年也还记得我这个老师,这间琴室能做的这么大,也多亏了她帮忙。” 裴仪站在钢琴旁边,左手垂在身侧,右手搭在琴键上,一不小心,指尖就按了下去,空荡荡的琴室里,顿时响起一声低沉的乐音。 毋庸置疑,何韧姿言语中透露出的惋惜,让她记起了当初为了拿奖,在洛振庭的暗示下做过的那件恶毒不堪的事。 她那时年纪小,因为天分不及洛真,与其说把洛真当成了朋友,不如说是一个完美而强大的假想敌。 她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那时的她,就是嫉妒洛真,嫉妒洛真的天赋;嫉妒洛真不用刻苦练习,只需要付出一丁点的努力,就能站到她拼尽全力也站不到的荣誉顶峰。 二十五岁的她,再回看十五岁那年犯下的错,心,再无法像年少时那般心安理得。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耳边的话,就只能以沉默来应对。 何韧姿的思绪沉浸在回忆里,并没有发现裴仪的异常。 不等裴仪反应,她就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着提出了一个建议。 “对了,我们师徒三个,很久没聚过了,不如,一起吃顿饭吧?” 和洛真一起吃饭? 听到这句话,裴仪的身体瞬间僵硬。 上次在洛家大门见面,她就看了出来,洛真对她,一点好感都没有。 看她,就像看仇人似的。 她下意识想拒绝这个提议,可看见老师眼睛里的笑意,终还是点了点头。 反正,就算她愿意,洛真也不可能同意。 吃饭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琴室有独立的休息间,裴仪借着这个理由,直接和裴萱说演奏会之前,不再回裴家住,还让家里人不要来打扰自己。 越是临近表演开始,练习的任务就越重。 裴萱心疼女儿,但也只能同意。 裴仪就这样,从裴家搬到了琴室。 至于何韧姿说过的吃饭的事,她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三天后的中午,洛真的车出现在琴室门口,她才知道对方同意了这次的饭约。 “洛真开了车来接我们。” “走吧。” 十二点半一到,何韧姿就过来叫人。 裴仪莫名有些心慌,踌躇了好久才迈开腿,跟在老师身后走出琴室。 从出门到上车,她没有看副驾驶上的女人一眼。 许是因为何韧姿在,洛真的反应倒很温和。 温和到,她好像忘记了两人之间那些无法再调和的矛盾。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日式料理店。 整个过程中,裴仪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等到结束,洛真又提出送两人回家。 何韧姿住在郊区,洛真先将她送了回去。 至于裴仪,自然是回琴室。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下了车,来到琴室门口,洛真才终于开口。 “上次,为什么让我回垣乡找宁柔?” 简明扼要的一句话,直接问出重点。 裴仪杵在原地,手心一片冰凉。 她仰起头,目光看向洛真。 皎白的月色之下,洛真的脸,比十年前更加美艳动人。 只可惜,她的心太虚,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将视线转移。 对于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想沉默。 但洛真对她显然没有多少耐心。 空气安静了两分钟,她的耳边,就再次响起一道冰冷的催促声。 “说话——” 十年不见,现在的洛真,早就不是当初的洛真。 裴仪的唇,仍紧紧抿着。 她感受到了四周浮散的压迫,像是一团火,围着她的心燃烧,让她连呼吸都喘不过气。 她要怎么回答? 难道把周如光做的事全都说出来吗? 洛真这么在意宁柔,一旦知道这些事,肯定会立即搜集证据向上举报。 到时候事情曝光,裴家势必要受影响。 周如光是她的爸爸,周如虹是她的姑姑,这两个人,都和裴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不得不考虑家族的名声。 至少,要等周如光和裴家脱离关系,她才能将一切告诉洛真。 至于怎么让周如光离开裴家,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好几分钟过后,她总算给出回答。 “我看到酒吧有人欺负宁柔。” “所以才让你赶紧回去。” 话音刚落,她就再次抬头,眼睛里的慌乱,已消失不见。 洛真听见这两句话,眉头微微拧了拧,显然在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谁?” 裴仪闻声,不自觉就往后退了两步。 “我不认识。” “是一个中年女人。” “你问我,还不如去问宁柔。” 她的语气,很镇定,但心跳,却因为说谎而异常得快。 好在洛真并没有发现。 她仍在思考那个中年女人的身份,联系宁柔那天晚上说过的话,很有可能,这个女人,就是宁柔的亲人之一。 裴仪见她没有继续追问,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想来,洛真同意吃这顿饭,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说来也是奇怪,她们两个,本不会再有往来交际,现在却能站在一起讨论宁柔的事。 裴仪抿了抿唇,见洛真没有说话,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了一句。 “你回海市这么久,打算什么时候再去垣乡?” “不是说,很喜欢她吗?” 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 洛真回过神,总觉得裴仪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似乎,对她和宁柔的事格外感兴趣。 虽然裴仪之前帮了自己,但她并不准备告诉对方自己什么时候回去。 “与你无关。” “上次的事,我欠你一声谢谢。” “但请你不要再去打扰宁柔。” 预料之中的答案。 裴仪没说话。 空气又陷入沉寂。 洛真不想和她多说什么,留下一句‘谢谢’,就头也不回地转身上了车离开。 裴仪站在琴室门口,看着那辆银色轿车消失在长街尽头,直到路边再也看不到其他人,才将手机拿了出来,给她和洛真共同的好朋友——简子宁,打去了电话。 洛真跟她,平时没有任何来往,但和其他三个人,还是保持着联系。 从裴家搬到琴室,就是为了找机会偷偷离开海市。 一想到宁柔至今还住在那么破旧的老院子里,她的心,就无法安宁。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裴仪率先开口,说话时,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婉转动听—— “子宁姐,我的演奏会就快开始了。” “洛真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时候离开海市啊?”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节奏慢的建议养肥(此文不出意外月底就完结了),我不会调整节奏 上章扩充了6000字内容(包括1000字女主互动,包括柔柔的耳疾情况),可重新阅读 (裴仪偷拍文件的部分还会继续修改) 柔柔下章上线 感谢在2021-09-06 03:48:02~2021-09-07 20:0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 2个;45422999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pHoton 2个;可爱又迷人的嘤嘤怪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dddd、km、H-、Resen_Sun、不知道、木子家的子木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睡的人没对象21瓶;铁锅炖大鹅、姜北、小小雪儿大高冷、曦20瓶;km、轻倾、楚墨清10瓶;是金智秀的老婆呀、32596587、我想在车里5瓶;水岛3瓶;绞兔很多窟、落日笛风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章 按照简子宁的说法,洛真大概五天后就要离开海市,肯定来不及参加月底的演奏会。 裴仪听完,遗憾地‘嗯’了一声,语气里颇有些失落的意味。 电话挂断后,她立刻打开购票软件,订了一张去垣乡的飞机票。 周如光最近不在市里,裴萱那边她也提前打过招呼,按理来说,只要何韧姿愿意帮忙掩护,就算她偷偷消失几天,也不会有人发现。 计划很完美,离开的过程也很顺利。 走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拿,唯独只带了一张照片。 当初从宁柔包里摸走的—— 洛真的照片。 *** 糖水铺的工作,虽然没有茶餐厅累,但也不算轻松。 因为宁柔每天都要来上班,为免露出破绽,洛真让店铺放开了对外营业。 好吃不贵的甜汤和汤圆,即便藏在小巷角落,仍轻易招揽了一批忠实的客人。 宁柔上午跟着师傅在后厨帮忙,下午就在前厅招呼客人。 虽说没工资拿,但店里会提供营养均衡、荤素搭配的午饭和晚饭,角落里那两台收费昂贵的按摩椅,也无偿让员工使用。 怎么想,宁柔都觉得占便宜的人是自己。 洛真走后不久,店里还添了台可爱的迷你娃娃机。 师傅说,是为了吸引小朋友特意买回来的。 宁柔没有多想,毕竟连按摩椅都有了,多个娃娃机也不奇怪。 她在这里工作,宁宝宝来的次数就频繁了不少。 四五岁的小女孩,哪个不喜欢漂亮的玩偶娃娃? 作为学徒福利,师傅很大方地免去了宁宝宝抓娃娃的费用。 只要抓到了,就能免费把娃娃带走。 抓娃娃这种事,似乎也很看运气。 而宁宝宝,就属于运气很好的那一类人。 每一次,她都能抓到自己想要的娃娃。 一点小小的幸运,足以让母女俩高兴一整天。 晚上和洛真视频的时候,两人脸上也仍挂着开心的笑容。 洛真从这笑容中看出了一丝愉悦的幸福感。 这让她的心也瞬间被满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平淡而惬意。 宁宝宝每抓到一个娃娃,宁柔就觉得,距离洛真回垣乡的日子,又近了一些。 不知不觉间,两人分别了二十五天。 都说二十一天可以养成一个习惯,但在思念洛真这件事上,远不是这样。 就像一个春心萌动的小姑娘,初次陷入爱情的苦恼之中,每一分每一秒,脑子里想念的,都是自己爱的那个女人。 宁柔不得不将白天的时间全部填满,省的一闲下来,就抑制不住地想要给洛真打电话。 糖水铺那边,本来只需要下午去上班,不知道从哪天起,她上午也过去了。 宋芙觉得意外,直到看见宁柔一个人站在店门口、痴痴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马路发呆,才猜出了原因。 相思的苦,总是难熬。 她虽然不在海市,但也知道公司最近和成氏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听姜绒说,洛真忙完洛家的家务事,马上又开始忙合作的事,一连半个月,每天晚上都在办公室加班,为的,就是能早点回垣乡。 相爱的人,被迫分隔两地。 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苦吗? 宋芙坐在柜台,拿起手机随手拍了一张宁柔的背影,悄悄给姜绒发了过去。 她发誓,她绝对只是想和同在这里待过的姜助理分享一下总裁夫人对总裁的思念情。 谁知道,下一秒微信就收到了洛真发来的消息。 很简短的一句话,只有十个字—— 【下次有照片,直接发给我】 想来,是姜绒把照片转给洛真的。 宋芙看着手机屏幕,迅速给出了回复。 【好的,洛总】 手机屏幕还没暗,姜绒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我跟洛总说,照片是你让我发给她的。】 【宁小姐想洛总了,当然要立刻跟洛总说呀!】 【这又不是在公司,思路灵活点我的姐妹。】 姜绒确实是个机灵的女孩,反应总是很快,做事也很大胆。 宋芙盯着手机屏幕,忍不住笑了笑。 等她放下手机抬头时,门口的宁柔,也接到了洛真打过来的电话。 热恋中的情侣分开快一个月,聊天时说的话,自然肉麻又腻歪。 宁柔不好意思在大厅接电话,怕洛真又问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问题,想了想,还是捏着手机躲去了卫生间。 宋芙看她离开的时候颊上含着浅笑,一瞬间,便觉得自己的照片没有拍错。 *** 得益于酒吧老板那位出手大方的富人朋友,宁柔这个月的提成比上个月又高了不少。 堪堪算下来,每隔两天就可以出一笔订单。 还没到月末,光提成就有一千五,估摸着到发工资的那天,加上两千底薪,这个月可以领到四千块钱。 这收入,可比其他员工高多了。 刘威怕有人眼红,刻意把宁柔的出酒单票单独收了起来,但不知怎么的,这件事还是被人知道了。 “玫姐,我确定没有看错。” “我在威哥的抽屉里看到了单票,仓库新进的那批好酒,出货量可不小,而且,提成都算在宁柔头上了。” “两千多块钱的酒,一瓶的提成,起码得一百五往上。”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身上穿着酒吧的工作服,模样长的还算清秀,就是说话的时候,眼珠子总不自觉地往四周瞟,瞧着,气质就差了很多。 李玫手里拿着一瓶酒,化着浓妆的脸上表情扭曲。 自从酒吧装修结束,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宁柔。 原本以为对方只是看看仓库,出酒不算提成,哪里知道,那守仓的工作居然这么好,坐着都能收钱。 想到自己每天累死累活的穿梭在各个包间陪笑喝酒才能卖出几瓶酒,她心里的嫉妒火焰,就再一次烧了起来。 说起来,宁柔换工作之前,也抢过她一笔单子。 虽说是客人点名要宁柔送酒,但先上去服务的那个人,明明是她而不是宁柔。 一个不识字的女人,耳朵也快聋了,到底有什么好的? 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照顾宁柔? 李玫越想越气,手指死死握着酒瓶。 她和宁柔,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仇怨。 只是,生活不如意的时候,总得找个打发泄的去处。 有些人天生脾气好,不容易生气,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好欺负的象征。 一开始,是一点点的排挤,见宁柔并不在意,慢慢就变成刻意的针对,到最后,每次见面,不管有没有理由,都要说几句难听的话,将生活留给自己的苦,全施加到无关的人身上。 这样的同事关系,一旦牵扯上利益,就更容易滋生矛盾。 宁柔只是想避开麻烦,却架不住麻烦自己找上门。 这天晚上,刘威因为女儿身体不舒服,九点一到,就提前下班回了家。 他不在,就意味着宁柔失去了庇佑。 酒吧明文规定,除了两位经理之外,其余人不能私自去地下室的酒仓。 碍于这个规定,李玫没敢直接去找宁柔,只能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有客人点了仓库里的酒,让她送一瓶上来。 话说得很真,宁柔没有怀疑,果真亲自送了瓶酒上去。 单子开了,酒也被李玫拿走了。 但宁柔不知道的,是她离开的短短几分钟内,有人偷偷溜进了地下室,仔仔细细研究了酒仓的门,甚至想好了要怎么把锁打开。 最初,李玫只是嫉妒宁柔的钱来的太容易,在那青年的暗示下,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来钱更快的方法。 地下室酒仓的那批好酒,单价两千左右,这要是偷走二十瓶,再低价卖出去,最少也可以拿到三万块。 三万,能抵半年工资。 就算分一万出去,她也能拿两万。 再说,到时候丢了酒,宁柔多少要负上一半的责任,说不定,还会被开除。 简直是一举两得。 李玫拿着酒走进一个没人的包厢,至于她的同谋,那个告诉她宁柔能拿提成的青年,也早就从地下室溜了出来。 “玫姐,你可真是下了血本。” “还不是为了给你创造机会?!怎么样?酒仓的锁是什么锁?能不能从外面撬开?” “是电子门锁,撬不开的,不过玫姐你不用担心,这锁有钥匙,可以从外面打开。” “钥匙在宁柔手里,怎么着,你还打算从她那儿偷?” 李玫忍不住冷笑,将手里的酒握得更紧。 一瓶红酒,花了她两千块钱。 这会儿把酒拿在手里,她的心像在滴血一样。 这次的计划要是不能成功,她怕自己会气死。 青年听出女人声音里的不悦,眼睛又开始乱瞟,最终定格在门缝外的一个高瘦男人身上。 他伸出手,指向男人,声音里满是笃定。 “玫姐,你忘了,周霆管采购的,他那儿,肯定也有酒仓的备用钥匙。” *** 不过是过了一夜,地下室就遭了贼。 身为酒仓管理员,这事,宁柔也是第二天上班时才知道的。 她刚进酒吧,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正想着去地下室,刘威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将她叫到了角落。 “小宁啊,酒仓的钥匙,还在你身上吗?” 宁柔闻声点头,立刻将钥匙拿了出来。 “在的。” 钥匙没丢,事情就好办了些。 刘威表情放松了些,这才小声地开了口。 “昨天夜里,有人从外面将酒仓的门打开了,把里面的酒全拿走了。” “你的钥匙没丢就好,周霆那也有把钥匙,我已经通知他过来了。” 酒仓失窃了? 宁柔表情诧异,还没反应过来,刘威就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去了地下室。 裴仪坐在角落,见宁柔和男人说完话后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终于没有忍住,主动走上了前。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一个月前。 此刻看到裴仪出现,宁柔心中既惊讶,又慌张。 很显然,她是怕周如虹也来了。 她抬起头,目光朝四周望去,确认没有周如虹的身影,心情才平缓了些。 裴仪看出她眼睛里藏着的惧意,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退,说话的时候,语气平和了许多。 “不用找了。” “我是一个人来的。” 宁柔抿了抿唇,脸色仍是煞白,神情满是惊恐。 裴仪的话,让她觉得不安,就好像,对方知道她在害怕些什么。 考虑到两人的尴尬关系,她并不打算和眼前的女孩有任何纠缠。 即便,两人从血缘上来看,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裴仪的那双略带着灰的瞳孔上,沉默了会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洛真不在这里。” 仍是绵软轻和的声音,像她的名字一样。 裴仪莫名想起了那夜的哭声,不由得愣了几秒。 等回过了神,才摇了摇头。 “我又不是来找她的。” 不是找洛真,难道是找自己? 宁柔的眉,皱得更紧。 她正想问,耳畔处,便又传来女孩的声音—— “我来,是有东西要还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7 20:07:26~2021-09-08 15:5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pHoton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倾、不见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沉默逗比20瓶;曦10瓶;南浔8瓶;是金智秀的老婆呀5瓶;4277091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一章 裴仪的包在沙发上。 看着宁柔那张苍白净秀的脸,她猛地记起一个月前,因为自己拿走洛真的照片,对方在太阳底下苦站了两个小时的事。 说不愧疚,是不可能的。 当初偷拿照片,是因为她觉得宁柔配不上洛真的喜欢。 洛真那么爱宁柔,为了宁柔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千里迢迢地从海市来到热如火炉的垣乡,一待就是十多天。 可宁柔呢? 宁柔不仅背叛了洛真,还给别的男人生了孩子。 这让她觉得不甘。 为洛真不甘,也为她自己不甘。 不甘洛真爱上这样的女人;不甘自己比不上这样的女人。 她认为对宁柔的‘惩罚’是正义的,所以在偷走洛真照片的时候没有任何的负罪感。 但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只是一张照片,就让宁柔心甘情愿在盛夏酷暑的折磨中煎熬了两个小时。 裴仪扪心自问,如果是她,恐怕三十分钟都坚持不了。 她不可能不为自己那一天的行为感到后悔。 因为,就连宁柔的女儿,也是洛真的亲生骨肉—— 宁柔冒着被抓的风险,为洛真生下了一个女儿。 裴仪无法否认,她确实做错了。 不管她和宁柔之间有没有血缘关系,她一样错的离谱。 承认自己判断失误、做出错事、伤害了无辜的人,需要很多勇气。 更不用说,她的父亲周如光,还将宁柔囚禁在实验室二十多年,对宁柔做出那么多可怕的事。 越想,她的心,就越发自责难当。 大厅的音乐声嘈杂不堪,将她的声音淹没在其中。 幸好走廊上有灯,宁柔分辨她的唇形,总算看出她在说什么—— “抱歉。” “请你等我一下。” 莫名而来的一声道歉,让人摸不着头脑。 宁柔睁了睁眼,还没来得及应答,就见裴仪转身朝着角落走去。 似乎,是去拿东西了。 怎么想,宁柔都想不到裴仪要还给自己什么。 她没有离开,乖乖的站在原地等待。 裴仪回头时,看到的就是宁柔站在黯淡昏暗的过道下等自己过去的场景。 宁柔的唇,微微抿着,腰背挺得笔直,上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黄色短袖,看上去有些旧,洗的都发白了。 裴仪攥紧手里的包,嘴唇轻轻动了动。 这个包,是限量款的。 一个半月前,裴萱为了庆祝她回国,特意花高价托人从国外的奢侈品店买下了她看中了很久的包,为的,就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此情此景之下,她不禁想起了周如光书房里的那份病例记录。 她有妈妈疼。 宁柔呢? 宁柔出生之后,见过自己的妈妈吗? 她想了很久,连太阳穴都隐隐发痛,仍然没有想出答案。 她只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让她几乎被愧疚和同情这两种情绪溺毙的罪魁祸首,是周如光—— 周如光同时害了两个家庭。 周如光害了宁柔,害了宁柔的妈妈,同样也害了她,害了裴萱。 时至此刻,她依旧不敢想,如果裴萱有一天知道周如光对前妻和女儿做过的事,会是什么反应。 她的呼吸不自觉停滞,指下的力气越来越大,黑包的真皮被她捏的变形,直到拇指的指甲被拉链磕断了一截,情绪才平静了一些。 她迈开脚,准备把洛真的照片还给宁柔,门外正好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那男人一看见宁柔,就加快了脚步。 裴仪还没有走近,他已经来到宁柔面前。 紧接着,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便先后朝着过道尽头走去。 裴仪站在原地,就见宁柔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跟着男人一起离开。 她没有多停留,踌躇了两分钟,也迅速追了上去。 酒仓失窃,里面的酒全都被偷。 虽然只剩三十几瓶,但至少也值六万块钱。 宁柔是管理员,她刚出现,众人的目光便都聚集了过来。 往日碍于规定,员工不能下来地下室,今天出了这事,不少人跑来看热闹,都想看看新装修的酒仓是什么样子。 估摸着一数,仓库门口围了二三十个人,都是酒吧的员工,连保洁阿姨也提着扫帚在人群里看戏。 刘威是经理,职位是在场人里最高的。 他没说话,其他人也不敢开口。 “小周,我已经问过小宁了,她的钥匙还在,你的钥匙呢?” 那高瘦男人听见这话,马上从腰上取下了一大串钥匙,从里面将酒仓的备用钥匙找了出来。 “我的也在。” 酒仓的锁并没有被破坏,肯定是被人用钥匙从外面打开的。 有钥匙的人,整个酒吧只有宁柔和周霆。 现在两人的钥匙都在,也就是两人都有嫌疑。 周围几十双眼睛看着,周霆转头看向宁柔,又补了一句。 “钥匙一直在我身上。” 宁柔听出这句话里的暗示,也松唇强调了一声。 “我的钥匙,也没有丢过。” 两人都说自己的钥匙没有离过身,刘威可不好办了。 酒仓的门大敞着,从发现失窃后就只有他一个人进去过。 里面的监控,早已被人毁坏,昨晚发生的事,一点画面都没录下来。 这件事他还没有报警,可现下看着,似乎只能让警/察来处理。 他拿出手机正要打110,空气中就响起一道满是质疑的话语,将酒仓失窃的矛头,直指宁柔。 “你前两天,不是都在休息室过夜吗?” “怎么这么巧,昨晚你不在,仓库就被偷了?” 宁柔脸色微微变了变,说话的时候,声音却比平时响亮了不少。 “我什么时候想在这里住,是我自己的事,和仓库失窃并没有关系。” 她性格一向软弱,但也知道不能任由李玫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要不然,到时候又要说不清。 仓库的空调,开了一整天。 凛冽的冷风从屋里飘向屋外,门口的温度,变得越来越低。 似乎没想到宁柔会反驳自己的话,李玫表情有些惊讶,愣了几秒才嘲讽了一句。 “你不会早就知道有人来偷酒吧?” 这话一出,空气中顿时响起一阵议论声。 刘威见势头不对,立刻出声喝止了李玫的猜测。 “这种事不能胡说!” 李玫闻声笑笑,像没听到似的,说得更加起劲。 “刘哥,您还护着她呢?” “这六万多的酒,总得找个人担责吧?” 这话说的,仿佛已经确定了偷盗者是谁了。 宁柔抿了抿唇,抬眼朝李玫看去时,正好看到对方嘴角一闪而过的得意笑容,心里,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脸色,不自觉的白了白,看上去,一点血色都没有。 “如果你觉得这件事和我有关,请你拿出证据。” 证据? 李玫只等着这句话了。 “既然这么自信,那你就把休息间的门打开,让我们进去搜一搜啊。” “说不定,里面就藏着被偷的酒。” 她的话音刚落,周霆也附和了一声。 “我的货车和宿舍,也可以随便搜。” 两人一唱一和,刘威也猜出了点名堂。 很显然,这就是一个陷阱。 就连裴仪都看了出来,眼前这一男一女,早就提前对好了台词,只等着宁柔来背这次的锅。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宁柔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换成在场任何一个员工,也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裴仪站在外侧,看着宁柔的脸一点点变白,看着宁柔的手贴在腰侧微微颤抖,悄无声息的,就越过人群走到了李玫面前,将宁柔挡在了身后。 “丢了东西,第一时间不应该先查监控吗?” “为什么这么急着搜房间?” “是担心看完监控就不能把事情赖在宁柔身上吗?” 一连三个问题,把李玫怼的没有话说。 地下室里,全都是酒吧的员工。 裴仪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蕾丝小洋裙,脚下是一双深灰色的低跟皮鞋,及肩的黑色长发披散,如墨般倾洒在肩头,衬得浑身的气质很好,就连怼人的时候,表情都很温和婉约。 她的脸生,大家都从没见过,但李玫一眼就认了出来,一个月前,就是她给宁柔下的指定单。 “你是宁柔的朋友!” 李玫眼睛一瞪,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 裴仪弯了弯唇,笑的礼貌又疏离。 “有什么问题吗?” “我是宁柔的朋友,所以我帮宁柔说话。” “不知道你和这位周先生又是什么关系?” 李玫一开口,就将所有的错都推到宁柔身上。 换个思路,其实就是在维护周霆。 裴仪这么一问,又把节奏带了回来。 李玫的嘴唇动了又动,意识到不能再和眼前的女人玩嘴皮子游戏,随意敷衍了一声,就立刻转移了话题。 “当然只是同事关系。” “你说查监控,是怎么个查法?” “人家来偷东西,难道还把监控留下,等着你去找证据?” 话没说完,李玫就嗤笑了一声,像在嘲笑裴仪居然寄希望于监控上。 一直没说话的刘威,这时也出了声。 “屋里的四个摄像头,确实都被砸坏了。” 裴仪抬眸朝屋里望去,面色依旧平静。 “这外面呢?” “外面没装监控?” 刘威摇摇头,眼底有些遗憾。 “当时急着开业,外面没来得及没装。” 裴仪看着刘威,眼睛悄悄眨了眨,旋即仰起头,伸手指了指大门的门框,重复问了一遍。 “真的没有装吗?” “会不会,是你记差了?” “如果我没看错,门框上应该也有摄像头吧。” 裴仪早看了出来,这在场的二十多个人里,只有刘威是真心帮宁柔说话。 她有信心,刘威会配合她演这场戏。 果不其然,她的手刚放下,刘威也朝门上看去。 门框上方,哪有什么摄像头。 有的,只有三颗金色的圆钉子,是装修师傅当时挂线忘了拔下来的。 钉子的下半部分埋在墙里,露在外面的是三个圆面,因为太高,地上的人看不分明,加上门口的灯有些暗,一眼望过去,确实像监控摄像头。 不是专业的人员,估计分辨不出来。 刘威看懂了裴仪的暗示。 他拍了拍脑门,作出一副恍然模样,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 “想起来了。” “老板后来说,光屋里有监控不行,外面也得装,有天晚上重新找了工人过来。” “只不过那天我有事没在,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忘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门框上,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大部分人都是高兴的,毕竟有监控就可以找到小偷。 只有三个人的脸上,隐隐泛出些慌张。 李玫转头看向青年,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是惊慌失色。 青年提前找装修公司打听过了,确认工人只在地下室的酒仓里面装了四个摄像头,所以才敢这么大摇大摆的下来研究酒仓的锁怎么开。 哪里知道,门框上居然也装了摄像头。 阴沟里翻船。 李玫已经想走了。 但裴仪的眼睛钉在她脸上,她连动都不敢动。 “既然有监控,宁柔的房间,应该没有必要搜了。” “刘经理,报警吧。” 报警—— 听见这两个字,周霆第一个慌了。 刘威甚至还没回答,他就自己把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经理,酒是李玫偷的!” “昨晚下了班她找我喝酒,把我灌醉后想拿我的钥匙,结果被我发现了。” “要不是她一直劝我,我怎么会听她的话做这种事?” “经理,真不关我的事,都是她的主意。” 周霆的话,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刘威眉头皱成了一团,他看向李玫,无视对方面上的惊恐,坚定地给出回应。 “报警!”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 像一场闹剧一样,戏唱完了,观众就散了。 一转眼,酒仓门口,就只剩下宁柔和裴仪两个人。 不管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单从这件事来看,确实是裴仪帮了自己。 宁柔绞着手,直到四周再也没有其他声音,才终于松开了那双紧抿着的唇,真诚地道了声谢。 “谢谢。” “要不是你,刘哥也不会想起来外面装了监控。”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软,落进耳朵里,像一阵清风。 裴仪听见这句感谢,心里的愧意,莫名消减了一点。 “不用谢。” “是我欠你的。” “刚刚的事,就当是赔罪吧。” 赔罪? 宁柔拧了拧眉,眼底泛出些困惑。 她还没问,裴仪就低下头,打开了那个漂亮精致的黑色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照片。 “洛真的照片,是我拿的。” “现在还给你。” “对不起,那天害你找了那么久。” “如果你需要任何赔偿,尽管提,我会全力满足你。” 裴仪的道歉,很诚挚。 宁柔垂眸望向照片,嘴唇微不可见的张了张,却什么话都没说。 照片,确实是她一个月前在中心街弄丢的那张。 只是,裴仪为什么要偷偷拿走? 她怔了几秒,伸出手接过照片,抬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为什么?” 裴仪看着那双灰色的眸子,莫名想起了周如光。 一瞬间,心里的愧疚情绪,又涌了出来。 “那时候,我以为你不喜欢洛真,还背叛了洛真。” “而且洛真一直在我前面维护你,所以我才——” 裴仪并不介意将原因坦白。 只是说到最后,少了点勇气将全部的话说完。 许是怕宁柔误会,她又主动解释了一句。 “你放心,我现在对洛真,没有那种意思了。” 宁柔握紧手里的照片,没有应声。 她的头微微低着,眼睛盯在照片上,目光却四散飘忽。 裴仪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等到回应。 她几乎没有道歉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人。 这会儿见宁柔不理自己,心下有些慌张,又有些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思来想去,就只能用‘转移话题’这招。 “其实,门框上根本没有摄像头。” “是我和刘经理骗大家的。” 宁柔听见这两句话,果然来了兴趣,很快就抬起了头,朝着门框望了去。 “可是,我看到上面有光在闪。” 裴仪表情微滞,下意识想要反驳。 不料抬眼的瞬间,还真的看到了一缕红光。 那光很快,一闪而过,出现的频次没有任何规律。 如果运气差点,有可能盯着看十几分钟都不会发现。 地下室的角落,有一架木梯。 没多会儿,两人就把梯子搬到了酒仓门口。 裴仪踩着梯子上去,顾不上门框的脏灰尘,伸手就朝那三颗金色的圆钉摸了摸。 是金属的质感,而不是玻璃。 就在她以为红光是错觉之际,一个金色的圆盖从她的指尖滑落,露出了里面一小块弧面玻璃。 三个圆盖,先后从镜面脱落。 裴仪表情惊愕,显然没有想到这圆钉下藏着的,居然真的是摄像头。 毫无疑问,这三个红光摄像头是洛真为了保护宁柔,私下找人安装的监控器—— 连经理刘威,也不知道存在的监控器。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章,感觉裴仪这种“坏而不自知/做错事而不自知,偏偏心里又有正向面”的人,是一种很悲剧的人物 感谢在2021-09-08 15:55:21~2021-09-09 01:2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pHoton、15702129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548848、望尘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望尘30瓶;999 20瓶;一条潜水的鱼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二章 宁柔很快把刘威叫了过来。 三人先后踩着梯子上去检查了一遍,确认圆钉下藏着的玻璃镜面是摄像头后,刘威赶紧给上级打去了电话。 这一问才知道,酒仓外面确实安装了监控,之所以没有公开,就是怕出现今天这种意外状况。 李玫三人已被警/察带走,既然有监控,视频录像也得一并送过去。 刘威把梯子搬回角落,马上赶去了警局。 没多会儿,地下室便安静了下来。 宁柔走进仓库,将被砸烂的监控器碎片收拾干净,关门的时候,看着屋子里两排空荡荡的货柜,一时没忍住,小声叹了叹。 四周寂静无声,气氛有些沉重。 裴仪没有离开,一个人站在门外,见宁柔出来,主动凑近了些。 “又不是你的错。” “这些损失,那三个人会赔偿的。” “如果老板因为这件事开除你,我可以帮你找律师起诉他。” 宁柔闻声抬头,瞳中映出一张清秀昳丽的脸。 裴仪的皮肤很白,是健康瓷白的牛奶色,眉眼中的傲意轻慢被敛藏,五官便显得温和淡雅了许多。 她的两条胳膊裸在外面,手臂柔白、手腕纤细、手指修长,几乎可以称作完美。 这双漂亮的手,一向只用来弹钢琴。 可此时,手心手背沾满了黑色的灰尘,连指尖,也脏兮兮的。 应该是刚刚在门框上蹭到的。 宁柔抿了抿唇,总觉得这次见面,裴仪和以前不太一样。 她并不想和周如光的家人产生任何交集,但刚刚确实是裴仪帮她摆脱了麻烦。 犹豫了会,她向对方发出了进屋的邀请。 “谢谢。” “你的手弄脏了,进来洗一下吧。” 她说话时声音很小,眉头也微微蹙着,嘴唇松动的一瞬,眼睛里涌出淡淡的愁绪,起起伏伏的,像被夏风卷起的细小浪花。 裴仪只是不小心看了一眼,便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冰冷的实验室、厚重阴沉的黑布、角落里的坚固铁笼、以及身穿白色病号服的女孩。 这些回忆被遗忘多年,如今再次想起,仍让她的心阵阵发寒。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直到宁柔将休息间的门打开,才沉默地跟了上去。 屋子很小,用玻璃门分了好几个隔间,但该有的家具一样不缺。 房间正中央,摆着床和沙发,再往里看去,是一台红木书桌,上面放着一块电子屏幕,用来监控酒仓的情况。 至于电器,不仅有空调和热水器,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台小型的单层冰箱。 普通员工,哪能住得这么好? 裴仪的目光四处扫了扫,顿时猜到酒仓门框上为什么也会有摄像头—— 这间酒吧,多半已经被洛真买下来了。 而宁柔,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 前方女人的背影,瘦弱细薄,仿佛风一吹,就会跟着倒下去。 裴仪抬着眼,心口莫名紧了紧。 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来之前,她也想过用钱来弥补宁柔,让对方住进更好的房子。 直至此刻,她才终于明白,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那她和那天晚上拿钱劝说宁柔离开的周如虹,也没有多大差别。 对宁柔来说,钱,其实是另一种层面的侮辱和伤害。 更不用说,这钱分别来自周如光的妹妹和周如光的女儿。 宁柔不可能接受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几步就到了洗手间门口。 整个过程中,谁都没有说话。 裴仪洗完手出来,就见宁柔低着头、静静地站在窗户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神情格外认真。 她没有出声,踩着皮鞋悄悄靠近。 直至来到宁柔身后,才看到窗帘底下的墨绿色酒瓶——是一瓶没有打开的红酒。 应该是李玫从窗户放进来的。 宁柔弯下腰,将酒捡了起来,转身时看到裴仪,又道了一声谢。 “谢谢。” 非常真诚地语气,听不出一点虚假与伪装。 裴仪站着原地,摇了摇头。 “是我欠你的。” 第二次说‘欠’这个字了。 宁柔没有多想,以为裴仪在说偷拿照片的事。 “现在不欠了。” “照片的事,就当扯平。” 如果不是裴仪,或许,现在自己已经是所有人眼里的盗贼了。 宁柔将手里的酒握紧,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 很清浅的一抹微笑,来的快去的更快。 裴仪将那笑看在眼里,嘴唇轻轻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或许不欠宁柔什么。 但周如光欠宁柔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还清。 而她,是周如光的女儿。 她无法对亲生父亲所做的一切视若无睹。 短暂的失神,宁柔已经将红酒放回桌上。 裴仪回过神来,像个跟屁虫一样,又黏了上去。 “你真的原谅我了?如果你还生气的话,可以对我提出任何要求,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本来就是我做错了。” 她想为宁柔做些事,钱也好、东西也好,只要宁柔开口,她全部都会满足。 但宁柔并不准备给她这个机会。 “你也帮了我。” “我没有再生气了。” 宁柔不是一个记仇的人。 她的心,盛不下怨与恨。 否则,那二十四年的囚禁生活,早就将她逼成了疯子。 她抬了抬眼,一双灰眸落到裴仪脸上,眼神里藏着些困惑,似乎想不通对方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会这么大。 水壶里的水,早已烧开。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新杯子,用热水烫了烫,又用冷水细细冲了两遍,才装了杯开水递给裴仪。 再自然不过的一个小动作,满是招呼意味。 像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主人,在招待意外上门拜访的客人。 虽然一举一动都彰显着疏离的客气,但至少没有反感与抗拒。 裴仪的手渐渐被杯壁温暖。 受眼前这幅和谐假象迷惑,她真的将杯子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开水入唇,沿着喉咙一路往下,她心里的寒意,竟也被驱散了些。 她以为她和宁柔的关系缓和了。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的下一句话,将她所有的庆幸全部摧毁—— “如果真的想补偿,那么以后,请不要再来找我,可以吗?” 不管裴仪的改变是出于什么原因,宁柔都不希望两人以后再见面。 毕竟,对方是周如光的女儿,是周如虹的侄女。 杯子里的水,仍是烫热。 裴仪杵在原地,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反应了几秒,呼吸突然急促了些,胸膛里像憋了气一样,涨得连心脏都开始发疼。 她无法愤怒,因为她完全能理解宁柔为什么不想见自己。 真正让她难受的,是那些无法发泄的愧疚心。 宁柔根本不给她赎罪的机会。 她将手里的杯子放下,两只手抑制不住的发颤。 甚至没有应声,就抓着包、像个小丑一样—— 推开房门冲了出去。 *** 裴仪的出现,多少给宁柔带来了一些不安。 下班回到家,依旧是十一点。 宁宝宝睡着了又醒来,宁柔进屋的时候,她正裹着小毯子靠在墙上,手里拿着的,是那部用来和洛真视频的智能手机。 只可惜,屏幕是黑的,并没有人打电话过来。 “妈妈,姨姨今晚会找我们吗?” 宁宝宝最近睡得早,总赶不上和洛真通话。 几天没见面,她免不得就思念起姨姨了。 没等宁柔回答,她便将身上的毯子松开,拿着手机从床上站了起来,接着追着问了一句。 “姨姨多久回来呢?” 宁柔将包放下,换好了鞋子,才笑着应了一声。 “过一会姨姨就会打电话过来了。” “不过,姨姨工作很忙,不能总是催姨姨回来,知道吗?” 宁宝宝乖乖点头,听说洛真会打电话过来,眼中顿时有了笑意。 “宝宝知道啦~” “宝宝不催姨姨,宝宝只想和姨姨说会儿话。” “妈妈,你洗完澡也穿新睡衣好吗?” “我们一起穿新衣服,给姨姨看,好不好?” 宁宝宝早就洗过了澡,此刻身上穿着一件浅黄色的儿童睡衣。 衣服是洛真前两天从海市寄过来的,昨天下午才到,款式做工都很精致,前后两面各绣着五朵栩栩如生的向日葵,绣工精细,布料也是最上等的丝绸。 不仅宁宝宝有,宁柔也有。 看到这件新睡衣,宁柔也想起了洛真。 她的那件,还在阳台上晾着。 听见宁宝宝的话,她的脸,莫名涌出些红热,静默了几秒,才点点头,同意了这个建议。 “嗯。” “妈妈现在去洗澡。” “姨姨如果打来了,记得接电话,知道吗?” 宁宝宝点点头,抿着唇笑了笑。 她的头发,这个月长了不少。 这会儿脖子被垂落的发丝儿挠得发痒,便伸出两只软白的小手抓了抓。 因为担心头发被弄乱,她从床头柜上翻出梳子,将额前的薄刘海儿认认真真地梳了两遍。 一个小小的举动,看着又可爱又有活力,总算有些小孩子的活泼劲儿了。 宁柔看着这一幕,颊侧也泛出一丝笑意。 她想,要是洛真现在也在,那该有多好。 洗完澡,将脏衣服放进洗衣机,母女俩便依偎在一起等着洛真打电话过来。 从十一点四十五,一直到十二点半,微信的屏幕,始终是黑的。 宁宝宝睡着了,也没有等来姨姨的电话。 她能睡着,宁柔可睡不着了。 宁柔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洛真打去了电话。 然而,并没有人接。 是发生什么急事了吗? 宁柔告诉自己不要杞人忧天,但仍是失眠了整夜。 只是一个晚上没有联系,她的心就陷入不安。 第二天一早,她将宁宝宝送上校车后,再一次给洛真打去了电话,但依旧没得到回应。 她不得不担心了。 心不在焉中度过一天,晚上下班回家,仍是没等来洛真的电话。 这一下,连宁宝宝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妈妈,姨姨两天没找我们了。” 宁柔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将怀里的女儿抱着更紧。 第三天,她还是找不着洛真。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连洛繁星的电话都打了好多遍,却仍无法联系上洛家的人。 这天夜里下班,从酒吧出来后她没有回家,反而骑着自行车去了县里的火车站。 临近十二点,站里的售票点只有一个窗口在营业。 宁柔小心上前,向售票员询问有没有到海市的车票。 海市和垣乡,相隔千万里。 想坐火车从垣乡到海市,中间至少转三次车。 “需要哪一天的票呢?” “我帮您看一看。” 女售票员的声音很温柔,让人放松。 宁柔咬咬唇,表情中满是为难。 深夜的闷热夏风中,她的心纠结不堪。 周如虹的警告声从耳边响起,她根本不敢回海市。 踌躇了很久,她终是摇摇头,转过身,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售票大厅。 直至来到自行车旁,她才发现,裴仪也来了。 上次在休息室分开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宁柔以为裴仪走了,但实际上,对方一直都在。 “这么晚了,你来火车站干什么?” 裴仪抬步走近,神情中满是困惑。 两人中间,隔着一辆自行车。 宁柔垂着眸,很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有夜风吹过,才悄悄抬起头,轻声应了一句。 “我联系不上洛真了。” 浅薄的月色落下,照出她的眼睛微红,也照出她的茫然与无措。 裴仪看着这一幕,嘴唇轻轻动了动,不自觉,就往前走了一步。 “打过繁星妹妹的电话吗?” 听见洛繁星的名字,宁柔眼睛更红。 “也打不通。” 身前的女人,无助又可怜。 裴仪看得蹙眉,心里的同情心,全涌了出来。 难怪宁柔要来火车站,原来,是想去找洛真。 如果不是周如光,或许宁柔早就和洛真一起回海市了。 她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愧意,说话的时候,语气中满是安抚。 “你别着急。” “我帮你问问。” “现在就帮你问。” 宁柔的眼睛那么红,她真害怕宁柔会在她面前掉眼泪。 话刚说完,她就将手机拿了出来,给简子宁打去了电话。 十二点还没到,简子宁肯定没有睡。 果不其然,不到三秒,电话就接通了。 裴仪按下免提,才开口说话。 “子宁姐,你这两天,和洛真联系过吗?” 简子宁躺在床上敷面膜,听见裴仪又在问洛真的事,眉头轻轻皱了皱。 “你们俩闹矛盾,还没好呢?” “这都一个多月了,你怎么还不敢找她?” 裴仪听见这话,神色不由得变了变。 因为担心宁柔误会,她只得敷衍了过去。 “我想等演奏会结束后再找她。” “你这两天,联系过她吗?” 仍是这个问题。 简子宁将面膜撕开扔进垃圾桶,才给出回答。 “没有。” “她最近忙着和成家谈生意,听说天天要加班,我就没有找她了。” 裴仪看向宁柔,发现对方的眉紧紧锁着,只得央求着出了声。 “子宁姐,你能不能去找一下沈阿姨,看看洛真在不在洛家。” “现在?” “对,现在。” 多年好友,又是这样诚恳的请求。 简子宁没忍心拒绝,虽然不知道对方让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但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好吧。” “你等我一会,我现在开车去洛家看看。” 电话挂断,宁柔的目光却仍放在手机上。 她记挂着洛真,整整三天。 裴仪看出她的担忧,心底的愧疚愈发浓重。 “别担心。” “我让子宁姐去洛家找她了。” “再等会儿,就能联系上她。” 宁柔点点头,脸色好看了些,但双颊仍是苍白。 “谢谢。” 越是说谢谢,裴仪越是心虚。 宁柔被逼的躲在垣乡,全是因为周如光。 她不敢再看宁柔,也没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等着,等着简子宁打电话过来。 这一等,就是二十分钟。 “我去洛家看过了,洛真不在,沈阿姨说她天天加班,已经一周没有回去了。” “路上我又去了洛氏,但公司没人,还好我留了洛真助理的电话,刚刚打过去问了一下,助理说她这几天和成安去了外省出差,估摸着明天就要回海市了。” 原来,是出差了。 只是,出差为什么连电话都打不通? 宁柔觉得奇怪,还没来得及问,裴仪就率先开了口。 “洛真她,一次都没接过电话吗?” 宁柔听见这句话,没怎么思考,就点了点头。 “没有。” 虽然简子宁说了是出差,但裴仪仍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天晚上和何韧姿吃完饭,洛真还警告她不要去找宁柔。 洛真那么在意宁柔,怎么可能不接宁柔的电话? 肯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裴仪隐约觉得不安,但不敢说出来。 踌躇了小半会儿,她迈开脚步来到宁柔面前,将自行车接了过来。 “应该是封闭式会议。” “不会有事的,子宁姐说了,洛真明天就会回海市。” “我送你回去吧。” 宁柔不懂什么封闭式会议,也不知道裴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才这样说。 这句话,像一剂定心针,顷刻间就让她那颗悬着的心放松了下来。 “谢谢。” “不过,我自己骑车回去就行了。” “不用送的。” 过了十二点,路上黑漆漆的,都没有什么人。 裴仪不放心,态度很坚决。 “我叫了车,就在外面。” “把自行车放后备箱,坐车可以快点回去,你家里,不是有个小女儿吗?” 说到宁宝宝,宁柔的心不免动摇。 犹豫过后,她只能同意。 裴仪不会骑自行车,但推车还是会的。 她推着车走在前面,宁柔跟在后面。 两人出了火车站,果然在路边看到一辆黑色轿车。 原本要半个小时的路程,十分钟不到就结束。 裴仪陪着宁柔进了老院。 赶在宁柔上楼之前,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明天子宁姐打了电话过来,我能去酒吧找你吗?” 她仍记得宁柔的话,说两人不要再见面的话。 事关洛真,任何原则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宁柔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可以。” *** 洛真出差的事,显然是有蹊跷的。 裴仪想让简子宁再去问清楚,却没想到,她的电话还没有打过去,简子宁反而先联系了她。 “洛真好像失踪了。” “我刚刚又去洛氏转了转,没想到在办公室看到了成安爸爸,他说成安这几天没给家里打过电话,本来说好今天回海市,但也没和他联系。” “沈阿姨也知道这事了,现在和成安爸爸一起去了警局,应该是准备报警。” 简子宁的语气,听着很是担心。 裴仪的心,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脑海里,立刻浮出了宁柔那张苍白的脸。 她大致能猜到为什么成安和洛真一起消失这么久都没人发现。 毕竟,当年两人差点结婚,现在又都是单身。 只怕在成家人眼里,成安这是追女神去了,所以没有打扰;至于洛家人,向来不敢多问洛真的事。 想到宁柔,她眼底泛出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 晚上八点,她准时去了酒吧。 跟着宁柔一起进入休息间后,她才发现屋子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扎着小辫儿的四五岁小女孩儿。 光看那头黄发她也能猜到,这是洛真的女儿。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的心口,各种情绪交错起伏,有愧疚有自责也有酸涩和难过。 她从未像此刻这样,为自己的父亲感到耻辱。 周如光比恶魔,还要恐怖。 女人和女人,怎么能生出孩子呢? 裴仪看着沙发上的小人,根本无法想象宁柔被囚禁在实验室的那些年,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她甚至,连脚步都抬不起来。 宁柔没发现气氛有任何异常,见裴仪站在原地没动,她主动牵着宁宝宝的手走了过来,随后弯下腰,将唇凑在女儿耳边说了些什么。 裴仪垂下眸,就只看见一张粉白的小脸蛋,以及一个生涩又腼腆的笑容。 她还没有回过神,耳边又响了一声她从未听过的称呼—— “小裴阿姨好。” 裴家三兄妹,年纪最大的裴义今年也才三十岁。 如果按血缘关系算,宁柔应该是他们三个人的姐姐。 那宁柔的女儿,确实该叫自己一声‘小姨’。 裴仪心跳有些乱,两道眉紧紧皱在一起,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声‘阿姨’。 她觉得她不能承受,不是不想,而是没有资格。 宁柔和宁宝宝越是对她展露善意亲近的一面,她心里的愧意就越深。 她的太阳穴又突突地乱跳,满脑子想的,都是从小到大和周如光相处的画面。 她无法应声。 宁柔以为她是对‘阿姨’这个称呼不满,面上不由得有些为难。 总不能,让宁宝宝叫裴仪‘姐姐’吧。 怎么想,都不是很合适。 气氛正是尴尬之际,裴仪总算有了反应。 她蹲下身子,目光和宁宝宝的视线齐平,而后,强迫自己无视内心的内疚情绪,抬起指尖,在宁宝宝的右颊上,轻轻的碰了一下。 她仍不敢相信,女人和女人能生孩子。 可指腹下的肌肤触感,却如此真实。 宁宝宝,的确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确认这一点,她的心,愈发陷入痛苦。 她觉得宁柔可怜,宁宝宝也可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宁宝宝躲回宁柔身后,她才终于缓过了神,温和又平静地给出了回应—— “你好。” “阿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宁宝宝的世界里,从只有妈妈,变成了妈妈和姨姨,现在,又多了一个阿姨。 她有些高兴。 裴仪的长相虽然比不上洛真,但从表面上看,绝对算的上是温婉型的气质美女。 这样的人,在深入了解之前,很容易招人喜欢。 小孩子,也不例外。 宁宝宝看着裴仪的脸,嘴唇轻轻抿了抿,几秒钟后,才将小脑袋从宁柔腿后探出,乖乖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叫宁宝宝。” 裴仪最终还是没有说洛真失踪的事。 “子宁姐说,会议延迟了几天,洛真暂时还不能和你们联系。” 宁柔本以为洛真今天回海市,就算自己联系不上她,也能通过裴仪的关系和她说上几句话,所以才将宁宝宝也带了过来。 只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仍是让人失望。 母女俩,都不是会隐藏情绪的人。 裴仪一眼就看出了两人眼底闪过的失落,一时间,竟也有几分不忍。 “等几天,就能见到她了。” “这次来之前,我还和她见了一面。” “她在海市,也很想你们。” 裴仪的话,像是一团火,瞬间让宁宝宝的眼睛亮了起来。 “真的吗?” “姨姨说她也想妈妈和宝宝吗?” 满是期待的语气,让人舍不得说‘不’。 宁宝宝依偎在宁柔怀里,头上的小辫子微微翘着,细薄的平刘海贴在额头上,往下看去,两个眼睛又圆又大,像蒙着一层水一样,湿漉漉的,她的双颊软嫩白皙,唇边有隐约的喜色涌出,看上去,又乖又可爱。 裴仪看看她,又看看宁柔,这才发现母女俩看向自己的眼睛里,都含着微微的笑。 看的出来,她们都很想洛真。 想到那天的饭局,她将手机拿了出来,随后打开相册,翻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宁柔。 是她和何韧姿、洛真的合照。 照片是在料理店门口拍的,何韧姿站在中间,她和洛真站在左右两侧。 照片上有水印,上面写了日期,确实是她来垣乡的前一天。 宁柔看得入神,愣了十几秒才将手里挪到宁宝宝面前。 她见过何韧姿,不过,是从洛真的相册里见到的。 裴仪怕她误会,主动开口解释。 “那位是我和洛真以前的钢琴老师。” “饭局是她约的。” 宁柔闻声抬头,过了会儿才听懂这句话里的暗示,迅速将视线挪了开。 她没应声,宁宝宝倒是起了兴趣,将手机还给裴仪后,从宁柔怀里坐直身子,好奇的询问了一句。 “姨姨和阿姨,会弹钢琴吗?” 宁宝宝见过钢琴,但只限于电视和动画片。 现实生活中,她还没有看过钢琴,更没有见人弹过。 妈妈也从来没告诉过她,原来姨姨会弹钢琴。 裴仪准备点头,忽然想起洛真的手,心头瞬间冒出一根刺,扎得她连呼吸,都带着一股剧痛。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从手机调出自己弹钢琴的录像拿给宁宝宝观看。 视频是她在国外演出时拍的,灯光和氛围无一不是完美,搭配上潺如泉水的音乐声,绝对是一场绝妙的享受。 十五分钟的视频,宁宝宝看完了,宁柔也看完了。 直到空气中的钢琴声消失,裴仪的脸色,才自然了些。 “阿姨弹得真好听~” 宁宝宝并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裴仪听过很多夸奖的话,但此时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等将手机收起来,才说了声‘谢谢’。 三个小时,一转眼就过去了。 宁柔下班的时候,裴仪仍想要送,却又怕自己的热情惹来反感。 眼见那辆粉色的自行车消失在夜幕中,她才打了个出租车,远远的在后面跟着。 宁柔依旧住在那栋破旧的老院里。 裴仪看着不安,总想做些什么。 她想帮帮宁柔,但直接给钱,显然是不行的。 思来想去,只能采用迂回战术。 既然宁宝宝对钢琴感兴趣,不如,就用钢琴,给宁柔一笔钱。 *** 借着青年钢琴家的名声,裴仪没费吹灰之力就成功和几家幼儿园谈下了合作。 她免费为园里的孩子们们举办一场私人的小型演奏会,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安排一个小朋友和自己一起表演。 至于是谁,当然由她自己选择。 接到幼儿园电话的时候,宁柔还在糖水铺招呼客人。 老师的话没有说完,她就猜到了这位热心肠的钢琴家是谁。 除了裴仪,再不会有别人了。 她正犹豫要不要同意,手机那端,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稚嫩嗓音。 “妈妈~” 老师居然把电话给了宝宝。 宁柔有些惊讶。 “宝宝?” 很快,对面就给出了回应。 “妈妈,我是宝宝~” “老师说,我可以学钢琴了~” “可以吗?” 听得出来,宁宝宝不想错过这个学弹钢琴的机会。 宁柔心下叹了叹气。 这下,总算不用纠结了。 宁宝宝想学,她又怎么好拒绝呢? 她终究是同意了。 裴仪来垣乡已经四天,最多,还能待上三天。 演奏会定在最后一天,那就还有两天的教学时间。 两天,这么小的孩子怕是琴键都记不住。 裴仪借着练习的理由,给宁宝宝请了两天假,将人接去了琴室。 宁柔上午可以不去上班,便也跟着一同过去。 或许是继承了洛真的天赋,宁宝宝不仅节奏感好,听力敏锐,辨认琴键的速度,也远远超过裴仪的预期。 这孩子,和洛真一样,是个学钢琴的好苗子。 虽然只有两天时间,但有天分的学生,教起来就是会比没有天分的快一些。 两人合奏的,是一首简单的曲子。 宁宝宝负责的部分,非常少,只有几个键。 两天练习结束,她成功将需要动指的地方记了下来。 这天下午,宁柔下班来琴室接女儿回家,看到的,就是裴仪和宁宝宝并排坐在凳子上认真弹钢琴的场景。 不得不说,确实是一副很美好的画面。 她甚至不忍心打扰。 一曲完毕,裴仪率先回头,打了一声招呼。 “宝宝很聪明。” “明天的表演,一定不会出问题。” 提及钢琴,她一向自信。 那种天生的傲然神态,不知不觉便从眉眼中显露了出来。 作为一个母亲,听见孩子被夸奖,自然会觉得高兴。 宁柔抬步走近,将宁宝宝从椅子上抱了下来。 再抬眼的时候,朝着裴仪笑了笑。 一个很温柔、又格外真挚的笑。 “那就好了。” “怕她给你添麻烦。” 裴仪闻声,也弯了弯唇,旋即伸出手,在宁宝宝头上摸了摸。 “宝宝很喜欢钢琴,是吗?” 宁宝宝点点头,回答的时候,语气分外认真。 “嗯,喜欢。” 不是喜欢,又怎么能在琴室里待两天呢? 只有真正的热爱,才可以为之付出努力。 裴仪想,就像她这样。 天赋不够,努力就是走向顶峰的唯一途径。 她并不为自己的勤奋和刻苦感到羞耻,相反的,她为这多年来的努力练习感到自豪。 房间的气氛很好。 裴仪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消散,耳边,又响起了宁宝宝的声音。 只是一句话,就让她嘴边的笑容,彻底凝固—— “宝宝想学钢琴,等姨姨回来,和姨姨一起弹~” 一个四岁孩子的无心之言,轻易将裴仪这么多年来自欺欺人的虚假伪装,全部撕碎。 对洛真的伤害,十年前就已经造成,时至今日,早就无法挽回。 那张刀片,很薄很薄,并不足以让人丧命,却能夺走一个少女弹钢琴的能力。 在裴仪心里,洛真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钢琴的人。 别说热爱,洛真甚至根本不在意钢琴。 她随意地翘掉钢琴课,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学习新曲目时,从来不会多做练习。 她对钢琴没有耐心,更没有爱。 每一回,都是凭借天赋,将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 裴仪无数次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努力,在洛真的天赋面前,一文不值。 但凡洛真对钢琴表现出一点在意,她当初也不会那么快答应洛振庭的请求。 她固执地认为,洛真不爱钢琴,就算剥夺了对方弹钢琴的能力,也不算一种伤害。 又或者说,对洛真来说,这不是一种无法承受的伤害。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她的猜测没有错。 手腕受伤,洛真难过的,是失去了出国的机会,而不是以后不能再弹钢琴。 这种认知,无疑让裴仪心里大部分的愧疚退散,也让她觉得,自己这么做对洛真并没有多大影响。 如果不是宁宝宝的话,她一辈子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当初的行为,有多残忍,甚至于,称之为恶毒也不过分。 洛真爱不爱钢琴,重要吗? 一点都不重要。 她只知道,如果洛真的手没有受伤,那现在坐在这里教宁宝宝弹钢琴的人,不会是她,而是洛真。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指尖轻颤,后背冷汗直流。 她不仅剥夺了洛真弹钢琴的能力,也让一个孩子,永永远远都不能和妈妈一起弹钢琴。 此时此刻,她才终于认清一个事实—— 不管洛真爱不爱钢琴,她都没有资格剥夺洛真弹钢琴的能力。 十年前的那块刀片,在洛真的腕上留下一道疤,往后余生,也将在她的心上,留下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就像周如光弥补不了宁柔。 她这辈子,同样弥补不了洛真。 裴仪心脏骤停,耳边嗡嗡作响。 她垂了垂眸,看了宁宝宝一眼,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笑,一瞬间,口腔里竟然弥漫出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宁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她脸上的血色迅速消失,紧接着,眼睛也无力闭上,直接晕死过去。 *** 医生说,是受了重大刺激,情绪太过激动,才会晕倒。 这一倒,就是整整一夜。 宁柔请了假,带着宁宝宝在病床前守了一晚上。 裴仪早上睁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宁柔和宁宝宝的脸。 宁柔应该是没睡过,黑眼圈都出来了。 宁宝宝瞧着倒很精神,见她醒了,立刻关心的问了一句。 “阿姨,还难受吗?” 裴仪的身体不难受,被宁宝宝这句话问得心里难受了。 她别开头,不敢去看这张可爱的小脸。 直到宁柔扶着她坐起来,才小声地应了声。 “不难受了。” 这会儿是上午十点,演奏会定在下午三点,地点就在宁宝宝就读的那个幼儿园。 宁柔正想问要不要取消表演,空气里,就响起了一阵悦耳的钢琴声。 是裴仪的手机铃声。 自然是先接电话要紧。 宁柔将手机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了裴仪。 是简子宁打来的。 应该和洛真有关。 因为担心是不好的事,裴仪没有打开免提,还将声音按小了些。 只是,这一次,简子宁带来的,终于是好消息。 “找到洛真了。” “听说,是因为一张五百万的支票,所以被她爸爸的情人报复性绑架了。” “人没事,就是饿了这么多天,身体太虚弱,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医生说,晚上就能醒过来。” “对了,你现在人在哪呢?” 作者有话要说:差一丢丢洛真上线,但也问题不大 球球大家帮忙收藏一下预收啦 繁星妹妹的故事 文名【繁星之下GL】 寡言内敛攻(洛繁星)、清冷诱受(许一诺) 破镜重圆+受追攻追妻火葬场 从校园到成年,因为是成年后的故事,所以性格和本文的校园时期不太相同,大概十月中旬开文 感谢在2021-09-09 01:28:57~2021-09-10 23: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pHoton、焦糖馬頭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望尘、5512022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蓦然挥手、望尘30瓶;Yaboo、三七、可安好10瓶;水岛3瓶;清2瓶;萌萌的大鱼干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三章 裴仪偷偷离开海市,自然不能说自己来了垣乡。 没办法,就只能找了个借口应付过去。 “天天练琴,有些累了,我这两天在外面散心。” 这理由倒也正当。 简子宁没有怀疑,挂断电话之前,顺口提醒了一句。 “那你回来了,记得去医院看看洛真。” 耳边的声音消失,但‘洛真’两个字,却时刻在脑海徘徊。 裴仪脸色发白,指尖微一松动,险些连手机都握不住。 宁柔看出她的异常,眉头轻轻拧了拧。 “你还好吗?” “要不要我叫医生过来?” 满是关切意味的一声问询,语气听上去,格外认真,没有半点虚假。 裴仪仰起头,抬眼的瞬间,看见一张略显疲色的清秀脸庞。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只觉得心里的酸苦又多了几分。 宁柔那么爱洛真、爱宁宝宝。 而她,却害洛真手腕受伤、害宁宝宝永远失去和洛真一起弹钢琴的机会。 她不愿去想,却无路逃避。 宁柔眼神里的担忧,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罪人,而且这辈子都无法为曾经犯下的错误赎罪。 心口愧意翻涌,她悄悄将视线别开,直到目光再也看不到宁柔的脸,才小声给出回应。 “我没事。” 裹杂苦闷的回应,一听就知道有事。 宁柔愈发担心起裴仪的状态。 “那,幼儿园的表演,要推迟吗?” 不知不觉间,气氛就变得有些凝重。 连宁宝宝,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阿姨病了,就在医院休息好吗?” 母女俩,都是善良单纯的人,总能将别人的好记在心上。 裴仪心情沉重,忍不住叹气。 不管是宁柔还是宁宝宝,给予出的关怀都让她难以承受。 她的喉咙,有些酸,又带着涩,连说话都成了一件难事。 空气中的沉默持续蔓延。 宁宝宝年纪小,不知道裴仪为什么不说话。 她眨了眨眼,两只小手搭在床边,犹豫了会,还是将手伸了出去,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裴仪的指尖。 “妈妈说,生病了要听医生叔叔的话,这样才能好得快~” 来自小朋友的关爱,简单而纯粹。 裴仪眉头微松,再也不能保持安静,这一次,总算鼓起勇气,给出了回应。 “不用担心。” “阿姨的身体,已经好了。” 话刚说完,她就摸了摸宁宝宝的小脑袋。 动作轻软,又有些亲昵。 宁柔看着这一幕,嘴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还没有反应过来,裴仪的视线,便落到了她身上。 “表演不能推迟。” “今天晚上,我就要回海市了。” 今晚就走? 宁柔愣了愣。 不等她回神,耳边,又响起一道熟悉的婉转声音。 “对了,刚刚的电话是子宁姐打过来的,她说洛真今晚就会回海市,不出意外,你们晚上就能联系上。” 宁柔听见这句话,顿时杵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 许是不敢相信,一分钟过去,她才松开唇,再次确认了一遍。 “真的吗?” 裴仪听出她话语中隐藏的欢喜,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想起简子宁说的话,她点了点头,语气,也无比笃定。 “真的。” “洛真今晚,肯定会接你的电话。” *** 幼儿园的演奏会,终究是如期举行了。 一切都和裴仪预测的那样,宁宝宝表现得很好,没出一点差错。 表演结束,刚好是下午五点。 几天相处下来,宁柔对裴仪的印象与之前大不相同。 眼看对方就要回海市,她才想起来自己这里也有一样东西要还回去。 “这张卡,是周女士上次不小心掉在酒吧的,我听见你叫她姑姑,你见到她的时候,帮我还给她,可以吗?” 裴仪垂了垂眼,看着眼前这张银行卡,记忆瞬间被拉回周如虹和宁柔谈话的那个晚上。 她仍记得,当宁柔说出‘姑姑’两个字的时候,周如虹是如何的惊慌失措,连手里的银行卡都拿不住,就像丢了魂一般的落荒而逃。 宁柔怎么会要周如虹的钱呢? 裴仪双唇紧抿,伸手接过了卡,直到宁柔离开,才从包里将原本准备好的钱拿了出来。 黄色的牛皮纸,鼓鼓囊囊的,里面包着一整叠红色人民币,根据厚度估摸,至少五万块。 五万块,对一个贫苦的家庭来说,算得上一笔巨款。 既然是巨款,宁柔多半不会要,就算勉强收了,应该也不会花。 如同周如虹留下的那张银行卡一样。 裴仪再三思量,最终将这笔钱交给了幼儿园园长,由他代为转交给宁柔—— 作为宁宝宝配合演出的费用。 *** 晚上十点,海市中心医院,洛真终于醒了过来。 被关了整整五天,她什么东西都没吃,要不是警/察抓住了徐金巧,恐怕她会饿死在那栋废楼里。 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格外安静。 她的身体依旧虚弱,因为长时间的缺水,嘴唇也有些干裂,正是想喝水的时候,病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再下一刻,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校服的短发少女。 是洛繁星。 说起来,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看到洛真清醒,洛繁星立刻冲到了床前,连门都忘了关。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去叫医生过来!!”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说话声音就大了些。 洛真抿了抿唇,心里最惦记的人,自然还是宁柔。 “等等。” “宁柔这几天,有联系你吗?” 失联五天,不用想也知道宁柔有多着急。 光是想到对方找不到自己时的慌乱表情,洛真的心,就隐隐不安。 洛繁星听见这个问题,面上涌出些为难和自责。 好几分钟过去,才点了点头。 “宁柔姐给我打了好多电话,但是我手机不在身边,一个都没有接到。” “妈妈说你受伤,让我来看看你,我才能从学校出来。” “我拿到手机后,立刻联系了宁柔姐,她还不知道你被绑架的事,只是问你出差有没有结束,今晚会不会回海市。” 出差? 宁柔怎么知道自己出差了? 洛真听得皱眉,还没来得及询问,洛繁星便主动给出了回答。 “你不在的这几天,裴仪姐姐去垣乡了。” 洛真神色微变,眼底涌出些不解。 按洛繁星的意思,是裴仪帮她打了掩护,向宁柔隐瞒了她被绑架的事。 可是,裴仪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去垣乡? 那天和何韧姿吃完饭后,她还特意警告过裴仪,不要再去打扰宁柔的生活。 太奇怪了。 这完全不是裴仪的行事风格。 洛真越想越觉得奇怪,如果不是知道裴仪看不起宁柔,她甚至怀疑裴仪是不是喜欢上了宁柔。 毕竟,海市和垣乡隔着千万里的距离,如果不是喜欢,为什么要千里迢迢从海市飞去垣乡找宁柔? 而且,还特意挑自己出差的那几天过去。 洛真的唇抿得很紧,眉宇间隐有愠色起浮。 洛繁星看出她在生气,吓得不敢再说话。 她想去叫医生过来,只可惜,还没转身,人又被洛真叫住。 “成安的情况怎么样?” 徐金巧因为失去五百万,特意□□了洛真,至于成安,则纯属倒霉,只是出个差,就跟着被一起绑走。 两人当初差点结婚,多年后再见,都将那场没有结果的联姻当成了年少时的一个小插曲,并没有过多在意。 成安本对洛真还有些追求的心思,在听洛真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后,便默默退回了朋友的位置。 不小心连累了他,洛真多少觉得歉疚。 “他下午就醒了,已经被成叔叔接回成家了。” 得知成安没事,洛真放下了心。 她的身体还是虚,只是说了会话,头就开始发晕。 洛繁星看她脸色不对,不敢多耽误,赶紧将医生叫了过来。 问题倒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接下来几天要好好养养了。 洛真打着吊针,又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 十一点半一到,她正想给宁柔到电话,却没想到,宁柔先给她打了过来。 整整五天没有联系,电话接通的瞬间,两人的心,竟都有些紧张。 这一次,和以往不同,是宁柔先说话。 “阿洛,回海市了吗?” 仍是记忆中的绵软嗓音,听得洛真有种想流眼泪的冲动。 她听得出来,宁柔的心情也很激动,说话时的声音,都还带着颤意。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松开唇,心口忽就涌出一阵酸意,差点叫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宁柔又唤了一声‘阿洛’,她才忍着鼻酸,轻轻地应了声。 “嗯,我在。” “已经回海市了。” “不好意思,忘了跟你说要出差,让你白白替我担心了这么多天。” 温柔又满含歉意的真诚语气,有谁听了还能继续生气呢? 更何况,宁柔从来都没有生气。 “没关系。” “公司的事情要紧。” 宁柔仍是这么体贴,总是率先退让,不让洛真陷入为难的境地。 打电话,只能听见声音,不能看见脸,就差了些什么。 宁柔难得主动。 第一次,提出了开视频的请求。 ‘阿洛,你寄过来的睡衣,前几天到了。” “要看看吗?” “我和宝宝,现在都穿着呢。” 还是脸皮太薄,光是说这么几句话,宁柔的脸,就不自觉得红了。 她太想洛真了。 太想看到洛真了。 但她不好意思明说,于是只能用这种委婉的方法来暗示。 她想,洛真这么聪明,一定能懂她的意思。 这个请求,并不过分。 宁柔以为洛真会同意,却没想到,得到的,会是拒绝。 “明晚吧。” “明晚看,好吗?” 洛真没有说明拒绝的理由,只是将视频的日子,往后推了一天。 但这足以让宁柔的心陷入失落。 她从未想过,洛真会拒绝自己。 五天没有联系了。 宁柔有些委屈,又有些难过,但她不想表现出来。 她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度,甚至超过了五年前和洛真结婚的那段时间。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了这样—— 敏感、又患得患失。 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洛真喜欢她的乖巧、喜欢她的顺从、也喜欢她温顺平和的脾气。 她不敢将此刻的真实小情绪表现出来。 因为这和洛真喜欢的那个她,完全不同。 她只能装作不在意,听话的点头同意。 “好。” “那就明晚再看。” 隔着手机,洛真没有发现这些细微的变化。 两人慢慢聊着,直到沈如眉过来催她休息,她才不得不结束话题。 其实,宁柔还没有说够,也没有听够。 但洛真要挂电话,能怎么办呢? 明明是期盼了很久的电话,但带来的,却是数不清的酸涩委屈。 一夜过去,洛真的精神好了不少。 按医生的建议,她最好还要再调养一周再出院。 只不过,恋爱中的女人,显然顾不上那么多。 身体只是恢复了一点点,就迫不及待得想去找老婆。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洛真就打算出院。 沈如眉猜到她要去哪儿,也知道自己劝不住,没办法,就只能由着她去。 下午五点的飞机,晚上十二点半到垣乡。 宁柔并不知道洛真来了,下午四点五十接到洛真电话,得知对方晚上要开会,不能打电话也不能通视频的时候,心还是抑制不住地难受。 因为这件事,她一整个晚上心情都不好。 夜里,也理所当然的失眠了。 晚上十二点四十,宁宝宝早就睡着,而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一会儿,想的是洛真不愿意和她视频;一会儿,想的是洛真要开会,不能和她视频。 越想,心里就越伤心。 甚至,还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这些日子太过黏人,让洛真烦了,所以洛真才不想见她。 恋爱的美妙,就藏在这些让人辗转难眠的情思纠缠里。 谁说两个女人,就不能先结婚再谈恋爱呢? 宁柔想的太入神,以至于连有人敲门都没有发现。 直到怀里的宁宝宝翻了个声,她才听到门外有声音响起。 临近一点,谁会敲门? 宁柔有些害怕,根本没想过外面的人是洛真。 她不敢开门,便装作没有听见,伸出手捂住宁宝宝的耳朵,便闭上了眼睛,假装熟睡。 屋外的洛真等了许久,仍是没等到门开,没办法,只能拿出了那把备用钥匙。 空气中,隐约传来锁孔转动的声音。 宁柔听得分明,心脏跳的飞快。 家里的钥匙,她只给了洛真—— 刚刚敲门的人,只会是洛真。 她没再犹豫,连鞋子都没穿就跑到了房门前,赶在外面的女人打开房门之前,先转动了把手。 门,一下就开了。 氤氲的柑橘香从门外扑鼻而入,顺着空气钻进心里。 四周黑暗,除了一点稀薄月色,再也没有别的光亮。 宁柔看不太清女人的脸,但鼻翼间萦绕的柑橘香,足够让她确认女人的身份。 “阿洛?” 她忍不住呼唤,双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又朝前走了一步。 距离越近,看的越清。 即便周身昏暗,她仍看见一张勾人的笑脸。 “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温柔又低沉的嗓音,那么熟悉,像一点火苗,将宁柔的心烧得滚烫。 她没有说话,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最爱的女人,洛真,此时就站在她面前,笑着问她想不想她。 怎么可能不想呢? 每时每刻都在想。 她的心跳,渐渐加速,右手抚上洛真脸颊的时候,眼也跟着泛红—— 在灼热的呼吸交缠中,她将自己的唇,印在了洛真的唇上。 本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无形中却变得旖旎。 唇瓣相触的那一刻,后面发生的一切,就再也不是宁柔所能控制。 唇被迫松开,承受汹涌的侵略。 睡裙被撩起,任由女人的手点火撩拨。 宁柔的身体,抖得厉害。 一吻结束,她整个人几乎挂在洛真身上。 连站都站不稳。 她的布料有些黏腻湿滑的水意。 可实际上,洛真的手从未去过那里。 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洛真还想继续,一只手藏在睡裙里,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就在第二个吻要落下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喉咙里泻出一句夹杂着哭腔的嘤咛—— 她怕洛真,真的在门口要了她。 “宝宝睡着了,别、别在这里。” 她的语气,满是哀求,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洛真觉得自己处在失控的边缘,连手都控制不了,任由指尖一路下滑。 她摸到一块沾了水痕的湿布料,指下的力气愈发得大。 宁柔下身瞬间失力,两只手抱着女人的肩,那处像块刚从水里捞起来的海绵,水越流越多。 她沉浸在生理上的美妙折磨中,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耳畔,便传来一声低柔又性感的女人声音—— “那就不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0 23:59:09~2021-09-12 02:5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沈辞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pHoto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见、退、一只大哈皮、深陷七五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倾20瓶;1m188 18瓶;沈辞14瓶;退12瓶;曦10瓶;FFF 2瓶;落日笛风、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四章 不在这里? 宁柔轻喘口气,将脸贴上女人的肩,两只手无力垂落,最后颤抖着抱住了女人的腰。 她感受到睡裙里那只手停了下来,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从心口到四肢,全都是煎熬与欢愉交织的余韵。 她想要哭,像以往每一次被洛真欺负那样。 但实际上,洛真甚至还没有做更进一步的事。 她只得咬紧嘴唇。 一瞬间,呼吸又变得急促,胸口也不停的上下起伏。 耳边的喘息声,美妙又动听。 洛真的意识,也渐渐迷乱。 残余的理智不多,她的声音也满是颤意。 将手从睡裙里抽出来的时候,她竟有些不舍。 “乖,去把鞋穿上。” 两人的身体,悄悄分开。 宁柔双腿发软,想问洛真要带自己去哪儿,却没有力气开口。 她没有问,反正问不问都一样。 就算洛真要带她下地狱,她也会义无反顾的跟随。 她早就是洛真的人了。 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 吸满水的海绵,稍微挤压一下,水就滴滴答答的往外流个不停。 宁柔转过身,一步一步朝床前走去。 鞋子那么近,又那么远。 不到十步路的距离,她的脸像被火烧过一样,又红又热。 太羞耻了。 连她自己都觉得难堪。 是因为生过孩子吗? 这幅身体,和五年前相比,变了太多。 像是高山密林中藏了一道山泉,无意中,被闯进来的女人打开了泉水的出口。 泉洞里的甜水,一股接一股的往外流。 宁柔不敢走的太快,穿好鞋后,只能忍着不适,慢慢挪到了门口。 洛真见她过来,嘴唇轻轻动了动,只一秒,就牵住了她的手,直接将她从屋子带了出来。 房门重新合上。 门上的钥匙,也被拔/出。 凌晨一点的闷热夏夜,两个女人就这样,在暧昧的空气中再一次拥抱接吻。 被洛真带进隔壁屋子的时候,宁柔整个人都是懵的。 直到看见那张柔软的席梦思大床,她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间没有住户的空屋,早就被洛真租下来了。 房间没有装窗帘,屋外的月光便是天然的明灯。 月色昏暗,照出房间的空荡。 这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台空调,什么都没有。 宁柔的心,跳的又急又乱。 她无法不去猜测,洛真是不是从租房子那天起,就预料到了今晚要发生的事。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 这间空屋子,洛真回海市前就租下来了,至于床,则是白天让人送过来的。 洛真一点都不会为这种事难为情。 她还是和五年前一样,一旦上了床,就爱说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这张床,只属于你和我。。” “店员说,很适合放在卧室。” 两人的身体交叠,四肢交缠。 空气逐渐升温,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正好能看见半截细白的小腿。 应该是宁柔的右腿,微微弓着,细细看去,仿佛在忍着酷刑一般,颤个不停。 床晃得厉害。 宁柔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哭泣的念头愈发强烈,手又没地方抓,最后,只能抱住身上的女人。 姿势换了很多。 和以前一样,又不太一样。 洛真变得耐心又体贴,会在她嘤咛的时候小声唤她‘柔柔’,也会在她颤抖的时候问她‘舒不舒服’。 就连最后一步,也小心翼翼 宁柔终是哭了出来。 洛真的温柔攻势,她根本抵抗不了。 *** 五年的欲望,初次疏解,过程格外漫长。 宁柔是哭着睡过去的。 她身体里所有的水,都在这一夜流尽。 第二天一早,仍是洛真先醒。 更确切的说,她一晚上都没有睡。 宁柔睁开眼睛,立刻察觉到了下身传来的异样。 她还没说话,一只手便落到了她的腰上。 “抱歉。” “昨晚,我已经尽力克制了。” 