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离情篇 万方山这时的情形只能用“惨烈”来形容,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暴戾之色,似乎这场争斗已经把人类所有的野性引发了出来,淋漓的鲜血洒上了山坡。在这里,生命的陨落是如此的轻易。 七大世家高手尽出,他们的对手却只有一个人,一个闻名江湖的刽子手——血煞魔.可是七大世家的人死伤逾半,血煞魔却显然犹有余力。 血煞魔一身大红罩袍随风飘展:“今天我就让你们七大世家全军尽没,看谁还敢与我血煞魔为敌!” 云门谷谷主云淳一脸悲愤地望着地上散落的尸体:“除魔卫道本应齐心协力,可是直到此时还是各顾各家,血煞魔一代凶枭,若是让其逃生,再带起江湖中的腥风血雨,岂不是我们的罪孽!罢!罢!罢!就让我的血唤醒你们的斗志.” 他身形如电直扑血煞魔,手中长剑震颤,舞动出几片云彩--飞云剑法。可是真正让七大世家门人震动的是,云淳脸上那种与敌偕亡,不顾一切的昂烈。 血煞魔不动不摇,他根本就没把云淳放在眼里。迎着剑势,他的手随之递出,一掌就拍向云淳胸部。云淳反应奇快,微一侧身,用自己的肩头接了一掌,踉跄一下,云淳忍住如火如炙的疼痛,右手一翻,长剑已刺入血煞魔的腹部。 血煞魔没想到有人中了自己的血煞掌竟还能反击,他又痛又惊,鲜血激得他凶性大发,冲着云淳又是狠狠地一掌。但这时七大世家的人已反应过来,云淳的血的确让他们清醒了,再不齐心协力,恐怕真会全军尽覆。他们有志一同地齐齐迎向血煞魔,将云淳替了下去。由于各家人这次协力一致,再加上血煞魔已身受重伤,局势明显地逆转了。 血煞魔渐渐已露出疲累之色,慢慢向后退去。七大世家步步紧逼,直把他赶向了万方山的悬崖绝壁,那是一条绝路。 站在高崖边,血煞魔由于失血过多已精疲力尽,七大世家见有机可乘,一齐发动攻击。血煞魔再难支持,被掌风剑气笼罩着,他大叫一声落下了万丈悬崖。 六年后的同一天。 云门谷中,一个惊惶的声音喊着:“快来人呀,谷主,夫人,二少爷不见了!”这个声音立即使云门谷大乱起来,上上下下都展开了搜寻工作。 不远的山坡上,血煞魔望着自己引起的慌乱,眼神中有种残忍的满足,声音中更透着几分令人打颤的阴狠:“云淳,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你不是以正义自居吗?好!我就让你的儿子步我的后尘,成为一代煞星,到那时,再看一场父子相残的好戏!” 突然,他又意识到有些不对,他提着手中的婴儿已有一段时间了,怎么没听到一点声音,莫非自己手太重竟不小心把他弄死了?他连忙打开婴儿的布包,当然他绝不是在关心婴儿的死活,而是怕自己的复仇计划不能实现。 当他打开罩在婴儿脸上的布时,他蓦地对上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何等纯净清莹的眼睛。血煞魔红红的眉毛一皱,因为他发觉这婴儿的眼睛实在亮得出奇,就像是能洞烛一切似的,但这明明只是一个婴孩而已呀! 血煞魔镇定一下,捏了捏婴儿粉嫩的双颊。那婴儿——云淳的二儿子云霄也好奇地盯着他看,白面团似的小胖手儿摆呀摆的,口中还咿咿唔唔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血煞魔不由得有些奇怪,眼前的婴儿经历了如此的颠簸,又面对着自己狞厉的面容,竟没有一点儿害怕的样子,一般的婴儿早该放声啼哭了。可你看云霄,清亮有神的圆眼睛眨呀眨的,好象是在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小手儿也无意识地伸到红如樱桃的小嘴里啃着,那样子虽是可爱极了,却也有点思索的味道。只可惜这一切看在血煞魔眼里却只能勾起他对云淳的恨意,他的手暗一使劲,掐住婴儿的小胳膊。 这一次,血煞魔清清楚楚地看到小云霄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小小的唇儿抿得紧了,看着血煞魔的眼神中竟然有着......血煞魔愕然,那分明是恨意! 小云霄仍然没有哭。 云霄已经六岁了,可是由于血煞魔把对云淳的恨全部发泄在他身上,所以,小小的云霄就已经凡事学会了沉默,因为只有默默地承受一切,才不会引发血煞魔更疯狂的折磨。 可是,有一天,云霄竟然破天荒地向血煞魔问了一个问题:“我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激起了血煞魔的残暴本性,他狠狠把云霄打了一顿,才抛下一句话:“你没有名字!” 根本不在乎身上的伤痛,小云霄抹去嘴边的血迹,喃喃自语:“为什么我的梦中总有那一片云天呢?”他猛地抬起头来,向着血煞魔一字一顿地说:“我、叫、云、天、梦!” 隆天苑。 天龙殿。 一个人白衣白袍,高坐在殿首的天龙椅上,他身前的紫玉栏杆上停着两只威武雄俊的黑鹰,昂首顾盼似在巡视自己的领土。 这人神态有些懒散,黑发随意散落在胸前,他那双原本灿若星月的眼睛似被行云遮掩了,有种飘忽游离的味道,让人捉摸不透。可是,即便如此,他浑身上下仍然散发出一种傲霸天下、无与伦比的气势,仿若他就是这寥寥乾坤的主宰。 不错,他是云天梦,江湖第一帮派天龙会的主人。他一手掌握着南七北六十三省的兴衰存亡。同时他也是一言生死,权倾朝野的当今御弟天定王。 不过,别看他表面轻松,但实际他的心正随着龙文天的话跌宕起伏。 “少爷,血煞魔在万方崖下侥幸不死,在他伤愈的同时云淳的二公子云霄也莫名失踪,再加上您足踝上的金锁,据此判断,也许云霄就是被血煞魔带走了,也许......”龙文天神色愈现凝重:“您就是云门谷主云淳的第二个儿子云霄!” 云天梦的眼睛霎时间变得澄澈无比,他目注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个小巧精致的金锁,他嘴里轻轻地念着:“龙腾云霄!” 汴京以东百里处。 站在山顶,俯视着脚下的山林庄院,静水闲田,那是一派何等安详升平的图景,这里就是云门谷吗? 云天梦的心情,宛若他随风飘舞的白衣起伏不定。只有梦中才会出现的地方竟真的展于眼前了,不由自主地跨前一步,仿佛想投入到那被小桥流水环绕的人家中,那里有他的亲人啊!云天梦的眼睛湿润了,他喃喃地问:“是你吗?我日思夜想的家园?” 怜儿欣羡地望着宁静清幽的云门谷,扯着云天梦的衣袖急急地问:“云哥哥,那儿真会是我们的家吗?” 云天梦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向着怜儿温柔地展颜一笑,眼前的人儿是他生死相恋的至爱呀,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但却不愿怜儿纯真的脸上有一丝愁苦。而此时,他已从怜儿迫切的话中听出了那种对家的渴望,心里有些歉疚,云天梦拢住怜儿的腰,用下颌轻轻抵住她的头发,语气中带着坚定:“怜儿,放心吧!我一定会给你个安定的家!” 他们身后的龙文天和龙七相视一笑,笑容里有着几分庆幸的样子,对云门谷,他们算是满意的了。当然,云天梦的身世并没下最后的定论,可是至少已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了,这次来访云门谷,正是为了揭开云天梦的身世之谜。 就在这时,远远地一声呼唤传来:“起少爷,求求你了,快出来吧,我认输就是了!” 一个童稚的声音似在响应他的话:“放了你可以,但爹要求我做的那篇文章怎么办?” 前一个声音低叹一声,妥协了:“好吧!我来做就是!” “起少爷”终于达到目的,所以口气轻松多了:“这才是!放心,只要你乖乖地顺从我,本少爷绝不亏待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龙七忍俊不禁,对着嘴角含笑的云天梦眨眨眼:“是那个小鬼头云起!” 怜儿已经向声音来处跑了过去。云天梦三人赶忙跟着她走进一片清幽的树林中,没行多远,就看见一棵高耸的古槐树。那树枝杈交错,叶子早已落尽,但一个粗粗的斜伸出来的大树杈上却绑着一根绳子,绳子的下面,嗯,圈套着一支脚,而连接着脚的当然是一个人的身体,只不过这人倒吊在那里,鼻孔向上,发丝直立,那形象实在是不太雅观。 云起首先发现了他们,他第一个反应是发愣,然后就突然好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伴随着他起跳动作的是一声几近惊天动地的欢呼:“哇呀!” 被倒吊的人由于背对着云天梦等人,所以并没发觉现场已多了几名“观众”。这时见到云起的一系列反应,他竟然也惨叫了起来:“起少爷,我都服输了,你还想把我怎么样呀?”听口气,他以为云起的欢呼是因为又想出了整他的鬼点子才“喜极而呼”的。 云起哪里还顾得理他,一个筋斗就翻跃到云天梦身前,一把就抱住了他,嘴里不住地喊:“怎么是你?你怎么会来的!”小云起可能没意识到自己与云天梦只有一面之缘,但此时所表现的热情却好像是阔别以久的多年至交。也许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对眼前的人会有异常亲切的感觉。无它,毕竟是血脉相连呀! 云天梦也有些感动,那种亲情的流露是毫不掩饰的,这个连自己肩膀都够不到的孩子就是我的弟弟吗?可是多年来的尊主地位让他习惯了高高在上和被人敬畏,竟不知道该怎样响应云起这么直接的热情。 在他还没有所动作时,龙七已大步跨过来一把将云起带了过去,并且把他高高举起猛地转了一大圈:“小鬼头,还记得我吗?” 云起挣扎着下了地,先整理自己的衣襟,再拢拢有些散乱的头发,才轻咳一声,慢条斯理,正经八百地对着龙七说:“你哪只眼睛看我像小鬼头了?我现在郑重告诉你,站在你面前的是江湖中赫赫有名,文武双全,英俊潇洒,倜傥不群......咳!咳!还有那个成熟稳重,少年老成的——”故意把声音拉得老长:“玉面神龙云起!” 他这一宣布,逗笑了所有的人。怜儿边笑边拍手:“云起你可真厉害,能一下子说这么多好听的词,明天我也要学几个夸赞自己的词语,好去对别人说!” 龙文天折扇一挥,尔雅地笑:“怜儿,拜托了,你的学识已经够‘丰富’了,就不必再锦上添花了!” 怜儿向他吐了吐舌头,倚在了云天梦身边。云起却一脸豪气地拍拍怜儿肩膀,慷慨地说:“没问题,我来教你,等将来你就是我‘玉面神龙’的入室大弟子,说出去也是你的荣耀!”这小家伙脸皮还真是厚! 但这时,正在树上“倒挂金锺”的人却实在受不了了:“起少爷,我的小祖宗,您老收徒弟的事以后再说也不迟,反正以您的威名之盛,恐怕会让拜师的人蜂拥而至,倒是我......挂在这里都快一个时辰了,您行行好,放了我!做文章的事包在我身上!”这人拍着胸膛打包票。 云起好像才想起还有个人被他吊在树上,赶忙过去解开绳子,放下那人,口中犹埋怨:“云成呀,你也真是,怎么会那么不小心!你看看,又得我出手救你。哎,我记得有句俗话:点水之恩,涌泉相报,你说我救你这么多次,那个......” 云成连忙拱手,赔笑说:“起少爷,我明白,您的恩情似海深,云成有生之日就是报答之时!”心里却苦笑:“我‘落难’还不是你搞的鬼!真是没天理!” 云天梦摇头失笑,心里却着实喜欢这小鬼灵精似的云起。云起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云天梦又叫了起来:“云大哥,你笑起来怎么会这么好看?天呀,这回可完了!我那江湖第一美男的称呼恐怕要泡汤,小兰、小竹她们看到你,一定会移情别恋,这回可惨了!”这个小不要脸的!  云成赶忙安抚小少爷:“您放心,起少爷,等您再大一点,绝对无敌天下,魅力四射。还有,您应该请这几位客人回谷中去呀!” 云起立即小脸一板,严肃起来,有模有样地一扬手,向着云天梦等人:“诸位,请!” 几人忍住笑,随他穿越树林,走过石拱桥。不过,没多久,云起的声音又吱吱喳喳地响了起来:“云大哥,我早就想去什么天苑找你,可是你知道,我大哥那是一个顽固头,我把三圣五贤,孔孟春秋所有的道理都说了,可他还是不带我去!你说,我简直是交兄不慎,还有那个遇人不淑吗!”天呀,他在说什么?“遇人不淑”指的是丈夫对妻子而言,他竟然用在兄弟身上。云天梦在失笑之余却暗暗下了决心:“这云起聪明有余,但喜欢投机取巧,必须要严格教导!” 云起,你惨了! 第 2 章 云天梦的步伐越来越慢,尤其是当他随着云鹏兄弟来到云淳夫妇的居处竹心居时,他已经有点“举步维艰”的味道了。是近乡情怯吗?他打量这清幽脱俗的所在,心里却在幻想着见到云淳夫妇的情景。  云鹏炯亮有神的眼中也存着几分猜测和疑惑,云天梦的到来着实让他惊喜,但更让他寻味的是云天梦执意要拜见自己早已多年不问江湖事的父母亲,可现在他却...... “云兄,您怎么不走了?” 云天梦没有回答他,他手抚着身边的一棵翠竹,脸上现出几分迷惘,几分伤感,似是因为眼前景物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中。可毕竟那是太遥远的事了!他摇摇头回答云鹏:“你不会明白的!” 龙文天踏前一步,轻握了一下云天梦的肩膀,轻轻地低吟:“看尽苍穹龙入海,似曾相识燕归来!” 天真的怜儿竟也能体会出云天梦此时百感交集的心绪,乖巧地把自己的小手悄然伸进云天梦的手中,并且紧紧地握住,像是在传递给他勇气。 云天梦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并不孤独,虽然自小失去了父母,但身边的爱人与兄弟无时无刻不在身边关心着自己的感受,那种相契相知又岂是血缘的相异所能相隔的?心神一震,他豁然开朗了,飞扬的眉又再次亮出神采。 云天梦昂首阔步,走进了竹心居,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这时他已经二十四岁。 云淳夫妇虽然年近不惑但绝不给人老迈之感。尤其是云淳,那刚直的眉,笔挺的腰,方正有型的脸,处处让人感觉到他的铮铮铁骨,昂扬正气。此时他听了云鹏的介绍,纵使他早已无心世事,但天定王云霄的威名实在是太盛了,想不听说都难。所以他一向平静如水的心也难免起了波动,踏前一步,他举手为礼:“草民云淳拜见......” 云天梦初见他们,心里早已被激动和孺慕之情塞满了,以致忘了礼数。这时一看云淳竟要向他见礼,心里一慌,不由自主地双膝一弯,竟先跪了下去。怜儿、龙文天和龙七一看他跪下,当然不能自己站着,紧随着也跪下了。 云淳一怔,随后面色大变,赶忙上前扶住云天梦:“王爷,云淳一介草民,怎敢当您如此大礼,岂不折煞在下了!” 云鹏兄弟也是面面相觑,显然不知如何是好。但云淳的夫人海眉心竟也没有反应,只是愣愣地盯着云天梦,动也没动。 云天梦被云淳扶起身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所以他有些尴尬地笑笑:“我与云少谷主情同兄弟,您就如同我的亲生父母,当然要行大礼!”“亲生”二字他特地加重了语气。 云鹏当然能感觉出他的诚意,也赶忙说:“对呀,您不用把他当作王爷,其实他这个人一向是,嗯,平易近人的!”云天梦平易近人?连他自己都觉得是睁眼说瞎话。 “哦!那就好!”云淳欣慰地笑,打量着云天梦,渐渐地,他脸上露出赞赏之色:“不愧为天定王!果然是仪表非凡!” 但海眉心的反应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她急急地上前几步,抓住云天梦的胳膊激动地问:“你也叫云霄?是吗?”她的行为几近于失礼。 云天梦当然不会在意,因为这位美丽妇人眼光中透出的那股子渴切和关怀温暖了他的心,带着些紧张,他回答:“是的!我叫云霄!” “你多大了?”怎么像是在审问似的?云淳也感觉到不对劲了,连忙扶过海眉心:“眉心,你怎么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死心吗?他的名字与霄儿相同只是凑巧而已!” 海眉心甩开他的手,声音有些尖锐了:“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的父母吗?” 云鹏也帮着父亲劝说母亲:“娘,您别这样!别再伤了自己身体!”原来,海眉心自从二儿子云霄失踪后就几近疯狂地到处去寻找,每失望一次就痛哭一次,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但仍然没停止过打听失踪儿子的消息,而且自那以后她更加疼宠身边的两个儿子,云鹏还好说,但云起却被惯得有些不象话了。 不过,云天梦的一句话就让云家人停止了争执:“我没有父母!” 所有人的目光又再次集中在他身上,海眉心以更快的速度跑到他身边,虽然这次她的问题改变了方式,可是那一种渴切到极点的语气让云天梦觉得他若是否定就会让海眉心崩溃,她问的是:“你二十四岁,对吗?” “是的!”云天梦回答得异常平静,但你若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他的手正在无意识地握紧。 海眉心更紧张,她的手挥了两下,那样子像是在让自己不要太兴奋,结结巴巴地,她再问:“你、满月时......就已失去......了父母?” 云天梦的心在抽缩:“应该是!因为我从没有见过他们!” “你的左右足底各长着一颗红痣?”海眉心觉得自己要昏倒了! 云天梦也是一阵天旋地转,他立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海眉心,缓缓的,一滴眼泪滑下了面颊。龙文天,龙七也是激动不已,他们终于确定了少爷的身份,找回了自己的家。 海眉心急得要发疯了:“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 还是没有说话,云天梦再次跪了下去,晶莹的泪光中他清晰地看到了海眉心又惊又喜的脸,慈蔼的眉,哀伤的眼,抖动的唇,那是自己的母亲:“是的!我的左右足底都长着一颗红痣,还有,我幼时足踝上还戴着一个金锁,上面刻着四个字:龙腾云霄。所以,我叫云霄!” “霄儿,我的霄儿!”海眉心一声痛彻心肺的呼唤让在场所有的人不由自主地泪盈双眶! 云淳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他扑上前,用颤抖的手抚着云天梦的肩,不由得老泪纵横:“你真是我的霄儿!” 云天梦回拥双亲,多年漂泊的心今日才算找到了依归之所,他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沾湿了云淳夫妇的衣襟,也沾湿了自己的。像要倾诉出所有的委屈,像要流泄出所有的伤痛,他任泪水自由洒落,只有它才能洗愈多年来饱受摧残的身心呀!他再也不是什么天龙主、天定王,他只是一个渴望双亲怜爱的孩子,一个渴望安定的浪子啊! 漂泊流浪的燕子啊,你终于回来了! “母亲,您好像第一眼就认出了我?” “我是你的娘亲呀!怎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虽然你的相貌和儿时大大不同,但你那双眼睛,却在我梦中出现了二十四年啊!朝思暮想的二十四年啊!我......我怎会认不出呢?”海眉心的泪再一次哭痛了云天梦的心,“娘!” 什么是母子情怀?这就是了! 可是云天梦为难了!当父母问及他这些年的经历时,难道让他说自己是血煞魔的徒弟,就是当今江湖中天龙会的会主,他还有个名字是云天梦?他不在乎身背魔名,被人唾骂,可是他的父亲,那是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云淳呀!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是群魔之尊,那会怎么样? 云天梦为难了,他刚刚找回了家,找回了双亲,找回了兄弟,他不想失去啊!所以,他对自己的父母撒谎了:“我是被师父在一处山坡上发现的,他把我捡了回去,抚养长大......”师父?谁是我师父呢?云天梦心思电转,哎!随便吧!“我的师父就是江湖中的枫桥四友!” “你是说东儒、南剑、西绝、北痴!” “正是!” “怪不得你有如此成就!四友之恩,云淳铭记在心了。霄儿,你应该让为父去道谢呀!” “爹,师父们向来萍踪无定,很难找到,有机会我再介绍给您!” 总算顺利过关! 云起派上了云天梦的膝头,小脸上充满了好奇:“你真是我的二哥呀?”云天梦但笑不语,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金锁递给了他,云起叫了起来:“真的和我的一模一样,就是字不同!”然后他突然又严肃起来,一副智慧高深的模样:“其实,那天你的反常就已经告诉我你认识金锁,今日证明了我所料不差!”这个小家伙,坐在人家腿上还想玩深沈。 龙七“哧”了一声:“这叫事后诸葛!” 云起不干了:“你说谁?” 怜儿帮腔,她和龙七一向是好搭档:“就说你呀!还有,你快点儿从云哥哥身上下来,那可是我的位置!”她早就不满云起的行为了,竟然坐在云天梦腿上,那她坐哪儿? 云起大眼一转:“羞!羞!羞!怜儿抢男生!” 怜儿当然不示弱,龙七的刁钻她也学了几分,所以反唇相讥:“不知道那什么小兰,小竹是男的还是女的,我好像听说有人生怕她们不喜欢了哦!” 云鹏强忍住笑说:“我敢肯定,小兰、小竹是如假包换的小美人?” “大哥!”云起一跃而起去捂住云鹏的嘴,小脸儿已经有些红了,难得呀!云起还会脸红! 怜儿却已笑得前仰后合,她实在是太得意了,云天梦忙过去扶住她,拍拍她的后背,无奈地说:“别笑岔气了!” 云淳夫妇像有默契似的对看一眼,欣慰地笑了,看来,他们不但找回了儿子,还白捡回一个儿媳妇呢?可是,突然之间海眉心想起了一件事,她的笑渐渐变得不太自然了,希望是自己多虑了,她在心里这样希望着! 云门谷的确是个大家庭,除了谷主一家,另有丫头、长工、伴读、护谷卫士等四五十人。最让云天梦注意的是云门谷向负盛名的西满楼和江夜。这两人在云门谷的地位就如文武尊侍,十大鹰使在天龙会一样,是云淳最信任的两个虎将。只不过,他们中年青的江夜也已经四十多岁了,并且都已成家,含怡弄子,着实过得闲适生活。当他们得知失踪多年的二公子终于归家时,自然都赶来竹心居,一是为谷主道贺,二是为二公子洗尘。 所以,云天梦在云门谷的第一餐不但丰盛,更是热闹,席间免不了被父母及西、江二人问东问西,云天梦也一一作答,以他的学识之丰,修为之高自然又免不了引起一声声惊叹,云淳在一旁不住点头,脸上也露出那种见子成龙的骄傲神采。海眉心的眉梢眼角,更是充满了对爱子的欣赏。 云起实在忍不住,因为他真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总喜欢说一些“没营养”的废话,应该轮到自己了吧:“二哥!我得问你一件事!天定王和国舅哪个官衔高一些?” 龙七敲他头一下:“你简直是侮辱我家少爷?凭国舅脑满肠肥的蠢样子,连替少爷提鞋都不配!” 怜儿也连连点头:“是呀!是呀!连我都不稀罕他提鞋!” 龙文天看看云天梦,笑了笑,才转首对云起:“小起,你若想报钱国舅当日派人追杀之仇,不用劳烦少爷,找我就行了!” 云起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了:“文大哥,你有本事整治那什么狗屁钱国舅吗?” 怜儿又不甘寂寞地抢着说:“文大哥可厉害了!告诉你,你这个什么面团泥鳅大侠连文大哥的一个手指头也打不过!” 云起“哇呀”一声跳了起来,指着怜儿的鼻子说:“什么面团泥鳅?是玉面神龙!你这个笨丫头!” 怜儿也不甘示弱,跳得比他还高:“你才是笨小子!臭泥鳅!” 他们俩互不相让,其它人却忍着笑看好戏。云鹏一把拽回云起,把他按在座位上,云天梦忙把怜儿带进臂弯,安抚她:“怜儿,跟小孩子争什么呢?” 怜儿噘着嘴:“谁让他说怜儿是笨丫头!” 云天梦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头,笑容里满是纵容:“怜儿这么聪明,大家都知道,你何必在意一个小孩子说什么呢!” 怜儿想想也有道理,瞅瞅云起:“好了,我才不和小孩子见识呢!” 云起不依:“不干,不干,二哥偏心!” 龙文天凑到他耳边悄悄说:“还想不想找钱国舅麻烦。” 精神一震,云起拽住龙文天,瞄了瞄别人,故作神秘地小声说:“当然想!你有什么妙计?” 龙文天展眉一笑,使他原本就清俊温文的面孔更多了几分飞扬和超脱:“帮你,可以!但不是现在!” “那得到什么时候?” 龙文天随口吟道:“云起云灭沧海同!” “什么!”这句“高深莫测”的话可使云起为难了,搔搔头,他努力思索着是什么意思?他怎会知道龙文天的目的只是让他们闭上嘴而已。 西满楼一向最疼云起,这时见他一副煞费脑筋的模样,赶忙替他解围:“小起,你那剑法练得如何了?” 云起一听这话,精神头立即回来了,看来他是自信得很呢?顺手就从墙上摘下一把剑,利落地运剑出鞘,并以手压剑,也不知道是向谁行了个剑客礼,才从用餐的阁楼中一跃而出,直接掠身至对面湖岸上的演武场上。大家当然明白这小子又想炫耀自己的剑法了,不过,对他练剑的进度,长辈们自然关心,所以立即齐站在阁楼的窗台上屏息凝视。云天梦也从未见二弟展示功夫,机会难得,便与龙文天、龙七一起观望,怜儿呢,自然是云天梦走到哪,她也走到哪,纯粹是看热闹的心态。 只见云起翻飞跳跃,长剑横劈斜斩,动作快捷,颇是那么回事。但若仔细观察,便可看出他举手投足之间虚浮不实。但西满楼当时就喝起彩来,并与江夜指指点点,明白地表示出对云起的剑法很是满意。只有云淳皱了皱眉,而云天梦三人面无表情。 当云起停剑住身时,西、江二人忙鼓掌以示勉励。西满楼更是接住云起飞奔而来的身子,在他充满得意的小脸上亲了一记,哈哈大笑起来。云淳脸色并不好看,他刚想喝斥云起几句,却正巧被笑意盈面的海眉心看到,忙捅了他几下,并用眼神警告他不许“胡来”。云淳只得无奈地摇头!有什么办法呢?对这个爱子心切的母亲?旁观的云鹏自然明白,但有父母在的,他能说什么? 云天梦猛地一甩袖,旋身坐在椅子上,顺手端起一盏酒,一饮而尽,他眼神落在前方,也不知在看什么,然后他徐徐地问:“龙七,云是什么?” 龙七微一躬身:“虚幻缥缈,无实无体,迷离惘形,一切在空,这是云!” 已被赞得有些得意忘形的云起听到他们的话,嘲笑他们说:“二哥、七哥,你们说什么呢?什么一切在空呀?竟爱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你倒说说我的飞云剑法怎么样呀!”看来,他若不得到云天梦的夸奖是不会甘心的。 云天梦蓦地目注于他,眼光中的怒意立刻让所有的笑脸僵住了:“你连云是什么都不知道?用什么去练飞云剑法。” 云起先是一愣,然后小脸“腾”地红了,他结结巴巴地问:“二哥,你怎么了?” 海眉心一见情形,就知道要发生什么,连忙走到云天梦的身前,恳切地说:“霄儿,别让小起失了颜面?”说什么来着,可怜天下慈母心。 云天梦深深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他当然能理解她的心意,但他更明白处身江湖的残酷,那是来不得一丝取巧的,只有智慧和武功才是生存的本钱。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用那样冷静的语气说话:“母亲,您是想看小起现在失去颜面,还是想看他日后江湖中失去生命?两种结果,您只能选择一个!” 海眉心震动了,她望住云天梦理智得近乎残忍的眼,才突然意识到她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儿子。那种坦诚无畏的态度,那种凛然无摧的魄力,那种看尽苍穹,目及天地的气势,海眉心有些眩目了。霄儿,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云淳悄悄的拉过她,悄悄地说:“听霄儿的!” 西满楼和江夜二人不满地皱皱眉,但云起却奔了过去:“二哥,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云鹏面色沉重:“你七哥刚才说的正是云家剑法的真谛呀!” 云天梦的话更是毫不留情:“龙七八岁时的剑术水平,已经不知超你多少倍?” 众人不由得怔愕,因为他们看出云天梦并不是那种夸大其词的人,可是他说得又很难令人置信。虽然,说句心底话,云起练功并不认真,也算不得刻苦,可是毕竟出身名门,再加他天资聪颖,已算得小有成就了,又怎会如云天梦所说呢? 云天梦略一扬手,只见随他手势,云起手中的剑已经飞向龙七,后者接住后,云天梦才命令道:“你把刚才云起所使的剑法再演练一遍,记住,尽你所能,使这剑法完美无缺!”他只是随意动作,但已显露出内家功夫的最高境界——以气御物。众人不免心生惊异。毕竟,云天梦才二十多岁,但举手抬足中却气势万钧,那股凌人的霸气连这些江湖名宿都觉得倍受压抑。 龙七恭声说:“是!” 只见他身随剑走,瞬息间,人已到达湖心。他抱剑而立,竟闭目凝思起来。缓缓地,他张开眼,大家心中一怵,因为这时他眼中的光芒更胜于他手中的剑气。剑动了,带起了一片虚幻,使得龙七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似乎人与剑融合一起,化成了茫茫云雾,是耶!非耶,无实无体,一切在空,这是飞云剑法。 当这一切被冲淡了,龙七重现身影时,众人已忘了喝彩。那等剑术,正是众多剑客所追求的至高之境呀!“人剑同体,形意合一”龙七,他是谁? 首先发出赞叹的是云淳,他不无感慨地说:“想不到对我云家剑法领会最深的竟不是我云家人。鹏儿、起儿你们真该感到惭愧才是!”但此时真正感到惭愧的却是海眉心,倒是云鹏一派镇定,对于龙七等人他算是知之甚深了。 西、江二人此时也已说不出什么,他们虽然不清楚龙七到底武功有多高,但绝对超过自己就是了。 云起怔怔地看着已经步回楼中的龙七,愣愣地说:“你的剑法是怎么练的?” 龙七先将剑递回给他,才饶有深意地说:“练剑要用心,这‘心’不仅是精神、智慧,还包括一个人的心血和刻苦,为了我的剑能‘静’,我曾站在雪地里七天七夜,不吃不饮。为了剑的‘动’,我曾连续与海浪搏击五十八个时辰。奇怪的却是,当我功成之后,别人只会谈论我的成就,却不会谈论我所投注的心血。云起,我的话,你明白吗?” 云起一下子象长大了很多,第一次,他真的去用心思索了,别人都不去打扰他,然后,他抬起头,感激地说:“七哥,谢谢你!”云淳欣慰地点点头,海眉心放心地笑了。 龙七做了个以指弹剑的手势:“不必谢我,你的剑术,若能得你二哥指点,那才真是得天独厚了!” 众人的目光又重新集回云天梦身上,语气惊佩地说:“二哥,那么厉害呢?” 怜儿来劲了,刚才她憋了半天,一句话也插不上,小脸一扬,骄傲地说:“那当然了,云哥哥是天底下最利害的人!谁也比不上!” 云起就爱和她抬杠,这时故意复萌,唱反调说:“难道玉皇大帝也比不上二哥吗?” 怜儿才不服气呢:“当然比不上!要不,你把那什么玉帝叫来和云哥哥比一比?” 云起耙耙头发:“这个......”突然,他又跳了起来,叫道:“玉皇大帝要是听我的话,我也不用练功了!” 众人哄然而笑,那笑声给原来的寒秋添了浓浓的暖意,但云天梦却笑不出来,这华堂洒暖,天伦之乐,真的能让自己拥有吗?你是云霄,还是云天梦? 其实,在座的人中最了解他的当属龙文天了,看着云天梦有些郁郁的神色,他竟为自己的少爷感到心痛,命运呀,你把什么都给了少爷,却为什么吝于施舍一点点快乐呢? 怜儿虽然懂事不多,却能准确地感受云天梦的喜怒哀乐。这时,她也觉得空荡荡的,立时注意到云天梦的迷惘。于是,她悄悄凑近了,抱住云天梦的胳膊,悄悄的说:“云哥哥,你要是不高兴,怜儿也会不高兴的。” 云天梦低下头,贴近怜儿:“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 怜儿理所当然地说:“我就是知道!” 云天梦接下来的动作实在是出人意料,他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前捧起了怜儿的小脸,替她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然后在她的额心上吻了一记,才拢紧她的腰,用那种温柔得令人沈醉的语调说:“我再教你一句诗,记住了: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怜儿傻傻地一点头:“记住了,一点通,对吧?”原来她只听懂了最后三个字。 云天梦敲敲她的头,但动作实在轻柔得不象话,似是生怕弄疼了眼前的可人:“你呀,才是点不通!” 他们俩旁若无人的浓情蜜意,别人表面上装看不见,却在心里偷笑,云淳更是已经在和海眉心低声商量着婚礼的诸多事宜。 被晒在一旁的云起心里怎能平衡呢?二哥对谁都不冷不热,只对那个“笨丫头”好得要命,我云起聪明绝顶,哪里不如她个笨丫头?越想越不甘心,云起大叫一声,在众人的惊愕目光中跑向了紧紧依偎的云天梦和怜儿,干脆一使劲就挤进了他们两人的身体中间,得意地一扬脸:“你们刚才在谈什么,我和你们一起谈!” 众人再次失效笑,就连云天梦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好呀!现在我就和你谈,仔细听着:陈子昂在《登幽州台歌》中的怆然所为何来?” 第 3 章 这是一间书房,布置得颇有些雅致意,尤其是墙上挂的几幅画,其中竟有几幅是顾恺之的真迹,再加上墙角书架上的盆栽,给这原本就充满书香气的所在更添了几分盎然的生气,她还有个名字叫“静心阁”。只不过伏在大书桌上的两个晃来晃去的小脑袋却怎么和这间书房的气氛不太协调。 怜儿手中的毛笔并没落在纸上,反倒大多数时间是放在嘴里啃咬着,那毛笔的顶端已经被“吃”得“伤痕累累”,“惨不忍睹”了,旁边的云起更无一刻老实,好像屁股上长了刺,根本就坐不住。东瞄了一眼,西望一眼,那模样不像是在做文章,反而像是正在“侦察情况”的毛贼。 云成端着水果盘走了进来,云起一下子跳过去,贼兮兮地问:“爹他们呢?” 云成递给他一个苹果:“去望月楼了!” “哇呀!”云起欢呼一声,跑回去一把就拉起怜儿:“走!” 怜儿一脸莫名其妙:“文章还没做完,去哪呀?” 云起丢开怜儿手中的笔:“你别傻了!大人都走了,咱们做给谁看呀!” 怜儿觉得他才是“傻乎乎”:“他们难道不回来了么?等云哥哥要看我的文章时,那我可怎么办?” 云起不屑地看她一眼,指着云成:“你以为我的伴读只是摆样子的吗?什么叫伴读,告诉你……”转首向云成吩咐:“云成,这两篇文章交给你了!” 云成有些为难地说:“起少爷,不是我不做,二少爷可不象大少爷,我、我怕万一他知道了......”云起一掌就拍上他的肩膀,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怎么?云成,又想尝尝我的手段了?” 云起慌忙摇手:“别!别!我写就写!” “这还差不多!”丢下这句话,云起拉住怜儿,两人溜出了“静心阁”。 怜儿甩掉云起的手,有点裹足不前了:“这样好吗?” 云起的手指几乎点在她的鼻尖上:“你傻不傻呀?做那劳什子文章有什么用?我玉面神龙要做的是江湖大侠,可不是酸秀才,还有你,反正有二哥娶你,又不是嫁不出去,更不用浪费脑筋学什么琴棋书画呀!” 怜儿歪着脑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她脸上也绽开了笑容:“对呀!那我们上哪?” 云起笑得神秘兮兮:“等到了那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闪闪避避地溜出了庄院,并沿着庄旁的湖岸来到山脚下,踩着上山小径直到半山腰,云起猛地一拐弯,就钻进了路旁的草丛中,怜儿一边拨着身前的杂草,一边好奇地说:“云起,你想找什么药材吗?告诉我,我来帮你。” 云起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找药材?你看我像有病的吗?快走吧!” 东拐西弯来到了一面石壁跟前,石壁上挂满了藤蔓,相互遮掩,几乎看不到石头,云起指着它:“终于到了!” 怜儿可傻眼了,走了这么多路,就为了这面石壁,天啊!怜儿真后悔没留在家里做文章!但随即,她的注意力又被云起的动作吸引了去,只见云起走到石壁的右下角落,使劲拔开遮掩得不透缝隙的藤蔓,竟露出一个洞口,那个洞口不大,只能让一个人爬进爬出,云起正是这样做的,不但他,还要求怜儿也跟着他向里爬。 越往里去越宽敞,约摸爬了一刻锺,已经来到一座很大的洞中。呀!怜儿惊奇地四处张望,这里面到处摆放着一些小玩意,什么小刀、短剑、玉弓,什么百宝盒、剑袋囊等等,甚至放着一些价值不菲的玉器珠宝,但都很小巧别致,一看就知道是送给小孩子的玩物。云起简直是趾高气扬了:“这里是我的藏宝库,不错吧!” 要是龙七见了,一定会不屑一顾地贬损云起几句,但怜儿却只有羡慕的份:“云起,你真棒!” 云起更得意了,他装模作样地摆摆手:“你想玩什么就拿什么?不过,这地方我只带你来,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哦!” 怜儿连忙点头,紧接着就冲向了一个早就看中的九环玲。那玉环其实就是一个玉镯,但镶着九个玲铛,一摇就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很是好听,怜儿有些爱不释手了:“云起,我要这个!” 云起一见,表面装得大方极了:“那破玩意,送你了!”实际上却心痛得紧:“怎么是九环铃?那可是准备做我玉面神龙游走江湖的标致的呀!算了,我再换一个吧!”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当他们警觉到时间过去了很久时,已经是夜幕时分了。两人忙往洞外走,当他们快爬出洞口,拔开藤蔓时才发现在对面的半山坡上站着两个人,两人对立着似在商量什么?其中一人的面孔正好向着怜儿、云起所在的洞穴,这人卧蚕眉,细长眼,方脸厚唇,竟是江夜,云起吓得头一缩:“怎么办!江叔叔在外面,可不能让他看见我!” 怜儿也向外望瞭望,突然感觉与江夜相对的人好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是谁,努力回想着。 又过了一会儿,江夜与那人竟还没有走的意思,而且看他们的神情动作似在说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云起不耐烦了,揪着藤蔓上的根须出气:“有什么可谈的?再不回去,准得挨骂?看来今天是煞星照顶了!” 怜儿也着急了:“是呀!让云哥哥知道怜儿又偷懒,他一定会生气的,我可不想让云哥哥不高兴!”愤愤地看着前面说个没完的两人,怜儿小手无意识地向前一甩:“不要说了!” 谁想,随她扬手的动作,无数朵鲜花便撒了开去,目标集中在江夜和那个人身上,立即,色彩各异的花朵罩头而下,宛如置身于花雨当中。两人大吃一惊,连忙跳开,犹自怔愕地向天空望,怎么回事? 由于发生了这等意外的事,两个人匆匆交代几句就各自去了。那人临走还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怜儿终于看到了他的庐山真面目,他竟是风飘雪。 洞里的云起也被刚才那情景惊呆了。于是,一路上云起就缠着怜儿教他散花的方法:“怜儿,你想想,当我玉面神龙要出现以前,人未到,先有一蓬鲜花开路,那是多么精彩的场面!”边说着,边幻想着那幕情景,嘴边已露出沈醉的笑容。 怜儿只当他发神经,根本不理会,她还在为风飘雪出现而困扰着。 一脚已迈进静心阁,云起还在央求:“怜儿姐姐,您忍心拒绝一个如此风度翩翩的公子吗?” 怜儿没答话,一个懒洋洋却非常好听的声音从静心阁传了出来:“哦!