是洛真的声音,从耳后传来的。 宁柔脸瞬间红了。 腰上的手臂在收紧,后背有两团压来。 那么近,她甚至感受到了两个小小的樱桃。 她更不敢说话。 洛真忍不住轻笑,将毯子往上拉了拉,一点春色都舍不得泄露,但自己的手,又开始作乱。 “十点了。” 十点? 宁柔听见这两个字吓了一跳,这时才发现天上的太阳有多大。 昨晚太累,连女儿要上学都不记得了。 她转过身,双颊绯红,眼睛里藏着急切,不安地问了一声。 “宝宝——” 洛真知道她担心女儿,嘴角微微弯了弯,声音里,全是宠溺的温柔。 “宝宝在学校了。” “我跟她说,妈妈今天要早点上班,姨姨送她上学。” 宁柔缓了口气,心下又忍不住自责。 自从和洛真重逢之后,她就越来越依赖洛真。 就算是结婚那段时期,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离不开洛真。 她仰起头,目光看向身旁躺着的漂亮女人,不自觉,就将唇凑近了些—— 轻轻的,吻了洛真一下。 “谢谢。” 这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还不忘说‘谢谢’。 洛真眼底涌出笑意,将怀里人抱着更紧。 她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这会儿放松下来才感觉到不舒服。 她的头,隐隐发晕。 医生开的药,就在包里,她想去拿,又怕宁柔发现。 犹豫了会,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两人在毯子下温存了会,腻腻歪歪的,像对热恋中的情侣。 连宁柔,都忍不住红着脸小声问了一句。 “阿洛,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吗?” 都这样了,还不是恋爱? 洛真觉得这个问题太好回答了。 她的唇角微翘,眉眼里,全是欣然的喜意。 几乎没有思考,就点下了头。 “当然。” 说起来,结婚前两年的暧昧,也算是一种隐晦的恋爱模式。 只是那时两人都没有感情经验,所以并不知道那些暧昧的相处代表着好感与喜欢。 听到这声肯定的回答,宁柔的脸,更红了几分。 原来,谈恋爱是这样的感觉。 难怪她这些天,会变得这么奇怪。 一点点的小事,都让她委屈得想哭。 想起前天晚上那个被拒绝的视频,她仍是觉得难过。 她知道事情已经过去,就不该再纠结。 但她就是放不下。 犹豫了几秒,她细声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那天晚上,为什么不愿意开视频呢?” 整整五天没有联系。 她特意换上洛真买的睡裙,只为了看一看洛真。 可结果,却让人失望。 即便过了两天,再想起来,她的心,仍是酸涩。 那么明显的失落语气,洛真自然听得出来。 那时她在医院,身上还穿着病服,哪敢接视频? 这要是被宁柔看到了,可不得担心坏了。 这件事,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宁柔再提,她才恍然意识到那夜的拒绝,其实伤到了对方的心。 看着那双盈亮的灰眸,她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 宁柔等了会,仍没听见回答。 她没有追问,只是伸出手在洛真的颊上轻轻抚了抚,直到指尖松开,才将自己这些天的思念尽数诉出。 “对不起,我只是太想看到你了。” “我以为,你也一样想见到我的。” 宁柔很少这样直白地表露自己的爱意。 这两句话,像表白,又像情话。 听得洛真的心,也变得柔软。 她愈发不舍得说出真相。 但她知道,如果她是宁柔,也会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没有再隐瞒。 红唇微松,说出了消失五天的真正原因。 那张五百万的支票,是洛振庭留下的烂摊子。 洛真并不想要这笔钱,但作为洛振庭的女儿,这张支票最后还是到了她这里。 徐金巧想报复,在她入住的酒店潜伏了几天,趁着她去停车场的空隙,将她绑去了一栋废楼。 同被带走的,还有成安。 如果只是一个人不见,不至于过去这么久都没有被发现。 两个人一起消失,能遐想的空间就多了不少。 阴差阳错之下,就这么过去了四五天。 要不是简子宁夜里去洛家找洛真,恐怕,沈如眉也不会知道她失踪。 宁柔听得连气都不敢大喘,眉头也拧得紧紧的。 她很开心洛真愿意告诉她这件事,更多的,却是为洛真心疼。 想到对方为了找自己,连身体都没有养好就从医院跑来垣乡,她的心,愈发难过。 她下意识的道歉。 为自己那些敏感的情绪,也为刚刚的无理问询。 “对不起。” 宁柔表情惭愧,说完这三个字,嘴唇张了张,却又立刻合上。 被关着不给吃也不给喝有多痛苦,没人比她更清楚。 一想到洛真在那样的环境里度过了五天,她就觉得难受。 她其实,有很多事情想问,但不知道从何问起。 洛真看出她在心疼,手臂将她抱的腰搂的更紧,直到两人的身体彻底贴上,才压低声音为她做出解答。 “不用担心,我没有受伤。” “那个女人胆子很小,不敢对我做什么。” “医生说,只是身体有些虚弱,并没有其他问题。” “是我考虑不周到,那天晚上,怕你发现我在医院,怕你伤心,所以才不敢和你视频。” “我也想你,每天都想,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要来找你?” “不要道歉,你会为这件小事难过,我其实很开心。” “至少,它能让我知道,你也爱我,是不是?” 从初见到现在,整整八年。 两个人虽然有过婚姻,但从来没有互相说过‘爱’这个字,甚至于,就连喜欢,也很少提。 宁柔睁了睁眼,瞳孔微微缩了缩。 她没有闪躲,就这样直勾勾看着洛真,狂跳的心脏平复过后,没有任何犹豫,就咬着唇、点下了头。 许是觉得害羞,她始终没好意思亲口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十几秒过后,她忽然往后退了退,从洛真的怀抱里挣脱了开。 紧接着,不等洛真反应,她就钻到了毯子底下。 一双手,撩拨似的,从洛真的脖子一路往下,细细检查,就连腰腿附近,也不放过。 “真的——没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阿洛,你转过去,我想看看你的后背。” 洛真平躺在床上,很难得的,脸竟然红了大半。 她想,她昨晚确实太克制了,要不然—— 宁柔怎么敢一大早,就这样给她检查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快乐,斯哈斯哈,再具体的,大家脑补? 我写的,我怕会毁主角形象hhh,过于狂浪了 本章点题谈恋爱 感谢在2021-09-12 02:56:43~2021-09-12 16:1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是茏啊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Ms.Lawrence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Dovis.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3672107、月熊的圈外妈咪、炸了个毛、5377230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对象怪帅138瓶;北辞50瓶;落日笛风16瓶;仇栾离叶15瓶;晚睡的人没对象12瓶;顺风顺水213 10瓶;大梦加场5瓶;米有斑点的麋鹿4瓶;〆納痛,依然猶存。2瓶;uglazy、砸砸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五章 洛真身上,也不是完全没有伤。 她后背靠近肩膀那一块,是青肿的。 看上去,像在某种硬物上重重磕了一下。 因为过去了好几天,她早感受不到痛意,要不是宁柔提醒,她估计根本想不起来这处有伤。 “阿洛,还疼吗?” 宁柔望着那青色,将手贴了上去。 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心疼。 洛真赤身侧躺,两只手臂放在毯子外,将锁骨往下的肌肤全部遮掩。 意识到宁柔的手在自己的后肩处轻抚,她心里的那团火,又烧了起来。 她想起了很多东西,包括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 一瞬间,连指尖都无法抑制地颤了颤。 空气中的温度忽然高了起来。 宁柔还没有听到回答,身旁的女人忽然就翻了个身,手心下的青肿皮肤顿时也跟着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她的脸立刻红了。 “背上的伤,是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现在已经不疼了。” 话音刚落,洛真就伸手拉起毯子,将自己也盖了进去。 宁柔一眨眼,后背已紧靠着墙,小腿往下凉嗖嗖的。 等抬眼时,才发现洛真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紧接着,那两条纤长玉臂撑起,如瀑倾泻的长卷发落下,将两人的脸,都掩进了阴影中。 宁柔下意识想躲开,便往下缩了缩。 空调风口正对着床,她的两条腿露在外面,更加冰凉。 或许是受这冷风麻痹,她居然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只手已经在悄无声息中落了下来。 “阿洛?” 绵绵软软的呼唤,像撒娇似得,声音里,还带了一点点的疑问和试探,听得洛真的心颤了又颤。 她垂了垂眸,喉咙无意识地颤动,十几秒过去,才松开红唇,用最正经的语气,说出一句让人脸红心燥的话。 “我的后背,早就不疼了。” “那你呢?你还疼不疼?” 宁柔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她又没有受伤,什么疼不疼? 她觉得不解,眉头拧起时,才意识到腿上的软肉被人轻轻捏了捏。 是离那里很近的地方。 她终于懂了。 原来,洛真是在问她—— 下面还疼不疼。 这种问题,她怎么好意思回答? 她觉得难为情,但呼吸却急促了许多。 洛真听不见回答,便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 她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很快便找到了密林深处的泉水出口。 一晚上过去,泉洞里的水没了大半,只有洞口附近,仍有隐隐约约的湿滑水痕。 独自一人的探险旅程,她想要生存,就要竭尽全力地去挖掘泉水。 她试图像昨夜那样,用手指做饵,诱惑洞里的甜水涌出。 只可惜,她的指尖只是轻轻碰了碰,林中便有惊慌的鸟鸣声响起。 她马上缩回了手。 “很疼吗?” 宁柔的呼吸,更乱了。 她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洛真的视线时刻盯在在她的脸上,像是无声的催促,要她快点给出回应。 她连沉默,都不能做到。 最后,还是在那温柔的目光中沦陷,摒弃了所有的羞耻心,红着脸、点了点头。 其实,也算不上疼,就是不适感有些重。 毕竟,这幅身体,五年没有做过这种事了。 洛真的眉,跟着蹙了蹙。 她没有多想,就挺直了纤白诱人的腰背,两条腿悬空跨坐在宁柔身上。 “等我一下,我去买点药。” 话音刚落,她已下了床。 床侧的地上,是凌乱交错的衣服。 洛真赤着身子弯下腰,一点都不觉得羞怯,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将两人的衣服都捡了起来。 她找出自己的内衣,当着宁柔的面穿上。 出门之前,将屋子的备用钥匙也放到了床头。 “屋子的钥匙在这,我觉得,你也需要一把。” 这话说的,跟偷情似的。 宁柔全身裹在毯子里,只露了一张通红的脸出来。 直到洛真离开,才轻喘了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下身虽有些不适,但勉强忍忍,也能下地行动。 身下这张床,无形之中,已经成了欲望的代名词。 宁柔想到洛真买了药回来,很有可能要亲自帮自己上药,心顿时烧得发慌。 纠结了半会儿,她还是穿上了睡裙,抓着那块还未干透的布料逃回了隔壁屋。 洛真回来的时候,宁柔正站在脸池前洗自己的贴身衣物。 只是一条内裤,又在水里泡了几分钟,就更好清洗了。 宁柔从浴室出来,将衣服晒好,才垂着眼,一步步朝床边挪去。 洛真就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盒软膏。 她认得那是什么药,因为以前也用过。 “要我帮忙吗?” 洛真看宁柔走的慢,从床上站起了身。 这种事,怎么帮忙? 宁柔摇摇头,不等洛真反应,就主动将药膏接了过来。 “我、我自己可以。” 她的反应,真实又可爱。 洛真看着忍不住想笑,又怕她难为情,最终还是等她进了浴室,拉上帘子,才弯了弯唇。 宁柔总是爱害羞。 明明结婚第三年的同房初期时,两人间就有过这样亲密的上药经历,到现在—— 宁柔还是会脸红。 *** 裴仪带着对宁柔的同情,以及对洛真的愧意,也回到了海市。 她回来的日子,还算赶巧。 因为第二天,她的二哥裴礼,就来了琴室来找她。 “爸回来了。” “让我来接你回家吃饭。” “他还带了个学生过来,让你今晚一定要回去。” 学生? 裴仪一愣,迅速反应过来—— 这个学生,肯定是胥娴。 周如光很少带人回家吃饭,除非,是遇到了什么重大的喜事。 联想到胥娴也在研究孕膜,裴仪心里瞬间有了一个猜测—— 周如光这次出去交流了这么多天,多半,已经找到了消除孕膜副作用的方法。 她不敢再想,很快便上了车。 裴礼话多,开车的时候,也说个不停。 裴仪坐在副驾驶,表情看着平静,但心底,却是波澜翻涌。 她心里藏了事,回应得便不是很积极。 好在裴礼并没有发现这异样。 孕膜残留,会极大提高受孕的概率。 想到宁宝宝,又想到宁柔,她免不得就有些担心,万一宁柔又怀孕了怎么办。 洛真的情况,她回海市之前就问过简子宁,短时间内肯定不能出院。 既然洛真去不了垣乡,那就见不到宁柔,两个人,自然也不能发生关系。 这样想想,她的担忧才消减了些。 或许是继承了周如光的谨慎,又或许是受简子宁的话影响,她也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医院看看洛真。 “二哥,回家之前,能先去一趟中心医院吗?” “我有个朋友生病住院,想去看看她。” 裴仪在国内的朋友,也只有简子宁那四个人。 不用她说明,裴礼就猜到了她说的人是谁。 “你是说洛真?” 裴仪闻声点头。 裴礼知道两个人从小就关系好,还一起学钢琴,没有多问,就在下个路口拐了个弯,将车开去了医院。 按照简子宁的说法,洛真的身体很虚,至少要在医院修养一周。 裴仪好不容易做好见洛真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洛真昨天下午就出了院。 不用想也知道,洛真是去了哪里。 整个海市,没有一个人值得她这样留恋。 提前出院,她唯一会去的地方,只有垣乡。 裴仪闭了闭眼,心跳莫名乱了些。 直到跟着裴礼回到车上,才恢复了些理智。 其实,就算宁柔和洛真知道了孕膜的副作用又怎么样呢? 难不成,因为这个原因,她们两以后就再也不发生关系吗? 怎么想,这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从洛真找到宁柔,这中间过去了近两个月,说不定,她们两早就—— 裴仪深吸口气,心思仍沉浸在这件事里。 她太过入神,导致裴礼连着叫了好几声,她才稍稍缓神。 “你最近在琴室,练习得怎么样?” “爸很惦记你。” 是惦记女儿,还是惦记女儿的演奏会? 裴仪听见哥哥的话,嘴唇微微抿了抿。 “不太好。” 她的声音,如此平静,但说出的话,却像一道滔天骇浪,让裴礼瞬间愣住。 脚下刹车被踩,车身向前疾冲,很快就停了下来。 裴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眼底满是震惊。 “你再说一遍?” 不怪他不敢相信。 裴仪从小就是个自信的女孩,对于钢琴,她的自信又翻了数倍,说是自傲自负也不为过。 这么多年来,裴礼从来没有听过裴仪在钢琴上否定自己。 今天,是第一次。 裴仪居然会说出‘不太好’三个字,简直是不可思议。 车里的空气,忽然凝重了起来。 裴仪看着前方的马路,神色无比淡然,看不出一点异常,仿佛两人刚刚讨论的话题不是钢琴,而且其他不值得在意的东西。 她刚刚的回答,其实不是假话。 她确实弹得不好,而且,还有越来越差的趋势。 她想,应该是十年前的那件事,在潜移默化中给她带来了影响。 她无法分辨音符、再也记不得旋律、就连那两只她最引以为傲的漂亮的手,在触碰到钢琴的那一刻,也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幼儿园的那场表演,都是很简单的曲子。 但她那时已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再回海市练习,她愈发确定自己对音乐的认知出了问题。 她曾经那样在意钢琴,但现在面对这件事,她的心,竟然出乎意料地镇静。 这是她欠洛真的。 不能像以前那样弹钢琴,她也觉得心慌害怕,但她并不愤怒。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她根本没有资格愤怒。 长久的沉默,让裴礼心生不安。 他总觉得,自己的妹妹,自从回了国,就变了很多。 他不得不担心。 “你没事吧?” 接连的询问,裴仪总算有了些反应。 她转过头,目光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反而认真地问出了另一个更让人难以置信的问题。 “你说,如果我跟爸爸说,我想取消这次的演奏会,爸爸他—— 会是什么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点更新 其实我可以写她两腻腻歪歪一直写下去哈哈哈 感谢在2021-09-12 16:15:17~2021-09-13 00:4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橙南旧事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见、退、Ms.Lawrenc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洛50瓶;10155257、凤爪啊凤爪、小宫有纱的财布10瓶;42614398 7瓶;175 5瓶;风?月、Ms.Lawrence 2瓶;砸砸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六章 取消演奏会? 裴礼眉头紧皱,表情里满是担忧。 “你到底怎么了?” 裴仪双颊泛白,垂落的黑发盖在脸侧,整个人愈发显得郁沉。 她摇摇头,嘴角动了动,强迫自己露出笑容。 “没怎么。” “刚刚的话,只是开玩笑,不要放在心上。” 她想告诉家人,她如今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弹钢琴。 但她不能说。 一旦说了,周如光肯定会让人调查她这几天去了哪里、又遇到了什么人。 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生病。 更何况,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把钢琴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裴礼仍觉得不对劲。 “是不是太紧张了?” “从小,爸对你的期望就最高,这次是你回国后的第一次表演,有压力在所难免。” “今晚吃完饭,你和爸聊一聊,或许会好一点。” 裴仪听见最后一句话,眼睑微微垂了垂,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无法抑制地轻轻颤抖。 她的妈妈、她的哥哥,都如此依赖周如光,将他视为世上最好的丈夫和父亲,无条件地信任他,可他,却欺骗了所有人。 光是想想,她的喉咙就喘不过气。 她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裴礼见她不说话,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带来一个消息。 “对了,姑姑待会也会过来。” “如果不想和爸说,就和姑姑说。” “姑姑一向疼你。” 周如虹—— 裴仪愣了愣,想起这次回来宁柔交给自己的那张银行卡,面色又白了几分。 周如虹确实很宠她,为了撮合她和洛真在一起,连拿钱逼宁柔离开的事都能做的出来。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越发意识到自己这些年从周如光和周如虹这里得到了多少宠爱,她就越发愧对宁柔。 尤其是,在垣乡的那几天,宁柔从未对她表现出一点怨恨。 没由来的,她的心就很难受。 为宁柔而难受。 晚上的这顿饭,确实是一顿庆功宴。 人不多,只有六个。 除了裴家一家四口,还有周如虹和胥娴。 饭桌上最高兴的人,要数周如光。 孕膜的副作用,他一直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没想到这次出了个差,回来后胥娴就给了他一个惊喜,成功帮他突破了这个瓶颈。 一想到过不了多久,孕膜素就能正式面世,他脸上的笑意便又深了些。 他确实没有看错人,胥娴的天分,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裴家三个孩子,都没有成家。 大少爷裴义感情稳定,在国外有一个交往了五年的女朋友;至于二少爷裴礼和三小姐裴仪,则都是单身。 胥娴再怎么优秀,终归只是个外人。 如果能把她从学生变成儿媳妇,那才叫完美。 “小胥,你妈妈一个人住在乡下,还好吧?” 胥娴家庭条件不好,她的父亲在她出生之前就意外去世,这些年来,全靠她妈妈种地卖棉花,娘儿俩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家里虽然穷,她自己却很争气,靠读书慢慢往上走,一路从农村来到大城市,年纪轻轻,就跟着全国最出名的妇产科大夫学习。 周如光向来器重她,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后,申请项目的时候总会带她的名字,让她可以多拿学校的补贴和奖金,这也使得两人的师生关系里更多了些人情味。 饭桌上的气氛,无疑是极好的。 胥娴低着头吃饭,突然被点了名,匆忙忙抬头回应,连筷子都忘了放下。 “我妈挺好的。” 周如光点点头,伸手扶了扶眼镜,神色愈显温和。 “说起来,这个暑假你还没有回过家,你妈妈应该很想见你。” “这次你帮老师解决了难题,老师给你放两天假吧。” “你看看这个月你哪一天想回家,我让裴礼开车送你。” 连声而来三句话,让桌上的人同时愣了愣。 裴萱和周如虹,几乎瞬间就猜到了周如光的心思。 反倒是裴礼和胥娴两个人,仍什么都没意识到。 “爸,公司最近正忙呢,我走不开,到时候安排司机送胥小姐吧。” 裴礼没往那方面想,委婉地拒绝了周如光的提议。 胥娴也跟着摇头。 “老师,不用放假的,我跟我妈说好了过年再回去。” 周如光对两人的回答都有些不满,但也不能强求。 裴仪如同看戏一样,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看得出来,周如光很喜欢胥娴,甚至到了想让胥娴和裴礼在一起的地步。 既然这么看重,那他,会不会给胥娴透露他在背地里做的那些实验呢? 即便目前看来,胥娴对这些,还一无所知。 裴仪想得出神,直至耳边响起周如虹的声音,才稍稍回过了神。 “要练琴,也不能不顾身体。” “住在琴室,哪有住在家里好?” “你看看你,比回国的时候瘦多了。” 关切又爱护的语气,与从前无异。 但见识过眼前妇人对待宁柔时的冷漠,裴仪的心,再也无法从那些话中感受到一丝温暖。 碗里的饭只吃了一半,她已没有任何食欲。 “练习要紧。” “等演奏会结束,多的是时间休息。” 对于这个回答,周如光很是满意。 “好好准备。” “别让爸爸失望。” 满含期待的话语,让人倍感压力。 裴礼想起下午的事,免不得有些担心妹妹,犹豫了会,还是小声劝了句。 “爸,只是一场表演而已。” 裴仪这些天确实瘦了一圈。 裴萱心疼女儿,便也出声附和。 “她心里有数的,就别给她这么大压力了。” 三个人都为裴仪说话,却改变不了周如光的想法。 他仍然坚持,语气,也更加严肃。 “这次不一样。” “我请了朋友,出不得错。” 朋友,比女儿还重要吗? 裴萱的心梗了梗。 生平头一次,她觉得丈夫的形象和印象中那个文质彬彬、温柔顾家的身影有所出入。 裴仪看出妈妈还想为自己说话,连忙抢先一步松口,结束了这个话题。 “爸爸放心,不会出错的。” “到时候我一定好好表现。” 有了这两句保证,周如光的脸色好看了些许。 而裴萱,在看了女儿一眼后,也无奈地闭上了唇。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才吃完。 胥娴要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周如光看准机会,将沙发上的裴礼叫了起来。 “你送送小胥。” 司机明明就在车库,却点名要裴礼送胥娴离开。 这下子,两个当事人也看出了名堂。 空气,一下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裴礼今年二十六,一心忙着发展事业,从来没考虑过谈朋友,更不用说,胥娴这种醉心科研的学霸女,根本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这会儿听见周如光的话,他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没有办法,他只能回头看看裴仪,向妹妹求助。 他在为周如光的要求为难,胥娴同样如此。 她正想着该怎么回绝这份好意,就见沙发上安静坐着的裴仪,拿起包朝自己走来。 “爸爸,我送胥医生吧。” “我正好把车开去琴室,下次回家就不用麻烦二哥接我了。” 裴仪的话,成功将两个人从困境中拯救了出来。 她的理由正当,周如光只得同意。 胥娴住在医院附近的公寓楼,离裴家有一段路程。 裴仪开车很慢,半个小时才将人送到楼下。 她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直到胥娴要下车,才主动出声,轻轻唤了一声‘胥医生’。 医院里,每天都有病人这么叫自己,但这三个字从裴仪嘴里说出来,听上去总多了点别的滋味。 胥娴坐在副驾驶上,手指抓着安全带,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裴仪转过头,一双如水的眸子望了过去,平静无澜。 “你在医院上班,一定认识很多医生吧?” 胥娴闻声蹙眉,眼睛里泛出些诧异。 “嗯?” 裴仪轻呼口气,两只手从方向盘松开,悬在了半空。 她没有动,可明黄的灯光之下,那十根纤长白皙的手指,却在不停地颤抖。 胥娴脸色骤变,出于医生的本能,她想也没想就直接握住那双漂亮的手,低下头仔细检查了一遍。 那手仍在发抖,但上面没有任何伤痕。 看着不像装出来的,而是某种应激反应。 “你的手——” “为什么不跟老师说?” 胥娴看上去很是着急,想来,她已经看出了问题所在。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裴仪低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将手缩回。 她看向身旁的女孩,抿着唇笑了笑。 “怎么说?” “你应该也看到了,他对月底的演奏会,抱有多大的期待。” “之所以送你回公寓,其实是想请你给我介绍一位信得过的心理医生,起码,能确保他不把这件事告诉爸爸。” 今晚的裴仪,与前两次见面时又不太相同。 她变得温和、变得安静、也变得脆弱。 骄傲美丽的白天鹅,原来也有让人同情的一面。 胥娴无法拒绝这个请求。 她松开手,眉头锁得紧紧的,没有任何犹豫,就点了点头。 “好。” “明天,明天你有时间吗?” “我带你去海大,找心理系的邱主任,我保证,她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太过干脆的回答,让裴仪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嗯,有时间。” “谢谢。” 如果说刚刚的笑是装的,那这个笑,绝对出自真心。 她侧了侧身,上半身覆在胥娴身上,用那两只不停颤抖的手,为对方解开了安全带。 这个姿势,有些亲密了。 她嗅到一丝消毒水的味道,很淡很淡,像雨后春风,干净又纯粹。 和胥娴这个人带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3 00:43:32~2021-09-14 21:5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集录生物、微微、落日笛风、月熊的圈外妈咪、Ms.Lawrence、逃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霗40瓶;失眠多梦20瓶;曦、郑菲菲、白顾北10瓶;果木多多5瓶;青子芩4瓶;水岛3瓶;风?月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七章 宁柔身体不适,便只能向糖水铺请了假。 洛真想让她多休息会儿,让她晚上也别去酒吧上班,却被她支支吾吾地搪塞了过去。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她前天晚上已经请过了假。 还是为了照顾裴仪。 “她教宝宝弹钢琴,在琴室晕倒了,我不能不管她的。” 两人都洗过了澡,现在又躺在了床上。 宁柔后背贴着墙,任由洛真将自己抱在怀里。 说到裴仪,她又想起了酒仓被盗的事,语气变得更柔软了些。 “要不是她,我现在可能还在警察局。” 洛真听着这话,脸色微微变了变。 才短短五天,宁柔对裴仪的态度就变好了这么多。 她要是再来晚点,这两人恐怕已经成了‘好姐妹’。 “她对你,怎么突然这么好?” “特意从海市飞来见你,不仅帮你解围、还教宝宝弹钢琴。” “你们两个之间,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一句无心之言,正好说中事实的真相。 宁柔咬了咬唇,将头埋了下去,再也不敢看身旁的女人一眼。 洛真猜的没错。 她和裴仪之间,确实有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那就是,两人都清楚但从未点明的姐妹关系。 裴仪这次出现,确实和以前有很大不同。 她本来也很奇怪对方的转变从何而来,直到收到那五万块钱,才终于想通—— 裴仪,或许知道了她的身份。 宁宝宝只是帮忙弹了一首最简单的曲子,就算要付酬劳,哪需要给那么多呢? 那钱,更像是一种补偿。 宁柔反应过来,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想想裴仪这些天做的事,她又不怎么怕了。 如果裴仪要告发她,又何必给她钱? 一旦被抓回实验室,就算有五个亿,她也花不出去。 因为窗帘是拉上的,屋子里便显得暗沉。 洛真的手环在宁柔腰上,指尖不自觉动了动。 “怎么不说话?” 越是追问,宁柔越是心虚。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洛真见她不肯开口,心底的疑惑更甚。 “裴仪她,不会是喜欢你吧?” 这个猜测,就太离谱了。 宁柔想都没想,就急忙摇头否认。 “没有。” “她怎么可能喜欢我?” 这么急切的反驳,显然是有事情在隐瞒。 洛真翻过身,双臂撑起,将宁柔困在身下,一双冷眸直朝下望去,瞳孔里满是不解。 “为什么不可能?” “我跟她认识那么多年,如果不是喜欢,她不可能对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女人这么好。” “除非,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洛真的确很聪明,也足够了解裴仪。 宁柔吓了一跳,怎么都没想到洛真会猜的这么准。 没办法,她就只能将照片的事说了出来。 “她来找我,只是想把照片还给我。” “一个多月前,是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走了照片,让我在太阳底下站了两个小时。” “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所以才会对我这么好。” 洛真闻声一愣,反应过来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照片是她偷的?” 洛真眼底愠色翻涌,看得宁柔心里害怕。 她伸出手,主动勾住女人的脖子,将唇送上去亲了一口,像是安抚。 “她知道错了,也向我道歉了。” “那几天我联系不到你,也是她打电话找你的朋友去洛家找你。” “阿洛,别生气了,好吗?”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吻送上。 两个蜻蜓点水的轻吻,不足以让怒意全部消散。 洛真按住宁柔的手,寻了那两片软唇,将人压着亲了好一会儿,心里的怒火才小了些。 一吻结束,气氛又变得暧昧起来。 两人压抑了太久,一丁点亲密的行为都容易勾动欲望。 尤其是宁柔,如今的身体又这么敏感。 虽然是躺在床上,她也觉得双腿发软,浑身无力。 她的手仍放在洛真的脖子上,嘴里还喘着气,耳边又传来几句低语,瞬间,便让她的脸,红得彻彻底底—— “你是我的。” “以后,不许这么维护她。” “我会吃醋。” *** 小别胜新婚。 两个人在床上腻歪了一天,仍是嫌不够。 晚上五点十五,洛真下床换好衣服去接宁宝宝放学。 宁柔也想去,却被洛真一句话阻止。 “你在家好好休息,不要随便下地,要不然,又要多耽误几天才能完全恢复。” 这话听着,总有些情/色的暗示。 宁柔脸一红,不再说话了。 她听懂了洛真的意思,是她怕那里疼。 挑破暧昧,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 比起结婚的时候,还要亲热许多。 这就是恋爱的滋味吗? 确实让人沉沦。 洛真下了楼,司机刚好将车开来。 接完宁宝宝后,她没有立刻回家,先带着小孩儿去了糖水铺一趟。 宁柔在这里上班,宁宝宝也和店里的员工熟了起来。 师傅知道洛真有话要和宋芙说,笑着将宁宝宝带到了娃娃机面前,让她抓起了娃娃。 洛真趁机走到柜台前,将宁柔这几天的情况细细询问了一遍。 宋芙的回答,和宁柔说的大致相同。 “您失踪的前几天,宁小姐白天心不在焉,裴小姐来了后,她就好多了。” “听姜绒说,简家大小姐曾向她打听过您的消息。”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裴小姐让她问的。” 看来,裴仪这次确实帮了不少忙。 洛真抿了抿唇,表情微微变了变。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很小。 小到,想要占据宁柔的全部,不希望宁柔将心思分给除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 光是想到裴仪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保护了宁柔,还得到了宁柔的照顾,她的心口,就一片酸意。 她确实吃醋了。 宋芙看洛真眉头紧锁,猜到对方心情不好。 想到姜绒之前的提醒,她小声提醒了一句。 “洛总,后厨有汤圆,是宁小姐昨天下午做的,要带一份回去吃吗?” 洛真听见这句话,眼睛顿时亮了亮,面上寒意果真消散了些。 “柔柔做的?” 宋芙点点头。 “对,是宁小姐做的,如果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去煮。” 宁柔做的汤圆,洛真还没有吃过。 几乎没怎么思考,她就给出了回答。 “一份不够,煮两份吧。” 果然是热恋中的情侣。 宋芙忍不住感慨。 回后厨之前,她将师傅也一并叫走,把空无一人的前厅,留给了洛真和宁宝宝。 短短几分钟过去,宁宝宝手里多了一个软布娃娃,是个小小的哈士奇,只有成人掌心大小,看上去格外的憨傻。 见洛真出现,她笑着将自己刚抓到的娃娃送了上去。 “姨姨,送给你好吗?” 宁宝宝穿着一件粉色的小裙子,肩膀上斜挂着空水杯,脚上是一双儿童凉鞋。 她的头发披散着,已经盖过了脖子,刘海瞧着也长了不少,被两个小巧的花夹子夹了起来,才没有挡住眼睛。 她今天没有扎辫子,不是不想扎,而且洛真不会扎。 此时满头黄发垂落,越看,洛真心里越欢喜—— 没有人能否认,这就是宁宝宝像她的证明。 看着眼前这张和宁柔八分相象的小脸,她下意识就弯了弯唇,还没反应过来,就蹲下了身,将哈士奇娃娃接了过来。 “谢谢。” “姨姨很喜欢。” 宁宝宝被洛真这正经道谢的语气逗笑,主动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抱住洛真的脖子,自然而然地朝着洛真的右颊亲了一口。 “姨姨喜欢,宝宝以后抓的娃娃都送给姨姨。” 小孩子,表达爱意的方法总是这么直接。 洛真心口软成一片,嘴角笑意愈盛。 “都给姨姨了,那妈妈呢?” 这个问题,着实叫人为难。 好在宁宝宝早就和宁柔讨论过,没怎么思索,就给出了回应。 “宝宝以前抓的娃娃,都送给了妈妈。” “妈妈说,等姨姨回来,抓到的娃娃,可以都给姨姨。” 原来,母女两早就商量过了。 洛真心头一暖,本还觉得高兴,很快便反应过来—— 自己不在的这一个月,宁柔和宁宝宝,不知道该有多想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她心里有些自责,觉得自己应该早点回来。 “宝宝真乖。” 宁宝宝被喜欢的长辈夸奖,又亲了亲洛真。 “谢谢姨姨。” 她头上的夹子,有些松了,几缕刘海儿从中逃脱,将眉心都给盖住。 洛真抱着她坐到位子上,将手里的娃娃放到桌上,重新帮她夹好刘海,动作无比轻柔。 “妈妈怎么没有带你去剪头发?” 宁宝宝听见这话,抿着唇笑了笑,一双圆杏眼里满是向往。 “妈妈说,等姨姨回来,再和姨姨一起带宝宝剪头发。” 洛真闻声一怔,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宁柔从来没和她说过这件事。 她能猜到宁柔为什么不说。 在她离开的日子里,如果说这些,无疑是在催她放下海市的事,早点回垣乡。 宁柔从来不会逼她,也从不给她任何压力。 失神之际,耳边传来一道稚嫩嗓音。 一下,就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姨姨,后天幼园放假,你和妈妈带宝宝去剪头发,好吗?” 宁宝宝说话的时候,嘴角还含着浅浅的笑意。 洛真怎么可能不同意呢? 她抬起手,指尖温柔地碰了碰宁宝宝的脸颊,笑着点了点头。 “好。” 两份汤圆,不到十分钟就做好了。 因为是现煮的,没来得及冷却,摸起来仍是烫热。 洛真一手提着汤圆,一手牵着宁宝宝的手,一大一小很快就走出了店。 这会儿已经快到六点。 宁柔在家等了四十分钟,总等不到人回来,不免有些担心。 纠结了会儿,她还是给洛真打去了电话。 出乎意料,是宁宝宝接的。 “妈妈,是我呢~” 宁柔听见女儿的声音,不由得愣了愣,回过神后,嘴角也弯了弯。 她还没有说话,右耳里,便响起另一道低柔又婉转的女人声音。 “我和宝宝,在超市买菜,晚上想吃什么?” 宁柔睁了睁眼,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脑子运转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 洛真,似乎是打算亲自下厨,做饭给她吃。 如果没记错,五年前的洛真,可以说是五指不沾阳春水,如非必要,甚至连厨房都不会去。 宁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买菜?” “你做吗?” 手机那端的洛真,听见这句话轻轻笑了一声。 “当然是我做。” “不然还让你这个病号来做吗?” 宁柔被这笑声撩得心跳加速,又听洛真说‘病号’两个字,脸也红了起来。 不等她应声,洛真的声音,便又一次传了过来—— “晚上做奶茶给你喝,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幸福的一家三口 第七十八章 宁柔不知道洛真会做菜,更不知道洛真会做奶茶。 光是想想洛真穿着围裙在锅碗瓢盆里忙碌的场景,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太过惊讶,她又一次忘了回答。 超市里,洛真牵着宁宝宝的手在酸奶柜前停了下来。 “是回来之前,请眉姨教我煮的。” “只不过,我煮的肯定不如她好。” 宁柔爱吃甜食,尤其钟情沈如眉做的奶茶。 此刻听洛真一说,她才反应过来,奶茶,是洛真为了她才特意去学的。 能被喜欢的人这样珍惜对待,谁会不感动呢? 宁柔握着手机、抱着膝盖倚坐在床头,这会儿,就只会咬着唇傻笑了。 “没关系。”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许是觉得这句话用来表达爱意还不够,她又加了一句。 “就算是苦的,我也喜欢。” 做的是奶茶,又不是咖啡,怎么会苦? 洛真无意识弯唇,十几秒后,才笑着‘嗯’了一声。 两人说了会话,电话要挂断之前,洛真又将手机放到了宁宝宝耳边。 “和妈妈说再见。” 宁宝宝牵着洛真的手,乖乖地给宁柔道了声别。 “妈妈,再见。” 稚嫩又柔软的孩童声音,含着丝丝愉悦的喜意。 隔着手机,宁柔也能听出来宁宝宝现在有多开心。 这让她眼底的笑意也加深了些。 “嗯,再见。” “你和姨姨,买完东西要早点回家,知道吗?” 像一家三口一样。 虽然从未在宁柔面前表露过,但宁宝宝怎么会不羡慕别的小朋友既有爸爸又有妈妈呢? 每次放学回家,她总是最后一个被接走,常常是幼儿园空空落落,才能等来妈妈。 她不会埋怨,因为她知道妈妈上班有多辛苦。 钱很珍贵,生病买药要花钱,住房子吃饭要花钱,上学要花钱,没有人能帮妈妈,她也不能。 她可以做的,就是不哭也不闹,当个懂事的乖孩子。 可现在,洛真出现了。 洛真会和妈妈一起去接她放学,洛真会带她去糖水店吃好吃的汤圆,洛真会带着她去茶餐厅接妈妈下班,洛真会带着她逛超市买菜给妈妈吃。 在洛真面前,她可以撒娇,也可以享受宠爱—— 像别的小孩子那样。 从此刻开始,她不再羡慕幼儿园里其他的小朋友,因为她有妈妈,也有姨姨。 而姨姨,不仅对妈妈好,也会对她好。 听着手机里妈妈的叮嘱,她听话的点了点头,说话的时候,还仰着小脑袋笑眯眯地看了身旁的女人一眼。 “知道了,妈妈。” “我会乖乖的。” 宁柔甚至没有提醒她要听话,她自己就主动给出了保证。 洛真在旁听着心里又甜又酸,电话挂断的一瞬,立刻将宁宝宝从地上抱了起来。 怀里的小人很轻,抱着一点都不费力。 让人觉得心疼。 “跟妈妈说了什么?” “妈妈说,买完了东西,要早点回家喔~” 洛真的头发是扎起来的,但有几缕短碎发从发绳里跑了出来,顺着脸侧凌乱飘着。 宁宝宝边说话,边伸出软白的小胳膊,认真地将洛真脸颊旁那些碍事的乱发全部拨到了耳后。 她的手小,手指也小,细捋了好几遍,才把头发整好。 洛真就这么站着,动也不动,任由宁宝宝帮自己整理头发。 看着宁宝宝脸上的专注神情,她的心,犹如浮在一汪温暖的泉水中央,一点点,就变得柔软起来。 她曾那样渴望一个家。 苏栀爱她,却也怨她,怨她的到来不是时候,怨她困住了自己的一生;而洛振庭给她的,除了一点点可怜的父爱,就只剩下无情的控制、打压和伤害。 她以为这些伤永远不会被遗忘,终其一生都将跟着她。 可事实证明,一颗支离破碎的心,也能在爱的环绕中渐渐被治愈。 她伸出手,揉了揉怀里小人的黄头发,眼睛里,是一片无言的宠溺。 “好,买完东西我们就回家。” 话音刚落,她便将酸奶柜子的门打了开来。 “要不要喝酸奶?” 酸奶柜里,放着各式各样的酸奶,有瓶装、有盒装、也有袋装的,无一例外,包装得都很好看,价格多半也很昂贵。 宁宝宝身体不好,宁柔为了给她补充营养,在学校给她订了鲜奶,至于酸奶,她只喝过两次。 第一次,是半个月前去糖水铺,宋芙给的。 虽然过去了很久,但她仍记得酸奶吸管里那股酸酸甜甜又混着水果香气的绵绸味道。 确实很好喝,就是太贵了。 以至于后面宋芙再拿给她喝,宁柔出于礼貌,都拒绝了。 第二次,是宁柔发工资那天接她放学,路上问她想吃什么,她说酸奶,宁柔就给她买了一盒。 那时她才知道酸奶的价格,只是那么一个小小的方形盒子,看起来跟她的手差不多大,就要八块钱。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说过自己想喝这个。 这会儿听洛真问自己要不要喝,她面上泛出些犹豫,踌躇了半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姨姨,我们去买菜,好吗?” 洛真的手臂撑在柜门上,眉头微微蹙起。 来超市之前宋芙给她发了条信息,说宁宝宝喜欢喝酸奶,所以她连菜都没买,就抱着孩子来了酸奶柜这边。 只是没想到,结果居然是被拒绝。 按理来说,宋芙性格谨慎沉稳,不可能给她提供无效信息。 超市里开了空调,温度本就有些低,酸奶柜的门开着,冷气顿时更足。 洛真怕宁宝宝冻着,只得将柜门重新合上。 “不要酸奶吗?” 宁宝宝还是摇头。 洛真的眉,蹙得更紧了。 “不喜欢吗?” 宁宝宝抿抿唇,几秒钟过去,总算应了声。 “喜欢。” 她不想说谎,更不想欺骗洛真,纠结了会,才将手从洛真肩上松开,掰着手指数了数。 “要八块钱。” “可以买好多汤圆吃。” 原来,是觉得太贵。 快五岁的小孩子,也会算数了。 洛真面色微变,喉咙莫名涌出些酸涩。 “那只买一盒,晚上吃完饭,我们和妈妈一起喝,好不好?” 三个人一起喝,这个场景,比酸奶的吸引力更大。 宁宝宝不想多花钱,但实在没抵抗住和妈妈、姨姨一起喝酸奶的诱惑,最终还是点下了头。 洛真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些。 “你来挑,要哪一个。” “有很多味道,要水果味的、还是要冰淇淋味的?” 宁宝宝吃过冰淇淋,但没吃过冰淇淋味的酸奶。 她搂着洛真的脖子,转头看向酸奶柜,果然看到其中一个小盒子上画着一个白色的甜筒冰淇淋,下面贴着价格标签,正好是八块钱,也是这一排酸奶里最便宜的一个。 “姨姨,买冰淇淋味道的,好吗?” 洛真将柜门打开,将那一小盒酸奶拿了出来,直接塞进了宁宝宝手里。 盒子凉凉的,但是一点都不冰。 宁宝宝低下头看了看,指尖在那甜筒画上摸了摸,直到洛真将柜门合上,才抬起头,笑着亲了洛真一口。 “谢谢姨姨。” 自然而然的亲昵动作,令洛真的心都几乎融化—— 原来,这就是养女儿的幸福感。 *** 宁柔一个人坐在床上,等到六点四十,才等到洛真和宁宝宝回家。 她想下床,却再次被洛真拦下。 “宝宝,你去床上陪妈妈,今晚姨姨做饭。” 回来的路上,宁宝宝已经被告知妈妈身体不舒服,不能随意下床走动。 这会儿听见洛真的话,她将书包和水壶放好,便自己换好拖鞋,爬上了床。 “妈妈,你好点了吗?姨姨说你不能走路了。” 宁柔闻声,脸微微红了红,抬眼瞥向饭桌旁站着的女人,却只看见半张精致的侧脸,一瞬间不知想起了什么,心也乱了乱。 “嗯,妈妈好多了。” “你和姨姨,去超市买了什么?” 提到这个,宁宝宝的话就多了起来。 她坐在宁柔腿上,小脑袋靠着宁柔的肩,将从幼儿园出来后发生的所有事全都讲了一遍。 光说还不够,没等宁柔回神,她就自己站了起来,扶着床单下了地。 等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样东西—— 一个哈士奇小玩偶,和一小盒冰淇淋酸奶。 宁柔将女儿抱上床,一大一小面对面坐着,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嘴角都含着浅浅的笑。 洛真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的心,从未像此刻这样满足。 她将手上的菜放下,连手都忘了洗,就一步步朝着床尾走去,迫切地想要分享宁柔和宁宝宝的喜悦。 床上的母女俩说话说的太入神,都没有意识到有人过来。 “妈妈,我把娃娃送给了姨姨,姨姨说她很喜欢。” “姨姨还买了酸奶,是冰淇淋味道的。” “姨姨说,等吃完饭,我们三个人一起喝。” 早上起来时没有看到妈妈,这会儿,宁宝宝的小嘴说个不停,就没停过。 她将手里的酸奶盒子转到有图案的那一面,伸出小手给宁柔指了指上面的甜筒。 “妈妈,这个也甜甜。” “姨姨请我们吃酸奶,下次我们买冰淇淋回来,给姨姨吃,好不好。” 宁柔垂着眸,将酸奶盒子拿过来看了一眼,一双细眉拧了拧,确实有在认真考虑宁宝宝的建议。 “这个,买回来会化的。” “化了,就不好吃了。” 甜筒放不了太久,家里还没有冰箱,怎么都不能带回来吃。 宁宝宝年纪小,脑袋瓜子比宁柔还要灵活。 “那我们请姨姨去店里吃,好不好?” 去店里? 宁柔愣了愣,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后天宁宝宝放假,她上午也没有事,确实可以叫上洛真一起出去玩。 只是,不知道洛真有没有空。 她正思考要怎么跟洛真说,空气里,就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再抬首时,瞳中也映入一张漂亮又动人的笑脸—— “好啊,去店里吃。” “顺便,带宝宝去剪头发。” “再顺便,给家里换一张新床。” 作者有话要说:简简单单的幸福 感谢在2021-09-14 21:53:03~2021-09-15 21:0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pHoto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社恐的木头4个;叶倾、秒哉、深陷七五、5383274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曦10瓶;妗见.5瓶;也有很多可能4瓶;莎莎3瓶;郁清棠被我吃包子、6666、不羡仙2瓶;拾玖、余羡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九章 宁柔还没有应声,洛真便坐了下来。 “宝宝的头发也该剪了。” “后天宝宝不上学,我们早些出门,带宝宝去剪头发,然后再去家具店挑一张新床,怎么样?” 宁柔静静听着,一双灰眸盯在洛真脸上,眼神里藏了些怯涩。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了,但每次和洛真对视,她还是会脸红心乱。 洛真说话时的表情温柔又认真,她没敢再看,伸手将宁宝宝抱进怀里后,才轻声‘嗯’了一下。 袋子里的菜还没整理好,洛真很快便起身离开。 对于洛真做菜这事,宁柔仍不太放心,见人要走,她还是出声问了一句。 “阿洛,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洛真听出这句话里的担忧,不由得笑了笑。 “不用。” “你和宝宝等着吃饭就好。” 宁柔见她如此自信,心中愈发好奇。 “你怎么会做菜呢?” “你以前不喜欢进厨房的。” 洛真确实对美食不感兴趣。 但失去宁柔的那段时间,做菜,是她为数不多可以用来缓解思念的一种方法。 八年前两人刚结婚时,宁柔什么都不会。 不说做饭,她连家里的电器都不会用。 最开始,洛真请了阿姨回来解决两个人的吃饭问题。 宁柔在旁看了三个月,大概知道了做菜的步骤。 有一天阿姨请了假,她便自告奋勇,试着做了两道家常菜——酸辣土豆丝和西红柿炒鸡蛋。 洛真吃过后,觉得味道不错,便将做饭的任务交给了宁柔。 但光会做这两道菜,还远远不够。 洛真买来了食谱,宁柔不识字,她就一句句地念给宁柔听。 此刻再想起那段回忆,她的心,仍是甜蜜与苦涩交织。 “我会做菜,有这么奇怪吗?” “你忘了,当初那本菜谱,我可以一字不漏地背下来。” 听见‘菜谱’两个字,宁柔的记忆,瞬间也被拉回从前。 这么一想,洛真会做菜,确实不奇怪。 她没再纠结这个问题,终于安下了心。 洛真做菜确实熟练,水平远远超过了宁柔预期。 一个小时不到,屋子里就传来了饭菜的香味。 很熟悉的味道,宁柔轻易便闻了出来,洛真做的,是两人婚后她第一次下厨时做的那两道菜。 像是某种示爱的暗号,只有她和洛真才能看懂。 因为饭菜的味道太大,洛真便关了空调,将门窗都打了开来。 这会儿快到七点半,天早已黑了。 夜风闷燥,好在房间还有残余的冷气,吃饭的时候,倒不怎么热。 饭桌贴着墙,正好剩下三个位置。 宁柔和洛真面对面坐着,宁宝宝则坐在两人中间。 桌上除了土豆丝和西红柿炒蛋,还有一道宁柔很喜欢的冬瓜肉沫蒸蛋。 做菜是一个累人的活,洛真额头上隐约覆着一层汗,两只纤白的胳膊,也红通通的。 宁柔这时才想起来,以洛真的体质,并不适合下厨,煤火的温度那么高,洛真的皮肤,哪能受得了呢? 还没有动筷子,她的眉头就先拧了拧。 两个大人不吃,宁宝宝也不敢动。 她看看妈妈,又看看姨姨,嘴唇抿了抿,却什么话都没说。 最后,还是洛真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可以吃了。” 宁柔闻声,迅速将视线从那双泛红的手臂上收回,抬起眼朝对面的女人望去。 “你也吃。” 桌上三道菜,都有着特殊的意义,在海市的时候,洛真做过不少次。 那道蒸蛋菜,不止宁柔爱吃,宁宝宝也很喜欢。 三个人吃饭,比一个人吃饭,要幸福太多。 洛真最先吃完,见宁宝宝吃得慢,便主动接过了碗,给小孩儿喂起了饭。 明明是第一次做这种照顾孩子的事,动作瞧着倒不生疏。 宁柔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没由来的,心头便涌出一股强烈的冲动—— 将一切真相全部说出来的冲动。 洛真这么爱宝宝,宝宝也这么爱洛真,如果她们知道双方间有血缘关系存在,一定会很开心。 光是想想宁宝宝叫洛真‘妈妈’的场面,她胸膛里的那颗心,就抑制不住地开始狂跳。 只是,要怎么说呢? 这世上,还没有女人给女人生孩子的先例。 洛真真的会相信宁宝宝是她们两个共同的女儿吗? 想了想,宁柔又冷静了下来,觉得一定要找一个好的时机再把真相告诉洛真。 她的心思全放在这件事上,压根没注意到旁边的一大一小,正一起笑着看自己。 要不是洛真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估计她还能接着再想十分钟。 “吃着饭,也发呆?” 耳边有女人声音响起,宁柔恍惚中回神。 抬眼时,看到了两张含着笑意的脸。 她碗里的饭,还剩下一点,宁宝宝的饭,已经吃完了。 “妈妈,不可以浪费粮食,要吃完喔~” 宁宝宝撑着下巴笑了笑,发间的花夹子衬得她的脸格外可爱,说话的时候,那双湿漉的杏眼还轻轻眨了眨,看着更加招人疼。 ‘不可以浪费粮食’这句话,向来是宁柔用来教育她的,这一次,倒变成她讲给宁柔听了。 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洛真不禁莞尔,也点了点头。 “宝宝说得对。” 宁柔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转,低头的时候,自己的耳朵倒是红了。 她想,洛真一定不知道自己跟宁宝宝有多默契、又有多像。 三碗菜,都吃的见了底。 洛真洗过碗,收拾好灶台,便带着宁宝宝去浴室洗澡。 等两人出来,宁宝宝干净了,她自己,反倒湿了一身。 酒吧那边,宁柔终是请了假。 看着洛真额上的汗珠,她不免心疼。 “我下午洗过澡了。” “你赶紧进去洗吧。” “衣服湿成这样,吹空调会感冒的。” 洛真从这话里听出在意,嘴角不自觉勾了勾。 她其实一点都不累,也不觉得辛苦。 但宁柔的关心,仍让她的心口,泛出丝丝缕缕的甜意。 她点点头,去隔壁拿衣服的时候,没忘记把两碗汤圆也带过去,放进了白天刚买的冰箱里。 闷热燥郁的夏夜,显然更适合吃冰冰凉凉的甜汤圆。 洗完澡,将脏衣服都放进洗衣机,又洗好三人的贴身内衣,才算真正闲下来。 做完这些,已经快到十点。 看着墙上的时钟,洛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六点四十回家到现在,居然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在这期间,她只是做了个饭,帮宁宝宝洗了个澡,然后洗了几件衣服而已。 做家务,既消磨耐心,也消磨时间。 洛真无法不佩服宁柔。 这五年来,宁柔每天都要重复她今晚所做的事—— 做饭、帮女儿洗澡、洗衣服。 只做一天,并不辛苦,但日日坚持,却不容易。 洛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来到床边时,宁柔和宁宝宝正坐在床上一起看动画片。 母女俩身上穿着的,是她买的那套黄色向日葵睡衣,看着可爱极了。 手机里传来海绵宝宝的搞怪声音,宁宝宝缩在妈妈怀里咯咯地笑了一声,紧接着,宁柔也弯起了唇。 她的头发披散,随意搭在肩上,白皙的额头被刘海遮掩,因为低着头,顺着眉眼往下看出,是一点小巧的鼻尖,再往下,便是两片粉软的唇。 她的状态完全放松,两条腿微微蜷着,两只手则抱着宁宝宝的腰,不让女儿从怀里掉下去。 洛真看着这温暖动人的一幕,竟不忍心开口打扰。 她站着没动,嘴唇张了张,还没出声,便见宁柔仰起头看了一眼,随后,还抱着宁宝宝往床里挪了挪。 “阿洛,坐下来一起看吗?” 话音刚落,宁柔又空出一只手,在身旁的空位上拍了拍。 暗示的意味很明显了。 洛真抬脚朝前走了一步,宁宝宝便也抬起头,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姨姨,来呀~” 又是一声邀请。 洛真的心,软了软。 她没再犹豫,终于也加入了进去。 宁宝宝看得认真。 看到唇边有吸管送上,下意识就松开唇吸了一口。 等冰淇淋的酸甜味道从舌尖散开,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姨姨买的酸奶。 “真好喝~” “谢谢姨姨~” 宁柔把她教得很好。 不管什么时候,她总记得表达感谢。 她懂礼貌,也舍得分享。 小嘴砸吧砸吧,尝过酸奶的好滋味后,便主动将吸管往外推了推。 “妈妈和姨姨也喝~” 洛真听了这话,果真将酸奶盒送到了宁柔嘴旁。 “你也尝尝。” “宝宝说好喝。” 这温柔又宠爱的语气,怎么听,都像哄小孩儿似的。 宁柔咬了咬唇,心跳莫名加快了些。 几秒钟过去,她才张开唇,贝齿咬住吸管,也喝了一小口。 一个小小的动作,看着总是勾人。 洛真的喉咙动了动,心突然就燥了起来。 这盒酸奶,她到底是一口没喝,全喂了宁柔和宁宝宝。 许是白天逛超市逛累了,宁宝宝刷完牙后,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晚上十一点,也是时候休息了。 考虑到宁柔的身体,洛真没有留下来,一个人去了隔壁。 也是这个时候,她收到了郑邦发来的短信。 【洛小姐,关于论坛发帖人的ip信息,我们追踪到了该账户在网络上的全部发言,相关资料,已经发到了您的邮箱,请注意查收。】 洛真看完这条短信,立刻将电脑拿了出来。 如果没猜错,这个发帖人,应该就是宁柔的亲生父亲。 郑邦收集到的资料很全,也很杂。 她正要看,房门却被人敲响。 不用想也知道,门外的人,肯定是宁柔。 洛真将电脑合上,重新放回包里。 她没有开灯,就着稀薄的月色下了地,穿着拖鞋,一步步走到门前。 门被打开,露出的那张脸,果然是宁柔的。 “柔柔?” 洛真将门拉开,让宁柔进了屋。 两人站在门后,什么都没有做,空气就变得灼热无比。 宁柔被那声‘柔柔’叫得脸红。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松开右手,将掌心的软膏送到了洛真面前。 “你的手臂,好像过敏了。” “等我帮你上完药,再睡觉,好吗?” 屋里的光很暗。 但宁柔站的地方,正好有月光直照,她的脸,看着便清晰了许多。 一直处在空调的冷风之中,洛真自己都没察觉手臂不舒服,没想到,却被宁柔记在了心里。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顿时烧的更燥。 她没有说话,只是牵住宁柔的手,将人带到了床边坐下。 明明只是上药,但撩起睡衣长袖的那一刻,气氛还是变得旖旎了起来。 宁柔微垂着头,还没有将软膏的盖子拧开,整个人,就被压到了床上。 一个深吻结束,她人依旧是懵的。 药膏被她紧紧攥在手里,都捏得变了形。 她忍不住颤抖,却无路可逃。 洛真就躺在她身边,抱着她的腰,连唇,都快贴上她耳畔—— “是冰淇淋的味道吗?” “确实很甜。”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腻腻歪歪 感谢在2021-09-15 21:08:59~2021-09-16 03:4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赵不饥、Ms.Lawrenc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谢如萍60瓶;赵不饥10瓶;不羡仙2瓶;虫虫、拾玖、17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章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柑橘香。 宁柔脑子晕晕乎乎,任由女人的手隔着衣服在自己的腰上摩挲。 她咬着唇,不敢松口,喉咙里,却无法抑制地泄出一声嘤咛。 “我、我刷过牙了。” 意识不清,她仍想着辩解。 洛真听见这句话,不由得弯了弯唇。 五年过去,宁柔还是这么可爱。 甚至,比以前还要可爱。 她伸出手,指尖在那软唇上按了按。 “可是,我真的尝到了冰淇淋的味道,很甜。” 寂静的闷热夏夜,微弱的喘息声弥漫。 两人躺在床上静静抱了会儿。 除了亲吻,洛真的手规规矩矩,什么都没做。 窗外有月光照来,将两人的脸照的分明。 洛真侧身躺着,乌黑浓密的卷发挡在颊上,遮住半边侧脸,只露出一双雪亮幽深的眸子在外。 她的睫毛很长,月色映入,隐约能看见眼睑下有一片细薄的阴影,每眨一次眼,那阴影便跟着轻轻晃动,搭配精致深邃的五官,一眼望过去,美艳又动人。 宁柔粉唇微松,胸口不停上下起伏。 她看见洛真眼底有笑意浮现,情不自禁,就唤出了对方的名字。 “阿洛~” 满是信任、又带了一丝压抑渴望的呼唤。 洛真听见这声音,手臂无意识用力,将掌下的腰肢圈得更紧。 “嗯。” “陪我躺一会儿,再上药。” 很温柔的一个请求,宁柔没有理由拒绝。 她的身体太敏感,只是一个湿吻,就让她颤抖至今。 她不敢再乱动,将额头往前送了送,旋即埋下头,将脸贴上了洛真的肩。 吃了一个月的药,她的右耳已很少出现噪音,也没有再发痛,美中不足的,是听声时声音依旧偏小。 此刻,她感受到洛真的手指穿过自己的头发,将指尖落在了自己的右耳上。 两个人隔得那么近,她能清楚地听见洛真的呼吸声。 以及,耳边响起的话语声。 “柔柔。” “谢谢你。” 突如其来的一声道谢,让人不解。 宁柔微闭的双眼睁开,将头抬了起来。 “嗯?” 洛真的指尖缓缓下落,沿着小巧柔软的耳廓走了一圈,最终停在软白的耳垂上。 她舍不得捏,只轻轻碰了一下,便将手指收了回来。 她低下头,目光正好撞上宁柔的视线,四目相对的瞬间,四周的温度,攀升到了最高点。 “谢谢你愿意爱我。” “也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这两句话说的,像两人重新组建家庭了一样。 宁柔听得面脸发热,心脏砰砰地乱跳。 “不是说,现在还是谈恋爱吗?” 说是恋爱,但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 洛真闻声挑眉,眉宇之间,泛出一丝微浅的愉悦喜色。 “是在谈恋爱。” “那你有没有想好,谈到多久结束?” 结束? 什么意思? 是说分手吗? 宁柔表情一怔,脑子瞬间空白。 从和洛真再度发生关系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想过分手。 她以为,洛真也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却没料到,会从对方嘴里听见‘结束’这两个字。 说不出原因,她的思绪,迅速陷入慌乱,心口处,也被一阵强烈的酸痛填满。 不等洛真反应过来,她就将腰上的手推了开,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没有想过分手。” 仍是绵软的动听嗓音,但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宁柔很少生气,但这不代表她没有情绪。 洛真有些懵。 她撑着手臂起身,刚往宁柔身边靠了靠,就被毫不留情的躲开。 与此同时,空气中又响起同一句话。 “我没有想过分手。” 这一次,声音细弱了许多,听上去,格外地委屈。 洛真这时才意识到,宁柔误会了自己的话。 她向前倾身,再次凑近,不出意料,又被宁柔后退避开。 才几个小动作,宁柔就躲去了角落,一个人抱着膝盖坐着,再也不肯说话。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和结婚时一模一样。 受了欺负和委屈,从来不会跟人争辩吵闹,永远都只会藏起来偷偷生闷气。 洛真坐在床中央,眼睛直勾勾看向角落。 顾不得宁柔怎么回避自己的亲近,她还是慢慢挪了过去,随后伸出手,将那只细瘦的手腕握在了手里。 “知道恋爱结束,意味着什么吗?” 宁柔后背倚着墙,整张脸被垂落的黑发遮挡。 她听见洛真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心里的痛意,顿时更加浓重。 她不想回应这个问题,光是听到‘结束’这个字眼,她就觉得难过。 空气中的沉默持续蔓延,约莫过去三五分钟,仍没有一点声响。 宁柔知道,洛真在等自己的回答。 她还是难过。 唯有压抑喉咙里的酸涩,才能将胸腔里翻滚了许久的那两个字说出来。 “分手。” 恋爱关系结束,意味着她和洛真分手。 往后,两个人不会再有任何往来。 果然误会了。 洛真忍不住叹气,握住宁柔手腕的五根手指,下意识收紧了些。 “再想一想?” “除了分手,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我不想一辈子只能做你的女朋友。” “明白吗?” 这几句话,说得很明显了。 宁柔后知后觉,两只手臂微微动了动,小半会儿过去,才终于抬头,拧着眉,朝面前的女人看了去。 她的眼神,茫然困惑。 看上去既无辜、又有些可怜。 洛真红唇轻抿,抬手在那泛红的眼尾上抚了抚,不得不将话说得更加直白。 “恋爱结束,就该结婚了。” “我不想只以女朋友的身份待在你身边,也不想你只当我的女朋友。” “我想叫你老婆都来不及,哪里舍得跟你分手?” 老婆——这两个字,实在太亲密了。 宁柔的呼吸,没由来的急促了些。 即便是结婚的那三年,洛真也从未用这个词称呼过她。 她觉得难为情。 明明很想为自己的误解道歉,喉咙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将她想说的话,全都堵在了里面。 洛真看她不说话,干脆整个人都靠了上去。 两个成年女人,挤在小小的角落里,身下是柔软的大床,不知不觉间,上半身就贴在了一起。 两人的脸挨得很近。 宁柔逃无可逃,只能默默听着耳畔里传来的一句又一句情话。 “知道吗?” “每次和你躺在一张床上,我都会想起结婚那三年的时光。” “我很后悔,后悔那时候我们之间明明拥有法律承认的伴侣关系,而我却从来都没有好好珍惜。” “我想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和你、和宝宝永远在一起生活的机会,可以吗?” 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洛真想要的,不止是恋爱关系,而是一场正式的婚姻。 宁柔咬了咬唇,心头小鹿乱撞。 她的脸很热,耳朵也红了。 不怪她想岔,洛真的话,怎么听,都很像求婚。 看着洛真那张漂亮勾人的脸,她一时失神,竟然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阿洛,你这样,是在求婚吗?” 洛真愣了愣,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些话,确实和电视剧里演的‘求婚’差不多。 只是,少了一枚戒指。 她摇摇头,指尖沿着宁柔手腕下滑,最后落在那根纤长细白的无名指上,轻轻摸了摸。 “没有戒指,不算求婚。” “等你做好准备,我们再结婚。” “求婚、戒指、婚礼—— 这些八年前没有过的仪式,这一次,全部都会补上。” 洛真的语气,无比正经。 求婚、戒指、婚礼,这三个词语,太容易让人心动。 宁柔眼底涌出些羞意,心跳又快了些。 她没有穿过婚纱,也没有看洛真穿过婚纱。 只是在脑海里想象一下婚礼的场景,她的心,就像浸泡在蜜糖里一样,甜丝丝的。 “真的可以举行婚礼吗?” 八年前的那场婚姻,由利益而始。 除了一张结婚证,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洛真此刻许下的承诺,和那时相比,要美好太多。 以至于,宁柔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命运,也忘记了曾经受到的苦难和折磨。 她竟也开始期待。 “你穿婚纱,一定很好看。” 洛真勾了勾唇,手臂再度揽上宁柔的腰。 “很想看吗?” 两人的身体倚在一起,亲昵又自然。 仿佛,再没有什么能把她们分开。 宁柔的脸泛出些红,犹豫了会,还是点了点头。 “想。” 比起自己穿,其实,她更想看到洛真穿。 当然,这句话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洛真唇颊笑意渐深,将宁柔的腰,搂的更紧,再松唇时,又送出一个承诺—— “这么想看吗?” “那就,满足你。” *** 宁柔来隔壁屋,是为了给洛真上药。 磨磨蹭蹭地,两人就黏糊了一个多小时。 等上完药,已经快到凌晨一点。 洛真送宁柔回屋,直到房门关上,眉间的笑意仍没有散尽。 今夜本是一个值得铭记的美妙夜晚。 如果,郑邦没有发来那条短信。 洛真回到房间,重新打开电脑,将邮箱里的文件调了出来。 宁柔的父亲,显然是个很谨慎的人。 他很少在网络上留言,为数不多的几条回复,也都是用匿名ID。 至于发言的内容,全和医学相关,话题基本集中在孕妇这一部分群体上。 难道,是个妇科医生? 洛真仔细对比了仅有的五条回复,发现对方对女人怀孕后体内的各项激素变化异常了解,甚至只根据一个女人的体检报告,就能精准推断这个女人是否是易受孕体质、又是否是易流产体质。 结合宁柔手臂上的针孔、小腹上的手术疤痕、以及能给女人生孩子的特殊体质,她愈发肯定,这个男人,一定是个妇产科医生,而且—— 专业水平极高。 作者有话要说:柔柔和洛总,连结婚戒指都没有,可怜怜 感谢在2021-09-16 03:44:21~2021-09-16 23:4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如衿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葱头、Ms.Lawrence、叶倾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asino 40瓶;对象怪帅26瓶;jing 20瓶;我守约贼溜6瓶;escape、49759528、水岛5瓶;gaoh 3瓶;不羡仙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一章 只靠五条留言,并不足以确定男人的身份。 郑邦只得利用现有的信息,一步步缩小人选范围。 他以男人回复中提到的专业词汇为关键字,将国内三十年来已发表的相关医学文献,全部整理了出来。 洛真随意点开一篇,发现研究的是女人怀孕后体内各项激素指标的变化,便粗略看了一遍。 她仍记得,和宁柔刚结婚那段时间,她曾带宁柔去私人诊所做过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当时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按医生那时的说法,宁柔体内有几项激素水平偏高,但还在正常区间之内,并不会影响健康。 时间过去太久,那张体检报告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如果能找到,说不定,可以从中看出宁柔的身体到底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一夜时间,很快就过去。 洛真依旧醒得最早。 昨天买的汤圆,晚上一直放在冰箱,宁宝宝肯定是吃不了。 考虑到小孩儿的身体,七点不到,她就下了楼,重新买了早餐回来。 宁柔打开房门的时候,洛真两只手里分别提着粥和冰汤圆。 “宝宝不能吃太冰的食物,所以我去买了粥。” “至于这两份汤圆,我看,只能我们两解决了。” 自然又体贴的语气,俨然已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宁柔点点头,忽然想起昨晚洛真说过关于结婚的话,心跳又乱了乱。 家里装了空调,母女两的睡眠质量都好了不少。 宁柔受生物钟影响,早上能按时起床,宁宝宝年纪小,睡觉的时间比以前更长了些。 这会儿已经七点二十,她还没有醒,仍缩在毯子里睡得香甜。 洛真将手里的早餐放到饭桌上,见宁柔去了浴室换衣服,才一步步慢慢朝床边走去。 空调装在屋子中央,冷风飘到床侧时正好剩一点细微的凉意,完全不用担心会让小朋友着凉。 宁宝宝身上盖着小毯子,头上枕着自己的鲨鱼小枕头,手里还拿攥着昨天抓到的玩偶。 她头上的夹子被拆落,满头的黄发乱糟糟,头顶上有几缕头发丝儿被压得翘了起来,看上去很是可爱。 洛真沿着床边坐下,就这么静静地盯着毯子下的小人,不自觉,唇角便涌出笑意。 往后,她似乎再没有染发的理由了。 宁柔从浴室出来时,已经七点半。 只剩半个小时校车就要过来,宁宝宝仍然在睡。 洛真不舍得将人叫醒,但在宁柔的要求下,不得不这样做。 她伸出手,在宁宝宝脸上抚了抚,手指松开的一瞬,嘴里跟着唤了一声‘宝宝’。 很温柔的声音。 和宁宝宝梦里听见的一模一样。 耳边的呼唤声接连响起,几秒钟后,她终于抬起小手,在眼睛上揉了揉。 惺忪的睡眼睁开,她先是看见了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自己衣服的姨姨,然后才看见站在饭桌旁、拿着水杯给自己冲药的妈妈。 像是一个美好的梦。 梦里有妈妈,也有姨姨。 宁宝宝没有起床气,就算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也不会生气哭闹。 她看着洛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抿着唇笑了笑。 一个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让旁观者的心也为之动容。 洛真身体往前挪了挪,心口微微软了软。 “今天还要上学,该起床了。” 宁宝宝听见这句话,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嘴角弯得更明显。 她伸出两只小胳膊,循着孩子的撒娇本能,朝洛真软软地唤了一声。 “姨姨,抱~” 终究还是个五岁都不到的小朋友。 洛真的心,瞬间融化。 一家三口的日常,做什么都很开心。 送完宁宝宝上学,洛真便骑着自行车去送宁柔去糖水铺。 在她的安排下,师傅今天身体不适、回家休息,宋芙也因私事而请了假,这也就意味着,今天只有宁柔一个人守店。 后厨的冰柜里有做好的糖水和汤圆,加热后就可以端给客人吃。 宁柔还没有独自看店的经历,心里免不得就有些慌张。 洛真抓住机会,也留了下来。 师傅和宋芙先后离开,盈满甜汤香气的小店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当然,店门上挂着的‘营业中’的牌子,也被换成了‘暂停营业’。 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客人。 宁柔闲了下来,便去了后厨做汤圆,留洛真在前厅守着。 怎么看,都像一家夫妻店。 老板在门口迎客,老板娘在厨房忙活。 洛真知道今天不会有客人,只在柜台坐二十分钟便开始坐不住,也偷偷摸去了厨房。 宁柔正在和面,两只手沾满了面粉。 她的身上系着一条干净的白围裙,黑直的长发被扎成一束低马尾,顺从地垂在身后,两只小巧粉白的耳朵露在外面,让人忍不住就想上手捏一捏。 洛真站在厨房门口看了好几分钟,眼神瞧着痴迷,喉咙也无意识地动了动。 她自诩没有特殊的癖好,诸如制服诱惑那一类,她向来都不感兴趣,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宁柔穿着围裙揉面的场景,却轻易就勾起了她心里的欲望。 说不出理由,她便只能将原因归结于五年分别所带来的欲望压抑。 脑子闪过很多画面,大部分都是成人限定。 洛真神色晦暗,轻轻咳了咳,宁柔这时才转头朝门口望了一眼。 “阿洛,是有客人来了吗?” 宁柔的反应,仍是慢了一拍。 眼底一闪而过的困惑,更是显出她的茫然。 洛真将她这幅模样看在眼里,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突然泛出一层薄红。 好在这红不怎么明显,她的表情又那么平静,宁柔并没有发现异常。 “没有客人。” “我过来看看你。” 仍是一贯的清冷语气。 宁柔闻声弯唇,指了指案板上的糯米粉团。 “我在和面,待会要做芝麻汤圆,师傅说,明天要考查。” 洛真抬步走近,目光在灶台上扫了一遍,看到很多没有调配好的馅料。 “需要我帮忙吗?” 只做一种汤圆,宁柔可以忙的过来。 她本想拒绝,可洛真眼里的期待太明显,她实在说不出‘不’字,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门后的架子上有围裙。” “你先换上围裙,再把手也洗一下,才能帮忙。” 洛真虽然聪明,做什么事都能一点就通,但毕竟没有做过汤圆,和宁柔一起待在厨房,她是徒弟,宁柔才是师傅。 她无条件听从宁柔的一切命令,先换围裙,再去洗手,然后按照要求用清水淘洗黑芝麻。 她没有洗过黑芝麻,用滤网反复冲洗了几遍,仍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洗干净。 没办法,还是向宁柔求助。 “柔柔,这样可以吗?” 宁柔放下手里的面团,走到水池旁看了看,只一眼,便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 “要晃动滤网才行。” 话音刚落,她便打开水龙头,旋即两只手握在洛真手上,一步步教导对方该怎么做。 “看到了吗?” “水落下来的时候,滤网要跟着摇晃,这样才能洗得干净。” 她很有耐心,握着洛真的手,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个动作,直到洛真学会,才笑着将手松开。 没由来的,她心底就涌出一丝淡淡的满足感。 和洛真这样优秀的女人在一起,她不可能不觉得自卑。 洛真什么都会,而她,却连字都不认识。 不管是家世、学历还是外形,她和洛真之间,都隔着巨大的鸿沟。 她也在默默努力,想要缩小这种差距。 从此刻看来,她的付出,已有所回报。 至少,在这间小小的厨房,是她教洛真,而不是洛真教她。 她垂着眼,但不难看出面上含笑。 洛真将这笑看在眼里,眉头也舒展开,轻轻道了一声谢。 “谢谢你这么耐心教我。” “你学的很好,教得也很好。” 只是洗个芝麻而已,哪里用得着这么夸? 宁柔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还是咬着唇笑了笑。 “我不想白白浪费你的钱。” 她没有忘记,自己能安安心心在这里学手艺,全靠眼前的女人一次性给自己交完了一年的学费。 洛真听见这句话,表情忽变得正经起来,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无比坚定。 “不会浪费。” “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你也会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店。” *** 邱玉是海大医学院心理系的系主任,也是全国有名的心理医生,不仅专业水平过硬,人品也是出了名的好。 胥娴本科参加学校勤工俭学的项目,给她做了半年的助理,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 周如光的名字,院里的老师全都听过。 得知裴仪是他的女儿,邱玉有些惊讶,出于医生的基本素养,她并没有过多关注这件事。 当年伤害洛真的事,裴仪始终没有办法说出口,只是隐晦地表示年少时伤害过一个朋友。 两人聊了一个下午,邱玉很快便确定她之所以不能控制自己的手,是内心的歉疚感过深,让她觉得自己理应为当年的事付出相应的代价—— 既然她让那位朋友不能谈钢琴,那她自己,最好这辈子也别再碰钢琴。 固执的思维,单靠自己难以改变。 更不用说,裴仪这个人,处事的价值观本来就有问题。 和邱玉约好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她便离开了办公室。 她出门的时候,走廊上并没有人,还以为胥娴先走了,却没想到,就在要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长廊尽头的教室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胥娴。 她停在原地没有动,面色温和,姿态却是傲然。 胥娴一路小跑,很快就来到了她面前。 “不好意思,刚刚看到几个学弟学妹,被他们叫去了实验室。” “我跟邱老师说,你们结束了就告诉我一声,还好赶上了。” 胥娴没有穿白大褂,但身上依旧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裴仪点点头,嘴唇紧抿着,迅速朝着门口走去。 她的表情淡然,看不出喜怒。 胥娴想到她的手,心中有些担心,却不好意思多问。 一直到出了学院大楼,才终于按捺不住,小声问了一句。 “你的手,还好吗?” 裴仪听见这句话,步子顿了顿,仍是没说话。 车子停在院前的空地上,因为怕被熟人看见,她很快就上了车,等胥娴也坐到副驾驶上,她才总算松唇,平静地应了声。 “不好。” “邱医生说,短时间没办法恢复。” “下周,还要再过来。” 还有不到十五天就要演奏会,手不好,还怎么表演? 明明不关自己的事,胥娴看起来,却比谁都紧张。 裴仪神色看着倒很冷静,一点都不为这件事担心。 但越是这样,越让人为她的状态担心。 “你没事吧?” “有没有事,我的手也好不了。” 裴仪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孩,嘴角明明是扬着的,看上去,笑容却那么苦涩无奈。 “别说这个了,跟我分享一点开心的事吧。” “听说,你帮爸爸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和孕膜有关的—— 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6 23:49:13~2021-09-17 22:3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Ms.Lawrence、15702129、归客.晚秋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心64瓶;.54瓶;52620528 50瓶;矣宙47瓶;齐三言30瓶;时宜20瓶;冰淇淋很丝滑18瓶;曦10瓶;Kenzy 7瓶;泡泡水、祎祎云5瓶;不羡仙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二章 【有裴仪,介意慎买】第八十二章 裴仪的眼睛里,藏着微微的失落。 像是流星坠地后留下的花火,美丽、却又充满遗憾。 车子的窗户,紧紧闭着。 空调的冷气从上而下吹落,整个车身里弥漫着一股泠然的寒意。 胥娴的唇半松,猛然间,就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的裴仪,身穿白色礼裙坐在演奏厅中央弹钢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可现在,却连自己的手都无法控制。 她无法不觉得惋惜。 她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最后,就只能满足对方的愿望,分享了这些天来最大的好消息。 孕膜素尚在研究当中,她不能透露太多信息,只说自己的试验有了进展,找到了检测病患体内是否有药物残留的方法。 “因为没有相关的临床病例,目前还无法做出更重大的突破。” 更重大的突破? 裴仪面无波澜,心跳却快了些。 “如果有病例的话,会怎么样?” 漫不经心的语气,最不容易惹人怀疑。 胥娴没有多想,立刻给出了回答。 “有临床数据的话,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将孕膜素的副作用降到最低、甚至完全消除。” 确实是重大突破。 裴仪指尖轻颤,想到自己在三楼书房偷拍到的文件,呼吸竟乱了几分。 以周如光的性格,为了让孕膜素尽早问世,迟早有一天会将那份病例记录交给胥娴。 一边,是对自己恩重如山的老师和数之不尽的名利金钱;另一边,是做人的基本良心和身为医生的道德操守。 到了那时,胥娴会怎么选择? 裴仪垂了垂眸,没有再说话,心口绞得死紧。 她该怎么做呢? 她想帮宁柔,也想保全裴家。 但好像,怎么也无法两全。 甚至,她连周如光在暗地里做的那些事,也无法阻止。 无力感从心底袭来,如同一阵汹涌浪潮,将她彻底淹没其中。 一时失神,她连自己的手又开始发抖都没有发现,直至胥娴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才稍稍恢复了些意识。 “你的手,抖得好严重。” “待会我去医院给你拿点药,可以吗?” “我不会跟老师说的。” 满含担忧的关切话语,字字句句都那么温暖。 空气中飘散着消毒水的气味,裴仪点了点头,几秒过后,才再次看向身旁的女孩,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假如有一天,爸爸给了你一份孕膜素的病例记录,让你继续帮他做完实验,你会接受吗?” 这个‘假如’,太虚幻了。 胥娴几乎没有思考,就直接否定了这个可能。 “用活人私做药物实验,是犯法的。” “老师不会做这种事。” 和裴家人一样,胥娴如此信任周如光。 裴仪脸色泛白,五指不得不攥紧衣角,才能让手抖得不那么厉害。 “所以,你会不会接受?” 她仍是追问。 胥娴眉头蹙起,总算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她不可能不纠结。 和名利金钱无关,只因和周如光相识数年的师生情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裴仪手心有湿汗沁出,她才终于摇了摇头,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不会。” *** 一转眼,就到了周日。 宁宝宝也迎来了第一个和妈妈、姨姨共同度过的假期。 因为宁柔昨天守了一天的店,师傅今天特意给她放了一下午的假。 这样一来,就有了一整天的玩乐时间。 原本去中心街的计划,也改成了去市里。 早上八点不到,洛真和宁柔就带着宁宝宝一起出了门。 轿车停在马路边,三个人先后上车。 仍是小孩子坐在中间,两个大人坐在旁边。 八月下旬,垣乡的温度丝毫不见降低。 宁宝宝出门的时候,头上戴了一顶圆圆的花帽子,这会儿上了车,不需要两个长辈帮忙,她就自己将帽子摘了下来。 “妈妈,我们去哪儿呢?” 宁柔闻声轻笑,伸手替女儿理了理刘海,说话时的语气,轻快而愉悦。 “去市里。” 宁宝宝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垣乡。 她虽然没有去过市里,但也听幼儿园的小朋友们说过,市里不仅有游乐场,还有动物园,可好玩、可热闹了。 毕竟是小朋友,爱玩是一种天性。 想起同学们对游乐场和动物园的描述,宁宝宝的眼睛,顿时亮了几分。 她也想去这两个地方看一眼,看看游乐场里是不是有动画片里出现过的旋转木马、动物园里又是不是有课本上画的大象和长颈鹿。 她想和妈妈分享这份喜悦的向往,但天生敏感的性格让她在出声之前就意识到这种分享对于妈妈来说,其实是一种隐形的负担。 不愿意向妈妈提要求,她便没有做声,但她的表情变化,已全部落在了洛真眼里。 “嗯,去市里。” “先带你去剪头发,再去给家里换张新床。” “做完这些,就要带你和妈妈去医院检查身体和治耳朵了。” “至于下午,除了去游乐场,还准备再去动物园逛一逛。” 清冷低柔的女人声音,猝不及防就从身后响起。 宁宝宝愣了愣才回过神来—— 姨姨说下午先去游乐场、再去动物园。 一分钟前她连提不敢提的愿望,一分钟后,突然就实现了。 她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几秒钟后,才小心翼翼地向宁柔确认了一遍。 “妈妈,是这样吗?” “真的可以去游乐场和动物园吗?” 洛真说的,是昨天晚上两人制订好的游玩计划。 宁柔点点头,唇颊含着微微的笑,很快给出了回复。 “嗯,可以去。” 宁宝宝的头发上,别着两个小巧的花夹子,衬着她的小脸愈发稚嫩秀气。 她的眼睛又圆又亮,此刻完全睁开,就像两颗圆圆的杏子,看上去可爱极了。 宁柔看着,也觉得欢喜。 “姨姨也我们和一起去。” 宁宝宝听见这句话,终于安下心,抿唇笑了起来。 妈妈从来不会骗她。 今天下午,真的可以去游乐场和动物园玩了。 而且,还是和姨姨一起。 光是想到自己走在姨姨和妈妈中间,左手牵着姨姨、右手牵着妈妈的场景,她的心,就喜滋滋的。 小孩子,总是容易满足。 即便是这么高兴的时候,宁宝宝也没有忘记表达自己的感谢。 “谢谢妈妈、谢谢姨姨。” 开心过后,她又想起了当初许给洛真的那个承诺。 她仰起头,朝宁柔笑了笑,小声提醒了一句。 “妈妈还忘了一件事,我们答应了要带姨姨去吃冰淇淋的。” 既懂礼貌,还知道感恩。 这样的孩子,又有谁不喜欢呢? 宁柔表情微怔,反应过来后也弯了弯唇。 “抱歉,妈妈确实忘了这件事,谢谢你提醒妈妈。” “那等你剪完头发,我们再带姨姨去店里吃冰淇淋,好吗?” 温柔的商量语气,丝毫没有把宁宝宝当成一个小孩子来敷衍。 洛真听着两人的对话,隐约间似乎明白为什么宁柔会把女儿教得这样好了。 她沉浸在这温馨的场景里,思绪不自觉飘远。 直到听见宁宝宝的呼唤,意识才被拉回现实。 “姨姨,妈妈说剪完头发去吃冰淇淋,可以吗?” 只是一声再普通不过的问询,却让洛真的心,瞬间被填的满满的。 她怎么可能不同意呢? 能和宁柔和宁宝宝待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幸福。 *** 虽然是给小朋友剪头发,但花的时间一点都不短。 等待的片刻中,宁柔也被洛真牵着走到了Tony老师面前。 “难得来一次。” “你的刘海也长了。” “让师傅给你剪一点,嗯?” 洛真的声音,实在太温柔。 店里的客人不多,但员工足足有十几个。 这么多双耳朵听着,宁柔的脸,不自觉就红了起来。 她还没有应声,耳畔又传来一声动人软语,跟撒娇似得,瞬间,就让她忘却了所有的原则。 “柔柔,我想看——” 洛真说想看她剪完头发后的模样,她根本无法拒绝。 本只是带宁宝宝理发,最后,她也坐到了镜子前。 一大一小剪完头发,差不多过去了四十分钟。 宁宝宝剪了个齐肩的小短发,刘海的长度刚好遮住眉毛,看上去更乖巧可爱了些。 至于宁柔,额前的刘海被打薄了些,脸颊处多了两缕鬓发,显得脸更小了,长发的发尾修得齐平,头发披散的时候,一眼望过去,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四岁孩子的妈妈。 洛真坐在沙发上,目光遥遥看向镜子,越看,就越满意。 等宁柔抱着女儿来到身前,她想都没想,就松唇夸了一句。 “好看。” 也不知道是在说孩子,还是在说大人。 总之,宁柔的脸,又红了。 三个人出了理发店,差不多到了十点半。 这条街是商业街,理发店隔壁就是奶茶店,里面正好有冰淇淋卖。 宁宝宝不能吃冰,宁柔便点了一杯少糖的奶茶让她抱着喝。 至于她自己和洛真,则要了一份大碗的冰淇淋。 因为是周日,奶茶店的客人很多,绝大部分都是出来逛街的学生。 有些身上穿着高中校服,估摸着,只有十五六岁,谈笑之间,满是青春洋溢的朝气。 受这热闹氛围的影响,宁柔的也情不自禁笑了一下。 她手里捏着勺子,上面的冰激凌已经全部化开,融成了奶白色的糖水,闻上去,就满是香甜的滋味。 这是第一口,她没有吃,而是喂给了宁宝宝。 “好吃吗?” 宁宝宝乖乖点头,吃完后咂咂嘴,嘴唇沾上一圈白,宁柔看着不禁发笑,立刻拿出纸巾替女儿擦干净。 洛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下微软,也舀了半勺子冰淇淋,送到了宁柔唇边。 这是她的第一口。 她也愿意让给宁柔。 “你也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7 22:37:14~2021-09-18 22:2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沈辞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倾2个;Ms.Lawrence、如衿、秒哉、CITOU、嘟嘟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关乎己心185瓶;CITOU 39瓶;墨染书白24瓶;舟月5瓶;哦哈哟Hyom 4瓶;不羡仙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三章 空气中漂浮着香草的诱人气息。 宁柔垂着眸,眼角余光落在女人纤长的手指上,几秒钟过去,才红着脸松开唇,将那半勺香甜的冰淇淋含进嘴里。 冰凉的甜意从舌尖散开,慢慢涌向大脑。 洛真说的,果然没有错—— 冰淇淋的味道,真的很甜。 想起那夜的吻,宁柔耳尖都变成了粉色。 吃完冰淇淋,三人按照计划去了家具店,挑选了一张性价比最高的双人大床。 洛真确实会砍价,比宁柔预料中的还要厉害许多。 一张双人床外加一个乳胶床垫,总共两千三的价格,最后降到了两千。 要知道,进店时老板说的可是谢绝还价。 这要是宁柔一个人过来,估计一分钱都讲不动。 两千块,正好在预算范围之内。 宁柔跟着店员去付钱,再转身出来,看到的就是洛真抱着宁宝宝在门口等自己的场景。 这一幕,实在太过美好。 以至于回到车上,她的颊边,仍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怎么看,都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洛真将这笑容看在眼里,唇角也弯了弯。 “待会儿去医院,怕不怕?” 宁柔闻声一滞,怔了几秒才想起来回答。 “不怕。” 她的头发散开,随意垂落在脸颊两侧,衬得脸上的皮肤更白,一双眼睛盈盈若水,比天上的星还要明亮。 洛真只是看了一眼,便再不舍得将视线挪开。 她的注意力尚被锁在那双盈亮动人的灰眸里,耳边,便又传来一道轻软嗓音。 “你和宝宝都在,我不怕的。” 这句话,比情话更加动听。 洛真红唇轻抿,两条细眉完全舒展,瞳中寒芒散去,余留下来的,只有缠绵的爱意。 吃了一个月的药,宁柔的右耳好了不少,由于耳鸣和眩晕的症状还没有彻底消除,医生不建议这么快就佩戴助听器。 至于左耳,经过检查,仍是接近极重度的失聪状态。 吃药没有效果,就只能通过手术安装人工耳蜗来恢复听力。 二十四年的囚禁折磨,有些恐惧,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宁柔听见医生的话,脸色顿时白了白,额头也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这么强烈的惧意,洛真自然察觉了出来。 “还好吗?” 宁柔半低着头,恍惚中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话,愣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没事的。” 这句话,像是在回应洛真,又像在安慰自己。 话刚说完,她便悄悄伸出手,将洛真的手紧紧握住,仿佛想要从这只冰凉的手中获取一点支持和力量。 只是听见‘手术’两个字,就被吓成这样,真要进了手术室,只怕眼泪都要掉出来。 洛真心下微叹口气,眉宇间满是疼惜。 她不敢再和医生多聊手术的事,迅速结束话题,带着宁柔和宁宝宝离开了办公室。 医院的走廊上,来来往往的病人很多。 四处弥漫着的,是各种各样的药水味。 而气味,是有记忆的。 宁柔将宁宝宝抱在怀里,双颊苍白,十指指尖,也在微微颤抖。 “妈妈。” “让我下来走好吗?” 宁宝宝将小脑袋从妈妈肩上抬起,主动要求下地。 想来,她以为妈妈是抱自己抱累了,所以才会手抖。 宁柔听见这声软糯请求,还没作出反应,一旁的洛真就伸出了手,直接从她怀里接过了宁宝宝。 “姨姨抱你。” 紧接着,洛真单手抱住宁宝宝,空下来的右手,也紧紧扣住了她的左手。 “去车里坐吧。” 出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便没那么重了。 宁柔像一条搁浅的鱼,再度回到水里后,呼吸顺畅了许多。 洛真瞧着心疼,心里也清楚,当务之急,不是安排宁柔进手术室,而是先带宁柔去看心理医生。 “做手术,多少有风险,我看,我们还要再考虑考虑,你觉得呢?” 温和的问询口气,轻易便能让人安心。 宁柔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实际上,她对手术的恐惧全部写在了脸上。 洛真的话,无疑给了她一个喘息的机会。 一瞬间,她的表情就放松了下来。 “嗯。” “那暂时先不做。” “好吗?” 这么明显的逃避态度,洛真的眉不自觉便蹙紧了些。 她不敢让宁柔看出自己的担忧,应声时,语气一如既往地宠溺。 “好。” 这次来医院,除了给宁柔治耳朵,还得给宁宝宝检查心脏。 洛振庭的主治医生、国内最好的心脏内科专家周云袭,前天刚回国,今天就被洛真请来了垣州市。 考虑到宁柔精神状态不太好,洛真独自一人带着宁宝宝回到了医院。 周云袭今年六十,和洛振庭相识多年,洛真见到他,也要叫一声‘周叔叔’。 他本来两个月前就要回国,没想到上飞机的前一秒,自己倒在机场晕倒了。 这一生病,就在国外多待了些日子。 两人见面,先是寒暄了几句,然后才带宁宝宝做检查。 宁宝宝从小身体就弱,早就习惯了看病吃药的生活,整个过程中,没有哭闹过一下。 洛真知道母女俩这五年过得不容易,但亲眼看着宁宝宝伸出细白的小胳膊,安安静静地让护士打针抽血的那一刻,心还是抑制不住地疼了疼。 要检查的项目很多,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 等回到车里,已经到了下午两点。 “周医生说,宝宝的病情很稳定,只要好好吃药,维持良好的作息,保持情绪平稳,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至于后续的治疗计划,要等具体的检查报告出来才能确定。” 听上去,情况似乎不是太坏。 宁柔松了口气,将女儿抱在怀里亲了亲。 “打针了吗?” 宁宝宝点点头,眯着眼笑了笑,旋即摊开掌心,将手里的白色糖丸送到了宁柔面前。 “医生爷爷夸我听话,给了两颗糖~” “我吃了一颗,还剩一颗~” 她的脸上,有一点骄傲的小表情,一双圆杏眼亮晶晶,看着格外招人疼。 宁柔看着那小糖丸,也轻轻笑了一下。 “糖丸不能一直拿在手里,会融化的,知道吗?” “胳膊还疼不疼?” 宁宝宝听见这句话,主动抬起胳膊给宁柔看,说话的期间,不忘将糖丸送进嘴里。 “妈妈,不疼的。” 小孩子的皮肤嫩,一点点伤痕都容易留下痕迹。 只是打了一针,针口附近的皮肤,已经泛出了浅浅的紫色。 宁柔没敢碰,只是看了几眼,便觉得不忍。 母女俩的对话,亲密无间。 洛真静静听着,仿佛也从这寥寥数语中窥探到了宁柔和宁宝宝是如何在生活的重压之下相互依偎,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像是一颗碎石突然坠入,心湖中央惊起阵阵涟漪。 直到耳边响起宁柔的呼唤,她的心,才平静了些。 “阿洛,你饿了吗?” “我们先去吃饭,再带宝宝去游乐场逛一逛,好吗?” 洛真回过神,抬眼朝宁柔看去,瞳中映入一张含笑的秀气脸庞,胸口的郁躁情绪,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好。” 按原定的计划,下午要先去游乐场,再去动物园。 但看时间,是完全来不及了。 三个人吃完饭,差不多到了两点半。 而动物园,一般五点就关门。 这个下午,注定只能去游乐场玩了。 宁宝宝倒很开心,因为洛真给她许了诺,说下周幼儿园放假,会再带她来市里。 “姨姨,妈妈也来吗?” 小朋友的愿望,简单又纯粹。 洛真蹲下身子,伸手在宁宝宝的小脑袋上抚了抚,唇角情不自禁便扬了扬。 “当然。” “我和妈妈都会在,就像现在这样。” *** 从市里回到家,已经到了晚上七点。 宁宝宝玩了一天,洗完澡就睡了过去。 因为第二天要安放新床,宁柔和洛真还得收拾屋子。 这一打扫,很多被宁柔刻意收藏起来的东西,也都被翻了出来。 洛真从床底摸出一个小纸盒,里面的东西不多,只有三样—— 一本手语书、一个黑色的小u盘、以及一张老照片。 毫无疑问,照片,就是裴仪当初偷走的那张。 洛真将照片拿起来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变。 这张照片,是她十五岁的时候在何韧姿家里拍的。 相册的照片太多,她从来没发现少了一张。 想到宁柔当初离婚时什么都没要,只拿了自己的照片,她的心口便又酸又涩。 “阿洛~” 看得太出神,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宁柔就站在自己身后。 等起身时,她的手里,仍拿着那张照片。 “就是为了这张照片,所以才在太阳下晒了两个小时?” 虽然早就知道那张被宁柔视为珍宝的照片是自己的照片,但真正看到照片上女孩的一瞬,洛真的眼睛,依旧无法抑制地泛出红意。 宁宝宝睡得很香,丝毫不受两人说话声音的影响。 房间里,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再没有别的动静。 宁柔看向照片,心跳莫名加快了些。 等抬头时,才发现洛真的眼睛红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却知道洛真为什么眼红,一时间,心竟也跟着慌了。 长久的沉默,让洛真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将照片放回盒子里,抬步朝宁柔走去。 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步,才终于无奈地松开红唇,轻声叹了口气。 “怎么这么傻?” “只是一张照片而已。” “海市还有很多。” 宁柔拧了拧眉,并不认同洛真的话。 “再多,也不是这一张了。” “这张照片,陪了我很久,意义不一样的。” 绵密浓重的情意与压抑五年的思念,全都藏在这句话里。 洛真的心微苦,五指一松,照片便落在了地上。 宁柔的唇,就在眼前。 她伸出右手,指尖在那柔软唇瓣上按了按。 再下一刻,不等人反应,她便低下了头,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快中秋节了,提前祝大家节日快乐 留评论发红包【不要负分】 谢谢大家喜欢这篇文 感谢在2021-09-18 22:28:49~2021-09-19 23:5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GWTD*i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3832741、七月、叶倾、abc、Ms.Lawrence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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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一次亲热,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 宁柔被亲得腿软,嘴唇微微翕动,除了‘阿洛’两个字,再说不出别的话了。 四周有冷风环绕,但两人间的温度仍迅速升高。 洛真将手从宁柔耳尖松开,喉咙又干又涩。 “可以吗?” 她也想的。 但要先征求同意。 都是成年人了,话说得再隐晦,也都能听懂。 宁柔的脸覆上一层绯红。 明明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她仍会为洛真的话感到难为情。 她抬起手,指尖落到那张艳丽无双的动人脸庞上,沿着脸侧轻轻滑下,最后停在那两片红色薄唇上。 没有言语,她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她仰起头,红着脸,主动亲了亲女人的唇角。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甚至,不算吻,只是轻轻碰了碰。 但这便是打开欲望阀门的开关。 洛真后退两步,红唇抿得紧紧,眼底情绪晦涩幽暗,深不见底。 “明早再收拾吧。” “现在,先去洗澡。” 先去洗澡,洗完澡,然后去隔壁屋吗? 宁柔想问,却不敢问,颊上的红,又深了些。 羞耻心作祟,她不敢再看洛真,埋下头后,她便从洛真怀里退了出来,三两步去了阳台,拿了睡裙和毛巾就进了浴室。 动作太匆忙,她将衣服放到架子上才发现有一件贴身衣物没拿。 幸好衣服还没有脱。 她松了口气,准备出去将内衣拿进来,却没想到,帘子拉开的那一刻,竟会看到洛真的脸。 洛真的右手半抬,指尖攥着一条小小的粉色内裤,至于左手,则拿着一套浅咖色真丝睡衣。 俨然一副要洗澡的架势。 宁柔呼吸一滞,心脏跳的飞快,一时间,连话都说不清。 “阿洛,那个、那个——” 她的目光盯着洛真的右手,支支吾吾半天,才把话说完。 “那个粉色的,好像是我的。” 洛真表情平静,两条腿向前迈了一步,也挤进了帘子里。 “是你的。” “我看到你忘了拿,所以帮你带了过来。” 话音刚落,她便自然而然将手里拿着的衣服也放到了架子上。 紧接着,她又转过身,将帘子重新拉上。 浴室空间狭小,挤着两个成年女人,做什么,都十分拥挤。 宁柔往后退了退,还没来得及开口,耳畔边,便响起女人的声音。 “一起洗。” 轻飘飘的三个字,影响力却是巨大。 宁柔懵在原地。 等回过神时,脸上早已红热不堪。 她还没有和洛真一起洗过澡。 浴室很小,灯光显得比客厅还要亮。 她的脸红的吓人,呼吸时的气息,也带着滚烫的热度。 洛真将她这幅模样看在眼里,不由得轻轻笑了笑。 “宝宝还在外面。” “我不会胡来。” 低柔的一声轻笑,听得宁柔更是羞怯不已。 洛真不会骗人,更不会骗她。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最终,还是咬着唇,点头同意。 一起洗澡,是为了节省时间。 可结果,与预想的全然相反。 往日只需要十分钟就能结束的事,这一次,却拖了整整半小时。 洛真的确什么都没做。 但宁柔忘了,两个深陷热恋中的女人,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互相看着对方,也是一种甜蜜而幸福的折磨。 不知怎么的,两人就贴到了一起。 只是一些流连于表面的细微触碰,但仍让人情不自禁沉沦。 洗完澡,墙上的时针已指向十点。 浴室里,满地凌乱的衣服。 还没收拾,两个女人就直接离开。 宁宝宝仍是睡得沉,身体裹在毯子下,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在外面。 宁柔出去的时候,将屋子的灯关上。 直到躺到那张柔软的大床上,才感受到洛真指尖下压抑的疯狂。 才刚洗完澡,她又出了很多汗。 浑身湿得像一条刚从海里捞出来的鱼。 她的腰上垫着枕头,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连腿都无法并拢。 洛真的动作温柔,却又处处透着凶。 她刚想哭,唇就立刻被堵住。 几分钟后,好不容易获得自由,还没来得及呼吸,脚腕便被人用力握住,整个人瞬间被拉了下去。 她仍是那条鱼,此时,却坠入了更深的海里。 她被迫翻了个身,感受到洛真从身后抱着自己,一只手环着自己的腰,另一只手还放在那个温暖的地方,身体,情不自禁便颤了颤。 “柔柔。” 女人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她的腰,颤得更加厉害。 “舒服吗?” 这种问题,要怎么答得出口。 宁柔的脸,红得快要滴血。 她没有应声,也不好意思应声,但胸口,起浮得更加厉害。 空气中除了微微的喘息声,再没有别的声响。 洛真收紧手臂,唇离宁柔的右耳更近。 说话的语气,也愈发轻柔。 “我想让你快乐。” “白天也好,晚上也好。” 快乐—— 不管过去多久,洛真到了床上,总喜欢说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宁柔抿了抿唇,呼吸急促了几分。 这些话像更私密的床笫情话,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才能说给对方听。 她想回应,却羞于启齿。 正是窘涩之际,空气中,便又传来洛真的声音。 “下次,我们穿婚纱做,好不好?” 穿婚纱做? 宁柔的脑子,一瞬空白。 她转过头,不可置信地松开了唇,到了此刻,才终于说出今夜亲热后的第一句话—— “你说什么?” *** 洛真没有开玩笑。 第二天送完宁宝宝上学,她便从平板里调出了上百张婚纱图片给宁柔挑选。 婚可以晚点结,婚纱随时都能穿。 宁柔坐在床侧,目光盯着平板上的白色婚纱,表情怔了怔。 等反应过来洛真在说什么,一张白皙的脸,顿时全红了。 洛真竟然真的想穿婚纱做那种事。 她的手臂垂在身侧,下意识动了动,几秒钟过去,仍没好意思抬手去接。 洛真站在床前,见她没动,也坐了下来。 “不是想看我穿吗?” “我也很想看你穿。” 说出去的话,就不能反悔了。 想看洛真穿婚纱,是宁柔亲口说的。 无法反驳,她便只能接受。 其实,又何止洛真一个人想穿婚纱做亲密的事呢? 两人倚在一起,一张一张图片翻着。 这一翻,时间就过去了两个小时。 直到家具店安排的员工上门送床,都还没挑出一张满意的。 一米八的双人床,是小木床的两倍大。 配套的床垫子又软又结实,光是摸一下都能知道睡在上面的感觉会有多好。 两千块钱,确实划算。 因为是实木床,买回来只需要放置三五天就能睡。 师傅把新床搬到阳台,和宁柔约好安装时间便离开了。 日子,似乎一天天变好了。 宁柔关上门,转身的时候,唇角还含着微微的笑。 洛真站在床侧,将这笑容看在眼里,也无声地弯了弯唇。 “宝宝回来,一定也很开心。” 说到宁宝宝,宁柔眼底的笑意愈发明显。 她点点头,从床底拉出一个纸箱子,打开来一看,全是玩偶娃娃。 应该是宁宝宝这一个月从糖水铺带回来的。 “她的娃娃,可以放回床上了。” 并不宽敞的房间,小到连一座沙发都放不下。 却处处,都透着家的感觉。 婚纱没有选出来,宁柔很快又坐回了床上。 洛真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二十,也是时候做午饭了。 隔壁屋的冰箱里,还放着上次去超市买回来的菜。 宁柔的表情专注,认真挑选婚纱,她不忍心打扰,便一个人将菜提了过来。 来到饭桌的时候,正好看到桌上放着昨晚收拾屋子时无意间从床上翻出来的盒子。 手语书和照片,都还在。 独独少了那个黑色的u盘。 显而易见,是宁柔把它收起来了。 洛真放下手里的菜,脸色不自觉变了变。 u盘,是留给宁宝宝的,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需要这么藏着掖着? 洛真红唇微松,转过头朝床上看了一眼。 宁柔仍低着头看平板。 她没有出声,假装没有发现这件事,但心里,已留下了困惑的种子。 宁柔对她,很少有隐瞒。 除非,那件事—— 和她的身世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快乐~~~ 感谢在2021-09-19 23:58:40~2021-09-20 17:5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s.Lawrence、扑楞蛾子、还不睡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坷昱70瓶;温华50瓶;隔壁老王20瓶;星辰大海、小狮15瓶;□□dd□□dd6699、Kenzy、曦、三七、甜橘、我思故我在、枕0的干饭日常、龙崽子、还不睡觉-、VT依你10瓶;之之6瓶;阿蛋、有带、可安好、10155257、2017.12.7、想当一只小透明、可儿劲造、53832741 5瓶;。2瓶;性感的小可爱、Ghost、一直不努力、乐正家的打工仔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五章 U盘的事,洛真心里多留了个心眼。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转眼间,家里的新床已安装好。 红色的实木大床,上面铺着一层柔软的乳胶床垫,床单被罩棉被也都换成了新的。 宁宝宝的鲨鱼小枕头还在,就摆在两个新枕头中间。 洛真站在床前,光是想到今晚三个人可以睡在一张床上,心头便一阵甜蜜。 距离开会时间还有半小时,闲着没事,她清洁了一下卫生。 房间看着不大,但打扫起来并不轻松,只是拖了一下地、顺带抹了抹灶台,她就累出了一身汗。 越是和宁柔一起生活,越能清楚体验到宁柔这五年来有多不容易。 日子平平淡淡,却又那么幸福。 自从洛真回来,宁宝宝再也不用做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孩子。 现在的她,每天和班上其他小同学一样,放学时间一到,就背上小书包、戴好花帽子、抱着水瓶站在铁门下等着—— 等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出现、等着姨姨下车、然后等着老师叫出自己的名字,在所有小朋友的注视中牵着姨姨的手回家。 没有爸爸又怎么样呢? 有姨姨就够了。 这天下午,宁宝宝像往常那样,安安静静站在门里等洛真来接,不知怎么,突然有几个小男孩凑了过来说闲话。 同性婚姻虽然早就得到法律认可,但无法避免社会上总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把同性恋视为洪水猛兽。 洛真两个月前突然出现,而后常常和宁柔一起接宁宝宝放学,次次都开着价值不菲的豪车。 这难免,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大概率是听见父母闲聊时说的话,其中一个小男孩居然开口就问宁宝宝有没有爸爸,是不是把天天来接自己放学的洛真当成了自己的爸爸。 这些话满是恶意的揣测,不仅尖酸,而且刻薄,显然不是一个五六岁的儿童能想出来的。 宁宝宝不是第一次被人问关于爸爸的问题,但这一次,却特别伤心。 因为小男孩的话,确实说中了她的心事—— 她的确把洛真当成了爸爸。 三四个小男孩围在一起,脸上都带着天真的笑,看着并没有任何恶意。 但宁宝宝的眼睛,还是无法抑制地红了。 她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两片软唇紧紧抿着,模样委屈又可怜。 都说小孩子天性单纯,但有时候,这种单纯往往最是伤人。 幼儿园学生多,临近放学,园子里更是吵闹。 等老师听见哭声时,角落里几个小男孩全倒在了地上。 打人的,自然不是宁宝宝。 而是她最好的朋友刘绵绵。 刘绵绵被家里人养的好,生的白白胖胖,不仅个子高,力气也大。 她写完作业从教室出来,看到的就是被人围在角落、眼圈发红的宁宝宝。 一看,就是被欺负了。 想都没想,她就把那几个小男孩全推到了地上。 等老师过来,她的两只手仍捏着小拳头。 第一次打架,她倒一点都不害怕。 “老师,他们欺负宝宝!” 欺负同学不对,但打人更不对。 刘威接到幼儿园电话的时候,人还在酒吧。 等他过来,宁柔和其他几个孩子的父母也都来了。 这件事,到底是那些说闲话的家长犯的错。 弄清前因后果,大人们老老实实向宁柔道了歉,那几个小男孩也向宁宝宝说了对不起。 至于是不是真心的,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刘绵绵打人,性质更严重些,好在被揍的小男孩们都没事,事情也就算了。 等人都走了,刘威看着女儿,不仅没有责怪,还笑着夸了一句。 “欺负同学是不对的事,你没有做错。” “只不过,下次不能打架,去找老师说更好,知道吗?” 刘绵绵在家虽然是小公主脾气,但也天天被妈妈教育在外面要有礼貌,不能和其他小朋友争吵打架,她本以为这次要挨骂,结果却听了夸,肉肉的小脸上顿时有了笑容。 “我知道了,以后不打架了。” 话刚说完,她便转过身牵住宁宝宝的手,将唇凑到好朋友耳边,小声说了句悄悄话。 “我骗爸爸的。” “以后他们还欺负你,我还打他们。” 小朋友的友谊,干净又纯粹。 宁宝宝还难过着,听见这句话,一时没忍住,也抿着唇轻轻笑了笑。 她的眼睛还红着,说话时的语气,却像个小大人。 “绵绵,不可以打人,也不可以欺骗爸爸。” 两个小朋友说私话,两个大人也在交谈。 “不要管那些闲言碎语,法律认可的事,他们没资格说。” 刘威虽然不知道酒吧的新老板是洛真,但隔三差五就能看到她抱着宝宝来陪宁柔上班,也经常从老婆那里听说她会去接宝宝放学,对她的印象,那是相当不错。 长相出众,有钱有车,就算是女人,也是个优质的结婚对象。 宁柔耳朵生病,宁宝宝身体也不好,刘威老早就担心母女俩未来的生活,借着这次的机会,免不得就多劝了两句。 “不要再念着你那个前夫了,没担当的男人,要来也没用,给不了你稳定的生活,也做不了孩子的榜样。” “看得出来,洛小姐是个不错的人,对你、对宝宝都很好,你要是也喜欢,可别错过了。” 这些话,都是刘威站在朋友的角度给出的建议。 宁柔听得脸发红,又不能说洛真其实就是自己的‘前夫’。 沉默了会,她松开了唇,红着脸说出了心里话。 “嗯,她很好,很优秀,宝宝依赖她,我也喜欢她的。” 提起洛真,宁柔不自觉就用上了夸赞的词汇。 言语之间,全是绵密的爱意。 刘威自然听了出来。 他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宁柔的肩膀,真心为对方高兴。 “那就好了。” “不过,你别忘了提前和宝宝交代。” 小孩子年纪小,某些时刻,甚至比大人还敏感。 宁宝宝的世界里一向只有宁柔,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如果给对方的定位不明确,以后很可能要引起误会。 宁柔知道刘威在担忧什么,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我会找机会跟宝宝说的。” 机会—— 最好的机会,不就是现在吗? 回家的路上,宁柔骑车的速度比平常慢了很多。 宁宝宝坐在后座,头上戴着帽子,两只手紧紧抱着妈妈的腰,小脸贴在妈妈的后背上,一动不动的。 夕阳的余光落下,有些热,有些刺眼。 她闭着眼睛,在细微的颠簸中眯了半条路。 如果不是车子突然停下,估计到家时她已经睡着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空气中便传来一声轻唤。 “宝宝~” 是妈妈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仰头看了一眼,发现妈妈正看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说,很自觉的,就将手从妈妈腰上松了开。 路边,是一家奶茶店。 里面的客人不多,只有几个。 宁柔抱着宁宝宝进去,点了一杯少糖的常温奶茶。 “妈妈,不回家吗?” “妈妈有事情要跟你说,说完了,我们再回家。” 宁柔的语气很平静,但心跳,却越来越快。 奶茶没有上来,她的话仍在心里酝酿,怎么都说不出口。 四周陷入一种莫名的寂静。 想到今天洛真没有来接自己,宁宝宝下意识问了一句。 “妈妈,姨姨去哪儿了呢?” “姨姨下午有工作,要在家里开会。” 原来是在家里。 宁宝宝松了口气,眼底隐约有了笑意。 经过上次的分别,她很担心洛真会一声不吭地离开,然后过很久才回来。 终究还是个小孩子。 两人说话的时候,店员把奶茶送了过来。 宁柔把吸管送到宁宝宝嘴边,让女儿喝了第一口。 “好喝吗?” 巧克力味的奶茶,苦中带甜,喝完满嘴都是香味。 宁宝宝很喜欢。 “好喝,甜甜的。” “妈妈,你也喝。” 想到待会要说的事,宁柔哪里还喝得下奶茶。 她摇摇头,将手里的杯子放到一边,表情正经了许多。 “妈妈先跟你谈事情,等一下再喝。” 对待宁宝宝,宁柔除了给予全部的爱,还会给予足够的尊重。 她的唇,微微松开。 两分钟后,才终于有声音出来。 “妈妈不会骗你,接下来要说的话,你要相信妈妈,好吗?” 宁宝宝坐直身体,两条手臂放在桌上,虽然不知道妈妈到底要说什么,却仍听话地点了点头。 关于爸爸,她了解的信息并不多。 她只知道,爸爸和妈妈离婚了,爸爸不住在垣乡,爸爸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从没想过,‘爸爸’会是一个女人,更没想过,这个女人,会是姨姨。 别的小朋友,有爸爸也有妈妈,而她,有两个妈妈。 得益于这些天的相处,宁宝宝轻易接受了这个事实。 或许,是因为她年纪还小,不知道女人和女人生孩子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一件事。 总之,她没有表现出丝毫抗拒,她只是奇怪,妈妈为什么要和姨姨分开。 “是妈妈的错。” “妈妈以为姨姨不喜欢小朋友,所以离开了姨姨。” “妈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姨姨。” 对于离婚的事,宁柔心里终归是觉得愧疚。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的眼睛也微微红了。 当年的选择,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没有人能预知未来,她也不例外。 她只能尽自己的全力保全洛真,保全洛真的事业,保全洛真的家人。 或许,是她太过自私,剥夺了洛真知道真相的机会,就替洛真做出了选择。 但她能怎么办呢? 周如虹的那些话,既是警告,又是威胁。 她被囚禁了整整二十四年,出来后怎么都没法举报周如光,她哪敢赌?她能拿什么去赌? 记忆重回离婚那一天,她终是没忍住,当着宁宝宝的面,任由眼泪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试试日万【没万也六】 感谢在2021-09-20 17:50:43~2021-09-21 23:5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沈辞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如衿3个;秒哉2个;52620528、Ms.Lawrence、痴和远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269274 26瓶;啥子呦呵、贱笑人生、kiki的小奶哲、52620528 10瓶;风?月、叶芝5瓶;53832741 4瓶;叶倾、不爱哭的小F 3瓶;bian.2瓶;46946391、Ghos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六章 心脏病患者的情绪不能有太大波动,宁柔怕宁宝宝担心,哭都不敢哭。 眼角的泪珠滚烫,尚未流尽,就被她用手悄悄擦了去。 等抬头的时候,双颊已挂上温柔的笑容。 她的眼眶,仍泛着红。 宁宝宝看在眼里,心也难受起来。 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哭,便只能伸出两只手,将桌里的奶茶小心推到妈妈面前,软软地安慰了一声。 “妈妈不哭,喝奶茶。” 宁柔看着女儿的脸,鼻子一酸,眼泪险些又掉了出来。 但她不能哭。 她点点头,拿起吸管抿了抿。 一瞬间,嘴里便被香甜微苦的巧克力味占据。 确实很好喝。 想让洛真也尝一尝。 喜欢一个人,遇到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给对方分享。 只是在脑海中想了一下洛真的脸,她就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一杯奶茶,母女俩共同分享,等喝完,也过去了十分钟。 宁宝宝见宁柔没再哭下去,表情渐渐放松。 毕竟是个小孩子,又是和最信任的妈妈独处,气氛好了,话也就多了。 “我没有爸爸,但是我有两个妈妈。” “妈妈是妈妈,姨姨也是妈妈。” “妈妈,是这样吗?” 姨姨也是妈妈—— 简简单单六个字,说的明明是事实,却还是让宁柔的心跳加快了些。 她的脸微红,口齿间弥漫着巧克力的香味,意识到女儿正笑着看自己,等自己的回应,才将紧抿的唇松开,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嗯,姨姨也是妈妈。” “你是妈妈的女儿,也是姨姨的女儿。” 宁宝宝年纪太小,有些话并不好解释。 更何况,洛真还不知道这件事。 要怎么开口呢? 一旦说了,就意味着要把全部的真相都说出来。 宁柔忍不住叹气。 “姨姨还不知道你是她的女儿。” “这个秘密,现在只有你和妈妈两个人知道。” “你再等妈妈几天,妈妈一定跟姨姨坦白,可以吗?” 很认真地询问语气,完全听不出敷衍。 宁宝宝没有多想,就笑着同意。 “好。” 五点半放学,本该六点到家。 今天却足足晚了半个小时。 宁柔和宁宝宝回家的时候,洛真并不在屋里,想来,应该还在隔壁屋处理工作。 房间开了空调,很是凉爽,新换的大床摆在靠阳台的里侧,铺着一套粉蓝色的床单,上面放着十几个小小的玩偶娃娃,看上去可爱又清新,家里的地和厨房的灶台,也都收拾过了,到处干干净净的。 母女俩站在门口,面上都有些惊讶,小半会儿后,才先后进屋。 “妈妈,晚上姨姨可以和我们一起睡吗?” 宁宝宝书包都没放下,人就来到了床侧。 新床又大又软,床单也好看,她伸出手想摸一摸上面绣着的小熊猫,又怕自己的手弄脏了布料,想了想,终是规规矩矩地把手收了回来。 宁柔这时也走了过来。 她看见床上放了三个枕头。 两个大的,并列排在一起,中间,是一个小鲨鱼枕头。 她的呼吸,没由来就快了几分。 “嗯,姨姨从今天晚上起,就跟我们一起睡了。” 听见想听的回答,宁宝宝忘记了所有不开心的经历,瞬间弯起了唇。 “妈妈,我可以现在就洗澡吗?” “我想去床上玩。” 新东西,总是要小心呵护的。 宁宝宝回头看看宁柔,抬手指了指床头的玩偶。 书包没放下,帽子也没摘,这就想着洗澡了。 宁柔心口微软,不禁莞尔。 “好,妈妈先给你洗澡。” 洛真在工作,宁柔不敢随意去打扰。 给宁宝宝洗完澡,她便打算做饭,只是,昨天买的菜还在冰箱。 还是得去隔壁屋一趟。 宁宝宝穿着可爱的向日葵睡衣,一个人坐在大床上玩娃娃,她的头发蓬松,脸颊两侧各夹了一个花夹子,把碎发全都拦在了耳后,远远望过去,乖的让人心碎。 宁柔抬步走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妈妈去隔壁屋拿菜,马上就回来,你自己在床上玩一会儿,好吗?” 宁宝宝听话点头,一双杏眼圆亮,像山间清澈的泉水。 “好。” “妈妈,姨姨什么时候开完会呢?” 还差二十分钟,就七点了。 宁柔抿抿唇,将手从女儿头发上松开。 “快了。” 她的猜测没有错。 一场会议持续近两小时,是该结束了。 洛真关掉视频,才发现时间过去了这么久。 她正准备起身,房间的门就被打开,紧接着,宁柔走了进来。 这间房,白天是书房;晚上,就成了亲热的秘地。 空气中一片寂静,两人四目相对,气氛顿时变得暧昧。 书桌摆在窗台下,和床是连着的,窗帘大敞,夕阳余晖从玻璃映入,将桌前坐着的女人笼罩在里面,泛出一层朦朦的淡黄色光芒。 宁柔手里拿着钥匙,眼睛盯在女人的脸上,就这么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屋。 因为是视频会议,洛真特意换上了工作装,上身是白衬衫,下身是短西裙,她的左手,搭在桌上,右手,则放在膝盖上,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从桌底看过去,就只能看见一点细白的脚踝。 她的五官,美艳浓烈,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满头的长卷发披散,全部垂在肩后,偶有几缕黑发落在脸侧,衬得面上肌肤更加白皙,许是过于疲乏,她的眼神平淡,如同无澜的深海,一眼看去,整个人透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堕落之姿。 宁柔抿了抿唇,几秒钟过去,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我过来拿菜。” 洛真听见这句话起身,主动朝门前行去。 “怎么才过来?” “幼儿园不是五点半放学吗?” 想来,即便是开会,她也一直在等宁柔出现。 两人靠的很近,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宁柔看着洛真的脸,视线停在那副眼镜上,心脏砰砰得跳快了些。 她很喜欢看洛真穿白衬衫、戴眼镜的样子,美丽、又充满欲态。 那么动人,以至于她连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 “带宝宝去喝了奶茶,所以回来晚了。” 奶茶? 洛真闻声蹙眉,上半身向前倾了倾。 果不其然,她从宁柔唇间闻到一丝香甜的气息。 确实是奶茶。 “想喝奶茶,怎么不让我煮?” “不喜欢我做的,喜欢外面卖的?” 略带不满的语气,听着格外委屈。 宁柔忙摇头解释。 “是路上太热了,所以才带宝宝去店里坐了一会。” “外面的奶茶,没有你煮的好喝。” “不要生气了,好吗?” 宁柔总是这么好骗。 洛真心下一暖,眼底隐有笑意浮现,但说出的话还是不饶人。 “已经生气了。” 这话,暗示得很明显。 这是让宁柔哄哄自己。 宁柔听懂了,脸也红了。 宁宝宝不在,要怎么哄,都可以。 她咬咬唇,两只手扶住洛真肩膀,倾身吻上了那两片诱人的红唇。 这一次,不是轻碰一下就松开。 而是一个真正的吻。 只不过,入侵的那个人,是她,而不是洛真。 她的技术生涩,毫无章法,洛真主动松唇,步步勾引。 和以往的亲吻,完全不同的感觉。 明明是进攻的一方,但结束的时候,红着脸喘气的人,还是她自己。 宁柔没好意思去看洛真,两只手抱着洛真的腰,将头埋在洛真肩头,鼻翼间漂浮的,全是洛真身上的淡淡柑橘香。 “要去做饭了。” “不然,上班要迟到的。” 洛真伸手将眼镜摘下,轻轻应了声。 “嗯。” “我帮你。” “不会迟到。” 两个人拿着菜回到房间,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 宁宝宝坐在床上,见到洛真出现,心一紧张,手里的娃娃都从指尖滚了下来。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洛真便放下手里的菜,朝着床边走了过来。 “新床,喜不喜欢?” 仍是和以前一样的宠爱语气。 宁宝宝听着,却更加紧张了。 姨姨不再是姨姨,而是妈妈。 她看着洛真的脸,愣了会儿,才小声应答。 “喜欢。” 洛真闻声,也坐了下来。 像往常那样,她将宁宝宝抱进了怀里。 小小的女孩子,刚洗完澡,身上都是沐浴露的香气,瞧着白白嫩嫩的,可招人疼。 光是抱着,就足以让她心底的寒冰彻底消融。 这就是养女儿的感觉吗? 确实很快乐。 洛真笑了笑,伸手替宁宝宝理了理刘海。 “姨姨今晚陪你和妈妈一起睡,好不好?” 一切,都和以前没有区别。 宁宝宝的心,松了松。 她抬起两只小胳膊,抱住洛真的脖子,乖乖点头。 “我要睡在妈妈和姨姨中间。” 话刚说完,她就笑着亲了洛真一口。 很温馨的一幕,宁柔站在桌边看着,心也软了软。 她想,确实是该把宝宝的身世,告诉洛真了。 两个人做饭,怎么都比一个人做饭快。 煮饭加吃饭,花了五十分钟。 赶在八点整,洛真开车把宁柔送到了酒吧。 终归是没迟到。 因为上次酒仓被盗的事,老板又给地下室加强了监管,不仅加装了监控,还在仓库里外全都放置了红外线感应器,一旦有陌生人闯入,立刻会有警报响起。 这也就意味着,宁柔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监控。 洛真怕她无聊,送给了她一个迷你的视频学习机。 里面收录的,是各种食物的食谱和做法,不仅有家常菜、各地美食,还有面食、汤圆、饺子以及各种西式蛋糕和甜点。 宁柔最近看的是做汤圆的小诀窍,晚上学了,第二天就可以去店里试做。 她不能写字,洛真想了个办法,教她用拼音做笔记。 这样一来,遇到不懂的,还可以去问师傅。 这天晚上,三个人窝在沙发上看学习视频,洛真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郑邦打来的电话。 宁柔看得认真,宁宝宝看不懂,但也安安静静地陪着妈妈。 洛真不忍心打扰,悄悄起了身,一个人进了卫生间。 直到将门合上,她才终于按下了接通键。 “洛小姐,按照您上次的意见,我们把整理出来的文献作者和国内目前的妇产科医生做了交叉比对,符合年龄和性别要求的一共有三十六位,具体的名单,已经发到了您的邮箱。” 洛真心神微震。 如果郑邦的匹配结果没出差错,宁柔的父亲,多半就是这三十六人中的一个。 “继续往下查。” “上个月中旬,有人从外省来了垣乡,我要你把十号到二十号以内,所有进入垣州市的外省人—— 全部找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21 23:58:48~2021-09-22 21:1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262052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熊的圈外妈咪、Ms.Lawrence、嘻嘻一些、痴和远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你腿毛好长55瓶;冰淇淋很丝滑、小豆丁20瓶;Kenzy、曦、盒盒盒盒盒10瓶;10155257、水岛5瓶;不爱哭的小F 3瓶;uglaz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七章 只是接了个电话,出来的时候,宁宝宝已经窝在宁柔怀里睡着了。 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 宁宝宝被抱去了床上,沙发上,就只剩下两个大人。 视频里的大厨,仍一遍遍讲解着包汤圆的手法,手指要怎么捏、怎么使用巧劲儿,才能使做出来的汤圆又好吃又好看。 宁柔看得聚精会神,眉头一会拧着,一会松开,时不时,还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出一行拼音。 她不能写字,唯一能写的两个名字——‘宁柔洛真’,写出来也歪歪斜斜,丑得近乎无法辨认。 但二十六个字母,画的倒是格外规整,钩是钩,圈是圈,一点都不潦草含糊。 像是一个认真上课的好学生,越看,越是招人喜欢。 洛真心下微动,往宁柔身边挤了挤,玉臂悄悄一伸,便将那细软腰肢揽紧。 两人靠的愈发近了。 “柔柔。” 耳边突然出现一声呼唤,让宁柔恍了恍神。 她回过头,还没反应过来,瞳中便映入一张清艳动人的脸。 “怎么了?” 如果说,宁柔是那种安安静静的乖学生,那洛真,就是专门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坏学生了。 明明知道宁柔在学习,却还要说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来撩拨对方。 “我今天收到了婚纱设计公司的信息,说那两条婚纱,已经缝制完成了。” “大概两天后,就能到垣乡。” 婚纱? 说到婚纱,宁柔的笔都差点没握住。 她可忘不了洛真那天晚上在床上说过的话—— 穿着婚纱亲热。 简直想想都脸红。 她的手一抖,不小心按到了屏幕的暂停键,一瞬间,大厨的声音消失,屋子彻底陷入寂静。 洛真的视线,一点都不遮掩,眼神中除却情意,还夹杂着爱/欲,看的她立刻别开了头。 她的眼眸微垂,耳尖泛着粉,好半会儿过去,才轻轻‘嗯’了一声。 洛真闻声,唇角弯了弯,没再说话。 空气中静默数秒,始终没有声音响起。 宁柔单纯地以为这个话题结束,红着脸将视频点开,继续播放下去。 估摸着看了十分钟,女人的轻柔嗓音,又从耳畔传来。 “这两件婚纱,在床上穿了,结婚的时候,肯定不能再穿。” “到时候,不如请设计师为我们单独设计两件新的,你觉得呢?” 调皮的坏学生,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就总想着上去逗弄两下。 洛真从来没羡慕过校园恋爱,但此刻,她却真的体会到了一种青涩又甜蜜的心动感。 连她,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幼稚到了极点。 意料之中,宁柔刚恢复正常的脸,果然又变得潮红。 她埋着头,任由颊上红热发酵,给出的回应,仍和上次一样。 “嗯。” 洛真看着心颤。 一时没忍住,还是抬起指尖,摸了摸那柔软的颊,眼底里,满是温柔的爱意。 “不对,不是两件,是三件。” 三件? 宁柔的眉微拧,没有理解这句话,顿时将头抬了起来。 “怎么是三件呢?” 洛真笑笑,手已从那红颊上松开,但指尖依旧残留一丝温热的触感。 “你、我——还有宝宝。” *** 距离演奏会的日子,越来越近。 裴仪的手,却一点都没见好。 她日日待在琴室,何韧姿很快就从她的琴声里听出异常。 与其说是何韧姿自己发现的,更不如说,是她故意让何韧姿发现的。 师生两人一番交心,她说出了生病的事。 心理病,治疗起来可能比生理病更复杂也更漫长。 “演奏会都快开始了,你这孩子,怎么不早点跟大家说呢?” 控制不了手,还怎么弹钢琴? 何韧姿也忍不住着急。 “你家人知道这件事吗?” “我看,不如把演奏会的日期推迟一些,先把病治好再说。” 等病治好? 那估计这辈子也好不了。 裴仪面色淡然,心口却瞬间紧了紧。 在琴室的这些天,她只要看见钢琴,就会想起在垣乡教宁宝宝弹钢琴的那个下午,宁宝宝所说的那句话—— 努力练琴,是为了以后能和洛真一起弹钢琴。 这句话给她带来的,是无穷尽的愧疚。 周如光害了宁柔,她害了洛真,而宁宝宝,是宁柔和洛真的女儿。 这两件事本该分开看待,但她和周如光偏偏是父女,本只有一份愧疚,现在却生生翻成了两倍,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她试图逃避一切和钢琴有关的事物,却依旧无法缓解这种痛苦。 她看着何韧姿,平静地摇摇头。 “没有。” “他们都不知道。” “老师,你别跟他们说,可以吗?” “我不想他们担心。” 何韧姿眉头锁得紧紧的,面上满是不解。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瞒着他们吗?” “那演奏会,你打算怎么办呢?” 裴仪抿抿唇,面上涌出一丝失措。 再开口时,语气听着也有些慌乱。 “我还没有想好。” “到时候再说吧。” 何韧姿越听越忧心。 在她的印象里,裴仪从小就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从来没有露出过刚刚那样茫然无措的眼神。 她没再继续劝下去。 因为再劝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结束对话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直接给裴萱打去了电话。 她自然不知道,裴仪此刻就站在她的门外,将她和裴萱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下午六点,正是晚饭时间。 裴仪一个人坐在钢琴面前,两只手搭在琴键上,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她听见走廊上有脚步声传来,两只眼睛眨了眨,眼眶顿时红了一圈,细细看去,瞳孔间还沁着湿意。 估摸好时间,她强忍内心不适,看着曲谱,指尖在对应的琴键上跳动,明明没有出错,但声音听着就是不对。 就连外行,也能听出她的水平较之从前,下降了很多。 房间的门,是虚掩的。 裴萱站在门口,久久没有抬脚。 直到琴声消失,她才终于推开门,忧心忡忡地走了进去。 裴仪闻声回头,眼圈湿红,看着可怜极了。 “妈妈?” “你怎么来了?” 裴萱听见这声‘妈妈’,心中顿生不忍,再看女儿的眼睛红成那样,心也跟着痛了痛。 “你生病了,妈妈还不能来看你吗?” “要不是何老师给我打电话,你准备什么时候才跟妈妈说?” 话没说完,裴萱已经来到了钢琴面前。 诚如何韧姿电话里说的那样,裴仪的的确确,不能控制自己的手了。 只是看了几眼,她的眼泪,也跟着掉了出来。 “你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裴仪红着眼起身,颤着手替妈妈擦去眼泪,对于自己生病的托词,仍是之前应付何韧姿的那套说法。 “突然有一天,就变成这样了。” “心理医生说,还要治疗一段时间。” 裴萱心疼女儿,听见这句话,立刻表示要取消演奏会。 “那就好好治病。” “演奏会我会安排人取消,至于媒体那方面,你不用担心,有妈妈在,他们不敢胡乱报道。” 裴萱在家里的形象,一向是和蔼贤淑,很少露出这么强势的一面。 无论是对待丈夫,还是对待儿女,她都柔情似水,从来不会说一句重话。 裴仪看着眼前的妇人,表情微微怔了怔。 不得不说,裴萱对于她生病的反应,和她想象的略有不同。 “取消演奏会?” “爸爸不会同意的。” “我也不想让爸爸失望。” 话题的重点,总算转移到了周如光身上。 提到丈夫,裴萱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她仍是坚持。 “我去跟你爸爸说。” “你是我们的女儿,难道有什么比你的健康更重要吗?” 话是这么说,但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里,其实没有多少底气。 她可以排除外界的非议,让女儿安心养病,却无法保证自己能说服家里的丈夫,让丈夫不要再给女儿施加那么沉重的压力。 裴仪垂了垂眸,语气很是低落。 “爸爸会生气的。” “回国的第一次表演,就出这么大的岔子,他在朋友面前,肯定很没有面子。” “如果不能让爸爸为我骄傲,爸爸还会爱我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是冷漠,却是裴仪的心里话。 就连裴萱,也愣了几秒才回答。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爸爸呢?”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他始终都是爱你的。” 裴萱下意识为丈夫辩护。 裴仪依旧反驳。 “妈妈,你真这样觉得吗?” “这次回国,为什么我觉得爸爸变了很多。” “在他眼里,我好像只是一个向外界炫耀的工具。” 听见这句话,裴萱的眼睛,陡然瞪大。 幸福美满的家庭之下,她从没想到在女儿眼里,自己的丈夫居然是这样的形象。 这让她感到不安。 她迫切地想要修补父女两人的关系。 “你爸爸不是这样的人。” “你还没有跟他说生病的事,为什么要这样揣测他呢?” “你这样说,妈妈很伤心。” 琴室的灯是开着的,裴萱的眼里浮出悲伤,浓重又真实。 看得出来,她确实被女儿的话伤了心。 毕竟,周如光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裴仪不忍心再说下去。 但想到宁柔的妈妈至今仍生死未卜,她不得不提前给裴萱打预防针。 “妈妈,你真的以为我这些话只是揣测吗?” “你有没有想过,爸爸在外面,其实有别的女人。” 结婚这么多年,周如光的心思,大部分都放在工作上。 他没有任何出轨的迹象,裴萱也从没想过他会出轨。 几乎没有思考,她就摇了摇头。 “不可能。” “你爸爸不会背叛我。” “结婚的时候,他答应过你爷爷,这辈子忠于裴家,也忠于我,要不然,他这些年赚到的钱,他一分都拿不到。” 什么意思? 裴仪蹙了蹙眉,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妈妈,口头协议,不具有法律效应。” 裴萱的唇,微不可见动了动,犹豫了会,又说出一个秘密。 “不是口头协议,签了合同的。” “我是家中独女,和你爸爸结婚的时候,你爸爸的事业才刚起步,那时,家里财产的归属权是我的,但使用权,其实在你爸爸手里。” “你爷爷怕我吃亏,也怕你爸爸以后欺负我,结婚的时候,让你爸爸签了一份保证书,还找了律所做公证。” “那上面写了,你爸爸一旦出轨,我和他的婚姻关系立刻结束,离婚后他拿不到裴家一分钱,还必须把个人财产全都交给裴家。” “有这份保证书在,你爸爸怎么会出轨呢?” “他是你的爸爸,你不该这么说他。” 裴萱叹了口气,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给女儿带来了多大的震惊。 裴仪杵在原地,心脏跳的飞快。 她无视裴萱的劝导,全部注意力都在保证书上。 “妈妈,那份保证书,现在在哪里?” 裴萱想了想,很快给出回答—— “在你爸爸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22 21:19:20~2021-09-23 01:2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和洛神睡觉4个;逃间、痴和远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你腿毛好长30瓶;52620528 10瓶;看故事的人-7瓶;kiki的小奶哲6瓶;不用你管5瓶;琉年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八章 “妈妈,保证书是爷爷为了保全你的利益才让爸爸签的,你怎么能把它交给爸爸保管呢?” 裴仪神色微急,语气里尽是无奈。 她怎么也没想到,裴萱居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周如光那里。 日光昏黄,穿过窗户层层映入,将空荡的琴室掩进落寞的夕阳光华。 裴萱听见女儿的话,表情不由得变了变。 和周如光结婚后,她的生活重心渐渐转移到了家庭,她将原本属于自己的财产交由丈夫自由支配,不仅如此,还为对方生下两儿一女。 丈夫事业有成、儿女懂事优秀,她的家庭如此美满,她并不觉得周如光有任何背叛自己的理由。 在女儿面前,她仍选则维护丈夫的形象。 “我相信你爸爸,他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你怎么突然就对你爸爸有这么大的意见呢?”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你看到了什么?” “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我不会随便怀疑你爸爸。” 多年夫妻情分,自然不是他人一两句话就能撼动的。 即便这个人,是她的女儿。 裴仪不好把宁柔的事说出来,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宁柔的妈妈还活着,思虑过后,只得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 “我只是觉得爸爸越来越不爱回家了。” “他的工作是忙,难道忙得连家人都顾不上吗?” “我来琴室这么久,他没来看过我一次,每次跟我联系,也只关心我练琴的进度,从不过问我的身体状况。” “之前在国外的时候,他明明不是这个样子。” 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 裴萱松了口气,认为女儿对丈夫有误会才会说出刚刚那番质疑话语。 “你爸爸的项目就快出成果,所以最近忙了些。” “你不要怪他,他其实很关心你的,今天晚上他会回家吃饭,你跟妈妈一起回去,好吗?” “妈妈会把你生病的事告诉他,他不会责怪你的。” 裴仪垂了垂眸,眼睛微泛着红,灰瞳中透着些许委屈。 “我不想回家。” “这次回国,爸爸给了我好大的压力。” “医生说,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手才会变成这样。” 话音刚落,她将紧握的拳松开,露出了十根纤白如玉的手指。 漂亮又完美的一双手,曾经能弹出各种各样高难度的曲子,到了此刻,却在不受控制地不停颤抖。 裴萱看着难过。 她伸出手,将女儿的手紧紧握住,直到手心的颤意消失,才心疼地叹了口气,郑重给出一句保证。 “别担心,演奏会的事,我去跟你爸爸说。” “你先安心治病,接下来这段时间,就不要接触钢琴了。” “在妈妈心里,没有什么比你的健康更重要。” 事情的发展,和预料中的一模一样。 裴仪不忍心裴萱受伤害,却不得不引导裴萱一点一点撕开周如光的伪装。 国内的第一场表演,周如光请了六个所谓的‘朋友’参加。 而这六个人,无一例外全都来自海市商圈。 周如光再怎么优秀,本职工作还是医生。 一个医生,怎么会和商界的人牵扯上关系? 唯一的解释,就是双方之间有利益往来。 裴仪心里清楚,这六个人与其说是周如光的‘朋友’,不如说是周如光要攀附的对象。 她的演奏会,甚至于连她本身,就是周如光用来讨好这些人的筹码。 演奏会取消,意味着失约。 周如光能接受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裴礼留在公司加班,没有回家吃饭。 晚上七点,裴家饭桌上只坐了三个人。 饭厅的氛围温馨,菜刚上齐,周如光便如往常那般开始了询问。 “演奏会的弹奏曲目,练习得怎么样了?” “礼服选好了没有?” “没选好的话,今晚留在家里住一晚,让你妈妈给你挑一挑。” 裴仪闻声一滞,手里的筷子松了松,直接掉到了地上。 空气中响起一道细微的叮咚声,气氛莫名凝重了起来。 周如光抬起头,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框眼镜。 人到中年,他的脸上已有了岁月留下的苍老痕迹,但眉眼间散发出的温润气质,依旧十分吸引人。 这样一个温文尔雅、受人尊重的男人,背地里,却拿前妻做药物实验、将亲生女儿囚禁整整二十四年。 裴仪只是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心头便涌出阵阵寒意。 她的两只手,无意识地微微发颤。 连碗,也再不能拿住。 这么明显的异常,周如光立刻察觉出不对劲。 他将手里的碗筷放下,面上的温和消失,迅速被一种微淡的郁色替代。 “手怎么了?” 严厉冷峻的语气,隐约能听出不满。 裴萱皱了皱眉,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她的丈夫脾气温和,怎么这一次,对女儿的态度会和以前相差这么大呢? “你不要这么凶她。” “她生病了,今晚回家,也是想和你说这件事。” 裴仪埋着头,马上将手放回到膝盖上。 她在示弱,当着裴萱的面示弱。 她要用自己的病,让裴萱看清楚,周如光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父亲。 只是呼吸间的短暂片刻,她的眼睛,就红了一圈。 再抬头的时候,眼眶里,已蓄满了泪水。 “爸爸,对不起。” “我的手,十天前起就不能弹钢琴了。” “我怕你失望,所以一直不敢跟你说。” 满是愧疚的声音,哪个父母听了不难受? 裴萱也红了眼。 她转过头,看向丈夫,还没提取消演奏会的事,就从那双深邃灰眸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愠色。 这和她想象的反应,全然不同。 “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仪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站起身,回到沙发旁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心理测评书。 文件当然是伪造的,不过得益于胥娴从中帮忙,她成功说服了邱玉,替自己在周如光面前隐瞒生病的真正原因 “医生说,是压力太大了,抵触和钢琴有关的一切物品,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手。” 压力大?能有多大? 不就是一场表演吗? 周如光并不相信这个说辞。 他接过纸张看了一遍,评测的结果,和裴仪说的并无二致。 目光扫过最后一行,他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邱玉。 一瞬间,脸色就变了变。 邱玉是海大医学院心理系的主任,也是全国有名的心理医生,如果这份报告真的出自她的手里,那就说明裴仪的话是真的。 光是一张纸,当然无法使他信服。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仍在伪装。 “既然这样,就留在家里休息吧,先不要去琴室了。” 这个回应,倒是正常了许多。 裴萱安下了心。 “月底的演奏会,不如取消吧。” “媒体那边,我去打招呼。” 周如光将评测书收起来,对于妻子的要求,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我会来安排。” 裴萱点点头,没再多想。 吃完饭,周如光一个人去了三楼书房。 裴萱和裴仪坐在一楼的沙发上说话。 “你看,你爸爸这么关心你,怎么会责怪你呢?” 裴萱看得出来,丈夫和女儿之间似乎存在某种芥蒂。 为了维护家庭和谐,她不得不以中间人的身份来修补好父女两的感情。 裴仪眼睑微垂,沉默了会才应声。 “妈妈,我觉得爸爸好像不打算取消演奏会。” 裴萱愣了愣,不知道女儿怎么会得出这个猜测。 可转念一想,自己说取消演奏会的时候,丈夫确实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着什么。 直到躺在床上,她仍为女儿的那句话感到困惑。 十一点,周如光从三楼回到主卧睡觉。 他拿着睡衣去了浴室,手机就放在桌上。 裴萱向来尊重丈夫的个人隐私,从来没有查手机的习惯,可这次为了女儿,居然鬼使神差地趁着丈夫洗澡的功夫,偷偷解开了屏幕的密码锁。 开屏密码,是她的生日。 这么多年来,周如光所有的密码,都是这串数字。 这让她的心稍稍宽慰。 她没有检查别的,只是看了看丈夫的通话记录。 七点过后的通话,有五条。 第一条,是打给邱玉的。 后面四条,则是另外四个名字。 裴萱拿出自己的手机,在网页上搜索了四个人的身份,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四个人,也都是心理医生,而且擅长的方向各不相同。 她将丈夫的手机放回原位,心无端慌了慌。 周如光打给邱玉,她还能理解,应该是为了了解裴仪的病情。 可为什么还要联系另外四位医生呢? 是不相信邱玉?还是不相信裴仪? 又或是,想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治好裴仪的手,好让演奏会如期举办? 裴萱重新坐回床上,手里紧攥着手机。 这一夜,她终究是没睡好。 如她猜想的那样,第二天一大早,周如光就带着裴仪一起出门。 她想跟去,却被周如光拦下。 一直到下午五点,两人才回家。 周如光的心情似乎不错,进门的时候,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至于裴仪,双颊看着有些苍白。 “今天重新找了一位心理医生,他有办法帮病人克服心理压力。” “演奏会可以如期举行了。” 这么一听,确实是件好事。 但也和裴仪昨晚的猜测,不谋而合。 裴萱抿了抿唇,心底越发感觉不安。 她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裴仪,轻声问了一句。 “是这样吗?” 裴仪抬了抬眸,嘴角微微扬了扬,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嗯,医生说可以继续弹钢琴。” 父女两的说法一致,裴萱不好多问。 因为带裴仪看病,周如光一天都没有上班。 晚上吃过饭,他便去了医院。 家里,又只剩下裴萱和裴仪两人。 裴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邱玉开的那份报告她看过,上面明确写了短时间内不要接触会带来压力的事物,不然会加重病情。 怎么一天过去,换了个医生,也换了个说辞呢? 她想不通,犹豫了很久,还是敲响了女儿的房门。 屋里的裴仪,也正等着她过来。 周如光不在,说话便不再有任何顾忌。 裴仪的脸很白,眼睛里藏着痛苦和纠结。 面对裴萱的不解,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播放了两段录音。 第一段,是周如光和心理医生的对话;另一段,是周如光和她的对话。 原来,所谓的克服心理压力,是指在上台表演的前一天去医院做一次心理诊疗,让人暂时性地处于一种放松状态,再借由双手对弹奏曲目的惯性记忆,来完成这一场演奏会。 只不过,表演一旦结束,就意味着陷入更深的痛苦。 裴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裴仪便打开了第二段录音。 仍是周如光的声音。 说的话,也是她在家里听过无数遍的—— 无非是夸赞裴仪从小到大的优秀,给自己带来了多少的骄傲,希望裴仪这一次也能坚持下去,让演奏会圆满举行。 “在爸爸眼里,你一直都是最棒的,不要让爸爸失望。” “对了,这件事,别跟你妈妈说。”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这就是周如光爱女儿的真面目。 裴萱感到难以置信。 但事实摆在眼前,周如光昨晚在书房打的那五个电话,也证明了刚刚那些话的真实性。 由不得她不相信。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许是难以承受丈夫的巨大转变,她连看都不敢看女儿一眼,就匆匆转身,逃离了房间。 裴仪手里握着录音笔,唇角微微动了动。 她看着裴萱消失的方向,纠结了几秒,很快追了上去。 打铁,还要趁热。 裴萱回到卧室,心绪无法安宁。 她只是一个爱丈夫、爱女儿的小妇人,她的人生,顺风顺水,极少遭遇挫折。 她没有尝过被人欺骗的滋味,更没有尝过被至亲欺骗的滋味。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下的状况,是和丈夫将话挑明?还是装作被蒙在鼓里? 正是难安之际,裴仪推开门走了进来。 “妈妈,你还好吗?” 好?怎么好得了呢? 裴萱不敢面对女儿,抬步走到窗前,依旧保持着沉默。 裴仪悄悄跟上。 “或许,爸爸说的没有错,不应该把这件事说出来。” 这句话,让裴萱内心自责不已。 “不说,难道你真的想用那个方法完成演奏会吗?” “你这样,不止伤害自己,也让妈妈心疼。” “今晚等你爸爸回来,我会跟他再好好谈一谈。” 裴仪听见这句话,轻轻摇了摇头。 “妈妈,我会自己跟爸爸说的。” “你跟他说,他不就发现我违背他的意愿,把这件事告诉你了吗?” “我怕我跟他的关系,到时候会变得更差。” 裴萱知道裴仪的话在理,却仍重重叹了一口气。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双手,就被两只微颤的手用力握住。 紧接着,耳畔响起的,也是一句关怀话语。 “妈妈,我不是想让你提防爸爸,而是想让你多为自己考虑。” “家里的财产,是爷爷留给你的,你有责任守护好它,不让它落到外人手上。” “那份保证书,你知道爸爸放在哪里,是不是?” 保证书—— 裴萱的心一紧,神情怔了怔,半秒后便回过了神。 她确实知道。 这份保证书,原本一直由她的父亲保管,老爷子去世后,就到了她手里。 那时候她肚子里怀着第一个孩子,和周如光的感情正是甜蜜,孕期被哄了几句,她也就将保证书交了出去。 她也不是一点心机都没有留。 保证书虽然给了周如光,却得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如果没记错,那张纸,应该就在屋角的保险柜里。 屋里的保险柜,三年升级一次。 现在这个,需要指纹才能解锁。 要不然,就只能请专业人士来开锁。 第二天上午,周如光依旧早早出门上班。 一个小时后,裴仪也去了医院。 家里,就只剩裴萱。 开锁公司的员工,很快就来了。 由于是市面上最高级的指纹锁,开锁的过程便繁琐复杂了许多,要花的时间也很长。 裴仪怕周如光会突然回家,敲响办公室门的时候,眼睛仍是红的。 开门的人,出乎意料,居然是胥娴。 裴仪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进去。 “爸爸,你可以再陪我去见一见许医生吗?” “我觉得他的方法行不通。” 事关演奏会,周如光不敢怠慢。 没有多想,他便点头同意。 “下午的手术有些事情要交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话刚说完,他就从座位上起身,出门之前,将桌上的一叠文件交给了胥娴。 “老师晚上回来,你不用再去实验室了。” 一转眼,屋子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胥娴看了看裴仪,目光盯在那双泛红的眼睛上,下意识的,就迈开了脚步,直到两人面对面站着,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关心了一句。 “哪里不舒服吗?” “怎么又要去看医生?” 她仍穿着那件熟悉的白大褂,头发束成马尾垂在肩后,难得的,今天居然化了淡妆,还涂了口红。 裴仪的视线在胥娴的脸上扫了扫,却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下了班,有约会?” “口红下次换成豆沙色,会更适合你。” 轻飘飘两句话,就让胥娴红了脸。 “不是。” “待会要拍工作照,所以化了妆。” 原来是要拍照。 裴仪这时才弯了弯唇。 她的表演太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笑容是真心还是虚假。 “那就是还没拍。” “既然不是约会,那不用等下次了。” 她低下头,打开自己的包,从一堆名牌口红里挑出一支浅色系的,直接塞进了胥娴手里。 “送给你。” “就当谢谢你带我去海大找邱医生。” “不过,以后应该不用了。” “演奏会不能取消,爸爸给我介绍了新的心理医生。” “我想,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还是要努力练琴。” 还要练琴? 裴仪的病情有多严重,胥娴再清楚不过。 惊讶于周如光的决定,她甚至忽略了手里的这只口红。 “邱主任说,你不能再弹钢琴了。” 她的语气,惊讶又不解,细细听去,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担忧。 裴仪听得出来,她是真的关心自己。 “弹不弹琴,不是我能做主的。” “爸爸需要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 平静又自然的语气,说出的话,却那么可怜。 胥娴无法不生出同情心。 她想做些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 周如光是她的老师,而裴仪和她,最多算是刚认识的朋友。 她没有资格去干涉别人的家事。 没有任何缘由,她的心便陷入烦闷。 她看向眼前一身白裙的女人,情不自禁就说出了心里话。 “如果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找我。” 裴仪抿抿唇,眼中略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想到胥娴会这么说。 她愈发认为对方单纯。 是和洛真全然不同的聪明人。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语气温柔了许多,话语间,仍是让人心生怜意。 “谢谢。” “我的生活,被我弄得一团糟。” “如果你愿意跟我多分享一些好消息,我想我会很高兴。” 好消息? 胥娴睁了睁眼,她不会记错,她上次和裴仪分享好消息,还是孕膜的研究取得进展的时候。 她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那叠文件。 这里面,一共有三百份虚拟仿真病例,是医院合作的外国机构根据孕膜素的信息生成的模拟数据。 裴仪想要好消息,那最大的好消息,不就是完成实验的最后一项—— 消除孕膜素的影响吗? 没有任何犹豫,她就点下了头。 “好。”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骂渣爹就好了,其他人也是受骗的 感谢在2021-09-23 01:20:45~2021-09-24 19:1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悱恻王八蛋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飯20瓶;南浔15瓶;Azusa、50390274、geds 10瓶;希霙4瓶;4690189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九章 一把锁,花了十个小时才在没有破坏指纹记录的情况下打开。 裴仪回到家,裴萱已经拿到了那张保存三十余年的保证书。 “我把你给我的那份放进去了,你爸爸不仔细看,应该不会发现是假的。” “至于这一份,你收着吧,放我这里,我怕被你爸爸发现。” 这个请求,裴仪自然不会拒绝。 只要找到宁柔的妈妈,确定周如光这些年一直和她保持着联系,那这份文件,就是让他和裴家脱离关系的最好工具。 她的注意力尚还放在手里的保证书上,耳边,便又传来裴萱的问询声。 一瞬间,就叫她回过了神。 “你说你爸爸在外面有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保险柜里,看到了一条从没见过的项链,应该—— 是你爸爸放在里面的。” *** 三百份数据,全部处理完需要一定的时间。 许是为了能早点和裴仪分享好消息,胥娴自愿留在实验室加班。 一连七天,她都睡在医院。 就连周如光,也劝她回家休息休息。 “老师,我想早点做完。” “如果这批数据没有用,可以尽快换下一批。” “这样一来,也好早些出结果。” 没有真实的临床病例,就只能依靠大量的虚拟仿真病例来进行更进一步的实验。 这些天来,胥娴完成了数千份数据的分析,但并没有得到好的结果。 她能做的,只有一遍遍的重复。 或许,是她的努力打动了幸运之神。 这一次,她的付出终于有所回报。 根据数据模拟的结果,她得到了一份中和孕膜素药效的成分配方。 按理来说,这种新药可以消除孕膜素在人体内的影响,但具体的效果强弱,还要再进行另外的研究。 分析的过程,很顺利,顺利到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为了排除操作不当引发错误结果的可能,她将文件夹里的表格全都导进了模型中,又额外多做了一次最复杂的混合分析。 上千份数据同时运行,电脑屏幕上,是数不清的图表线图。 胥娴蹙了蹙眉,将其中一个表图调了出来,慢慢放大,细细比对过后,还真的从中找出了异常。 系统显示,有一小部分数据,似乎,确实不太对劲。 数据有问题,模拟出来的结果能不能用还有待商榷。 胥娴拿出手机,正准备给周如光打电话,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裴仪的声音—— 假如有一天,爸爸给了你一份孕膜素的病例记录,让你继续帮他做完实验,你会接受吗? 她从未把这句话当真。 但此时此刻,她不得不多想。 孕膜素的研究,是得到医院资金支持的。 外国机构提供的数据,一向直接传真给项目发起人,也就是周如光。 作为项目成员,胥娴没有资格接触初始数据,她也从未怀疑过数据的真实性。 她低下头,将手机通讯录点开,很快,就从里面翻出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名字,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那端,传来的是一个成熟女人的声音。 两人寒暄了几句,对话才进入正题。 “师姐,听说你毕业出国后进了数安,现在还在那里做事吗?” 女人是胥娴的博士师姐,听见这个问题,不由得笑了笑。 “在的。” “老师这几年进行的那个项目,用到的数据就是我们组负责的,如果没记错,这个项目现在是你在做?” “你突然联系我,不会是为了这件事吧?” 一下被猜中目的,胥娴有些不好意思。 沉默了几秒,她才轻轻应声。 “嗯。” “这个项目,老师暂时交给我了。” “前些天,老师给了我一批新数据,却被我不小心弄丢了,所以想问问师姐能不能把初始数据再发我一份。” 居然弄丢这么重要的数据,难怪不敢跟周如光说。 女人讶然,犹豫了会,最终还是同意。 “数据本来只能传给老师的,不过项目既然是你在做,那我就破个例,再单独传一份给你。” “这件事,我不会告诉老师,但是你也要当心点,不要再犯遗失数据这种低级错误了。” 胥娴正想着怎么让师姐替自己隐瞒,没想到对方主动提出帮忙掩护,心里的感激之情,不禁又多了几分。 “师姐,这次真的要谢谢你。” “等你回国,我请你吃饭吧。” 基本的人情往来,总是要有的。 女人听见这句话,又轻笑了一声。 “好啊,下个月我就回海市,到时候,你别忘了你的承诺。” 挂断电话,十分钟不到,胥娴就收到了国外发来的传真。 仍是三百份虚拟病例,看起来,和周如光给的那叠文件,没有任何不同。 胥娴一张张比对,两个小时后,居然真的从三百张找出了两张被修改过的仿真数据。 和初始数据相比,这两份数据改动的幅度并不算大。 如果不是将全部数据放在一起做了混合分析,只怕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数据被动过手脚。 偏偏是更换了数据,才成功得到想要的结果。 胥娴思绪混乱,隐约可以猜测到这两份数据究竟从何而来。 她的脑海里,又一次回忆起和裴仪相处的点点滴滴。 很显然,那些有意无意的暧昧,没有一次—— 不是带着目的的刻意接近。 从琴室出来,已是夜里十点。 裴仪手里提着包,站在马路边等司机来接自己回家。 看到胥娴出现的那一刻,她的表情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平静如初。 她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等着胥娴像以往那样,像一只黏人又胆小的可爱小狗狗,一看到她,就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条马路。 就这么遥遥望着,谁都没有迈出第一步。 街边有路灯,裴仪将胥娴的脸看得分明。 上次见面,还是在周如光的办公室里,那时,胥娴看向她的眼神不仅热切,而且充满向往,怎么此时看着,却那么冷淡呢? 三分钟过去,路灯下的女孩,依旧没动。 裴仪察觉出不对,第一次,主动朝胥娴走了过去。 “这么晚了,是来找我吗?” “如果是来找我,为什么站着不动?” 夜风吹过,裴仪的头发轻轻飘动。 她的眼睛里似乎有笑,眉眼间的傲慢消失,整个人显得温和了许多。 胥娴望着这张清丽动人的脸,呼吸顿时乱了乱。 一瞬间,她甚至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配合眼前的女人把戏演下去。 但她做不到。 她抿抿唇,心里有些难过,不知道这些天的相处之中,女人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朋友。 她不是一个弯弯绕绕的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嘴里就说了什么。 “你是为了知道孕膜素的研究进度,所以才和我做朋友,是不是?” “你早就知道老师那里有孕膜的临床病例,是不是?” 接连而来的两声质问,像是一根针,在裴仪心尖最柔软的地方扎了一下。 她的眼神,一瞬间就慌了。 她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因为胥娴的话,全都是对的。 她的接近,确实带着目的。 她没有说话,反而迅速将视线从胥娴脸上移开。 心虚的表现、沉默的应答,已说明了一切。 被人利用的感觉,并不好受。 胥娴的唇微松,眼睛里不可抑制地浮出些许悲伤。 她没有抓着这件事不放,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语气又恢复了平常。 “我知道了。” 很冷淡的四个字,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被欺骗的事实。 裴仪仰起头,眉头微微蹙起。 “你不生气吗?” 怎么会不生气? 胥娴没做声,只是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将话题转移到了周如光身上。 “老师真的在用活人做药物实验吗?” 裴仪闻声一滞,眼底涌出些纠结。 她在思考,胥娴是不是一个信得过的人。 结果显而易见。 她选择了信任。 她摇摇头,将周如光暗地里做的那些事,都说了出来。 “不是药物实验。” “是比药物实验——更加可怕的事。” 真相,远远超出胥娴的想象。 她不敢相信自己最尊敬的老师,背地里居然做了这么多恶毒的事。 她觉得匪夷所思。 “这些照片,是我在爸爸的书房偷偷拍的,你是医生,应该知道这份文件代表着什么。” 胥娴接过手机,略略一翻,一眼就看了出来,那两份被改动的数据,正是出自于裴仪偷拍到的文件。 事已至此,由不得她不信。 她不禁胆寒,没多会儿,后背已覆满冷汗。 意识到裴仪想做什么后,她的眸中,全是震惊。 “你想举报老师?” 裴仪点点头,神色淡然。 “是,我是想举报他。” “但不是现在,至少,要等他脱离裴家。” 胥娴眉头紧锁。 站在外人角度,她很难理解裴仪为什么可以这么坚决地大义灭亲。 “我没有说你做的不对。” “只是,他是你的爸爸,为什么?” 裴仪闻声冷笑,将两只手伸了出来。 “就凭我的手都病成了这样,他还不肯让我安心治病。” “就凭他骗了裴家所有人,包括我的妈妈,我的哥哥们,还有我。” “就凭他这二十四年来囚禁的女孩,不是别人,是他的亲生女儿,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这些理由,够我把他送进监狱吗?” 胥娴越听,越是心惊胆战。 对于裴仪,她也越发同情。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既然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接近,就说明自己具有利用价值。 