‘风度翩翩’的云三少爷,可否告诉我,你刚才去哪里展示风采了?” 云起身体一僵,眼光就迎上了书桌前的云天梦:“二哥!”怜儿却赶忙心虚地低下头,小小声地叫:“云哥哥!” 云天梦根本不看他们,径自拿起书桌上已作好的两篇文章,翻看着。云成则诚诚恐地侍立一旁。虽然他一向最擅长模仿他人笔迹,但二少爷非同一般人,万一...... 云起给云成使了个眼色,云淳点点头,表示没有意外发生。云起放心了,陪笑着说:“二哥 ,我和怜儿做完文章觉得有些疲惫,就出去散散心,嘿!想不到您就来了!”这小鬼头真是撒谎不脸红。 云天梦还是没有理他,眼睛看着手里的文章,面露赞许得点点头:“嗯!不错,言之有物,华而不浮。”头也不抬,他接着说:“云成,你的文笔颇有功底了!” 云成很自然地咧嘴笑:“二少爷,您过奖了......嘎!”不对!这文章可不是...... 额头一下子沁出了汗,云成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他说:“二少爷,我......” 云起气得差点踹他一脚,这个大笨蛋! 云天梦颇富深意地看了云起一眼:“小起,你认为做文章毫无用处,对吗?” 云起小声咕哝:“起码,对我做江湖英雄没有用!” 云天梦不说话了,他缓缓地走到窗前,看着天与远山交接处仅剩的一抹亮白。这时,在他的眉宇间透出一种很难言喻的事故和睿智,即使是在面对夕阳没落的风景,似乎都牵不起他一丝一毫的感伤,那原是天与地的法则,大自然的造化呀! 怜儿可真是后悔极了,谁让自己偷懒呢?你看,现在云哥哥一定气得不轻,都怪臭云起,想到这儿,还忍不住白了云起一眼。 这时候,云天梦说话了,但他的语气轻柔,绝无训斥之意:“云起,什么是英雄?” 云起一看云天梦并不像生气的模样,立即来劲儿了:“英雄,就是武功高得不得了,谁也打不过他的人就是大英雄!” “哦,我明白了,你认为只要把武功练好就可以功成名就了!”说到这里,云天梦却猛然转身,白衫飞扬,衬得他面目愈加冷俊,他语气陡变,厉声说:“三国吕布如何?他勇冠三军,万夫莫敌,单骑战三英,结果呢?还是难逃白绫一系!楚霸王项羽如何?他壮志如虹,力可拔山,最终却引颈而戮。这两人皆具不世之勇,但胸无丘壑,目光短浅,正所谓是匹夫之勇,又怎能逃出智者的计算!小起,难道你也想做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吗?” 云起一阵心跳,云天梦下面的话有如金铁铿锵:“诸葛武侯手无缚鸡之力,却凭着满腹韬略决胜千里之外:借东风、擒孟获,他仗的是智不是力。纵观古今,成王图者,立霸业者,有哪个是光靠武功的,即使治世,也须文武并举。小起,不会武功你可能无法行走江湖,但若不学兵法谋略,无论在哪儿你都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云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二哥,我知错了!” 云天梦上前几步扶起他,才看到小云起的眼睛里正有泪珠在打转,不管怎么样,云起已经明白了云天梦的苦心。 云成被云天梦的一席话说得心里惊怵,这时他悔恨莫及,也跪了下去:“二少爷,都是云成不好,没有尽到伴读的责任,反而……” 云天梦一拂袖,就有一股力量托起了云成,云天梦轻叹一声:“你记住了:江湖风雨,不比家中游戏。在那里比的是武功,较的是心机,争的却是命呀!”摸摸正在认真倾听的云起的头顶,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更是惊人心魄:“这里的法则只有六个字:适者生,成者王!” 云起一下子扑到云天梦身上,声音哽咽地说:“二哥,我明白,云起知道以后该怎样做!你放心,三弟不会让你失望的!” 一旁早听得发呆的怜儿这时候也忙举起小手保证:“云哥哥,怜儿也明白,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写字。怜儿不要做吕布,不要做项羽,怜儿要做诸葛亮!” 云天梦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拍掉她的手:“你要做诸葛亮?我看不必了。你只要别再把我那幅《达摩渡江图》变成《瞎子过河》就可以了!” “扑”的一声,原本正满心感触的云起,忍不住笑了起来,“瞎子过河?哈哈,怜儿你可真厉害呀!” 怜儿羞得小脸通红,云天梦见她发窘,忙把她也揽进怀中,怜儿这才偷偷笑了。 第 4 章 这阵子,凡是熟悉云起的人都感觉到了他的改变。当然,不是说好玩闹的云起一下子就稳重成熟,沉默寡言起来,而是指他在习文练武方面简直投入得令人吃惊。练武也就罢了,可是读书作文,一向被云起视为苦事,非得多少人“押”着他才肯进书房。可是现在,从练武场下来就直奔书房,哪还用人催促。而且整天有事没事就往云天梦所居住的赏心院跑,向云天梦求教一些“希奇古怪”的问题。当然云天梦绝不会令他失望,对于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云天梦已是看得太透彻了。再加上龙文天和龙七的悉心指点,云起非但武功突飞猛进,就连兵法、机关等方面的知识也是进步奇速,令得云门谷上上下下咂舌惊叹。 最欣慰的就属云淳夫妇了,不仅是因为云起的长进,更是因为失而复得的儿子云霄的非凡才智和无与伦比的气魄让所有人为其钦服,提起二少爷每个人都是又敬又畏。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西满楼和江夜两人见到云天梦也都不敢托大,而是恭恭敬敬地称一声“少主”。当然,海眉心对云天梦的那股子疼宠就更不用提了。早晨,天没亮就已经亲自下厨准备好了早点,只等云天梦品尝,平时更是嘘寒问暖,体贴入微,直把云天梦当作几岁的孩子般照顾。云天梦虽然觉得让母亲为自己劳累过意不去,却又分外享受得来不易的慈母的关怀。最让云天梦欣慰的是海眉心的“爱屋及乌”,对龙文天和龙七也如同自己孩子一样照顾周到,这两人是他的贴身臂助,他一向待若兄弟,不论何时何地,他都不愿见他们两人遭受冷落。于是,海眉心不分彼此的热情同时赢得了三人的敬爱。 海眉心自从云天梦回来后,多年愁结的眉舒展开了,虚弱的身体也逐渐注入生气,再加上怜儿为她悉心调补,原本苍白的面色也红润多了,几日的相处,使她爱极了这个天真无忧的孩子,在心里早已把怜儿当作了自己的儿媳妇,可是,就在她放下心结,重享快乐的时候,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二十年前,云门谷原有三大名将“西、江、月”,既是西满楼,江夜和月照人。但其中月照人因为娶了一位体弱多病的妻子而离开了云门谷,为自己妻子的病四处求医。在临行之时,他许下诺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必过继给云成夫妇,以慰他们的失子之痛,是女便嫁给不知踪迹的二公子云霄为妻,代夫侍奉双亲。一年后,月照人让人捎来信件,他已得一女儿,但因妻子产后病重,不能远行,就托人带来定亲信物:一个蝶形玉佩。云淳夫妇有感于月照人盛情,就派江夜赶往月照人的居处金陵回送信物:一柄纯金短剑。那是云淳早年行走江湖佩在身上的,江夜完成任务回到云门谷,海眉心因为多了个儿媳妇,所以心情也稍稍平复。可是近二十年了月照人父女却再无音讯,海眉心早已死了心,这次云霄返家,海眉心是喜出望外,本以为从此一家平安,谁又想到,就在她万分满足时,云霄的未婚妻,既月照人的女儿月无痕竟同时来到云门谷,她的面前。并非是海眉心有意悔婚,而是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儿子云霄心中,只有一个女孩儿,那就是怜儿,怎么办呢? 月无痕人如其名,美得宛若是无瑕的新月,尤其是那双总是带着忧郁的眼睛,恰似朦朦烟雨,再加上她轻盈如柳的体态,似泣似诉的神情,更是让人我见犹怜。海眉心暗叹一声:“好一个绝代佳人!”尤其当她得知月照人夫妇在去年过世的消息,实在是抑制不住对眼前已失去双亲女孩的爱怜之情。所以,她决定了,无论如何她都要承担起照顾月无痕的责任,同时,她也有了让云霄同娶二女的想法。于是,她带月无痕去见了云天梦。 月无痕第一次见到云天梦时,云天梦就站在湖岸边的一棵柳树下。当时他给月无痕的感觉只有两个字:飞扬。飞扬的黑发、飞扬的缎带、飞扬的白衫,还有那飞扬的眉,这是一个令江山都失色的男人。他会是天龙会主云天梦?但随即,月无痕就肯定了,他是云天梦,若非云天梦,谁又能有如此的卓然风采。 感觉到身后的动静,云天梦缓缓转过身来,看到海眉心,他亲切的笑了笑,那笑使得湖光都暗淡了:“娘!您找我吗?” 海眉心却不知该如何启齿,她犹豫了半晌,才指了指月无痕,呐呐地介绍:“霄儿,她叫月无痕,是......”顿了顿,她豁出去了:“她是你的未婚妻!” 云天梦并没有象他预期的那样震惊,他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淡淡地瞥了眼月无痕,便没有下文了。 “就这样吗?”海眉心不敢相信他的反应,“难道你不问问究竟吗?” 云天梦不在意地掸掸掸衣摆,适时,一阵轻风吹来,于是,他的语声和他的系发缎带一同飞舞:“有什么好问的,父母为自己的子女在幼时订下亲事,本就是司空见惯的,只不过,凑巧我也是其中之一罢了?” 道理虽然如此,可是......海眉心问:“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处理?”云天梦扬眉,眼中有些戏谑:“处理什么?” 海眉心气急败坏地把云天梦拉过一边:“你少明知故问!无痕的事你总也得给我个交代。我云家可没有负义之人,况且我也不能对不起九泉下的照人呀!”提起月照人,她不由得一阵伤怀。 云天梦拢住娘亲的肩,意在安慰:“娘,爹怎么说?” 海眉心“哼”了一声:“这几天,你爹和文天下棋上了瘾,哪里见得着他。我便先带无痕来见你了,其实最后还得看你的意思!” “这样吧,娘,您去跟爹说明此事。嗯,留我和月姑娘单独谈谈,如何?”海眉心不在旁,云天梦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海眉心想想,警告他:“你可不许欺负人家,照人的女儿和我自己的女儿没什么区别!” 云天梦嘴角撇出一丝苦笑:“娘,您看我像那种人吗?” 瞅瞅他,海眉心转头走了,却甩下一个字:“像!” 只剩下云天梦和月无痕了,月无痕轻轻抚住自己的脸颊,神情上有丝无奈:“是不是我的到来让你们为难了?”她那一脸轻愁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又爱又怜。 云天梦却好似没有感觉,他背负双手,眼睛也没了刚才海眉心在时的温暖,而罩上了一层冷厉的气息,而他的话更是决绝得不带一点人情:“说吧!你想要什么?” 月无痕起初一怔,然后似明白了什么,脸色倏然变白了,她颤声问:“你什么意思?” 云天梦眉锋中的冷硬简直让人寒到骨子里:“只要你立刻离开这里,我保证你一生富贵!” 身体颤抖了下,月无痕紧紧地盯住云天梦,然后,她似强压下羞辱之心,从袖中拿出一支小巧的金剑递给云天梦:“这是云伯父和云伯母送我月家的定亲信物,还你!”甩下金剑的同时她的泪也已流下来,忍住悲痛,她毅然转身欲离开此地。 云天梦看着月无痕的眼神中有丝玩味,突然,他飞掠过去,拦住了已决心要走的月无痕。 “你还要干什么?”月无痕愤愤地问。 云天梦这时竟一脸歉意:“对不起,此事发生得太突然,也太巧合了,所以我不得不小心,刚才只是试探于你,若有不当之处,还望见谅!” “你!”月无痕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可以......” 云天梦的笑容却让人拒绝不得:“好了!就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走,我带你四处逛逛!”不等月无痕说话,他已当先带路。 月无痕望住他的背影,眼神中闪出一丝难测的光芒,那眼光的深沈和她娇弱的外表完全不符。但后面的她却并没有发觉,前行的云天梦眉宇间的那股凛冽更是惊人心魄。 龙七看着怜儿,就好像在看一个已经被丈夫抛弃的可怜女人。于是,他“哎”了一声,因为他真的很同情怜儿的不幸。 发觉了龙七的眼神怪异,怜儿也怪怪地盯着他,然后,怜儿用小手摸摸龙七的头,象在安慰他:“七哥,你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真可怜!” 龙七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起来,哇哇大叫:“谁欺负我龙七,除非他不要命了!我是在可怜你,傻丫头!” 怜儿了解的点点头,做出不和你计较的表情。 龙七翻了翻白眼,自认失败,就在他正觉得“秀才遇到兵”的时候,云起从门外跑了进来,而且直向怜儿,一伸手就把她一直握在手里的新文章给抢了下去,嘴里犹在说:“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做文章?我二哥都要跟人私奔了?” 原来,自从月无痕来后,云门谷上下都在为怜儿担心,毕竟以月无痕那等花容月貌,我见犹怜的意韵又岂是怜儿一个天真丫头所能相比。而且这几日,云天梦几乎天天和月无痕“腻”在一起,形影不离的,就更让人为怜儿捏把冷汗了。 怜儿不太明白地眨眨眼,反应过来后,首先做的是赶快把云起夺走的文章抢回来:“还我!那是我做得最好的,要给云哥哥看呢?他一定会夸奖我的!”她的小脸儿上已露出了被人称赞的那种笑容。 龙七摇摇头,他已经觉得怜儿是不可救药了。云起却有些着急了:“怜儿姐姐,你是怎么回事?你现在正面对着一个实力高出你太多的情敌,你现在需要做的不是什么劳什子的文章,孔圣人可不会教你如何抢回二哥?” 龙七赞许地点头,这小鬼还真有一套! 怜儿奇怪了:“我干吗要抢你二哥?” 云起快被她急疯了,他使劲儿挥舞着手臂,也许他认为这样有助声势:“听着!那个月无痕可是天姿国色!而你......”停下动作,他轻蔑地看了怜儿一眼:“你看你,长得和六婶刚生下来的小婴儿差不多,你不该检讨一下自己吗?” “喂!喂!喂!”龙七插嘴了,“小起,这就不对了,所谓容貌是天生的,和个人可是没关系的!” 云起不同意地撇撇嘴:“谁说的!你看我,如此英俊倜傥,可不全靠天生,也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 龙七受不了的转过头去,他真是怕极了云起的自吹自擂,那可是不分场地,童叟皆宜的。 怜儿摸摸自己的脸蛋儿,拽拽龙七的胳膊:“七哥,你不是说怜儿最好看吗?” 龙七咧嘴笑:“当然!你七哥我......”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云起打断:“我说七哥,骗小孩也不是这等骗法呀!还是你练剑练得走火入魔,根本就分不清美丑好歹来?” “臭小子!”龙七一把就把他提起来,“我看你是皮紧了,连你七哥也敢教训!” 云起头一昂,毫无惧怕之色:“为了真理,我云起可是威武不屈!”语气一缓,他又嘿嘿笑了:“不过,我要有什么不对,不知道二哥他会怎么说?” 龙七一窒,嘴里咕哝地骂了一句,无奈何,只得放他下去。 云起大咧咧地一甩袖,嗯,是戏台人物的动作:“这才对!” 怜儿偷笑之余,也好心地摇摇龙七胳膊,意思是要他不要生气。 只听一声轻咳,龙文天走了进来,怜儿一见,欢喜地跳了过去:“文大哥!” 龙文天亲切地拍拍她的肩膀,转向另外一大一小,语气仍然很温和:“你们两个是惟恐天下不乱吗?少爷行事自有他的用意,你们不要自以为是地居中掺和,明白吗?” 龙七耸了耸肩膀,不再多说,奇怪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云起竟也赶忙低下头,不敢顶嘴了。 怜儿舒了口气,拉住龙文天的手:“文大哥,幸亏你来了,否则,不知道他们会争到什么时候?” 龙文天抚了抚她的头,话里却有深意:“怜儿,人与人之间,最可贵的是信任,但最难办到的也是信任,为了你的情有所归,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必须信任少爷!” 怜儿使劲点点头:“我听文大哥的!” 龙文天笑得和煦极了,他似乎放心了,可是人算又哪如天算啊? 第 5 章 从书房出来,怜儿一溜小跑直奔向赏心院,她急着要把自己新作的文章拿给云天梦看,连文大哥都说好了,云哥哥断不会说“坏”的。越想越是得意,怜儿跑得也越发快了,赏心院的院门几乎是直冲过去的。 隐隐传来的琴声,使她慢了下来,那是谁弹的?好像是潺潺的溪水,又似高远的青山,真的很好听。转过回廊,于是,那幕情景让怜儿停下了脚步。 弹琴的是月无痕,她就坐在窗前,身穿羽霓沙衣,长长的裙带披落地面,黑发却垂散到胸前,衬得她面容愈发的柔美动人。但很显然,她弹得并不专心,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身侧的人,她旁边的人是云天梦,也正迎着佳人的目光深情地笑。嗯!这情形有些暧昧,不过,说实话,这俊男美女也的确是一幅很精彩的图画。 怜儿却觉得别扭极了,她使劲皱着眉,都快成三角形了。可是,总得过去呀,目的还没达到呢!怜儿有些不情不愿地挪过去。云天梦已经发现了她,他眼中明显地掠过一抹喜悦,但很快就隐匿不见了,不过他的腿还是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怜儿,你怎么来了?”云天梦的声音轻柔极了,透着股说不出的情意。 月无痕也站了起来,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云天梦的反应,才微笑说:“原来是怜儿姑娘。” 怜儿闷闷地应了一声,也不知在咕哝什么?没劲地把手里的文章递向云天梦,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哝!你看好不好?” 云天梦小心地看一眼怜儿郁郁的神色,心里一阵心疼和歉疚,强行控制住自己要抚向她的双手,他不能在月无痕面前暴露自己对怜儿的感情。于是,他心神不属地对着怜儿新作的文章。其实,他哪里看得下去呢?都两天了吧?他都没见过怜儿,那股子思念早要破胸而出了,心爱的人就在眼前,他却连碰一下都不能,这算什么事?云天梦暗里咒骂着! 月无痕仔细观察着他们,然后,她也走近了,纤手也有意无意地搭上了云天梦的肩膀:“二哥,写得怎么样。让无痕看看,如何?” 云天梦顺手就递给她,他本来也没心情看,他想看的是怜儿呀!可是,当他触及到怜儿的眼睛时,才发觉自己做错了,因为怜儿的眼中正现出一种极度的愤怒和委屈,只见她一把就夺回了月无痕手中的文章,气冲冲地说:“我才不要你看,我是拿给云哥哥看的,你知不知道?” 月无痕尴尬地站在那里,说也不是,走也不是,面对这样的情形,云天梦已经没有选择了,他暗暗一咬牙,假装脸色一沈,向怜儿斥责说:“怜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无痕也是好意,快向月姐姐道歉!” 月无痕忙说没关系,怜儿却委屈大了,她看着云天梦,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什么道歉?原来我也欺负水仙,你怎么都没说我?今天却......越想越难过,云哥哥竟然偏向了眼前的女人,那他一定不再喜欢怜儿了! 难受归难受,可是怜儿也有她的傲气:“我才不道歉,偏不!” 云天梦也有点儿生气了,怜儿敢反抗他的话,这是他始料不及的,神色愈加冷沈:“怜儿,道歉!”他已经在命令了。 “不!不!不!”怜儿用尽力气喊,紧接着泪水再也不受控制流了满脸,用手背一抹脸,怜儿把手里的文章甩向云天梦:“给你,我再也不做了,我讨厌你们!”说完,她转身就跑了出去。 怜儿的泪水触痛了云天梦的心,他真想不顾一切地追出去。不可以!若是丢下月无痕去追怜儿,岂非前功尽弃了!他必须查清月无痕真正的来历和目的,他根本不相信,事情会有那么巧,他刚刚认亲,未婚妻便找回家门。不过,在天龙会中,他可以凭一己之念行事,可这里是他的家,他不能使用强硬手段。他不但要保护家人,更需要他们的爱戴和信任,所以,他只能委屈自己假意接近月无痕,以刺探敌情。想到这里,云天梦颓然放下了手。怜儿,对不起了,以后我会对你说明一切的。 怜儿一口气跑出了庄院,跑到了山顶,满脸的泪水早已被风吹干,她向着山林大声喊:“你骗人!你骗人!你说过永远喜欢怜儿,你骗人!”她的泪伴随着山间的回声一起飘荡,你骗人啊!为什么?怜儿觉得心好痛,她蹲下身子,把头蜷缩在膝头,一时间,她真的感到累了,她不想再走了。突然,她觉得一阵头昏,眼前一黑,她晕倒了。 等她醒来时,才发觉自己已不在原来的地方,一个人就站在她眼前,那人,竟是个红色的人,红衣红袍不说,连头发眉毛和胡子也是红的。她却不记得了,这人曾经将她抛下悬崖,因为他就是云天梦的师傅血煞魔! 血煞魔狠狠地盯住怜儿:“臭丫头!想不到你又落在我手里了,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云天梦他能为你做些什么?” 怜儿虽然奇怪他的话,但这时候她已有些心灰意懒,云哥哥都不再喜欢自己了,还管别的做什么?所以,她闭着嘴没有吭声。 “不说话?”血煞魔阴狠狠地笑,“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开口,只要你敢尝试!” 怜儿干脆连看也懒得看他了。 “哈!哈!哈!不愧是云天梦的女人,我今天就让你尝尝云天梦曾经承受的滋味,以后,你们也可以共同回味一下!”血煞魔右手一抖,一根钢鞭就已握在手里了。“啪”地一声,怜儿的身上多了一道血痕。 怜儿痛极了,为了不叫出声,她咬紧了牙,身体却颤个不停。 “啪!啪!”又是两鞭子下去。这一次,怜儿再也支持不住,她一向倍受疼宠,云天梦简直是把她掬在手心里,何曾遭过这等毒打,她惨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不,一个女人打扮的男人走了过来,那股子妩媚劲还真是惹火,他是阴姬。他走到血煞魔面前指着东边的天空:“太上会主,刚才有人放十点星,看来是联络您的!也许是会主!” 血煞魔冷笑一声:“云天梦,你能找回云门谷算你的本事!不过这一次,你的女人落在我手里,我倒要看看你更在乎谁?”其实,他的心里是真正的悔恨交加,悔的是没在云天梦成气候之前就杀了他,恨的是从小到大,云天梦就从没按他预想的那样服从命令过。那个在孩提时代就已大大不平凡的孩子,他为什么不杀了他?如今,让他父子相残?哼!恐怕先轮到师徒相残了!这就叫养虎贻患,血煞魔越是意识到这点,就越发的恨了。 云门谷中。 “怜儿失踪的事千万不能让少爷知道!这种时刻,不能再乱他心神了!”龙文天沈声说。 龙七使劲搓着手:“可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哎!最主要的是怜儿的安全,万一有什么意外......” 龙文天一挥手:“此事我会解决!你跟我来!”转身向谷外走去。龙七紧跟着他。 来到一处树林中,龙文天弹指三响,也不知向什么地方唤道:“胡玉儿!” 一阵白光闪现,就现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她那魅人的眼睛一转,笑着说:“原来是文尊侍?唤我有事吗?”久违了,胡玉儿! 龙文天的笑容也很亲切:“胡玉儿,我想让你帮忙寻找怜儿!” “怜儿?”胡玉儿沈吟了下,才严肃地说:“文尊侍,你知道吗?我已干涉太多人间的是非,以致于牵连了镇南王一家,本就已触犯了天规,我不能再......” 龙文天摆摆手:“镇南王咎由自取,和你无关!我这是最后一次求你,你只要告诉我怜儿的行踪即可!” 胡玉儿犹豫半晌,然后她无可奈何地笑笑:“你们这些冤家呀!好吧,看在你家少爷的面上,最后一次了,怜儿在血煞魔手上,就在往南四十里外的破庙里。” 龙文天一惊:“血煞魔,他来得好快!多谢了!” 胡玉儿裙袖一扬:“不必了,不过,我要警告你,怜儿姑娘并非凡体,恐怕难以久留人间!” 这次龙七也吓了一跳:“真的吗?” 胡玉儿瞥了他一眼,嫌他大惊小怪:“这只是我的论断,所谓天机难测,其实,就连你家少爷也不是......”停顿一下,“哎,我怎么又多话了!后会有期!”转眼间,她又消逝无踪了。 龙七心里一急:“你这人,怎么不把话说完?”龙文天也是眉头紧皱,沈思稍顷,他顺手向天空放了一束烟花,嗯是十点星。 龙七立即明白了龙文天的意图,不再多说,龙文天却悄悄地对龙七说了几句话,龙七点点头,转身走了。 龙文天负手而立,似在等待什么。果然,没过多久,一阵风声传来,卷来一个红影,如此的“惊天动地”,除了血煞魔还能有谁? “原来是你,龙文天!”虽然云天梦没来,让他惊讶之余松了一口气,可是,面对龙文天,他同样不敢大意。对于文武尊侍,天龙会中大多数认为最难惹的是龙武天,但血煞魔却非常清楚,真正难对付的是龙文天,龙武天只是高傲难缠,龙文天却是一个比狐狸都狡猾的角色。 龙文天站在那里,全身上下不带一点威势,平和的宛如山间的一株林木,他早已和眼前的江山融合在一起了。 “不错!是我!” 血煞魔阴阴一笑:“他为什么不来,难道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要了?” 龙文天失笑了,他的笑容中流露出一丝讥讽:“女人?我家少爷身旁的女人多得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楚,你以为他会在乎多一个抑或少一个吗?他现在之所以走不开,就是因为他正在陪伴一个叫月无痕的姑娘,所以,你的话简直是可笑之极!” “是吗?”血煞魔的红髯已经飘起来,“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龙文天平静的面容上不见一点波澜:“当然,你抓到了怜儿,正为少爷找到了一个杀你的好理由!” 血煞魔瞳孔收缩:“龙文天,你......” “太上会主!”一个声音远远传过来,紧接着,阴姬的身影已来到跟前,嗯,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太上会主,你刚离开,那个臭丫头就被龙七劫走了!” 一丝笑容爬上了龙文天的眼角,血煞魔却勃然大怒:“你们这么多人难道敌不过一个龙七?” 阴姬喘口气说:“他偷袭我们,才......” 龙文天笑了笑,带着股子诚恳的意味:“血煞魔,七弟的武功你该清楚,你又何必苛责他们?” 血煞魔气得红袍都动了起来:“龙文天,你以为你还能走得了吗?” 龙文天漫不在乎地一耸肩:“谁知道呢?” 阴姬在旁边连忙说:“太上会主,龙七似是早知道臭丫头的藏处,我看必有内奸!” 龙文天看着阴姬的笑容温和极了,然后,他探手隔空一招,只见离他老远的阴姬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引,一下子就被扯到了龙文天的身边。龙文天迅速伸出左手扣住了他的要穴,使他动弹不得,右手已经虚按住他的胸口,笑容还是不带一点火气:“阴姬,你真聪明!” 血煞魔飞速上前的身形一顿,因为龙文天的举动已经明显地告诉他一个讯息:不许妄动! 龙文天笑得更加和煦:“这就对了!血煞魔,不过,我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威胁你,而是在告诉你,我若想杀阴姬,随时都可以。如果你敢再动怜儿一个手指头,那么,我也不必客气,天涯海角,我也会要了阴姬的命!” 血煞魔紧紧握住双拳,若是目光能杀人,龙文天恐怕已死了一百次。 龙文天吁了口气:“血煞魔,离云门谷远些,趁现在少爷没空理你,否则,你有千条命也难逃此劫了!”话说完,他双手一松,竟将阴姬又放了回去。 血煞魔扶过惊慌未定的阴姬,眼睛又盯上了龙文天:“臭小子,你敢要挟老夫!”随着话声,他已飞身而上,双掌带起一片血光,直击向龙文天。 龙文天不动不摇,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睛猛然间亮得出奇,他的双手略抬,迎上了那片红光。 “轰”的一声,两人碰上了,又同时后退,龙文天衣带飞扬,但面容不变,只是双目中那种精光已消失了,血煞魔却手抚胸口,一脸震惊的望住龙文天,“真龙劫!你竟然练成了?” 龙文天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失望,又有些遗憾:“若是少爷出手,必能让你筋脉尽毁,文天呀,你该更加用心才是!”然后,他抬起头,望着血煞魔:“下次,我不会再让自己失望,你小心了,血煞魔!”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旋身而去。 龙文天身影刚消失,血煞魔已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阴姬赶忙扶住他,轻拍他的后背:“太上会主,您没事吧?” 血煞魔一脸愤恨之色,却又无可奈何:“我们赶快离开云门谷,决不能再让云天梦找到我!”目注云门谷的方向,他缓缓地说:“云淳,我一定会回来!” 第 6 章 怜儿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她感觉到身上的伤已上药,并包扎了,可是仍然一阵一阵的疼痛。怜儿支撑着坐起来,无意扯动伤口,痛得她直咧嘴。就在这时,龙文天的声音从厅外传来:“此时此地绝不能与血煞魔冲突过大,若是惊动了谷中人,恐怕少爷的身份很难再隐瞒......” 怜儿眉毛又皱在一起了,听口气,云哥哥并没在外面!怎么能这样呢?怜儿都受了伤,这么痛,云哥哥怎会不来呢?他在干什么?越想越不甘心,正巧看见敞开的窗户。好吧!你不来看我!我就去找你,我要让你知道怜儿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没哭呢!念头转到了这里,她的身体已腾空而起,穿过窗户,直向赏心院飞去,由于这时已是二更时分,所以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时,赏心院正是灯火辉煌,大厅中烛光闪耀,人影交接。侍女们正忙碌地撤下碗筷,摆上果盘茶点。怜儿不可置信地看着正和月无痕低声谈笑的云天梦,看他那一脸幸福满足哪有一点焦急担心的模样。可能是说到什么可笑的故事,月无痕掩唇娇笑,身体有意无意地贴向云天梦,而后者在大笑之余,也毫不客气地拢住佳人的纤腰,两人那种亲密劲,啧,实在是让观者都不好意思起来。 一个丫头脸儿红红地退出大厅,向身旁的另一个丫头低声说:“二少爷可真是风流......” 另一个丫头向里面偷瞄一眼:“你知道什么,月姑娘是二少爷的未婚妻,看样子,也快成亲了!” “那怜儿姑娘呢?” “嗨!她怎么比得了月姑娘呢?” 就站在她们不远处林荫下的怜儿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望着厅内的云天梦和月无痕,她的嘴唇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未......婚妻!成亲!这一切是......是真的吗?” 感到有些晕眩,怜儿觉得自己要站不稳了,赶忙扶住身边的一棵小树,但那棵树显然枝干还嫩得很,竟被推得摇晃起来,发出“哗啦”的声音。 这个声音惊动了厅内的云天梦,转眼间,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他已停在院中,他的视线准确地落在了声音发源处——怜儿就站在那里望着他。 但此时的怜儿,哪还有往常笑意盈盈的模样,就像是刚经历了狂风暴雨吹打的花朵,那等的憔悴苍白。她的身体也是摇摇欲坠的,若没有小树的支撑,怕早已倒了下去。云哥哥,那疼她爱她的云哥哥竟在自己受人鞭打,饱尝痛楚的时候与另一个女人谈情说爱!未婚妻,怪不得呢?那是云哥哥将来的妻子呀!怜儿,你好傻,竟然妄想嫁给云哥哥,人家早已不再关心你,牵挂你,怜儿你是傻瓜,你是傻瓜呀!怜儿的泪水一滴滴地从脸上滑落,浇疼了她的心,也淋灭了她的所有希望。人间呀,难道你代表的就是苦痛? 云天梦被怜儿悲痛欲绝的样子吓住了,他的心猛然间抽紧了,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刺了下,同时,一种不详的感觉笼罩住他,撇开重重疑虑,云天梦急步走向她:“怜儿,你怎么了?” 怜儿再不愿靠近他,一步步向后退去,望着云天梦,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随着泪水逝落在风中:“云哥哥,你好狠心!” 她的控诉像是巨锤一样敲痛了云天梦的心,可是更让他痛的是怜儿惨白如纸的面色,到底发生了什么:“怜儿,你别这样!”云天梦伸出手要去扶她。 “你走开!”怜儿退得更快,泪水也流得更急了。 这时,月无痕来到他们中间,别有深意地瞥了眼怜儿,才面向云天梦:“二哥,怎么回事?” 云天梦已没心情再去敷衍她,感情战胜了理智,他绕过月无痕,想去安抚似是受了伤的怜儿。 可是,月无痕那声亲热的“二哥”却使得怜儿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她使劲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被鲜血沁染了。但她早已不在意了,反正云哥哥再不属于自己了,那她还在乎什么?看着云天梦,怜儿的心空荡荡的,连声音也飘忽起来:“云哥哥,月姐姐,愿你们幸福!我去了!” 她的话刚落下,她的身体已离地而起,向天空冉冉升去,飞扬在风中的裙袖衬着她哀伤落寞的面容,让人真正地感觉她遗世而去的决心。这惘惘迷离的红尘繁嚣呀!再不受你的牵绊了!云哥哥,怜儿去了! 云天梦惊惧地望着怜儿越去越远的翩翩身影,等他醒悟过来才急忙腾身向怜儿追去,云天梦的去势宛如一颗流星曳空,转瞬间,就已来到怜儿身后,就在星月之下,云天梦拉住了怜儿的裙杉一摆:“怜儿,不要!你快回来!” 翩然回头,怜儿的眼中满是哀伤,轻轻摇首,她向云天梦凄然一笑。紧接着,她的身体就化做了千千万万的白莲花,盛放在空中。然后,所有的这一切都消失了。 云天梦眼睁睁地看着怜儿的身影消失在这灿烂的星河之中,不由得心碎肠断,他狂喊一声:“不!”可是他的声音再也唤不回怜儿,只有手中的白莲花,在轻轻摇曳似在为谁叹息?这原是怜儿的一片衣角呀! 云天梦病倒了,怜儿的离去让他万念惧灰,刚刚找到了亲生父母,却又要面临失去挚爱的痛苦,使得一向坚强如铁的云天梦也承受不住这等打击,倒了下去。 固然他的病使云门谷上上下下心焦如焚,担忧不已,可是如今最难受的却是龙文天。望着昏迷不醒的云天梦,他心里悔恨的无以更加,若非自己独行其事,隐瞒了怜儿被虏受伤的真相,也不会发生这等情海撼事。如此的结局,让他情何以堪! 赏心院的一个角落里,阴影中传来一个低沈的男人声音似在向谁质问:“云天梦病势沉重,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你却为什么迟迟不动,莫非,你忘了杀父之仇?”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我自有我的道理!” “道理?”男音话带讽刺,“我看你根本是假戏真做,爱上了云天梦,你最好别忘了他的身份,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的事不用你管,风局主那儿,也自有我去交待!”女人拂袖而走,直向云天梦的卧室而去。 月无痕来到床前,云天梦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他苍白的面容已憔悴得再无往日的风采,可是没了霸气的他反而多了几分文弱和惹人心疼的气质。月无痕此时就无法对眼前人产生一丁一点的恨意,反而无限爱怜地用手去轻抚他的面颊。 昏睡中的云天梦呻吟一声,似是梦见了可怕的事,他的眉头锁紧了,面容愈来愈痛苦,嘴唇吐出一连串名字:“怜儿!怜儿!怜儿!怜儿!不、不要!怜儿......” 猛地缩回手,月无痕的脸色开始发白了。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云天梦,似是要把他整个人看穿! 而云天梦却没停止他的呓语:“怜儿!怜儿!你别走!你在哪儿呀?” 怜儿,你在哪儿? 第 7 章 真的回去吗?站在雪山之巅,怜儿却犹豫了,无论云天梦如何伤她的心,无论她对云哥哥有多失望,可是,让自己永远都见不到他,那......怜儿想都不敢想了,她真的舍不得呀! 雪花又在飞舞了,这一次,怜儿真的感觉到冷了,望着漫天的飞雪,怜儿似乎又看见了云天梦的身形。曾经,心儿相系,影儿相随呀!云哥哥,你想怜儿吗? 就在怜儿正在为去留而犹豫不绝时,风中竟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这雪山之顶也有人来吗?莫非是和自己一样,碰到了伤心事。怜儿一时好奇心起就向话音的来处走去。 这里是一个山坡,而在白皑皑的雪地里果然有人在对立着。其中一个紫衣紫袍,紫色缎带束发的人,他面容瘦削,漆黑的眉,薄薄的唇,一双眼睛清凌得宛如这莹百的冰雪,显然的,他正在被其它三个黑衣人包围着。 紫衣人望瞭望漫天的雪花,轻叹一声:“龙四,如果你我能在这飞雪中绝一死战,倒也有几分精彩。只可惜如今我内力全无,剩你一个人在这儿呼毛子喊叫,你不觉得没意思吗?” 龙四?怜儿心里一惊,原来那黑衣人就是四哥。只见龙四随意地抻了抻身上的黑色披风,雍容地一笑,嗯!他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就流露出一种风流潇洒的韵味:“燕离情,你这话要是说给我七弟听,也许他真会替你恢复体力再来一场生死大战。但遇到我龙四吗?心机算是白费了!告诉你,我这人就喜欢捡便宜。你想想,毫不费力地就将浩穆院主燕离情给收拾了,何乐而不为呢?” 紫衣人燕离情重重叹口气:“龙四,你真不是个东西!” 龙四毫不介意地咧嘴笑:“过奖了!不过,只要你肯投降天龙会,咱们是既往不究。到时候你小命得保,我又立大功一件,岂非两全齐美。” 奇怪地看着龙四,燕离情话说得平和极了:“替我转告云天梦,叫他别再做梦了。”“了”字的尾音还在空气中震颤,燕离情已经抢先出手了,他的动作就像是一抹闪电袭向龙四。龙四尽管内心一震,但表面却镇定若恒,右手伸出的同时,已有一张银色的大网飞速迎向燕离情。那网和雪的颜色毫无二致,不仔细看根本不觉得有张网横在眼前。但燕离情双掌刚碰上那张网,人就被反弹了回来,而且直直地翻下了山坡,不见了踪影。 另两名黑衣人一见,刚要去追,龙四却一摆手,望住燕离情消失的地方:“想不到他竟能凝聚残余的内力做最后一击,浩穆院主燕离情果然名非虚传!” 一个黑衣人趋前问:“四爷,他已是强弩之末,为什么不趁机杀了他?” 龙四摇摇头:“这里是连绵的雪山,以他如今的情形断不可能逃出生天!最主要的是,燕离情是个真正的英雄,我不想自己的手沾上他的血!罢了,看他的造化吧!我们走!”他们却不知道,雪花飘扬中一个白影正在飞向燕离情。 燕离情有了意识后,第一个感觉就是渴,也就在他越来越难以忍耐时,就有一股水流注入他的嘴唇,他使劲儿地喝着,第一次他觉的水是这么亲切! 