胥娴知晓真相,理解了裴仪的做法,也不再为这件事纠结。 “是帮你收集老师进行非法研究的证据?还是想得到和孕膜有关的实验资料?” 这句疑问,过于直白,让裴仪心口涌出些愧疚。 她不好意思对胥娴提要求,却也知道,眼下除了胥娴,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帮自己。 沉默小半刻,她终是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我想去垣乡,见一个人。” “最好,你能带上检验孕膜素的仪器,和我一起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柔柔下章上线啦 第九十章 睡在新床的第一个晚上,宁宝宝做了一个特别美好的梦。 梦里仍是夏日闷热的夜,有她、有妈妈、也有姨姨,阳台的小板凳上,她坐在妈妈怀里,姨姨坐在妈妈旁边,三个人手里各捧着一块冰凉的西瓜,一边看月亮,一边说悄悄话。 这个画面,太过温馨,以至于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还含着甜甜的笑。 七点还没到,洛真和宁柔都没有醒。 宁宝宝躺在两个女人中间,小脸蛋白里透粉,一双杏眼圆而有神,一会看看睡在左边的妈妈,一会看看睡在右边的姨姨。 身下的床,软蓬蓬的,躺起来比从前的木板床舒服很多倍。 她的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小毯子,两只小胳膊乖乖巧巧搭在小肚子上,面上的笑容尚未消散,便悄悄将唇凑到宁柔颊边,软乎乎地亲了一口,等亲完宁柔,她又翻了个身,偷偷亲了洛真一口。 梦里幸福,现实同样如此。 宁宝宝刚亲完洛真,身体还微微侧着,就见身旁的漂亮女人,也睁开了眼睛。 一大一小,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 许是觉得害羞,宁宝宝的小脸蛋,倏地红了。 和宁柔一样,也是个脸皮薄的。 洛真心口软成一片,嘴角不自觉便有笑意浮出。 “醒的这么早,睡饱了吗?” 满是宠爱的语气,和宁柔的温柔略有不同。 宁宝宝眨眨眼,目光盯在洛真脸上,几秒钟过后,才笑着给出回应。 “饱了~” 跟吃饭似的。 洛真不禁莞尔。 她撑起手臂,视线朝着床里侧望去,发现宁柔闭着眼睛睡得安稳,一瞬间,眼底的爱意几乎快要溢出。 “我们让妈妈多睡一会。” “待会姨姨送你坐校车,好不好?” 宁宝宝听话点头,小脸仍是红的。 “好。” 在心疼宁柔这一点上,洛真和宁宝宝轻易就达成了共识。 许是昨晚上班累了,又或许是新换的床太软,一直到洛真抱着宁宝宝下床,宁柔仍睡得香甜。 手机的闹钟,早已取消。 洛真学着宁柔以前的步骤,先抱着宁宝宝进浴室洗脸刷牙,再为宁宝宝换衣服,等做完这一切,已经到了七点半。 距离校车到达,还有半个小时。 似乎,得抓紧时间了。 厨房的砂锅里,有宁柔提前熬好的小香粥,趁着宁宝宝喝粥的功夫,洛真没忘了把药冲好。 都是些琐碎的简单小事,做起来却手忙脚乱。 等把宁宝宝送上校车,洛真的额头,已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回到房间,宁柔依旧缩在床侧熟睡。 她的身体蜷缩,后背贴着墙壁,乌黑的长发半掩在脸上,只露出一点苍白的颊在外面,她仍穿着那件白色薄睡裙,因为没有穿内衣,又是侧着身,宽松的圆领敞到锁骨下方,隐约能看见一道若隐若现的沟壑,再往下去,便是纤细柔软的腰肢,以及从睡裙下摆伸出的两条细瘦小腿。 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又香又软又多汁。 五年后的宁柔,和五年前相比,诱人多了。 洛真站在床前,视线落在宁柔的脚腕上,下意识的,指尖便动了动。 宁柔的脚腕,白又细,看上去,那么脆弱,只用一只手,就能将它牢牢圈在手心。 亲热时的记忆,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洛真清楚记得手指慢慢握紧那只白皙脚腕的触感。 她没敢再看,迅速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五分钟冲完澡,就着空调送出的微淡凉风,她又躺上了床。 宁宝宝不在,便再不用顾忌什么。 不知不觉,她就将宁柔抱进了怀里。 一瞬间,心也跟着被填满。 简简单单的幸福,最是让人眷恋。 洛真没有睡着,就这么静静躺着。 半个小时以后,宁柔终于醒了过来。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着,四肢,也互相【】。 暧/又亲/的姿势,容易引发遐想。 宁柔脸一红,动都不敢动,更别说挣扎。 洛真心间飘过一阵风,心口酥酥痒痒,却什么都没做,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宝宝已经去上学了。” “你要起床吗?” “还是想再躺一会?” 宁柔听见这几句话,才想起来自己又把女儿忘了。 和洛真在一起,她总爱犯迷糊。 她抬起头,看向墙上的时钟,眼睛里有些懊恼和自责。 “八点了,为什么又没听到闹钟响呢?” 可爱又生动的小表情,看着就让人喜欢。 洛真的心微动,手臂稍稍用力,将掌心下的软腰圈得更紧。 “闹钟被我关了,你当然听不到。” “我和宝宝,都想让你多睡会。” 被在意的人关心,感觉实在太好。 宁柔的脸,顿时愈发地红。 洛真的话语,太过宠溺,她有些难为情。 小半会儿过去,她才红着脸、松开唇,小声道了一句谢。 “谢谢。” “只不过,你这样做,我怕我会越来越依赖你。” 洛真闻声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也轻轻笑了笑。 “不要紧。” “我不介意—— 并且,永远都不会介意。” *** 垣乡的日子,平静温馨,越是多待,洛真越不想回海市。 一转眼,又过去两天。 宁柔挑选的那两件婚纱,也终于到了垣乡。 这一夜,注定不能平静。 白色的齐地婚纱,纯洁又美丽。 两人一个站在床前,一个去了浴室,各自将婚纱换上。 洛真出来,看到的,就是让她无法忘怀的一幕—— 月色透过窗帘的缝隙映入,宁柔穿着洁白神圣的婚纱,静静看着自己。 这个画面,实在太过动人。 洛真看了很久,才迈开脚步,慢慢走近。 后面发生的事,激烈又温柔。 宁柔想起了五年前的某个夜晚。 那一次,洛真结束应酬后回家,带着微微的酒气,爬上了卧室的。 黑暗的房间里,两人的。 ——————————— 是和以往有所不同的亲密。 山林之中,下过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像一只迷路的羊羔,宁柔跌进温热的山泉水中,全身上下全被淋湿。 似乎,那次亲热以后,她就怀孕了。 回忆袭来,宁柔的意识逐渐陷入模糊。 她的脑子浑浑噩噩的,连说话都断断续续。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手,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就像在自我抒解,而且,还是当着洛真的面。 狂风骤雨之中,深海的平面上海浪摇摆。 宁柔沉入海中,被浪花高高卷起,又悄悄坠下。 她已没有多少理智,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颊上全是泪痕。 “阿洛~~” “阿洛~~~” 她说不出话,只能不停地叫洛真的名字。 听上去那么可怜。 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 屋子里,就只剩一点微弱的【】声。 折腾到大半夜,才渐渐地没了动静。 宁柔闭着眼睛,不知何时已睡着了。 洛真看着满床狼藉,心跳竟也加快了些。 床单要换,宁柔身上也要洗一洗,幸好,浴室里提前装了浴缸。 凌晨三点,宁柔被人抱进温水里。 再回到床上,床单也换成了新的。 上次买的药还在,因为怕宁柔第不舒服,洛真提前给宁柔上了药。 这一晚,洛真一共只睡了三个小时。 第二天早上,仍是她送宁宝宝上学。 许是夜里太累,宁柔睡到了十一点才清醒。 得益于洛真事后的细心处理,她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但在洛真的要求下,她还是请了一天假。 ——————————————————— 甜甜蜜蜜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如果不是突然接到裴仪的电话,宁柔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背负的沉重秘密。 “我到垣乡了。” “如果方便,可以出来见一面吗?” 这会儿是上午九点,并不属于上班时间。 宁柔站在柜台前,犹豫了一分钟,才做好决定。 “好。” 和裴仪的关系,经过前段时间的相处,已变好了许多。 宁柔跟宋芙打了声招呼,说有事要出去一躺,走之前,还打包了两份汤圆一起带走。 她不知道宋芙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自己才刚走出店铺,家里的洛真,也知晓了自己离开的事。 裴仪约见面的地点,是中心街的一家咖啡厅。 宁柔提着两份汤圆,坐着公交,二十分钟后才到达。 天气仍是很热,公交车上人多,又没有冷气,坐一趟车,跟蒸桑拿似的。 咖啡厅没什么客人,裴仪一个人坐在角落,宁柔从外面经过,透过玻璃窗看清了她的位置。 距离上次分别,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再次相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平和自然了许多。 宁柔脸上有些汗,双颊微泛着红,坐到位子上的时候,嘴里还轻轻喘着气。 她将两份汤圆拿到桌上,说话之前,先抿着唇笑了笑。 “这是店里的招牌,甜汤圆。”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道的,所以每样拿了两个,待会儿你带回去尝尝,好吗?” 宁柔总是这样,总能将别人的好记在心里。 她记得裴仪帮自己解围,记得裴仪为自己联系洛真,记得裴仪教宁宝宝弹钢琴,也记得裴仪离开之前,托幼儿园园长给自己留了五万块钱。 裴仪是周如光的女儿,也是周如虹的侄女,但裴仪对她,显然比这两个人要真诚许多。 至少,裴仪没有告发她,没有逼她走,更没有逼她离开洛真。 她没有什么能回报的。 这两份汤圆,是她唯一能用来表示感谢的物品。 裴仪坐的挺直,一双红唇紧紧抿着。 她看着宁柔,看着宁柔唇角的笑,心里忽然就有些难过。 她从没想过,宁柔会给自己带汤圆。 她的手放在膝盖上,只要一想到周如光对宁柔做过的事,指尖便无法抑制地开始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宁柔听见这句话,面上闪过一丝困惑,说话的时候,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柔。 “只是一点吃的而已。” 越是被这样善意对待,裴仪的心,就越是惭愧。 她看向宁柔,摇了摇头,眼睛里,满是痛色—— “不是。” “不止是这一次” “你明明知道,我是周如光的女儿。” 【为何怀孕请看评论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5 01:31:59~2021-09-26 01:4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s.Lawrence、4217248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赵不饥、随草堂渡川10瓶;曦5瓶;uglaz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一章 裴仪的话,并不算直白。 但宁柔的脸色,还是瞬间变了变。 “你也帮过我的。” 她的声音,听上去小了很多,语气里,还藏着些许的惊惶失措。 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连眼神,都有不安闪过。 裴仪看出她在害怕,呼吸不由得滞了滞。 “我没有告诉他你在这里。” 一句满是安慰意味的话,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意识到裴仪的确和周如光、周如虹不同,宁柔胸膛里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双颊的苍白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谢谢。” 自由来之不易,和洛真、宁宝宝在一起的日子,更加值得珍惜。 任意一点细小的帮助,她都愿意为之道谢。 她抬起头,目光看向裴仪,注意力不自觉集中在那双微浅的灰瞳上,没由来的,又想起了两人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秘密已被道破,其余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裴仪抿了抿唇,没怎么犹豫,就说出了事实。 “姑姑去找你的那晚,我一直都在。” “回到海市后,我也确定过,爸爸的确在偷偷研究、研究——” 想到宁柔那二十四年受过的折磨,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她能说的,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如果那晚不是偷偷跟着姑姑,或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爸爸在暗地里做过那么可怕的事。” 很诚恳的一声致歉。 宁柔愣了愣,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从没想过会有人为自己的遭遇感到抱歉。 她不知道该接受,还是该无视,沉默了很久,才摇了摇头,说出了心里真正的想法。 “你跟这件事无关。” “该道歉的人,是他。” 越是这样说,裴仪心里的愧意就越强烈。 她的手搭在膝盖上,十指交叠,指尖阵阵发颤。 再松唇时,言语之间,全是懊恼和悔意。 “不是,我本来可以放你出去的。” 宁柔闻声一怔,反应了半会儿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你那个时候,还那么小,怎么放我出去呢?” “实验室的外面也有门,我走不掉的。” 话音未落,她便弯了弯唇,轻轻地笑了笑。 温柔平和的浅浅笑容,没有一点怨恨和不满。 裴仪看着那笑容,心口猛地颤了颤。 年幼时的初遇经历,原来,两人都没有忘记。 她还没有说话,空气中,便又传来一声轻细话语。 “那一天,你还挨了打,我还记得,你当时哭得很厉害。” 仿佛在回忆一件幼时趣事,声音都很轻松。 宁柔似乎忘了,那一天,也是她被囚禁的痛苦经历中的一天。 旧事重提,裴仪的脸,竟泛出些红。 她垂了垂眸,踌躇了会,才松开红唇,小声解释了一句。 “嗯。” “那一天,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手打我。” “他把我从实验室带出来后,就找心理医生给我做了催眠,让我忘记了这件事。” “直到那天晚上听见你和姑姑的对话,我才重新想起来。” 宁柔神色微变,眼底掠过一丝震惊。 如果没记错,裴仪偷进实验室那年还只有五岁。 给一个五岁的孩子做催眠,怎么听,都让人心口发寒。 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宁柔的唇,轻轻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回应,裴仪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不必为我难过,都过去了。” “我这次来,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更重要的事? 宁柔拧了拧没眉,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垣乡的生活,平淡幸福,她真的很怕再出意外,尤其是—— 让她和洛真、和宁宝宝分开的意外。 她不想问,却不得不问。 “什么?” 关于孕膜素,宁柔其实并不是完全不了解。 当初在实验室的时候,她曾听里面的工作人员提过,说这种药注入人体后会转化出一层孕膜,而孕膜,可以提高胎儿的成活率。 但她不知道的,是孕膜素会有残留,而残留的那部分所带来的副作用,会让女性更容易受孕。 她的脑子,越听越晕。 直到空气中的声音消失,四周重归寂静,她才终于回过神,红着脸、问出了一个难为情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我还有怀孕的可能?” 裴仪点点头,语气无比严肃。 “是。” 宁柔心跳飞快,不知想到了什么,连耳朵都覆上一层绯红。 她咬了咬唇,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却没再说话。 裴仪看出她的慌乱,不禁轻声劝慰。 “也不是一定会怀孕。” “要看你体内还有没有孕膜素,如果没有,就不用担心。” “我这次过来,还带了一个人。” “你急着回去吗?” “不着急的话,让她给你做个检查?” 检查——查孕膜素吗? 宁柔的脸更红。 她没有理由拒绝。 咖啡店旁,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胥娴此刻就在房间等着。 直至裴仪起身,宁柔才发现她的右脚脚腕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 “你的脚,怎么了?” 裴仪将两份汤圆拿在手里,一瘸一拐地从位子上走了出来。 她摇摇头,语气很平静。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扭到了。” 宁柔看她行动不便,下意识便走近两步,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走慢一些。” “骨头受伤,要静养的。” 自然又亲近的关心语气,听着又有一点无奈。 裴仪垂了垂眸,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任由宁柔扶起自己的手。 “谢谢。”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被人关心,滋味还是不错。 两人慢慢走着,直到进了酒店电梯,裴仪才抬起头,偷偷看了宁柔一眼。 垣乡初见,她对宁柔只有轻视,她想不通,一个既不识字、也没有学历的女人,到底是凭什么让洛真惦记了五年。 再后来,她看见宁柔为了洛真的照片,傻傻的在太阳下站了两个小时;她听见周如虹对宁柔说的那些冷漠的话,也听见宁柔在昏暗小巷里的呜咽哭声;她看到宁柔因为联系不到洛真,半夜下班后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去火车站,甚至连安危都不顾,只是为了去海市找洛真;她也曾在昏迷后睁眼的第一刻,看到一夜没睡,守在病床前照顾自己的宁柔。 洛真会爱上宁柔,还需要任何理由吗? 显然不需要。 房间在十楼,上升的时间漫长,电梯里又只有两个人,便显得格外安静。 宁柔感受到身旁人的视线,下意识转过头,也朝裴仪看去。 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睛里都藏着困惑。 宁柔不知道裴仪在看什么,面上有些窘迫。 裴仪率先打破沉默。 “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洛真跟你离婚五年,却还是忘不了你,我想我现在明白了。” “我知道,你和宝宝也很爱洛真。” “我不会把你们在这里的事说出去。” “我手里,已经有了一部分证据,等他离开裴家,我会把他做非法研究的事向上举报,到时候,你和宝宝,就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突如其来的一个承诺,让宁柔杵在了原地。 裴仪的颊边,隐隐含着温和的笑意,说出的话,更让她难以置信。 她本以为,裴仪没有告发自己已是难得,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打算举报周如光。 消化这个消息,需要一定的时间。 在这之前,电梯已经到了十楼。 裴仪带着宁柔朝走廊尽头行去,最终在最后一间房前停下。 屋里的胥娴,已把要用的仪器调试完备。 宁柔进了屋,瞬间闻到了一阵微淡的消毒水味。 屋子的窗帘是合着的,灯也没有开。 晕晕乎乎的,她就躺到了床上。 胥娴没有穿白大褂,但她依旧看的出来,对方是一名医生。 除了恐惧,还有服从。 她没有抗拒,配合对方将上衣掀开,露出平坦细瘦的小腹。 冰凉的铁片落到皮肉上,她觉得害怕,身体不自觉颤抖,眼睛,也悄悄闭上。 如此强烈的恐惧,胥娴和裴仪都感受到了。 “你和她聊聊天,应该会好一点。” 胥娴压低声音,表情有些担忧。 裴仪点点头,沿着床侧坐下,低头时看到的,就是宁柔小腹上的那道细小刀口。 她的心,瞬间紧了紧。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做孕膜素注入手术留下的。 从文件上看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她没法忽视,也没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想问宁柔痛不痛,可问了也是于事无补。 唯有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疤痕上移开,她的心绪,才能冷静下来。 “宝宝的身世,你告诉洛真了吗?” 这个问题,说中了宁柔这些天最苦恼的心事。 几乎是一秒钟,床上的女人,就睁开了眼睛。 “准备说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隐瞒了太久,再要说出真相,除了害怕洛真不接受,更多的,是害怕洛真会生气。 裴仪明白宁柔的难处,思虑了会,才给出自己的建议。 “可以直说。” “洛真这么爱你,被人绑架,身体还没养好,第二天就来垣乡见你,我想,她会理解你当年为什么离开。” 从旁人嘴里听见这些话,着实是难为情。 宁柔的脸红热,心跳也快了些。 裴仪见状,又劝了劝。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真的生气。” “就算生气了,你哄一哄她,就没事了。” “毕竟,你的本意不是伤害她,而是保护她。” 许是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做过的事,裴仪的语气,变得低落了些。 两人说着话,检查便结束了。 小腹上的铁片被取下,胥娴走到仪器面前,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很快,药物反应的指示灯,就变成了红色—— 确实有孕膜素残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26 01:45:34~2021-09-27 23:5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陌岚、如衿、嘻嘻一些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和洛神睡觉、逃间、52620528、落日笛风、桃夭、月熊的圈外妈咪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西皮是真的124瓶;谢谢参与.20瓶;40651693、一榭千里、林厌&宋余杭、想和洛神睡觉10瓶;南歌初渝6瓶;小刘不开心、ksg、嗯哼5瓶;水岛4瓶;小小小书迷、45999142 3瓶;不羡仙、view0418 2瓶;uglaz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二章 宁柔从床上坐起,目光顺着裴仪的视线看向指示灯,但并不知道那红色代表什么意思。 她正想问,就见刚刚给自己做检查的女孩,又一次抬起指尖,在仪器上按了按。 指示灯熄灭,再重新亮起,颜色,依旧是鲜艳夺目的红。 裴仪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迈开右腿,忍着脚腕的伤朝胥娴走去。 两人小声交流,反复验证结果,数次过后,终于确定—— 宁柔体内,确实有孕膜素的残留成分。 裴仪的眉头,微微蹙着。 她正纠结要怎么和宁柔说,手心就被人塞进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屋内昏暗,盒子上的字并不分明,她侧过身,将字体对向仪器屏幕映出的光源才看清,胥娴给她的,是一根验孕棒。 应该是来之前就准备好的。 “孕膜素的副作用很强,宁小姐和洛小姐这么相爱,我看,还是让宁小姐用这个测一下比较好。” 胥娴的话,不无道理。 洛真来垣乡那么久,肯定和宁柔发生过关系。 要不然,刚刚在咖啡厅的时候,宁柔的脸也不会红成那样。 裴仪点点头,双唇无意识紧抿。 偌大的房间,静悄悄的。 宁柔从床上坐起,神情茫然又无措。 她不可能不紧张。 像在等待一场审判,结果没出来之前,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看着裴仪步步走近,喉咙里的话还没说出口,空气里,就响起一道满含担忧的声音。 “胥医生确认了好几遍,药物检验,确实有反应。” 话音刚落,裴仪便将手里的长盒拿了出来。 “这个,你应该能用得上。” 盒子上的图案,那么眼熟。 宁柔瞬间认了出来,里面的东西,自己五年前就用过。 *** 裴仪的脚有伤,不方便走远路,便拜托胥娴送宁柔回去。 两人先后上车,并排坐在后座。 车子启动之后,胥娴才主动开口,小声安慰了一句。 “有孕膜素不代表一定会怀孕。” “就算是男人和女人,也要男方的精/液进入女方体内才有机会孕育后代。” “如果结合过程中双方体/液没有接触,自然没有怀孕的可能。” 体/液接触? 听见这四个字,宁柔立刻想起了怀宁宝宝之前的某个夜晚—— 洛真醉酒,情绪比以往更加热烈。 两人尝试了很多。 洛真兴奋的时候,似乎很喜欢看她自我抒解,尤其是,指尖带着口口抒解。 就像,两人穿着婚纱亲热那一晚做过的那样。 光是想到洛真握着自己的手,诱骗着哄自己做了什么,宁柔的呼吸,就急促了些。 体/液接触——那一次,不就有过吗? 她没敢告诉胥娴,她的月事,也推迟了。 一路浑浑噩噩,直到下车,她脸上的红热,仍没有完全散尽。 小巷路口,两人面对面站着。 周如虹说过的话时时在耳边回转,宁柔的心隐隐焦灼。 “如果怀孕,孕膜素就会变成孕膜。” “胥医生,你知道怎么做,可以不让孕膜被检测出来吗?” “我有些担心、担心——担心那些人会找过来。” 胥娴不解,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不让孕膜被检测出来’? “你是说,孕膜的存在,可以被外界仪器探查定位?” “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五年前,我也不会离开海市。” 胥娴闻声,眼底惊愕不止。 研究孕膜素这么久,她从来没听周如光说过孕膜可以被外界直接检测。 宁柔的问题,她无法回答。 除非,她能从周如光那里拿到更多和孕膜有关的资料。 她摇摇头,神色中涌出些惭愧,小半刻后,才轻轻道了一声歉。 “抱歉,这个我目前也不清楚。” “孕膜素和孕膜,并不完全相同。” “我研究的方向是孕膜素,至于孕膜,由于没有临床病例,我了解得并不多。” “我会想办法向周医生要一些和孕膜有关的资料,如果能够破解,我一定会告诉你。” 认真又坚定的语气,没有一点虚伪。 听得出来,胥娴是真心愿意提供帮助。 宁柔仰起头,双眸中有涟漪荡开,眼底弥漫的,是若隐若现的困惑。 她不明白,胥娴为什么要这么帮自己。 许是担心会给对方惹来麻烦,想了想,她还是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去问了,问得太多,会给你带来危险的。” 胥娴唇角微松,面上露出一个清浅诚挚的笑。 “没关系,他很信任我。” “而且,我是医生。” “对于一名医生来说,在这种事情上,没有中立立场可言。” “我既然和三小姐一起来到这里,就已经站在他的对立面了。” 医生—— 宁柔听见这两个字,表情不由得怔了怔。 人生前二十四年的囚禁经历,让她从潜意识里害怕消毒水、害怕手术刀、也害怕白大褂。 她不是没有遇到过善良热心的好医生。 宁宝宝天生体质差,三岁之前,几乎每周都要去医院治病。 给她看病的医生里,既有年近六十、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也有刚从学校毕业、打个针都手忙脚乱的实习医生,无一例外,他们对待病人时的态度,不仅和蔼仁慈、而且温和耐心。 宁柔知道,他们和周如光、和实验室的那些人都不同,却依旧无法克服心底的恐惧。 此刻听见胥娴所说的一番话,她的心情,竟莫名平静了些。 她抬起头,看向身前的女孩,也抿着唇笑了笑。 “谢谢。” 小巷尽头,就是糖水铺。 宁柔本想邀请胥娴去店里坐坐,却被对方委婉的拒绝。 “三小姐一个人在酒店,我想早点回去看她。” 想到裴仪的腿有伤,宁柔没再多挽留。 分别之前,还温声叮嘱了两句。 “她的脚腕,好像伤的不轻。” “她说你们是好朋友,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多照顾她了。” “如果还想吃汤圆的话,明天上午,我还给你们送过去。” 好朋友? 胥娴愣了愣,没想到裴仪会这么介绍两人的关系。 “好,我会跟她说的。” *** 九点出发,再回店里,已经到了十一点。 宁柔心神恍惚,右手垂在身侧,指尖隔着衣服紧紧捏着口袋里的盒子。 她伸出左手将门推开,人还没进屋,角落里,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柔柔?” 清冷又低柔的婉转声音,一秒钟,就让宁柔回过了神。 她转过头,目光落在女人的脸上,还没应声,双颊便涌出一层红。 她怎么也没想到,洛真居然来了。 “阿洛,你怎么来了?” 店里没有客人,宋芙又在后厨做汤圆,两人说话,便不用顾忌什么。 洛真起身走近,牵着宁柔的手将人带了进来。 “你的笔记本没有带。” 话音刚落,她便指了指柜台。 “给你放在那了。” “昨天晚上不是记了好几个问题吗?” “下午记得问问师傅。” 原来,是为了送本子。 宁柔缓了口气,右手也终于从盒子上松开。 “谢谢。” 两人的手,仍是紧紧相扣。 直到来到桌前,才悄然分开。 洛真要了一份甜汤,只喝了几口,见宁柔坐下,她自然而然地将面前的碗推了过去。 “刚刚点的,一起喝。” 宁柔的头微垂,愣了半秒才点头。 一碗糖水,两个人喝,很快就见了底。 洛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上午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宁柔手里握着汤匙,指尖轻轻抖了抖。 “去茶餐厅给老板娘送汤圆了。” “很久没见面,就多聊了会。” 她并不擅长说谎。 说这两句话的时候,不仅声音颤着,耳朵也是红的。 洛真一眼看出不对劲。 一个小时之前,她就去香茶轩找过,宁柔并不在那里。 她没有点破,也没有再问下去。 喝完糖水,又过去半个小时。 不知怎么回事,师傅和宋芙连午饭都没吃,就先后有事离开。 洛真借机留了下来,像上次那样,陪着宁柔一起看店。 验孕棒还在身上,宁柔趁着洛真不注意,才偷偷把它放进帆布包里。 一整个下午,一直到接宁宝宝放学,都没敢再碰一下。 三人回家之前,又去超市逛了逛,本该是幸福又温馨的过程,但宁柔却显得失神不安。 很显然,她心里藏了事。 今晚,依旧是洛真做饭,至于宁柔,则抱着宁宝宝进了浴室洗澡。 母女两忙完,洛真仍在厨房忙活。 宁柔将宁宝宝放到床上,心思却全在包里的验孕棒上。 “宝宝,妈妈要去洗澡,你自己在床上玩一会,好吗?” 洛真也在屋里,宁宝宝并没有多想,很快点了点头。 宁柔拿了衣服,正准备去拿门后挂钩上的帆布包,无奈还没走到房门口,洛真就忽然回过了头。 拿验孕棒的行动,又一次以失败告终。 吃完饭,便要去酒吧。 和往常一样,洛真依旧带着宁宝宝陪宁柔上班。 自然是没有机会碰验孕棒。 这个月的月事,已经推迟了十天。 宁柔不得不担心。 夜里十一点半,她抱着宁宝宝坐在床上看动画片,心里想的,仍是白天胥娴说过的话。 洛真在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宁柔抱着膝盖、倚坐在床头、拧着眉发呆的一幕。 宁宝宝早已睡着了,这会儿正安安静静躺在大床中央,身上还盖着自己的小毯子。 “怎么了?” 洛真很快也上了床。 宁柔回过神,咬了咬唇,却什么都没说。 她一点都不会掩饰情绪。 所有的焦躁,全都写在眼睛里。 洛真没再多问,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房间的灯,很快被关掉。 宁柔闭着眼睛,却没有真的睡着。 约莫过去半个小时,她听见身侧有两道呼吸声响起,才悄悄从床上坐了起来。 许是怕被洛真发现,下床之前,她还轻轻唤了一声。 “阿洛,你睡了吗?” 并没有人回应。 空气中起浮的,仍是规律的喘气声。 宁柔这才放下心,小心翼翼的从床尾下了地。 月色被两扇紧合的窗帘遮挡,屋子里没有丁点光亮。 四周一片漆黑,她赤着脚踩在地上,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拖鞋穿上。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床上的女人就睁开了眼睛。 而宁柔,对此毫无知觉。 她摸着黑,凭借习惯,一步一步走到了门后,将自己的帆布包取了下来。 那个没有打开的小盒子,就在里面。 一切都很顺利。 宁柔进了浴室,将帘子拉上,才终于喘着气,打开了里面的灯。 手里的盒子,再熟悉不过。 想到五年前自己一个人躲在卫生间用验孕棒的场景,她的手指,不自觉就颤了颤。 会怀孕吗? 会像上一次那样,迎来一个孩子吗? 宁柔的心,又慌又怕。 好几分钟过去,她才屏住呼吸,将盒子拆开。 白色的验孕棒就拿在手里,她的心跳,又急了几分。 太过紧张,她连外面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直到帘子被拉开,洛真的声音传来,她才从惶惶不宁中惊醒过来。 一瞬间,手里的验孕棒,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你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有个妹妹哦,不用太担心柔柔的身体,会养好的 妹妹只在番外出现,不会写父母偏心、姐妹争宠这样的情节,宝宝爱妹妹,妹妹长大了也会照顾宝宝(宝宝身体不好) 没必要讨论对宝宝公不公平,因为妹妹也爱宝宝,妹妹的出现会让世界上多一个爱宝宝的人,我想宝宝也不会觉得不公平 宝宝乖顺可爱、妹妹沉稳腹黑,一个像柔柔,一个像洛真,也很好呀 【救命,为什么我这么像劝服大崽崽接受二胎的家长?!!】 感谢在2021-09-27 23:58:26~2021-09-28 22:2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GWTD*i 5个;嘻嘻一些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esen_Sun、十七、陌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838275 181瓶;秒哉40瓶;骑士与鸟28瓶;南歌初渝24瓶;km、唯爱10瓶;妮妮子、Yy、三七、小废物苏焱5瓶;孫公子的書僮、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三章 洛真垂了垂眸,目光落在地上的验孕棒上,微张的唇瞬间紧抿。 她猜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让宁柔心神不安一整天的,居然是一根验孕棒。 浴室狭小,一点细微的声音也格外明显。 空气中,漂浮着一缕淡淡的栀子花香,是宁柔身上的沐浴露香。 洛真低着头,在帘子下站了两分钟,才弯下腰,将脚边的验孕棒捡了起来。 四周的氛围,太过寂静。 宁柔双眸圆睁,两只手垂在身侧,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她看着洛真,双颊渐渐苍白,灰朦的瞳孔里,全是惊惶无措。 她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喉咙里的干涩蔓延,从心口皮肉渗进血液,然后流向四肢,直至全身上下彻底变得僵硬。 短短十几秒,对她来说,是如此漫长。 她的唇,轻轻动了动,‘阿洛’两个字在胸口酝酿了很久,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倒是那双澄澈莹润的眼睛,不知不觉,就红了一圈。 洛真抬眸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张覆满惊惧的苍白脸庞。 浴室太小,两人之间,隔着很近的距离。 洛真拿着验孕棒,三两步就走到了淋浴器下方。 宁柔连动都不敢动。 直到鼻翼间有熟悉的柑橘香起浮,她才想起来后退逃避。 但洛真的动作,显然更快。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腰上,就多出了一只手。 ‘阿洛’两个字,已在唇边呼之欲出,可松唇的一刻,比这声呼唤先出来的,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哭声。 宁柔的眼泪,来得突然。 就连洛真,也被一颗颗圆滚滚的泪珠,给砸的措手不及。 匆忙忙将手里的验孕棒放下,又慌张张抬起指尖,替宁柔拭去眼角的泪水。 总之,她的心,也一秒钟陷入慌乱。 “我还什么都没说,怎么就哭了呢?” “你不要怕,我知道,我都知道,宝宝其实是我的女儿。” “当年你要离开,也是因为我说不喜欢孩子,是不是?” 宁柔哭的厉害,边哭,身子还不住的颤。 她不敢泻出声音,嘴唇便咬得紧,嗓子里的呜咽声都出不来。 洛真的心,听得一阵阵的疼。 再顾不得其他,长臂微伸,她直接将宁柔抱进了怀里。 “之前回海市,我给宝宝做过了亲子鉴定,那时我才知道,宝宝是我们的女儿。” “我一直在等你,等你跟我说出真相,等你亲口告诉我,宝宝不仅叫你妈妈,也应该叫我妈妈。” “别哭,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也没有生过你的气。” 耳畔传来的女人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急切,听不出一点责备,里面藏着的,只有深情的怜惜。 宁柔听着这些话,眼泪反而越流越多。 对于当年离婚的事,她始终觉得愧疚。 她的离开,或许是有苦衷,可洛真,同样也很无辜。 再次重逢,日夜的相处之中,她看到了洛真的改变、看到了洛真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看到了洛真对自己的爱有多深,也终于明白—— 五年前的不辞而别,给洛真带来的伤害有多大。 她没法不去自责。 即便她心里清楚,她的本意,从来都不是‘伤害’。 越是被这样纵容对待,她就愈发不能原谅自己。 她能说什么呢? 唯有‘对不起’三个字罢了。 洛真的手在宁柔背上轻轻抚着,每一个动作,都无比温柔。 她听见肩颈处响起的道歉声,断断续续的,听上去压抑又可怜,一瞬间,就让她的眼睛,也红了大半。 “不要道歉,我没有生气。” “当初离婚,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我知道,那个时候,你一定以为我对你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 “结婚三年,你总是照顾我、包容我,可我呢?我从来没了解过你的喜好,也从未真正走进你的内心。” “更可笑的是,当你提出离婚的时候,我还自大的以为你离不开我。” “我想,如果那时我对你好一点,能让你多信任我一点,你就不会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问我‘喜不喜欢孩子’,而是直接告诉我,你怀了我的孩子,是不是?” 承认自己的错误,无疑需要很大的勇气。 五年前的洛真,显然还不知道该怎么爱一个人。 在这段短暂的婚姻生活中,她的确对宁柔很好。 她给了宁柔无忧的富足生活,满足宁柔物质上的全部需求,唯独没有给过宁柔‘平等’和‘尊重’。 就像养了一只听话的金丝雀,而她,就是地位强势、掌控一切、高高在上的豢养者。 宁柔被周如虹告知怀孕后,不是没想过将这件事告诉洛真。 可她不敢说,她只能一遍遍的试探,试探洛真有没有可能接受一个孩子的到来。 结果,自然是失望。 洛真的话,将宁柔的思绪,也带回了五年前。 她的额头,倚在洛真颈侧,泪珠儿顺着眼眶一颗颗的往下淌。 她想起了两人过往的相处,想起了在海市的三年时光。 无法否认,洛真的猜测,全是对的。 她的鼻尖微红,双颊泛白,两条湿润的泪痕明显,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可怜。 瞳上有稀薄的泪花,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她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才仰起头,在抽泣声中给出了回应。 “我也想跟你说的。” “可是你不喜欢孩子,问你好多遍,你都说不喜欢。” “你的事业那时才刚有起色,虹姨不许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她说这样会给你带来麻烦、给洛家带来麻烦。” “阿洛,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 “那些人、那些人太厉害了,我怕他们会害你,我偷偷打了好多举报电话,一点用都没有,没有人去查他,更没有人去抓他……” 宁柔的叙述很乱,但洛真很快抓住了重点。 这个‘他’,指的一定就是宁柔的父亲。 她想接着问,可宁柔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瞬间噤了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肚子里有小宝宝,孕膜成型,他们就能找到我。” “阿洛,我担心、担心他们会找过来。” “我的月事,推迟了好久,怎么办?” “会不会又怀孕了?” “阿洛,我好害怕——” 仿佛是五年前的情景再次重现,只不过这一回,那些未知的阻碍所带来的恐惧,宁柔再也不用一个人面对。 她的身边,有了可以依赖的人。 不管肚子里有没有小宝宝,洛真都会陪着她。 永永远远的。 怀里的女人,身体在微微颤栗,轻易便能让人感受到她有多恐惧。 洛真心神俱震,这时才想起来架子上的那根验孕棒。 她从没想过,宁柔还会再怀孕。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快,思绪,也越来越乱。 直到将架子上的验孕棒拿下来,她的理智,才稍微恢复了一些。 “月事推迟,不一定是怀孕。” “先验一下。” “不要怕。” 不要怕—— 像是说给宁柔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洛真将手里的白色验孕棒递给宁柔,细细看去,她的手,其实也在颤抖。 明明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但两个人,对于新生命的到来,依旧表现得手足无措。 宁柔上半身倚在洛真怀里,愣了一会才伸出手,将验孕棒接住。 验孕棒刚刚掉在地上,地面有未干的水,好在验孕棒外裹着一层透明塑料膜,里面并没有弄脏。 气氛,没由来的暧昧起来。 宁柔微垂着眸,颊上又红又热,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冰凉的手就抚上她的脸,替她将眼尾的泪水擦干。 “我出去等你,嗯?” 宁柔闻声抿唇,将手里的验孕棒攥得更紧。 沉默了两分钟,她才点了点头,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洛真的手,从那柔软腰肢上松开,离开之前,不忘道出一句安抚话语。 “就算真的怀孕,也不要害怕,我也是孩子的妈妈,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好吗?” 轻柔又低沉的一声‘好吗’,听得宁柔的脸更加的红。 她动了动唇,却没好意思回应。 正是心乱之际,颊侧的碎发突然被人拨开,紧接着,一个温柔的吻贴着右颊落下。 很轻的一个吻,也很短暂。 宁柔抬起头,瞳孔中映出一张清艳勾人的脸,那脸上有浅淡的笑容,只一眼,就让她的心绪从不安中平静下来。 “我说过,遇到任何事,我们一起商量。” “这一次,我希望你能信任我。” 没有人能抵御这样的宠溺语气。 宁柔也一样。 浴室的帘子,被重新拉上。 五分钟的等待时间,并不算短。 洛真拿了手机,悄悄去到阳台,给郑邦打去了电话。 很快,她的邮箱,就收到了一份名单。 上个月十号到二十号之间,有上千人从外省来到垣州市,其中,和那三十六名妇产科专家产生过直接交际的,还不到二十人。 洛真将文件放大,目光顺着这一行行的人名往下看去,居然在倒数几行看到一个异常眼熟的名字——周如光。 和他的名字匹配在一起的,还有两个名字。 周如虹、裴仪。 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难怪宁柔会说‘虹姨’;难怪裴仪对宁柔的态度会转变这么多。 原来,宁柔的亲生父亲,是周如光—— 不仅给她接过生、也给洛白月接过生的周如光。 太过震惊,她杵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才终于回过神。 她转过身,看到宁柔朝自己走来。 手里,还拿着那根验孕棒。 两人的脸,陷在黑暗里。 看不见表情,便只能通过声音辨认对方的情绪。 洛真收起手机,往屋里走了走,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被拉近了些。 宁柔垂着头,胸膛不停的起伏。 她的心,跳的又急又快。 不等洛真开口,她就握着洛真的手腕,隔着睡裙,将那柔软掌心贴上了自己的肚皮。 她的手,颤得厉害,松唇的时候,声音里,也含着细微的哭腔—— “阿洛,怎么办?” 验孕的结果,已是显而易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应该差个三五万字完结,月底肯定完结不了了 感谢在2021-09-28 22:26:32~2021-09-29 23:2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GWTD*i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和洛神睡觉2个;帅、陌岚、Resen_Sun、bella汪、逃间、ddddd、草扎的精神、痴和远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调味料40瓶;张怡宁老婆35瓶;隔壁老王30瓶;Casino 26瓶;49416689、joanlee、49971189 20瓶;遥程呀、一榭千里、鬼修狱下、gigi、28400353、庚午10瓶;帅、45999142 5瓶;砸砸、只是小白L、安之若素2瓶;uglazy、极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四章 宁柔的语气,满是无措。 今天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肚子里竟然又有了一个小宝宝。 和宁宝宝一样,属于她和洛真的小宝宝。 阳台的门开着,闷燥的夜风不断地从门缝里往屋里钻。 门外是热,门里是凉。 洛真的心,在这片寒热交替的空气中,无法抑制的收紧。 睡裙的布料细薄,她的手心停在宁柔的小腹上,明明什么动静都没有,但她,却好像真的感受到了一点点微弱的心跳律动。 这种感觉,很神奇。 是她人生的前二十七年里,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新奇滋味。 她的思绪,有些乱。 好半会儿过去,指尖才动了动,将掌心往那纤软肚皮上贴了贴。 似乎,是想感受更多。 四周静默无声,气氛渐渐凝重。 宁柔咬着唇,目光盯在洛真脸上,却什么都看不清。 因为刚哭过,她的眼眶仍微微泛着红,眼睛一眨,喉咙里便涌出一声可怜的呜咽。 洛真听见这声音,瞬间回过了神。 “别哭,我在这里。” 一声温柔安抚,让宁柔的紧张情绪稍稍缓解。 但她仍是害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肚子里这条新生命的到来。 “阿洛,肚子里的小宝宝,要怎么办呢?” 这一次,她没再掩饰,终于顺从内心,将心底最脆弱无助的一面,彻底暴露在洛真面前。 像在求救一样。 她迈开腿,朝前走了两步,直到洛真的呼吸从耳侧传来,才停下脚步,伸出手,主动握住了洛真的手。 十指紧扣,两人的心,也在悄无声息中相贴。 所谓的怎么办,指的,自然就是要不要把孩子生下来。 洛真眉头轻蹙,心绪陷入沉思。 宁柔劳累五年,身体才刚养好了些,现在又怀孕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注意的问题就更多。 洛真不可能忘记,当初那条寻人的帖子里曾写过,宁宝宝出生后有很大概率患有先天性疾病甚至是畸形。 毫无疑问,这个预测是对的。 宁宝宝确实有心脏病。 第一个孩子,天生就不健康,那第二个孩子呢? 想到这一点,洛真的心,顿时涌出一阵不安。 她摇摇头,不敢将心底的真实情绪泄露,只能强迫自己冷静,给予宁柔更多的安全感。 “先不要想那么多。” “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等结果出来,我们再商量后面要怎么做,好吗?” 有人陪在身边,一切都和五年前有所不同。 宁柔点点头,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 两人站在阳台上静静相拥,心情都无法平静。 十几分钟后,才重新回到床上。 因为怀孕的事,这一晚上,两个大人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早上宁宝宝醒来,左右两侧空荡荡的。 妈妈不在,姨姨也不在。 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就唤了一声‘妈妈’。 恰在这时,宁柔从浴室走了出来。 她刚洗完澡,额头上还有些湿漉的水珠,乌黑的长发垂落,衬得面上的肌肤更加白皙。 宁宝宝这时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 四岁的小女孩儿,早上睁眼找妈妈,已经成了习惯。 她的下半身被毯子裹着,只剩两个小小的脚丫子露在外面,意识还没有彻底清醒,就笑着伸出胳膊,朝着床尾的女人软软的唤了一声。 “妈妈~” 听得宁柔的心都快要融化。 “妈妈刚刚在洗澡。” 母女俩人说着话,屋外正好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房门被打开,洛真拿着刚买的热乎乎的早餐走了进来。 宁柔这时已经坐到了床侧,正准备带女儿进浴室洗漱。 只不过,她才刚将宁宝宝抱进怀里,洛真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过来。 “买了你喜欢喝的甜粥,你先吃早餐吧。” “我来带宝宝洗漱。” 宁柔闻声,脸倏地红了一层。 从起床到现在,无论她想做什么,全都被洛真阻止。 如果不是因为出去买早餐,指不定,洛真连她洗澡这事都得亲自帮忙。 怀孕还不到一个月,哪用得着这样? 宁柔抿了抿唇,正是觉得难为情,洛真便已来到床前。 “宝宝,让姨姨抱你,好吗?” 宁宝宝自然是不介意。 “好~” 离开宁柔的怀抱之前,她还抱着宁柔的脖子,轻轻的亲了宁柔一口。 “妈妈去吃饭~” “姨姨带我呢~” 在对宁柔好这件事上,她无条件的站在洛真这一边。 不知不觉,就成了家里最受照顾的那个人。 眼见洛真抱着宁宝宝进了浴室,宁柔才抬起眼,傻傻的笑了笑。 说不幸福,是不可能的。 一个,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另一个,是自己的女儿。 能被这样两个人爱护,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碗里的粥,是温热的,尝起来,有蜜糖的味道。 只可惜,再怎么甜,也比不上她心里的甜。 因为要去医院,送完宁宝宝后,洛真便开车带宁柔去了市里。 仍是之前那家私人医院。 因为怀孕时间不到一个月,验孕棒的检验结果不一定准确,在医生的建议下,宁柔去做了血液检查。 五个小时的等待期里,洛真又带着宁柔去做了一整套的身体检查。 下午两点,血液检查的报告出来,显示仍是怀孕。 这下,结果算是确定了。 至于宁柔的身体情况,体质弱是弱了些,但只要孕期内不要太操劳,基本不会出现问题。 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从医院出来,两人很快回到车上。 关于孩子的去留问题,始终要坐下来好好商量。 依旧是洛真先开口。 “孩子,你想留下来吗?” “当初,为了知道宝宝的父亲是谁,我让人查过你离开海市后的行踪。” “那时我才发现,有人一直在找你,那个人,应该是你的父亲,我看到他在网上发了寻人帖,帖子里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宝宝,很可能是个不健康的胎儿。” 这句话里的暗示,很明显。 宁柔瞬间,就听懂了洛真想说什么—— 周如光说,宁宝宝是个不健康的孩子,那很有可能,她肚子里现在这个小宝宝,同样不健康,甚至,会比宝宝更加不健康。 她想留下孩子吗? 当然是想的。 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哪个母亲舍得打掉自己的孩子呢? 更何况,医生也说了,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足够再迎接一条新生命的到来。 宁柔默默垂下头,沉默了很久,久到车窗外的刺眼阳光散去,才给出回应。 在洛真面前,她无需伪装。 她点点头,两只手交握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指尖还在微微的颤动。 “想的。” 洛真听见这个回答,红唇微不可见的松了松。 她看见宁柔的手在抖,应声之前,先将那双手握住,才眨了眨眼,温柔地道出一句话。 “好。” “一个月后,我们再来做产检。” “如果那时医生说可以把孩子生下来,那我们,就把孩子生下来。” 孩子能不能留,还要看一个月后的产检结果。 两人商议过后,决定先不把这件事告诉宁宝宝。 毕竟,按照周如光的说法,女女产子的后代除了会患有先天性疾病外,更严重的,甚至会出现畸形。 如果到时候医生不建议把孩子留下来,也不好跟宁宝宝解释。 回到垣乡,才刚到五点。 幼儿园没有放学,洛真便先把宁柔送回了家。 怀孕的特殊待遇,她仍不让宁柔做家务活。 “酒吧的工作,不如辞掉?” “白天在糖水铺,已经很辛苦了,我想你下午下了班,可以早点回家休息。”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虽然守仓库并不累,但每晚十一点下半,对于一个孕妇来说,着实是晚了点。 宁柔坐在床上,手里抱着宁宝宝的鲨鱼小枕头,双颊泛着微微的粉。 她仰起头,发现洛真也在看自己,一瞬间,呼吸也乱了几分。 “怀孕很辛苦,我也是孩子的妈妈,我不想所有的苦和累都让你一个人承担。” “柔柔,也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好不好?” 被喜欢的女人这样问,谁舍得拒绝呢? 光是听见‘柔柔’两个字,宁柔的心,就软成了一片。 她只能答应。 五点二十,洛真准时去接宁宝宝。 离开之前,她还不忘叮嘱宁柔,不要在她不在的时候,做任何劳累活。 “乖乖在床上坐着。” “晚饭等我回来做。” 强势又温柔的要求,却满是宠溺。 宁柔倚坐在床头,嘴角不自觉翘起。 她的心口,仿佛有蜜糖洒开,连呼吸,都带着甜蜜的味道。 宁宝宝年纪小,但也察觉出了妈妈和姨姨之间,似乎有什么事发生。 总之,两人的关系,比以前更亲密了。 妈妈和姨姨说着话,脸就会红起来;姨姨和妈妈站在一起,总要抱着妈妈。 宁宝宝洗完澡抱着平板坐在床上,连最喜欢的动画片都没心思看,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直盯着阳台上晒衣服的两个女人。 她看见姨姨亲了妈妈的嘴角,妈妈的脸,又红了。 看得她,也羞得躲进了被子。 直到洛真和宁柔过来,她才将小脑袋露出来,抿着唇轻轻笑了笑。 “妈妈羞羞~” “姨姨也羞羞~” 一瞬间,两人就猜到宁宝宝是看到了什么。 在阳台偷亲被女儿抓到,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但怎么想,都很羞耻。 就连洛真,也难得的红了脸。 毕竟,她还不知道宁柔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宁宝宝。 为了缓解尴尬,她只能借故离开。 “我去酒吧帮你交辞职信。” “很快就回来。” 宁柔点点头,红着脸坐回到床上。 直到洛真离开,才忍着心中的羞怯,和宁宝宝说起了悄悄话。 *** 从酒吧出来,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洛真正准备回家,忽然想起一件自己忽略了很久的事—— 宁柔之所以会验孕,是因为那天出去了一趟。 至于去了哪里,又见了什么人,她本来还不知道,但现在,她似乎能猜到了。 多半,是裴仪来了。 一个电话,郑邦就把酒店的地址报了出来。 洛真驱车过去,将车停在马路边,果不其然,很快就看到裴仪拄着拐杖,和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女孩一起从长街对面出现。 她本想下车,找裴仪当面把话问清楚,却没想到,手机正好接到了宁柔的电话。 “宝宝想喝酸奶了,你可以带一瓶回来吗?” 满足女儿的要求,比什么都重要。 洛真还没回答,手机里,就传来一道柔软稚嫩的嗓音。 “要冰淇淋味儿的喔~” 一句话,就让她的嘴唇上扬。 “好。” “姨姨给你买。” 别说是酸奶,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她也得给宁宝宝摘下来。 车子兜兜转转,最终是开去了超市。 光是冰淇淋味儿的,自然不够。 每个口味的,都拿了一瓶。 洛真拎着一大袋子的酸奶回家,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宁柔抱着宁宝宝一起坐在床上,笑着等待自己回家的场景。 只是看了一眼,她的心,就瞬间满足。 她看向宁柔,眼睛里是绵密的爱意,说话时,语气也无比轻柔。 “买了很多口味的酸奶,你要草莓味儿的,还是芒果味儿的?” 草莓和芒果,都是宁柔喜欢的水果。 宁柔的脸微红,心脏忽然跳的快了些。 “草莓。” 洛真点点头,将袋子放到饭桌上,从里面拿出两盒酸奶,是草莓味儿和冰淇淋味儿的。 她沿着床侧坐下,而后低着头,先后把吸管插好,才把两盒酸奶分别递给宁柔和宁宝宝。 酸奶的味道,仍是很好。 母女俩手里各捧着一杯,眼里都带着浅浅的动人笑意。 宁柔喝了一口,便松开唇,将吸管送到洛真嘴边。 “很好喝的,你也尝一尝,好吗?” 洛真被那温柔的笑晃了眼,想都没想,就张唇咬住吸管,也喝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还有草莓的香气。 确实很好喝。 腻腻歪歪的亲密,等想起来宁宝宝还在这里,洛真的表情,顿时变得窘迫。 她垂了垂眸,发现对方正抱着酸奶、仰着头看着自己,一时间,更是不好意思。 毕竟,现在的身份,还只是‘姨姨’。 她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就见宁宝宝将吸管送进嘴里,轻轻吸了一口。 再下一刻,空气中响起的,是她从来都没奢望过的、现在就能听到的称呼—— “冰淇淋甜甜~” “谢谢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喜迎国庆,写了超甜的一章 另外,不用担心妹妹的身体,是个健康的小宝宝 感谢在2021-09-29 23:28:18~2021-09-30 22:5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珑箜、Ms.Lawrence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嘻嘻一些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陌岚2个;46248590、Cheng、南浔、想和洛神睡觉、2017.12.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知寒225瓶;红色的染发26瓶;J、seek 20瓶;忽略这个Bug 18瓶;恋如雨止17瓶;做Johnny好累15瓶;她没有名字、Swan、康琪的白菜、夏常熟、庚午、司徒虞、贪吃的猫、阿蛋、久夏、七月、鹿子沈10瓶;妮妮子、唯爱、Yaboo、姜北、10155257 5瓶;陌上3瓶;只是小白L、喜欢小猫、有朝一日成大神2瓶;Queen、28645120、uglazy、砸砸、4599914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五章 妈妈? 洛真闻声一怔,脑子瞬间空白。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几分钟过去,才小声确认了一遍。 “你叫我什么?” 宁宝宝咬了咬吸管,一双圆眼笑得眯了眯。 “妈妈~” 这是洛真出门之后,她和宁柔商量好的小秘密—— 以后,她不需要再喊洛真‘姨姨’,而是喊更亲昵的‘妈妈’。 洛真的眼睛,迅速红了。 她仍是不敢相信。 她转过头,目光看向宁柔,发现对方也正笑着看自己,这才反应过来—— 在她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宁柔一定是将真相告诉了宁宝宝。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喉咙只不过是动了动,一滴泪,便顺着眼角滚落。 不敢被母女俩发现自己哭了,她迅速别开了头,直到眼眶的水雾散尽,才红着眼,再次朝宁宝宝望去。 “再叫一遍,可以吗?” 话音刚落,空气中果然响起一声软糯糯的呼唤。 “妈妈~” 一连三声,再不会听错。 洛真心口又酸又涩又甜,想要流泪的情绪还没有压抑完全,宁宝宝就已经抱着酸奶钻进了她怀里,将小脸蛋儿贴上她的颈间,轻轻蹭了蹭。 “妈妈说,宝宝没有爸爸~” “宝宝有两个妈妈,妈妈是妈妈,姨姨也是妈妈~” 四岁的宁宝宝,很轻很轻,抱起来一点都不费力,说话的时候,还能闻到冰淇淋的甜香味儿。 洛真所渴望的家庭亲情,仿佛,全都融进了这甜香里。 她低下头,看见半道软白的颊、看见垂落在颊上的黄发丝儿,不自觉,就伸出手,温柔地碰了碰。 指腹触摸到的肌肤和头发,都是真实的触感。 眼前看到和听到的一切,也并不是梦。 这一刻,她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宁柔在旁看着,眼睛也跟着红了一圈。 像洛真以往在她流泪时做过的那样,她也抬起指尖,悄悄替洛真拭去眼角的泪珠。 无需任何言语交流,四目对视的瞬间,两人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红意因何而来。 注定,这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所有的苦涩情绪,都由两个妈妈承受消化,留给孩子的,只有一家团聚的甜蜜幸福。 洛真洗完澡,宁柔和宁宝宝也喝完了酸奶。 因为担心不好区分,三个人盘着腿围坐在床上开了个小会,最后决定,以后宁宝宝叫宁柔‘妈妈’,叫洛真‘妈咪’。 妈咪—— 一个只在电视机里听过的词汇。 对宁宝宝来说,这个称呼很是新奇。 她坐在两个大人中间,小脑袋微微仰着,唇边含着笑,先看看宁柔,叫了一声‘妈妈’,又看看洛真,叫了一声‘妈咪’。 这么可爱的一张小脸,谁看了不喜欢呢? 洛真瞧着欢喜,心软得一塌糊涂。 “刚刚喝完酸奶,妈咪抱你去刷牙,好不好?” 宁宝宝听话点头,被洛真抱起来后,还不忘回过头提醒宁柔也要刷牙才能睡觉。 奶声奶气的声音,两个妈妈都忍不住笑了。 夜里九点半,宁宝宝看着动画片睡了过去。 至于洛真和宁柔,则去了隔壁屋。 已经很久,没有躺在这张只属于她们的软床上了。 仍是宁柔睡在里面,洛真睡在外面。 房间没有开灯,但窗帘是拉开的,月色越过窗户洒进屋里,带来一层微弱的白芒。 两人半侧着身,身体贴得很近,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互相看着对方的脸。 洛真的心里,藏了太多的疑问。 关于宁柔的前半生、关于宁柔小腹上的刀疤、以及她当年出走海市的秘密。 第二个孩子都有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不等洛真出声,宁柔就把和自己有关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一个从出生就被当成实验对象进行研究的孩子,自有了记忆起,脑海中对这个世界的印象,就只有那个牢如囚笼的地下室。 “……” “我不知道我的妈妈是谁,也没有见过她。” “虹姨说,她会放我出来,是因为她答应我妈妈会这么做。” “他们说,他是我的亲生父亲,虹姨是我的姑姑,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在那里,只有虹姨愿意对我好,她来了之后,我连打针,都不怎么觉得痛了。” “……” 宁柔的声音,那么平静,平静到听不出一丝波澜,却让洛真的心,瞬间钝痛。 周如光,从来不跟宁柔说话;而周如虹,是因为愧对宁柔的母亲,才对宁柔好。 洛真的唇,微不可见的松了松,不知何时,两只手就握成了拳。 她心疼宁柔的过去,却什么都做不了。 喉咙里,像是卡着一块石头,压得她,连呼吸都喘不过气。 耳边的声音,依旧响起。 越听,她的心脏,就越疼。 “那一次,他要出国,虹姨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把我放了出去。” “然后,我就在马路上遇见了你。”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的。” “我爱上了你,瞒着虹姨,偷偷留在了海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怀孕,他们都说,我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而失败的试验品,并不能给女人生孩子。” “肚子里有了小宝宝,孕膜成型,虹姨因此找到了我。” “她劝我和你离婚,带着孩子离开海市,躲得越远越好,如果留在你身边,不仅会害了你,还会害了孩子。” “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不喜欢小宝宝,我也不敢把这些事告诉你,我怕他们会对付你。” “那些人真的很厉害,他们不止会毁掉你的事业,还会伤害你的性命。” “好像不管怎么选择,我都是最自私的那一个。” “阿洛,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宁柔的语气里,全是自责的愧意。 洛真的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 虽然早就猜测到宁柔离开是为了保护自己,但真到了听到真相的一刻,她的心,还是难受得快要裂开。 她抬起手,掌心覆上宁柔的脸颊,指腹在对方湿红的眼尾处抚了抚。 动作之中,全是温柔怜惜的爱意。 “你的苦衷,我都知道。” “我从来都没有怨过你、恨过你。” “我只恨我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真相,让你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 两个相爱的人,满脑子在意的,都是心爱的女人。 浅薄的月光照耀下,宁柔的唇,微微弯了弯,而后摇了摇头,认真说出一句安慰的话。 “都过去了。” 明明受伤害最多的人,就是她自己。 谈及那段可怜经历的时候,偏偏还能露出那么温柔的笑。 洛真再也看不下去,将人彻底拥进怀里。 她抱的很紧,仿佛在担心宁柔离开自己。 直到耳边响起一道绵软轻唤,愤怒的心才稍稍冷静。 “阿洛,你还好吗?” 宁柔永远都是这样,只知道关心别人,从不会在意自己。 洛真喉间轻喘口气,心底藏着一团火。 宁柔在垣乡躲躲藏藏度过五年,至今仍不敢回海市,全是担心会被周如光找到。 既然无法补偿宁柔的过去,那她就要改变宁柔的将来。 她会还宁柔最想要的——自由。 四周寂静无声。 两人的身体紧贴,呼吸的时候,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香味。 洛真的心绪,平复了些。 再开口时,声音也和往常无异。 “我没事。” 宁柔没有察觉出不对劲,便放下了心,接着往下讲述。 其实后面的事,洛真早已清楚。 但她仍是安静听着,一次都没有出声打扰。 她听宁柔描述和周如虹有关的一切,也听宁柔讲述裴仪。 这让她觉得惊讶。 宁柔眼里的裴仪,和她认识的裴仪,简直就像两个人。 “虹姨没有真的把我当成亲人,她照顾我,只是因为对我妈妈有过承诺。” “至于裴仪——我想,裴仪和他们都不同,我能感受的出来,她对我和宝宝,并不是虚伪的好。” “她很认真的教宝宝弹钢琴,走的时候,还给我留了五万块钱。” “你知道吗?这一次,如果不是她带胥医生来给我检查孕膜素,或许到现在,我依旧不知道肚子里有了小宝宝。” “对了,她还说,她会帮我,等她爸爸和她妈妈离婚,她就会把手里的证据公开,她要亲手举报他。” 裴仪打算举报周如光? 洛真听见这句话,一双细眉紧紧蹙在一起。 裴仪对宁柔好,倒还可以理解,但说要举报周如光,她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毕竟,这两个人,可是亲生父女。 洛真正想告诉宁柔,不要轻易相信裴仪的话,垂眸的一瞬,却看到一双盈亮的水眸。 那眸子里,有微浅的动人光芒闪过,混着淡淡的笑,就像在倾诉喜悦和幸福。 直至这时,她才恍然惊醒,在某种程度而言,宁柔其实和她一样,内心也渴望拥有一份亲情。 不管是周如光还是周如虹,带给宁柔的,都只有伤害。 唯独是裴仪,对宁柔付出了真心。 洛真的唇,松开又闭上。 最终,仍是什么都没说。 她哪里忍心,让宁柔对好不容易出现的另一个亲人,也再度失望呢? 一番交流,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无间。 宁柔说着说着,慢慢就困了。 半梦半醒之间,洛真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到底是怀孕了,两人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宁柔躺回宁宝宝身边,很快进入梦乡。 徒留洛真,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道疤痕,再也不能睡着。 一转眼,就到了第二天中午。 循着郑邦昨晚提供的地址,洛真又一次来到了中心街的那家高档酒店。 十楼尽头那间房,就是裴仪的房间。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胥娴正在给裴仪的右脚换药。 两人以为是酒店送餐的工作人员,都没有在意。 胥娴放下手里的药水,三两步走到门前,将房门打开。 出乎意料的,门外站着的,并不是酒店的服务员,而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漂亮女人。 她还没来得及问女人是谁,就见女人松开红唇,礼貌又客气的道出一句话。 声音,是彻骨的冰冷—— “请问,裴仪在不在房间?” “在的话,麻烦叫她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柔柔以后会很幸福的~~~~~洛总是老婆奴和女儿奴哈哈哈 感谢在2021-09-30 22:53:31~2021-10-01 20:4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GWTD*i、Ms.Lawrence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手执摇扇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手执摇扇、想和洛神睡觉、5092060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执念Cee 290瓶;际遇30瓶;笑不说话20瓶;嘻嘻一些、司徒虞、50390274、微诺,、浔久.、叶倾10瓶;6666、嗯哼、林鹿、uglazy 3瓶;不羡仙、朴肉肉的Hank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六章 胥娴的手握在门把上,迟迟没有松开。 洛真看出她的防范,主动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就说,洛真有事找她。” 洛真? 宁小姐的爱人——洛真? 胥娴面上闪过一丝讶异,愣了一会才点点头,转身进屋叫人。 裴仪坐在床上,两条纤细小腿从裙摆下伸出,裸在外面的肌肤白皙如玉,唯独右脚脚腕那一圈涂满了红色的药水,看着显眼极了。 看到胥娴空着手进来,她不免有些困惑。 “谁在外面?” “是洛小姐,她说,有事要找你。” 只从洛真说话时的冷漠语气,胥娴也能猜到她和裴仪之间有过过节。 果不其然,诚如她猜测的那样,在听见‘洛小姐’三个字的那一刻,裴仪的脸色瞬间变了,手里的白纱布,也掉到地上滚成一团。 像在慌张、又像在害怕。 偌大的房间,迅速陷入寂静。 胥娴心里的困惑,又深重了几分。 “怎么了?” 裴仪呼吸顿滞,摇了摇头。 “没什么。” 年少时犯过的错,足以让这对昔日好友断绝关系。 很显然,裴仪并没有想到洛真会亲自来酒店找自己。 是为了宁柔吗? 时至今日,唯一能让她们两人再度产生交集的人,也只有宁柔了。 洛真站在外面等待。 五分钟后,裴仪拄着拐杖出现。 视线相对的一瞬,洛真眉间有寒意迸出。 至于裴仪,双颊已是一片煞白。 没由来的,她又想起了宁宝宝说的话。 那句努力练习,是为了以后和洛真一起弹钢琴的话。 她的左手垂在腰侧,右手扶着拐杖,十指指尖,又开始不停颤抖。 内心的愧疚感和悔恨感同时袭来,像是奔涌起浮的潮水,层层拍打翻滚,直至将她完全淹没。 她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如同受了惊一般,双腿在惊惶中匆匆后退,但她忘了,她的右腿受了伤。 如果不是胥娴的反应足够快,恐怕她现在已经摔倒在地。 洛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眉头顿时蹙了蹙—— 裴仪的反应,太奇怪了。 就算没料到她会过来,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 她没有说话,面色仍是冷冽,一双美眸冷冷盯在裴仪苍白的脸孔上,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气氛隐约不对劲。 最终,裴仪先开了口。 “去楼下的咖啡厅说吧。” 话音刚落,她转过头看向胥娴,小声叮嘱了一句。 “午饭,你自己先吃吧。” “不用等我了。” 胥娴听见这两句话,嘴唇轻轻动了动,搀扶在裴仪右臂上的那只手,也立刻松了开。 “好。” 洛真走在前,裴仪跟在后,没多会儿,就一起进了电梯。 胥娴杵在房间门口,就这么静静看着,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才一个人回到房间。 *** 临近正午,咖啡厅的客人寥寥无几。 窗外的阳光,明亮温暖,却又那么刺眼。 许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女人,进店之后,裴仪始终低着头。 一个天性骄傲又充满自信的人,除非受了极其严重的打击,否则,绝不会在人前露出这么垂丧的一面。 就连洛真,也察觉出她和上一次见面时不太一样。 四周弥漫着咖啡独有的诱人苦香。 洛真垂了垂眸,指尖的勺子在杯子里轻轻搅动。 直到空气中漂浮的热气散尽,她才停下手中动作,倏地抬起眼,将目光重新放到沉默不语的裴仪身上。 “关于宁柔的事,你了解多少?” 开门见山的一句问询,简短而又直白。 裴仪心口微震,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不安地握在一起,小半会儿过去,才鼓起勇气看向对面的冰冷女人。 “你都知道了?” 洛真的眼神,依旧冷淡。 只有提到宁柔的时候,语气才温和了一些。 “是,柔柔都告诉我了。” 当面对峙,确实应该把话说清楚。 裴仪面上闪过一丝愧意,这一次,终于没再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仅是第一句话,就让洛真彻底震惊—— “宁柔的妈妈,很可能没有死。” 周如光入赘裴家以后宁柔才出生,至少那个时候,宁柔的妈妈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早已因病去世。 前些日子为了拿到保证书,裴仪设计打开了家里的保险柜,裴萱在里面看到了一条项链。 那条项链做工虽然精细,但是款式很老旧,而且中间的链子还断了一截,看上去,似乎是几十年前的东西。 许是受到裴仪的话影响,裴萱对这事多留了个心眼,没过几天,她还真看到周如光偷偷将项链取了出来。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送到金店去修理了。 项链被拿走后,就再也没有拿回来,多半是修好后又送了出去。 直觉告诉裴仪,这条项链,是送给宁柔妈妈的。 这次来垣乡之前,她已经派人去调查周如光的行踪,只可惜,什么都没查出来。 “他每个月都会出差,我让人查了他近几年在外地住过的酒店和去过的地方,但还是没有找到宁柔妈妈。” 裴仪的表情,懊恼又自责。 看的出来,她和周如光的父女关系,已然出现了裂痕。 洛真双眉紧拧,眉宇间满是疑虑。 “你查这件事,不仅仅是为了宁柔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没有再遮掩的必要。 裴仪点点头,承认了这个说法。 “是,我要找到他对我妈妈不忠的证据,才能让他和裴家脱离关系。” 洛真闻声一怔,很快听懂这句话在暗示什么。 周如光暗地里做的事一旦公开,不仅会影响他个人的形象,同样会连累裴家。 裴仪想举报周如光,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要他和裴萱离婚。 在这种两难关头,想要保全家族名誉,倒也不难理解。 洛真的面色,平和了些许。 “他是你爸爸,我记得,你们的感情一向很好。” 两人年少相识,对于对方的家庭情况并非一无所知。 和胥娴一样,洛真无法理解裴仪的行为。 “你跟柔柔说,你会举报周如光,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如果只是为了消减自己心里的愧疚才说这些好话来哄柔柔开心,那你跟周如光,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洛真的猜测,一点情意都不留。 裴仪颊上不见血色,连嘴唇,都无比苍白。 她知道洛真为什么不信任自己。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资格生气。 这是她为当年犯下的过错,付出的代价之一。 “如果是假话,我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 “他囚禁宁柔的事,我妈妈、我哥哥,还有我,全都不知道,他骗了我们所有人。” “在知道这些事之前,我也以为他是个好爸爸,我也以为我们感情很好,可实际上,他从来没真的把我当成女儿。” “在他眼里,我是个用来对外炫耀的工具,至于我妈妈,或许只是个单纯好骗的富家千金。” “早在半个月前,我的手就不能弹钢琴了,但他为了讨好那些投资人,怎么都不肯让我取消演奏会,如果不是右腿受伤,他根本不会放我离开海市。” 一声接一声的控诉,顺着冷风钻进耳朵里。 洛真怔了怔,半秒不到,就抓住了里面的关键词。 “投资人?什么投资人?” 裴仪双目泛红,想都没想,就报出了六个名字。 “是那个项目背后的投资人,当年宁柔被姑姑放走,实验被迫中止,给那六家公司带来了很大损失,他的事业也因此受到影响,这次的演奏会,他邀请了那六个人参加。” 裴家除了裴礼,都没有接触过商场的事。 对于那六个人的身份,也是一知半解。 洛真和他们不同。 商界摸爬滚打八年,光只是听见这六个名字一起出现,她就已经知道,要解决这件事,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困难。 怪不得宁柔说怎么打举报电话都没有用。 不知不觉,洛真手心就被冷汗打湿。 她的思绪,尚未完全冷静,空气中,又传来裴仪的声音。 “我这里,已经拿到了一部分他做非法实验的证据。” “只要找到宁柔的妈妈,我就会让我妈妈和他离婚。” “到时候,我会亲手送他进监狱。” 这个想法,太简单也太天真。 洛真红唇紧抿,面色一片凝重。 直到四周再度安静,她才抬起了头。 “据我所知,你二哥裴礼的公司,这些年和这六个人的企业都有业务上的合作。” “项目投资,必定涉及资金往来,实验既然已经中止,为了杜绝后患,那些人肯定要把账目合法化。” “你二哥的公司,就是最好的销账渠道。” 裴仪不懂生意上的事,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洛真话里隐藏了另一层含义。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唇翕动数次,才将喉咙里的话问了出来。 “你是说,他利用二哥的公司,来毁灭犯罪证据?” 洛真抿抿唇,并未给出肯定的回答。 “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 难怪周如光总是向裴礼询问关于公司的事。 裴仪的耳边,嗡嗡声响个不停。 她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周如光这样的人—— 造谣前妻去世、囚禁亲生女儿、欺骗现任妻子、利用儿子的公司为自己毁灭证据。 太过惊骇,她的脊背都忍不住阵阵发颤,一颗冷汗,也沿着额头落下。 洛真将她面上变化看在眼里,表情微微变了变。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就算你举报了周如光,柔柔同样得不到自由,真相公开,那六家公司,不可能放过她。” “要举报,就要把所有参与项目的人——全部一起举报。” 作者有话要说:渣爹杀疯了 保护柔柔,还得靠我们洛总出手 感谢在2021-10-01 20:43:59~2021-10-04 00:1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GWTD*i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手执摇扇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陌岚、小渣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玖蘭樞38瓶;轻倾、雁也20瓶;率知完、杯澈、雨文□□、许佳琪圈外女友、天鹅肉、田馥甄的超级可爱多、47727190、式10瓶;冰淇淋很丝滑7瓶;喜欢小猫、36405183、盒盒盒盒盒5瓶;幽月4瓶;姜渝3瓶;46946391、6666、有朝一日成大神、一觉睡醒之后我暴富了2瓶;陌岚、人间忽晚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七章 “全部举报?” 裴仪睁了睁眼,面上满是惊愕。 “要怎么做?” “是不是,必须拿到记录资金往来的账本才行?”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只有账本,才能证明周如光的非法实验得到了那六家公司的资金支持。 可要拿到这么重要的证据,又谈何容易? 四周寂静,空气中,忽然就没了声音。 裴仪的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栗。 不知不觉,她的心,便陷入痛苦之中。 “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吗?” 她的语气,听上去无比低落,仿佛在克制某种压抑的情绪,竟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这个问题,洛真暂时还不能回答。 她没有隐瞒,如实说出心里话。 “我要先去查一下你二哥的公司,才能确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裴仪的眼睛微红,很快就点了头。 “好。”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直接跟我说。” “能做的,我一定会做。” 不知何时,两人的立场就走向了一致。 洛真是为了宁柔,那裴仪呢? 裴仪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相识多年,又经历过年少时的那件事,洛真对裴仪的真实性格,早已了如指掌。 裴仪这个人,自大自傲自负。 她太擅长伪装,伪装成一个正常人,表面温婉端庄、体贴入微,实际上,做事的时候向来只会考虑自己,从不在意别人的感受。 或者说,不是不想在意,而是她的世界里,根本没有这样的概念。 洛真对她,此刻或许有几分同情。 同情她和自己一样,有一个不负责任、冷漠无情的父亲。 但事情涉及到宁柔,再怎么同情,该问的话,一样要问清楚。 “为什么要这么帮宁柔?” “不要告诉我,你真的把她当成了姐姐。” “她这些年受的苦,全拜周如光和周如虹所赐,而这两个人,一个是你父亲,一个是你姑姑。” “如果你是想替他们做出补偿才去接近她、亲近她,我看,没有这个必要。” “我想,柔柔也不希望在被他们伤害后,又成为你用来消减内疚的工具。” “她真正想要的,是一个亲人,一个在意她、关心她的亲人。” “你不把她当姐姐,但她很有可能会把你当成妹妹,如果你对她好,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点,就不要给她虚假的亲情希望。” “我不希望她再从你们这里,感受到一丁点的伤心和失望。” 洛真的话语,依旧冷漠。 不等裴仪给出回应,她便将两人之间整整十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也说了出来。 “不要怪我说话太难听。” “以你的性格,好像不知道该怎么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 “当年对我做过的事,至今,你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吧?” 像是内心的阴暗面被当众揭开,裴仪的表情,震惊又难堪。 洛真的话,全是对的。 如果不是那天下午宁宝宝的那句无心之言,恐怕到现在,她仍不知道自己当初的行为到底错在哪里。 她想要反驳,却无法反驳;想要解释,也无力解释。 她能做的,只有道歉。 “对不起。” 有些事,做过就是做过,再也不会有挽回的机会。 就算再说一万遍‘对不起’,洛真的手,也永远好不了。 气氛陡然沉肃。 时至今日,洛真早就不在意裴仪的道歉有几分真心。 她只希望,裴仪做事之前,也能考虑一下宁柔的感受。 “当年的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我只想知道,你对宁柔好,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从始至终,洛真在意的,只有宁柔而已。 裴仪的唇,微不可见的动了动,几乎用尽全部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我对宁柔,是有愧疚。” 洛真听见这句话,眉头顿时蹙了蹙。 而裴仪,也在同一瞬,再次松唇。 “但我对她好,没有目的。” 很真诚的语气,听上去,不像假话。 洛真正在犹豫要不要相信裴仪,脑海中,忽又浮出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 那是宁柔的眼睛,是宁柔提到裴仪时,眼里露出的愉悦光彩。 宁柔如此信任裴仪。 就像她,也曾在无数个难以入眠的深夜,渴盼一个家,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家。 她无法打破宁柔的愿望。 最终,还是和宁柔一样,选择了相信。 “既然如此,当年那件事,我会向柔柔保密。” 宁柔想要亲人,那洛真,就会给她一个完美的亲人。 即便那个人,害得她这辈子都不能再弹钢琴。 裴仪的心,既羞又愧。 她还没有从这羞愧情绪中回神,耳边,便响起一道熟悉的冷冽女声—— “过几天,我会回海市一趟。” “账本的事,要从你二哥这边入手调查。” “到时候,可能会需要你帮忙。” *** 自从怀了孕,宁柔每天的工作量就少了很多。 尤其是宋芙,一点重话都不让她做。 一时之间,她甚至怀疑洛真是不是把自己怀孕的事说了出去。 宋芙当然不会承认。 宁柔还没想通这是怎么一回事,师傅便带来一个通知,说为了节省开支,店里的营业时间要改一改。 早上仍是八点半开门,但关店时间,则从下午八点变成五点。 提前了整整三个小时。 这也就意味着,以后每天下午,洛真可以先来店里接宁柔,再和宁柔一起去接宁宝宝。 对于宁柔来说,这样的变动自然是好的。 毕竟,又有哪个妈妈不想亲自去接女儿放学呢? 提早下班的第一天,五点刚到,她就悄悄进了洗手间,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了熟于心的号码。 洛真坐在办公桌前等了半个小时,终于等来了这通电话。 按下接通键的一瞬,她的唇,不自觉就弯了弯。 明明知道宁柔打电话的原因,她却还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柔柔?” “不是在上班吗?”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 手机那端的女人,很快就给出回答。 仍是洛真最喜欢的绵软嗓音。 “阿洛,现在下班了,你来接我吗?” “师傅说,以后都五点下班。” “以后我们一起去接宝宝回家,可以吗?” 说几句话,跟撒娇似的。 听得洛真的心,像是被小猫爪子挠了一样,又酥又软。 她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好。” “你在店里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到。” “以后,我先去接你下班,我们再去接宝宝回家。” 说是一会,就是一会。 十五分钟不到,洛真就到了糖水铺。 宁柔坐在柜台里等着,边等,还边和宋芙聊着天。 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说着说着,她的脸就红了,唇颊边,也浮出一个温柔的浅笑。 洛真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美好的一幕。 尝过苦的人,会更珍惜甜。 宁柔,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洛真站在门口,很久都没有动。 宁柔低着头说话,并没有发现她已经到了。 直到宋芙笑着提醒,她才红着脸转过头,一眼,就望见了那个不作声的漂亮女人。 “阿洛~” 下意识,她就唤了一声。 紧接着,她拿起提前打包好的两份汤圆,朝着女人走了过去。 “怎么来了也不叫我呢?” 她的双颊,仍是潮红。 说话的时候,眼底笑意若隐若现。 洛真痴痴看着,愣了会才回过神,立刻将汤圆接到了自己手里。 “看你说话这么认真,不忍心打扰。” “在说什么?怎么脸都说红了?” 能让宁柔脸红的,除了洛真自己,还能有谁? 两人说着话,便一起出了门。 宋芙看着两人的背影,又一次体会到了姜绒所说的磕cp的快乐。 虽然不知道孩子是怎么怀上的,但只要一想到平时在公司不苟言笑的洛总,说到宁小姐怀孕时,紧张得连声音都颤抖,宋芙就忍不住感慨——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 五点半,洛真的车准时出现在幼儿园门口。 宁宝宝今天,仍是第一个被家长接走的小朋友。 原本以为只有妈咪来接自己,却没想到,车上先后下来两个人。 小孩子,总是这么容易满足。 和好朋友绵绵说了再见,她便抱着自己的小水壶,乖乖站到了老师身边,只等着妈妈和妈咪,一起把自己领回家。 快乐的一天,还没有结束。 八月底,九月初,就要正式开学。 宁宝宝也要开始学习拼音了。 放学的时候,老师给每位家长都布置了任务—— 开学之前,要给孩子买一套带拼音的童话图书,用讲故事的形式,先让孩子熟悉二十六个字母。 宁柔自己都没有听过几个童话故事,又怎么给宁宝宝讲呢? 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洛真身上。 三人上了车,没有立刻回家,先去了县里的新华书店。 宁柔不能看字,便没有进去,而是坐在车里等待。 洛真带着宁宝宝,很快就在儿童区域挑选了几本经典的童话书。 白雪公主、灰姑娘、美人鱼,一个故事,是一本薄册。 付完钱,洛真抱着宁宝宝离开。 书店隔壁,是一家水果店。 宁宝宝被洛真抱在怀里,两只小胳膊搂着洛真的脖子,小脑袋倚在洛真肩上,一双水灵的圆眼,直勾勾的盯着店里摆放水果的架子。 那架子上,放着一排切开的西瓜。 那红色多汁的瓜瓤正对着马路,看着,格外诱人。 没由来的,宁宝宝就想起了自己做过的梦。 那个吃西瓜的梦。 光是想想,她的整颗心,都甜丝丝的。 眼看洛真就要走出水果店的范围,她还是没忍住,轻轻唤了唤。 “妈咪~” 一声软糯呼唤,顷刻间就让洛真的脚步停下。 她动了动手臂,立刻将女儿抱到了面前,垂眸的一刻,正好看见一道粉扑扑的可爱脸颊,一瞬间,她的心便软了。 “嗯?” 宁宝宝很少主动像长辈提要求。 对于这种事,她还不太熟悉。 话还没说,她的脸,倒先红了。 直到洛真再次询问怎么了,她才红着脸、咬着唇,小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妈咪,可以买西瓜吃吗?” “买三块,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谁能拒绝我们宝宝的请求呢呜呜呜呜 买!要什么就买什么!要多少就买多少! 感谢在2021-10-04 00:13:58~2021-10-04 05:3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GWTD*i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00376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岛、view0418 5瓶;煲仔饭啊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八章 自从洛真住进来,家里的水果就没断过。 但西瓜,确实很少买。 洛真一手提着书袋,一手抱着女儿,步子一顿,人就转过身,朝着水果店走去。 “好,去买西瓜。” 宁宝宝听见这个回答,颊上顿时有了笑意。 她的小手仍搂着洛真的脖子,上半身向前倾了倾,两片唇瓣就凑到洛真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谢谢妈咪~” 自然又亲昵的一个小举动,瞬间让洛真的心陷入满足。 母女俩进了水果店,一推开门,就有凉爽的冷风迎面扑来。 老板娘看到有客人上门,立刻从收银台前起身招呼。 宁宝宝长得好,头发黄、皮肤白、五官又秀气、她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的小裙子,肩上还挂着自己的小水壶,一双杏眼圆溜溜的睁着,好似一汪纯净的山泉水。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哪个看了不喜欢? 老板娘也不例外。 “小朋友,想要吃什么水果?告诉阿姨,阿姨帮你拿。” 被陌生人这么这么问,宁宝宝有些不好意思。 她转过头,目光怯怯的看向洛真,神情中尽是惊慌。 “妈咪~” 一声软糯的低唤,像在求助一样。 宁宝宝的性格,和宁柔很相似。 母女俩人,都不怎么习惯和外人接触。 洛真低下头,视线落到那张粉软的小脸蛋上,眼神里全是纵容的宠爱。 “阿姨跟你说话,不要怕~” 温柔又耐心的话语,轻易便能给人带来勇气。 宁宝宝迟疑了几秒,总算松开唇,小声给出了回答。 “阿姨,我想买西瓜~” 架子上的西瓜,有整个的,有切成两半的,也有切成一小块的。 所有被切开的西瓜都被保鲜膜包裹,膜里的瓜瓤鲜红,而且看不到一粒籽,看上去都很好吃。 “要整个的?还是要切开的呢?” “这些是刚刚切的,口感都很好呢。” 老板娘伸手从冷箱的架子里拿出一块西瓜,洛真看了一眼,果然非常新鲜。 她看出女儿在胆怯,却还是将话语权交了出去。 “想要哪几块,你自己跟阿姨说。” 她在引导宁宝宝和生人交流。 对于一个性格不算外向的小朋友来说,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宁宝宝咬咬唇,表情里藏着犹豫,直到发现洛真眼底的鼓励与希冀,才终于抬起眼,软着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阿姨,可以只买三块吗?” “两块大的,一块小的~” “阿姨,妈妈喜欢吃甜的~” “我想要买甜一点的西瓜~” 宁柔不在,宁宝宝心里也时刻惦记着她。 洛真知道宁宝宝懂事,却没想到,她会懂事到这个地步。 一时间,她的心,也不禁动容。 *** 自从辞去了酒吧的工作,宁柔晚上的时间就闲了下来。 因为肚子里有小宝宝,洛真再也不让她做家务活,就连给宁宝宝洗澡的任务,也不放心让她来做。 “阿洛,肚子里的宝宝才一个月不到,不用这么紧张的。” 浴室里,宁柔刚准备洗衣服,就被洛真从小板凳上拉了起来。 “你白天上班,我不想你回到家还这么辛苦。” 洛真摇摇头,伸出右手将帘子拉开一些,发现宁宝宝正一个人乖乖地趴在床上看童话故事书,这才放心将帘子合上。 “更何况,你自己也说了,你肚子还有宝宝。” 宁柔的脸微微发红,头不自觉垂了下去。 她洗过澡,身上穿着那件轻薄的白色睡裙,浴室的灯光很亮,隔着一层布,但上半身的春色几乎一览无余,从饱满的圆润往下,是纤瘦的腰肢。 虽说里面确定有了一条小生命,但肚皮仍是平的,一点都看出来怀孕的迹象。 洛真的视线,渐渐从宁柔的脸庞转移到她的肚子上。 不知不觉,她就想起了当初在录像带里看到的画面。 宁柔怀孕,一点都不显怀。 只怕这一胎,也要等到半年以上才能看出肚子。 如此热烈又缠绵的目光,叫宁柔的心,跳的越发的快。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耳边,便又响起女人的声音。 “可以摸一摸你的肚子吗?” “什么?” “我想感受一下小宝宝的存在。” 宁柔抬起头,就只看见一双深邃幽沉的眼眸。 是洛真的眼睛,温柔又深情。 她拒绝不了。 没好意思说话,她别开视线,小半会过去,才红着脸点头。 洛真的唇,情不自禁勾起。 像验孕那晚一样,她的掌心,再度贴上宁柔的小腹。 明明什么都感受不到,但她的心,仍是被一阵难以言表的喜悦和满足包裹—— 宁柔的肚子里,有她的孩子。 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她的手还是钻进了睡裙,用更近的距离感受孩子的心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手心的温度,越来越高,宁柔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从查出怀孕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过任何亲密的行为。 此刻光是被洛真这样抚摸肚子,她的身体就抑制不住地颤抖。 “阿洛,好了吗?” 太难为情了。 她的后背,抵在脸池上,逃又逃不得,便只能小声的求饶,求洛真的手放过自己。 可怜又柔弱的姿态,最是勾人。 洛真回过神,冷艳美丽的脸孔上竟泛出一层浅薄的红,那双向来冰冷的眸子,也瞬间掠过一丝慌乱。 感受到五指下的肌肤散发着灼人的热,她立即将手收了回来。 她很少有过这样慌张的时候。 也只有宁柔,能让她露出理智情绪下不理智的一面—— 她想亲吻宁柔。 但时间、地点,显然都不合适。 毕竟,宁宝宝还在床上等着她和宁柔出去,一起吃下午买回来的西瓜。 她的反应太快,头微微一低,垂落的长卷发正好将颊上的红遮掩,以至于宁柔完全没发现她的异常。 “好了。” “抱歉,我太激动了。” 对于即将到来的小生命,洛真显然是期待的。 宁柔看得出来,洛真嘴上总说不喜欢小孩子,但对宁宝宝,其实宠爱得不得了,甚至有时候,可以说是溺爱也不过分。 好似要印证她的想法,洛真的下一句话,就和宁宝宝有关。 “衣服先放着,我等下会洗。” “现在该出去了,宝宝还在等我们吃西瓜。” 宁柔闻声,眼底隐有笑意浮现。 不知何时,她的手,就被洛真牵住。 “她晚上吃得不少,再由着她吃西瓜,不怕她撑的睡不着吗?” 如果是平时,洛真或许不会这么纵容宁宝宝。 可这三块西瓜,是对方第一次主动向她提要求,意义,自然是不同。 “她想吃,就让她吃两口,不要多吃,应该没事。” 洛真此时的语气,就只剩宠爱了。 宁柔能怎么办呢? 只能笑着点头。 吃西瓜的场景,和宁宝宝梦里的画面,一模一样。 繁星密布的夏日深夜,一家三口坐在阳台的小凳子上,一边看月亮,一边捧着西瓜聊天。 两个小板凳,相邻摆放。 洛真坐在左边,宁柔坐在右边,至于宁宝宝,则和梦中一样,坐在妈妈怀里。 她晚上吃得不少,两个家长都不敢让她多吃。 洛真虽说宠溺女儿,但也知道克制,说是只让吃两口,就只让吃两口。 宁宝宝抱着一块小西瓜,小肚子圆滚滚,自己摸了摸肚皮,也听话的没有再吃。 “妈妈、妈咪,我吃饱了,不可以吃了~” 这么乖的孩子,无论做什么都招人喜欢。 洛真的心软了软,眼神又温柔了许多。 “要是喜欢吃,明天妈咪再带你去买。” 宁宝宝点点头,嘴角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比梦里,还要幸福快乐。 宁柔听着这一大一小的对话,也忍不住笑了笑。 她低下头,咬了一口手里的西瓜,嘴里立刻被鲜甜的汁水溢满。 确实很好吃。 “妈妈,甜吗?” “我跟阿姨说了,我要买甜甜的西瓜,因为妈妈喜欢吃甜甜~” 宁柔闻声垂眸,正好看到女儿仰着头看自己,一瞬间,心口便涌出一阵甜意,比口中的西瓜,还要更甜。 “嗯,很甜,也很好吃。” “谢谢你,妈妈很喜欢。” 五年的相互依偎,让母女两习惯了在日常的微小细节中照顾对方。 虽然是面对女儿,该说谢谢的时候,宁柔同样会说谢谢。 但这一次,宁宝宝却朝着她摇了摇头。 “妈妈,西瓜是妈咪买的~” “应该谢谢妈咪~” 这声提醒,仿佛意味着某种容纳。 将洛真,主动容纳到她们两个的小世界里。 宁柔愣了愣,几秒过后,才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 阳台没有灯,便显得有些昏暗。 女人的脸被月色笼罩,看上去朦胧又梦幻。 那么美丽。 宁柔的唇微松,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没由来的,她的脸,又红了起来。 说话时,连声音也小了许多。 “谢谢。” 洛真眨眨眼,也弯了弯唇。 “不客气。” “你和宝宝喜欢就好。” 小小的一间房,连阳台都那么拥挤,但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天,都比在海市别墅的日子幸福。 这里才是她的家。 洛真看看宁柔,又看看宁宝宝,一想到自己过几天就要离开,心里,竟越来越不舍得。 一秒钟,都不想和母女俩分开。 不愿再想下去,她只得转移了话题。 她看向宁宝宝,轻声问了一句。 “宝宝,还记不记得阿姨跟你说的,这个西瓜叫什么名字?” 水果店的老板娘,很是热心。 听见宝宝说妈妈喜欢吃甜的,立刻推荐了好几个品种的西瓜,自然也包括她们买的这一种。 洛真的问题,宁宝宝当然答得出来。 像上课回答老师的问题,她高高举起了胳膊,没怎么思考,就笑着说出了答案。 “妈咪,我记得的~” “阿姨说,我们买的西瓜叫麒麟西瓜~” “阿姨还说,她的店里还有别的西瓜,也甜甜的,但是我不记得名字了~”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能记住麒麟瓜已经很不错了。 宁柔唇角含笑,不等洛真开口,便直接报出了另外几个甜西瓜的品种。 和水果店老板娘说的,一模一样。 洛真有些讶异。 她正想问为什么宁柔知道的这么清楚,宁柔就再次看向她,主动解答了她的的困惑。 “宝宝小的时候,我在水果店做过事。” “所以对这个比较了解。” 原来,宁柔还在水果店打过工。 洛真呼吸微滞,喉咙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关于宁柔那五年的经历,她想知道更多,却又害怕知道更多。 最后,还是松开了唇,问出了想问的问题。 “都过去几年了,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说到这个,又是一段辛酸的回忆。 在水果店做事,当然要知道各种水果的特点。 宁柔不识字,工资已经比一般的员工低了不少,有时候认错水果的品种,还得被扣钱。 没办法,她就只能多背多记。 直到现在,她仍能准确说出各种水果的特点和价格。 “那个时候,不好好记这些,要扣工资的。” “我让老板给我录了音,每天用手机放,睡觉之前听,所以记得牢固,现在都没有忘呢。” 宁柔笑着讲述过往的经历,语气里没有任何的痛苦和抱怨。 但洛真,却是心疼又自责。 心疼宁柔那五年没人帮,也自责自己没有早一点找到宁柔。 心口的酸涩渐渐蔓延,不知不觉,连喉咙,也干涩无比。 宁柔的人生中,总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也渴望家庭、渴望爱情、也渴望亲情。 洛真后知后觉,这时才反应过来,宁柔对于这些情感的需求,或许,比她更强烈。 至少,她曾经拥有过亲情。 而宁柔,却从来都没有体会过。 宁柔甚至,连自己的妈妈都没见过。 *** 吃完西瓜,三个人便一起去刷牙。 等刷完牙,洛真便给母女俩讲起了白雪公主的故事。 虽然是幼儿园布置给宁宝宝的任务,宁柔听着也很入神。 等讲完,已经到了十点。 宁宝宝沉浸在这个美好的故事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两个家长,也终于有了自己的私人时间。 “明天宝宝放假,不如,请裴仪和胥医生来家里吃顿饭吧。” 洛真的提议,猝不及防。 宁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印象中,洛真并不喜欢她和裴仪来往,甚至,还很反感。 两人边晒衣服边说话。 衣服都晒完了,宁柔都没缓过神。 “怎么了?” “不愿意吗?” 洛真觉得奇怪,牵着宁柔的手将人带进屋。 “你不是,不喜欢我和她接触吗?” “怎么突然要请她来家里吃饭呢?” 宁柔的语气,满是不解。 洛真闻声,嘴角轻轻弯了弯,很快便给出解释。 “是她让我们知道怀孕的事,不管怎么说,在这件事上,她始终帮了我们。” “要感谢的。” 一个,是最爱的女人、也是肚子里孩子的妈妈;一个,是对自己好,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洛真哪里舍得让宁柔在这两个人里面左右为难呢? 宁柔想要亲情,她就会给宁柔亲情—— 除了裴仪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次回了海市,她还会想办法,把宁柔的妈妈,也找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宠女狂魔洛真 感谢在2021-10-04 05:34:23~2021-10-06 22:4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0390274、ddddd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陌岚2个;29569861、蓝原、喜欢小猫、Ghost.、-九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谢敌56瓶;星河41瓶;29569861 40瓶;矣宙24瓶;草扎的精神、北辞20瓶;仇栾离叶19瓶;55423366、40651693、杯澈、Swan、asd、Leslie爱看小说、姜北10瓶;有朝一日成大神4瓶;53385749 3瓶;清、煲仔饭啊、OneStep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九章 因为洛真的关系,宁柔平日只敢偷偷去见裴仪。 但这次不同,这一回,洛真和宁宝宝陪着她一起去了酒店。 打开门见到一家三口的那一刻,裴仪瞬间往屋里退了两步。 她仍是难以面对洛真、难以面对眼前这三个人。 羞愧感使她想要逃避,但她知道,逃避一点用都没有。 她只能佯装镇定。 “你们怎么来了?” 她的语气,听上去淡然,但实际上,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就连颊上的血色,也渐渐褪去。 宁柔看出她眼里的慌乱,连忙小声解释了一句。 “这次的事,要谢谢你帮忙。” “你和胥医生,下午有空吗?”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你们到家里吃一顿饭。” 吃饭? 裴仪的表情,一瞬错愕。 她从没想过,宁柔会请自己去家里吃饭,更没料到,洛真居然也会同意。 “你们要请我和胥娴吃饭?” 太过震惊,她不得不再确认一遍。 宁柔点点头,唇边含着一丝浅淡笑意,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都满是期待与愉悦。 “嗯,是阿洛的主意。” “她说,要感谢你们的。” 裴仪脸色微变,目光看向洛真,不到半秒又迅速收回,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空气中响起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冰冷女声,她才确定宁柔的话是真的。 “怎么没看到胥医生?” 胥娴的身份,洛真早已调查的清清楚楚。 身为周如光最看好的弟子,她能和裴仪一起来垣乡,就已经说明了她的立场。 洛真的语气,比上次见面时温和了不少。 裴仪僵硬的身体悄悄放松,右手也从门把上松了开。 “她出去买药,就快回来了。” “你们先进来吧。” 这么说,就算是接受邀请了。 宁柔跟在裴仪身后,牵着宁宝宝的手进了屋。 至于洛真,则走在最后面。 裴仪的脚腕伤的不轻,每天都要换药,房间的窗户开着,但四周还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水味。 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裴仪站在床边整理起床上的白纱布和那一叠叠胡乱散开的文件纸。 她的脚有伤,行动起来就不太方便。 宁柔静静看着,自然而然将怀里的宁宝宝抱到了洛真身上。 紧接着,她从位子上起了身,三两步走到裴仪身旁,主动替对方将那几十张散乱的纸张捡了起来。 “我帮你收拾。” “你去坐一会,好吗?” 和善又轻柔的语气,顺着风轻轻飘进耳朵里。 裴仪怔了怔,指尖一松,手里的几张纸,便飘到了地上。 她还没来得及应答,宁柔已弯下腰,将纸张一一拾起。 从小到大,不是没有人这样对她好。 但裴家人的好,和宁柔的好,根本不一样。 裴仪的唇,紧紧抿着,脸色又白了白。 她看向宁柔,两只手不自觉握成拳,又无力的松开,心口像堵着一口气,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宁柔的头发束成低马尾,松垮垮的垂在肩后,脸颊两侧有几缕细碎的散发飘落,衬得她的皮肤更白,是那种接近病态的白,看上去,显得人很柔弱,她的四肢细长,腰背细瘦,不同于她颊上苍白的肌肤,她的身体,处处都充满着力量。 就像一株永远不会被风雨摧垮的小竹。 这样的人,很难不吸引人。 裴仪看着那张清秀侧脸,心里忽然有点烦闷。 一声‘谢谢’还没说出口,身后,便传来了洛真的声音。 “去沙发上坐吧。 平静无澜的声音,听不出喜恶。 裴仪点点头,转身之前,终于对宁柔说出了那两个字—— “谢谢。” 两个妈妈在床边收拾东西,宁宝宝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的角落里。 看到裴仪过来,她咬了咬唇,小脸上隐有些纠结。 犹豫了小半会儿,她终是没忍住,慢慢朝沙发中间挪去,等裴仪坐下来的时候,两个人正好靠在一起。 “小裴阿姨,你的脚,怎么了呢?” 宁宝宝这样的乖孩子,裴仪不可能不喜欢。 两人之前一起练钢琴,就已经相处的很好。 虽然有一段日子没见面,但此时说起话来,宁宝宝并不觉得生分。 裴仪伸出手,摸了摸宁宝宝的小脑袋,说话时,声音不自觉就放轻许多。 “阿姨过马路不认真,不小心出了车祸,所以脚受伤了。” “以后你过马路的时候,要小心点,不能像阿姨这样,知道吗?” 车祸? 宁宝宝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但从裴仪的语气也能听出这不是什么好事。 她点点头,表情一如既往的乖巧。 “嗯~” “阿姨,妈妈有教我认红绿灯喔~” “妈妈说,要绿灯才能过马路~” 裴仪听见这句话,一时没忍住,也抿着唇轻轻笑了笑。 只可惜,她不止脚受伤,手也坏了,往后,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教宁宝宝弹钢琴。 一大一小说着话,房门恰好被人敲响。 应该是胥娴回来了。 裴仪想去开门,洛真却快了一步。 她才刚从沙发上站起来,洛真已经将门打开。 胥娴见过宁柔,也见过洛真,唯独没见过宁宝宝。 虽然早就知道两人有一个四岁的女儿,但真看到沙发上的小女孩,她的眼睛,还是情不自禁睁大了些。 她的手里拿着药袋子,怔愣几秒,才抬步进屋。 有裴仪介绍,很快,几人便正式认识。 吃饭的事,就这么确定下来。 床上散落的纸张,都是钢琴的曲谱,零零散散的,都是一些小片段。 宁柔看不懂,洛真却看得懂。 她不仅看懂了曲子,也从寥寥无几的文字中,看出了写字的人,手劲出了问题—— 裴仪的字,一向工整漂亮,怎么也不会写成这样歪斜的模样。 难怪,她上次说自己不能再弹钢琴,居然是真的。 洛真知道钢琴对裴仪来说意味着什么,心里免不得有些惊讶。 但她什么都没说。 既然要在家里吃,就是打算自己亲自下厨。 至于要做什么菜,当然由客人决定。 裴仪和胥娴共说了五道菜,宁柔和洛真自己又加了三道菜,再加上汤,就是八菜一汤。 四个大人,一个小孩,也够吃了。 洛真开了车来,回家之前,五个人先去了一趟中心街的大超市。 虽然是为了买菜,但进超市后的第一件事,是先给宁宝宝买酸奶。 洛真推着购物车,宁宝宝坐在里面,两只手紧紧抓着车栏,车子一动,她就咯咯的笑了起来。 小孩子,就爱玩这些新奇玩意儿。 宁柔看着也开心,跟着裴仪和胥娴一起在后面慢慢走着。 “宝宝很喜欢洛真。” 裴仪无法对自己做过的事释怀,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最终,还是胥娴替她接下了话。 “嗯。” “洛小姐也很爱宝宝。” 宁柔的脸微红,唇角笑意渐深,一双灰眸看向前方的两人,眼睛里,全是温柔的爱意。 “阿洛一直很疼宝宝。” “我有时候真担心她会把宝宝宠坏。” 像是一个幸福的妻子、一个幸福的母亲,说出的话虽然是在抱怨,但每个字,都带着幸福的味道。 裴仪从宁柔的眼睛里,看到爱、看到满足、也看到欢喜。 这些由爱衍生出的美好情感,和她内心的负面情绪,完全相悖,悄无声息,就让她的心,从痛苦中慢慢走向平静。 她看着洛真的背影,看着宁宝宝的笑脸,心情,忽然平和了下来。 “不会的。” “洛真是个很聪明、也很理智的人。” “她会是一个好母亲。” 毕竟是多年好友,裴仪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宁柔的唇,悄悄弯起,也点了点头。 “阿洛真的很厉害。” “不管做什么,她都做的很好。” “以后,她一定会是宝宝的榜样。” 她对洛真的仰慕与爱意,全都藏在这两句话里。 裴仪并不觉得这些话有错,但还是补充了一句。 “洛真优秀,你也很好。” “她是宝宝的榜样,你也一样。” 下意识的坚定维护,似乎在给予信心。 宁柔转过头看了裴仪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不由得愣了愣。 几秒钟后,她才红着脸,轻声说了句‘谢谢’。 洛真带宁宝宝买完酸奶,便和宁柔一起去了肉菜区买菜。 至于裴仪,则带着胥娴偷偷离开了超市。 按辈分算,她是宁柔的妹妹,也就是是宁宝宝的小姨。 毕竟是第一次去宁柔家里,于情于理,都不能空着手去。 超市地处最繁华的中心街,周边好几家大型金店。 裴仪一家家去问,最后,终于选中了一套满意的儿童银饰套装。 宁宝宝属兔,套装是生肖款的,名字叫富贵宝兔,共有五件,包括长命锁、两只手镯和两只脚镯。 一套下来,价格不算太贵,但重在心意。 买礼物,只花了二十分钟,两人再回超市,洛真和宁柔这边也正好结束战斗。 五个人这才一起回家。 趁着洛真去隔壁屋的时候,裴仪偷偷将提前准备好的银饰套盒塞给了宁柔。 第一次做长辈,也是第一次给小孩子买礼物,她竟有些不好意思。 许是怕宁柔拒绝,她还往后退了退。 “这个,是送给宝宝的见面礼。” “临时去买的,你不要嫌弃,等以后回了海市,我会另外再准备一套。” 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 宁柔低下头,没有说话,转身去了床边,将女儿抱了过来。 母女俩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再过来的时候,银饰盒已经被宁宝宝拿在了手里。 没有拒绝的理由,这礼物,终还是收下了。 裴仪还没反应过来,脸颊就被人抱着亲了一口,紧接着,耳畔响起的,也是一声可爱又稚嫩的甜糯嗓音—— “谢谢阿姨~” 作者有话要说:柔柔的娘家人+1 感谢在2021-10-06 22:45:45~2021-10-07 03:0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陌岚、逃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季31瓶;鬼修狱下15瓶;123木头人、45372006 10瓶;啁啾、蕁5瓶;痴和远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章 收到礼物,宁宝宝笑的很开心。 她垂下小脑袋,目光盯在银饰盒上看了又看,似乎在好奇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裴仪的颊上,仍残留一点香甜的湿意。 她抬起右手,指尖在脸上轻轻碰了碰,再回想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来自宁宝宝的亲吻,眉间也泛出一丝满足的喜意。 四个人站在床边说着话,洛真正好推门进来。 气氛,一瞬间就变了变。 宁宝宝手里拿着银饰盒,看到洛真过来,立刻笑着唤了一声。 “妈咪~” “小裴阿姨送礼物给我~” 洛真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盒葡萄,是刚从冰箱拿出来的。 胥娴见状,主动揽下了洗水果的任务。 “我去洗吧。” 洛真点点头,等胥娴去了厨房,才迈开脚步,朝着宁柔母女俩的方向走去。 一分钟不到,床侧,又多了一个人。 裴仪面上笑意凝固,情不自禁就往后退了两步,再也不敢去看眼前这三个人。 一时间,她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提醒宁柔把礼物收起来。 太过慌张,她心底的羞愧情绪又开始作祟,不知不觉间,那两只手便握成了拳头。 这是她生病以来养成的习惯。 既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阻止颤抖。 这么异常的反应,宁柔也看出了不对劲。 她将宁宝宝交给洛真,旋即往裴仪身旁走近了些。 “你怎么了?” “脚又痛吗?” 裴仪听出这句话里的关心,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点点头,顺着应了一声。 “嗯。” “可能是站久了。” 房子太小,换了新床后更是没有地方摆沙发。 隔壁屋被洛真改造成书房,倒是可以用来招待客人。 宁柔想请裴仪去隔壁屋坐坐,又担心洛真不同意。 正是为难之际,空气中,恰好响起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 “那就去隔壁房间坐会吧。” “我和柔柔做饭,你和胥医生带一下宝宝,等吃饭的时候,再过来这边。” 礼貌又客气的邀请,虽然语气平淡,但至少听上去还算友好。 宁柔闻声,神色顿时放松了些。 她回过头,目光正好与洛真的视线对上,一瞬间,嘴角便有了笑意。 “阿洛~” 一声细软呼唤,藏着数不清的爱意与依赖。 洛真抿着唇,也轻轻笑了笑。 “你们先过去。” “我和宝宝去叫胥医生。” 四个大人和一个小朋友,先后去了隔壁屋。 裴仪坐在沙发上,两只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她的头微微低垂,很少说话,直到胥娴拿着葡萄进来,她才悄悄将头抬起。 洛真这时也抱着女儿出现。 那个银饰盒,仍被宁宝宝拿在手里玩。 “阿姨送你礼物,你说了谢谢没有?” 一家三口坐在另一条沙发上,看上去无比温馨。 和宁宝宝说话的洛真,温柔的不得了,话语里的宠溺,几乎快要溢出来。 宁柔听着,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 收到礼物说谢谢是最基本的礼貌,宁宝宝当然不会忘记。 她坐在洛真身上,仰起小脑袋看向洛真,认真的问了一句。 “妈咪,我跟阿姨说了谢谢~” “但是我还想请小裴阿姨和小胥阿姨喝酸奶,可以吗?” 收了人家礼物,不仅知道说谢谢,还知道回馈,真是个又乖又甜的小女孩儿。 宁柔伸出手,替女儿理了理头发,眼底隐有笑意浮现。 而洛真,更不可能拒绝这个请求。 “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她就站起身,牵着宁宝宝的手走到了冰箱面前。 冷藏柜分了四层,里面有一层专门放酸奶,大部分都是冰淇淋味儿的。 洛真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个白罐装的小酸奶,放进了宁宝宝怀里。 “你去拿给两位阿姨喝,好吗?” 宁宝宝弯着唇,小脸有些红,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好~” “谢谢妈咪~” 自有记忆以来,家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热闹的时候。 有妈妈,有妈咪,还有两位对自己很好的阿姨。 被人喜爱,是很幸福的事,被这么多长辈喜爱,是更幸福的事。 宁宝宝转过身,怀里抱着两罐酸奶,走到裴仪和胥娴面前,红着脸,分别给两人分了一罐酸奶。 她和裴仪,还算熟悉,相处起来很是自然。 至于胥娴,由于是第一次见面,就显得局促了些。 她看着眼前的陌生女孩儿,伸出手指了指酸奶,小声的解释了一句。 “是冰淇淋味儿的~” “我和妈妈都很喜欢~” 胥娴闻声,也跟着笑了笑。 “谢谢你,阿姨也很喜欢吃冰淇淋,很甜。” 听见胥娴说喜欢,宁宝宝露出笑容,这才转过身,攥着衣角回到了妈妈和妈咪身边。 几个人说了会话,洛真和宁柔便得去做饭。 而宁宝宝,则留在这里给裴仪和胥娴照顾。 那个银饰盒,也被洛真离开时带走。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宁柔才小心翼翼的问出心里的困惑。 “阿洛,你和裴仪——” 只可惜,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洛真的话打断。 “她是你的亲人,是宝宝的阿姨。” “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 “以后,我不会再阻止你们往来。” 两人站的很近。 洛真说完这句话,便低下头亲了亲宁柔的唇。 很自然也很突然的一个吻。 宁柔杵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耳畔又传来几句话。 “以前不喜欢你和她联系,是因为她对你好,你也对她好。” “更重要的是,我对你好,你总有理由拒绝,她对你好,你却愿意接受。”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我爱的女人在我面前维护其他女人、为其他女人说话,你觉得,我能不吃醋吗?” 满是控诉的委屈语气,听得宁柔的脸都发红。 她从没想过,洛真居然还吃过裴仪的醋。 有些惊讶,更多的,是甜蜜的欢喜。 被人在意的欢喜。 她抬起头,一双灰眸看向洛真,眼睛里有怯涩的羞意闪烁,瞧着格外动人。 “嗯。” “如果是我,我也会吃醋。” 难得的,她竟然认同了洛真的话。 话刚说完,她也亲了洛真一口。 “阿洛,是我错了,不应该一直瞒着你。”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宁柔很少撒娇。 两人重逢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撒娇。 洛真的心,一秒就乱了。 房间里,就她们两个人。 无需再顾忌什么,她伸出手,悄悄抱住宁柔的腰,没有再说话,便再次吻上了那两瓣柔软的唇。 这一次,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宁柔没有抗拒,喘息着迎合。 从查出怀孕后,两人再也没有亲热过。 此时这样一个吻,也显得珍贵起来。 宁柔的脸红的厉害,直至分开,她的呼吸依旧急促。 “该做饭了。” 洛真伸出手,将颊边的碎发拨向耳后。 宁柔抬眼的一瞬,就只看到一张精致的侧脸,还没回过神,手里就被人塞进一样东西。 “等下再做。” “先打开看看,我也想知道她给宝宝买了什么。” 原来,是裴仪带来的银饰盒。 宁柔抿了抿唇,犹豫了会,终于将盒子打开—— 是一整套的儿童银饰。 看起来,做工很精细,尤其是手环上坠着的小兔子,更是栩栩如生,可爱极了。 “很漂亮,宝宝肯定会喜欢。” 洛真并不吝啬夸奖,大方给出称赞。 五件银饰,都很好看,宁柔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已经很珍贵了。” “她怕我嫌弃,说回到海市还要再送一套。” 洛真的唇,不自觉的扬了扬,轻声给出一个提醒。 “或许,是两套。” 宁柔确实忘了—— 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宝宝。 *** 由于不能碰火,洛真只能用电器做完这顿饭。 八个菜,一个汤,光是处理食材就要花费不少时间,好在有宁柔帮忙,速度快了不少。 宁柔负责洗菜择菜,洛真负责掌勺。 虽然都是简单的家常菜,但有荤有素、有虾有肉,还是花了几个小时才做完。 菜做得太多,桌子都被全部摆满。 五个人围着坐在一起,氛围格外热络。 最高兴的,当然要数宁宝宝。 她坐在洛真和宁柔中间,手里拿着勺子,从碗里挑了一小块炖得软烂的鸡肉送进嘴里,不仅吃得慢,吃相也很好,看着就招人疼。 这顿饭,远比想象中的更加愉快。 饭后,几个人又去隔壁屋坐了会。 宁宝宝窝在沙发里看动画片,安安静静的,没多会儿,就自己睡了过去。 宁柔买了做汤圆的面粉和馅料,想做些汤圆让裴仪和胥娴带回酒店吃。 两个人只吃过汤圆,都没有亲自动手做过,看着她在忙活,都围过去帮忙。 宁柔教得耐心,先教两人和面、揉面,又教两人怎么包汤圆。 裴仪是钢琴家,某种程度上,是靠手吃饭。 平日里,她最在乎的,也是她那双漂亮又完美的手。 但此刻,那两只手正陷在湿软的面团里,从指尖到指缝,全都沾满了面粉。 洛真看着这一幕,愈发确定裴仪的手出了问题—— 更准确的说,是裴仪对钢琴的态度,出了问题。 以她对裴仪的了解,如果放在以前,裴仪绝对不可能让自己那双弹钢琴的手,用来做揉面、包汤圆这种事。 她觉得不解,却隐隐猜到这转变或许是因自己而起。 忙忙碌碌,接近下午六点,第一份汤圆才出锅。 而宁宝宝,也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裴仪和胥娴离开的时候,宁柔本想下楼去送,却不得不留下来照顾女儿。 洛真陪两人下楼,顺便开车送两人回去。 赶在裴仪进酒店之前,她终究还是将人叫停。 有些话,说得再晚,也比不说要好。 胥娴看出两人有话要说,从裴仪手里接过汤圆,自己一个人回了房间。 转身之前,她还不忘留下叮嘱。 “要上楼的话,提前跟我打电话,我下来接你。” 不难看出,两人的关系,似乎并不是普通朋友这么简单。 胥娴很快就离开。 一转眼,酒店门口又陷入安静。 洛真看着裴仪的手,沉默片刻,才将心里的困惑问出 “你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太阳就要落山,空气中的温度还是很高。 四周有闷热的风吹来,裴仪的心,又开始接受折磨。 她张了张唇,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 “生病了,总是手抖。” 洛真听见这句话,顿时想起曲谱上那些写得歪斜的字,眉头不由得蹙了蹙。 “新闻上说,你是因为出车祸才取消演奏会,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手有问题?” 裴仪点点头,没有否认这个猜测。 “是。” “爸爸不想向媒体公开我生病的事,正好我出了车祸,他就借这个理由将演奏会取消了。” 正好出车祸? 洛真听见这五个字,立刻回忆起上次和裴仪见面时对方说过的话—— 如果不是右腿受伤,他根本不会放我离开海市。 细细想来,这场车祸,大概率是裴仪精心设计的。 洛真的唇,紧紧抿着。 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即便已经过去十年,裴仪始终还是裴仪,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为了离开海市故意受伤,这件事,胥医生知道么?” 裴仪闻声一怔,倏地将头抬起,露出的那双眼睛里写满震惊。 “什么?” 洛真红唇微松,三两句话,便将一切都猜了出来。 “你想离开海市,想见宁柔,却又不能忤逆周如光的要求。” “所以,你就故意设计一场车祸,公开让媒体报道,目的就是为了取消演奏会,是不是?” “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操作不当,你很可能会失去双腿,甚至是失去生命。” 这个问题,裴仪自然考虑过。 她摇摇头,面上看不出任何血色,唯独眼神,仍是写满坚定。 “不可能,我全部计算好了。” “刹车没有完全失灵,绝对不会出现你说的两种情况。” 她还是那么自信。 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她最骄傲自负的少年时期。 洛真听见这个回答,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达成目的,势必要做出取舍。 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 但她还是无法理解。 “这么做,值得吗?” 裴仪的语气,依旧理所应当。 “只是受伤,又不是瘫痪。” “要什么紧?” “至少现在,演奏会取消了,我既没有帮到他,也见到了宁柔。” “我不觉得哪里不值得。” 洛真没再说话,也无话可说。 直到裴仪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稍稍回过些神。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胥娴。” 洛真听出话里的暗示,主动给出保证。 “我不会跟她说。” 裴仪的表情,这时才放松了些。 “谢谢。” 不知何时,洛真的注意力,又落到了她的手上。 “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 六点半出门,到家已经过了七点。 宁宝宝洗过澡,一个人趴在床上翻看童话书。 至于宁柔,则站在床尾叠衣服。 洛真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美好的场景。 屋里的母女俩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齐齐转过了头,先出声的,自然还是宁宝宝。 “妈咪!” 和宁柔一样,宁宝宝对洛真的依赖,也在一天天的增加。 只是几个小时不见,她就已经开始想妈咪了。 洛真还没过来,她就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 “妈咪,今晚还能讲故事听吗?” 宁柔抱着叠好的衣服走向衣柜,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走到洛真身边的时候,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宝宝下午睡了太久,估计晚上该睡不着了。” “我看,今晚你要给她讲两个故事才行。” 洛真闻声,也低声笑了笑。 “那就讲两个。” “一个讲给宝宝听,一个讲给你听。” “我知道,你也很喜欢。” 童话故事,结局大多温馨美满。 宁柔的确很喜欢。 每次洛真讲故事,她听得,比宁宝宝还入神。 这会儿听见洛真这么说,她的脸,不禁泛出些红。 洛真看出她在不好意思,眼中笑意愈盛,主动将衣服从她手里接了过来。 “我帮你。” “你去床上休息。” “等我洗完澡,就讲故事给你和宝宝听。” 宁柔觉得难为情,心却抑制不住地沉溺在洛真的宠爱里。 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了床上,还将女儿也抱在怀里。 洛真洗完澡,又开始收拾屋子。 等做完家务,已经快到九点。 诚如宁柔猜测的那样,宁宝宝今晚特别有精神。 听完一个故事,仍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宁柔都开始困了,她的眼睛仍睁得圆圆。 “妈咪,可以看动画片吗?” 洛真将手里的书合上,面上有些不解。 “不想听故事了吗?” 宁宝宝钻进洛真怀里,认真摇了摇头。 “只剩最后一个故事了,我想留着明晚听。” “妈咪,可以吗?” 明晚? 洛真愣了愣。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母女俩。 明天,她就准备回海市了。 作者有话要说:剩下的晚点 感谢在2021-10-07 03:06:24~2021-10-09 23:5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陌岚3个;辞蘩、奕轶、47202982、逃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辞蘩50瓶;阿霗40瓶;47202982 26瓶;bella汪、年轻人20瓶;AVE 16瓶;FTTHNW 15瓶;Ivan炎、六欢一、顺风顺水213、琪花瑶草、逃间、asd、狐曦兮、55140999 10瓶;42614398、OneStep、破雪5瓶;53385749 3瓶;阿名、30982372、有朝一日成大神、人间忽晚2瓶;55071011、痴和远方、曦尐、迷彩服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一章 宁柔半眯着眼,上半身倚着洛真,虽然有些困了,但意识还很清楚。 宁宝宝的请求,再平常不过,依照洛真的性格,怎么也不该像现在这样,犹豫这么久都不回应。 意识到不对劲,她慢慢睁开了眼睛,转过头看了身旁的女人一眼。 “阿洛,怎么了?” 仍是细细软软的嗓音,让人不忍心说重话。 洛真的唇,轻轻动了动,几十秒过去,才艰难挤出一句话。 “明天,我打算回海市。” 对她来说,说出这个消息并不容易。 宁柔和宁宝宝,几乎同时愣住。 “妈咪,你要走了吗?” 宁宝宝的语气,含着微微的失落。 洛真一低头,就看见女儿仰着头看自己,一瞬间,心中的不舍又重了些。 “嗯,公司有点事,需要我回去处理。” 工作,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宁宝宝知道自己不应该影响长辈上班,没有任何吵闹,她听话的点了点头,说话之前,还轻轻笑了笑。 “妈咪回去了,要认真工作喔~” “宝宝在家也会乖乖的~” 这么懂事的小甜心,如果不是非要离开,洛真哪会走呢? 宁柔的心口,酸酸涩涩。 但她不敢表现出来。 她伸出手,在女儿的小脑袋抚了抚,随后,和上一次分别那样,对洛真说出了同样的话。 “我和宝宝,在家里等你回来。” 再没有哪句话,能比这句更动听。 洛真的心,悄无声息中,就软成了一片。 许是受分离的影响,宁宝宝的精神有些倦了。 她靠在洛真怀里,双手抱着洛真脖子,小脑袋倚在洛真肩膀上,怎么都舍不得松开。 洛真由着女儿抱自己,右手时不时在对方的后背上轻轻拍抚。 就像结婚三年里每一次难以入眠的深夜,宁柔哄她睡觉一样,她现在,也在用同样的方式哄宁宝宝睡觉。 宁柔抱着膝盖,坐在两人身边,披肩的黑发垂落,将她的脸完全遮掩。 一想到明天就见不到洛真,家里又只剩下她和宝宝两个人,她的心情,就无法抑制的陷入低落。 确定恋爱关系后,她就发现自己的性格比以前更加敏感多愁,现在怀了孕,这种愁绪,似乎又被放大了许多。 对洛真的依赖,早已超过她的想象。 在洛真的温柔安抚下,宁宝宝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墙上的时针,也已经指向十一点。 宁柔坐着发呆,一双细眉拧得紧紧的。 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很能接受即将分离的事实。 洛真看着心疼,将宁宝宝放到床上,才轻轻唤了声‘柔柔’。 宁柔听见这声音,慢吞吞抬起头,眼里终于有了些神采。 不等洛真将下一句话说出来,她就率先开了口。 “阿洛,你回海市,真的是为了处理工作的事吗?” 洛真的工作,大部分都可以远程办公完成。 她每次回海市,都是说公司有事,可实际上,没有一次是因为工作才回去。 宁柔性格简单,但也不傻。 关于她的身世和经历,洛真全部清楚知晓。 她早就猜到,洛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更何况,现在还有裴仪愿意帮忙。 那些人,太厉害。 她不想让洛真冒险,也不敢让洛真冒险。 但她也知道,她改变不了洛真的决定。 “你回海市,是想对付他,是不是?” 洛真并不打算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裴仪手上,已经有文件能证明周如光在暗地里做人体实验,加上你的指认,绝对可以让他下半生在监狱度过。” “但光对付他,还远远不够,他能非法囚禁你二十四年都不被发现,是因为背后有六家大公司支持,当年你偷偷打的举报电话,也是被这些人动用关系截了下来。” “这次回去,我会想办法找出他们合作的证据,政/府那边,我认识不少朋友,手里也有些关系,只要证据足够,就可以把这六家公司连同周如光一起向上举报。” “不用担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宝宝,我都会好好保护我自己。” 一声声的耐心解释,加上最后一句保证,总算让宁柔那颗不安的情绪放松了些。 她的心,泛出些暖意。 像是感激,又像是感动。 感激洛真为自己做的一切,也感动洛真为自己做的一切。 “阿洛,你对我真好~” 这句话,非常耳熟,上次收到洗衣机的时候,她也说过同样的话。 洛真一下子就记了起来,嘴唇情不自禁就弯了弯。 “对你好,是应该的。” “我们是一家人,我爱你,你也爱我,你为我生了宝宝,现在肚子里还有个小宝宝,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你难道忘了?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们还要结婚。” 忘? 怎么会忘呢? 宁柔的脸微红,又想起那晚的婚纱play,一瞬间,心跳就快了些。 “我没忘呢~” “阿洛,你还想、还想——” 本是很正常的对话,不知怎么的,宁柔的声音,就小了很多。 洛真蹙了蹙眉,上半身向前倾了倾,也压低嗓音问了一句。 “想什么?” 太难为情了。 但宁柔还是说了。 “上一次,你好像没有看清我穿婚纱的样子。” “你现在,还想看吗?” 光是‘婚纱’这两个字,就让空气变得旖旎了起来。 洛真听见宁柔的话,不由得愣了愣。 一开始,她也想歪了,直到看到宁柔的眼睛才反应过来—— 宁柔说的‘穿婚纱’,其实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穿婚纱’。 毕竟,两人上一次穿婚纱的时候,她还没好好欣赏,就将宁柔身上那件神圣又纯洁的白色裙子给脱了下来。 她确实没有看清楚,更没有看够。 宁宝宝睡着了,两个妈妈在镜子前穿起了婚纱。 穿着穿着,就进了浴室。 孕期的前三个月,医生不建议有性生活。 亲也亲了,到底是没敢做到最后一步。 只苦了宁柔,出去的时候,原本穿的好好的白纱裙,又半挂身上,看得洛真的心,又燥了几分。 每次离别,都是那么突然。 不管经历了多少事,宁柔永远都无法习惯和洛真分开。 但洛真,还是走了。 离开之前,她将宁柔和宁宝宝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生活起居安排的妥妥帖帖。 她不仅请了保洁阿姨定时定点来家里打扫卫生,还从酒楼雇了位厨娘,每天晚上给宁柔母女俩准备饭菜。 至于裴仪和胥娴那边,她也私下打过招呼,让两人帮忙多照顾宁柔。 一切,都那么完美。 洛真回到海市,首先调查的就是裴礼的公司。 和她之前预料的一样,自从宁柔从实验室逃走后,那六家公司就常常和裴礼的公司有生意上的往来。 相关项目涉及的资金数额巨大,但从公开的报表来看,并没有任何异常。 想来,恐怕连裴礼本人,也不知道这些合作代表着什么。 除此之外,洛真还查到一件事,让她愈发确定裴礼公司的账目肯定有问题。 这家公司的财务总监许忠,是周如光亲手推荐给裴礼的。 财务总监是周如光推过去的人,那可就意味着整个财务部门全都是周如光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周如光想瞒着裴礼做假账,可就简单多了。 洛真隐隐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想要拿到账本,多半,还得找裴礼这个被蒙在鼓里的总裁帮忙。 这事,看来只能找裴仪去说。 关于宁柔的母亲,洛真也查过了。 和裴仪所说的一样,根本就查不到任何信息。 周如光几乎每个月都会出差,有时候是一两天,有时候半个月都在外面。 根据私人侦探给的信息,他的生活非常规律,不抽烟,不喝酒,除了必要的应酬,基本都待在酒店的房间。 表面上看起来,完全不像在外面养了情人。 洛真思来想去,怎么都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郑邦给了她一份资料,一份关于周如光这半年来每一天行踪轨迹的资料,她才终于恍然大悟。 周如光早年手底下有几个私人机构,实验中止之后,或许是因为那六家公司没有继续投资,那些机构先后都关闭了。 依照资料来看,近年来他待在海市的日子,常去的地方只有裴家和医院。 宁柔的妈妈如果还活着,那她的去处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被交给其他人照顾,并且周如光这些年从来都没去看过她;二是周如光亲自照顾,而她藏身的地方,要不就是裴家,要不就是医院。 第二个猜测,实在太过大胆。 不管是胥娴还是裴仪,都觉得不可能。 为了找出答案,两人一周后也回到了海市。 胥娴回到医院后,多留了个心眼。 再三观察周如光在医院的行踪,还是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三人约时间见了一面。 谈的,自然还是这件事。 “我翻看了住院病人的记录和名单。” “宁小姐的妈妈,不可能在医院。” 胥娴的语气,很肯定。 洛真抿抿唇,转头看向裴仪。 周如光每天不是待在医院,就是待在裴家。 如果她没有把宁柔的妈妈藏在医院,那就只可能是裴家。 裴仪觉得这个猜测太离谱,不等洛真开口,就直接出声否定。 “也不可能在家里。” 洛真的眉,轻轻蹙了蹙,轻声反问了一句。 “你说周如光把那条断裂的项链放在保险柜,拿出去修理后,就再也没有拿回来。” “如果项链修好后是送给宁柔的妈妈,这样看来,我更倾向于他们两人之间有直接接触。” “胥医生把医院所有病房都找了一遍,确定她不在医院,那裴家呢?” “裴家的每一个地方,你都找过了吗?” 裴家大是大,但房间就那么多,裴仪早就一间房一间房的看过,不管是地下室还是杂物间甚至是车库的旧屋,她全部都找过,根本不可能有藏人的地方。 思虑再三,她还是摇了摇头。 “我回国只有两个月,可能还看不出来他有没有在家里藏人,可妈妈和二哥在屋里住了几十年,不可能发现不了。” “而且,我也把家里上下都翻遍了,并不觉得他在家里养了个人。” 当着全家人的面,直接在屋里养个女人,怎么想,都很离谱。 裴仪宁愿相信周如光把宁柔妈妈藏在外面,也不相信他把人藏在家里。 这个问题,最终还是没有讨论出结果。 临要离开前,她将自己搜集到的证据拿了出来,一并交给了洛真。 “这里面有四份文件,都是和孕膜素有关的实验数据。” “一份,是我在家里的书房偷偷拍到的,另外三份,是胥医生从他那里拿到的,都整理好了。” 话音刚落,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瞬间,脸色就变得煞白。 就连呼吸,也因为震惊而险些停滞。 是了,书房—— 家里的每一个地方,她都找过了,确实没有宁柔妈妈的身影,可书房,除了那次摸黑进去偷拍文件,她并没有好好找过。 那里不止是她的禁地,也是裴萱、裴礼的禁地。 周如光会在里面吃饭、休息、洗澡,有时候还会留在里面过夜。 他想在里面养个人,似乎—— 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09 23:59:48~2021-10-10 09:2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工号803050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107413 20瓶;49269274 13瓶;七月8瓶;天真蓝啊、破雪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二章 裴仪的心跳,快得吓人。 就连额头,都覆上了一层冷汗。 胥娴坐在她身旁,一眼就看出不对劲。 “怎么了?” 气氛,莫名变得凝重了些。 洛真将手里的文件放到一边,也抬起头朝对面看去。 “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裴仪的唇,因为震惊而不停翕动。 几秒过后,她才终于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家里的书房,是爸爸办公的地方,从来都没有人进去过。” 洛真蹙了蹙眉,垂眸看了看手边的那堆文件。 “你不是说,这里面有一份文件是在书房里偷拍的吗?” 裴仪摇摇头,脸色愈发苍白。 两只手放在桌上,指尖又开始轻轻颤抖。 “我是去过书房。” “但是那时房间很暗,时间又紧,我根本没有注意到屋里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光是想想自己偷拍文件时有双眼睛在黑暗中看着自己,裴仪的脊背就抑制不住的发凉。 越是接近真相,就越是知道周如光有多可怕。 此时此刻,就连胥娴,脸色也无比沉重。 洛真的反应,依旧冷静。 “还能再进去吗?” 裴仪闻声,摇了摇头,话语中隐约能听出自责。 “进不去了。” “三楼的走廊和窗户都装了监控,一旦有人靠近书房,他就会立刻打电话回家。” “上次是因为我弄坏了家里的电闸,趁着断电的两分钟,才偷偷溜了进去。” 胥娴听见这话,倒不觉得奇怪,因为周如光,的确是个性格极其谨慎的人。 “要是再断电切断监控,他肯定会起疑心。” 裴仪听见这句话,眉头拧得更紧。 再开口时,语气已有些焦急了。 “这个方法,已经没用了,听妈妈说,前阵子他叫人把三楼的摄像头都更换了,以后就算断电,监控器还是能工作。” 看来,再想进书房,的确很难。 一时之间,洛真也想不到好的办法。 毕竟,现在还没找到那六家公司投资非法研究的证据,要是让周如光发现身边人在调查自己,无异于是打草惊蛇。 “这件事,不能太心急。” “我看,不如先把你二哥约出来,谈一谈他公司账目的事。” *** 裴家三兄妹,三小姐裴仪从小最得宠,她出国后没几年,大少爷裴义也去了国外念书,这几年来,裴家就只剩一个二少爷裴礼。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周如光和裴礼的关系,倒是亲近了许多。 听见妹妹说公司的账目有问题,他只把这话当成玩笑。 “你这个大钢琴家,什么时候也懂这个了?” “十分钟后我要开会,估计得耽误点时间。” “你在我办公室坐会,中午一起吃饭。” 裴仪听得出来,眼前的青年根本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和当初的裴萱一样,没有证据,她的话在裴礼听来,不过只是空穴来风的谣言而已。 “二哥,你觉得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莫名其妙。 裴礼抬起头,锁着眉看向沙发上的妹妹,表情微不可见的变了变。 “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一会说我公司的账务有问题,一会又问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裴仪的手放在膝盖上,两条腿并拢在一起,细细望去,她的身体,是完全紧绷着的。 “许总监是爸爸推进公司的,你有没有想过,爸爸一直在利用你和公司为自己的研究项目做假账。” 财务总监许忠? 裴礼的表情,总算严肃了起来。 裴仪的话,他听不懂。 但前半句,是真的。 许忠的确是周如光推荐给他的,当时说的话他还记得,周如光说,许忠是他读书时的老朋友的儿子,很有才华,如果进了公司,一定能帮得上忙。 周如光亲自推人,他作为儿子,自然不可能拒绝。 许忠就这么进了公司,一开始,还只是普通员工,后来一步步的,就坐上了财务总监的位置,这之间虽然有周如光说好话帮忙,但他本身的实力,也确实这一批员工里最好的。 裴礼并不觉得他的晋升有任何问题。 “许总监在公司待了快五年,他的能力很强……” 一句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裴仪的声音打断。 “强有什么用?” “你还还没有听懂吗?他是爸爸的人!” “爸爸在背地里做非法实验,为了让资金合法,让许忠帮他在公司的账目上动手脚。” “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他总是问你关于公司的事,我弹钢琴,所以你觉得我不懂做生意,爸爸是医生,你怎么就认为他能懂这个呢?” 裴仪的质疑,合情合理。 裴礼将电脑合上,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他的脑子,已经开始混乱。 不管是周如光做非法实验的事,还是周如光用他的公司销账的事,都让他觉得难以置信。 太过震惊,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来到沙发面前,他才终于将那几个字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家人对周如光的了解,实在太少太少。 裴仪出国十年,看不清周如光的真实面目情有可原。 可裴萱和裴礼,和周如光日夜相处,依旧被他伪装出来的完美形象欺骗。 与裴萱相比,裴礼还是理智一点。 在听见裴仪说周如光暗地里进行非法研究,还得到了六家公司的资金支持,他就知道,做账的事,大概率是真的。 “爸爸和妈妈结婚之前,离过一次婚。” “他跟妈妈说,他的前妻去世了,可实际上,他说的话全都是假的。” “他的前妻不仅没有死,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他囚禁了那个女孩二十四年,一直用她做人体实验,研究怎么让女人给女人生孩子,直到八年前女孩逃走,他的研究才中止。” “他向你推荐许忠,不过是为了有人帮他把实验资金合法化而已。” 就像一颗巨石从天而降,重重砸在裴礼的心上。 他的耳边嗡嗡作响,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仪双目泛红,既为自己难过,也为被欺骗的哥哥难过。 “我亲耳听见姑姑说的,还能有错吗?” “我也问过了妈妈,妈妈也说爸爸离过婚。” “还有胥医生,她那里也有爸爸做非法研究的证据。” “如果你还不信,我这里还有一份文件。” 话音刚落,裴仪就打开包包,从里面拿出一份卷叠着的文件。 “你自己看。” 裴礼的脸色,很是难看。 伸手的时候,他的手甚至在发抖。 文件打开,是两份亲子鉴定书。 一份,是宁柔和宁宝宝的;另一份,是洛真和宁宝宝的。 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鉴定书里的宁宝宝,已经证明了一切—— 周如光的确在做非法实验。 被最敬重的父亲欺骗、利用,不管是谁,恐怕都接受不了。 做账的事一旦公开,裴礼和他的公司,都将受到牵连。 数额够大的话,进监狱也不是不可能。 裴礼看着手里的文件,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这五年来,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也难怪,那六家公司会一次又一次的主动找他合作,现在看来,全都是提前设计好的陷阱。 “这些事,妈妈知道吗?” 在裴家,裴萱永远是最信任也最依赖周如光的人。 裴礼手心一片湿汗,不知何时,眼睛也红了。 他从小生活的幸福家庭,原来,全都是假象。 不敢想,如果裴萱有一天知道丈夫对儿子和女儿做的那些事,她会是什么反应。 裴仪摇摇头,眼神苦涩。 “没有,我怎么敢跟妈妈说呢?” “我只不过告诉她,爸爸可能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她就已经很难过了。” “二哥,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请你帮忙,想办法从许忠那里拿到那些非法资金的账目。” “你知道吗?这五年来,宁柔带着宁宝宝,每天都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直到现在,爸爸也没有放弃找她们。” “二哥,我想帮帮她们,她们真的很可怜。” 裴仪的语气,满是央求。 裴礼从没见过她这幅模样,一瞬间,就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你想举报爸爸?” 毕竟是亲生父子,就算被父亲这样算计,裴礼也无法狠下心来立刻报复回去。 更何况,还有裴萱。 他不得不考虑裴萱的心情。 “你不怕妈妈伤心吗?” 人都有私心,不管做什么,都会衡量利弊。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听见宁柔的哭声、看到宁柔的生活有多难,有多苦,裴仪很难保证自己会像现在这样—— 迫不及待的想要帮助宁柔重新获得自由。 她看着裴礼的眼睛,用自己那双颤抖的手,重重握上裴礼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样做妈妈会很伤心。” “可宁柔呢?她被爸爸关了整整二十四年,谁又来可怜她?” “你能想象吗?大哥出生之前,她就被关在实验室了。” “她和我们一样,她也是爸爸的孩子,可她从来没有尝过亲情的滋味,她连自己的妈妈都没见过。” “谁来为她受过的苦负责?” “我不怕告诉你,她的妈妈,很可能也没有死,而且,这些年来就被爸爸养在书房里。” “像爸爸这样的人,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维护的,离开他,对妈妈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二哥,算我求你,救救宁柔,好不好?” 裴仪说的,不是‘帮’,而是‘救’。 这个字,杀伤力实在太大。 裴礼双颊瞬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喉咙,干涩无比,心口上下,全是彻骨的凉意。 理智恢复,他才反应过来——妹妹的话,一个字都没错。 一个连儿子和女儿都能伤害的人,又怎么会爱自己的妻子。 如果真的想保护裴萱,就应该早点让她离开这种人。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那两张亲子鉴定书上,再次看向裴仪时,眼神已变得清明—— “好。” “我会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大家,最近状态有点差,主要是我写文,最多连载30w字就会出现疲惫期,脑子感觉转不过来,然后快要结局,有点卡文,所以更加抗拒码字,加上隔壁文也恢复更新了,两边一起更压力有点大,请假就有点多,真的很抱歉!!! 感谢在2021-10-10 09:20:02~2021-10-12 23:5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工号80305076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只是小白L、什么?!、奕轶、袄子、46248590、陌岚、Cheng、王二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回忆空白67瓶;大饼50瓶;Jupiter 30瓶;叶君璃26瓶;Jo_乔、清如许、叁柒、小废物苏焱20瓶;cleoluu 12瓶;蝙蝠包养你11瓶;工号80305076、小番茄、庚午、小楠、等一个巨蟹座10瓶;28400353 8瓶;55423366、烂橙一箩筐5瓶;。。。4瓶;50451217、迪崽崽呐~3瓶;〆納痛,依然猶存。、衣夫人不要披風、bian.、蓝风2瓶;清、陌哭、沐宸、痴和远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三章 裴家三兄妹从小一起长大,和周如光相比,裴萱更像是这个家不可或缺的存在。 周如光背叛裴萱,无异于背叛了裴家。 更不用说,他还利用裴礼的公司替自己处理犯罪证据。 裴礼愿意帮忙,是裴仪意料之中的事。 听见想要的答案,她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些。 她的眼睛,瞧着仍有些红,仔细看去,眼眶里似乎还有湿润的水气浮起。 “二哥,谢谢你。” 裴礼看着妹妹那双湿红的眼,心脏愈发难受,也愈发不敢接受自己从小敬爱的父亲会在人后做出那么可怕的事。 他不想问,却不得不问。 “你刚刚说,爸爸在书房里养了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楼书房,是全家人都不能踏足的禁地,裴礼一次都没有进去过,也从没看到除了周如光以外的人进去过,但裴仪说里面养了个人,怎么想,都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真相,对于裴家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残酷的伤害。 裴仪垂了垂眸,心间涌出阵阵苦涩。 作为裴家唯一的知情人,有些话,只能由她来说。 “妈妈在保险柜里看到一条坏掉的旧项链,那条项链不是她的,她说,爸爸把项链拿走后再也没有拿回来。” “这还不够明显吗?爸爸身边不止妈妈一个女人,他和妈妈结婚之前,就一直在欺骗妈妈,他告诉妈妈,他曾经离过婚,前妻去世的时候,他才二十二岁,可事实上,宁柔是在他二十三岁那年出生的。” “那条项链,应该是送给宁柔妈妈的,我调查了他这半年来每次出差在外地的行踪,但是什么都没有查到,胥医生检查过医院,也没有找到宁柔妈妈,除了家里的书房,我想不到他还能把人藏在哪里。” “你也知道,那间书房是他的私人领域,他不止在三楼走廊和窗户都安装了监控,还不允许别人进去,就连妈妈,也不例外。” 裴仪的猜测,太过合理。 裴礼听得又惊又骇,脑子瞬间空白。 三妹裴仪和大哥裴义先后出国,他才是一直就在家里生活的那个人。 可笑的是,这么多年来他居然从来没有察觉出不对劲。 现在想想,周如光的异常,其实早就有迹可循。 诚如裴仪说的那样,他真的很在意那间书房。 不管还休息还是加班,只要是待在家里,他的时间几乎全在书房度过,除此之外,他还常常借着办公的名义,晚上留在书房过夜。 甚至于,连房间的日常清扫,也由他亲自动手。 太奇怪了。 裴礼四肢发凉,后背全是湿汗。 不等他从这震惊情绪中缓解,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只一瞬,他脸上的血色,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杂物房里,有一辆轮椅。”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裴仪没有听懂。 “什么?” 裴礼双眉紧皱,伸出手在眉心重重按了按,几秒过后,才终于出声解释。 “你应该知道,每年的十月份,我都会抽出时间陪妈妈旅游,爸爸要忙医院的事,很少和我们一起出去。” “几年前,你和大哥都在国外,爸爸拿了一辆轮椅回家,他说病人出院的时候忘记带走轮椅,请他把轮椅带回家,有时间会来家里拿。” “如果没记错的话,后来并没有人来拿轮椅,到现在,它还被放在杂物间。” “我觉得有问题,你说,那辆轮椅,会不会是爸爸用来、用来——” 后面的话,裴礼实在说不下去,但裴仪猜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每年十月,裴礼都会陪裴萱出去旅游,短则一周,长则半月。 裴义和裴仪在国外,裴萱和裴礼也不在家,这段时间,家里就只剩周如光一个人。 如果宁柔的妈妈真的被他养在书房,那辆轮椅,很可能是为她准备的。 裴仪心口微颤,心中忽然翻出一阵惧意。 她曾经最敬重、最亲近的父亲,实际上,是一个比魔鬼更可怕的人。 她不可能不觉得害怕。 毕竟,她的妈妈,依旧将他当成丈夫,依旧与他同床共枕。 想到裴萱,她的神色,顿时更加不安。 说话时的语气,也满是担忧。 “二哥,这些事,我们暂时只能当做不知道,要不然,我担心妈妈会出事。” “出事?你的意思是爸爸会对妈妈下手?” 裴仪的暗示,太明显了。 裴礼睁了睁眼,呼吸瞬间停滞。 这几十年来,裴萱可以说为这个家付出了自己的全部,无论是金钱、时间,还是精力,她全都贡献给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难道在周如光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裴礼不敢相信,更确切的说,是不愿相信。 他摇摇头,但说出的话,却一点底气都没有。 “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仪知道哥哥心里在想什么,因为她也曾陷入同样的痛苦。 她只能将保证书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为了利益,周如光既然能伤害自己的儿女,同样有可能伤害自己的妻子。 “那张保证书上写的很清楚,只要爸爸和别的女人有不正当的亲密关系,就必须和妈妈离婚,并且将私人财产全都赔偿给妈妈。” “拿到账本之前,我不会让妈妈知道宁柔妈妈的事,要不然,她肯定会有危险。” “爸爸是不会离婚的,为了让保证书失效,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明白吗?” 话都说的这样清楚,裴礼怎么可能不明白? 想到裴萱这么多年来都觉得自己的家庭幸福又美满,他的心就抑制不住的难过。 被最亲的人欺骗,连他都无法接受,他的妈妈又怎么承受得了? 一切痛苦的源头,都是周如光。 裴礼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不知不觉间,脸色就沉了下来。 直到秘书过来叫他去开会,他的心绪,才稍稍平静了些。 今天的会议,财务总监许忠也会发言。 他不可能缺席。 账本的事,就这么交给了裴礼。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这天晚上,又是裴家的家庭聚餐夜。 除了周如光、裴礼和裴仪,还多了个客人——胥娴。 当初裴仪的脚受伤,胥娴能和她一起离开海市,一是因为周如光曾经许诺过给她假期,二是因为在裴家人眼里,她是裴仪的女朋友。 周如光想撮合胥娴和裴礼在一起,但每次让两人单独相处都会被双方委婉拒绝。 直到裴仪车祸后在医院醒来,睁眼后的第一句话是要见胥娴,他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和自己的学生在一起了。 虽说和预想的不一样,但法律早已同意同性婚姻,只要能将胥娴捆在团队里,就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胥娴是和儿子还是和女儿在一起,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差别。 因为晚上要去裴家吃晚饭,胥娴下了班,自然而然就坐上了周如光的车。 此时坐在副驾驶上,她面上表情看着很平静,但心跳却异常的快。 自从知道周如光的真面目,再与他相处时,她就总有些忐忑。 尤其是那双灰色的瞳孔,她更是连看都不敢看。 此时忽然听见那声熟悉的声音,她的两只手,不自觉就颤了颤。 “实验最近有进展了没有?” “你这次的进度,怎么比之前慢了这么多?” 周如光说的,仍是中和孕膜素副作用的实验。 最新的结果,胥娴早已拿到手。 但她不愿再为周如光做事,便一直拖到了现在,还是没有把结果交出去。 “老师,还在做。” “可能还是数据样本量不够,所以才一直做不出来。” 胥娴多留了个心眼,想借机从周如光那里得到更多非法研究的资料。 想到宁柔曾经说过的话,她便趁势多问了一句。 “老师,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孕膜素进入人体,会在母体怀孕后转化为成孕膜来保护胎儿。” “孕膜既然由孕膜素形成,如果知道孕膜的成分,我想,会有利于我们研究孕膜素。” 这个猜测,是正确的。 因为周如光自己就在研究这方面的内容。 听见胥娴的话,他的表情先是惊讶,很快就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研究孕膜,的确有助于研究孕膜素。” “过两天我会找数安那边的人再提供一些数据,用来模拟孕膜的成分。” “到时候你要好好利用这份数据帮老师解决问题,不要辜负老师对你的期望,知道吗?” 周如光很擅长利用小辈对自己的敬仰心理。 对裴仪是这样,对胥娴也是这样。 胥娴抿了抿唇,喉咙微微动了动,很快给出回应。 “我会好好做的,老师放心。” 没有显露出一丝异常,她还是那个好学生。 周如光开着车,左手扶在方向盘上,右手推了推眼镜,面上有笑意浮现。 “嗯,你做事,老师一向很放心。” “你和裴仪,最近怎么样了?” “你们之前去哪里玩了?她这次回来,状态好了不少,心理医生也说她的病情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了。” 突然提到裴仪,胥娴不禁愣了愣。 毕竟不是真的在谈恋爱,回答这种问题,她多少有些心虚。 幸好,裴仪早就教过她应该怎么回答。 “我和三小姐挺好的。” “前些日子陪她去外地看了海,她的心情好了很多,人也不像之前那么紧张。” “她的脚,我每天都有帮她换药,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彻底恢复。” 周如光闻声,眉头轻轻皱了皱。 “你们都在一起了,怎么还叫她三小姐?” 胥娴闻声一怔,脸微微红了红。 “习惯了。” 她的性格,内敛沉稳,和裴仪相比,实在算不上外向。 这样称呼裴仪,倒也不是很让人奇怪的事。 周如光没再继续纠结这一点,车子拐了个弯,几分钟后停在了裴家的别墅前。 今晚,是胥娴以裴仪女朋友的身份来裴家吃饭的日子。 裴仪愿意放弃洛真,裴萱很开心,加上胥娴又那么优秀,她心里对于两人在一起的事,可谓是满意的不得了。 因为怕周如光怀疑,这一次,胥娴主动坐到了裴仪身旁。 照顾受伤的女朋友,是作为对象应尽的责任。 不等裴仪开口,胥娴就主动替她盛了一碗汤。 “排骨汤,喝了有利于脚伤恢复。” 虽说是假装情侣,但两人平时并没有任何亲密行为。 裴仪看着面前这碗汤,愣了几秒才想起来应答。 “谢谢。” 裴萱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得笑着打趣了女儿一句。 “胥小姐真会照顾人。” “你看看你,比胥小姐还大一岁,还总不让人省心。” 这话,说的胥娴都不好意思了。 裴仪倒是大大方方的笑了笑,不等胥娴反应,就当着众人的面牵住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我受伤了,她是我女朋友,照顾我不是应该的吗?” “妈妈,爸爸天天在大家面前夸她就算了,你也夸她,她会骄傲的。” 十指相扣,掌心传来的触感温热而细滑。 胥娴的脸,瞬间红了大半。 她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来没有过暧昧的对象,就连牵手,也是第一次。 更不用说,此刻她牵着的那只手,是裴仪的手—— 那只天生就用来弹钢琴的、在舞台灯光下闪闪发光的漂亮的手。 光是想想,就足以让她紧张到连动都不敢动。 她的心,仍在砰砰砰的跳动,尚未平静,那只手就悄悄松了开。 再回神时,饭桌上响起的声音,也变成了别的话题。 “妈妈,你做的汤越来越好喝了。” “……” 这顿饭,表面上来看,再和谐不过。 吃完饭后,裴仪和胥娴去了院子消食,裴礼也想去,却被裴萱拦了下来。 “她们两个去散步,你跟过去做什么?” “当时你爸让你追求胥医生,你自己不乐意,现在人家跟你妹妹在一起了,你可告诉我你后悔了。” 裴礼有理说不清。 他对胥娴并没有什么念头,跟过去也只是想和她们讨论周如光的事。 “妈,我对胥医生可没那方面的意思。” “我是看小妹的脚还没完全恢复,怕她出事。” “算了,我还是陪您坐会儿吧,对了,爸呢?” 吃完晚饭,周如光又不见了身影。 裴萱抬头看向楼上,语气里有些抱怨。 “还不是去了书房。” 裴仪说周如光可能出轨的那番话,终究成了裴萱心里的一根刺。 这会儿客厅只有她和裴礼,一时没忍住,她还是把项链的事说了出来。 “你觉得,你爸爸是三心二意的人吗?” 裴礼听见这个问题,表情立刻变了变。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说不是,但现在,他却不敢说出内心真正的答案。 他只能不回答。 “这种事,不是能从表面看得出来的。” 裴萱觉得这句话有道理,面色更是烦忧。 “其实,你妹妹跟我说了你爸爸的事后,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你爸爸平时除了家里和医院,有去别的地方吗?” 毕竟是夫妻间的事,却要让子女参与进来。 裴萱有些难堪,心下轻轻叹了口气。 看得出来,她已经为丈夫是否出轨的事苦恼了很久。 裴仪瞧着心疼,又不忍心说出事实。 他能做的,是将裴萱送走,让裴萱远离周如光这种危险人物 “妈,爸爸平时去了哪儿,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如这样,我找私家侦探去查一查,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段时间,你可以出去玩一玩。” “说起来,你也好几年没跟大哥见面了吧?你去他那里住住,就当散心,怎么样?” 裴义确实有几年没回家了。 裴萱想了想,认为这个主意不错,思考过后,终是点下了头。 “也好。” “我的确很久没有看到你大哥了。” 裴礼看到裴萱同意,这才松了口气。 “好,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妈,出了国,你就好好玩,不要再惦记国内的事了,知道吗?” “不管到时候查到了什么,我和妹妹始终都会陪着你。” 裴礼的语气,太严肃了。 严肃到让裴萱感到不安。 “怎么突然跟妈妈说这些话?” 裴礼摇摇头,轻轻笑了笑。 “只是希望妈你玩的开心点。” 裴礼在客厅陪裴萱说话,院子里,裴仪带着胥娴去了杂物间。 果不其然,两个人真的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大纸箱。 以裴仪的大小姐身份,平常肯定不会来这种地方,如果不是裴礼碰巧撞见周如光往家里拿轮椅,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杂物间里藏了什么。 