睁开眼睛,燕离情首先看到的竟是一双明亮的圆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怜儿,他放心了,既然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相伴,看来地狱也没那么可怕!宽心之余,他动动身子,嗯!还真不错!他正躺在一个柔软的草垫上,还枕着一个同样舒适的大枕头。什么地狱阴森可怖?简直是欺骗世人吗!早知如此,他和那些俗人们一天到晚争个什么劲儿?睡一觉再说! 不对,他猛地坐起来,重新看看四周,这哪里是什么阴间地狱?明明是个山洞,而且鲜花盛开,春光灿烂的。再仔细看看身旁正为他扇火熬药的小姑娘,他这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是谁?” 怜儿走过来,把燕离情按倒在草垫上:“我叫怜儿,你毒刚解,身体还虚,多躺躺才好!” 燕离情闻言一喜,赶忙运功提气,果然,他的内力已经恢复大半。他由衷地说:“谢谢你,怜儿姑娘。” “没什么。”怜儿边倒药边问,“对了,你是怎么中毒的?” 燕离情轻吁了一口气,然后把手掂在脑后:“说起来真让人伤心!”但他的神情可没有一点像是伤心的样子,“我的一个叫做明玉郎的好朋友被天龙会中人掳走了,并且声言必要我单身来救。结果呢?我来了,结果却被那个好朋友暗算了,真他妈的人心不古不是?” 怜儿同情地点点头,然后提出疑问:“什么是‘他妈的’?” 燕离情闻言一愕:“连这个你都不懂?‘他妈的’就是......”竟然接不下去了,也真是,听了这么多年,仔细一想,这三个字竟毫无意义。 “你怎么不说了?”怜儿奇怪他的神情。 “你让我说什么?你那么奇怪的问题,还是留给那些智慧高深的人回答吧!”燕离情翻了翻白眼。 怜儿把药端过来,递给燕离情:“这是给你补身体的,快喝了吧!”看着燕离情把药喝光,她犹豫一阵,终于鼓起勇气问:“你认识云......云天梦吗?” 燕离情“啧”的一声:“认识他?幸亏我不认识,否则你现在看到的恐怕只是一缕幽魂了!” 怜儿扁扁嘴,云哥哥才没你说的那么可怕呢?他最好了!同时不由一阵伤心,无论原来云哥哥对自己有多好,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想他又有什么用呢?他恐怕都把怜儿忘记了。 “怜儿,这是哪?你的家人呢?”燕离情并没注意到眼前女孩提到云天梦时的伤感。 怜儿看着身旁的一棵野菊花发呆:“这里是雪山,只有我一个人,怜儿没有亲人了。” 原来还没离开雪山,燕离情惊讶之余,不由得对怜儿产生了同情,这么娇弱的一个女孩子竟孤身生活在茫无边际的大雪山中,她是怎么过活的?突然,一个想法略过燕离情的心头,他握住怜儿的手,真挚地说:“燕离情飘泊半生,身边也没了亲人,不如你做我燕某人的妹妹,怎么样?” 怜儿愣了下,看着燕离情不知说什么好? 燕离情以为她是惊喜过度,拍拍她的头,笑着说:“以后你就跟我姓燕了,燕怜儿,这名字不错!” 于是,在他的自说自话中,怜儿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个哥哥。 怜儿由于一心一意照顾燕离情,倒把对云天梦的思念冲淡了不少。不过,燕离情这几日可是大补特补,什么人参王,玉叶灵芝等等奇珍异宝他简直是拿来当饭吃。起初他还庆幸自己的因祸得福,但没有几天,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盯着手中的一碗雪莲玉茸汤,燕离情苦笑道:“看不到你的时候,我是四处搜刮你,可现在天天和你相伴了,我倒想念起那俗而又俗的鸡鸭鱼肉来,莫非,我这人是天生的贱骨头?” 怜儿注意到他有些愁眉苦脸,不由地探头看了看那碗雪莲汤:“哥,有什么不对吗?还是怜儿做的汤不好喝?” 燕离情忙把怜儿拉坐在自己身边,一手围住她肩膀,一手把汤递到她唇边:“乖怜儿,这几日你也怪累的,不如这碗补汤奖给你喝吧!” 怜儿噘着嘴把汤推开:“哥,你又不想喝汤了?你身体还虚,一定要好好调补!” 燕离情大大叹了口气:“我现在精力旺盛地能吞下一头牛!只可惜,没有牛来让我来证明一下!” 怜儿有些明白了:“原来你又想吃肉了,不过,你可不许出去!” “我明白,我现在太虚弱,出去后不但开不了荤,恐怕还会被山熊当成美餐!”燕离情泄气地说。 怜儿“噗哧”一笑:“哥,你这人真好玩儿!” 燕离情白她一眼,一咬牙,端起汤就给灌下了肚。 怜儿像哄小孩儿一样拍拍他面颊:“哥哥听话,过几天你就完全恢复了!” 燕离情懒得理她,干脆躺了下去。 怜儿也趴在他身边的草地上,双手托腮,好奇地问:“哥,你有妻子吗?” 燕离情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奇怪了,似是为什么事感到别扭,抽出草垫中的一根草,放在嘴里啃咬着。过了一会儿,他丢开草,转向早在期待他回答的怜儿:“你是我妹妹,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就在半月前,你大哥我确实成亲了,只不过......婚礼时出了点儿差错!” 怜儿关心地问:“什么差错?没关系吧!” 燕离情略微思考了一下:“倒是没大关系!只是新娘跟人私奔了!” “啊!”怜儿嘴张得老大,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燕离情。 燕离情皱眉:“干吗那么夸张!” “夸张?”怜儿忍不住叫了起来,“嫂子都没了,你还这么......”这么什么,她说不下去了! 燕离情替她接话:“这么悠闲,是吗?我悠闲是有原因的。你不知道,当时第一个发现新娘失踪的就是我自己,所以,我当机立断,紧跟着也让自己失踪,所以才保住了我的颜面!否则......啧!啧!我浩穆院主非成为武林笑柄不可!” 怜儿不太理解地看着他,难道颜面比新娘还重要吗?如果......如果云哥哥肯再喜欢我,那怜儿可以什么都不要!哎,云哥哥,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虽然燕离情越来越讨厌吃饭,每次都得怜儿“软硬兼施”他才肯将那些全是“药类”的饭汤咽下肚。可是两人的感情却是越来越好。相互间的那种关怀和默契,让人很难相信他们并非亲兄妹。 看着燕离情的饭量一天比一天少,怜儿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她可不愿见自己的哥哥日渐消瘦,所以,她决定亲自下山替哥哥找些饭菜回来。 翔飞在茫茫的雪山上空,怜儿往远方眺望:哪里有人家呢?终于让她看见天边似乎有一个城池,但若要到达,必须先经过一条宽阔的河,而大河沿岸停着一艘非常华丽的巨船。怜儿一喜,因为那船雕梁画栋,珠帘红木,定是富贵人的座船,既然如此,想必能有酒食,那她就不必再往远去了。想到这里,怜儿已翩然落在了船头。 还没进去,怜儿就已听到里面传出了鼓乐歌声,更夹杂着男男女女的调笑声。怜儿挨到船舱门口,偷偷隔着珠帘向里面看:只见那舱室布置得美仑美焕,昂贵的熊皮地毯,紫檀木的家具。中间一个特大的圆桌上摆着酒肉茶点,几个披着轻纱的女人围住一个男人,正在叨菜劝酒,打情骂俏。旁边还有几个丽人在跳舞,真是好享受。而这个享尽人间艳福的男人,怜儿噎了一下,竟是天龙会十大鹰使之龙四。 龙四就着佳人的手喝完一盏酒,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刚要说什么,突然他停下动作,眼睛注视着舱门:“莫非是天香园的袭人姑娘到了,怎么不进来呢?”听口气,他身旁的女人也并非什么良家妇女。 袭人?怜儿皱皱鼻子,谁是袭人?可是这时已经有一个多事的女人掀开舱门珠帘,一把将她拉了进去:“呦!你们快看呀!怪不得袭人妹妹惹得男人团团转,你看这个水灵劲儿呀,哪像干我们这一行的!” 怜儿被她弄得莫名其妙,畏畏缩缩地也不敢抬头。那个女人却用手抬起她的脸,另一只手扭来扭去也不知在做什么动作:“四爷,您看看,这袭人姑娘怎么样?” 龙四放下酒杯,推开旁边女人,大感兴趣地来到怜儿身前,摸摸她的脸,口中赞了声:“不错,清纯可爱,怪不得出来一次要千两纹银!” 怜儿小脸有些红了,四哥怎么这样?一见面就掐人家脸,但又不得不解释:“四......四爷,我不要一千两,只要些酒菜就成了!” 龙四豁然大笑:“看不出来,你还蛮风趣!行,只要你伺候得四爷高兴,这桌酒席全归你了!” 怜儿认真地看了看满桌的珍肴:“不用,我只要一点儿就够了!” “一点儿?”龙四靠近怜儿,用力闻着她身上散发的幽香,做出陶醉的表情:“这一点儿也包括我吧?” 怜儿瞥他一眼,向后退了退:“不要你!” 龙四再次大笑,一把就拉过怜儿,将她抱在怀中:“真让四爷伤心!来,咱们喝酒!” 怜儿挣扎着要推开他,龙四却双臂一紧,不让她动了,揉揉她头发:“乖一点,四爷我才喜欢!到时候,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为了能拿到酒菜,怜儿只得委屈求全了。幸亏这里的女人太多,龙四忙活得差点儿把她忘了。但“差点儿”不等于现实,龙四终于腾出空闲来注意她了,亲自将杯子注满酒,递到怜儿的唇边:“来,把它干了!” 怜儿闻了闻,摇摇头:“不好喝!” 龙四长长的眉毛挑了挑,凑到怜儿耳边:“真的不喝?” 怜儿把他的俊脸推得离自己远一点,才说:“不喝!” 抓住怜儿的小手,龙四使劲儿握了握,真是柔软得不象话,不由自主的手劲放小了些。但怜儿已经“哎哟”一声,夺回自己的手,瞪着龙四:“四哥,你干什么?” 龙四一怔,然后便笑了,捧起怜儿粉嫩的小脸:“叫得好!看在这声‘四哥’的份上,我就不再惩罚你拒酒的无礼了!但是......”故意停顿下来,直到满意地看到怜儿脸上现出焦急,才接着说:“为了弥补我失去的颜面 ,你要让我在你的粉颊上亲一下!” “不要!”怜儿觉得四哥简直太不可理喻了,她坐起身,不想再理他了。 “这可由不得你!”龙四右臂一使力,怜儿就重新躺回他的怀里,而龙四就顺势在她的脸蛋儿上重重地亲了一下,“啧”的一声,还真够响的! 怜儿当时就傻了,她愣了老半天,眼泪才一滴滴地落下,望着龙四,怜儿好不伤心地说:“四哥,你......为什么欺负我?” 那声“四哥”叫得那么自然,竟让龙四也有些手足无措,好象真的做错了什么似的!可是,明明...... 怜儿抹着眼泪站好身子,其它女人也在旁指指点点:“假清高什么!四爷是瞧得起她......” “ 住口!”龙四一声断喝,让她们全住了嘴。看看怜儿,龙四竟觉得不太自然:“你......” 就在这时,舱门珠帘打开,一个娇媚横生的女人走了进来:“对不起,袭人来晚......”注意到众人瞠目结舌地看自己,“呦,怎么了,我的美真能让你们惊成这样吗?” 龙四明白了,满脸歉然地看怜儿:“刚才是个误会,我......实在是......” 怜儿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儿,声音更是低不可闻:“你说过要给我些饭菜的!” 龙四听见了,奇怪地盯着她,然后便吩咐下人拿来一个竹篮,装满了酒肉菜点后才递向怜儿。 怜儿默默地接过竹篮,默默地离开了。 龙四却再也无法平静,眼前总是浮现出怜儿叫他四哥时哀怨的神情,所以也没心情再与身边的女人调笑了。一个黑衣人匆匆走了进来,是天龙会中人的装束。他把龙四叫到里屋,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展开了手中的一个画轴,画中人娇面如花,天真可爱,不是怜儿是谁! 龙四大叫一声,抢过画轴,仔细看了又看,然后颓然坐在椅子上:“怎么是她!”突然想起什么,他飞快地奔出舱外,站在船头向远处眺望,可是,除了蔼蔼的白雪,还能有什么? 随后跟出的黑衣人不由奇怪地问他:“四爷,您怎么了?莫非见过未来的会主夫人不成?” 龙四长长地吐口气,然后非常认真地看着黑衣人说:“如果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别忘了在我坟前烧纸时顺便多烧几幅美女图!” 黑衣人愕然。 第 8 章 看着眼前的美酒佳肴,燕离情胃口大开,扯下一条鸡腿吃了起来。饮一口酒,他问一直默不吭声的怜儿:“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酒菜?对了,你怎么不吃呀?” 怜儿摇摇头,神情有些郁闷:“哥,你自己吃吧!怜儿从来不吃肉的!” 燕离情已注意到怜儿眼中的伤感,于是他状作不经意地问:“这菜是从附近农户家弄来的吧?” 怜儿垂下头,“哦”了一声。 抛下手里的鸡腿,燕离情来到怜儿面前,抬起她的脸,严肃地说:“怜儿,别骗我!不说别的,就这只卤鸡来说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吃得起的,哥可不是没见识的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怜儿不由得哽咽起来,泪水又开始“泛滥”了,她倚在燕离情的胸前,摇摇头却不肯说话。 燕离情更着急了,拍着怜儿的背:“乖,别哭!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怜儿一边抽噎,一边说:“没什么,只是我真的好想念云哥哥!尤其是看到四哥后!” “什么云哥哥?什么四哥?”轮到燕离情莫明其妙了。 伸手抹去泪水,怜儿答:“云哥哥就是云门谷的二公子,他叫云霄,四哥是他的朋友!”她可不敢说云哥哥就是云天梦。 燕离情皱眉:“云霄?怎么和当朝天定王爷的名字相同?” 怜儿看看他:“云哥哥就是天定王!” 燕离情一下子怔住了,等他回过神,却吐出四个字:“岂有此理!” 当燕离情得知怜儿出走的原因,他决定亲自去趟云门谷,替妹妹讨回公道。于是,两人走出了茫茫雪山,重新回到红尘中。 燕离情本以为他这次重出江湖,必会引来天龙会龙四的继续追杀,谁想不但一路上平安无事,反而每到一个地方就有一些人强行把他俩请入已准备好的华丽客栈,并且极尽奢侈地款待他们。最让燕离情莫名其妙的是,当他付帐时得来的回答却是:“燕爷您的帐早让您朋友付了!”可当他问及这个朋友姓名时,他们却只微笑而不做答。 直到行至金陵时,才算有了答案。因为一封短信交到了怜儿手上,里面只写着一句话:“ 怜儿:四哥真的不知道是你,请你原谅我!” 落款是“无限痛悔之人”。 怜儿笑了,向着送信的人说:“你代我告诉四哥,怜儿原谅他了!”那人高兴地离去了。 燕离情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一脸不以为然:“你干吗那么大人大谅,凡事要斤斤计较才有意思!等我们到云门谷时,你看我怎么跟云霄算帐!” 怜儿不依:“哥......”恰好送水的小二进来,接口说:“二位也是去云门谷拜寿吗?” “拜什么寿?”燕离情奇怪了。 小二大惊小怪地说:“爷,您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云门谷主云淳大爷五十大寿,那可是朋客云集的大事呀!” 怜儿也吓了一跳:“云伯父过大寿了!” 燕离情计上心来,一丝笑容爬上他的面孔,他点点头:“有意思!怜儿咱们也去拜寿,不过你要以我浩穆院副院主的身份出现,啧,那情景一定精彩!” 怜儿偏偏头:“哥,浩穆院是什么东西呀?” 燕离情差点被空气噎着,咽了口唾液,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怜儿:“你倒是看我像什么东西?” 如今的云门谷可说是宾朋满座,热闹非凡,不但九大门派都有代表前来,就是七大世家中早已公开言明份属天龙会的唐门和黄山世家的家主也都亲自前来祝寿,云淳的面子可谓不小!但我们的寿星老却没有甚么心情,因为怜儿的离去使自己的儿子云霄病倒床榻,虽病情已有好转却整日失魂落魄的,让他看在眼里,疼在心头。这次大寿若非龙文天刻意张罗,他根本就无心设宴。 云天梦的出现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在座的女性同胞。就在一瞬间,那原本英气勃勃的侠女们都变成了含羞带怯的温婉小妹。龙七看她们只注意自家少爷却毫不理会自己,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不也不错吗?下次我单独出现,也许效果会好一点!” 众家宾客中最震惊的当属叶秋枫和南宫飞虹了,他们俩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望着云天梦:“你......” 云淳一见,忙笑着对他二人介绍:“叶老兄,南宫兄,他就是我的次子云霄,云某最感欣慰地就是能在有生之日找回他!” 叶秋枫和南宫飞虹面面相觑,真不知该说什么? 云天梦走到他们身前,亲切地笑了笑:“二位,久违了!”又转向云淳:“爹,我们早就相识,就由我招呼二位前辈吧!” 云淳也有些惊奇:“你们认识,那敢情好,你们先谈一谈!我还得去迎客!” 等云淳一走,叶、南宫二人再也忍不住:“姓云的,你到底要做什么?” 云天梦无所谓地一耸肩:“在自己家我又能做什么?” 叶秋枫疑惑地问:“你真是云老兄的二儿子云霄?” 云天梦眼中现出一丝悲哀:“你说呢,叶秋枫?” 叶秋枫默然,他当然想到了以云天梦的身份又岂会随意认父。 南宫飞虹从来就把云天梦当成是万恶之首,这时他“哼”了一声:“云老哥要是知道他失踪的儿子就是天龙之主,不知会怎么说?” 云天梦平静地看他一眼,然后唇角就撇出一抹毫无笑意的笑容来:“为了让他老人家安心,我暂时不会对白道有所行动,但若是我的身份暴露,影响了我们父子之情,那么我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揉了下眉心,似是有些累了,轻吁一口气,他轻描淡写地说:“歼灭九派四家!”七大世家他只说了四家,当然是刨除了云门谷、唐门和巴山。 “你......”南宫飞虹一脸震怒,这时白秋伤也走了过来, 其实他早已看到他们但一直不动声色,走近南宫飞虹,他低声说:“南宫前辈,家师嘱咐我一切事当随缘而为,随道而行,不可意气用事!” 叶秋枫也觉得此事不宜外泄,否则又要引起一场风波,所以也帮忙归劝南宫飞虹。 白秋伤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关心,问云天梦:“怜儿呢?” 一听到怜儿,云天梦胸口就是一阵剧痛,他面容上所现出的那种悲伤让白秋伤的心也纠紧了:“怎么了?难道她......?” “二哥!”月无痕走了过来,关心地扶住云天梦:“你怎么不去休息,这里的事交给文天、龙七不就行了!” 龙七斜她一眼,心想:“‘龙七’也是你叫的,呸!还是怜儿好,总叫我七哥!” 白秋伤惊疑之下,指指月无痕,眼睛却盯向云天梦:“她又是什么人?” 云天梦皱皱眉,手捂胸口轻咳了一下,才淡淡地说:“我只知道她不是怜儿!” 月无痕只当没听见他的话:“二哥,你又不舒服了,无痕扶你去躺一下吧!” 云天梦摇首:“不,我要留在这里!” “但......”月无痕还想再劝,但当她触及云天梦已经露出不耐的脸色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白秋伤冷眼旁观,心里惊疑不定。 云天梦来前厅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招呼宾朋,这事已由云淳夫妇、云鹏、龙文天做了。他坐在厅侧的一桌酒席前,同坐的是唐门之主唐墨、唐日(即龙五)、巴山世家之主关凤琼、万世豪和龙七。谈得最高兴的就是龙五、龙七,两兄弟已有半年多没见面了,这时自然要好好叙叙离情。唐墨、关凤琼及万世豪三人偶尔也搭上几句,但云天梦却是心神不属,似在期待什么?月无痕就坐在他旁边,一会儿送上香茗,一会儿递上果子。 就在云天梦越来越焦急不耐时,龙文天行了过来,悄悄在他耳边说:“四弟传信过来,他们已经到了!”云天梦立即眉头舒展,放下心来。