胥娴打开箱子一角,只一眼,就瞪大了眼睛。 “是轮椅。” “洛小姐的猜测,应该是真的。” 裴仪听见这句话,嘴唇微微抿了抿,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 眼前所见,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心里,终归是难以相信。 一时失神,她双脚失力,竟险些摔倒。 胥娴眼疾手快,赶紧将她扶住。 将纸箱的盖子重新合上,两人才悄悄离开。 空荡荡的院子,看不到一个人影。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偶尔的虫鸣声响起。 裴仪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给洛真打去了电话。 “宁柔的妈妈,很可能就在家里,怎么办?” 话刚说完,她便抬起头看向三楼。 书房的灯,是亮的,但窗帘却被拉上,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住了几个人,又发生着什么。 即便是胥娴,也觉得脚下的别墅有些恐怖。 洛真猜到裴仪找到了周如光藏人的证据,眉头轻轻蹙了蹙。 “二哥说,杂物间里有轮椅。” “我和胥医生去看了,的确有,我怀疑那个轮椅是给宁柔妈妈用的。” “怎么办?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裴仪的语气,很是慌张。 不要说是她,就连洛真,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 但她还是冷静,不到几秒钟,就给出了回复。 “什么都不用做。” “等你二哥拿到账本,才能着手救柔柔的妈妈出来。” “对了,最近这段时间,你最好让你妈妈离开裴家,不管送她去哪儿,都不要被周如光知道。” “我担心到时候,他会用你妈妈的性命来威胁你们。” “政府那边,我已经联系了一些朋友,也把你给我的证据交上去了。” “等你二哥拿到账本,一切都会结束。” 不管什么时候,洛真永远都是最理智的那个人。 听见她的话,裴仪的心,总算冷静了下来。 “我知道了,我不会轻易行动的。” *** 最担忧的人,除了裴仪,还有远在垣乡的宁柔。 晚上七点一到,她和以往一样,立刻给洛真打去了视频电话。 分开的日子,一天多过一天。 两人对于对方的思念,也越来越重。 “阿洛,你在海市那边还好吗?” “他没有发现你们在调查他吧?” 电脑屏幕上,只有宁柔的脸。 看得出来,宁柔怕女儿听见不该听的话,所以特意去了阳台打电话。 洛真的唇,微微弯了弯,旋即抬起手,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来。 “我很好。” “你和宝宝在家怎么样?” “怀孕了,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仍是无比温柔的语气,光是听着,就足以让宁柔乱了心。 被在意的人关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她还没意识过来,颊上已经有笑意浮现。 “我和宝宝在家也很好。” “肚子里的小宝宝很乖,再过半个月,就要再去医院做产检了。” 第一次产检,基本可以确定胎儿是否健康。 说到这个,宁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 她虽然没有说,但洛真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她在担心,担心这个孩子的健康。 “别怕,半个月后,一切都会解决。” “我会陪你一起去产检。” “到时候不管结果如何,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被爱人这样问询,谁能说出‘不’字呢? 宁柔傻傻笑着,乖乖的点了点头。 “好。” 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好。 洛真见状,心安了些许。 “柔柔,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这个问题,太好回答了。 被囚禁了二十四年的地方,怎么会不记得呢? 几乎没怎么思考,宁柔就给出了回应。 “记得的。” 洛真正想问,耳边又响起一道轻软声音,将她想知道的答案,全都说了出来。 “在昌河路附近,那里有一家医疗机构,是他的产业之一,我记得,里面除了他和虹姨,还有好几个人。” 洛真闻声,眼神沉了沉。 “大概有多少?还记得吗?” 虽然已经过去了八年,但那些痛苦的回忆,依旧潜藏在脑海中。 宁柔想了想,很快给出答案。 “五个。” 五个人—— 洛真点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 问得太多,恐怕会给宁柔带来更深的痛苦。 “好,我知道了。” 举报周如光的事,宁柔希望自己也能帮上忙。 见洛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主动问了一句。 “阿洛,我的话,帮到你了吗?” 怎么可能没帮到呢? 洛真点点头,眉间浮出笑意。 “嗯,帮到了,而且是很大的忙。” “只要找到那五个人,就能搜集到更多的证据,也就能更快一点把周如光送进监狱。” 听见这些话,宁柔显然很开心。 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她并不希望自己的爱人、亲人、朋友在为自己的事情陷入险境时,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也想做些什么,而不是只靠其他人保护。 她看着洛真,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 “那就好。” 两人说着话,宁宝宝一个人坐在床上玩。 她吃完饭,也已经洗过澡,这会儿身上穿着一套浅粉色的薄睡衣,脸颊两边的头发被夹子夹住,看着又乖又可爱。 说完私事,宁柔拿着电话回了屋。 “宝宝,要跟妈咪说话吗?” 宁宝宝本在看童话书,一听见宁柔的话,立刻翻身坐了起来,一张小脸蛋白白软软,鼻尖却是粉色的,看上去就招人喜欢。 “妈妈,我想跟妈咪说话~” 母女两人,对洛真都很依赖。 宁柔想洛真,宁宝宝同样想洛真。 宁柔才刚坐到床上,她便自己钻进了宁柔怀里。 “妈咪~” 又糯又甜的声音,像融化了的蜜糖,听着甜丝丝的。 洛真看着电脑屏幕里那两张相似的脸,心口顿时软了软。 “嗯,妈咪在这。” “这几天妈咪不在,你有没有好好听妈妈的话?” 宁宝宝仰起小脑袋看了宁柔一眼,旋即笑着点了点头。 “听的,妈妈说什么,宝宝都会听。” 洛真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宁宝宝的声音,便又传了过来。 “妈咪,老师也夸奖我了。” “我在幼园给小朋友们讲白雪公主的故事,老师夸我讲的好呢!” 满是自豪的语气,听上去就很骄傲,就差把‘快来夸我’这四个字说出来了。 宁柔闻声莞尔,洛真眼底笑意也渐渐加深。 “宝宝真棒。” “妈咪也想听,你可以给妈咪讲一遍吗?” 家长的夸奖,是培养孩子信心的方法之一。 在宁宝宝心里,洛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此刻听见洛真的请求,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更何况,这个故事,本身就是洛真讲给她听的。 她咬咬唇,双颊泛出一层薄薄的红,像在难为情,看着可爱极了。 如果不是分隔两地,洛真肯定会把她抱进怀里,亲一亲她的小脸蛋,再揉一揉她的小脑袋。 宁柔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轻易看出宁宝宝在害羞,于是低下头,小心鼓励了几句。 “妈咪想听,讲给妈咪听吧。” “不要怕,老师不是也夸你讲的好吗?” “如果哪里忘了,妈妈会提醒你的。” 说到底,宁宝宝还是怕自己在洛真面前出错,怕洛真失望。 宁柔的话,打消了她大部分的顾虑,也给了她信心。 沉默了会,她才抬眸看向手机屏幕上那张漂亮精致的脸庞,小心翼翼的确定了一遍。 “妈咪,你真的想听吗?” 洛真点点头,声音坚定而温柔。 “嗯,妈咪也想听你讲故事。” 得到这个答案,宁宝宝的颊上总算有了笑意。 她倚在宁柔怀里,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一分钟后,终于松开口,学着当初洛真的样子,讲起了白雪公主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国王……” 宁宝宝讲的认真,洛真和宁柔听得认真。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讲得再好,也只能讲个大概。 洛真讲了半个小时才讲完的故事,宁宝宝几分钟就说完了。 对待女儿,洛真和宁柔一样,从不敷衍。 宁宝宝讲完,她还指出了讲的不对的地方,但语气仍是温和鼓舞的。 作为回报,她也给宁宝宝讲了一个新的童话——美人鱼的故事。 一通视频电话,整整三个小时才结束。 等洛真讲完故事,已经快到十点。 而宁宝宝,也倚在宁柔怀里眯起了眼睛。 晚上不上班,母女俩睡觉的时间就早了很多。 洛真舍不得关视频,却也知道不能打扰母女俩休息。 和宁柔小声道别后,她终是让对方结束了通话。 直到四周彻底陷入寂静,她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电脑屏幕。 即便那画面上,再也没有宁柔和宁宝宝的身影。 夜里十点半,公司的人都下了班。 唯独总裁办公室的灯,还在亮着。 洛真点开邮箱,里面有一份早已打开过的资料。 文件夹里,有四个人的信息,三男一女,年纪都不大,都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 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囚禁宁柔那家机构里的员工。 几年前,机构倒闭,四人分别去往不同的城市谋生,但没过多久,有三人都遭遇不测去世。 一个,车祸身亡;一个,外出潜水时不幸溺死;还有一个,跳楼自杀;至于唯一的女性,则在五年前被诊断出精神失常,现在还被关在精神病院。 死亡的三个人,出事的城市不一样,出事的时间不一样,而且有两起都是意外,剩下一起是自杀,因此并没有引起警方怀疑。 但现在看来,这三个人的死亡和最后一个人的失常,都很有可疑,像极了研究中止后为了防止有人走漏风声而杀人灭口。 洛真看着四个人的资料,眼中泛出一丝困惑。 按宁柔说的,机构里应该有五个人。 那么,还有一个,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12 23:53:45~2021-10-16 00:0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工号507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ぞ柒2个;水岛、22478756、陌岚、俯揽山溪之小、王二狗?、祎祎云、修行丶、江江、月熊的圈外妈咪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你腿毛好长、墨ぞ柒30瓶;冰淇淋很丝滑28瓶;俯揽山溪之小19瓶;晚睡的人没对象15瓶;xiaogao 13瓶;冰川纱夜的吉他、一榭千里、顺风顺水213、工号5076 10瓶;三七6瓶;修行丶、秋寒5瓶;有朝一日成大神2瓶;沐宸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四章 裴礼送裴萱离开的想法,与洛真的建议不谋而合。 现在这种情况,让裴萱继续留在海市,只不过是给周如光多提供一个谈判筹码而已。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裴义远在国外,仍是什么都不知道。 接到妹妹电话的时候,他还在给学生上课。 裴家三兄妹,感情从小就很好,对裴萱的爱护,也是意料之中的一致。 裴仪没有隐瞒,把周如光离过婚,还将前妻养在书房的事说了出来。 如她猜测的那般,她的大哥,没有任何犹豫,就主动提出了回国。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妈妈。” “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和弟弟妹妹相比,裴义的性格,是最成熟的。 即便到了此刻,他的声音仍是冷静。 “学生还在教室等我。” “一会下了课,我再联系你。” 裴仪攥着手机,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等,就是整整四个小时。 视频电话接通,裴义不仅看见了妹妹,还看见了弟弟。 只一瞬间,他就猜到家里的事,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 “爸爸的前妻,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想来,他早就知道周如光曾经结过婚。 裴仪闻声一愣,还没来得及询问,哥哥的声音,便再次传来。 “是爷爷去世之前跟我说的。” “爸爸他——到底怎么回事?” *** 裴萱要出国看儿子,周如光自然不会阻止。 只不过这一次,他多提了一个条件。 “你大哥每天都要上课,你妈去了他那儿,白天估计没有人陪,要不然,叫你妹妹跟她一起过去吧。”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放在以前,裴礼只会觉得这是父亲关心母亲的表现。 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 如果没有猜错,周如光之所以把裴仪也支走,是为了让家里空下来—— 如同每年的十月份那样。 他想把裴家,变成他一个人的家。 想到杂物间里的轮椅,裴礼的手心,不知不觉就沁出一层湿汗。 “也好。” “小妹的脚伤,应该快痊愈了。” “有她陪着妈妈,也更让人放心。” 周如光听见这个回答,满意的笑了笑。 从医院出来,裴礼没有回公司,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裴萱吃过午饭,此时正在房间睡午觉。 而裴仪,则在花园里跟管家康伯闲聊。 诚如她猜测的那样,家里的佣人除了法定节假日可以轮换休息,每年十月份裴萱和裴礼外出旅行的那段日子,还会再放一段小长假。 用周如光的话来说,就是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不需要人时时刻刻侯着。 带薪休假,又有谁会拒绝? 康伯六十来岁,在裴家工作了几十年,不知道裴仪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三小姐,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件事太太知道,也是允许的。” 裴仪摇摇头,强迫自己笑了一下。 “没什么,只是好奇问问。” “康伯,没事了,你去忙吧。” 一老一少说着话,裴礼的车子正好从大门开进来。 裴仪见哥哥回来,立刻迎了过去。 兄妹两一前一后进了客厅。 裴礼眉头紧皱,光看他这幅模样,就知道送裴萱离开的事肯定遇上了阻碍。 “二哥,爸爸怎么说?” 裴礼叹口气,面上泛出一丝无奈。 “爸爸同意了,但是要求你陪妈妈一起去。” “我陪妈妈去?”裴仪双唇微松,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爸爸想把我们都支走?” 裴礼常年加班,如果不是为了裴萱,估计一个月也不会回几次家。 裴萱一旦出国,他肯定会继续睡办公室。 四个姓裴的人都不在,裴家就是周如光的地盘。 只怕家里的佣人,又可以放假了。 裴仪神色微变,心里很不是滋味。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为什么裴礼回家时会是那个表情。 “我的脚伤,不碍事了。” “既然他不想我留在家里,那我就跟妈妈一起走。” “二哥,等你拿到账本,我们就能结束这一切。” 裴仪的话语,满是期许,却又那么冷漠。 听得出来,她对周如光,已是彻底失望。 好好的一个家,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裴礼看着妹妹的脸,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跟她、宁柔,你们的关系,就这么好?” 虽说有血缘关系,但真正相处,又有多少日子? 裴礼相信法律,也愿意维护正义做出对的选择。 但从伦理层面来看,他实在不能理解妹妹的做法。 毕竟,周如光是他们的亲生父亲。 裴仪垂了垂眸,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给出应答。 “是我做了错事,对不起她们一家人。” “更何况,爸爸对我,也没有多好。” “如果他真的把我当成女儿,就不会在我那么小的时候带我去催眠,更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在明知我生病的情况下,逼着我弹钢琴。” “不管将来他要承受什么后果,都是他应得的。” *** 裴义回国的事,除了裴礼和裴仪两个人,再也没有人知道。 裴萱离开那天,周如光亲自去机场送别。 但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妻子和女儿所上的那架飞机,根本没有飞往国外。 裴萱和裴仪一走,裴家就只剩周如光和裴礼两人。 裴礼借着工作的名义,说最近一周晚上不会回家住。 周如光表面上反应平静,隔天就给家里的佣人放了假。 裴礼虽然在公司,但还是从康伯这里听说了这件事。 不用想也知道,杂物间的轮椅,恐怕也拿出来了。 *** 参与周如光实验计划的,一共有五个人,其中三人死亡,一人精神失常,一人失踪。 洛真调查了几人的背景,没多久,就查到了那个患病的女人现在在哪家精神病院。 当初宁柔逃走,实验被迫中止,医疗机构也在几年后关停,而那五名研究人员,则分别去了不同的城市。 女人名叫简雪,当年离开海市后来到了南方的丰禾县,在一家小药房里打工。 小县城,工资并不高,但她很快就买了自己的房子。 日子本来好好的,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天她就在药房里发起了疯,还用刀袭击了客人。 一个好好的人,说疯就疯了。 洛真将郑邦从垣乡叫了出来,两个人一起去了丰禾县,先是去简雪家里看了看,随后又去找了那时被她刺伤的客人。 “哦,你说六年前那件事啊。” “那个女人,跟疯子一样,本来好好的站在柜台,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刀刺向我,当时吓得我魂都快没了。” “要不是当时街上有保安巡逻,估计我现在都没命了。” 说话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 话刚说完,她就伸出了右手。 果不其然,她的小臂内侧有一块半寸长的刀疤,应该就是当时留下来的。 洛真蹙了蹙眉,盯着那疤痕看了几眼,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说,她是突然发疯攻击人?” “是啊,前一秒还跟我说话呢,下一秒就把刀拿出来了,平时看她还很正常,谁知道有这个病,还好医院把她抓进去了,否则,她肯定还会伤人。” 洛真点点头,继续问了下去。 “这件事,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说到这个,妇人的语气很是不解。 “能怎么解决,还不是私了。” “说起来真是奇怪,她在药店打工,没想到家里积蓄还挺多,居然一口气拿出十万块赔偿。” 这一点,洛真倒不觉得奇怪。 那些钱,多半是离开机构时得到的封口费。 就是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逼得那六家公司要杀人灭口。 问到自己想问的事,洛真向妇人道了谢便离开了。 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然还是要去找简雪本人。 算起来,她今年已经三十八岁。 二十四岁进入周如光的机构,三十二岁离开,距今过去六年,她也在精神病院生活了整整六年。 这桩伤人案,当时闹得非常大,不仅出动了警方,还得到了媒体的大肆报道。 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简雪就被送去了精神病院,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出来。 听说有人来看她,医院的护士很惊讶。 “您是她的朋友吗?” 洛真点点头,表情无比自然。 “是,我是她朋友,她妈妈最近生病了,叫我来看看她。” 简雪是家里的小女儿,上面有一个哥哥,不过四年前去世了。 至于她的妈妈,今年已经六十五岁。 或许是因为儿女的事,她的身体越来越差。 最近一段时间更是天天住院,很久都没来看过简雪。 护士听见洛真的话,没再怀疑。 “难怪简女士的妈妈这么久都没出现。” “简女士的精神状态,还不是很稳定,依旧有伤人的暴力倾向,所以一直没有安排她出院。” “您去院子里等等,我去叫她出来。” 说是精神病院,其实和普通的医院也差不多。 院子里的病人都穿着病号服,有的戴着耳机听歌,有的在下棋,还有的在自己唱歌玩,看上去一片和谐,像是个小型的疗养院。 只不过,里面有些病人的年纪很小,有些或许还没有成年。 院子里有空长凳,洛真找了个位置坐下,几分钟后,护士带着一个短发女人走了过来。 身前有阴影落下,抬头的瞬间,洛真看到一张平静温和的脸。 女人的眼睛,看不出一点攻击性。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做出持刀伤人的事。 洛真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简雪就变得暴躁起来。 “她不是我朋友,我要走!我要走!” 说罢,她伸手捏住护士的胳膊,直接将人拽着往外走。 精神病人的情绪,总是变化无常。 洛真杵在位子上,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好在护士经验丰富,只用一句话,就让女人平静了下来。 “你真的不认识她吗?” “她说她去医院看了你妈妈。” 简雪的确很在意她的妈妈,听见护士的这句话,她立刻闭上了嘴。 作为一个精神病人,不得不说,她的反应真的很快。 “我妈怎么了?” “为什么又去了医院?” 她问的是护士,但护士哪里知道她妈妈生的是什么病呢? 洛真从位子上站起来,朝着简雪走了过去。 “阿姨在家不小心摔倒了,幸好被邻居发现,才送去了医院。” 简雪的表情,微微变了变,眼睛里泛出些许困惑。 “你是谁?” “为什么要去我家?为什么要来找我?” 看得出来,她的防备心非常重。 说话的时候,两只手还紧紧攥着护工的手臂,怎么都不肯松开。 简雪的背景,洛真早已调查清楚,听见这声质问,她很快给出回应。 “你是海山省青门县的人,我们以前是一个小区的,后来你去了海市发展,我们才断了联系。” “我最近也搬来了丰禾县,无意间看到了几年前的新闻,知道你和阿姨住在这里,所以来看看你。” 虽说是瞎编的,但洛真说的倒是板有眼,不说护士相信了,简雪本人,也轻轻‘哦’了一声。 “噢,我想起来了,我们认识。” “我们以前是邻居。” 听见她这样说,护士总算放下心来。 “既然是朋友,那你们先聊一聊。” 简雪很依赖护士,也很听她的话,听见这句话,果然松开了手,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一转眼,长凳前,就只剩下两个人。 仍是简雪先说话。 “我妈为什么摔倒了?” 她还是关心她的妈妈。 洛真没有隐瞒,将自己打听到的事说了出来。 “是保姆的问题,她给阿姨洗澡,却提前离开了,阿姨一个人待在浴室,不小心踩了水摔倒。” “保姆已经被开除了,家政公司也做出了赔偿。” “只可惜,赔偿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阿姨说,她很想见你。” 洛真的话,让简雪的表情变了变。 她抿了抿唇,却没有再说话,看上去,像是在思考。 洛真见状,再次松口。 “医生说,阿姨的病,需要静养,最好有人侯在身边照顾。” “她一个老人家,平时遇到不公平的事,也没地方说理,就像这次,被保姆丢在家里,连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 “这么大年纪,看着,真叫人心疼。” 这些话,给简雪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你是我朋友,你带我去看我妈,行不行?” 很自然的一句请求,就在洛真的预料之中。 但这件事,却没有那么容易办到。 精神病人想要出院,手续很繁琐,以简雪现在的状态,肯定满足不了出院的要求。 洛真摇摇头,表情很认真。 “抱歉,我现在还不能带你出去。” “不过,我有别的方法让你和阿姨见面。” 说罢,她从包里拿出平板。 没多会儿,屏幕上就出现一张病床,床上躺着的人,正是简雪住院的妈妈。 老太太已经醒了,正在床上打吊针,简雪看着对面的镜头晃了晃,十几秒后,她妈妈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洛真见状,主动走远了一些。 简雪这才朝屏幕唤了一声。 “妈。” 老人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简雪依旧谨慎,防备心十足。 说话之前,她还不忘小声询问病房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母女俩聊了会天,很快就将事情说清楚。 和洛真说的一样,老太太的确是因为保姆擅离职守才受得伤。 简雪说话的声音很小,洛真站的又远,什么都听不清。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此刻的简雪,行为和表情都很正常。 正常到—— 完全不像一个精神病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16 00:02:43~2021-10-18 00:4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工号507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知道2个;皮皮虾、帽子反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多喝热水77瓶;矣宙31瓶;不语以潇、鬼修狱下20瓶;是你的超人、不知道、心中之岸、墨ぞ柒、45372006 10瓶;蓝色菠萝6瓶;顺风顺水213、亦朝朝.、嗯哼5瓶;有朝一日成大神2瓶;哈哈哈、沐宸、uglazy、曲易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五章 “妈,我跟你说了,小玲没有责任心,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还要留她在家里做事?” 简雪看着病床上的老妇人,面上满是心疼。 听她说话的语气,不难猜到‘小玲’就是那个不负责任的保姆,而这种抛下老人擅自离开的事,多半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简雪的状态,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和正常人没有两样。 对于她这幅反应,老太太并不觉得奇怪。 “她年纪小,家里困难,又求我不要解雇她,我才、我才……” 周玲职业操守不行,但嘴一向很甜,尤其会哄老人家开心。 简雪常年住院,老太太平时一个人待在家里,难免会孤独寂寞。 遇到小玲这么会说话解闷的年轻小姑娘,久而久之就产生了依赖,就算对方多次犯错,她还是不舍得将人赶走。 简雪知道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但仍然很生气。 “妈,你以后不要再跟她联系了。” 老太太知道自己受伤是因小玲而起,这一次总算将女儿的劝告听了进去。 “妈知道了。” “阿雪,你那个朋友,是从哪里来的?妈怎么从来没见过?” 简雪听见这句话,嘴唇瞬间紧抿。 几秒钟过去,才敷衍的给出一个回答。 “是我以前在外面工作认识的朋友。” “妈,等你出了院,就搬家吧。” 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搬家? 老太太不解,轻轻‘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询问,简雪的声音便再次传来。 “妈,别问那么多。” “总之,我不会害你的。” 老太太点点头,果然没再问下去。 “阿雪,你最近还好吗?什么时候能出院?” 看着女儿此刻的正常模样,老太太又生出了让对方出院的心思。 只可惜,答案依旧叫人失望。 “妈,我还不能出院。” “我不是给你留了很多钱吗?” “小玲已经被家政公司开除了,你再重新找个护工去家里照顾你,记住,要找时薪高的,知道了吗?” 老太太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双浑浊的眼睛里,覆满愁绪和无奈。 简雪确实给她留下了很大一笔钱。 只是,钱再多又有什么用? 儿子去世,女儿生病,六十多岁的年纪一个人住着大房子,有什么意义? 许是不想让女儿担心,她还是点了点头。 “知道了。” “你嫂子前些日子来看我了,和鹏鹏一起。” 简雪的哥哥简风,两年前在工地施工时不幸坠楼身亡,从那以后,他的妻子和孩子就离开了丰禾县。 老人也想孙子,却阻止不了儿媳妇的离开,好在对方偶尔会带着孩子来看她。 简雪的瞳孔,微微缩了缩,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但她掩饰的很好,老太太并没有发现这细小的异常。 “嫂子她,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她只是说,很想你大哥。” 简雪闻声,心口顿时涌出一阵愧意,没有再说话。 其实,这个家里,又何止一个人想念去世的简风呢? “阿雪,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你不要担心我,你在医院,要乖乖听医生的话,好好养病,妈妈在家等你回来。” 等女儿回家,或许是老太太这些年来坚持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简雪别开头,再不敢看屏幕里的那张苍老的脸。 直至视频电话挂断,她心间的苦意,仍在继续蔓延。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不知何时,洛真走了过来。 简雪见状,立刻从长凳上起身,礼貌性的道了一声谢。 “谢谢。” “我现在要回房间吃药了。” 洛真看出简雪想走,却没有阻拦,赶在对方转身之前,她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在天纯医疗工作过,是不是?” 开门见山的一句话,让简雪的脸色瞬间大变。 她的语气,逐渐暴躁,两只手也紧紧握成了拳状。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了,我要去吃药!” 一旁的护士看出她在发病的边缘,立刻跑了过来,温声安抚几句。 “好了好了,没事了。” “我带你回房,你别生气。” 虽然简雪什么都不肯说就走了,但这次过来的目的,已经达成。 洛真将平板收起来后,给候在医院的郑邦打去了电话。 “刚刚简雪和她妈妈的通话视频,都录下来没有?” “洛小姐,都录下来了,已经发给了五位不同的精神病科专家,让他们来分析简雪的精神状况。” 简雪是学医出身,自然知道该怎么伪装成一个精神病患者,只有在亲人面前,她才会展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听见郑邦的回答,洛真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 “什么时候可以拿到结果?” “明天上午就可以了。” “好,再去查一下,这几年来,除了她妈妈还有谁来医院看过她,对了,今天晚上我不回酒店了,大概明天中午回来。” “好的。” 洛真要离开,郑邦并不奇怪。 丰禾县所在的江平省和垣州省同在南方,坐飞机的话,只要两个小时就能到达。 以洛真的性格,如果这个时候要走,多半是要去垣乡见宁柔。 他的猜测,并没有错。 下午两点,洛真去了机场,五点四十,人已经到了垣乡。 *** 洛真不在,接宁宝宝放学的任务自然而然又落到了宁柔身上。 这天下午,母女俩从幼儿园出来后去了一趟超市,等回到家,已经是六点半。 至于洛真,半个小时前就在屋子里了。 不过离开半个月,家里的景象就变了很多。 角落里的衣柜,换成了新的,厨房还多了个扫地机和洗碗机。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都是裴仪买的。 洛真只是坐在床上,心便立刻安定下来。 床头柜上,摆放着三本童话故事书,正是她离开之前带宁宝宝去买的。 三本书整整齐齐叠放在一起,只有最上面一本摊开着。 洛真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白雪公主的内容。 看得出来,宁宝宝的确很喜欢这个故事。 想到女儿洗完澡后穿着小睡衣趴在床上看书的场景,她的唇,情不自禁就弯了弯。 幸福,似乎总是藏在这种日常生活中的小细节里。 洛真翻着故事书,看得入神之时,屋外正好传来钥匙碰撞的叮当声。 紧接着,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瞬间,房门跟着被打开。 一个身穿白色短袖的长发女人牵着一个身穿花裙子的小女孩走了进来。 女人的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小孩的手里,则捧着一杯酸奶。 进门的时候,两人颊上都含着浅浅的笑,完全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酸奶只能喝一半,知道吗?” “待会要吃晚饭,喝得太多,就吃不下饭了。” 女人的声音,仍是细软温和。 小女孩听见妈妈的话,听话的点了点头。 “妈妈,我没有喝很多。” “妈咪说了,要认真吃饭,不然会长不高的。” 妈咪不在,但心里总在惦记着妈咪。 洛真听得心热,立刻放下手里的图画书从床上站了起来。 书本落到柜子上,发出一点细微的声响。 声音太小,宁柔站在门口甚至没有听见。 但宁宝宝的耳朵灵敏。 下意识的,她就转过了头,朝着床的方向看去—— 如同做梦一样,她看见了那个每天只能从冰冷的手机屏幕里看见的女人。 她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就有笑容露出。 再下一秒,空气中响起一声满是喜悦的、惊讶的呼唤。 “妈咪!” 宁柔杵在原地愣了愣,小半会儿后才回过神,也顺着女儿的视线看向床边。 太过震惊,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之间,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阿洛?!” 她的声音,全是不可思议,似乎从没想过洛真会在这个时候回到垣乡,更没想到洛真会出现在家里。 直到宁宝宝迈开脚步,抱着酸奶来到洛真身旁,她才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思念了半个月的女人,真的回来了。 说不出什么感觉,总之,她的心就变得又酸又甜。 “阿洛~” 又是一声绵软轻唤。 洛真听在耳中,甜在心中。 她看向宁柔,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爱意,弯下腰将女儿抱起来后,才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 “来南方出差,所以回垣乡看看你们。” 一家三口站在一起,气氛无比温馨。 宁宝宝安安静静靠在洛真怀里,不吵也不闹,自己喝着酸奶,一点都不打扰长辈们说话。 宁柔的思绪,尚未从震惊中回神,眼睛便泛出些许的湿意。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虽说是埋怨的语气,但怎么听,这句话都很甜蜜。 洛真唇角微抿,很快给出回答。 “想给你、给宝宝一个惊喜。” “像现在这样。” 的确很惊喜。 再没有什么,能比回家时看到爱人在家等待自己更幸福的事情了。 宁柔的脸微红,顾不得女儿也在,主动朝前走了一步,旋即将唇送到洛真的右颊颊边,轻轻亲了一口。 像是在表示感谢,感谢洛真送给自己的这个惊喜,也像是告诉洛真自己有多喜欢这个惊喜。 宁宝宝见状,也抱着洛真的脖子,在洛真的左边脸上啄了啄。 “我也要亲妈咪~” “妈咪,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甜糯糯的稚嫩声音,诉说着自己对妈咪的想念。 洛真的心,顿时软成一片。 她低下头,朝女儿笑了笑。 “妈咪也很想你。” 这个回答,宁宝宝很满意。 没有任何犹豫,她就将手里的吸管送进了洛真嘴边。 “妈咪,喝酸奶~” “妈妈买给我喝的~” “我们一起喝,好吗?” 酸奶,是宁宝宝最喜欢的零食。 这个请求,洛真不可能拒绝。 她松开唇,将吸管咬进嘴里,轻轻吸了一口。 冰淇淋的香甜味道,迅速在口腔散开。 垂眸看向女儿,她的眼神愈发温柔。 “谢谢你的分享,很好喝。” “妈咪很喜欢。” 听见这句话,宁宝宝像是不好意思一样,小脸蛋顿时变得粉扑扑的,还将头埋进了洛真肩头。 宁柔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也笑了一下。 “宝宝真的很想你。” 一声轻声感慨,让洛真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的一刻,宁柔的耳边,响起一声细微的问询,瞬间,就让她红了脸。 “嗯。” “我也很想宝宝,很想你。” 一切的思念与爱意,全都藏在这句话里。 宁柔的心,微微颤了颤,就连呼吸,都莫名急促起来。 洛真的眼神,满是侵略,像要吃人一样,一瞬间,就让她想起了某些—— 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18 00:49:50~2021-10-20 18:2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mjmk、工号507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jmk 2个;46502221、子七、陌岚、尼路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拌面50瓶;liyy 12瓶;放假的废狗、墨ぞ柒10瓶;27968822、十里故清欢5瓶;奶包是真的3瓶;期待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六章 仿佛心头有火在烧。 就连耳尖,都覆上一层薄粉。 宁柔埋下头,再也不敢与那双深邃的乌眸对视。 屋子里的气氛,不知何时暧昧了起来。 洛真的目光,仍盯在宁柔脸上,心却莫名乱了几分。 要不是宁宝宝也在,要不是宁柔还怀着孕—— 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宁宝宝仰起了小脑袋。 她看了看洛真,又看了看宁柔,眼神里写满了困惑。 “妈妈?妈咪?” 被女儿这么一叫,宁柔愈发难为情,脸也更加的红。 “我去隔壁屋放酸奶。” 话刚说完,她就提着手里的袋子,转身打开房门,三两步逃了出去。 速度太快,以至于她连钥匙都忘了拿。 洛真抱着女儿站在原地,就见她匆匆推开门进来,拿了钥匙后又匆匆离开,终于没忍住,抿着唇笑了出来。 宁柔怀了孕,洛真不舍得让人下厨,便从酒店聘请了一位厨娘专门负责母女俩的晚餐。 今晚自然也不例外。 晚上六点半,酒店的工作人员准时将饭菜送到。 一家三口吃完晚餐,还下楼消了会食。 像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幸福家庭,一家三口手牵着手,就着月光、沿着马路、踩着地上的影子,一步一步的慢慢朝前走去。 宁宝宝笑的很开心。 自从洛真出现后,生活就变得和以前不同。 现在,她也有完整的家,有两个疼爱自己的家长。 “妈妈~” “妈咪~” 心里在想谁,嘴里就唤了出来。 四周寂静,宁柔也听得清楚。 “怎么了?” “走累了吗?” 宁宝宝摇摇头,说话的时候,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妈妈,我不累~” “我是想妈妈和妈咪了~” 宁宝宝从不吝啬表达自己对两位家长的依赖与喜爱。 洛真将她的回答听在耳中,不由得弯了弯唇。 “妈妈和妈咪不是在这里吗?” “可是,我想永远和妈妈、妈咪在一起。” 小孩子的愿望,纯真而美好。 洛真停下脚步,旋即蹲在宁宝宝面前,郑重的给出自己的回答。 “妈咪也想永远和宝宝、柔柔在一起。” 话音刚落,她又抬起头,朝着宁柔看去。 “柔柔,你愿意吗?” 这话说的,跟求婚一样。 宁柔双颊泛出些红热,一分钟过后,才红着脸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愿意。” *** 在街上散了会步,回到家后,三人都出了点汗。 宁柔先洗澡,随后是宁宝宝。 至于洛真,依旧最后一个进浴室。 等她洗完衣服拖完地,已经到了九点。 今晚,终于可以把最后一个童话故事《灰姑娘》讲完了。 和以前一样,宁柔睡在靠墙的里侧,洛真倚坐在外侧,而宁宝宝则躺在两人中间。 温馨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洛真手里捧着故事书,宁柔和宁宝宝听得聚精会神。 二十分钟不到,故事便已讲完。 宁宝宝没有听够,眼睛微微睁着,里面藏了些央求。 “妈咪,可以再讲一遍白雪公主吗?” 白雪公主,是宁宝宝最喜欢的童话故事。 加上幼儿园老师讲的那一遍,她总共听了不下五遍。 这个故事,确实很美好。 既有美丽柔弱的公主、善良大义的猎人、聪明可爱的小矮人、也有勇敢正义的王子,结局,也是那么的美满温馨。 宁宝宝想听,洛真就不可能拒绝。 讲过太多遍,这一次,她不用看着书,也能把所有的细节全部讲出来。 故事讲完,又是二十分钟过去。 宁宝宝在床上滚了滚,一头软黄头发蓬蓬散开,看得两位家长忍不住发笑。 直到玩够了,她才从翻身坐起来,钻进宁柔怀里,向洛真问出了一个困惑很久的问题。 “妈咪,世界上真的有公主吗?” 小朋友的童真,是很珍贵的品质。 洛真闻声一愣,几秒钟过去,才轻轻点头。 “有。” “你就是妈妈和妈咪的小公主。” 宁宝宝听见这个回答,不由得看向宁柔。 “妈妈,我是你的小公主吗?” 这个问题,实在太可爱了。 宁柔伸出手,替女儿理了理头发,眉眼间尽是温柔的笑意。 “当然了,从你出现在妈妈肚子里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妈妈的小公主。” 被宠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宁宝宝咯咯的笑了笑,一双圆杏眼看上去亮晶晶的,满是神采。 “妈妈、妈咪,我真幸福。” 能这么直白的表达幸福,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宁柔不禁莞尔。 而洛真,一向说自己不喜欢小孩子的洛真,此时正在后悔自己曾经说过的那句‘不喜欢小孩子’的话了。 一家三口聊着天,没多会儿,宁宝宝就沉溺在幸福的海洋中陷入梦乡。 一转眼,屋子就安静了下来。 都说小别胜新婚,对于相爱中的两人来说,别说半个月,就算只是分开一天,就已经是一件很让人煎熬的事情。 将宁宝宝安置好后,两个家长悄悄去了隔壁屋。 虽然洛真不在,但这件书房,仍是干干净净,看得出来,每天都会有人进来打扫。 直到躺到床上,宁柔仍有些不真切感。 “阿洛……” 一句话还没说完,剩下的字,就全被堵进了喉咙。 空气中响起暧昧的水渍声音。 唇齿交缠之间,屋子里的温度,也陡然升高。 仅仅是一个吻,就让两人都动了情。 怀孕的头三个月,还不能同房。 洛真不敢做再进一步的亲近,一吻完毕,只将人拥进怀里,便什么都没有再做。 倒是宁柔,身体仍是颤个不停。 好几分钟过去,她的心绪才渐渐平复。 “阿洛~” 黏腻柔软的呼唤,最是容易挑起人的欲望。 洛真的喉咙,轻轻动了动,指尖无法抑制的微微发抖。 但她还是理智,仍能冷静克制自己的欲望。 就连声音,听上去都那么平静。 “嗯?” “怎么了?” 明明知道怎么了,却还要问。 宁柔的脸,越来越红,耳畔边侧,全是洛真呼吸时洒下的温热的气息,烧得她的心,越来越乱,身体,也越来越热。 这种时候,被折磨的似乎只有她。 虽然难为情,但她不得不说。 “我想去卫生间。” 一个吻,足以让她的某个地方变得尴尬。 洛真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脸竟然也跟着红了红。 “我去开灯。” 气氛,莫名又旖旎了些。 洛真睡在外侧,很快就下了地,将房间的灯打开。 宁柔虽然埋着头,但也不难发现,她的脸,已是彻底红了。 洛真站在门口的开关旁等待。 宁柔走进卫生间,没两秒钟,又红着脸出来,小声的说出一句话。 “没有纸巾了。” 太难为情了。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但眼下这种情况,却依旧那么羞耻。 话没说完,宁柔的脸,便又红了一个度。 洛真站直身子,面上也泛出些窘迫。 轻轻咳了一声,她才将视线从宁柔身上挪开。 “我去拿,等我一下。” 话音刚落,她便拿着钥匙离开。 想来,是回房间拿纸巾去了。 宁柔轻喘口气,心脏跳的飞快,直到洛真手里拿着纸巾出现,才强迫症自己平静下来。 “谢谢。” 小声道过谢,她转过身便急匆匆进了卫生间。 洛真看着那道纤瘦背影、细软腰肢,以及从睡衣裙摆下方露出的两条细直小腿,心口瞬间涌出一阵热意。 总之,就很动人。 不止,是诱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两三分钟后,宁柔才终于出来。 直到她重新回到床上,洛真才按下大灯开关。 这一次,两人再不敢再做任何亲近的事情了。 “好点了吗?” 一句温声低语,忽然从耳畔响起。 宁柔的呼吸,顿时滞了滞,声音也小的像蚊子。 “嗯。” 分隔多日,此时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都是一件让人心生满足的事。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都是交缠的。 好几分钟过去,宁柔才松开唇,小声询问了一句。 “阿洛,你这次来南方,真的是出差吗?” 洛真之所以回海市,是为了调查周如光,按理来说,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她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这次过来,真的只是因为出差吗? 宁柔有些疑惑,果不其然,洛真的回答,让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不是出差,是为了找一个人。” 找人? 宁柔不解,眉头微微拧了拧,隐约猜到这件事和自己有关。 “你要找谁呢?” 被囚禁的二十四年,是宁柔心里永远的痛苦。 洛真抿抿唇,沉默了会才应声。 “简雪。” 简雪? 这个名字,很耳熟。 宁柔想了好半天,才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记起一张女人的脸。 一瞬间,她的身体便开始发抖。 很显然,她想起来对方是谁了。 洛真察觉出她在害怕,立刻伸出手将人拥入怀中。 “不要怕,都过去了。” 一声安抚,让宁柔的心底的惧意消散了些,慌乱的情绪也冷静了不少。 “阿洛,你找她,是想知道当年的事情吗?” “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的。” 洛真哪里舍得问呢? 长臂收紧,她的掌心贴在宁柔腰上,话语之间,满是温柔的怜爱。 “我找她,不仅是想知道当年的事,还想问问关于你妈妈的事。” 宁柔从来没有见过妈妈,脑海中对于妈妈的形象,也只是一团模糊的光影。 此刻听见洛真的话,她的表情,不禁有些困惑。 “虹姨说,我妈妈生下我不久后就去世了。” “为什么还要查这些?” 宁柔妈妈可能还活着的事,洛真一直没有告诉宁柔。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她没有再犹豫,终于说出了这个秘密。 “不是,你妈妈很可能没有死。” “如果没有猜错,她应该一直都在周如光身边。” “这次过来,其实也是为了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柔睁了睁眼,心脏瞬间跳的飞快。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实在太难以置信。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妈妈,居然没有死。 “我妈妈还活着?” “可是虹姨为什么说她早就去世了?” “虹姨说,她之所以会救我出来,是因为这是妈妈的遗愿,是妈妈临死之前求她救我的。” “如果妈妈没有死,她为什么要骗我?” 宁柔的脑子,无比混乱。 当年的真相,也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 洛真看的出来,此时的宁柔心里一定装了很多困惑。 她伸出手,指尖在那清秀脸庞上轻轻抚了抚,终于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或许,她不是骗你,而是她自己—— 也被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我的宝宝啊啊啊啊!!! (作者已疯) 感谢在2021-10-20 18:24:49~2021-10-21 12:5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工号507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陷七五、沐、Zz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70瓶;张怡宁老婆46瓶;想看梨花枝上雨30瓶;Zz粽28瓶;故人旧眸20瓶;古月、沐10瓶;疏风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七章 洛真的猜测,不无道理。 以周如光的为人,就算真的向周如虹隐瞒了宁柔妈妈还活着的真相,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宁柔心脏跳的飞快,瞬间想起另一件事。 “阿洛,我记得虹姨有一次和实验室的员工吵架,虹姨一直骂他们,还说他们害死了妈妈。” “如果妈妈没有死,那虹姨肯定也被骗了!” 这两句话包含的信息,可太多了。 洛真眉心微蹙,神色微微变了变。 “你是说,周如虹认为你妈妈的死,和那五个人有关?” 宁柔的回答,仍是肯定的。 “他们那次吵的很厉害,虹姨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打烂了很多药瓶。” “只可惜,我当时太害怕了,根本不敢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就只听见了这些。” 事情过去太久,如今再次回想起来,就只剩一点模糊的画面。 许是想到了那天的经历,宁柔下意识往洛真怀里靠了靠。 “如果那时候我勇敢点,说不定现在就可以为你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 惋惜又内疚的语气,听得洛真的心生疼。 再开口时,她的语气又温柔了许多。 “不要自责,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也没有人会怪你。” “更何况,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忙。” 宁柔眉头微舒,表情总算放松了些。 “谢谢你,阿洛~” “但是,我还想帮你更多更多,就像你帮我那样。” 爱,是相互的。 爱一个人,自然而然想为她付出。 宁柔同样不例外。 她也想为洛真做些什么。 “阿洛,你还想知道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会比宁柔更了解实验室里发生的事。 洛真的心,隐隐动摇。 为了早点找出真相,她不得不说,也不得不问。 “实验室里有五个人,你还记不记得他们的模样?” 日夜相处多年,宁柔怎么会不记得? 没有一丝犹豫,她就点了点头。 “记得的。” 洛真的心,顿时紧了紧,沉默了几秒才继续说话。 “可以认人吗?” 如果不是必要,她绝对不会找宁柔帮忙。 宁柔再次点头,轻轻笑了笑。 “可以。” 当年的五个人,如今只能找到四个,而且还是三死一疯。 怎么想,都很蹊跷。 电脑屏幕上,是一张女人的照片。 宁柔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简雪。” 她没有认错,的确是简雪。 洛真见状,指尖在鼠标上点了点,将剩下三张照片调了出来。 宁柔依次念出三人的名字,全都说对了。 看来,这四个人都有份参与当年的实验。 洛真合上电脑,小声说出四人的现状。 “我来之前调查过了,这四个人里除了简雪,其他人都在几年前出了意外去世。” “简雪本人,也因为生病被关进精神病院,换句话说,她疯了。”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那六家公司想杀人灭口。” “柔柔,你对实验室里的第五个人,还有印象吗?” 第五个人? 宁柔愣了愣,脑海中很快浮出一张男人的脸。 洛真还没反应过来,耳畔边便响起两个字。 “立泽。” “他叫立泽?” “嗯,立泽,他叫立泽,我记得其他人都叫他泽哥,他是左撇子,不管做什么都喜欢用左手,给我打针的时候,也总是用左手,对了,他是五个人里第一个出现的人,我成年之前,他就已经在实验室了。” 根据宁柔的话,隐约可以得到一些和第五个人有关的信息—— 立泽,男性,左撇子,年龄在四十岁上下。 洛真点点头,伸出手牵住宁柔的手,两人重新回到床上。 “谢谢。” “你提供的信息,真的很有用。” “明天等我回到丰禾县,应该可以从简雪那里问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及,你妈妈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明天? 宁柔闻声一怔,显然没想到洛真只会在家里住一晚。 “明天就要走吗?” 听出这句话里的不舍,洛真不禁有些内疚。 好不容易回垣乡一次,结果只待一晚上就要离开。 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宁柔,也对不起宝宝。 “嗯。” “抱歉。” “等这些事都解决,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我向你保证,好吗?” 满是爱意的温柔承诺,听得宁柔忍不住脸红,一颗心也变得又酥又软。 她摇摇头,软声解释了一句。 “不要道歉。” “我没有生气。” “只是有些舍不得而已。” 话音未落,她便往前挪了挪,将唇凑到洛真唇上,轻轻印了上去。 两人在书房缠绵了一会,还是回到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仍是洛真送女儿上学。 吃早饭的时候,她主动告诉了对方今天自己要离开的事。 出乎意料的,宁宝宝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妈咪去工作,我在家会乖乖听话的。” 这么懂事的孩子,越看越叫人舍不得。 只可惜再怎么不舍,终究还是要迎来分别。 送完宁宝宝,洛真便匆匆去了市里的机场。 下午一点,人总算赶回了丰禾县。 而郑邦,也收到了五份测评报告。 因为只有一段视频,检测的结果不一定百分百准确,洛真便提前找了五位精神科专家评定,得出的结果很一致,五人都判定简雪不管是行为、语言,还是思考方式,都很符合逻辑,并不属于精神异常的范围。 洛真带着五份报告,再次来到医院。 只不过这一次,简雪拒绝了见面。 洛真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倒也不觉得奇怪。 “她妈妈的病,有新情况,我想亲自跟她说明。” “如果她还是不肯见我,我会离开的。” 护士如实将这句话转告给房间里的简雪。 果然,简雪还是出现了。 院子里的凉亭,空无一人。 洛真站在凉亭中间,一双冷眸直直看着面前的短发女人,迟迟没有说话。 反倒是简雪,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心虚。 许是担忧老太太的病,她的语气很是暴躁。 “我妈怎么了?她昨天不是好好的吗?!” 洛真的回应,依旧平静。 “你妈妈没事。” 简雪听见这句话,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你骗我?!” 洛真看见她眉间一闪而过的愠色,眼神愈发冷冽。 “我不这么说,你怎么会见我?” 简雪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关于医疗机构的事,她一个字都不想说。 她不准备和洛真争执,转过身就要离开。 只可惜还没走出一步,身后便传来一道冰冷声音,只一句话,就让她停下了脚步。 “如果周如光那些人知道你是装疯,你说,你会是什么下场?” 装疯? 简雪听见这两个字,心脏倏地跳快了些。 她回过身,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洛真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直接从包里拿出了那五张测评结果。 “要不然,你自己看?” 简雪伸手接过报告,只一眼,双颊就变得惨白。 “你居然偷偷录下我和我妈的通话视频?!” 洛真面色淡然,没有否认这件事。 “是。” 简雪的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 两只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握成了拳头。 “你是谁?” “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终于还是承认了。 承认装疯的事情。 洛真丝毫不觉得意外。 “我要你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如光和宁柔妈妈是怎么回事,宁柔妈妈是怎么死的,那六家公司为什么要追杀你们,以及——你的同事,立泽现在在哪里?” 简雪并不想说。 这些事对她来说,是隐藏在心里十几年的秘密。 她没有松口,别开头看向远处,用沉默来抵抗洛真的逼问。 洛真今天过来,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让简雪松口。 简雪的妈妈,简雪的哥哥,这些都是简雪的软肋。 “还不肯说?” “你妈妈现在没有事。” “但我不能保证,她将来有没有事。” “一个独居老人,就算死在家里,恐怕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吧?” “毕竟,就连你哥哥的死,也没有人发现背后另有隐情。” 这句话的威胁意味,实在太重。 简雪在这世上,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她的妈妈。 洛真当然不可能真的杀人,却不得不这样说。 诚如她猜测的那样,简雪瞬间就被激怒。 “你用我妈来威胁我?” “你要报复就找我,我妈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洛真闻声,心下不禁冷笑。 “无辜?” “那你们当初囚禁宁柔,拿宁柔做实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也是无辜的?” “你们有同情过她吗?” 简雪听见这声质问,双脚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直至心绪平复些许,她才摇摇头,想尽借口反驳。 “不一样,根本就不一样。” “宁柔从出生就是供我们研究的。” “她妈妈根本就不能怀孕,如果不是周如光,她也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上。” “是周如光给了宁椿怀孕的机会,是周如光创造了宁柔,她之所以会出生,就是为了让我们研究的。” 宁椿? 原来,宁柔的妈妈叫宁椿。 洛真红唇紧抿,不等她开口,简雪便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周如光和宁椿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 “我进实验室的时候,宁柔已经成年了,我只知道,宁椿的性染色体和正常人不同,她不仅能给男人生孩子,还有可能给女人生孩子。” “她的体质很特殊,但她很难怀孕,从概率上来说,她受孕的几率,几乎为零,如果不是周如光研究出了孕膜素,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 “宁椿太难受孕,身体的大部分指标都不符合实验要求,所以周如光才创造了宁柔。” “和宁椿相比,宁柔完美多了,她不仅继承了宁椿的特殊基因,受孕概率也比宁椿更高,周如光告诉我们,她从出生起,就注定是被人研究的实验品。” 宁椿的妈妈不能怀孕,是孕膜素让她怀上了宁柔。 在这些人眼里,宁柔就是被周如光‘创造’出来的实验品—— 即使她有生命、有呼吸、也有思想。 洛真能猜到宁柔那二十四年过得有多苦,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些人会那样看待宁柔。 她无法不为宁柔心疼。 心口痛意蔓延,悄无声息中,就变成了愤怒与仇恨。 即便当初被洛振庭和裴仪共同伤害,洛真也没有像此刻这样生气。 理智尚存,她只得将压抑怒火,佯装平静。 “宁柔的妈妈,是不是还活着?” 洛真掩饰得太好,简雪没有发现她的情绪变化,接着说了下去。 “宁柔出生后,宁椿的身体就变得很差。” “宁柔成年后不久,她需要做一个手术,既然是手术,自然就有风险。” “宁椿很幸运,手术成功了,实验室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件事,只有周如虹被蒙在鼓里。” “周如光有心隐瞒,她就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所以,宁柔的妈妈,根本就没有死。” 作者有话要说:柔柔的确是渣爹的女儿 感谢在2021-10-21 12:53:07~2021-10-23 02:0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060282、工号507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jm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刘佳26瓶;一介白丁20瓶;哈哈哈哈你笑什么10瓶;喜欢小猫5瓶;安婉啦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八章 宁椿真的没有死。 想到宁柔以后还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妈妈,洛真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但心底的困惑,却越来越深。 “周如光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如光和周如虹是亲生兄妹,在这件事上,她想不到周如光有任何欺骗周如虹的理由。 真相如同抽丝剥茧一般,正一点一点的向外浮现。 但只问简雪一个人,显然还远远不够。 “在天纯,所有人全都要听周如光的命令,他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至于原因,我们没有权利过问。” 说到底,研究项目是周如光发起的,项目的投资资金也是周如光找来的。 在实验室里,他的地位最高,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其他人都必须绝对服从。 洛真抿抿唇,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 想到郑邦昨晚调查到的事,她将话题转移到了失踪的立泽身上。 “我查过了,天纯医疗里参与周如光试验计划的人,除了周如虹以外,一共有五个人。” “宋羽平、金松、苏文博三人相继死亡,而你装疯躲在这家精神病院,还有一个人在哪?” “当初你们明明已经离开了海市,为什么会突然被人追杀?” “你哥哥的死,也是那些人造成的吧?要不然,你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洛真的话,都是对的。 简风的死的确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两年前,简雪抱着侥幸心理向医院提交了出院申请书,没想到隔天她的哥哥就在工地坠楼身亡。 从那以后,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别想从这里离开。 旧事重提,对死亡的惧意瞬间从心口弥漫,迅速蔓延到四肢。 不知想到了什么,简雪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眼睛里则也覆满仇恨。 “是,我哥是他们害死的。” “至于立泽,那个害人精,我不想说他。” “我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拜他所赐。” 简雪面上,隐约有恨意泛出。 洛真没有听懂她的话,对当年的事情,愈发的好奇了。 “什么意思?” “立泽到底做了什么?” 实验室参与研究项目的五个人里,只有立泽逃过了追杀。 难道,他真的做了对不起其他几人的事? 洛真的心绪尚沉浸在思考中,简雪接下来的话,便再次验证了她的猜测。 “当初宁柔从实验室出逃,让我们一群人的努力全部化为泡影,实验中止后,周如光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各自离开海市。” “日子本来很平静,结果不到一年,羽平和金松就相继死亡。” “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直到收到文博发来的邮件,我才知道他们的死都不是意外,文博在邮件里说,有人给那六家公司发去了勒索信,还在信里向公司高层索要高额封口费,否则就会曝光当年的非法实验,我本来还不相信,没想到收到邮件后不久,文博也跳楼死了。” “我知道,他说的话肯定是真的,没有办法,为了活命,我只能装疯把事情闹大,只有引起媒体关注,那些杀手才不敢动手,我才有机会活下来。” “我们五个人里,泽哥一向好赌,数他最贪财,而且羽平刚死,他就偷偷来找我,让我跟他一起出国,还说继续留在国内会有危险,那封勒索信,肯定是他发的!” “现在倒好,他自己逃走了,却把我们害成这样——死的死,疯的疯,如果有一天我能出去,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简雪将自己今时今日的遭遇,全都算在了立泽身上,听得出来,她是真的憎恨立泽。 洛真将她的愤怒看在眼里,很快听出她话里隐藏的另一层含义。 “你知道立泽躲在哪里,是不是?” 简雪闻声,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下意识挪开视线,不再与洛真对视,再开口时,声音也含了些颤意。 “这么多年没有联系,我又一直待在医院,怎么会知道他躲在哪里?” 简雪的语气,很是敷衍,她的表情惊惶,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洛真想了想,提出了一个交易。 “他出国之前找过你,就算你不知道他现在的具体位置,但你肯定知道他会去哪里。” “你既然这么恨他,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立泽在哪里,我帮你报仇。” 如果不是那封勒索信,那六家公司又怎么会突然要杀人灭口? 如果不是立泽,她又怎么会被逼在医院躲藏这么多年呢? 简雪越想越气,越想越恨,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的心,终于在这滔天的恨意与怒火中,彻底被诱骗。 “好,我就告诉你,他可能会去哪些国家!” *** 和其他四个人不一样,立泽是海市人,依照简雪的说法,当初第一个人的死讯传来,立泽曾经邀请她一起离开,逃去国外避一避风头。 简雪本想答应,却放不下家里的亲人,尤其是她的妈妈,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拒绝了。 立泽走后,金松也出车祸去世,随后她就收到了文博的邮件,邮件里写到,那六家集团之所以要杀他们,是因为收到同一封勒索信。 紧接着,文博也死了,而简雪,只能通过装疯保命,唯一活下来的人,就只有早早出国的立泽。 难怪简雪会认为立泽就是发勒索信的人,怎么看,他的嫌疑都最大。 有了简雪提供的信息,一周以后,洛真果然在国外的一家赌场找到了想找的人。 只不过,人不是在赌桌上找到的,而是在厕所里找到的。 当年的泽哥,现在已经成了赌场里的清洁工人。 八年过去,立泽看起来很狼狈,不仅头发花白、胡子拉碴,人也瘦的不得了,身上的衣服还又破又旧,像是遭受了虐待一样。 洛真和郑邦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弯着腰清扫厕所。 “立泽?” 再次听见这个名字,他竟反应了几秒才回过头。 “小姐,您在叫谁?” “卫生间里现在没有人。” 洛真抬步走近,眉头蹙得紧紧的,乌墨色的长卷发披散在肩后,像是海面翻滚的浪花,处处泛着冰冷的寒意。 走路的时候,那两只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每往前迈进一步,都会发出噔噔噔的响声。 在空旷无人的厕所里,格外的明显。 “我在叫你——泽哥。” 泽哥? 立泽这时才知道害怕,左手一松,扫把就滚动了地上。 果然是左撇子,做什么事都习惯性的用左手。 立泽想跑,但已经来不及,郑邦早已带人守在了外面。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立泽一步步后退,直到推到角落才停下了。 他的目光在门口一群男人身上逡巡,很快又看向洛真。 “你们怎么找过来的?” 显然,他已经猜到眼前这群人和当年的事有关。 洛真红唇微松,眼中一片寒冽。 “把他带走。” 赌场这种地方,就算立泽当众被带走,也不会有人追究。 酒店里,洛真坐在沙发上,一双美眸冷冷看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人。 郑邦看出她要问话,将立泽嘴里的布块扯了出来,旋即带着其他人离开。 一转眼,房间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洛真还没来得及说话,立泽就先开了口。 “你是谁?”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里的?” “你把我绑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洛真从沙发上起身,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 “至于我是怎么找到你的,你只要动脑子想一想,就会知道。” “我来找你,是想问你关于周如光的事。” 立泽是实验室里的老员工,宁柔成年之前,他就已经出现。 按理来说,他应该会知道更多和宁柔妈妈有关的事。 有了洛真提醒,立泽很快就猜到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简雪!你去找了简雪!” “是她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她出卖了我!我当年好心带她一起走,她却出卖我!” 出卖? 洛真不知这两个字从何而起,按简雪的话,真正害得他们四个人落到今天这种地步的,明明是发出勒索信的立泽。 “她出卖你,不是很正常吗?” “如果不是你,她现在也不会一直待在精神病院,其他三个人,也不会死。” 立泽听见这句话,脸色瞬间大变,一张苍老的脸孔上写满困惑。 “你在说什么?” “我怎么会害他们?” “离开海市之后,我和他们就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害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洛真闻声,低头看了一眼,意识到立泽似乎真的不知道当年被追杀的真正原因,才继续开口。 “简雪说,你向来好赌,最看重钱财,当年,你将那笔封口费花完以后,就向那六家公司发了一封勒索信,所以才害得其他四个人死的死,疯的疯。” “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觉得她的话有任何问题。” 一个爱财的赌徒,为了钱能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更何况,立泽现在还穷到在赌场扫厕所。 立泽越听越糊涂,根本不知道洛真在说什么。 “什么勒索信,我从来没听说过!” “羽平的潜水技术很好,当年听说他潜水溺亡,我觉得他的死有古怪,所以才让简雪跟我一起离开,省的到时候被灭口,要不是曾经喜欢过她,我才懒得管她!” “那封勒索信,根本就不是我写的。” “更何况,我出国那年,身上还有一大笔钱,我为什么要写勒索信要钱?”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查我的账户,我的钱,是两年前才输光的。” “再说了,我虽然爱财,但也知道有些钱就算拿了也没命花,和命相比,钱算得了什么?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去找那些人要钱啊!” 立泽说的双眼发红,情绪很是激动。 看上去,不是在说假话。 难道,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那封勒索信,到底是谁写的? 洛真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地上的中年男人一眼,旋即打开门,将郑邦叫了出来。 “去查一下立泽这几年的经济情况。” “好的,洛小姐。” 郑邦很快就离开了。 除了勒索信的事,洛真还有很多问题要问。 “你知不知道,周如光和宁柔妈妈的事?” 周如光和宁椿的事? 立泽愣了愣,想了一会才回答。 “我只听说他们本来是夫妻,后来周如光为了攀附裴家,两人就离了婚。” “周如光入赘裴家后,一直在背地里养着宁椿,后来,还把她藏在了实验室,直到做完手术才把她送走,至于送去了哪里,我们都没有权利过问。” 那场手术——应该就是简雪所说的那场让周如虹误以为宁椿去世的手术。 洛真心跳微急,继续问了下去。 “周如光为什么要欺骗周如虹?” “宁柔妈妈明明没有死,为什么要让你们对周如虹说手术失败?” 立泽摇摇头。 “这是他们兄妹两人之间的事,我们这些外人怎么会知道?” “我只知道,他们两个人对宁椿都有不一样的感情。” 不一样的感情? 立泽说的隐晦,但洛真还是瞬间听懂了。 “你是说,周如光和周如虹,都喜欢宁椿?” 立泽很肯定自己的猜测。 “周如光虽然利用了宁椿,但他对宁椿,多多少少是喜欢的,要不然又怎么会把人养在身边这么多年?” “宁椿的体质,很难受孕,我看周如光留下的记录,她为了怀孕,做了好几次孕膜注入手术,身体也因此留下了病根,宁柔出生后,她的身体就变得很差,加上周如光告诉她宁柔一出生就死了,她的精神状态就更加差了。” “后来,周如光把她接来实验室,却从来都没有让她见宁柔,周如虹暗恋自己的嫂子,三天两头来实验室看宁椿,为了哄宁椿高兴,居然把宁柔活着的事告诉给了宁椿。” “宁椿这个傻子,这才知道自己被周如光利用了,只可惜,知道也没有用,她怎么跑的掉呢?” “因为这件事,宁椿恨死了周如光。” “周如虹之所以这么讨厌宁柔,就是因为宁柔是周如光和宁椿的孩子!” 洛真的脑子,一瞬空白,怎么也没想到其中的关系这么曲折。 关于宁椿的信息,她来之前就调查过,但是并没有查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宁椿来自乡下,十六岁就跟着老乡来海市打工,结果不小心出了车祸,阴差阳错之下,认识了医院里的实习麻醉师周如虹,紧接着,又通过周如虹的关系认识了周如光。 两年以后,宁椿成年,和周如光结婚,又过了两年,她因病去世,去世之前,还和周如光离了婚。 洛真从没想过,原来周如虹也喜欢宁椿。 为了哄宁椿高兴,她甚至连宁柔没有死这样的秘密都告诉了宁椿;为了完成宁椿的遗愿,她甚至私自放走了宁柔,给了宁柔自由。 难怪她会救宁柔,却又偏偏那么冷漠的对待宁柔。 周家两兄妹的爱,实在在太自私,太可怕。 被两人同时爱上的宁椿,真是想想都可怜。 一时之间,洛真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至这时,她才惶惶然惊醒。 如果立泽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那封勒索信,有没有可能—— 她的内心,隐隐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为了更进一步确定猜测,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宁椿当年那场手术,是谁经手的?” 这个问题,太容易回答了。 立泽连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答案。 “实验室里除了周如光和周如虹,就只有五名员工,宁椿不能见人,手术当然是我们五个人替她做的。” 洛真的手心,不知不觉就被冷汗打湿。 此时此刻,她可以百分百肯定,那封勒索信,根本就是周如虹发出去的—— 为的,就是借那六家公司的手,杀了当初给宁椿做手术的五个人,帮宁椿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点更新 感谢在2021-10-23 02:07:29~2021-10-23 23:1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工号507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逃间、3060282、Ghost.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呼哧君50瓶;旧时浪客26瓶;什么?!19瓶;非欢16瓶;豆小七、赵不饥10瓶;冰淇淋很丝滑8瓶;四公子5瓶;余生4瓶;3060282、煲仔饭啊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九章 应洛真的要求,郑邦调查了立泽近五年来的经济状况。 如他本人所说的那样,他出国那年,账户余额足足有两百万,而这笔钱,也的确是他这两年才慢慢败光的。 为了维持生计,也为了过过赌瘾,身上的钱花完后他便在赌场里找了份工作。 一做,就做到了现在。 确定立泽没有撒谎,洛真带着他一起回了国。 只不过,再到丰禾县时,没有让他和简雪见面。 “怎么样,找到立泽了没有?” “他那个害人精,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当年那封勒索信,另外四人都以为是立泽发出去的。 时至今日,再提起他,简雪心中只剩下怨恨。 洛真点点头,没有隐瞒自己找到立泽的事实。 “找到他了。” “你可以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报仇,让他为当年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简雪听见这句话,不由得笑了笑。 但她没想到的是,洛真说的‘当年做过的事’,从来都不是指那封勒索信,而是指—— 他们这群人把宁柔当成试验品,囚禁整整二十四年的事。 *** 裴礼是公司总裁,却也架不住整个财务部门全都是许忠的人。 虽然有心查出真相,但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更多。 二十天过去,他只拿到一小部分账目记录。 而裴仪,也在此时回到了裴家。 周如光从车上下来,还没进客厅,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裴礼这时正好出来,笑着招呼了一声。 “爸,小妹回来了,我让阿姨今晚多做几个菜。” 周如光听见这句话,表情有些不自然,几秒钟过后才想起来点头。 “嗯。” 父子两人说着话,一前一后进了屋。 裴仪看到周如光出现,立刻从沙发上起身,也轻轻笑了笑。 “爸爸。” “要回国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你妈妈呢?” 仍是记忆中熟悉的温和声音,但兄妹两此时的心境,却与小时候完全不同。 裴礼听见这句话,朝裴仪看了一眼,主动出声解释。 “爸,我下午给大哥打电话了,大哥说他最近放假,有时间陪妈妈,所以小妹就先回国了。” 裴仪跟着应声。 “大哥听说我生病了,让我回国安心治病,他会照顾妈妈。” 裴义向来爱护弟弟妹妹,这么做,很符合他的性格。 周如光没有多想,神色放松不少。 “也好。” “明天爸爸有空,正好陪你去看心理医生。” 裴仪闻声一愣,反应过来后摇了摇头,委婉拒绝了这个提议。 “不用了,爸爸,我已经约了胥娴,她会陪我的。” 在周如光眼里,胥娴现在是裴仪的女朋友。 两人亲密点,倒也不奇怪。 看医生的事他没有强求,只是叮嘱了一声。 “回来的时候,把病单给我看看。” 裴仪听话点头,表情乖顺。 “知道了,爸爸。” 吃过晚饭,周如光照例进了书房。 至于裴礼和裴仪,则一起去了花园散步。 两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花园最隐蔽的角落。 裴礼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经过才小声开口。 “帮我看着,别让人过来。” 裴仪还没搞清楚哥哥想做什么,就见眼前的青年弯下腰、身体紧贴外墙的围栏,摸着黑钻进了一堆杂草里。 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几分钟的时间,却像过了几年一样漫长。 裴礼出来的时候,额头上全是热汗,身上沾满了脏兮兮的草叶灰泥,多出来的,是手里那个小小的黑色摄录机。 裴仪的注意力,瞬间被这台小机器吸引。 “二哥,你什么时候把摄影机藏在草里的?” 确认摄录机没有损坏,只是没电关机,裴礼方才缓了口气。 “你和妈妈离开的第二天,我借着拿文件的名义偷偷回了一次家,然后把摄录机藏在了花园里。” “爸爸应该没有发现。” 裴礼将摄录机藏好,随后跟着妹妹一起回到房间。 至于书房里的周如光,对此则一无所知。 裴礼对着电脑一通操作,半小时后,摄录机里的视频全部都被导进电脑。 摄录机的工作时长是七十二小时,也就是说,视频拍到的,是裴家人离开后的第二天到第四天之间发生的事。 裴礼将视频点开,画面显示是白天,但是镜头里并没有人出现。 他拖动进度条,时间来到七个小时以后,估摸着到了晚上八点,花园里,才终于有窸窣的声音传来。 最开始,只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只可惜隔得太远,听得不太分明,紧接着,又响起一道细微的女人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比男人的更小,听上去就更加模糊。 十分钟过去,镜头里出现一个轮椅和一双男人的脚,随着男人的前进,轮椅的位置也在不断移动。 没多会儿,画面中就多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自然是周如光,至于另一个,是一个女人——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 女人的身体,无比瘦弱,上半身倚在轮椅里,只坐了一半的位置,下半身被一条薄薄的毯子盖着,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无力地蜷在一起。 她看上去很虚弱,脸色苍白,完全看不出血色,头发白了大半,被一根木钗子盘在脑后,显得温柔端庄,虽然不再年轻,但脸庞仍是柔美动人。 想必,她就是宁柔的妈妈。 裴仪呼吸一滞,目光死死的盯在屏幕上。 不知不觉,后背已是一片冷汗。 她伸出手,在屏幕上指了指。 “二哥,可以放大这里看看吗?” 她指的地方,是女人的脖子。 裴礼点点头,指尖在鼠标上点了点,很快,画面静止,跟着就被放大。 清晰可见,女人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银项链。 看款式,像是几十年前流行的。 “是项链。” 裴礼喃喃自语,显然是想到了之前裴萱在保险柜里看到项链的事。 裴仪蹙着眉,心脏紧紧揪在一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早就知道周如光做了很多可怕的事,但真到了亲眼见证的一刻,她仍是难以接受。 毕竟,那是从小陪他们一起长大,对他们关爱有加的亲生父亲。 裴礼叹口气,按动光标,画面继续播放。 屏幕里,男人从轮椅后面走到了轮椅前面,旋即伸出双手是扶着轮椅的把手,蹲在了女人面前。 因为距离太远,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就只看见他的唇动了动,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有笑意浮现。 裴礼和裴仪看见那谦和温雅的笑容,脸都白了白。 屏幕中的女人和他们一样,看见男人对着自己笑,气的脸都白了,身体也抑制不住的抖动。 