月无痕心头疑惑,但表面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午时到了,众宾朋都已落座,正准备开席时,云成跑了进来大声通报:“浩穆院主燕离情偕同副院主燕怜儿给云谷主拜寿!” 众人都吃了一惊,不光是因为燕离情在江湖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更是因为浩穆院向来在两湖一带行动,可谓是称霸一方,但其行事手段脱离正途,乃是黑道帮派,与天龙会也可说是一时瑜亮,又怎会和云门谷有交往了。 云天梦“腾”地站起来,向门口奔去,他那急匆匆的样子让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他迎面对上了正举步进厅的燕离情和燕.......不,是怜儿。 怜儿终于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云哥哥,她的第一个反应竟是赶忙躲在了燕离情的身后,却露出两只眼睛偷偷瞄他。 云天梦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但更多的却是激动欣喜和满心的爱怜,他的语气轻柔极了,像是生怕吓着她:“怜儿,你......我终于把你等回来了!” 燕离情立时知道了眼前这英俊得一塌糊涂的人就是自己算帐的对象,啧!有句俗话说什么来着:小白脸一定没好心眼儿!从这句话的标准来看,云霄他即使不是穷凶极恶,也是罪大恶极的。 龙七一下子就跳了过来,一把就将怜儿从燕离情的身后抓了出来:“好呀,怜儿你跑哪儿去了?” 龙文天比他斯文多了,他只是欣慰地打量怜儿:“你没事就好!” 面对他们两人,怜儿自然多了,但仍有几分怕被责怪的不安,她低下头,怯怯地叫了声:“七哥,文哥!”眼角余光又发现了随后跟到的云鹏:“鹏哥哥!” 燕离情却好象不太适应,他拉回怜儿,小心地“巡视”一下这突然出现的众多哥哥,然后才正经八百地问怜儿:“他们谁是正宗的,那个哥哥?” 怜儿不解其意地看着他,在旁的云天梦不愿再跟他们说些废话,日思夜盼的人儿终于又回到身边了,他只想与她花前月下去说些“甜言蜜语”,怎能这样浪费时间和感情。所以,他霸道地抢过怜儿,握紧她的手:“跟我来!” 怜儿小脸立刻红了,她抽回自己的手,眼睛看着云天梦衣服的下摆,也不知道在向谁解释:“我才不想回来,我一点儿也不想你,是哥非要我回来,我没办法才......才回来的!”有点越描越黑的味道。 燕离情有点看不过去,一拍怜儿的肩膀,大声训斥:“你是我浩穆院的副院主,说话一定要昂首挺胸,理直气壮!” 怜儿刚要抬头挺胸,却听到龙七“哇呀”一声大叫:“什么?你是浩穆院副院主?真是笑死我了!哈!哈!” 不但他笑,就连一直看热闹的众家宾客眼见怜儿那一副娇柔无依的小儿女之态,又哪有一点院主的威势,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怜儿的头重新低了下去,而且这回都要垂到胸前了,小手儿也窘迫地绞扭着自己的衣袖。 云天梦怎能眼看心爱的人受窘,所以他怒视龙七一眼:“滚一边去!” 龙七的笑声立时顿住,他尴尬地摸摸鼻梁,很没面子地看看怜儿,又瞅瞅云天梦:“我错了还不行吗?” 这时一只小手拍了拍龙七的后背:“乖,知错就好!”龙七没回头,就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小鬼。他咬牙切齿地回过身,低头看着正一脸贼笑的云起:“臭小子,我看你又皮痒了!” 云起根本不理他,直接冲向怜儿:“怜儿姐姐,我好想你呀!” 怜儿也高兴地拉住他的手:“云起,我也想你!” 谁想云起却哎声叹气地说:“怪不得俗话说:失去了,才知道他的价值。原来我总觉得你傻乎乎的,可是若没有你又怎能突显我玉面神龙云起的聪明才智来!哎!我......” 他话没说完,就被龙七挤到一边:“让地儿!” 那边的白秋伤和叶秋枫本想过来看看怜儿,但触及到云天梦强压怒火的阴沈面貌,也就知趣地留在原地。 也难怪云天梦不耐,因为从头到尾他只跟怜儿说了两句话,就被这些不开眼的家伙们岔开了。而现在,他正想发火,云淳夫妇又走了过来,拉住怜儿问东问西,他硬生生把满腔怒气咽了下去,无奈地嘀咕一句:“真是老天无眼!”旋即他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月无痕已经不在大厅中,她会因怜儿回来知难而退?据自己了解,不太可能!她什么时候离开的?云天梦回想刚才,不错,她是听到了浩穆院燕离情来到的消息时悄然退去的。他那时只顾得去迎怜儿所以没加注意,现在仔细想一想,其中却有着......云天梦若有所思地盯住燕离情。 燕离情这时也正注视着他,两人的目光相对,燕离情面色一肃,微微拱手:“天定王,久仰大名了!”他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遇到某种场合,也自有他的威信和风仪。 云天梦也回之一礼:“浩穆院主之威,同样让人闻声知退!” 燕离情别有用心地说:“人生难得真心人,天定王爷你纵然权势比天,也不可轻弃真情!” 云天梦有些意外:“想不到玩世不恭,任情潇洒的燕离情竟也对‘情’之一字深有感触!” 燕离情又有点旧态复萌了,他故作失意地叹气:“离情者,离别总是伤情也。燕某人一向善感,只是知音难觅呀!” 龙文天心里想:“他和龙七倒是志同道合!” 这时,海眉心正拉住怜儿的手,苦口婆心地说:“怜儿,伯母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其实无痕也是个难得的好女孩儿,只要你肯,相信你们会成为好姐妹的!”她的意思很明显,自然是希望月无痕、怜儿两女共事一夫。 怜儿还没来得及答话,燕离情已经一把拉回她,向着海眉心抱拳说:“云夫人,您的好意燕某人心领了,不过,燕离情的妹妹纵使非金枝玉叶之体,却也还没沦落到给人做小的地步。此次,我偕舍妹回云门谷,并非是为她向您争个名份,讨个一席之地容身,而是因为云谷主大寿之期,必然云集了四方青年才俊,燕某正好趁此机会为舍妹另择佳婿!”他故意把语声放大到人人都能听见,不出所料,他的话立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尤其是一些年轻高手更是一副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云起竟然也高兴地拍起手来:“好呀!干脆来个比武招亲,要不抛绣球也成!”这家伙,想瞧热闹也不看看时机。 果然,本来已一脸怒意的云天梦眼中寒光一闪,斥道:“你给我闭嘴!” 云起一见二哥真的生气了,吓得头一缩,不敢再多话了。 云天梦倏地又转向怜儿,语气已有些凌厉:“原来你这次回来竟然是为了另觅姻缘的!”其实他也知道燕离情的话未必是怜儿的本意,但他就是忍不住气愤,或许是嫉妒吧!虽然那个代替他的人并没有出现,但光想想,他就已忍无可忍了。 怜儿被他责得小脸一白,眼泪也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了,她的声音更是透着几分可怜兮兮的:“我......我才没有......” 白秋伤看出这边情形不对,连忙过来想打圆场,他掩饰不住自己的关怀:“怜儿,你没事吧!” “白大哥!”怜儿好委屈地说,自己都没做什么,云哥哥就不分青红皂白指责她,她日日夜夜地想念他,但一见面得到的却是...... 燕离情这时却一脸玩味地盯住他俩:“怜儿,你认识白老弟?” 怜儿点点头:“我在普陀山时就认识白大哥了!” “哦!”燕离情做出完全明白的样子,然后就上上下下开始打量起白秋伤来,那表情像是在评估什么? 白秋伤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他有些忐忑不安了:“呃!燕兄,不知你有何见教?” 燕离情笑得暧昧极了,他凑近了白秋伤,捅了捅他的胳膊:“喂,你看我妹妹怎么样?” 咽了一口唾液,白秋伤不明所以地说:“当然......当然很不错......”他的话有点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什么。 “好小子!”燕离情豪放地笑,手也拍向了白秋伤的肩膀,“就这样吧!” 白秋伤愕然:“怎么样?” 燕离情语出惊人:“你来做我的妹婿吧!” 第9 章 “什么?”白秋伤快被他弄得晕头转向了,“我来做......这怎么可以?”说实在的,他确是有点心动 ,但一触及旁边云天梦冷煞之极的眼光,他也只能报以苦笑了。 燕离情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声说:“给点儿面子!”他又哪知道云天梦、怜儿和白秋伤之间的情怨纠葛呀! 云天梦看他俩自顾自地在商量怜儿的亲事,心里越来越怒,再也无法隐忍,他断声说:“怜儿是我云霄的妻子,谁若痴心妄想,必须先过了我这关!” 燕离情见自己激将成功,主角儿终于开口说话,立刻见机行事,大声宣布:“诸位可听见了,谁若能胜过天定王云霄,他就是我的妹婿。燕离情愿以浩穆院副院主的位置作为舍妹的嫁妆,此话既出,再无反悔!” 群雄立刻喧腾起来,尤其是一些青年才俊,更是磨拳擦掌,跃跃欲试。不光是因为燕离情丰厚之极的嫁妆,也是因为天定王的威名四海皆知,若能胜过他一招半式,不但可得佳人,更可一夕成名了。 海眉心可真是着急了,霄儿大病初愈,身体还虚弱得紧,怎可以妄动真力,与人争强斗胜呢?她刚要劝止,旁边云淳已阻止了她:“眉心,这是夺妻之争,霄儿决不能退缩的!”龙文天却悄悄向龙七说了几句话,龙七退身去了。 演武场中,各派英杰分站四周,白衣白袍的云天梦当中一站,目光缓缓扫过群雄,众人一接触他森锐如刀的眼光,立觉心中一寒,那是一双何等惊人心魄的眼睛! 可这时,云天梦的眼神却是一暗,他突然手抚胸口轻咳了几声,白玉般的面孔上也多了一抹赤红色。他的病可当真不轻呵! 怜儿万分心疼地注视着云天梦,她察言观色,当然可以看出云天梦病体沉重,现在根本是强自支撑,忍不住埋怨起身边的燕离情:“哥,你这人真讨厌!你看云哥哥他......都是你不好!” 燕离情瞪她一眼:“没良心!”然后就懒洋洋地开口问:“谁做第一个勇士?” “我!”一个人分开群雄,站在了云天梦身前,是黄山世家之主万世豪。 云天梦眉头一皱,轻声说:“你来做什么?”他并不想在夺妻之争上投机取巧。 万世豪右手抽出佩剑,挽了个剑花:“早闻天定王才惊当世,今日有幸一见,望能赐教一二!”然后压低声音:“属下放肆了!”只见他右手一阵颤动,剑身立刻带起一串刺目的亮光,宛若白练横空,直直劈向云天梦。底下立刻有人惊呼:“落日剑法!”怜儿却吓得张大嘴,小手紧贴住胸口。 云天梦并不惊慌,只是右手随意地一伸,立刻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他的食中两指已经夹住了万世豪的剑。刚一接触,云天梦就知道那剑看似凌厉,其实毫无一点力道。正要有所动作,万世豪已经内力一吐,“嘣”的一声那剑已经自己从中断成两截,云天梦哭笑不得地看着假装面色大变的万世豪。 四周立即响起了热烈的喝彩之声,万世豪是当今武林中屈指可数的青年高手,竟在云霄手下一招失剑,怎能不让白道同盟又惊又喜?只有叶秋枫、白秋伤和南宫飞虹清楚是怎么回事,不由相互看了一眼,摇头苦笑。 怜儿得意地拉拉燕离情的胳膊:“哥,你看云哥哥多厉害!”燕离情何等精明,当然感觉到事情有蹊跷,却又不知毛病出在哪? 这时万世豪一脸吃惊:“天定王,果然名不虚传!好,我就和你一较掌法!”于是,他又扬掌而上,无奈何,云天梦只得继续接招。他那懒洋洋的样子就好象没有丝毫力量,确实他也没有用力,但万世豪却步法迟滞,像是身负重担。就在云天梦无意地一抬手后,万世豪就已经手捂胸口,面色惨白地后跌了几步,嘴角......竟挂着血丝,他好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困难地做个拱手动作就被两个黄山门人扶了下去,他这一番做作真是到家了。 云天梦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这时场下已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赞叹声。云淳夫妇面上也露出了欣慰之色,怜儿更是兴奋地使劲鼓掌。燕离情白她一眼:“你就不能装成不在乎的模样气气他!”怜儿扁扁嘴,不吭声了。 万世豪刚退下,就又有一个人上去了,白秋伤叹息,那是唐门唐日。唐日(龙五)是唐门公认的第一高手,自然是非同小可,最主要的他也是天龙会中人。于是,白道同盟们愈加紧张,形势越来越明显了。天龙会高手接连上阵,挑战云门谷云二少爷,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原本单纯的夺妻之争,已经逐渐演变成了黑白两道之争。那些自以为是的“正义之士”又怎知道眼前的这场好戏,根本是龙文天在一手操作,为的是让云天梦毫不费力地轻松过关。 当然龙五上去也是同样的结果,没用几招他就已经自动认输。这龙五的狂傲也是江湖中出了名的,此时竟败得心服口服,更是让众人对云霄钦佩至极。一些白道的老前辈们纷纷向云淳道贺致意,云门谷有如此高手,看来白道的复兴有望了! 万世豪和龙五的惨败立刻让原本兴致勃勃的年轻高手们打消了争雄之心,云霄如此轻易地就战败了两名绝顶高手,武功可想而知,谁还会自讨没趣,上去丢人现眼呢? 怜儿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虽然燕离情一直叮嘱她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但没办法,她看到云天梦得胜,就是无法装成无动于衷的样子。云起也是在那兴奋地又叫又跳:“二哥最棒!二哥最棒!”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入场中:“好个天定王,任雪不自量力,愿意一试!”话因刚落,一个翩翩身影也跟着落在地上。他玉冠羽衣,眉眼清俊,体态更是透着股子风流气息,竟是天龙会第四鹰使龙四。场下却已有人再度惊呼:“是落月城城主任雪!”原来这龙四在江湖中也是另有身份。燕离情却眼神一亮,龙四,咱们的帐可以算算了。 云天梦真的有些不耐烦了,他眉头皱紧了:“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任雪并不答话,迅速进身,右手也向云天梦递了过去,两人身体交错时,才笑吟吟地丢了几个字:“博君一笑耳!”云天梦不愿再陪他们胡闹了,大袖一甩,这回他真的用上了真力。毫无准备的龙四立即被劲风扫得狼狈后退,再也没有一出现时的潇洒风度! 燕离情竟然大声喝彩:“好!”然后就笑意盈盈地吐出四个字:“落月城主!”他如此讽刺龙四,自然是没安好心。 龙四止住身形,气得瞪他一眼,但云天梦这一动力却引发了病势,他痛苦地蹙蹙眉,连连咳嗽。龙四眼中迅速地略过一丝自责,想说什么又怕露出破绽,误了云天梦的事。 怜儿早忘了云天梦的不是,第一个冲到云天梦身前,一支手扶住他,另一支手轻抚住他的后背,担心地说:“云哥哥,你怎会患了肺病?” 众人也都围了过来,龙七埋怨地看她:“还不都是为了你,你离开后,少爷因为忧急攻心就病倒了,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出去找你,那时正是秋雨连绵的季节,若非我和文哥强制着带他回来......” 云天梦强忍住痛楚,挥手阻止了龙七,心疼地把泪流满面的怜儿拉进怀里:“怜儿,别哭,我没事的!” 怜儿一边用小手替云天梦搓揉胸口,一边声音哽咽地说:“云哥哥,都是怜儿不好,以后怜儿再也不离开你,你尽管娶月姐姐好了,怜儿决不生气了!只要能在云哥哥身边,要怜儿做什么都可以!” 任谁也能听出她这番话的真心真意,正因如此,才更叫人感动,一个女孩能为了心爱的人连名份都不要,那这份爱,又是何等的无私,何等值的人去珍视呀? 云天梦此时的心情真是再也无法用言语叙说,只觉得一种酸涩得难受却又甜蜜得令人心醉地滋味浮上心头,这个让他又疼又爱的可人呀,他怎么舍得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呢?用力得抱紧她,云天梦也顾不得有近百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一边吻着怜儿的秀发,一边激动地说:“我只有一个妻子,她的名字叫怜儿,现在是,将来也是!” 旁观的众人这时竟有致一同地鼓起掌来,无他,真情难寻呀!海眉心虽然为他们的和好感到高兴,可是又不自觉地担心起月无痕来。霄儿当众宣布只娶一女,恐怕就是为了打消自己二女同事一夫的想法。 第 10 章 这次寿宴虽然中间出了点波折,但完美的结局更给盛宴填了些喜气。众家宾客共同举杯向云淳贺寿,登时,一种热烈欢庆的气氛笼罩着云门谷。 云天梦早趁别人不注意,拉住怜儿悄悄地退出了大厅,燕离情只当喝醉了没看见。其实他也看出云天梦对怜儿的钟爱,既然是一对“痴男怨女”,他又何苦不加成全呢? 赏心院里。 云天梦和怜儿就这样相互注视着,一时之间真有如在梦境的感觉。两人几乎在同时伸出手去,然后就紧紧地握在一起了,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互相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呵! 不知过了多久,因为两人早已忘记了时间飞逝,怜儿笑了,轻轻地倚在云天梦的胸前,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听着他沈稳有力的心跳:“云哥哥,怜儿好傻,竟然会离开你,幸亏我碰到了哥哥,又回来了,要不然...... 我真不知道会怎样呢?” 云天梦一手揽紧了她的纤腰,一手轻抚她的发鬓:“龙四传信给我说你在雪山,你怎会到了那里?” “我其实只是无意停留在那,好象那儿很熟悉似的...... ”怜儿奇怪自己的感觉。 “你确实到过那里!”云天梦决定告诉怜儿他们之间曾经发生的一切,“我给你讲讲过去的故事,好吗?那其中也有你!” 怜儿立刻来了兴趣,她坐直身子:“好呀!” 云天梦宠爱地揉揉她的头发,开始讲起怜儿已经忘记的事实:玄冰洞、万剑山庄、血煞魔、白秋伤...... 随着云天梦的讲解,一幕幕前尘往事也同时回到了怜儿的脑海,越来越清晰。当她听到云天梦因为不知情由而拔下了寒池玉莲时,她的脸色苍白了:“云哥哥,是你杀......了我?” 云天梦为那个“杀”字而心痛,他连忙解释;“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你......” 怜儿悲哀地摇头:“如果寒池玉莲不是我,你就没有错了吗?” 云天梦顿时哑口无言,说句实话,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但他非常明白在纯洁善良的怜儿心中,巧取毫夺绝不是值得称颂的事,为了不再情海生波,云天梦只有缄默不语了。 见云天梦不说话,怜儿还以为他知错了,所以,她的脸色也和缓多了,她主动拉起云天梦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真挚地说:“云哥哥,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其它的都不重要,是吗?”见云天梦点点头,怜儿接着说:“那你一后不要再做那种事了,好吗?” 云天梦看她一脸正经,不由笑了:“想不到怜儿你竟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嗯!你长大了不少!” 怜儿不依地摇他胳膊:“云哥哥,你快答应我呀!” 点点她的鼻头儿,云天梦无奈地弃械投降:“好,我答应!”但他只是为了让怜儿安心随口说说而已,到底答应什么,云天梦根本没往心底去。哎!天龙之主,怎会轻易改变自己呢? 单纯的怜儿当然不会明白他的心思,这时她又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人,这人对怜儿的影响可是太大了,现在说起来还有些不太自在:“对了,云哥哥,月......月姐姐呢?我好象一天都没见到她?” 云天梦好笑地扯扯她的耳朵,当然他是绝对不舍得用力的:“她不在都已经酸气冲天了,若是在的话,我还不得被醋淹死!” 怜儿以牙还牙,两手并用,一手揪住了云天梦的一支耳朵,一脸淘气地否认:“我才没有呢!” 云天梦赶忙“救”出自己的双耳,顺势又抓住了她的手:“我开玩笑呢!不过,也不能怪我,咱们说的好好的,你干吗要谈起她,岂不是煞风景!” 怜儿嘟起小嘴,咕哝着:“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云天梦听见了,赶忙大呼冤枉;“我何时喜欢过她来着?我和她交往只是为了套出点儿消息来!” 怜儿不太明白地眨眨眼:“什么消息?” 于是,云天梦又开始解释他之所以接近月无痕的原因,怜儿听得似懂非懂:“云哥哥,你不喜欢月姐姐,但装成了喜欢月姐姐的样子,为的是问她来云门谷的目的?” “差不多吧!” 怜儿歪歪头,怀疑地看着他:“那你喜欢我是不是假装的呢?” 云天梦快要喊救命了,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怜儿,你饶了我吧!以后我保证再不与任何女人有任何瓜葛,行了吧?” 怜儿大方地点点头:“那我就暂时相信你好了!” 云天梦一把扯过怜儿,怜儿就在他怀里呵呵笑着,然后,这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不知什么时候,弯弯的月儿已经挂在了树梢,正在微笑地看着有情的人儿呢! 七哥和文哥都去送客了,云起也去做功课了,云哥哥又去和哥哥谈判了,怜儿一个人没意思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该做点什么呢? 一个黑影罩住了怜儿,怜儿奇怪地抬头:“江叔叔!是你呀!” 江夜不太自然地看着怜儿:“怜儿姑娘,月小姐她病了,听说你医术很高明,不知你愿不愿意去给她看看......” 怜儿一听,立刻急切地说:“月姐姐怎么会病呢?我这就去看她!”说完,不等江夜答话,她就已经急忙向后院跑去了。 此时江夜的面容却现出了一丝愧疚,怜儿是无辜的呀,可是为了保护云门谷,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书房里,云天梦和燕离情正在为怜儿的去留争论不休。 云天梦的话一向是不容许别人置疑的:“怜儿早晚是我的人,所以一定要留在云门谷,我不能再让她离开了。”的确,这几个月的相思之苦,已经把他折磨得心力交瘁。 燕离情也有他的理由:“我知道你和怜儿两情相悦,但毕竟你们并没有成亲,不是吗?怜儿一个女孩子,我们总要为她的名声想一想!” 断然否决,云天梦根本对燕离情的话不以为然:“那些世俗人的礼教何必去管它?我行事向来是我行我素,你这样瞻前顾后,岂非愚昧之极!” 燕离情的手指头差点没点中云天梦的鼻尖:“什么?世俗礼教?你可别忘了,我们也是世俗之人。你要能耐,上天当神仙参风饮露去!那我天天给你烧香!” 云天梦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你在说什么废话?你没听说过吗,只羡鸳鸯不羡仙?告诉你......”他的话也越来越无稽了。 一个丫头正好推门而入,打断了他们已可说是无聊的对话:“二少爷,江二爷让我给您一封信!” 云天梦展开信,上面写着: “云天梦: 你的两个女人都在我的手里,若想救她们,来后山树林中! 江夜奉上” 云天梦心中一紧,江夜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但他这时也顾不得多想,转头对燕离情说:“我们的事以后再解决,今天我有要事,暂不奉陪了!”立刻向外行去。 燕离情自然注意到他面色不太对劲儿,好奇之余,随后跟了过去。 后山树林中,一棵粗壮的老槐树下,怜儿和月无痕就躺在那里,看样子分明是被点了穴道。江夜站在她们身前,一副若有所待的神色。 转眼间,云天梦的身影已经飘然落在了地面,他目光森然,直视着江夜:“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的人你也敢动?” 江夜并没有示弱之意:“为了云门谷,我江夜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 云天梦头微昂:“你怎么肯定我会对云门谷不利?” 江夜哈哈大笑:“天龙之主云天梦早有称霸江湖之心,恐怕云门谷就是你下的第一步棋,我又怎会不知?” 云天梦眼神有些奇怪:“云门谷上下都是我的家人,我纵使有问鼎武林的志愿,也不会伤害自己的亲人!”他说的确是真心话,为了寻觅自己的亲生父母,他简直是耗尽心力,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他要做的是保持这份亲情,又怎会以它做为代价成就功业呢? 江夜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天龙之主云天梦真会是我云门谷的二少爷,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骗得了谷主和夫人却骗不了我江夜!云天梦你白费心机了!”他这样认为也并不是毫无理由,毕竟如此骇人听闻的事确实难以让人相信。那是云天梦呀!黑道的尊首,魔界的灵魂!怎可能是刚直不阿的云淳之子? 心中升起一种难言的委屈,被自己的家人拒绝,这是多么难堪的事。但云天梦毕竟是云天梦,他立即调整一下心情,抛甩掉这种感觉,现在救下怜儿才是最重要的!他点点头,算是放弃了与江夜的争辩:“随你怎么说吧!但是你要清楚一件事,对云门谷造成威胁的是我云天梦,而不是无辜的怜儿和月无痕。你江夜在江湖中侠名卓著,难道竟以两个手无缚鸡的女孩做为人质,要挟于我,未免有失身份。现在,我来了,你最好也赶快放人!” 谁想江夜竟出乎意料的大方:“好,但我只能放一个,留一个在我这里,起码让你有所顾忌,不敢妄动!放哪个就由你自己选择吧!” 云天梦意外地挑眉,其中必有蹊跷!否则,江夜会肆无忌惮地约我来此,尤其是当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后!由我选择,恐怕是诱我说出她们之间谁对我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如此那就将计就计好了:“那就先放了月姑娘吧!” 怜儿倒没什么明显的反应,只是眼睛眨了眨。月无痕却一副惊喜交加的神情,看着云天梦,眼中透出了那种醉人的绵绵情意。 江夜也没想到云天梦竟真会选择月无痕,昨天他和怜儿信誓旦旦的情景犹在眼前,今天竟然......怪不得江湖人说天龙之主反复无常,心性不定,真是个无行浪子! 顺手拍开月无痕的穴道,江夜偷偷向她使了个眼色,但月无痕却假装没看见,站起身来,还不忘得意地瞥怜儿一眼,笑意盈盈地向云天梦走去。 江夜和月无痕同时一愣:“做什么?” 云天梦微微一笑:“我以为你是想试探我,所以才假意点了月姑娘的名字。既然江叔你真有意放人,那就放了怜儿吧!云天梦感激不尽!”他说话时毫无一点惭愧之意。 月无痕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充满希望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你......怎么可以?” 江夜看着月无痕的背影,他脸上露出一抹同情:“既然这样,月姑娘你请回吧。” 月无痕闭闭眼,平定一下自己紊乱的心绪,然后她毅然转身走向江夜,就在那时,她已经在心底决定该怎样做! 第 11 章 怜儿经过月无痕身边时,根本不敢去接触她充满妒恨的双眼。云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月姐姐呢? 直到把怜儿切实地拥进怀里,云天梦高悬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怜儿,你没事就好!” 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多少情深意重! 怜儿并没为自己的遭遇而感到后怕,她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云哥哥,你快救月姐姐呀!” 云天梦随意地瞥了一眼那边的江夜和月无痕:“你放心,江夜不敢把月姑娘怎么样的?” “可是......” 云天梦拍拍她脸颊,阻止了她后面的话:“别担心,月姑娘机智果敢,必能想出自救之策!”既然怜儿已平安回来,那他还多什么事? 怜儿使劲儿摇头:“不要!万一月姐姐有什么事,可怎么办?不如你再把我送过去,把月姐姐换回来吧!” 云天梦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简直是......傻得可以!但他必须打消她这种自投罗网的念头:“怜儿,其实我已和你月姐姐暗通了消息,她本意就是先让我救你脱困,她再见机行事,你怎能辜负她的一番好意呢?”反正月无痕是好是坏犹未可知,他可不愿为她费精神! 怜儿将信将疑:“真的吗?” “当然!”云天梦毫不迟疑。 那边的月无痕听到他的这番话,却不由气得浑身颤抖,咬紧牙,她吐出两个字:“卑鄙!” 江夜也是感慨有加:“不愧是天龙会主,若论无情无义,堪称天下第一!不过,你真以为我会毫无条件的放了怜儿吗?” 云天梦其实也在为此事困惑,但刚才他已经检查了怜儿浑身上下,并无异状。若是附近有什么埋伏的话,那不客气地说,遇到他只能得四个字的评价:形同虚设! 但江夜的几句话就让他从头寒到脚:“为了对付你,我特意从一位苗僵的朋友那学会了下盅,而我已经在月无痕和怜儿身上下了双命盅,只要我一动念,盅虫立即反噬,她们谁也别想活了!” “云哥哥,什么是盅?”怜儿还不知道自己一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 云天梦哪里还顾得回答她,抓住怜儿的手腕,运起内力探她的脉象,就在内力到达督脉时突然被阻挡了,而怜儿已经“哎哟”一声痛得叫了起来。云天梦面色立刻变得灰败了,因为他知道若是运内力杀盅,怜儿督脉必会尽碎,同样保不住性命。想不到江夜竟使出如此阴狠至极的手段?云天梦心焦之余向江夜质问;“闻名江湖的江夜竟对一个无辜的女孩使用这种卑鄙手段,你不怕被人耻笑吗?” 江夜老脸微微一红,但却没有后悔的意思:“我说过,为了云门谷我可以性命都不要,又何在乎这区区声誉!” 云天梦觉得他真是顽固不化:“我也说过,对云门谷我只有爱护之情,绝无伤害之理!” 江夜冷笑:“天龙会主什么事做不出来?金锁,足痣全可以伪造,你久想吞并白道,我绝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云天梦心里清楚像江夜这种顽固的人一旦认定某种想法很难改变,所以,他强行压下自己的怒火:“你要我怎么做才能放过怜儿?” 江夜盯着他半晌,才一字一顿地说:“你自闭武功!” 云天梦笑了,但那笑容却透着狠毒,然后他不屑地撇撇唇:“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咱们就试试!”江夜的话刚落下,只听怜儿痛苦地“嗯”了一声,小脸就在一瞬间变成了青白色了,她的眉头紧皱,牙齿咬破了嘴唇,流出的血映着她惨白的面容不由让人触目惊心! 云天梦惊吓之余赶忙把她抱入怀里,只觉她身体在簌簌发抖,他心痛极了:“怜儿,你怎么了?” 怜儿的小手紧紧攥住云天梦的衣服,她哪敢说话,生怕一张嘴就会痛呼出声,可她不想再让云哥哥为自己担心了! 云天梦被怜儿的情形吓出了一身冷汗,看着她强忍痛楚的模样,他的脸色也开始发白了,紧紧抱出怜儿,他的声音在发颤:“怜儿......”猛地抬起头,对着江夜:“我答应你!” 怜儿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但她张口说的第一个字就是:“不!” 云天梦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没关系的!云天梦没有武功亦可称霸江湖!”“江湖”二字刚一出口,他已并指点向了自己的气海穴,身体一颤,他静默不动了。 “云哥哥!”怜儿哭着喊他,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他们这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呀!可是,连家人呀...... 云天梦抬起头,他双目已失去了往日惊魂动魄的神采,艰难地站起身,他向着江夜:“你答应我的,替怜儿解盅!” 江夜看了他好一会儿,心里自然也有着震动,难道他真会为了一个女孩子废了自己的武功......他摇摇头:“我不信你真会自废武功!月姑娘,这得麻烦你了,去探一下他的气海穴!” 月无痕一扭头:“我不管!” “这可由不得你!” 月无痕似是万分不情愿地走了过来,但若仔细留意,会发现她眼中藏着一种计谋就快得逞的奸狡和阴狠! 她走到云天梦身前,缓缓地伸出手去,目标是云天梦的气海穴。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小心!” 月无痕一震,原本迟缓的动作立即加快,直拍向云天梦。但这时,本是毫无精神的云天梦眼中突然寒光一闪,右手迅捷无比地递出,正好抓住了月无痕的手腕。这时的他哪还有一点委靡不振的样子,眼中又现出了那种凌厉如剑的灼灼神光。 月无痕心里一怵,但她随即明白自己虽然机关算尽,但还是上了云天梦的当,那边的江夜也是恨恨地一跺脚。 云天梦瞥了眼月无痕手指间,那里夹着一根细小的针。针尖儿略显紫色,分明是涂有剧毒,只要这根针刺上了气海穴,那他的武功不废也得废了。冷笑一声,云天梦说:“江夜他久居云门谷,怎懂得盅毒?若非背后有人指点,他也不敢和我正面冲突。月无痕,你太小看我云天梦了!” “看这样子,我刚才的警告也是多余的了!”燕离情悠闲自在地从树后踱了出来。 对于他的出现最感震动的竟是月无痕,她的嘴唇一下子就失去了血色,抖颤着却不知说什么? 云天梦目注于他:“你终于现身了!” 燕离情摇头叹气:“云天梦,原来是你,你真是想黑白通吃呀!” 云天梦微微一晒:“群雄逐鹿,胜者称王!” 燕离情一副深有感触的样子:“嗯!还真是高深莫测得很!” 不由嘴角现出一抹笑意,云天梦的脸上满是欣赏:“燕离情,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燕离情龇牙一笑:“这一点我早就知道!”就带着这份笑容,他又转向了月无痕:“人生何处不相逢,是吗?” 月无痕身形一颤:“你......” 云天梦别有意味地看着他们:“听口气,你们应该是故交!” 怜儿这时已经不再痛苦,她也好奇地问:“哥,你认识月姐姐?” 燕离情走过去,心疼地拍拍怜儿的小脸:“乖,没事吧!” “我没事了!哥,你怎么会认识月姐姐呢?” 燕离情指指月无痕:“怜儿,应该说我认识她,但并不认识什么月姐姐!” 怜儿被他弄胡涂了:“她就是月姐姐呀!” “错!”燕离情语出惊人,“她叫宋小倩,也就是你哥哥我的......”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呃!逃婚妻子!”  “什么?她就是......”怜儿看看燕离情,看看月无痕,真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燕离情一脸严肃地对着月无痕,应该是宋小倩了:“宋姑娘,我一直在找你,今天终于心愿得偿!” 宋小倩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别问我为什么?” 燕离情的眼神很是难懂,他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封信,交给了宋小倩:“我并不想问为什么,只想亲自把这信交给你,也就了了我的一桩心事!” 宋小倩拆开信,突然失声叫:“休书!” “对呀!就是休书!”燕离情老神自在,然后他对着怜儿耳朵,悄声说;“终于扳回一局!” 云天梦点点头:“燕离情,能拿能放,你是真豪杰!” 宋小倩愣了好久,突然,转向云天梦尖声质问:“你说什么?都是为了你,我才会放弃浩穆院院主夫人的地位!” 云天梦扬扬眉:“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不会是为了当天龙会主夫人吧?” “云天梦,我的父亲就是风尘五侠之首虬髯客宋明,你该清楚我是为什么?”宋小倩恨恨地说。 云天梦明白了:“原来是为父报仇,嗯!勇气可嘉!”当初宋明应叶秋枫之约欲连手对付天龙会,云天梦命令龙三杀之。 宋小倩这时狂笑了起来:“哈!哈!我并非只有勇气,亦有谋略。虽然我被你识破,但你别忘了,怜儿中了我的双命盅,她的命掌握在我的手中,云天梦我杀不了你,但杀了怜儿,也可以让你痛苦一生!” “不要!”她的话刚落下,怜儿再次陷入了那种炙心的痛苦中。 云天梦心中一急,杀机立起,他刚要击向宋小倩,一旁的江夜已经开口了:“双命盅,一盅双命,你杀了宋小倩,盅虫无主,必会乱噬,到时怜儿同样是一死!” 燕离情这次可真是情急了,扶住怜儿,他目光凌厉地盯住宋小倩:“小倩!别让我恨你!” “哈!哈!”宋小倩已有些失常,“反正你也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你娶我只是因为我生得美丽,可以充你的门面。你何曾懂的爱人?你看见云天梦怎样对怜儿了吗?如果怜儿像我一样逃婚,云天梦在找到她的时候所做的第一件事绝对不会是递上一份休书,为什么?为什么?怜儿能得到的而我却得不到......” 云天梦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受尽折磨,却无计可施,这时他的痛苦犹胜于怜儿:“只要你放过怜儿,我什么都答应你......” “不!”宋小倩已趋近疯狂,“我只要杀她,没有她,你会爱我!”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时,一个人穿林而至,他雪衣飘飘,风神超卓,是风飘雪。这时的他却一脸怒气;“宋小倩,你报仇的对象是云天梦,而不是无辜的怜儿,快替她解了盅虫之毒!” 宋小倩早已豁出去了:“风局主,看来我要让你失望了。” 风飘雪看看气息逐渐微弱的怜儿,不能再拖延了,他当机立断:“云天梦用你的内力逼出宋小倩身上的雄盅,便能引诱出怜儿身上的雌盅!” 云天梦大喜过望,没有半点儿迟疑,右手已伸向宋小倩,宋小倩想不到风飘雪为救怜儿竟出卖自己,她吃惊之下要躲开,却已被掌风罩住,丝毫不得动弹。只见一片白光在宋小倩身上游移,突然固定不动。这时,云天梦食指一勾,宋小倩痛呼出声,随她嘴张开,一只黑色带翼的盅虫已被迫飞了出来,它像是被什么困住了,直直飞向云天梦右手。云天梦抓住盅虫后,让它接近怜儿,那虫立即振翅而鸣,像在呼唤什么?随它的鸣声,怜儿的身体有节奏地一阵颤动,然后忍不住“啊”的一声,立刻就有另一只盅虫从她口中飞出,投向了雄盅。 宋小倩见大势已去,面色阵青阵白,可是却不敢逃走。