显而易见,她极度反感眼前的男人。 明明很虚弱,她却还是喘着气,用力抬起右手,指尖颤抖着抓住颈间的银项链,用尽全部力气,将项链直接从脖子上扯下来,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男人被这样对待,面上依旧覆着温和的笑。 他站起身,走到项链面前将项链捡了起来,随后笑着走到女人身后,无视女人的反抗挣扎,再一次将项链戴到了女人的脖子上。 看完这段,裴礼和裴仪,脸色都无比难看。 没人知道他们此刻是什么心情。 亲眼看着父亲对一个可怜的女人做出这样的举动,就算是尚且还顾念亲情的裴礼,心也彻底凉了下来。 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接受自己有一个这样的父亲。 裴仪不忍再看,迅速将头别开。 “二哥,你把这段视频截下来,我要发给洛真,问问她接下来要怎么做。” 裴礼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好。” “真没想到,爸爸他——” 满是失望的语气,听得出来,他着实是被伤了心。 可看着妹妹那张苍白的脸,他还是出声安慰了几句。 “你不是说,宁柔以为自己的妈妈去世了吗?” “现在她妈妈还活着,她应该很高兴。” “小妹,你去沙发上坐一会,我再截一段只有宁柔妈妈一个人的视频,你发给宁柔看看,我想,她心里多少会好受一些。” 虽然从来没有和宁柔有过直接接触,但裴礼也从裴仪口中听说了不少和宁柔有关的事。 得知她那二十四年的囚禁遭遇,他不禁也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产生了同情心。 提到宁柔,裴仪松的表情总算好看了些。 “二哥,谢谢你” 裴礼摇摇头,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看录像,没多久,就将宁柔妈妈单独出境的片段剪在了一起。 *** 这些年来,因为宁柔离开的事,洛真和洛家几乎断了联系。 洛振庭瘫痪以后,她回家的次数倒频繁了许多。 这晚回到海市,她正好接到沈如眉的电话,说洛繁星今晚也放假,问她有没有时间回家里吃饭。 没了洛振庭的管控,老宅总算有了些家的感觉。 洛真没有拒绝沈如眉的邀请,让司机把车子开回了洛家。 九月中旬,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洛真到家时,沈如眉还在厨房做饭,至于洛繁星,则在沙发上陪洛白月玩。 回来的急,洛繁星连衣服都没换,身上仍穿着一高的校服。 两个月过去,她的头发长了些,长度原本只到耳朵,现在已经长到肩膀了。 “什么时候回学校?” 经过垣乡那段时间的相处,姐妹俩的关系现在很是融洽。 此时再看到洛真,洛繁星比以前放松多了。 她将洛白月从怀里放到沙发上,随后站起身,三两步就走到了洛真面前。 “课程紧,每天都要上课,明早就要回学校了。” 洛繁星高一高二对学习不上心,到了高三,就得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 别人上课,她也得上课;别人不上课,她还得补课。 这么多天下来,人瘦了不少。 洛真点点头,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不要逼自己太紧,国内的好大学很多,不一定非要上海大。” 洛繁星咬咬唇,小声应了一句。 “我还是想试试。” “而且、而且海大离美院很近。” 美院? 洛真听见这两个字,眉头微微蹙了蹙。 她正想问,就见洛繁星的脸红了红,再下一刻,话题也被转移。 “对了,宁柔姐什么时候回海市?” “我想她了,也想宝宝了。” 说到宁柔,洛真的眼神顿时温柔了许多。 “快了。” 洛白月平日虽爱哭闹,但终归是有些怕洛真这个常年不回家的大姐姐。 此时她坐在两个姐姐中间,安安静静听着两人说话,也不敢吵闹,上半身在不知不觉中完全缩到了洛繁星怀里。 直到四周再没有声音响起,她才仰起头,软声向洛繁星询问了一句。 “姐姐,宝宝是谁呢?” 洛繁星面色窘迫,这时才反应过来,洛家的人现在还不知道宁柔有女儿的事。 反观洛真,表情倒是镇定。 “没关系,迟早要说。” 这是暗示洛繁星把这件事说出来。 洛繁星听懂这句话的意思,踌躇了会才松开唇,耐心向妹妹解释起宁宝宝的身份。 “宝宝是洛真姐姐的女儿,从辈分上来讲,也是我们的侄女。” “月月,等宝宝回来了,你就要做姑姑了,以后,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不懂事了。” 姑姑? 洛白月听得似懂非懂,一双大眼睛轻轻眨了眨。 “我是宝宝的姑姑?” 五岁的小女孩儿,被家里人养的白白胖胖的,像个福娃娃一样。 洛繁星看着小妹妹,面上有些无奈,心想以洛白月的脾气,要她学着怎么做姑姑,倒不如祈求她到时候不要欺负宝宝才好。 “嗯。” “你是姑姑,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宝宝,知道了吗?” 宝宝还没来,为免眼前这小祖宗将来欺负人,洛繁星不得不提前叮嘱。 三姐妹坐在沙发说话,完全没意识到沈如眉早就从厨房走了出来。 直到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三人才一起回过了头。 看到的,自然是身穿围裙、一脸惊讶的沈如眉—— “洛真,你什么时候有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55555上次说快要完结,还是一个月前,这次是真的快要正文完结了55555 番外大概就是,家长里短的幸福温馨日常这样 感谢在2021-10-23 23:15:43~2021-10-25 02:3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渡邉栗、丸子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工号5076、赵不饥、背着黑锅的柠檬精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尼路班、3060282、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道40瓶;西瓜21瓶;LaLaLa 20瓶;什么?!15瓶;米有斑点的麋鹿10瓶;45999142 5瓶;菜鸟的灿烂3瓶;煲仔饭啊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章 宁柔和宁宝宝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海市,有些事,早晚都得坦白。 洛真唇角微抿,一脸淡定地从沙发上起身。 “我有话跟眉姨说,你带月月去玩具房。” 洛繁星点点头,很快便抱着洛白月离开。 偌大的客厅,一转眼,就只剩两个大人。 沈如眉抬步走近,面上满是震惊。 “洛真,繁星刚刚说你有女儿,是我听错了吗?” 洛真这几年和洛家几乎没有来往,沈如眉思来想去,始终都没想到洛真是什么时候怀的孕,又是什么时候把孩子生下来的。 “这件事,你爸爸知道吗?我怎么从没听他提过?” 洛真闻声摇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朝着门口走去。 她的头发顺着肩头散落,看上去略显凌乱。 一阵风吹过,卷翘的发尾轻轻飘动,如同春日里柳树的枝条,美丽盎然。 她伸出手,将颊侧的碎发拨回耳后。 院外闷热的夏风在此时散尽,四周又陷入一片沉寂的安宁。 “你没有听错。” “宝宝是我和柔柔的女儿。” 洛真的话,沈如眉一个字没有听懂。 不仅听不懂,而且更加糊涂。 “你和宁柔的女儿?” “什么意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洛真转过身,心下无声叹了口气。 这一次,终于将宁宝宝的存在向海市的家人公开。 故事很长,讲起来却特别快。 洛真没有隐瞒,包括宁柔前半生被囚禁、被当成试验品进行研究的经历,也包括她和宁柔的相遇、宁柔离婚后那五年的艰难生活,她全部都讲了出来。 真相揭开,沈如眉内心又惊又骇。 再度回想五年的事,她也察觉出一些端倪。 当年宁柔为什么会突然离开的端倪。 “难怪、难怪她会突然跟你离婚。” “五年前的六月份,月月还没有出生,月底你带宁柔回老宅吃饭,正好撞上我孕痛,吓得你爸爸赶紧把医生从医院叫了过来。” “我记得很清楚,原本给我看病的医生是林医生,没想到那天晚上来的却是周医生。” “真没想到,她竟然是宁柔的姑姑,她借着给我看病的机会来洛家,真正的目的,原来是为了找宁柔。” 沈如眉脑子很乱,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周如虹是麻醉师,当年突然顶替妇产科的林医生来到洛家为她看诊,其中居然隐藏着一个这么大的秘密。 记忆回转,洛真也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 一瞬间,她的眼神就变了变。 “嗯。” “那之后不久,柔柔就向我提出了离婚。” 沈如眉额头冒出几颗冷汗,两只手紧紧攥着围裙的裙角,怎么都不敢松开。 “对了,宁柔和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接她们回来?” “以你爸爸的身体状况,不管你想做什么,他都阻止不了了。” 听到‘宁柔’的名字,洛真的表情温和了些,眉宇间的寒意,也在不知不觉中散去。 “她们还在垣乡,很快就会回海市了。” “对了,眉姨,柔柔上个月查出来怀孕,到时候回来了,我想让她在这边养胎,老宅人多,有你和月月陪着她,我也能放心。” “到时候,还要眉姨多费些心思。” 脚下这栋别墅,本来就是洛真送给洛白月的。 洛真愿意让宁柔回这里养胎,沈如眉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拒绝呢? 想都没想,她就笑着点了头。 “好、好!” “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洛真听见这句话,也笑了笑。 “谢谢。” 屋外两个大人在谈话,屋里洛繁星和洛白月这对姐妹花也在聊天。 洛真不在,洛白月的胆子就大了起来,一张小嘴叭叭叭的,回了房后就没停下来。 “姐姐,宝宝也跟我一样大吗?” “姐姐,你喜欢宝宝了,谁来喜欢我?” “姐姐,为什么要我照顾宝宝,妈妈说,我还是个小朋友,应该你们照顾我。” “姐姐……” 洛白月赤脚坐在毛毯上,身边摆放着各种各种的洋娃娃。 一边说着话,还一边把娃娃往地上乱扔。 洛繁星扶腰站在毯子前,被洛白月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脑瓜子嗡嗡叫,又不敢不回答。 “宝宝比你小一点。” “姐姐喜欢宝宝,一样会喜欢你。” “你是小朋友,但是宝宝比你更小,所以你要照顾宝宝,不能欺负宝宝,知道了吗?” 洛白月听得似懂非懂,三两下从毛毯跑向了沙发,从沙发垫下拿出一个崭新的、还没有拆的方形小盒子,冲着洛繁星扬了扬。 “姐姐,那宝宝什么时候来呢?” “昨天妈妈给我买了新玩具,我想有人陪我一起玩儿~” 洛白月的性格,早就被家里的长辈宠坏。 她一向不喜欢上学,虽然在幼儿园报了名,但一个学期去上学的次数还不到十次。 沈如眉没有办法,便又给她请了位家庭教师,让她在家里上学。 无奈她性子贪玩,脾气又大,每次老师来了也不搭理老师,仍是自己玩自己的,时间久了,老师也不愿意来了。 现如今幼儿园开学半个月,她是一天学都没上,每天就这么待在家里。 洛繁星听见她的话,不由得摇了摇头。 “宝宝要上学,哪有时间陪你玩?” 只是听见‘上学’这两个字,洛白月就不满的撅起了嘴。 “我不喜欢上学!” “她们都不理我!” 洛白月很讨厌幼儿园,几乎到了一提去学校就要发脾气的地步。 洛繁星看她垮着脸,心里有些心疼,又忍不住为她的任性感到生气。 但再怎么气,这也始终是自己的妹妹。 想了想,她还是耐着性子好声劝了一句。 “等宝宝来了,你跟宝宝一起去上学。” “宝宝会跟你玩的。” 一说要上学,洛白月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转过头,也不说话,也不看洛繁星,只重重‘哼’了一声,随后从毯子上爬起来,踩着拖鞋,踮着脚,伸出两只肉乎乎的小胳膊,自己打开房门,跑着去找妈妈了。 沈如眉和洛真这时已经说完了话。 看见小女儿过来,沈如眉立刻迎了上去,将人从地上抱进了怀里。 “月月,怎么自己出来了,姐姐呢?” 洛白月是家里的小公主,早就习惯了娇纵。 此时听见妈妈的询问,她不高兴的哼了哼,几秒后才回答。 “姐姐在里面。” “我才不要跟姐姐玩儿。” 洛繁星本来以为洛白月会向沈如眉告状,却没想到,小祖宗这次竟然什么都没说。 饭桌上,洛真和洛繁星坐在一边,沈如眉则和洛白月坐在一边,至于洛振庭,依旧躺在屋里,连床都下不了。 少了一个惹人烦的男人,这顿饭吃的格外愉悦。 和洛真聊完天的沈如眉,心情显然很好,就连给洛白月喂饭的时候,脸上也总带着笑意。 “妈,家里有喜事吗?” “怎么这么高兴?” 沈如眉闻声笑笑,朝女儿点了点头。 “洛真说,等宁柔回来,她们会搬回老宅这边住一段时间。” 沈如眉没有说宁柔怀孕的事,只说洛真她们要搬回来。 洛繁星听了,同样也很高兴。 “那太好了。” “宁柔姐以后可以经常喝妈你做的奶茶了。” “宝宝和月月以后也有玩伴了。” 温馨的气氛,让洛真也弯起了唇。 与颊边笑意一同出现的,还有对母女俩的思念之情。 *** 愈是分别,愈是想念。 吃过晚饭,洛真便回了自己房间。 她打开电脑,正准备给宁柔打视频电话,邮箱却正好收到两封新邮件—— 都是裴仪发过来的,没有文字,只有视频。 这个时候,裴仪怎么会突然发视频过来? 洛真觉得奇怪,将视频点了开来。 只一眼,就叫她面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很快,裴仪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洛真,我发给你的邮件,你看了吗?” “宁柔的妈妈果然被爸爸藏在书房了。” “上周我和妈妈离开,二哥住在公司,爸爸趁着家里没有人,真的把宁柔妈妈带到了花园。” “还好二哥偷偷藏了个相机在角落里。” “洛真,现在怎么办?” 焦急又惊慌的声音,显示出裴仪心中有多不安。 洛真的目光,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上,是一个身穿病号服的中年女人闭着眼睛靠坐在轮椅上的画面。 想到自己这次去丰禾县调查到的事,她立刻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很好,既然确定宁柔妈妈被周如光控制,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你找机会,把这件事告诉一个人,记住,说的时候,一定要假装是不小心发现的。 裴仪闻言一愣,再开口时,语气中全是不解。 “你要我把这件事说出去?” “跟谁说?” 洛真眉头微挑,很快给出回答。 “你姑姑——周如虹。” 周如虹喜欢宁椿,为了帮宁椿报仇,她甚至偷偷写勒索信栽赃报复当初给宁椿做手术的五个人。 如果被她知道宁椿还活着,她的反应,一定很精彩。 裴仪不知道洛真为什么要自己这么做,犹豫了会,还是将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很在意宁柔的妈妈,而周如光却在这件事上欺骗了她十几年,她一旦知道真相,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周如光,你别忘了,她也是当年那个实验计划的知情人之一。” 洛真的解释,简单又直白。 裴仪瞬间就明白了。 周如虹如果知道宁柔妈妈还活着,而且还被周如光藏在裴家,势必要和周如光大吵一架。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想通这点,她的表情顿时放松了下来。 “好,我会找机会跟她说。” “你记住,不要直接把事情说出来,只需要告诉她,你怀疑周如光在家里藏了人就够了,至于藏了什么人,藏在哪里,又藏了多久,全部让她自己去查,只有这么做,才能让周如虹和周如光离心。” “你放心,我有分寸,对了,第二条视频是二哥特意剪下来给宁柔看的,我想,如果她知道她妈妈没有死,她一定会很开心,你记得发给她。” 洛真只看了第一条视频,第二条视频还没来得及看。 电话挂断后,她将第二条视频完完整整看了一遍。 刚看完,就立刻给宁柔打去了电话。 *** 看完心理医生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胥娴一路陪着裴仪,上车的时候,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我陪你去见周医生吧。” 听完裴仪讲完昨晚发生的事,胥娴的心隐约有些不安。 裴仪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也好。” 两人先后上了车,没多久就到了医院。 胥娴坐在副驾驶上,正准备打开车门下车,却被裴仪出声阻止。 “等等。” 她还没来得及问,就见裴仪低下头,齐肩的长发贴着脸颊垂落,将她的脸完全掩进阴影里。 “怎么了?” 胥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眉头微微蹙了蹙,再下一刻,就只见裴仪伸手捂住脸,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 似乎,是哭了。 细微的啜泣声在车子里响起,车窗和门都是紧闭的,一时之间,胥娴的世界里,就只剩下这些委屈又可怜的哭声。 “三小姐,你怎么了?” 胥娴很少哭,也很少看到有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 她不会安慰人,又不知道裴仪怎么突然就哭的这么厉害,心顿时就慌了。 裴仪依旧埋着头,一副很伤心的样子。 说话的时候,语气还带了些埋怨。 “纸巾。” 胥娴连忙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 裴仪接过纸巾,将眼角的眼泪擦了擦,再抬头时,一双眼睛已经全红了。 看着,格外的惹人怜爱。 “怎么样?” 明明才刚哭过,但颊边却含着浅浅的笑。 胥娴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眼前的女人,刚刚是故意哭成这样的。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虽然早就知道裴仪很会伪装情绪,但真的看到眼前这一幕,她还是不可抑制的想起了自己当初被骗的事。 莫名的,心就有些难受。 她别过头,没有再看裴仪,十几秒过去,才小声应了一句。 “周医生看到了,肯定不会怀疑你的。” 裴仪很满意这个回答,轻轻笑了笑,眼睛仍是红红的。 “那就好了。” “姑姑和爸爸的感情很好,我如果不这样做,她肯定不会相信我。” “走吧,可以下车了。” 对于胥娴,裴仪早已彻底将她当成了自己人,或者也可以说是朋友,井且是很信任依赖的那种朋友。 两人先后下车,胥娴走的很快,裴仪提着包速度就慢了些。 还没到医院门口,两人之间便隔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不知为什么,裴仪突然停在了原地。 胥娴仍自顾自走着,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女人停了下来。 直到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才回过头看了一眼。 “胥娴!” 裴仪的声音满是不悦,听得出来,她有些生气了。 胥娴抬了抬眼,正好看见一双通红的眼睛,心口瞬间就紧了紧。 不等裴仪再说话,她便迈开脚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一分钟后,两人终于又站在了一起。 “怎么了?” 胥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不知道裴仪为什么不高兴。 裴仪看见她这幅迟钝模样,不自觉就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主动伸出了右手。 日光落下,照在那只白玉无瑕的手上面,像是阳光照在湖水水面,顿时泛出层层闪耀的动人磷光。 的确是完美绝伦的一只手。 胥娴一时看呆,直到那只手主动往自己面前伸了伸才回过神,总算明白了这个动作里的暗示。 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五指屈在一起,很快便又松开,但最后,却是什么都没做,仍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 裴仪的表情,愈发郁闷了,语气也很无奈。 “你不记得了?我们现在是恋爱关系。” 话刚说完,她便再次将手往前伸了伸,随后指尖勾住胥娴的手指,两人的手,顿时紧紧扣在了一起。 “走吧。” 胥娴松了松唇,目光看向两人的手,沉默了会才点头。 “嗯。” 她向来话少,但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过,一句话都不说。 裴仪猜到身旁的女孩有心事,踌躇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你怎么了?” “从车上下来就怪怪的。” 胥娴想起自己在车上看到的一幕,忽然就有些烦闷,更是什么都不想说。 “没什么,去找周医生吧。” “我问过这边的同事了,她下午没有手术安排,现在就在办公室。” 裴仪听见这句话,弯着唇笑了笑。 “难怪他总是在家里夸你。” “你办事,果然很让人放心。” 她的眼睛,依旧是红色的,整个人看上去显得脆弱了些,再不像以前那样,骄傲、又目中无人。 胥娴看着那张清秀温婉的脸,怎么都想不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裴仪。 是舞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钢琴家、还是傲慢无礼的裴家三小姐、又或者是现在这个—— 红着眼、对着自己笑的漂亮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25 02:36:40~2021-10-27 00:1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GaInTo 4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工号507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祎祎云、306028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眼泪不值钱76瓶;四季41瓶;。。。30瓶;浔久.18瓶;55585939、Sy、米有斑点的麋鹿、二四10瓶;祎祎云8瓶;海5瓶;306028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身旁女孩的目光,满是探究与困扰,没有一点刻意遮掩。 裴仪瞬间觉察到了。 “胥医生,你在看什么?” 胥娴闻声一震,面上涌出一丝窘迫,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人被打断。 “刚刚在车上——” “都是假的,哭声是假的,眼泪也是假的。” 裴仪神色从容,语气平静,直接承认了自己假哭的事实。 从小生活在家人的宠爱与外界的赞赏之下,她早已学会用各种方式来博取关注、获得利益。 眼泪,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其中一种方法而已。 这么直白坦荡的回答,胥娴的嘴唇顿时抿得更紧。 她别过头,视线迅速从那双红通通的眼睛上移开。 裴仪显然没有注意到这细小的异常。 连日而来的相处,已然让她对胥娴付出全部信任。 “不把眼睛哭红,她怎么会心疼我?又怎么会相信我说的话?” 理所当然的语气,听上去无比自然。 就好像,她习惯了做这种事。 习惯了利用眼泪、利用自己的脆弱面、利用他人的同情心,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胥娴垂着眸‘嗯’了一声,又闭上了唇。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知道—— 当初,裴仪是不是也抱着这种心态,在示弱的诱骗中,一步一步的接近自己。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都没再说话。 虽然一路沉默无语,但紧扣的十指,却显示出关系的亲密。 进入医院大厅,一楼拐角处摆着一面宽大的落地镜。 两人从镜子前走过,裴仪甫一抬眼,恰好看见镜子里映出两只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下意识就感叹了一声。 “真的很像情侣。” “难怪连他也没有怀疑。” 声音很小,但胥娴还是听见了。 只可惜,等她抬头去看时,镜子已远远落在后方。 一直到耳边的声音消失,她仍是什么都没看到。 显而易见,裴仪根本没有把自己说过的话放在心上。 唯独她——胥娴,轻而易举,就乱了心。 周如虹的办公室在三楼尽头。 临要走近,裴仪的眼睛里又有隐约的水雾泛出。 胥娴微一低头,望见一双湿红的眼睛,顷刻间眉头便皱了皱。 两人很快来到办公室前。 裴仪半垂着眼,双颊覆着一层惨淡的苍白,看上去很是神伤。 胥娴瞳中闪过一丝惆怅的忧色,指尖轻轻动了动,随后抬起手,敲响了房门。 三秒钟不到,办公室的门便被打开。 周如虹一身白大褂,一眼看见哭的双眼红肿的侄女,脸色顿时变了。 “小仪?” 裴仪听见这声呼唤,眼泪立刻流了出来。 她松开胥娴的手,整个人扑进姑姑怀里,小声哭了起来。 周如虹眼底尽是困惑,只得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胥娴。 “怎么回事?” 胥娴摇摇头,小声应了一句,话语间全是担忧。 “她不肯说,好像是家里的事。” “周医生,你们进去谈吧。” 周如虹点点头,扶着侄女的手臂将人带进了屋,紧接着,房间的门被关上。 胥娴一个人坐在走廊的凳子上等待。 即便没有进去,她也能猜到里面将会发生什么。 裴仪擅长伪装,一进房间,立即挣脱了姑姑的搀扶,随后红着眼慢慢走到窗前,转过身抬起手臂,用手指在眼角处轻轻碰了碰。 从背面看过去,就像在擦眼泪一样。 表演太精湛,周如虹一点都没有怀疑。 看到侄女在自己面前哭成这样,她的表情尽是不忍。 “哭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胥娴说是家里的事,难不成是你爸爸妈妈吵架了?” “可是你妈妈最近不是去你大哥那里了吗?” 仍是平和的关爱话语,但裴仪的心却再不像以前那样,能够从中感受到温暖。 她想起了那夜在巷子里,周如虹对宁柔说过的那些冷漠的、满是驱逐意味的话,一瞬间,心口便涌出一阵凉意。 其实,与周如光相比,周如虹的所作所为,又好的了多少呢? 裴仪摇摇头,脑袋垂得更低,眼泪也顺着眼眶一颗颗的往下砸,一滴接一滴的,全都落到了手背上。 周如虹看着心疼,连忙拿出纸巾为她擦眼泪。 看的出来,她是真的疼爱自己这个侄女。 “你既然来找姑姑,就是想跟姑姑说家里的事,对不对?” “现在怎么不说话呢?” 话音未落,周如虹便叹了口气,旋即伸出手,在侄女后背轻轻抚了抚。 听见她的这句话,裴仪总算有了些反应。 她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只不过轻轻往外瞥了一眼,就足以激起周如虹心中全部的怜爱。 “姑姑,对不起。” 开口的第一句,居然是道歉。 听得周如虹,心里愈发难受。 “你这傻孩子,跟姑姑道什么歉?” “告诉姑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哭成这样?” 裴仪小声低泣,身体随着哭泣的动作而不停轻颤,看上去可怜极了。 “姑姑,这件事我只跟你说,你答应我,你不会告诉妈妈,好不好?” 不能告诉裴萱? 周如虹神色微变,隐约意识到裴仪要说的事是关于什么的。 她点点头,声音依旧温和。 “我保证,不会告诉你妈妈。” 裴仪点点头,眼泪终于在此刻止住。 “姑姑,我发现爸爸他——他出轨了。” “怎么办?姑姑,我好害怕,如果被妈妈发现,妈妈一定不会原谅爸爸的。” “我不想看到他们离婚,我不想我们的家就这样散掉。” “妈妈这么好,爸爸为什么还要找别的女人?他为什么要做对不起妈妈的事?” 裴仪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起来。 周如虹双眉紧蹙,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在她的印象里,周如光不是什么贪恋美色的人。 他唯一在意的,就是他的医学事业。 没有裴萱,他不会有今天的成功。 他没有理由再去外面找别的女人。 除非,那个女人拥有比裴家更充裕的财富,能让他的事业再上一层楼。 这种事要是放在三十年前,倒还有可能发生。 放在现在,怎么会? 周如虹摇摇头,语气十分坚决。 “不可能。” “你爸爸怎么可能出轨?” “他的心思都在事业上,哪有时间去找女人?” “你是他的女儿,他平常有多忙,你不可能不知道的。” “我想,或许是你误会他了。” 裴仪早就料到周如虹会为周如光说话,但面上仍是一副伤心神色。 “姑姑,如果我不是确定爸爸有了别的女人,我又怎么会来找你呢?” “你相信我吧,爸爸真的背叛了妈妈。” 这信誓旦旦的话语,听得周如虹都忍不住动摇。 “这么说,你手里有你爸爸出轨的证据?” 裴仪就等着周如虹问这句话。 想都没想,她就点了点头。 “姑姑,这件事我跟你说了,你不要害怕。” “爸爸他不止出轨,而且、而且他还把那个女人养在家里。” “家里的杂物间,有一辆轮椅,你也知道,我们家里没有人需要用这种东西。” “二哥说,这辆轮椅摆在家里好多年了,前些日子,我陪妈妈去大哥那儿,二哥回了公司住,家里就只剩爸爸一个人,我回家后,管家伯伯偷偷告诉我,杂物房里的轮椅被人动过。” “妈妈也跟我说,有时候爸爸明明一整天都待在家里,但是身上会莫名出现其他女人的头发。如果他没有在家里养人,怎么会出现这些事呢?” “还有,阿娴也说爸爸经常从医院的药房拿药,家里没有人生病,那些药大家都用不上,那是给谁的?” “姑姑,我也不愿意相信爸爸出轨了,但是爸爸他最近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妈妈,我怕她会伤心,姑姑,你也不要跟妈妈说,可以吗?” 裴仪的话,字字句句都很真实,完全不像是捕风捉影。 作为周如光的妹妹,周如虹心里再清楚不过,她的哥哥,这辈子真正能谈的上喜欢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宁椿。 他和裴萱结婚,完全只是出于利益目的而已。 如果裴仪说的都是真的,那被周如光藏在裴家的女人,很可能是宁椿。 这也就意味着——周如光欺骗了他。 当年那场手术,其实根本没有失败。 而宁椿,也没有死。 周如虹脸色大变,双颊惨白如死灰。 直到耳边响起裴仪的声音,她才稍稍回过了神。 “姑姑,你怎么了?” “你的脸色很难看,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裴仪的情绪,此时已平复了很多。 她知道,洛真教她的这一步棋,成功了。 *** 裴仪的话,给周如虹留下了不小的影响。 宁椿是不是还活着,当年那场手术到底有没有失败,这些事,全都要重新调查。 这天晚上,又是裴家一周一次的家庭聚餐。 裴萱虽然不在,但裴礼这个二少爷还是分别给胥娴和周如虹发去了邀请,请两人来家里吃晚餐。 关于宁椿的事,周如虹还没有去问周如光。 一想到宁椿可能也在这里,她的神情就变得不太自然。 其实昨天下午,她已经来过裴家一趟。 趁着周如光在医院上班的功夫,她悄悄去杂物间翻了翻,和裴仪说的一样,杂物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大大的纸箱,箱子里装着的,果然是一个轮椅。 她不得不相信裴仪的话。 今晚过来,她是想再亲自试探一下周如光。 吃完饭,周如光在一楼客厅坐了会。 他先是向胥娴询问了实验的进度,得知还没做出来结果后,表情立马变得失望,紧接着,说出的又是自己最爱说的那两句话。 “好好做,不要让老师失望。” “大家都知道,你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老师对你,也抱有很大期望。” 如果把‘老师’这两个字改成‘爸爸’,裴仪简直无法分清这句话到底是对胥娴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胥娴眉头微皱,神色很是惭愧,两只手搭在膝盖上,不安的握在一起。 看上去,一副很内疚的样子。 “对不起,老师。” “我会继续努力做的。” “下周的假期,老师帮我取消吧。” 如同认错一般的态度,看得裴仪心里很是不悦。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周如光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项目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原因停滞不前。” “最近这段日子,你就辛苦一点。” “做出来了,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周如光对胥娴的回答,显然满意极了。 士动加班解决问题,哪个领导会不高兴? 裴仪坐在一旁,越看越生气。 以往她也常常受到周如光‘期望’和‘失望’这两个词语的掌控,常常为了取悦对方而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本来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但此时此刻看着胥娴这幅低头不语的模样,她心里忽然就泛出些忿忿不平。 她牵起胥娴的手,眼睛里隐约显出不满。 “爸爸,实验做不出来,阿娴也不想的。” “你怎么能这么怪她呢?” “她下周的假期,不可以取消。” “我们早就约好出去逛街了。” 周如光听见这句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裴仪会突然站出来为胥娴争取权益。 周围毕竟有这么多人,考虑到裴仪确实在和胥娴谈恋爱,他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怒意。 他没再看裴仪,反而朝着胥娴望去。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 “休息好了,才能专心工作。” 胥娴仍是点头,眉宇间依旧被一片淡淡的愁绪围绕。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臂便被身旁的女人带起,紧接着,身体也站了起来。 等回过神时,裴仪的声音已贴着耳侧传来。 “我和阿娴出去走走。” 夜里九点,天已经全黑了。 夜空繁星闪烁,月儿高悬,花园里的景色很是美丽。 裴仪带着胥娴走到秋千旁,两人各坐了一个,这才聊起天来。 “对不起。” 最先开口的,依旧是裴仪。 胥娴没想到自己会听见这三个字,还以为听错了。 “什么?” 裴仪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对不起。” 胥娴的表情更加困惑。 “为什么道歉?” 裴仪叹了口气,想到周如光,眼中闪过一丝烦闷。 “我替他向你道歉。” “你为什么不拒绝他呢?” “你又没有义务为他加班、放弃假期。” 胥娴没想到裴仪居然是为了这件事情向自己道歉,足足愣了几十秒才缓过来。 “加班而已,不要紧的。” “更何况,实验结果已经做出来了,是我是自己不想给他。” “就算加班,也只是在实验室做自己的事情。” “你不用道歉,而且,这也不是你的错。” 许是觉得裴仪的道歉来的太过匪夷所思,说完这些话,胥娴还轻轻的笑了一下。 圆月高悬,月色落下,白色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像是蒙着一层朦胧的白纱,有种迷茫的疏离感。 胥娴的长相,最多算得上清秀干净。 裴仪歪着头,目光斜望向那张并不算出众的脸,一瞬间竟恍了恍神。 “我只是替你觉得不值。” 胥娴闻声,颊边的笑意愈发明显,两道眉舒展开来,再也不像在屋子时那样愁眉不展。 裴仪看着她,也忍不住弯了弯唇。 “下次如果他还让你加班,记得要拒绝。” “就跟他说,我提前预约了你工作以外的全部时间,你没空再帮他做事了。” 不是没有看过裴仪笑,但没有一个笑容能让胥娴有现在这种感觉—— 真诚、柔软、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亲近。 一时失神,她甚至连回答都忘记了。 裴仪整个人倚在秋千绳上,双脚抬起,绳子便开始摇晃。 “这些事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 胥娴毕竟是周如光的学生,而且还参加了研究孕膜素的项目,周如光做非法实验的事一旦曝光,医院里和他有关系的人,多半全都要接受调查。 裴仪想到这一点,胥娴自然也能想到。 “我还没想好,师姐让我出国,去她那边发展。” 出国? 裴仪听见这个回答,不由得愣住,脚尖撑在地上,秋千立刻停了下来。 她知道胥娴不是在开玩笑,想了想,也认同了这个做法。 “出国,比留在国内好。” “他的事,对你多少会有些影响。” 胥娴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裴仪的秋千接着荡起,两分钟后停了下来。 她看向胥娴,冷不丁又出了声,语气里,听出她不太高兴。 “你怎么不问我以后想做什么?” 胥娴轻轻咳了咳,仍是没有问,反而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应该会在家里陪阿姨,或者跟阿姨出去旅游,总之,你一定会留在阿姨身边,不会让阿姨一个人待着。” 惊讶于胥娴居然这么精准无误的猜中自己的想法,裴仪连眼睛都瞪大了些。 “你怎么这么清楚?” 胥娴抿了抿唇,很快说出猜测。 “你很关心阿姨,也但心她会受伤害,要不然,就不会一直瞒着她,还把她送走。” 无可辩驳的一个理由。 裴仪张了张唇,喉咙里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睛里,再度有笑意涌出。 *** 周如光不满裴仪搅乱自己的计划,心情差了很多,在客厅坐了会儿后便回了书房。 一转眼,沙发上就只剩下周如虹和裴礼。 “爸爸又去书房了,真奇怪,爸爸的书房怎么这么神秘,不知道的,还以为书房是他第二个家呢。” 裴礼按照妹妹的安排,故意在周如虹面前提这件事。 “大哥的书房,还不许你们进去?” 周如虹常来裴家,当然也知道家里的书房是周如光的禁忌。 只是这里毕竟是裴家,她也不好多打听。 此时听见裴礼的话,她顿时想起了裴仪那天说的事。 裴礼见缝插针,赶紧把提前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是啊,连妈妈都不能进去。” “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想的,爸爸经常睡在书房,她竟然也不生气。” 一句无心之言,瞬间让周如虹神情大变。 “你说你爸爸晚上经常睡在书房?” 裴礼再次点头。 “是啊。” “一周有两三天吧。” “真奇怪,有卧室不睡,偏要睡书房。” 裴礼摇摇头,话语里满是困惑。 话刚说完,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立即起身,向周如虹打了声招呼,便出了客厅接电话。 一瞬间,四周便陷入寂静。 一楼没有人,周如虹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去了三楼,在敞亮的走廊上慢慢走向那间神秘的书房。 走廊的灯亮着,但时常有红光闪过。 周如虹抬头一看,才发现有摄像头。 在自己家里装摄像头,她的哥哥——周如光,到底想要防谁? 这间书房,又藏着什么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感谢在2021-10-27 00:10:33~2021-10-29 18:5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工号507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岁岁年年平平安安2个;3060282、陌岚、mjm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飯35瓶;39648272 31瓶;鱣魕18瓶;豆小七14瓶;陌上人如魚、李黑犬、ddddd、海帝猴子、曦、Jx2712 10瓶;999 7瓶;。、happy、49244097 5瓶;期待3瓶;菜鸟的灿烂2瓶;只想做个三流文人、3521985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周如虹到底是没进得去书房。 她太了解周如光了。 被拒绝进入房间后,她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与异常,而是另找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三两分钟就匆匆结束了对话。 从裴家离开后,她愈发觉得宁椿的死有蹊跷。 要想知道真相,最快速的方法,就是找到当年给宁椿做手术的那五个人。 宋羽平、金松、苏文博都死了,活着的人只剩立泽和简雪。 立泽失踪,能问的,只有简雪。 收到周如虹去丰禾县的消息,洛真一点都不奇怪。 “洛小姐,精神病院那边已经把您的探病记录删除了。” “至于简雪,也让立泽联系她解释了勒索信的事,现在她知道当年被追杀的真相,相信就算周如虹去找她,她也不会让周如虹好过。” 郑邦的语气,满是雀跃。 虽然是私家侦探,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周家兄妹的所作所为也有了不少了解。 作为一个有良知的正常人,他当然希望法律可以制裁这些坏人。 洛真坐在办公桌前,被白衬衫紧紧包裹的上半身斜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透出一股慵懒又精致的干练感。 “好。” “等她从丰禾县回来,就可以着手救宁柔妈妈出来了。” 听见这句话,郑邦的表情兴奋了起来。 “您有计划了?” 洛真没有立刻回答问题,指尖在桌上轻轻敲打。 “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你在警局有些人脉关系?” 郑邦点点头,不知道洛真为什么要问这个。 “当私人侦探这么多年,多少认识了几个警/察朋友。” 洛真闻声,抿唇笑了笑,将身体坐直了些。 “要救出宁柔妈妈,到时候,恐怕要找你的警/察朋友帮忙了。” *** 得知当年那封勒索信是周如虹发出去的,简雪内心压抑了多年的恨意,瞬间从立泽那里转到了周如虹身上。 她不会让周如虹好过。 既然周如虹想知道当年的真相,那她就把真相全部说出来—— “你想知道宁椿死没死,好,我就告诉你,当年那场手术,结果非常成功,是你哥哥周如光要求我们五个人瞒着你,骗你说宁椿死在手术台上!” “你要恨,就去恨你哥哥,!我们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受他指使,你应该知道,在天纯,他的命令高于一切!” “是他骗了你,不是我们!” 直至这时周如虹才知道,原来简雪这些年来一直在装疯。 但这件事,显然不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周如光为了独占宁椿,欺骗了她整整十四年。 *** 重回海市,周如虹的心里,只剩下了愤怒。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只等着看周家兄妹两人接下来的大战。 以洛真的推测,周如虹为了帮宁椿报仇,连杀人的事都做的出来,得知自己被骗以后,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周如光。 虽说是亲生兄妹,但也不代表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对方。 周如虹手里,绝对留了不少周如光的犯罪证据。 这些证据得以让她在实验中止后保住性命,也足以让她从周如光手里—— 换回宁椿。 事情的发展,和洛真预料的一模一样。 周家兄妹之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 争执的地点,就在裴家。 裴仪借着和胥娴出去玩的借口,说最近两天要在外面住,裴礼也说公司谈了笔大生意,每天都要加班,没时间再回家。 两人同时离开,目的,自然是为了方便周如光和周如虹谈事。 周如光喜欢在家里装摄像头,裴礼和裴仪有样学样,只不过,他们装的是窃听器。 这天晚上七点,众人收到郑邦发来的短信,得知周如虹离开机场后直奔裴家,心情都变得紧张起来,没多会儿,就都来到了洛真的小别墅。 余白在摆弄接听设备,胥娴和裴仪坐在一起,裴礼和郑邦站在余白身后,而洛真,却并不在房间。 “洛真在哪里?” 眼看接收仪就要调试完毕,洛真依旧没有出现,裴仪不由得有些困惑。 郑邦转过头,朝众人笑了笑。 “洛小姐不在海市,要明天才能回来。” 这么重要的时刻,洛真居然不在。 裴仪越想越是不解,还没想通洛真为什么离开,接收仪里便有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传来。 余白的指尖在电脑键盘上敲了敲,很快,电流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周如光和周如虹的声音。 关于宁椿的秘密,也终于在这一晚,浮出了水面。 三十六年前,十六岁的宁椿跟随同乡来到海市打工,一场车祸,让她认识了当时还是实习麻醉师的周如虹。 那时的周如光,还在念大学。 十六岁的宁椿,天真又美丽,深深的吸引了周如虹的目光。 周如虹那一年,其实也只有十八岁,她本想追求宁椿,可想到对方还没有成年,便将这份喜欢埋在了心底。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周如光竟然瞒着她和宁椿在一起了。 而且一瞒,就是两年。 等她发现两人的真正关系,宁椿早已成年。 要不是发现周如光藏在抽屉里的结婚证,她恐怕死都不会知道—— 她的哥哥,居然在宁椿十八岁生日那一天,就带宁椿去领了结婚证。 以周如光的外貌、才华、前途,要打动一个涉世未深的纯真少女的心,实在是太容易。 更有诱惑性的,是他向宁椿许诺的美好未来—— 他会给宁椿一个孩子。 而宁椿,有先天性的不孕症。 单纯到傻的小姑娘,就这么相信了青年的承诺,深陷情网之中。 为了丈夫,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还没有出现的孩子,她心甘情愿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孕膜素注入手术。 而这些,周如虹全都不清楚。 宁椿结婚后,就被周如光藏在了家里。 在周如光的哄骗下,她签下了离婚协议书,她只知道,这样做对丈夫的事业有帮助,却不知道,这是自己悲惨余生的开端。 两人离婚一年后,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 只可惜,周如光告诉她,孩子是个死胎。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因为年轻时做手术留下了病根,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住的地方,也换成了一个地下室里的空房间。 周如虹常常会来看来宁椿。 看着自己年少时喜欢的人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她心里实在不忍心,终是把孩子活着的事说了出来。 不仅如此,她还瞒着周如光,偷偷带宁椿去了实验室,然后隔着门,让宁椿看到了宁柔。 那时的宁柔,还不到十五岁,四肢瘦的皮包骨,躺在地上像个没有气息的死人。 宁椿看见女儿的同时,也看见了残酷可怕的真相。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对周如光的爱,从见到宁柔那天起,全都变成了恨意。 三年后,宁柔成年,而宁椿,又迎来一场手术。 进手术室的前一天,她给周如虹留下了遗言。 她哭着请求丈夫的妹妹,也是自己的多年好友,一定要救宁柔离开实验室,一定要让宁柔过上自由的生活。 接下来发生的事,所有人都明了。 周如光告诉周如虹,手术失败,宁椿死亡。 而周如虹为了让宁椿安息,满足了她的遗愿,六年后亲手放宁柔离开。 真相被揭开,房间里一片寂静,众人连气都不敢大喘。 接收仪里的对话,仍旧不停。 女人的声音,逐渐愤怒起来—— “你明明知道我暗恋小椿,却瞒着我跟她在一起;你为了你的事业要跟裴萱结婚,让我帮你两头隐瞒,不让小椿和裴萱知道对方的存在,我也帮你了!” “而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当年说好了,等到宁柔成年,你就把小椿还给我!为了独占小椿,你违背承诺,联合那五个人一起骗我,一骗就是十四年!” “你做这些事之前,有没有想过我是你妹妹?!” 听得出来,周如虹怒火中烧,情绪很是激动。 房间里几人听着,此时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周如光要伪造宁椿的死讯。 原来,这兄妹两人之间还有这么一个交易。 不管是裴礼还是裴仪,脸色都很难看。 毕竟,吵架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爸爸,一个是自己的姑姑。 “二哥——” 裴仪抬起头,朝裴礼看了一眼。 得到的回应,唯有一声叹息。 接收仪里,沉默了片刻,很快,就有男人的声音响起。 听上去,周如光此时仍是镇定的。 至少,他的语气还很平静。 “是谁跟小椿说宁柔没有死?” “阿虹,你答应过我,会帮我隐瞒。” “所以,不是我先违背承诺——而是你。” 周如光的话说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好几分钟过去,周如虹才再次出声。 “小椿当时的身体状况,你难道不清楚?” “再不把宁柔活着的事告诉她,你以为她会有活下去的动力?” “这件事,我没有做错!” 周如光听见最后一句话,竟然笑了笑。 “你巴不得小椿恨我。” 似被戳中痛点,周如虹又不说话了。 众人听得心急,不知道这件事最后会怎么发展。 尤其是裴仪,连坐都坐不住了。 看到她从沙发上起身,胥娴也站起来,小声安慰了一句。 “会好的。” “别太担心。” 似是应验她的话,周如光接下来的话,让包括周如虹在内的、每一个听见这句话的人,全都震惊在原地。 “既然你这么想要小椿,我就把她还给你。” “裴礼和裴仪最近都不会回裴家,明晚十二点,你开车过来,把小椿带走。” “至于以前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洛总去哪了? 感谢在2021-10-29 18:50:56~2021-10-30 02:0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工号507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拌面、mjm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拌面25瓶;渡Zn、赵不饥10瓶;鬼修狱下9瓶;什么?!8瓶;微诺,、小废物苏焱、Cheng、Faith 5瓶;泡泡水3瓶;不看小说2瓶;3060282、uglaz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周如光对宁椿,显然存有很强的独占欲,要不然,他也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人养在自己身边。 这一点,不会有人比周如虹更清楚。 她抬起眼,目光看向身前的男人,瞳孔中满是愤怒的不解。 “你肯让我接小椿走?” 周如光点点头,语调平淡,声音听不出任何不舍。 “是。” 周如虹眉头紧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椿是不是出事了?” 周如光闻声,抬手将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往上推了推,嘲讽似的反问了一句。 “你觉得我会让她出事?“ 周如虹顿时被噎得没话说。 沉默了两分钟,她仍是不放心。 “我要见小椿,现在就要见她。“ 这个要求,周如光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不可能。“ “我说过,明天晚上我会把她交给你。“ “你要是连一天都等不了,那就算了。“ 威胁的意味太明显,周如虹不得不妥协。 “明晚十二点,我会准时过来。” 一次不欢而散的会面。 家里的佣人,都放假离去。 周如虹离开后,整个裴家又只剩下周如光一个人。 偌大的客厅,空空荡荡,没有一点声音,就连灯光,都裹含刺骨的寂凉。 此刻,这里再也不是往日那个温暖的家,而是冷冰冰的坟墓。 里面埋葬的,是宁椿可悲的人生和裴萱错付的深情。 周家兄妹的争执结束,房间里,众人也看够了这出大戏。 心情最低落的,当属裴家兄妹两人。 裴礼叹口气,站在窗台前久久都没有动。 至于裴仪,亦是一言不发。 父亲不爱母亲,只是出于利益目的才会和母亲结婚——为人子女,得知这样的真相,又有几个人能心安接受? 周如虹说的那些话,就像阴魂不散的幽灵,时时刻刻飘荡在空中,到最后,全部化为尖锐的长刺,永永远远梗在两人的心间。 屋子里的氛围,很是凝重。 郑邦看出裴礼心情不好,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洛真的安排说了出来。 “裴先生,洛小姐离开之前,说有事要找你和裴小姐帮忙。“ 帮忙? 裴礼愣了愣,抬起头朝妹妹看去。 裴仪听见这句话,也拉着胥娴的手走了过来。 “帮什么忙?“ *** 洛真是第二天下午五点回海市的。 等她回别墅时,郑邦已经候在了客厅。 “洛小姐,一切都按您的要求去办了。” “医院那边,提前和林院长打过招呼,裴先生和裴小姐也都做好了准备。” “只等晚上十二点一到,就可以救宁太太出来了。” 对于这个结果,洛真很是满意。 想到宁柔过了今晚就能见到宁椿,她的唇角,不自觉便微微勾了勾。 “很好。” “今天晚上,我不止要还宁柔妈妈自由,我还要周如光和周如虹——彻彻底底决裂。” 洛真的计划,很简单。 周如虹最在意的人是宁椿,这一次,她要用宁椿,把周如虹对周如光的最后一点兄妹情,全部摧毁。 夜里十一点半,别墅的灯先后熄灭。 唯一还亮着光的,只剩三楼的书房。 房间的窗帘是拉着的,从外往里看,只能望见一片模糊的光影。 周如光站在书架后方,视线紧紧盯着轮椅上坐着的女人,似乎想把对方看穿。 只可惜,女人闭着眼睛,对于他的目光无法给出半点回应。 女人的头发被盘成一个优雅的髻,额前有几缕碎发散开,不安分的贴着颊侧,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她的身体倚靠在轮椅上,头歪斜着向后仰倒,两个手松垮垮的无力垂在空中,露出的手腕又细又白、骨头凸出,看上去一点力气都没有。 至于脖子上的那根项链,则消失不见。 周如光看着宁椿,看着这个被自己圈养了几十年的女人,面上泛出些不甘神色。 最近一段时间,裴家人常常不在,两人相处的时间比以前更多,但关系却是越来越恶劣。 宁椿把周如光送给自己的定情项链扔进马桶不说,甚至还开始闹绝食,每天既不肯吃也不肯喝,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再这样下去,只怕过不了几天,她就会活活饿死。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周如光也不会这么轻易把她交出去。 十二点一到,周如虹就会来接人。 只是想想宁椿即将从自己身边消失,周如光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了很多。 但再怎么愤怒,也改变不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对于宁椿,他多少还保留一丝情意。 不管怎么样,他不可能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 直到房间的门被敲响,周如光眼底的情绪,仍是晦暗不明。 周如虹已是迫不及待,见没有人开门,手下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三分钟后,屋里有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房门被人从里面被打开。 多年未见,才刚踏进这间房,周如虹的心泛出阵阵酸涩。 越过层层书架,她终于看到了想见的人。 与十四年前相比,宁椿瘦了太多太多,终日被关在房间,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度过去的。 周如虹的眼睛,情不自禁就红了起来。 见宁椿昏迷不醒,她的语气非常焦急。 “她怎么了?” “吃了药,睡着了而已。” 周如光漫不经心的解释。 不等周如虹应声,他便将宁椿抱了起来。 “走吧。” 周如虹见状,连忙拿着轮椅跟了上去。 轿车在黑暗中驶来,又在黑暗中离去。 周如虹没有回家,而是把车开去了另一个地方。 只不过,她怎么都没想到,目的地还没到,她的车子就被警车包围,她被送进了警局,而宁椿,则被送去了医院。 至于被拘捕的理由,正是非法囚禁。 周如虹进了警局,脑子一片空白。 她还没想通是谁举报了自己,就看见有两个警员从外面进来,边走,还边小声说话。 “……” “还好我们拦截得够快,要不然,估计现在都没气了。” “听医生说,是注射了过量的镇定剂,人睡着睡着,就再也别想醒过来。” “对了,查到身份没有?” “没有,明天得把案子转给失踪人口调查科了。” “……” 镇定剂?失踪人口? 难道,是在说宁椿? 周如虹坐在办公桌前,整个人坐立不安,她从位子上站起来想离开,立刻被一个年轻警员喝住,只得又坐了下来。 凌晨一点,警局里只有三五个人在值班。 周如虹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来给自己做笔录。 十分钟过去,办公室里的警员先后被叫走,见房门还开着,趁没人注意,她偷偷从大门溜了出去。 关心则乱。 此时此刻,她的心思全都在宁椿身上,压根没有发现,从被带到警局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掉进了洛真的圈套。 医院离警察局很远。 虽然很晚,但周如虹刚到马路,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开过来。 没有任何犹豫,她就上了车,还报出了医院的地址。 郑邦坐在驾驶座上,将编辑好的信息发给了洛真。 一切都很顺利。 顺利的从警局离开,顺利的坐上出租车,顺利的来到医院,也顺利的跟着护士来到了手术室外。 “病人两个小时前服食大量镇定药物,还被注射过量镇定剂,幸亏送来的及时,现在医生还在里面为她进行抢救。” 周如虹脸色惨白,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她知道周如光并非心甘情愿把宁椿还给自己,但她没想到,周如光的心居然这么狠,不但想杀死宁椿,还想把宁椿的死嫁祸到自己身上。 事已至此,不用纠结那通举报电话是谁打来的。 除了周如光,再不会有第二个人。 手术室的灯,亮了一个小时,仍是未熄灭。 周如光本身是医生,不可能不知道给一个虚弱的女人注射过量镇定剂是什么后果。 他这么做,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当年和非法实验有关的人员,全部铲除。 那五名员工,死的死,疯的疯,失踪的失踪,唯一能对他产生威胁的,也只有宁椿和周如虹。 今晚宁椿如果抢救不回来,那周如虹不仅要背负非法囚禁的罪名,还要被控告故意杀人。 以周如光的性格,恐怕他早已把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清除掉了,到时候上了法庭,周如虹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周如虹的心口,泛出一股强烈的愤怒。 不知何时,她的后背便被冷汗打湿。 她以为周如光对她还有亲情,她以为周如光对宁椿还有爱情,现在想想,简直是这世上最大的笑话。 在被这个男人、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哥哥,欺骗了一次又一次后,她的心里,此时全是恨意。 这个晚上,她最终是没看到宁椿出手术室,就被追来的警察再度带回警局。 直至她离开,洛真才从楼梯间走出来。 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本该在垣乡的宁柔。 “阿洛,护士说的,是真的吗?” 看着手术室的红灯,宁柔的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 千里迢迢从垣乡回到海市,难道,真的连妈妈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吗? 洛真还没来得及回答,右手便被人用力握住。 她低下头,看见的,唯有那双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泛红的眼睛。 一瞬间,她的心也跟着痛了痛。 “当然不是。” “那些话只是用来离间周如光和周如虹的。” “手术室里的人,根本不是阿姨。” 宁柔闻声怔住,瞳孔不自觉缩了缩。 “不是妈妈?那妈妈她——” “她没事,医生说,她长时间没有进食,身体很虚弱,明天才能清醒。” 洛真的唇,微微弯了弯,手指翻动的一刻,反将宁柔的手扣住。 “别担心。” “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宝宝现在在哪儿 感谢在2021-10-30 02:04:51~2021-10-31 09:2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工号5076、3060282、轻倾、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19瓶;想看梨花枝上雨、四季15瓶;田馥甄的超级可爱多11瓶;笑不说话、唯一、格子霸、我就快想不起你、38910044 10瓶;杌7瓶;45999142、似是故人来、uglazy 5瓶;菜鸟的灿烂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宁椿躺在病床上,整个人看上去虚弱无比。 长时间的断食让她的脸泛出一层不正常的白,嘴唇也因为缺水而微微裂开。 宁柔隔着门朝屋里看了一眼,眼睛马上就红了。 今晚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看见妈妈,更没想过妈妈这这些年也和自己过着同样的、暗无天日的、被囚禁的生活。 “妈妈。” 一声细语呢喃响起,一滴眼泪也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感受到身旁女人的身体在轻轻颤动,洛真将掌心那只手握得愈发紧了些。 “阿姨明天就会醒了。” “柔柔,我先送你回去,好吗?” 折腾一晚上,这会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宁柔怀着孕,洛真哪里舍得她这么辛苦? “宝宝还在家等你。” 提到宁宝宝,宁柔终于有了些反应。 她转过头,一双湿润的眼睛向上望去,瞬间便叫洛真的心软了下来。 “阿洛,明天我还能来医院吗?” “当然可以,明天等阿姨醒了,我带你和宝宝一起来看她,我想,她肯定会很高兴。” 洛真唇角微弯,右手指尖在宁柔眼角温柔的碰了碰。 “不要哭。” “我看见你哭,我也想哭了。” 宁柔听见这句话,红着眼点点头,轻轻笑了笑。 “嗯,我不哭了。” 话音刚落,她便往洛真身旁凑近了些,旋即仰起头,将唇贴到那两片薄唇上,主动亲了亲。 “阿洛,我们回家。” 相隔太久,再怎么亲近也不为过。 更何况,眼前的女人还帮自己救出了妈妈。 *** 宁宝宝是下午六点到老宅的。 虽是初来乍到,但每个人都对她很热情。 她看见了很久没见的繁星姑姑,也从对方口中得知,自己接下来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这栋大房子里。 “姑姑,这里是妈咪的家吗?” 洛繁星点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 “这里是妈咪的家,以后也会是你和妈妈的家,知道吗?” 宁宝宝听见这句话,不由得抿着唇笑了笑。 她和洛繁星坐在客厅沙发上说话,沈如眉在厨房准备晚餐,至于洛真,现在正带宁柔去医院做产检。 “姑姑,妈妈和妈咪什么时候回来呢?” 宁宝宝穿着一件黄裙子,脖子上仍挂着自己的小水壶,里面还装着一点没喝完的药水。 一个月过去,她的头发长到了肩膀,此时披散开来,发丝儿的浅黄颜色在灯光下便看得更加明显。 她今天没有夹发卡,却戴了一个蝴蝶发箍,一眼看过去,又乖又可爱,活像电视里的小童星。 洛繁星瞧着心喜,直接把她抱到了腿上,一时没忍住,又伸出手在那粉软的小脸蛋上轻轻摸了摸。 “她们有事要做,得晚点回家。” “姑姑陪你,好不好?” 宁宝宝想起宁柔离开前的叮嘱,听话的点点头。 “我会乖乖等妈妈和妈咪回来。” 一大一小正说着话,不知何时,厨房里的沈如眉也走了过来。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宁柔和洛真又不在,宁宝宝不自觉就往洛繁星怀里缩了缩。 “姑姑~” 洛繁星听出这声呼唤里的怯意,低下头,小声朝怀里的小人解释了一句。 “别怕,这是姨婆。” 宁宝宝仰起小脑袋,一双湿漉的圆眼朝沙发前站着的妇人看去,小半会儿过去,才鼓起勇气唤了一声。 “姨婆~” 沈如眉和洛振庭离了婚,加之洛真和宁柔都叫她‘眉姨’,她便顺其自然做了宁宝宝的‘姨婆’。 看着那张和宁柔八分相似的稚嫩小脸,她面上情不自禁就露出了笑容。 “洛真说,你爱吃甜的。” “姨婆煮了奶茶,等会儿端给你喝,好不好?” 和蔼又温柔的语气,轻易便能叫人放松下来。 宁宝宝眼神微亮,轻轻咬了咬唇,颊上总算有笑意浮出。 “姨婆,妈妈也喜欢喝奶茶,我可以和妈妈一起喝吗?” 妈妈不在,却总惦记着妈妈。 沈如眉点点头,想到宁柔和宁宝宝这几年来的艰难生活,内心愈发动容。 “好。” “真是个乖孩子。” 宁宝宝听见这声夸奖,似是不好意思,脸庞顿时覆上一层薄薄的红,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小了很多。 “谢谢姨婆~” 客厅里的气氛,温馨无比。 没有人注意到,玩具房的门被人悄悄推开,有个小脑袋正好奇的往外探出。 宁宝宝来的时候,洛白月在玩具房的毛毯上睡得正香。 此时人醒过来了,却一直没敢出去,就这么躲在门后,远远的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 她知道,那个陌生的小女孩,一定就是姐姐说的宝宝。 她看见宝宝的头发,是和她一样的发色。 这种相似让她觉得亲切,她想走过去,向对方介绍自己的名字,再邀请对方来自己的玩具房,和自己一起玩新买的玩具。 但是她不敢。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或许,是洛繁星曾经说过的话对她产生了影响—— 宝宝很乖,还爱上学,才不会陪你玩。 她的目光,满是困惑与好奇,顺着空气,遥遥望向姐姐怀里的小女孩。 像是得到了回应一般,一双圆亮的眼睛也朝她看来。 四目对视的瞬间,她看见女孩的嘴角轻轻弯了弯,似乎,是在对着她笑。 两个年龄相仿、性格迥异的可爱小朋友,就在此刻相遇了。 洛繁星很快发现了躲在门后偷看的妹妹。 她将宁宝宝从怀里松开,起身朝玩具房的洛白月招了招手。 “月月,过来。” 洛白月听见这声音,嘴唇抿得紧紧的,两只手紧紧扒在门框上,动都没有动一下。 见她不肯出来,沈如眉也唤了一声。 “月月。” 还是不肯出来,甚至,还退回房间,把门都给合上了。 洛繁星摇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奈。 “我去抱她过来。” 宁宝宝仍安静坐着。 她看着姑姑打开房间的门,抱着刚刚看到的小女孩走了出来。 “月月,还记得姐姐跟你说过吗?” “她是宝宝,是洛真姐姐的女儿。” “以后,你就要做姑姑了,要懂事了,知道吗?” 洛繁星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宁宝宝听见‘姑姑’两个字,面色顿时变得困惑起来。 她看看洛繁星,又看看洛白月,还没来得及说话,洛繁星就将洛白月放到地上,牵着走到了她面前。 “宝宝,这是洛白月,是姨婆的女儿、姑姑的妹妹,也是你的小姑姑,以后你们两个人一起玩,好吗?” 宁宝宝听见这句话,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几秒过后,才小声给出应答。 “好。” 四五岁的小朋友,正是顽皮贪玩的年纪。 洛白月不上学,平时没有玩伴,宁宝宝刚来海市,同样没有朋友,此时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眼睛里都写满了好奇。 宁宝宝从沙发上下来,抱着自己的小水壶主动往洛白月面前走近了些。 她先叫了声‘小姑姑’,洛白月低着头、抱着洛繁星的腿没有任何反应,紧接着,她又叫了声‘月月’,洛白月这时才抬了抬眼,也朝她看去。 “我昨天买了新玩具,你要玩儿吗?” 没有人陪伴的时候,玩具就是洛白月最好的朋友。 分享玩具,对她来说,就意味着示好与亲近。 沈如眉看着这一幕笑了笑。 “繁星,带月月和宝宝去房间玩吧。” 洛白月脾气不好,爱吵又爱闹,但她发怒的对象仅限于妈妈和姐姐以及家里的佣人,并不包括新朋友宁宝宝。 玩具房里的娃娃,堆满了一地。 洛白月自己拿了一个漂亮的小洋娃娃,又往宁宝宝手里塞了一个。 “我们帮她们梳头发、换衣服,然后她们就可以结婚了。” 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再平常不过。 宁宝宝没有玩过这种玩具娃娃,好在有洛繁星在旁边,没多会儿,她就学会了给娃娃换衣服。 两个小朋友坐在毛毯上玩的不亦乐乎。 宁宝宝用完什么东西,会立刻放回原位。 洛白月不同,她从小就是家里的小公主,收拾东西这种事,一向有其他人做。 才几分钟,娃娃的衣服就被她丢得到处都是。 洛繁星在旁看着,下意识就训了一句。 “月月,东西不可以到处扔,你看看屋子被你弄得多乱。” “到时候娃娃不见了哪件衣服,你可不要跟我哭。” 话音刚落,她就从沙发底下摸出一件小裙子,正是小妹妹刚刚扔进去的。 这个家里,也只有洛繁星敢用这种训斥口气来和洛白月说话了。 宁宝宝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也不认为这是在骂人,可下一秒,一阵响亮的哭声就从身旁传了过来。 她转过头,正好看见洛白月那张白胖胖的小脸,那脸颊上,还有一道浅浅的泪痕。 看上去,哭得可伤心了。 洛繁星叉腰站着,半个安慰的字都没有说,就这么冷眼看着。 见没人哄自己,洛白月的哭声又大了些。 宁宝宝瞪大眼睛,将身体往洛白月身边凑了凑。 “月月~” “你怎么了呢?” 洛白月听见这句话,哭声瞬间就停了。 如同控诉般的,她的表情满是委屈。 “姐姐欺负我~” 话刚说完,她又接着哭了起来。 洛繁星被这个回答气的说不出话,直接将宁宝宝从地上牵了起来。 “别管她。” “爱哭鬼一个。” 洛白月吸吸鼻子,也从毯子上爬起来,牵住了宁宝宝的另一只手。 “宝宝,姐姐骂我!” 她一说话,便不哭了,话刚说完,又继续哭。 这哭声断断续续的,跟唱戏一样。 宁宝宝手足无措的站在两人中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状况。 没办法,就只能去找大人过来。 沈如眉在厨房做饭,恍惚间感觉到有人在扯自己的围裙。 她放下手里的锅铲,转过头朝地上望去,这才发现宁宝宝正仰着头、拧着眉、一脸为难的看着自己。 “姨婆姨婆,月月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的日常:月月哭了,月月又哭了,月月怎么还在哭 感谢在2021-10-31 09:22:52~2021-11-01 20:0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永夜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念嗔心起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福缘2个;永夜、3060282、工号5076、mjmk、Sond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丁世梦269瓶;没有名字。58瓶;福缘54瓶;lan.50瓶;xiaoxiong 20瓶;Leslie爱看小说19瓶;42270755 12瓶;49244097、呜呼呼、做Johnny好累、“逸”帆风顺、kiki的小奶哲10瓶;什么?!9瓶;时宜、墨染书白8瓶;扫地焚香6瓶;50023340、uglazy、也许、40651693 5瓶;我好饿啊4瓶;175、菜鸟的灿烂3瓶;余生、有朝一日成大神2瓶;306028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洛白月发脾气哭闹,对洛家人来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 哪天她不吵也不闹,那才叫不正常。 沈如眉将手上的油污洗净,牵着宁宝宝的小手走出了厨房。 “她又跟繁星吵架了吗?” 很简单的问题,但宁宝宝思考了十几秒才轻轻点了点头。 “嗯。” 直至此刻,她依旧不知道洛白月为什么突然就哭了。 越往客厅走,空气中的哭声就越大。 沈如眉打开房门,看见的,正好是小女儿那双哭红的眼睛。 看到妈妈出现,洛白月顿时哭得更厉害。 宁宝宝站在门口,无意识咬了咬唇,眉头也因为担忧而紧紧皱在一起。 她走到洛白月身边,轻轻拉住对方的左手,小声哄了一句。 “月月,不哭了~” 又细又软的嗓音,明明是在哄人,听着倒在像撒娇。 洛白月眨了眨眼,果然安静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沈如眉,伸出右手擦了擦眼泪,眼睛瞧着虽是红的,但表情看不出有任何伤心神色。 “妈妈,晚上吃什么?” 上一秒还在哭,下一秒就关心起晚上吃什么。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宁宝宝摸不着头脑,看向洛白月的目光,也满是困惑。 至于沈如眉和洛繁星,表情仍很正常。 “哭完就想着吃。” 洛繁星小声吐槽,洛白月听见了,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妈妈,我想吃饺子。” 洛白月爱吃饺子,尤其钟爱虾仁馅儿的,在家里人的纵容下,她渐渐把饺子这种食物当成了自己的专属。 其他人想吃,得到她的同意才行。 面对任性的小女儿,沈如眉只能叹气。 “好,妈妈给你煮。” 听见这个回答,洛白月红着眼睛笑了笑。 “妈妈,姐姐凶我、还骂我。” “我现在喜欢宝宝,不喜欢姐姐了。” “待会我要和宝宝一起吃饺子,不给姐姐吃。” 洛繁星站在一旁,险些气到笑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洛白月就拉着宁宝宝的手,边说话,边朝客厅走去。 “宝宝,我们去看动画片。” “我现在会自己开电视了,不要姐姐帮忙。” 明明是和姐姐吵架,但每句话都离不开‘姐姐’。 两个小朋友坐在沙发上,手拉着手,又看起了动画片。 想到药还没喝完,宁宝宝打开水壶,咕噜噜一口把剩下的水喝的干干净净。 洛白月放下遥控器,立刻好奇的凑近了些。 她看见一些黑色的药渣,也嗅到了一丝刺鼻的苦味。 只一秒,她就闻了出来,这是药的味道。 此时她才想起来,妈妈和姐姐都曾经说过,宝宝的身体不好,不能像她那样想跳就跳、想跑就跑。 吃完药,应当被奖励一颗糖—— 这是洛白月一直以来的认知。 想都没想,她就将遥控器塞进宁宝宝手里,旋即跑到电视面前,打开柜子,从里面掏出一把糖果,小心翼翼捧到了沙发上。 “宝宝,吃糖。” 虽然认识还没有多久,但洛白月显然很喜欢宁宝宝这个新朋友。 因为娇纵任性的脾气,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不跟她玩,她的身边,向来只有妈妈和姐姐。 她从没有和同龄人交朋友的经历,宁宝宝是第一个。 宁宝宝不嫌弃她爱哭,会牵她的手,也会哄她,玩过家家的时候,从来都不抢她的玩具,不管拿什么东西,都会提前问她要不要,如果她说要,宝宝就会让给她,她说不要,宝宝才会拿去玩。 这样温柔又有礼貌的朋友,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就好比现在,宁宝宝抱着水壶笑眯眯的看着她,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抱着她的脸轻轻亲了一口。 “谢谢。” 友谊的建立,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洛白月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饺子一端上桌,她便忘了和洛繁星吵架的事,也忘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姐姐,你吃饺子吗?” 洛繁星抿抿唇,看着双眼红通、一脸无辜的洛白月,心里就算有再大的气,此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嗯,吃。” 得到肯定的回答,洛白月立刻看向沈如眉。 “妈妈,我和宝宝还有姐姐都吃饺子。” 沈如眉笑着点头。 “好。” 饭桌上的氛围很好。 沈如眉端菜,洛繁星给两个小朋友装饺子。 知道洛白月喜欢吃虾仁,她便多挑了些虾仁馅儿的饺子进碗里。 “是你喜欢的虾仁馅儿。” 洛白月低头看了看,果然看见好几个饺子皮里包裹着若隐若现的虾仁。 “谢谢姐姐。” 姐妹俩吵归吵,感情却是一点都不差。 宁宝宝安安静静坐在位子上,面上隐约泛出一丝羡慕—— 她也想有个姐姐。 “宝宝,你喜欢什么馅儿的呢?” “玉米馅儿、韭菜馅儿、还是牛肉馅儿的?” 直至洛繁星的声音从空气中响起,宁宝宝才从对姐姐的向往中回过了神。 “姑姑,我想吃玉米饺子。” “好,那我也帮你多挑几个玉米馅儿的。” “谢谢姑姑。”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宁宝宝还是从中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洛家的每一个人,对她都很好。 她怀念垣乡的小家,却也在尝试接纳海市的大家。 吃完晚饭,洛繁星早早回房看书,客厅里就只剩两个小朋友捧着奶茶看电视。 沈如眉拿着两人的睡衣从卧室出来,轻声催促了一声。 “宝宝、月月,该洗澡睡觉了。” 洛白月本来还想接着看,看到宁宝宝点了头,便只得乖乖关掉电视。 到新家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洛真和宁柔从医院回来时,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怀孕两个月,这是第一次做产检。 检查的结果比两人预料的好很多,胎儿的胎心和胎芽,全部显示正常。 “再过两个月就要去做第二次产检了,到时候就能知道孩子是不是健康的。” “阿洛,有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了。” 两人边走边小声说话,直到将灯打开,才发现沙发上有人。 刺眼的灯光亮起,沈如眉几乎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其实,这个家里等待两人回来的,又何止她一个人呢? 宁宝宝今晚是和洛白月一起睡的。 两个小朋友玩得来,在床上躺了会儿,便各自闭上了眼睛。 沈如眉以为两人都睡着了,实际上,宁宝宝一直都很清醒。 她在等,等妈妈和妈咪。 房间的灯亮起,她仍闭着眼睛装睡,直到被宁柔抱进怀里,她才悄悄将眼睛睁开。 只可惜,大人们都没有发现这个小小的动作。 很快,一家三口便回到了洛真的房间。 宁柔以为女儿睡着了,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到床上,谁知手才刚松开,空气中便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再下一刻,她又听见一声再熟悉不过亲昵呼唤。 “妈妈~” “我没睡呢~” 宁宝宝躺在床上,颊上含着浅浅的笑意,一双圆杏眼不仅亮,还分外有神,看上去精神极了。 宁柔一眼就看了出来,这小姑娘不是刚醒,而是压根就没睡着。 “这么晚,怎么不睡觉?” 宁柔沿着床侧坐下,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脸。 宁宝宝弯弯唇,眼底的笑意愈发明显。 她还没应声,就撑着手臂从床上爬了起来,不等宁柔反应,就钻进了宁柔怀里。 “妈妈,我想你和妈咪了~” “我想等你们回来一起睡~” 母女俩说话的时候,浴室里有哗哗的水流声传出,是洛真在里面洗澡。 听见女儿的话,宁柔不由得抬头朝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妈咪等会还要出去,今晚妈妈陪你睡。” 虽然安排了不少人保护宁椿的安全,但洛真还是不放心,等洗完澡,她还得再赶去医院侯着。 宁宝宝仰起小脑袋,睁着眼睛看向妈妈,语气里尽是不解。 “妈妈,妈咪怎么还要出去呢?” “大家都睡觉呢~” 想到宁椿,宁柔有些开心,又有些担心。 她没有向女儿隐瞒这件事。 “外婆生病了,妈咪要去医院照顾外婆。” 外婆? 宁宝宝愣了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外婆是指妈妈的妈妈。 “妈妈,我也有外婆吗?” 宁柔听出女儿这句话里的震惊与不解,不自觉便笑了笑。 “有的。” “以前没有找到外婆,现在找到了。” “妈咪明天就接我们去医院看她。” 这次来海市,多了很多亲人,不仅有姨婆和小姑姑,现在还多了一个外婆。 宁宝宝很高兴,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也有外婆了~” “妈妈,我好开心~” 宁柔看着女儿的可爱笑脸,唇角也抑制不住的向上扬起。 “妈妈也很开心。” 洛真从浴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温馨场面。 “什么事这么开心?” 女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宁柔回过头时,恰好望见一张冷艳勾人的脸,以及,浴巾也遮掩不住的大片白滑肌肤。 一瞬间,她的脸便红了。 再开口时,连声音也带着微微的颤意。 “我跟宝宝说,明天可以去医院看外婆。” 洛真闻声,眉宇间也涌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嗯,明天等阿姨醒了,我就回来接你们。” 话音刚落,她便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重新进了浴室。 宁柔怀里抱着女儿,忽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柔柔。” 是洛真的声音。 她转过头,只看到洛真裹着浴巾、站在浴室门口看自己。。 “宝宝,你自己坐一会,妈咪有事要跟妈妈说。” 将女儿从怀里抱到床上,宁柔便也去了浴室。 不等她回神,门便被洛真关上。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缠绵的细吻落了下来。 旖旎的风雨降临之前,宁柔喘着气叫出了洛真的名字。 “阿洛。” 细软温柔的呼唤,让洛真的心跳也快了些。 她抬起手,食指指尖在宁柔唇上轻轻按了按,毫无遮掩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嗯,想和你接吻了。” 作者有话要说:顶流宝宝 宝宝有大名啦,也带宝字,寓意也很好,非常的贴切,嘿嘿 感谢在2021-11-01 20:03:28~2021-11-02 02:5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9569861 2个;3060282、Zz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毛毛帽30瓶;Zz粽20瓶;告诉塔、古月10瓶;。、破雪5瓶;性感的小可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宁宝宝坐在床上,一双圆圆的眼睛好奇地在屋子里四处打量。 身下的大床软软绵绵,她从丝绵的柔软布料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味,她不会认错,那是妈咪身上的味道。 意识到自己真的躺在妈咪的床上,她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又偷偷将脸贴到枕头上,轻轻唤了一声‘妈咪’,然后又叫了一声‘妈妈’。 宁柔红着脸从浴室走出来,抬眼朝前一看,正好看到女儿趴在床上抱着枕头自言自语的场景,一瞬间也被这可爱的一幕逗笑。 “宝宝。” 宁宝宝听见妈妈的呼唤,抱着枕头从床上爬了起来。 “妈妈,这是妈咪的床~” 像是在分享某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说话的时候,小姑娘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宁柔朝床边走去,颊边的笑意,不知不觉间就更深了些。 “这是妈咪的房间,床当然也是妈咪的。” “妈妈,那妈咪以前一直住在这里吗?” “嗯,妈咪是在这里长大的,在这间房里住了很多年。” 宁柔坐在床沿,宁宝宝靠在她身上,怎么都不舍得将枕头松开。 母女俩在说悄悄话,洛真也换好了衣服。 好不容易一家团聚,此时要离开,她多少也舍不得。 走之前,她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又在女儿额头和脸颊上分别亲了亲,最后留下一句‘晚安’,才终于安心离去。 *** 周如虹一夜没睡,就这么在警局待了一晚上。 想到自己是以非法囚禁的罪名被人举报,她还以为这次肯定会吃官司,却没想到第二天中午突然被警员通知可以离开。 “有人来保释你了,走吧。” 只不过是一晚上,这么快就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周如虹想不通,直到走出办公室,看到两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才知道是谁把自己救了出来。 “小礼、小仪,你们怎么会过来?” 来人,居然是裴礼和裴仪。 “姑姑,先走吧。” 裴仪双眉紧皱,脸上写满担忧,主动上前搀扶住周如虹。 裴礼站在一旁,也点了点头。 他的脸色发白,眼睛下方覆着一层黑眼圈,胡渣也没来得及剃,看上去,就像一整晚都没睡过一样。 “出去再说。” 周如虹左右看看,身边来回走动的,全都是警局的警员,脚下步子顿时加快了些。 三人一路出了警局,直到上车,脸色才放松下来。 “姑姑,发生了什么事?昨晚有警署的朋友通知二哥说你被警察带走了,二哥为了这件事,一整夜都没合眼才把你保释出来。” 裴仪的语气,尽是焦急。 周如虹抿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侄女的问题,几分钟过去,仍是沉默不语。 裴礼坐在驾驶座上叹了口气,神色格外憔悴。 “姑姑,他们说你非法囚禁他人,我托人去查了,你昨晚是从家里出来的,你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应该是爸爸,被你带走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裴礼话里隐藏的意思,那么明显,就差直接把周如光和宁椿的真实关系说出来了。 周如虹听懂了,却只当做没听见。 此刻她唯一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指的自然是被警察送去医院的宁椿。 裴仪眼中涌出些气愤。 “姑姑,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你知不知道二哥费了多少心思才把你救出来?医院那个女人一旦清醒,你随时都要接受警方调查!” 周如虹听见这些话,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直至裴礼问出最关键的那个问题,她的表情,才稍稍变了变。 “姑姑,非法囚禁的人根本不是你,而是爸爸,那通举报电话也是爸爸打到警局的,对不对?” 裴礼和裴仪一再追问,终于让周如虹点下了头。 关于宁椿的身份,他们两人只将一切推到周如光出轨、背叛裴萱这件事上,至于非法实验,则一个字都没提。 洛真一出反间计,已让周如虹和周如光离心。 周如虹那么在意宁椿,中计后势必想要报复周如光。 无论当年是出于什么目的,她始终也参与了周如光的实验计划,在这个立场上,她和周如光永远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可要是裴家人愿意出手,那一切可都不一样了。 周如光犯下的错,除了在背地里做人体实验,还在家里养了另外的女人。 无论是裴萱还是裴家三兄妹,全都有足够的理由报复他的背叛。 毕竟,他们并不知道周如光做非法研究的事,而周如光,也不可能主动把这件事说出来。 周如虹能想到的,洛真也早就想到了。 故意设计让周如虹进警局,又让裴礼将她保释出来,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像当年利用那封勒索信栽赃陷害给宁椿做手术的五名员工那样,让她再借裴家人的手,去帮自己报复周如光这个不忠的丈夫、虚伪的父亲。 “是,那个女人叫宁椿,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大哥的前妻。” “大哥跟我说,小椿早就去世了,可实际上,这十几年来他一直把小椿养在身边,我也是前阵子才知道真相,所以让他把小椿交给我。” “如果我没猜错,他是担心被你们发现出轨的事,所以才想杀了小椿灭口,并且把事情嫁祸到我身上。” “我真没想到,大哥会是这种人,小礼、小仪,你们别怪姑姑没有提醒你们,你们的爸爸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和你们妈妈结婚的时候,小椿还好好活着,他根本不是背叛了你们这个家,而是从始至终都没把你们当成一家人。” 周如虹的话,和洛真预料的一模一样。 裴礼裴仪对视一眼,脸色很是难看。 依洛真的要求,对于周如光出轨的事,两人在周如虹面前只表现出了愤怒,却没表现出任何想报复的念头。 果不其然,周如虹为了激起两人的恨意,又说出了更多周如光做过的事。 当然,关于实验的那部分真相,自然被她模糊—— “小仪,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不让你取消演奏会,还不让你去治病吗?那是因为他利用副院长的身份,和某些公司签了非法的药物合同,他想利用你去讨那些大老板的欢心。” “还有,小义,你要当心你公司那个财务总监,你爸爸让他做假账,利用你公司为他毁灭非法交易资金往来的证据。” “你们以为他真的心疼你们,真的在意这个家吗?在他眼里,你们的妈妈和你们,全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周如虹越说越气愤,光是想到周如光对宁椿和自己做的事,内心的愤恨情绪瞬间便攀上顶点。 她看着一言不发的侄子和侄女,又道出一个秘密,一个用来哄骗他们,让他们把周如光从神坛上拉下来、从此一无所有的秘密—— “你们应该不知道吧?大哥和你们妈妈结婚的时候,签了一份婚前协议书,那上面写明了,只要他婚内出轨,和别的女人有不正当关系,他就必须和你们妈妈离婚,并且把自己的私人财产全部赔偿给裴家。” “那张协议书,现在在大哥那里,你们把它拿过来,到时候打官司,我会帮你们出面作证,告诉所有人那一晚我是从他手里接走小椿,让法官知道他早就出轨了,这样,他才能受到应有的惩罚,你们才能为你们妈妈、为你们自己、也为你们的姑姑我——出一口气。” 洛真的猜测,再一次应验。 裴礼和裴仪两人也终于在此刻看清,不管是周如光还是周如虹,都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 在没有触及自己的利益之前,他们根本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不知何时,裴仪的眼睛就红了。 裴礼面色阴沉,眉宇间尽是震惊。 “姑姑,这件事我还要再想想,至少,我要先确认公司的账目有没有出问题。” 这就是洛真设计让周如虹入局的最终目的。 想要结束这一切,最关键的证据,就是记录周如光的实验项目和那六家公司之间资金往来的那本账本。 裴礼已经将公司所有的异常账目全部找了出来,整理之后,他发现这仅仅只是账本的一半内容,至于另一半账本在哪里,再没有人知道。 身为周如光的妹妹,周如虹就是最好的突破点。 此时此刻,她为了激起裴礼的怒火,果然主动说出了非法账目的事。 “好,你尽管去查,查了才知道姑姑没有骗你们。” 周如虹有足够的把握让眼前两人帮自己报复周如光,毕竟,她手里还有一个最大的筹码——裴萱。 这件事,她不再担心。 想到宁椿还在医院,她的心,顿时就紧张起来。 “你们——你们知不知道小椿现在怎么样了?” 车里一阵沉默,两分钟后,裴仪才松唇应答。 “去警局之前,我和二哥已经去医院问过了。” “那个女人,现在还活着,不过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她被注入过量的镇定剂,很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对了,姑姑,你现在只是被保释,不能私自去医院找她,否则又要被警察带走。” “到时候再想救你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要是想知道她的情况,我和二哥会替你去医院看她的。” 得知宁椿还活着,周如虹的神情轻松了许多。 “我知道,我暂时不会去医院。” “这段时间,要多麻烦你们了。” 听见这句话,裴礼和裴仪的眼神都黯了黯。 车子驶动,很快便到了周如虹的住所。 赶在她下车之前,裴仪终于向她问出了一个洛真计划以外的问题。 “姑姑,既然你早就知道爸爸做的那些事,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呢?” “你说爸爸没把我们当成家人,那你呢—— 你有没有把我们当成亲人?” 作者有话要说:咱宝宝大名——宁如宝,取自成语【如珠如宝】,比喻像对待珠宝一样珍爱,可以用来形容父亲对子女的爱,我觉得用来形容洛总和柔柔对宝宝的爱也非常非常合适(=^▽^=) 至于贝贝的大名,还在思考ing 感谢在2021-11-02 02:56:36~2021-11-02 22:3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渡邉栗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工号507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06028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ihirom 20瓶;Soul、多喝热水、草原10瓶;3060282、凉薇今天结婚了吗、起一个普通的名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周如虹算计好了一切,却没算到裴仪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无法否认,如果不是周如光对宁椿起了杀心还故意让她做替罪羔羊,这辈子她都不会把刚刚那些秘密说出来。 危机关头,每个人最先考虑的,当然是自己的利益。 周如虹面上涌出些愧疚,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裴萱当年铁了心要跟他结婚,后来又有了你们,至少表面上看,他对你们一家人都很好,我能怎么办呢?” “他始终是我大哥。” 裴礼和裴仪听着这些话,只庆幸自己早就从窃听器里听到了当年的真相,要不然,此时或许真的会以为周如虹有多么大的苦衷。 说到底,她帮周如光隐瞒真相,不过是想交换宁椿罢了。 裴仪没再说话,弯下腰替周如虹解开了安全带,再抬头时,眼中的伤心与失望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温和的笑意。 “我们明白的。” “姑姑,你先回去吧,医院那边,我和二哥会多留意。” 周如虹下车后,车子在路旁停了几分钟才开走。 裴仪知道宁椿今天会醒,便让哥哥把车子开去了医院。 只可惜,病床上的中年女人仍是一动不动的躺着,没有一点要苏醒的迹象。 “不是说阿姨今天能醒吗?” 宁柔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见到自己的妈妈。 裴仪担心宁椿出事,语气听着有些担忧。 想来,她还不知道宁柔已经到了海市。 “医生说,她没有任何求生欲望,所以才醒不过来。” 想到宁柔还在家里等自己的好消息,洛真不由得蹙了蹙眉。 从垣乡回来后,她一直没有时间休息,这会儿站在门后,面色瞧着很是疲惫。 裴仪看看一夜没睡觉的裴礼,又看看洛真,表情微有些惊讶。 “你在这里守了一晚上?” 洛真抬了抬眼,没有说话。 不回答,就代表默认。 裴仪左右看看,发现病房四周各处都装了监控,楼梯口和电梯口也都有保镖看守,心中愈发不解了。 “这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你不如回家休息会。” “不放心的话,我帮你在这里看着。” 虽然知道裴仪是为了自己好,但洛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你好像说过,今天是你回裴家的日子。” “都这个时候了,不要节外生枝。” “不想引起周如光怀疑的话,就按时回去。” 洛真的劝告显然是对的。 裴仪虽然不愿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前脚刚离开医院,下一秒洛真就接到了宁柔的电话。 问的,自然是宁椿的事。 “阿洛,妈妈还没有醒吗?” “嗯,暂时还没有,医生说她的身体没有大碍,是她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对周如光的恨意日积月累,早已到了连活下去都是痛苦的地步,宁椿绝食自尽,也只是想早点结束痛苦而已。 宁柔听得心里难受,眼眶隐约泛出一层红。 宁宝宝坐在旁边,伸出小手在妈妈眼睛上摸了摸。 “妈妈,你怎么了呢?不是说今天要去看外婆吗?” 女儿的稚嫩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洛真也听见了。 “柔柔,我现在回去,接你和宝宝来医院。” “说不定你们陪阿姨说说话,阿姨就会醒过来了” 听见这句话,宁柔的心情总算不像之前那么紧张。 “阿洛,谢谢你。” 洛真的车开回老宅时,宁宝宝正和洛白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至于宁柔和沈如眉,则在院子里打理花草。 看到她走进客厅,宁宝宝的眼睛顿时亮了亮。 “妈咪~” 只是看着女儿的笑脸,洛真就觉得自己的疲惫消散了不少。 洛白月有些害怕这个不常回家的大姐姐,见人回来了,很自觉的挪进了沙发角落。 洛真坐在两个小朋友中间,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两颗糖,一人手里塞了一颗。 “宝宝,妈妈呢?” “妈咪,妈妈和姨婆一起出去了。” 宁宝宝对别墅还不太熟悉,只看到宁柔跟在沈如眉身后出了门,却不知道两人去了哪里。 洛白月攥着糖,鼓起勇气小声回答了一句。 “嫂嫂和妈妈在院子里浇花呢。” *** 宁柔担心医院里的宁椿,手里的剪子举了半天,仍是没有下一步动作。 洛真一只手牵着一个小朋友走近,远远的就看到心上人痴痴的站在花丛前。 还是沈如眉先发现有人过来。 “洛真回来了。” 宁柔闻声,转过头往外看去,看到洛真牵着两个小女孩站在外面看着自己,嘴角情不自禁弯了弯。 洛真也在此时松开了孩子们的手。 洛白月一进了院子,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到处乱跑,宁宝宝走的慢,边走边叫‘月月’,一路在后面追着。 洛白月见宁宝宝跟不上,又跑了回去,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就这么蹲在花丛里看花。 沈如眉才刚解开围裙,就听见女儿的哭声从花下传来。 紧接着,宁宝宝的小脑袋从花丛中探出,那张一向乖巧的小脸蛋上此时满是无措,就连声音,也又慌又乱。 “姨婆,月月被虫子吓哭了。” *** 沈如眉留在院子照顾两个小朋友,洛真和宁柔则安心回到了房间。 喜欢的人为了照顾自己的妈妈,一晚上都没休息,宁柔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宝宝和月月相处的很好,长大了肯定会成为好朋友。” “嗯,月月脾气娇惯,对宝宝却很有耐心,家里有她们两个,以后会很热闹。” 两人正说着话,宁柔便进了卫生间洗手。 出来后,她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衣。 洛真看着被塞进怀里的衣服,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不是去医院吗?为什么给我睡衣?” 她的话才刚说完,颊边便被人轻轻亲了亲。 自怀孕以后,宁柔就很对这些亲昵的小动作情有独钟,偶尔两人独处时,总是喜欢抱着洛真,然后亲洛真的脸和唇。 这种变化既来自爱的依恋,也受到孕期生理因素的影响。 洛真乐在其中,享受每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 至于亲吻的后果,则是两人共同忍耐。 就譬如此刻,宁柔给她睡衣,主动凑过来亲她,又推她进浴室洗澡。 她不得不会错意。 “宝贝,现在还不可以。” 宝贝——洛真一般只会在床上才会叫出这么亲密的称呼。 宁柔听见这两个字,连忙红着脸摇了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一晚上没有休息,我想你现在睡一会,我们可以晚一点再去医院。” “没关系的。” 毕竟是偷偷回的海市,还得防备被周如光那伙人发现踪迹,宁柔心里清楚,自己暂时还不能随意外出。 “我现在很憔悴吗?怎么一个个都让我休息。” 洛真走到镜子面前,眉头微不可见的挑了挑。 宁柔闻声上前,镜子里便又多了一张白净秀气的脸。 “你见过裴仪了?” 不需要洛真说明,她已经猜到谁去过医院。 洛真点点头,指尖将颊侧的头发拨回耳后,随后低下头,手指一路向下,将衬衫的扣子一颗颗解开。 “嗯,她跟裴礼一起过来的。” “周如光和周如虹——” 不知想到了什么,话说了一半,她忽然又停了下来,直到再次抬头,从镜子里望见宁柔微微偏开的侧脸,才接着说下去。 “他们对裴家人,也不是真心的。” 洛真仍记得清楚,曾经有过那样一个夜晚,宁柔在她怀里哭着说没有人要自己。 那是宁柔对亲生父亲和亲生姑姑的控诉。 她不可能忘记。 她要让宁柔知道,被抛弃,绝不是宁柔自己的错。 话刚说完,最后一粒扣子也被解开。 白衬衫被脱下,黑色的发丝垂下,只遮掩住一小部分的肌肤。 宁柔回过头时,就只看见一道白皙纤细的后背。 一时之间,她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继续听洛真说。 “在他们眼里,每个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只要对他们有利,他们可以随时随地、毫不留情的将身边的亲人抛弃。” “周如虹为了报复周如光,妄图利用你妈妈挑起裴家兄妹的怒火,让他们帮自己做事。” “裴仪只怕也对她失望透顶了。” 宁柔神色微变,下意识咬了咬唇。 “裴仪还好吗?” 正因为有过这种经历,所以才会知道有多难受。 洛真转过身,低声笑了笑。 “她都有心思让我回家休息了,能有什么事?” *** 周如虹昨晚被警察带走的事,周如光并不知情。 看着空荡荡的书房,他的心久久不能安定。 两段婚姻,第一段的缘起,只是单纯的利用,却没想到短暂的相处中,他也对宁椿动了真心。 只不过,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很难再停下来了。 宁椿的体质,千万人里也找不出一个。 他不可能放弃。 对宁椿,他心里始终还留有一丝爱意,要不然,也不会心甘情愿让周如虹把她带走。 至于裴萱,他不仅不爱,内心深处甚至还有些怨恨。 怨恨她服从父母的安排,用分手来逼自己入赘,让自己丧失了一个男人应有的尊严。 每当想起那份婚前协议书,他都恨不得立刻将它撕毁。 越想,他的脸色就越难看。 书房门窗紧闭,窗帘也被拉上,屋子里的灯没有开,气氛阴沉得可怕。 今天是周一,按理来说,周如光要去上班。 裴仪以为家里没有人,小心翼翼将客厅里放置的窃听器收了起来。 她蹲在电视柜前,刚将最后一个窃听器拿出来,就听到楼上传来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再下一刻,她抬起头,看见了三楼走廊上的男人。 来不及掩饰,她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了起来,乖巧的朝男人唤了一声。 “爸爸。” 周如光低头看着女儿,声音冷的吓人。 “你在做什么?” 裴仪心脏跳的飞快,一生之中,她从来没像此刻这样,害怕到连指尖都在颤抖。 “我在找胥娴送给我的手链。” “我们已经分手了,爸爸。” 话刚说完,她便再次蹲下身子,将电视柜的抽屉打开,从一堆东西翻了翻,果然摸出一条银色的手链。 “找到了,爸爸。” “等我把手链还给她,我和她,就彻底结束了。” 许是太过紧张,裴仪说话时,声音还含着微微的颤意。 周如光眉头紧皱,从三楼走了下来。 “分手?” “怎么回事?” 裴仪将手链连同那三个小小的接收仪一起放进手心,随后紧紧握住。 “吵架,发现不合适,就分手了。” 话音刚落,她的眼睛便红了起来。 看上去,似乎真的在为失恋的事伤心。 周如光步步走近,目光盯在裴仪手上,几十秒过去才将视线转移到裴仪的脸上—— “叫她过来。” “什么?” “给胥娴打电话,让她现在就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1-02 22:35:45~2021-11-03 21:5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工号507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060282、肆玖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北北北堂70瓶;虫虫25瓶;曦15瓶;肉包打豆浆9瓶;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刚刚的话,只是裴仪情急之下随口瞎编的胡话。 此时听见周如光说叫胥娴过来,她的手心不自觉沁出一层湿汗。 “爸爸,我才跟她吵完架,还不想见她。” 周如光伸手将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抬了抬,脸色冷峻了几分。 “叫她来不是让你见她,是我有话跟她说。” 看来,他是打定心思阻止两人分手了。 裴仪双唇紧抿,摇了摇头,语气里含了些央求,像在难为情似的。 “爸爸,这是我和她的事。” “这样好了,我打电话叫她过来,不管要不要分手,我都会和她好好商量。” 这次的回答,周如光还算满意。 “既然有感情了,就不要随意说出分手两个字。” “胥娴虽然出身不如你,但她未来的前途绝对不会差,你和她在一起,我跟你妈妈都很赞同。” “你向来都很明事理,在这件事上,别让我们失望。” 仍是从小到大听过无数遍的那套说辞。 裴仪低下头,五指用力收紧,将掌心的链子攥得更紧。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爸爸。” “我这就叫她过来。” 周如光闻声,点了点头,旋即走到沙发前坐下,看上去,似乎并不打算离开。 裴仪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给胥娴打去了电话。 “你到家没有?没回去的话,来我家一趟,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胥娴一天没出门,一直待在公寓。 突然接到一通这么莫名其妙的电话,还是裴仪打过来的,一时间,她还以为对方把自己当成了别人。 “三小姐,我是胥娴,你是不是打错了?” 周如光就坐在沙发上看着,裴仪连气都不敢大喘。 “不想分手的话,现在就过来,你要是不来,我们以后就别再联系了。” 这句话差不多说明了情况。 胥娴很快反应过来,总算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我知道了。” “我马上过去。” 本身就是假情侣,也不介意在周如光面前再多演一出吵架闹分手的戏码。 三个接收仪就这样随着银手链一起,在不知不觉中被裴仪塞进胥娴手里。 “手链还给你,跟你在一起太累了!不懂浪漫就算了,好听的话也不会说,明明知道我生气了,也不来哄我。” “你要是不打算改掉这个毛病的话,我看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裴仪的演技,实在是太好。 一场莫须有的、情侣间才有的虚假争吵,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跟真的一样。 周如光被骗过去,胥娴也当了真。 她看见裴仪因为生气而微微泛红的眼角,耳边还回荡着裴仪说话时委屈、难过又愤怒失望的表情。 这让她分不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演戏。 总之,那些她从来没听过、没想过也没说过的话,就这么说出口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以后不管什么节日,不管是在一起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我都会记下来。” “我不想分手,这条手链,我可不可以再帮你戴上?” 胥娴的语气,那么认真,连裴仪也在心里称赞她的演技进步了很多。 知道周如光想看自己和胥娴和好,裴仪佯装犹豫,几分钟后才轻轻点头。 “那好吧,这次就算了。” 话毕,她伸出右手,将手腕送到了胥娴面前。 “帮我戴上。” 胥娴唇角微弯,眉眼低垂,将手链拿了出来。 “好。” 戴手链的动作行云流水,又满是在意的珍惜。 周如光靠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一幕,没由来的想起了自己当初送项链给宁椿的场景,一瞬间竟有些失神。 人生没有重来的可能。 但这一刻,他也忍不住开始想象,如果当年他不那么固执的想要获得事业上的成功,现在宁椿会不会仍然深爱他。 裴仪牵起胥娴的手,朝着沙发的方向走去。 直至身前有阴影落下,周如光才回过神。 “爸爸,你怎么了?” 裴仪贴着周如光坐下,特意将腕上的银手链露了出来。 灯光映照,银链子泛出一阵淡淡的白光,看上去价值不菲。 周如光抬头看了胥娴一眼,旋即将视线转向裴仪。 “小胥要养家,不要总让她送东西给你。” “城西街口新开了一家珠宝店,你带小胥一起过去,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花了多少钱,到时候算在爸爸账上。” 胥娴听见这句话,眉头顿时皱了皱。 她正要拒绝,就见裴仪点了点头,微笑着接受了这份好意。 “谢谢爸爸。” 从裴家出来,天已经黑了。 容不得胥娴拒绝,裴仪已经把车开到了珠宝店门口。 “刚刚还好我反应快,要不然爸爸肯定会发现不对劲,不过,你的演技也不错,比一开始进步多了。” 裴仪转过头,笑着看向身旁的女孩。 “这条手链是上次托人从国外买的,只不过我不是很喜欢,就随手放进了柜子里,今天总算有了点作用。” “到店了,走吧。” 裴仪边说话,边解开安全带。 胥娴坐在副驾驶上没有动,表情显得有些严肃。 “不用了,三小姐。” “我想回公寓。” 回去? 裴仪手上动作顿停,上半身朝胥娴身上凑近一些。 “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 胥娴摇摇头,终于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没有不高兴。” “我只是不想接受他的东西。” 周如光背地里做的那些事,裴仪再清楚不过。 直至这时,她才理解为什么胥娴会露出现在这种无奈、为难、又有些生气的表情。 说到底,胥娴也只是个不小心被牵涉到这件事里的倒霉蛋,周如光被抓后,很可能还要受他牵连接受警方调查。 裴仪压下心底的亏欠情绪,伸出手将胥娴的手握住,随后弯了弯唇,轻声解释了一句。 “谁说是他的东西?” “是我想送你。”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转眼,又过去三天。 宁椿仍是没有醒。 宁柔和宁宝宝守在病床前,一大一小看着病床上的女人,眉头都锁得紧紧的。 “妈妈,外婆什么时候醒过来呢?” 宁柔叹口气,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 “我们每天都来陪陪外婆,外婆就会醒的。” 宁宝宝听见这句话,一转身人又趴到了病床上,对着昏迷的宁椿小声说起了话。 “外婆,我是宝宝。” “我和妈妈都很想你。” “你快醒过来好吗?” 宁柔听的又欣慰又难过,一个人走到窗户下站着。 夜里九点,外面的天全黑了。 灯红酒绿的大城市,不管多晚,街上都是人来人往。 回想起垣乡的平静生活,宁柔对于未知的将来,又生出一丝丝的担忧。 洛真提着汤壶推开房门,屋子里的两个人,顿时一起回过了头。 “妈咪。” 宁宝宝第一个反应过来,马上迎了上去。 宁柔这时也转过了身。 “其实眉姨不用每晚都熬汤的,太辛苦了。” 洛真将汤壶放下,轻轻笑了笑。 “她也是担心你,想让你多补补身体。” 怀孕的事,两人还没有跟宁宝宝说。 这会儿洛真话说的隐晦,但宁柔还是一下就听懂了。 “太麻烦眉姨了。” 洛真打开汤碗,先给宁柔盛了一碗,随后又用叉子夹住一块玉米送到宁宝宝面前。 直到母女俩都开始享受美食,她才心满意足的坐了下来。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你要是不喝,眉姨才会不开心。” *** 宁椿走后,周如光开放了家里的书房,走廊和窗户上的监控器也先后被拆除。 看起来,他似乎是准备收心回归家庭。 裴仪也向周如虹打听过,得知周如光这些天来一次也没有和周如虹联系,她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天晚上,家里只有她和周如光两个人,不知怎么的,话题就到了裴萱身上。 “你妈妈去你大哥那也有半个多月了,你有没有问过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裴仪手一抖,筷子险些都没拿住。 “妈妈说暂时还不想回来,而且大哥的假也没休完,我想,等大哥休完假,妈妈就会回家了。” 这个说法倒是合理。 周如光没有怀疑。 “你大哥有几年没回国了,到时候让他跟你妈妈一起回来。” 父女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家常,气氛居然莫名有几分温馨。 只不过,在裴仪看来,这和谐氛围属实是诡异了些。 在看清周如光的真面目后,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虚伪的家庭亲情。 “爸爸,我吃饱了,我先回房了。” 匆匆吃完碗里的饭,裴仪便放下了筷子。 周如光点点头,眼看她就要离开,又问了一句。 “你的病,治的怎么样了?” 裴仪脚下步子一停,愣了几秒才回答。 “好多了。” “你今年也二十五了,治病归治病,不要把自己的事业都给忘了,既然胥娴不准备出国,我看,等你的手恢复了,你也留在国内发展吧。” 上一秒还在和女儿温馨话家常,下一秒就牺牲女儿的事业把自己的利用对象绑在团队里。 裴仪心口涌出阵阵寒意,但脸色瞧着依旧正常。 她仍是周如光眼中那个懂事又听话的优秀女儿。 “知道了,爸爸。” 裴仪一走,四周又变得安静下来。 这个家里,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没有人情味了。 自从宁椿离开,周如光去书房的频率就大大降低。 吃完饭后,他也进了卧室。 空荡荡的房间,到处都冷冰冰的,本该柔软温暖的大床,也又冷又硬。 此时此刻,周如光居然有些想念裴萱陪伴在身边的那些日子。 只不过,这缕意料之外的思念情绪才刚出现,就被他马上压了下去。 无法接受自己思念裴萱的事实,他走向角落里的保险柜,将那张象征屈辱的协议书拿了出来。 只看了一眼,他对裴家的怨恨情绪便从心底浮起。 一小时后,协议书被重新放进柜子。 柜门合上,指纹锁上方的空白屏出现一个小小的数字‘6’。 周如光眼角余光一瞥,脸色瞬间大变—— 有人瞒着他,偷偷开过保险柜。 作者有话要说:裴仪的火葬场已备好~~~ 感谢在2021-11-03 21:50:19~2021-11-04 21:1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渡邉栗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oalaLau、3060282、Galletadeoso、工号50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6028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保险柜是周如光的私人物品,当初为了让裴萱安心交出协议书,他才会将柜子放在卧室。 他的性格向来谨慎,给保险柜设置了指纹锁还嫌不够,又瞒着所有人在上面加装了一个识别器,只要打开柜子,识别器便会自动记录次数。 他记得清清楚楚,加上今晚这次,今年他一共只开过五次柜门,但识别器上的数字却显示为六。 这也就是说,有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开过保险柜。 联想最近发生的种种,周如光隐约察觉出些许端倪。 协议书放进柜子又重新被拿出来,再三验证过后,他终于发现不对劲—— 他手里这张协议书,和之前那一张,似乎并不是同一份。 意识到这一点,他迅速拿起手机,直接给妻子打去了电话。 接到电话的裴萱,脸色看上去很是紧张。 “协议书的事,我没有跟他们三兄妹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并不擅长说谎,尤其是对着丈夫说谎,此时她只庆幸对方打来的不是视频电话,要不然,估计瞬间就会被看穿在说假话。 听见这个回答,周如光愈发确信妻子有事隐瞒自己。 “没什么,只是看到孩子们都大了,才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裴萱松了口气。 “我不会跟他们说的。” 夫妻俩寒暄了几句,电话便挂断了。 但怀疑的种子,已然在周如光心内埋下。 *** 自宁椿被接走后,周如光就再也没和周如虹有过任何联系。 他对宁椿的不闻不问,在周如虹眼里,自然而然就成了心虚的表现。 眼看裴礼、裴仪两人仍在犹豫要不要向周如光报复,周如虹不得不使出最后一招杀手锏。 “小礼,我知道你不想你妈妈伤心,可她和大哥的婚姻……” “大哥如果不是看重裴家的钱,又怎么会跟你妈妈结婚呢?” “你要是真的是为你妈妈好,就不该让她继续受骗,这件事如果你不忍心对她开口,姑姑可以帮你说。” 裴萱是裴家三兄妹的底线,周如虹有把握,只要把她搬出来,裴礼绝对会向自己妥协。 但这一次,她显然猜错了。 “姑姑,你说的没错,但是爸爸既然愿意让你把那个女人带走,说明他也知道自己以前做的不对。” “我和小妹商量过了,爸爸现在有悔过心,而且最近也没有去找过那个女人,我们还是想给他一次机会。” “不止是妈妈,我们作为子女,也不想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掉。” 青年说话时的语气尽是无奈,可表情却格外认真。 看的出来,他所说的话,的确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 周如虹怎么都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一时间气的脸都白了。 “那大哥对你们做的那些事,你们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这么算了?” “他不让小仪治病、利用你的公司为自己做假账,你们也不在乎了?” 周如虹的情绪,隐有些激动。 就连那双一向温和慈爱的眼睛,也全被愤怒和不甘填满。 裴礼眼神沉了沉,沉默了会才给出应答。 “姑姑,爸爸没有不让小妹治病,如果他真的想这么做,只需要推迟演奏会就行了,又何必取消呢?” “至于做账的事,我看更是一场误会,我仔细查过公司的账,并没有发现异常。” “姑姑,我知道爸爸打电话让警察抓你是他不对,可他也是太怕被我们发现他出轨,一时情急才会这么做,既然现在姑姑没事,不如、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至于医院那个女人,到时候她醒了,我会给她一笔钱封住她的嘴,保证你和爸爸都不会出事。” 裴礼一番话语,听得周如虹简直是怒火中烧。 都发生这么多事了,裴家人居然依旧想着岁月静好,还让她也算了。 她怎么可能会算了?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医院里至今昏迷不醒的宁椿,她都不可能轻易算了。 “你这么说,就是不相信姑姑的话了?” “好,我再问你,你的公司最近是不是又和盛安集团谈了一笔合作?” “你给姑姑好好检查检查这笔生意的账目,然后叫人去柏瑞苑A栋8楼3号房找找,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一本账本。” “据我所知,你爸爸已经利用你的公司处理了一半非法账目,柏瑞苑那间屋子里的账本是另一半,你大可以看看你和盛安集团这次合作的账目是不是和账本里的账目一模一样,要是能对上,就证明姑姑说的全都是真话。” 周如虹看来是真的气糊涂了,连账本这么重要的证据也说了出来。 裴礼心跳微快,因为太过紧张,鼻尖甚至冒出一滴冷汗。 周如虹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实际上,洛真早就将一切都查的清清楚楚。 盛安集团就是那六家公司之一,至于柏瑞苑,是周如光三十多年前念大学时租的房子,也是他和宁椿曾经用过的婚房。 要是周如虹不说,估计连洛真也不会猜到,他竟然会把另一半账本藏在这个地方。 “姑姑,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裴礼勉强自己笑了笑,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越是露出这种怀疑的表情,周如虹对他就越放心。 “姑姑会用这种事跟你开玩笑吗?!” “要不是你怎么都不信姑姑的话,姑姑用得着告诉你这些?” “那张协议书,你和小仪一定要尽快想办法拿到手,只要有了那份文件,剩下的事,就交给姑姑来办。” 裴礼深吸口气,总算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姑姑,等我回去和小妹商量一下。” 看出裴礼的决定有所动摇,周如虹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说完这些,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问。 “对了,小椿最近怎么样了?她醒了没有?” “我想见见她,你能不能想办法帮姑姑安排一下?” 与之前的义愤填膺不同,周如虹此时的神色满是担忧。 裴礼面上露出些为难,很快摇了摇头。 “她还没醒,医生说,她没有求生欲望,被注射镇定剂前,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食,应该是想绝食自尽。” 绝食? 周如虹神情顿滞,耳边一阵嗡嗡声响。 她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周如光会这么爽快的把宁椿交给自己,又为什么不许自己提前和宁椿见面。 原来,宁椿早就有了自尽的念头。 只怕,她要是再晚几天去要人,宁椿现在已经饿死在裴家了。 “医院那边有警察看着,姑姑,我看我帮不了你。” 直到裴礼的声音再次响起,周如虹才从惊怒中回过神。 “那好吧。” “小椿要是清醒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姑姑。” 裴礼伸出手,在周如虹手背上拍了拍,安抚性得给出了保证。 “放心,姑姑,我会帮你看着的。” *** 柏瑞苑的房子,早已被人买走,但买房的人,并不是周如光。 洛真看着郑邦交给自己的资料,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 “这间屋子的屋主,是香树村的人?” “是的,柏瑞苑的屋子,一开始在宁椿女士名下,后来周如光对外宣称她去世,房产权就转给了她唯一的亲人,屋主应该是当初把宁椿女士从香树村带来海市工作的人,也就是宁椿女士的小姨和姨夫,只不过他们两个三十年前就离开了海市,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去香树村找过没有?” “找过了,村里的人说他们很多年都没回去。” “继续找——至于那间屋子,我想,不需要屋主的允许,你应该也有办法进去。” *** 又到了每周一次汇报实验进度的日子,胥娴正想着这次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询问,口袋里的手机就传来一阵震动。 是周如光打来的电话。 “老师,我在实验室,马上就去您办公室。” “嗯,过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在门卫室取一份文件。” “好的,老师,我这就过去。” 作为学生,拿快递、取文件这样跑腿的事,胥娴一向没少做。 她本以为这次和以前一样,也只是取一份普通的文件,却没想到,医院门卫室外却站了一位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 “请问是胥小姐吗?” “这是周先生要的资料,麻烦您签收一下。” 胥娴看看眼前的高个男人,又看看他手里那一卷被密封袋包着的文件,心里隐约浮出一丝困惑。 她不是第一次帮周如光拿文件了,但现下这一份,和以前拿过的,完全不一样。 踌躇片刻,她点点头,最终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男人见东西送到,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 转身的时候,一张名片不小心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胥娴正准备叫人,低头的一瞬,却看到了‘侦探社’三个字。 一瞬惊讶,她连忙将名片捡了起来,再抬头时,男人已消失不见。 青光侦探社—— 周如光找私人侦探做什么? 胥娴神色不定,拿着文件匆忙离去。 再回到医院大楼时,她没有去周如光的办公室,而是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实验室。 虽说偷看他人文件侵犯了隐私权,但这一次,她不得不这样做。 黄色的纸袋打开,里面是一叠纸张,纸上记录的,是裴仪回国以后去过的所有地方、见过的所有人、做过的所有事。 胥娴越看越心惊,不知不觉,后背已被冷汗打湿。 急匆匆将文件装好,她连身上的白大褂都忘了脱,拿起手机便朝着门外走去。 然而,门一打开,实验室外居然站了一个人,一个她此时最害怕见到的人。 周如光似乎在门口等了很久。 他的眼神温和、表情冷静,看上去,仍是众人眼中温文尔雅、受人尊敬的医生。 胥娴脸色发白,下意识后退两步,手里的袋子,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老师——” 金色的眼镜框在灯光照耀下泛出一层冰冷的光,周如光弯下腰,将文件袋从地上捡了起来。 “拿着这份资料,打算去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1-04 21:16:42~2021-11-05 22:0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工号5076、306028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b 15瓶;不羡仙、一觉睡醒之后我暴富了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章 空气中响起的男人声音,阴冷低沉。 胥娴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她强迫自己冷静,却根本无法做到,说话的时候,表情中全是惶恐不安。 “老师,我正准备把文件送去您办公室。” 周如光叹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老师这么信任你,你居然一直欺骗老师。” 话音未落,他已走进了实验室。 胥娴被逼的步步后退,恍然间听见一声砰响,再抬眼时,实验室的门彻底合上。 她摇摇头,还想再解释,话还没说出口,周如光的手已经伸到了面前。 “把手机给我。” *** 胥娴失踪的第二天,裴仪还在房间看两人在珠宝店买的首饰。 一套星月款式的耳钉,一共两对。 胥娴看中了月亮款,她则留下了星星款。 那天下午,在她的劝说下,胥娴还特意去打了耳洞。 再回想当时的场景,她还是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身为一个医生,一个在手术台上拿刀救人的医生,看起来稳重又坚强的胥娴,竟然会害怕打耳洞。 看着手里银光闪闪的精致耳钉,裴仪不自觉将枕头下的手机拿了出来,旋即打开通讯录,主动给对方打去了电话。 然而,一连三个电话,全都是无人接听。 太奇怪了。 裴仪将耳钉收好,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 微信界面里,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下午四点,最后一条信息是她发给胥娴的自拍,照片上,是她对着化妆镜戴耳钉时的侧脸。 只可惜,这张照片发过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按照以往的经验,胥娴绝对不会过去这么久都不回消息。 裴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犹豫了会,还是换了衣服,匆匆离开了家,直接去了医院。 “你找胥医生啊?她昨天下午就离开了,是院里安排的会议,要去外地参加。” 裴仪表情惊诧,怎么都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一周以后吧。” 护士长正说着话,两位病人家属便围了过来。 不等裴仪问完话,她就跟着家属一起去了病房。 胥娴一句道别的话都不跟自己说,就去了外地开会? 裴仪感到难以置信。 没办法,她又找了胥娴其他几个同事询问,得到的结果仍和护士长说的一样—— “胥医生不在医院,和周院长一起去外地开会了,要下周才能回来。” 接到裴仪打来的电话,周如光一点都不惊讶。 “爸爸,你昨晚说要去外地开会,为什么没说胥娴也要和你一起去?!” “你这么黏她,让你知道了,还肯放人吗?” 阴暗无光的地下室,周如光站在手术台前,眼神一片冰寒。 脱下神圣的白大褂,他换上一身黑衣,身体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顺着他的视线朝角落看去,地上躺着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孩。 女孩的四肢被绳子紧紧绑在一起,嘴巴被胶布封上,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手机开了免提,裴仪的声音清脆入耳,轻易便能听出她话语里隐藏的怒意。 “不管怎么说,我是她的女朋友,就这么让她一声不吭的离开,爸爸,你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尊重我了?她现在在不在你身边,让她听电话,我要跟她说话?!” 周如光听见这句话,迈开脚步,慢慢的往墙角的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女孩的眼睛里便多一分惧意。 胶布被撕开,胥娴大口喘着气。 她刚想出声,一道冰冷目光便从上方落下,一瞬间,喉咙里那些酝酿了很久的话就全都咽了回去,说出口的,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两个字。 “是我。” 听见胥娴的声音,裴仪的心,顿时缓了缓。 “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你在哪里开会,我过去找你。” 明明知道只是假情侣,也知道这些话只是说给周如光听的,胥娴的脑海,仍是情不自禁浮出一张眉眼含笑的、清秀婉丽的脸—— 裴仪的脸。 她只能按照周如光的期许,说出自己应该说的回答。 “不用过来,是很重要的会议,你来了,我也没有时间陪你。” “下周我就回去了,不用担心,我没事。” “对了,接下来几天我可能没时间和你联系了,你不要生气。” 满是歉意的话语,听得裴仪也不好再发脾气。 “那好吧。” “你安心工作,等你回来了,我再去找你。” “再见。” 胥娴双唇紧抿,片刻后才再次松开唇,轻轻道出一句话。 “再见。” 但愿,还有机会再见。 电话挂断,周如光伸出手,掐住胥娴的脖子用力捏了捏。 “你手机里删除的信息,我已经拿去让人恢复了。” “就算你不说,我早晚都能知道有哪些人参与了这些事。” “你、裴仪、洛真——还有宁柔,我迟早会再找到她。” *** 周如光知道裴仪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却没想到,连裴礼也知道了。 距离送走宁椿,已经过去了一周。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找周如虹。 兄妹二人一番交谈,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中了洛真的离间计。 得知周如虹居然将账本的事也说了出去,周如光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大哥,你放心,小礼应该不知道实验的事,就算他拿到了账本也没事的。” “放心?你叫我怎么放心?裴仪都知道的事,他能不知道?他们兄妹三个向来关系最好,你知不知道,我派人去国外找过,结果根本找不到裴萱和裴义!” “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们三个早就猜到你会用裴萱来威胁他们,所以提前把裴萱带走了?” “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找不到他们母子俩?裴义在国外有自己的事业,如果不是知道些什么,他不可能回国待这么久。” 周如虹后悔不迭,面上既愤怒又羞愧。 “大哥,现在要怎么办?都怪我一时糊涂,才上了他们的当!” 周如光面色铁青,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当务之急,当然是把账本拿回来,至于其他几个人,后面有的是时间对付。” “我查过了,洛家附近和中心医院里到处都是警察,只要宁柔不出来,就别想把她带走。” “许忠也跟我说,裴礼最近在查公司的账,如果没猜错,他手上应该有一半账本。” 周如虹呼吸微滞,愣了会儿才听出男人话里隐含的另一层意思。 “大哥,你想做什么?” *** 都说虎毒不食子,只可惜,在周如光眼里,裴家所有人都没有自己的利益重要。 裴仪是在睡梦中被人带走的。 等睁眼时,人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她在昏暗的房间里,看到了一群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而她的父亲,就这么站在一群人中间,冷冷的看着她。 “协议书在哪里?” 周如光开门见山,开口就要协议书? 直至这时裴仪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早就知道她做的事了。 她瞪大眼睛看向男人,轻声唤了一句。 “爸爸。” 周如光闻声起身,黑色的皮鞋在地上走过,很快便来到女儿面前。 “把协议书给爸爸,再告诉爸爸,你妈妈和你大哥去了哪里,爸爸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仍是从小听到大的温和又慈爱的声音,但此刻,裴仪却抑制不住的全身发凉,连指尖也因为恐惧而不停颤抖。 她摇摇头,依旧试图装傻。 “爸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协议书?妈妈和大哥,现在不是在国外吗?” 对于这个不听话、一直欺骗自己、还一再帮着外人破坏自己计划的女儿,周如光心里早已积攒了不少的怒气。 此时听见这样的回答,他心里的怒火,一瞬间就被点燃。 他伸出手,抓住裴仪的头发,直接将人从地上拽起,几步路的距离,就把人带到了一个生锈的手术台前。 裴仪无力反抗,整个人还回神,一个巴掌就从天而降。 男人的力气很大,她的右脸,立刻多了五道红色的掌痕。 一时失力,她上半身完全摔到地上,摔倒的瞬间,她看见角落里摆着的黑色铁笼子,只一秒,童年那段因催眠而忘却的经历便从记忆深处浮出—— 她想起来了,这里就是她五岁时第一次见到宁柔的地方,那个铁笼子,就是宁柔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地狱。 也正是在这里,周如光像此刻一样,第一次动手打了她,然后带她去做了催眠。 四周寂静无声,鼻翼间充斥着铁锈的气味。 裴仪被那一巴掌打的脑子嗡嗡叫,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她抬起手,指尖在唇上碰了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嘴里全是血。 似乎还嫌这样不够发泄怒气,周如光又一次走了过来,抓着裴仪的后颈,直接将她的脸按在了手术台上。 唇角的血还在向外流,连呼吸都满是血腥的气息。 男人的质问声响起时,裴仪正好眨了眨眼睛。 一滴泪,也在悄无声息中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我对你还不够好?” “你要同情宁柔,你跟她认识多久就把她当姐姐了?三番两次瞒着我去垣乡见她,为了离开海市,还故意制造一场车祸骗我,是不是?” “你一个人背叛我就算了,还鼓动胥娴和裴礼一起背叛我,让胥娴帮你搜集证据,让裴礼去查公司的账,这些事,你真以为我都不知道?” “你们兄妹三个,爸爸最疼的就是你这个女儿,你太让爸爸失望了。你告诉爸爸,爸爸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1-05 22:09:06~2021-11-06 23:5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工号507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06028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韩33瓶;米有斑点的麋鹿、冬日10瓶;阿霗6瓶;张紫宁的小娇妻5瓶;希霙4瓶;似是故人来3瓶;不羡仙2瓶;17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裴仪意识昏沉,眼睛几乎快要睁不开。 她是从家里被带走的,身上只穿了件薄睡衣,手术台上的冰冷铁片硌在皮肉里,没多会儿,两只手臂就变得又红又肿。 半边侧脸被按住,她嘴唇里的血不知不觉全都流向下巴,有些甚至流进脖子,将胸前的睡衣都沁成了鲜艳的红色。 周如光看着这血糊糊的一幕,五指顿时松了松。 “你何必要逼爸爸做到现在这一步?” 裴仪半闭着眼,每喘一口气、每说一句话,喉咙里都有腥甜的血气向外翻涌。 “你没把我当女儿,你从来没把我们当成家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头发便被人用力抓起,紧接着,人再次狠狠摔倒在地。 寂静阴暗的地下室,除了一些微弱的喘气声,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裴仪忍着胸口的疼痛抬起头,却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能望见一点模糊的轮廓。 此时此刻,她竟分不清现在所经历的,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你不要我说,我就偏要说,你没爱过妈妈,也不觉得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让我治病,利用二哥的公司为自己做假账,这些都是事实。” “你从不拿真心对待我们,凭什么要我们真心对你?我和宁柔是认识不久,但她对我很好,你对她做的那些事,让我觉得恶心。” “你觉得只有我们背叛你吗?姑姑也早就背叛你了,宁柔当初之所以能从实验室逃走,是因为姑姑瞒着你,亲手放走了她!” 八年前的真相被揭开,周如光的脸色难看至极。 四周空气凝固,温度低的吓人。 裴仪趴在地上,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说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 “你只会利用我们。”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你这个爸爸。” 周如光居高临下的站着,一双深邃眼眸盯在女儿脸上,竟然轻轻笑了一声。 “既然你这么看不起爸爸,那也让爸爸见识见识,你有多少骨气不去利用别人。” 别人? 裴仪闻声一愣,还没想到这个‘别人’指的是谁,整个人就被人从地上直接拖起。 来不及挣扎,她的耳边已响起一句可怖话语—— “你很聪明,应该也猜到了,胥娴现在在我手上。” “不想她出事的话,就把协议书给我,再告诉我裴萱和裴义在哪里。” “要不然,爸爸可不能保证你的女朋友是不是还有机会活下去。” 听见胥娴的名字,裴仪的表情瞬间变了变。 但很快,她就将所有的担忧情绪全部埋进了心底,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满含嘲讽意味的冷笑。 “你以为用胥娴就能威胁我吗?” “我跟她从始至终根本就没谈过恋爱,装情侣只是为了骗你而已!” “你对她做什么,我一点都不关心,我死都不会把协议书和妈妈的位置告诉你!” 没有料到裴仪软硬不吃,这么不识好歹,周如光周身的寒意又重了几分。 裴仪刚要倒下,一只冰冷刺骨的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时间,她甚至无法呼吸。 周如光一步步逼近,很快,她便无路可退。 像是一条缺水而死的鱼,她胸腔里的新鲜空气,越来越少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死掉的那一刻,她终于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只一句话,就让她从窒息的痛感中清醒过来—— “你不在意胥娴,胥娴好像很在意你,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全都录了下来,不知道她听了—— 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帮你。” *** 凌晨三点,洛真还在床上睡觉,却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 是郑邦打来的电话。 “洛小姐,不好了,刚刚收到消息,半小时前山弯路发生严重车祸,一辆小型轿车在高速上翻车,车上四人全部重伤,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山弯路? 不是裴家附近那条路吗? 洛真心脏骤缩,瞬间睡意全无。 “是前段时间安排在裴家附近看守的人?” “我现在去医院确认他们的身份,如果真的是我们的人,裴小姐会不会也出事了?” 郑邦的猜测,不无道理。 洛真从床上起身,眉头始终紧紧蹙着。 “能不能联系到裴礼?” “打他电话没有打通。” “你先去医院,我马上就到。” 许是洛真换衣服的动静太大,宁柔很快也醒了过来。 “阿洛,发生什么事了?” 洛真闻声,手下动作一愣,转身朝着床前走去,旋即安抚性的摸了摸宁柔的脸。 “一点小事,我去处理一下,别担心。” 宁柔看出洛真不想说,便没有多问,但心里总有些不安。 洛真就这么离开了。 去医院之前,她先报了警,和警察去了裴家一趟。 “先生这周在外地开会,下周才回来,太太去国外看望大少爷了,二少爷最近都住在公司,家里只有三小姐。” “三小姐不习惯人伺候,所以我们很早就回房休息了,昨晚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康伯仔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别墅的门和客厅的门都锁上了的,警官,会不会是三小姐自己离开了?” 洛真站在一旁,眉宇间尽是担忧。 从裴家出来,她便去了医院。 而郑邦,也终于确定了那四个人的身份——的确是他们安排守在裴家附近的人。 “警方从他们的手机里找到了一条没有发出去的短信,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应该是想告诉我们裴小姐被带去了哪里,警局那边已经安排人手过去找了。” 郑邦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一件事,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洛真。 “对了,刚刚有个陌生号码打到我手机上了,说是有事找您,但是您没接电话,要打过去吗?” 洛真天还没亮就出了门,到了裴家后更是没空看手机,压根没注意有人给自己打电话。 她点点头,接过郑邦手机,按下了拨号键。 裴仪那天和胥娴通过电话后,总觉得对方不太对劲,思来想去,她还是托人去了外地找周如光和胥娴。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听结果,人就在半夜突然失踪。 给洛真打电话的,就是她派去外地找胥娴的人。 “洛小姐,本来这通电话是打给裴小姐的,但是我联系不到她,所以我只能把结果汇报给您。” “结果?什么结果?” “是这样的,两天前裴小姐让我帮她去庆州医科大学找两个人,我帮她确认过了,周如光先生和胥娴小姐近日确实去了庆州参加医大的医学会议,只不过他们两人只参加了第一天的会议,当天晚上就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裴小姐给我留了您和郑邦先生的电话,她说如果到时候联系不到她,就联系您和郑先生。” 洛真心神微震,直至这时才恍然惊觉,原来裴仪早就料到了自己会被周如光带走。 挂断电话后,她面上满是不解,锁着眉轻声叹了叹。 “明明知道周如光有异常,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您是说裴小姐?她这样做,会不会是想为我们多争取些时间?从柏瑞苑拿来的机关盒,仍然没有办法打开。” 郑邦一句无心之言,恰好将洛真点醒。 周如光把剩下的一半账本放在机关盒里,没有锁扣,根本没有办法打开,强行将盒子破开,里面的账本也会被毁掉。 这样一来,最关键的证据也没有了,再想去查当年非法实验的帐目,就要花费更多时间和精力。 想来,裴仪很可能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周如光把重心放在那张婚前协议书上,才故意隐瞒了胥娴突然离开的事。 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洛真红唇紧抿,脸色十分难看。 直到回到洛家,她的眼睛里,仍藏着化不开的阴郁之色。 这么明显的异常,连沈如眉都看出来了,宁柔又怎么察觉不到? 沈如眉带着两个小朋友去了院子,将客厅留给两人说话。 “阿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宁柔眉间覆着一丝淡淡的愁绪,话语中满是担忧。 洛真本想继续瞒下去,但想到宁柔和裴仪之间的亲近关系,最终还是将真相说了出来。 “裴仪和胥娴——都失踪了。” 根据那四人的短信,警方把他们留下的地址都翻遍了,仍是没有找到裴、胥两人的踪迹。 直到两天后受伤最轻的那人清醒,所有人才知道中了周如光的计。 原来,那天他们四人发现裴仪被带走之前,就已经被周如光控制住了。 至于那条短信,也是周如光故意留下来扰乱警方视线的。 胥娴失踪五天,裴仪失踪三天,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们被关在哪里。 因为这件事,宁柔每天寝食难安,吃不好也睡不好,短短几天,人就消瘦了很多。 其实,周如光有哪些用来藏人的地方,又有谁能比她更清楚呢? 毕竟,那些地方——她全都待过。 *** 失踪的第三天,裴仪依旧不肯说出协议书在哪里。 周如光彻底被惹怒。 不仅仅是裴仪,还有他的好学生胥娴,就算他拿出裴仪说话的录音,胥娴同样是冷硬不吃,根本没有半点屈服的意思。 “你不说他们在哪也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把他们引出来。” “既然你们四个感情这么好,想必,他们应该很乐意用那份协议书来换你的命。” 裴仪睁大眼睛看向身前的男人,胸膛因为气愤不停上下起伏。 “把协议书给你又怎么样?” “只要洛真他们拿到全部的账本,你一样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周如光闻声笑笑,仿佛在讥讽自己的女儿有多天真。 “机关盒的锁扣,早就被毁了。” “你真以为那个女人有办法把里面的账本拿出来?” “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不如指望你大哥早点拿协议书来赎你。” “你不是很想救宁柔吗?没有账本,就算我进了监狱,那六家公司往后也不可能再放过她了,她——还有那个孩子,宁宝宝,她们都会被你害死。” “你想做救世主,想救她们,可到最后,你谁也救不了。” 裴仪的脑子,一瞬空白。 决定举报周如光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想过最后会失败,也没有考虑过失败会是什么后果。 她会害死宁柔和宁宝宝吗? 她不知道。 从始至终,她想做的,只有还宁柔一个自由。 周如光深谙人性,清楚知晓该如何打击一个人的自信心,让她从此陷入绝望的深渊。 裴仪想救宁柔,他就偏偏要告诉裴仪,她不仅帮不了宁柔,最后还会害死宁柔。 他的目的达到了。 自那一天起,裴仪便再也没开过口,眼睛里的光,也在悄无声息中暗淡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逐渐记不清自己被关在这个阴冷的地下室多少天了。 被警察从角落里抱出来的那一天,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她看见了很多人—— 看见了流着泪的裴萱,看见红了眼的两个哥哥,看见宁柔和洛真,也看见可爱懂事的宁宝宝。 一切像是一场梦一样。 美好的那么不真实。 救护车开走的时候,宁柔没有控制住情绪,眼泪也无声的流了出来。 宁宝宝被洛真抱在怀里,看到妈妈哭了,自己的眼睛也红了。 “妈妈,我好难过。”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小裴阿姨呢?” 裴仪的衣服,满是红色的血迹,宁宝宝看的清清楚楚。 她觉得害怕,又忍不住难受。 尤其是想到裴仪教自己弹钢琴时的场景,一双圆杏眼又红了几分。 宁柔听见女儿的话,眼泪顿时流的更多。 洛真看着心口泛苦,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 “等小裴阿姨的情况好一点,妈妈和妈咪就带你去看望她。” 宁柔依旧难受。 洛真见她眼泪不停,小声安慰了一句。 “不要内疚,你已经尽力了。” “如果不是你自愿接受催眠,裴仪和胥娴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找到。” “她们不会怪你的。” 宁柔抬起指尖擦了擦眼泪,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 “但是想到她是为了我才吃那些苦——” 怎么可能不内疚呢? 在宁柔的前半生中,几乎没有人对她好。 她期待有人对自己好,更害怕有人对自己好。 受了人的好,就要想办法偿还。 她要怎么还裴仪的恩情呢? 无需更多言语,洛真便看穿了她真正的心思。 “她把你当成姐姐了,如果你也真的当她是妹妹,就不要想那么多。” “更何况,你也救了她,不是吗?” “裴仪的妈妈和哥哥会照顾她,我们先去医院看妈妈,然后再和宝宝一起去看她和胥医生,好吗?” 耳边响起的声音,温柔又低沉,轻易便能给人以力量。 宁柔的眼睛,不知不觉又红了起来。 “嗯,全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正文完结这样 怎么救的人见下章 感谢在2021-11-06 23:59:32~2021-11-07 23:1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肆六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060282、Erepyon、率知完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退、北风江上寒10瓶;顺风顺水213 5瓶;纯茶不加糖、菜鸟的灿烂、性感的小可爱、Erepy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裴仪失踪期间,洛真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在南方沿海地区的一个小渔村里找到了宁椿的小姨,也就是柏瑞苑那间房子现在的屋主。 从她那里,众人得知了更多关于宁椿和周如光的往事。 原来,柏瑞苑的屋子最开始属于周如光,他和宁椿结婚后,那里就成了两人的婚房,一年半后,房子突然转到了宁椿名下,再后来,周如光便对外宣称宁椿因病去世。 宁椿的死讯来得突然。 她十六岁来到海市,那时候身体还健健康康,谁知四年不到,连二十岁生日都没过,居然就死了。 小姨和小姨夫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于是每天下班都偷偷跟踪周如光。 终于有一天,他们发现了一个秘密—— 宁椿其实没有死,只是被周如光藏了起来而已。 发生这么大的事,两人当即准备去警局,想找警察把宁椿救出来,只可惜,他们的动作慢了一步。 周如光赶在他们报警之前,让他们和宁椿见了一面。 借由这次机会,宁椿将柏瑞苑的房子送给了两位亲人,并且在周如光的哄骗下,亲口向两人承认,离婚是自己的自愿行为。 宁椿都这么说了,小姨和小姨夫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再多加干涉。 两人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却没想到,周如光早就对他们起了杀心。 先是威胁恐吓、随后又在食物和水里下药,他们能做的,只有逃。 这一走,就是三十多年,熬到小姨走不动路、小姨夫进了棺材,夫妻俩都没敢再回海市和香树村。 “那个姓周的畜生,他不是人,他骗小椿说,学校不允许学生毕业之前结婚,哄着小椿跟他离了婚,一转头,自己又偷偷跟富家女在一起。” “他每天半夜带着刀,来我家里,吓得我们两口子半死,他不让我们去看小椿,也不让我们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就要杀了我们。” “我和老头子没有办法,只能逃走。” “是我们对不起小椿,早知道,让她留在村里该有多好……” 七十岁的老太太,头发已经全白了。 再回忆起当初的事,一双浑浊的眼睛就像进了沙子一样,不自觉就有眼泪流出。 宁椿父母死得早,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十岁那年,外婆去世,此后她便去了小姨家里生活。 一直到十六岁,小姨和小姨夫去海市打工,她才第一次走出香树村。 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少女时期,却偏偏遇上了一个没有良心的坏男人,自此,一生都在欺骗和利用中度过。 因为小姨的出现,宁椿的病出现了转机。 或许,在她的凄惨人生中,唯有童年和外婆一起生活的时光才是真正的幸福。 在医生的建议下,小姨每天都在病床前讲她小时候发生的事。 在一遍遍的重复之中,她真的醒了过来。 梦里听见的,是自己和外婆的故事。 睁眼看到的,是一张白白嫩嫩的可爱小脸蛋,以及,一声稚嫩动听的‘外婆’。 外婆——是在叫自己吗? 宁椿转头过,目光盯在小女孩的脸上,毫无缘由的,一滴泪就顺着眼眶淌了下来。 “外婆,身体痛痛吗?” 宁椿又听见一声‘外婆’,还没来得及询问对方为什么这么叫自己,就看到小女孩伸出小手,轻轻替自己擦去了眼角的泪珠。 “外婆,宝宝帮你叫医生伯伯来,好吗?” 宝宝? 这个孩子叫宝宝吗? 宁椿眨眨眼,喉咙一片干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宁宝宝见她还在流眼泪,学着妈妈哄自己的样子哄起了外婆。 “外婆乖乖,不哭了。” “宝宝现在就叫医生伯伯过来。” 话刚说完,她便松开小手,跑到床前的小桌子上,用力踮起脚尖,按响了桌上的电铃。 ‘叮铃铃’的声音响起,没多会儿,医生和洛真以及小姨就一起急匆匆赶了过来。 宁椿躺在床上,恍惚之中听见宁宝宝叫洛真‘妈咪’。 盯着洛真的脸看了半天,她确认自己是第一次见这个年轻漂亮的陌生女人,心里的困惑顿时更深。 直到空气中响起一声沙哑沧桑的呼唤,她的注意力,才从洛真身上转移到了洛真身旁的老太太身上。 “小椿……” 太久没有见面,宁椿愣了足足五分钟才认出来对方是谁。 她从未想过,自己此生还能再和亲人见面。 “小姨?” 多年前的最后一面,小姨和小姨夫曾经劝过宁椿离开周如光,但那时的宁椿,哪里听得进去呢? 二十岁都不到的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丈夫,以为对方深爱自己,便也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掏了出来,根本听不进亲人的劝诫。 此时病房里再度相见,宁椿除了后悔,更是羞愧难当,没有脸面再去看亲人一眼。 不知何时,洛真就抱着宁宝宝和医生一起离开了房间,将空间就留给了这对多年未见的亲人。 半个小时后,小姨红着眼睛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两人也终于释怀了当年的事。 医生给宁椿做了检查,确定了她的身体没有大碍。 得知宁柔没有死,还给自己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孙女,宁椿既开心又难受。 开心女儿遇到了真爱,现在过的很幸福;难受女儿被囚禁折磨的痛苦经历。 但所有的负面情绪,在看到宁宝宝的小脸时,就全都在无声无息中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外婆,妈妈也很想你。” “妈妈现在在看医生,要晚点才能来看你。” “外婆,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呢?” “宝宝想以后和外婆一起玩儿。” 身边的亲人,又多了一个,宁宝宝非常高兴。 洛真站在一旁,就看到女儿趴在病床上小嘴一张一合的说个不停,也不给宁椿回答的机会。 多么温馨的一幕,只可惜,少了宁柔。 看出宁椿眼里的疑惑,洛真走到桌前,倒了一杯热水送到她手边,小声解释了一句。 “阿姨,柔柔刚接受完催眠,现在还在休息。” 周如光绑架裴仪和胥娴的事,宁椿已经听说了。 此时听见洛真的话,她不免有些担忧,也想为大家出一些力。 “小洛,我能帮忙吗?我也可以接受催眠。” 洛真闻声,立刻摇了摇头。 “您的身体和精神状况还没有恢复,还需要静养,柔柔已经为警方提供了三个可能藏人的地址,虽然地址范围比较广,但多花些时间,相信很快就能把人救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小洛,小柔她、她是不是——” 宁椿欲言又止,语气中满是为难。 她和宁柔,终归是母女,终归是相似的。 洛真贴着床侧坐下,唇角微微弯了弯,随后将宁宝宝抱在身上,温着声安慰。 “阿姨,您忘记宝宝说的话了?” “柔柔很挂念您,每天都想和您相认。” “您能安然无恙的醒过来,我想,这里没有人会比她更开心。” 宁椿害怕,害怕女儿会恨自己、埋怨自己。 直至洛真这番话响起,她才真正安下心来。 她看向眼前的女人,目光中泛出一缕温和笑意,笑着反问了一句。 “小洛,既然柔柔还认我这个妈妈,那你是不是也要改口了?” *** 从地下室被救出来后,裴仪昏迷了整整三天才睁开眼睛。 正午十二点,天外阳光正盛。 窗户的玻璃透亮,金色的光落下,就像虚幻的泡影一样。 裴仪视线模糊,十几秒后,眼神才渐渐清明。 病床前站着的,是神形憔悴的裴萱和满脸严肃的裴义,再往后,是双眉紧蹙的裴礼,最后一个,是一身白色病号服的胥娴。 “妈妈、大哥、二哥……胥医生。” 裴仪依次认出四人,表情仍有些痴怔。 裴萱红着眼睛,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很多,说话的时候,鼻子一酸,险些又哭了出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发生这么多事,居然什么都不跟妈妈说,还骗你二哥来找我们,一个人留在你爸爸——留在那个坏人身边,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怎么到头来成了你保护我们大家呢?” 当初洛真联系不上裴礼,是因为裴仪早就让裴礼带着账本去找裴萱和裴义了。 她把妈妈和哥哥全部支走,显然是想保护家人,自己一个人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裴礼看着妹妹,嘴唇抿得紧紧的,很久过去,才愤愤出声。 “为什么要骗二哥,说爸爸派人去了妈妈和大哥那里?你就这么不信任二哥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处境有多危险?” 对于妹妹的做法,裴礼心疼又生气。 “好了,现在还提这些做什么?让小妹好好休息,你陪着妈,我去叫医生过来。” 一直没说话的裴义对着弟弟训斥了一句,脸色阴沉沉的。 裴家母子三人的表情都不好看,病床上的裴仪竟然抿着唇笑了笑。 她的身上仍泛着痛,明明没有多少力气,却还是抬起手,在肚子上轻轻摸了摸。 “妈妈,我饿了。” “好多天没吃东西了。” “想吃家里的粥。” 裴萱听见这句话,再也忍不住泪水,捂着嘴哭了起来。 裴仪要吃东西,裴萱和裴礼回了裴家煮粥,裴义去找医生拿妹妹的身体检查报告,一转眼,病房里就只剩下胥娴。 说起来,两人也有很多天没见面了。 “你还好吗?” 胥娴的声音,又轻又细,眉间仍被层层愁绪围绕。 裴仪眼中隐有笑意浮现,沉默了一会才应声。 “你自己穿着病服,倒关心起我来了。” 胥娴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嘴唇微微抿了抿。 “我的情况,没有你这么糟糕。” 周如光最生气的,是裴仪。 如果不是裴仪,胥娴和裴礼都不会知道实验的事,更不会背叛他。 和胥娴相比,裴仪这些天吃的苦,要多的多。 “我不觉得现在有多糟糕,至少,大家都好好的。” “对了,警察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说到这个,胥娴将这些天发生的事都讲了一遍。 “多亏了宁小姐帮忙,她知道我们的事后,主动接受心理医生催眠,想起了小时候待过的地方分别有什么特征,给警方提供了找人线索。” “周如光和你妈妈,已经离婚了,他想要协议书,你大哥就想了个调虎离山的方法,带着协议书把他引了出来,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得救。” “宁小姐的妈妈前些天也醒了,你姑姑和她见了一面,答应转做污点证人,到时候会在法庭上指证周如光做非法实验。” 听上去,都是好消息。 但裴仪最关心的事,胥娴并没有说。 “要打官司?” “账本拿出来了吗?” 周如光在地下室说过的话,已然成了裴仪心里的一根刺。 如果真的拿不到账本,那六家公司必定会逃过法律制裁,而宁柔和宁宝宝的余生,注定不会得到安宁。 胥娴知道裴仪的担忧,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 “没有。” “只能用现有的证据控告周如光和那六家公司的罪行。” “至于结果如何,就要看法官怎么判。” “一周后就要上庭了。” 一周—— 裴仪睁了睁眼,面上满是震惊。 胥娴不想她太担忧,小声安慰了一句。 “还有一周,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转机,要找到锁扣才有转机。 可按照周如光的说法,锁扣早就被毁了。 怎么会有转机呢? 裴仪眼神一黯,点点头,终是没有把周如光说过的话说出来。 *** 距离上庭的时间越近,众人的心情就越紧张。 宁椿身体没有彻底恢复,大家都不敢把打官司的事告诉她。 直到上庭前一天,她听到洛真和裴仪的对话,才知道女儿和孙女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 “周如虹说,她只知道周如光把账本藏在柏瑞苑,至于机关盒,她连见都没有见过,更不知道锁扣是什么。” “明天就要上庭了,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被他带走的那几天,他告诉我,锁扣已经被毁了,还说我们永远都别想把账本拿出来。” “……” 机关盒、锁扣—— 宁椿听着这些话,脑海中隐约想起一些话来。 “这条项链,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也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我知道你恨我,也恨它,恨我欺骗你,恨它锁住你,但是它真的很衬你,我帮你戴上它,以后,你每天都戴着它,我不在的时候,让它来陪着你。” 宁椿有多恨周如光,就有多恨那条象征两人爱情的项链。 她曾经无数次的当着周如光的面将项链从脖子上扯下。 作为报复,周如光会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笑着为她再戴上项链,并且一遍遍强调项链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他心里清楚,这样做、这样说,会让宁椿更加痛苦。 可他永远不会料到,那些曾经被他施加在宁椿心上的痛苦,终有一天,会再报应到他自己身上。 那条项链有什么用、周如光为什么这么在意它,这些宁椿全都不清楚,但她还是在开庭前一晚,将这件事说给了洛真听。 “妈,您是说,那条项链可能是锁扣?” 宁椿摇摇头,说出了一个除了她以外,再没有人知晓的秘密。 “我不知道。” “那条项链,被我扔进马桶冲走了。” “只不过,上面的坠饰被我偷偷留了下来,就藏在轮椅的把手缝隙里。” “这件事,连他也不知道。” *** 开庭当天,周如光坐在被告席上,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不出半点惊慌。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在意的,早已不是自己的事业,他要的,是宁柔和宁宝宝永无宁日的下半生。 他想要赢,想要胜利,即便自己接下来要面对数项指控,他还是想证明给洛真和裴仪看—— 不管她们怎么做,到最后,还是救不出宁柔。 宁柔是他创造出来的,她的命运,永远都掌握在他手里。 只要他想,她这辈子也别想得到自由。 机关盒的锁扣,就藏在送给宁椿的项链里,而那条项链,他亲眼看着宁椿把它冲进下水道。 没有锁扣,就别想拿出账本;没有账本,那六家公司就不会倒。 不管是洛家还是裴家,这场官司结束以后,全部都不会有好下场。 周如光如此自信,自信到控方律师将完整的账簿送到法官面前,他仍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直到判决结果出来,他和那六家公司一起被定罪,他才不得不相信—— 这最后的一仗,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宁柔获得了自由,而他,也将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周如光入狱两个月那天,宁椿和裴萱各自带着女儿来监狱探监。 玻璃窗外,两个被他欺骗利用了大半辈子的女人站在一起,看向他的眼神平静,仿佛在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你逼我戴项链、折磨我,扔项链的时候,坠饰正好掉了出来,你没有想到我会把它留下来吧?” 宁椿拿着电话,说话的时候,唇边还含着浅浅的笑。 周如光闻声,面上什么反应都没有,两只手藏在桌底下却抑制不住的颤抖。 看上去,他是气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宁椿看着那张清俊温雅的脸,恍然间又想起两人初识的一幕,心中再也泛不起任何波澜。 她转过头,笑着看向身旁的裴萱,细声问了一句。 “他不说话了。” “你还有话跟他说吗?” 裴萱拧着眉,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嫌弃,就好像在议论路边的一条狗。 “不说了。” “不是还要陪小柔去产检吗?” “快点走吧。” 狱房外,宁柔站在洛真和裴仪中间,看到两位长辈,唇角顿时微微弯了弯。 裴仪率先迎上前,搀住两人手臂,不满的抱怨了一句。 “妈妈、椿姨,说了不要来了,耽误柔柔产检。” “你这孩子,我们叫柔柔,你也叫柔柔。” 裴萱拧了拧眉,小声训了女儿一句。 宁椿和洛真听了,齐齐笑了笑。 宁柔也笑着摇了摇头。 “不要紧的,萱姨。” 五人边说话边往外走,出去的时候,迎面是金灿明媚的阳光,就像往后的日子,温暖又美好。 “……” “洛真,想好小宝宝的名字没有?” “小名叫贝贝,大名还没定下来。” “还没定?那我回去和大哥二哥他们多翻翻字典,帮贝贝想个好听点的名字。” “……” “小洛、小柔,做完产检,你带宝宝来我们家坐会儿吧,小礼明天又要出国了,晚上大家一起吃顿饭。” “这么快就走吗?阿洛,待会儿我们去超市买些面粉好吗?我今晚想做汤圆给大家吃。” “嗯,好,我带你去西区那边的超市,那里的汤圆馅儿种类最多。” “……”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 番外是顺着这个时间线往后写的!!! 感谢在2021-11-07 23:19:29~2021-11-08 23:1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iniyin、一条潜水的鱼、今天作者更了吗?、Galletadeoso、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间一壶酒15瓶;一条潜水的鱼、故人旧眸、Cheng 10瓶;冰淇淋很丝滑8瓶;E.Soooo 6瓶;也有很多可能5瓶;不羡仙、菜鸟的灿烂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