因为盅术的精义就是人盅合一,盅(尤其是本命盅)死人亡。云天梦虽然不会解盅,但也略知一二,这时他见怜儿已安全无事,立动杀机,右手内力一吐,那两只盅虫已化为焦末。宋小倩也随之大叫一声,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倒地的同时她的目光是停留在云天梦的身上的,她最后说的话是:“你为什么不爱我?”她的声音那么哀怨!宋小倩死了。 风飘雪没想到云天梦出手如此狠毒,他根本来不及阻止悲剧的发生,沈痛地抱起宋小倩的尸体,他的心里有多少愧疚:“对不起,怜儿于我有恩,我不能不救!”猛地抬头看向云天梦:“云天梦,我们的债又多填了一笔!” 云天梦眼中冷芒一闪,刚要再下杀手,怜儿的一声惊呼却让他不得不放弃:“云哥哥,不要伤害风大哥!” 风飘雪一脸悲哀:“怜儿,你爱上的人是个魔鬼!”丢下这句话,他走了。 一直旁观的江夜反倒坦然,反正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应该轮到我了吧?” 云天梦冷哼一声:“亏你还是老江湖,被风飘雪利用了还不自知,我不会杀你,但并不代表我原谅你,这样做只是为了不让父母伤心!”低身抱起怜儿,他和燕离情一同走出了树阴。 第 12 章 原来当初江夜奉命寻找月照人交上订亲信物——云门金剑。谁想,当他到达月照人隐居之地时,那里已变成一片废墟。其时正是海眉心病体沉重时,为了不让云淳夫妇忧心,他谎称信物已经交给月照人,并私下将金剑收藏。不料十八年后,先是二少爷归家,后是他的朋友风飘雪找上他,透露了云霄的真正身份,两人共谋“灭龙大计”,于是和风飘雪导出了一幕“假凤虚凰”的戏。 风飘雪为了对付云天梦,多方筹划,联络了不少和天龙会有着深仇的人,而宋小倩正是其中之一。为了替父报仇,她不得不在与燕离情成亲之日离开他,燕离情不明真相,还以为她和风飘雪私奔了。 当云淳夫妇得知事情真相后(凡是有关天龙会的内容全被云天梦刻意隐瞒了,其中包括江夜里通外敌)真是悔恨不及,他们差点因为一个假儿媳而丢了真儿媳。不过,他们怎么也想不透,像宋小倩那种优秀女孩竟是风飘雪派来对付霄儿的内奸,而且那柄该在月无痕手中的金剑怎会在她那? 云淳感慨之余,不由得教训起云天梦来:“也是你手段过于阴狠,以致于镇南王举家发配。哎!为人行事,无论成败,总要怀几分慈悲之心。风飘雪其人,我也曾见过,是个磊落君子,这次竟一反常态,行暗算之事,也真是出人意料。霄儿你要记住:因果有报,切不可恃权妄为,滥伤无辜!” 这番苦口婆心的话自然是进不了云天梦的耳,但他表面却装成一副诚惶诚恐,虚心受教的模样:“是!爹的教诲,霄儿一定铭刻于心!” 云淳欣慰地点点头:“你记得就好!宦海沈浮,官场多变,你如今虽是万人之上,但树大招风,凡事一定要多加小心。”云天梦连连称是。 海眉心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怜儿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怜儿她受了惊吓,正躺着呢!”云天梦回答的同时脸上却带着一抹烦恼。其实,怜儿她正和自己闹别扭呢! 硬着头皮走进潇湘馆内,这里是怜儿的居处,只听里面传来怜儿一连串的喊声:“你们走开,不要理我!走开!走开!” 燕离情的声音:“怜儿,冤有头,债有主,心狠书辣的是你那个情人云哥哥,可不是我这个正牌哥哥!” 龙文天似乎有些微怒了:“燕院主,请你说话之前先考虑一下自己的措辞。宋小倩居心歹毒,竟想妄杀无辜,如此蛇蝎心肠,毁之何憾?” “无憾!无憾!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燕离情正在抱怨,突见云天梦走了进来,眼前一亮:“怜儿,正主来了,现在你可以转移目标了!” 云天梦不理他,直接走向正坐在床上生气的怜儿:“怜儿,我真的不知道杀死了盅虫,就等于杀死宋小倩,昨天的事的确是让人预料不到!” 怜儿把头埋进被子里说话,所以声音有些模糊:“你骗人,你骗人!你根本什么都懂的!” 对于心上人如此的指控,云天梦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只有苦笑说:“怜儿,你把我看得太高了,我若懂得盅术,又怎会让你受尽盅虫之痛!” 龙文天也在一旁替云天梦开脱:“是呀!盅术一门本来就是精深莫测,外人又哪懂得其中的玄妙。况且少爷为人宽厚仁慈,绝不滥杀无辜,昨天必然是一时失手了!” 燕离情实在憋不住,大笑起来:“天呀!什么叫黑白颠倒,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竟然有人说天龙会主宽厚仁慈,我的老天!还不如说南海观音曾偷人二两包子更来得真实可信呢!” 云天梦勃然大怒:“燕离情,你是成心捣乱不是?” 燕离情不在乎地一耸肩:“云天梦,你为统一两湖地界,主使明玉郎暗算我在先,又派龙四千里追杀在后,难道还想让我为你歌功颂德吗?若非因为怜儿,我燕离情绝不会与你罢休的!” 云天梦微一拂袖:“谁让你浩穆院不识时务!” 怜儿突然掀开盖在头上的被子,眼睛中已经有泪花在闪动:“真的是你害哥哥吗?” 云天梦顿时后悔失言了,他从不对怜儿说起天龙会会务,就因为他行事向来只问目的,不计手段,其中难免有不可告人之处,若被善良的怜儿知晓了,一定不会谅解自己,却想不到一时疏忽,竟承认了对浩穆院采取的兼并行动。 龙文天赶忙替他解释:“怜儿,少爷只是吩咐过合并浩穆院,为的是两湖一带的和平统一,并无伤害燕院主的意思。只是四弟他手段有失于阴险,才造成了这个误会!” 旁观的燕离情不由佩服起这位“巧舌如簧”的文尊侍,不说别的,就这份颠倒是非的能耐就非一般人可比!云天梦手下有如此人物,难怪能无往而不利! 但怜儿却听不进去这番说辞,她对云天梦失望极了:“云哥哥,你囚禁了风大哥我可以不怪你,你误杀了宋小倩我也可以不再计较!但你不该派四哥去伤害我哥哥,我不懂你们在争什么?我只知道,在那雪山之巅,若不是让怜儿碰到了哥哥遇难,他再也活不成的。如果哥哥真的出事...... 难道你们的一句误会就能偿清了吗?” 怜儿的话真的让云天梦和龙文天哑口无言,同时他们也感觉到了怜儿已不再盲目相信,而懂得自己去分辨了。但这对他们来讲,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其实,燕离情比怜儿更了解云天梦和龙文天这种人,毕竟他们同处黑道,同样是一方霸主,所以他叹息一声:“怜儿,先跟哥哥回浩穆院吧!” “不可以!”云天梦断然否决,“我不能让怜儿再离开我!” 没等燕离情说话,怜儿已经站起身:“我跟哥哥走!” 云天梦一震,不相信地问怜儿:“你真的......真的又要离开我?” 见云天梦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怜儿立刻就后悔了。是呀,无论云哥哥他做错了什么,难道自己就非要离开吗?难道还想再去尝试想他的滋味吗?但话已出口,怜儿只能求助地看看哥哥,怎么办呢? 燕离情假装看不懂她眼中的意思,这云天梦实在是横行得过头了,做事从不给人留余地,必须给些教训:“明天,我们起程!” “不要!”云天梦和怜儿同时叫出声,然后彼此互望,分明是不舍得。 燕离情根本不容他们反驳:“别说这么多了。云二少爷,你什么时候到浩穆院提亲,燕某人恭候大驾!” 让他离开怜儿,这怎么行?云天梦心焦如焚,突然灵光一闪:“我护送你们去浩穆院!” 龙文天赶忙说:“少爷,您真的......” “文天,你留守云门谷,江夜那里我不太放心,血煞魔也在伺机而动,不可怠慢!” “是!” 看着他们自顾自在那说话,燕离情悠哉悠哉地插话了:“你要去可以,但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 第 13章 这是一辆奢华无匹的马车,尖顶勾檐,紫苏斜飘,浅红色的车身,嫩黄色的纱帐,八匹骏马奔驰在前。无论是从马鞍到车身的随便一个花纹,处处都显示出独具的匠心,它绝对值得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奇怪的是路人的注意力并不在马车上,而是停留在......驾车的车夫上。 那车夫玉冠束发,一身白袍外还罩了件貂皮坎肩。他不光穿着讲究,相貌更是俊逸非凡,尤其是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简直是让人神魂荡漾,他赫然就是云天梦。 也是一身黑袍的龙七就坐在他身旁,这时满脸无奈地说:“少爷,您这是何苦呢?姓燕的明明是在成心整你......” 云天梦打断他的话:“只要怜儿高兴,我又何在乎这区区自尊?” “可是您的病?” “没关系的,龙七!况且有你在外面陪着我,倒也不觉寂寞!”云天梦似乎没有一点生气或遭人戏弄的抱怨。 车厢内的怜儿却是坐立不安,手脚全没个放处,眼神更是有意无意地往车厢外瞟。哎!云哥哥就在外面替她驾车,你让她怎么坐得住呢? 车厢地方宽敞,除了有椅子,还有一张舒适的卧榻,燕离情就自在地躺在上面,并且靠着一个软垫。这时的他刚饮完热茶,向窗外看了看,然后睨了眼如坐针毡的怜儿,眼中现出一丝笑意:“这才是享受呢?外面秋寒迫人,车里却温暖如春,尤其是那刺骨的风,一想到它无论怎么刮也刮不到自身这儿来,真是打心眼里舒服!” 怜儿更加不安了,她探头向窗外看了看,真的好冷呀!秋风卷着落叶,天地都陷入了一种清冷的氛围内,嗫喏着,她对燕离情说:“哥,这天好象......越来越冷了呢?” “是呀!不过,再冷咱们也冻不着,不是吗?”燕离情笑得可恶极了。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要不,你上榻上来躺会儿,哥坐着?”燕离情故意误解她的意思。 怜儿小手摇了摇,然后揪住自己的衣裳下摆,小脸上写满了担忧。云哥哥的病还没好,万一冻坏了可怎么办呢? 又过了一会儿,怜儿又忍不住开口了:“哥,你看天这么冷,要不......要不让......” 没等她说完,燕离情就递给她一杯热茶:“喏!喝杯茶保管你从头热到脚!” 慌乱地推开茶杯,怜儿差点将它弄翻,幸亏燕离情手急眼快,才没有弄湿地毯:“我说怜儿呀,不喝就不喝了,干吗要打翻它?” 怜儿无措地辩解:“我没有,我只是不想喝!” “好,你不喝,我喝!”于是,燕离情又开始悠哉闲哉地饮起茶来。 衬燕离情正在享受那杯茶时,怜儿偷偷地挪到车门前,看燕离情没注意她,她赶忙把眼睛凑到门缝儿处,正要看看云哥哥...... “你干什么呢?” 燕离情的一句问话吓得怜儿赶忙坐正,但头却心虚地不敢往起抬。 “车门那冷!过来,上我这儿来!”燕离情招呼她。再也忍不住,怜儿冲口说:“可云哥哥更冷呀!” 燕离情手中的茶杯停了停,心里暗暗觉得好笑,但表面却装作没听清的模样:“哦!什么?我一点儿也不冷!” 这时,外面一阵大风吹过,车窗的纱帘被吹得呼呼响,而车门外传来云天梦的一阵咳嗽声。怜儿听得心痛如绞,哪儿还有心情听燕离情的废话,嘴角一扁,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燕离情吓了一大跳,赶忙过去,这回换他手足无措了:“怎么了,怎么这就哭了?” 怜儿一边抽噎,一边腾出小手来打他:“坏哥哥,你干吗要让云哥哥驾车,他会生病的!” 车厢门“腾”地打开了,原来是云天梦听到怜儿的哭声跑了进来,口中急急地问:“怜儿,怎么了?”话刚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云哥哥!”怜儿带着满脸泪迎上他,一边替他轻揉胸口,一边哽咽地问:“云哥哥,你没事吧?”替她擦去泪水,云天梦捧着她的小脸:“怜儿,我没事的!” 怜儿不由分说地把云天梦拉到卧榻前,让他躺在上面,又拿来一条厚厚的毛毯给他盖上,再倒一杯热茶,放进一颗药丸,才凑到云天梦嘴边:“你快喝些热水,会舒服多的!”就着怜儿的手,云天梦把茶喝完,怜儿又拿手绢替她擦擦嘴,嗯!真是服务周到! 燕离情看得有些眼红:“那我躺哪儿?” 怜儿噘起嘴,好象都懒得理他,随便指着一把椅子:“那儿!”燕离情无趣地摸摸脸,只得不情不愿地坐下了。 龙七探进头来:“现在,你们坐好,由我驾车!”怜儿眼睛一转,拿起旁边燕离情解下的披风,跑到门前,递给他:“七哥,你穿上这个就不冷了!” 龙七接过披风,真心地笑了:“怜儿,还是你好!”关好车门,他们又开始前进了。燕离情表面不满,心里却不住地偷笑。 说句实话,龙七的驾车技术实在是有待加强。好在这车制造合理,车身沉重,才不至于颠簸起来,但就在他小心翼翼地转过一个拐角处时,前面突然就冒出一辆马车“横”在路边。其实,这辆车占的道路并不算宽大,可偏偏龙七就驾着车向它冲去,而且情急之下,竟甩鞭抽马想让车停下。他却忘了,这个动作的意思是奔跑。于是,只听“轰”的一声,两车就相撞了。 好在龙七所驾的车大而沉重,再加木质好,所以撞车后左右颠晃几下就停稳了,但对面的车就没那么幸运了,不但两匹马被撞得“惨叫”,车身更是断折得“惨不忍睹”,幸亏车内没有人。 燕离情首先“蹿”了出来,一见眼前情景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点点头,他冒出一句:“龙七使果然高明,连驾车都驾得如此不同凡响!” 龙七没好气地说:“你能耐你来试试!” 云天梦在车里说话了:“龙七,找到车主赔钱就是,别再耽误时间了。” 燕离情翻翻白眼:“他倒是稳坐泰山!” 就在这时,路旁的一个茶馆内出来了一个年轻丫头和一个中年汉子,看来是听到声响出来看看的。 那中年汉子一见倒在路边的马车,立即大惊失色:“天呀,我的车怎么变成这样了?” 龙七也不解释,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那汉子:“车是我撞的,这是五百两银票,够你买好几辆这种破车的了!” 那车夫一下子由悲到喜,连忙拿过银票,仔细看了看:“是真的!哇!谢谢大爷,谢谢大爷!”想不到他因祸得福,撞出个财神。 年轻丫头看出不对了,指着车夫:“你得了钱,那我和小姐可怎么办?没有车,我们怎么到湖北呀?” 车夫也怔了,连忙打拱作揖:“姑娘,不是我不拉你们,你看看这车,恐怕已经报废了。” 那丫头跺跺脚:“那可怎么办?”情急之下她又转变了矛头,盯住“罪魁祸首”:“喂!都是你,赶车也不看路,你没长眼睛吗?” 龙七何曾让过人:“我告诉你,你家七爷我走路一向如此,遇树砍树,遇房拆房,遇车吗......嘿!嘿!我就撞车!谁让你这破车阻我的路!” 那丫头急了:“你讲不讲理?” “小琦,算了!”她家小姐也从里面出来了,但见她眉目如画,眼波清莹,行止之间宛如弱柳迎风,似是连太阳的光彩也被她遮掩了,这等的绝姿丽色,就连宋小倩也大有不如。 小琦扶住它:“可是......” 那小姐连说话的腔调都柔和得像暖风熏人:“小琦,你没看出吗?那人可是江湖中的豪杰,我们惹不起的!”嗯!这话有点儿意思! 龙七当然听出她根本是在暗中讽刺他,所以立刻贼笑几声:“你是佳人,我是豪杰,遇到一起正好演出个‘英雄难过美人关’!” 那小姐秀眉一扬:“请你自重!” 车内的怜儿已忍不住跑出来打抱不平了:“七哥,就是你的错!不许你再胡说!”龙七一见小姑奶奶出来说话了,无奈地闭上嘴巴。 怜儿批评完他,就转向了那位小姐:“这位姐姐,都是我们不好,撞了你的车,你别怪七哥,他那人一向笨笨的,我都不知道说了他多少次了,但他就是变不聪明!” 龙七刚要抗议,但一见跟着走出来的云天梦,立即自觉得进入沉默状态。 那小姐瞥了一眼龙七,笑得和煦:“看得出来!” 龙七暗暗一咬牙。 怜儿看她笑得那么美,心里心里喜欢极了:“姐姐,你真漂亮,我叫怜儿,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姐看样子对怜儿的印象也非常好,竟然疼爱地摸摸她秀发:“好可爱的怜儿,我叫秋若雨!” “什么?姐姐就是秋若雨!”怜儿兴奋地大叫起来,“我终于见到你了!” “你认识我!”秋若雨抑不住好奇。 “唐歌天天提起你,我当然知道了。” 小琦却在一旁笑了:“原来是那个傻小子!” 秋若雨斥她一句:“不可无理!” 怜儿这时跑回云天梦身边:“云哥哥,让若雨姐姐和我们一同走吧!求求你了。” 燕离情忍不住搭话:“怜儿,你该先征求我的意见才对!” 怜儿一摆头:“才不!”燕离情苦笑。 不用问,现在怜儿最大,她说了就算。 当秋若雨得知眼前几人的身份后自然有不小的震动,尤其是听到天定王云霄的名字时更是意外,除了一份出乎意料似乎还有着别的什么...... 一路上,秋若雨虽强持镇定,但眼神总会下意识地瞟向云天梦,而每次她看他时,后者的注意力一定又在怜儿身上。情形虽然微妙,但也让秋若雨明白了什么? 第 14章 车厢里最忙活的就是怜儿,她一边要跟秋若雨问长问短,一边又要不时地给云天梦捶捶背,抚抚胸,递递水,好不容易闲歇下来,就腻在云天梦怀里跟他撒娇。反正她心无城府,也不知男女之嫌,但秋若雨初次见这等场面却不由红了脸。 由于走到山路上了,傍晚时也没遇到一家客栈,没办法,他们只得选了一处傍山近水的破庙歇了下来。 龙七下河捉鱼,怜儿看着好玩,也非要去淌淌水。云天梦立即以秋水冻骨的理由拦住了她。怜儿哪肯妥协,硬要去,于是,一个苦口婆心地劝,一个死钻牛角尖地不依,又有得磨了。 燕离情的任务是捡干柴,小琦也去帮忙。只留下秋若雨似有所思地望着云天梦和怜儿。没办法,云天梦强制地把怜儿抱在怀里,向庙里走去。 突然,一个声音在秋若雨耳边响起,同时她也感觉到一股热气在她脑后回旋:“喂!是不是很无奈?” 秋若雨吓地连退了好几步,正好对上了龙七顽皮爱笑的俊脸,她拍拍自己胸口,有些恼怒:“你干什么?” 龙七那得意的样子就像是抓住了人家的把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少爷动心了。” 秋若雨并没窘态,很自然地问:“为什么你有这种想法?” 龙七一副经验多多的模样:“哪个女人看见我家少爷都会像蜜蜂看见糖一样,必然粘上来。” 秋若雨沉默一下:“我不喜欢吃糖!” 龙七盯着她看了好久:“假的!” 秋若雨懒得和这个无聊的男人争辩了:“龙大侠,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龙七立刻一脸委屈:“我就要管!” “为什么?”这次换秋若雨疑惑了。 龙七怏怏不乐地靠近她,突然,神情一变,他笑得贼贼的:“谁让你长得这么美!”即便是恶作剧,龙七的面孔上也飞扬着多少青春的朝气和洒脱,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跑了,那样子就像是怕秋若雨会追上来揍他似的。 望着他的背影,秋若雨并没有恼怒之态,反而抿唇笑了。 破庙里,众人围坐在火堆旁,一边烤鱼,一边谈笑。由于怜儿不吃荤腥,所以云天梦正在为她削一个苹果,之所以他来动手,是怕毛毛躁躁的怜儿会割到自己的手。 燕离情一边看自己的烤鱼,一边吃着熏鸡,不时还喝几口酒。 龙七将烤完的鱼递给秋若雨:“尝尝我的手艺!”秋若雨道声谢,便斯文地吃起鱼,但她越吃越慢,直到被龙七觉察:“怎么,不好吃吗?不可能吧!”竟夺下她手里的剩鱼咬了一口。 秋若雨根本来不及反应,这时见他竟咬自己咬过的地方,不由得脸上起了红晕。 “呸!呸!”龙七吐出嘴里的鱼肉,“你怎么不吭声呀?咸成这样......”突然他怔怔地看着秋若雨不说话了。 原来,在火光的映照下,秋若雨晕红的娇面,莹然的眼波,艳丽的红唇,形成了一幅美得令人心醉的画面。 怜儿注意到龙七的不对劲儿,大声嚷他:“七哥,你怎么了?” 龙七猛地一醒,有些生气地说:“你那么大声叫我干什么?没见我正在看秋姑娘......呃!”好象不对,这种话怎么能说呢? “我知道你正在看若雨姐姐,但我再不叫你,你手里的鱼就要糊了!”怜儿很无辜地说,而秋若雨的脸更是红得不敢抬头。 龙七“哇”的一声,盯着手里焦黑的烤鱼:“完了,看来我只能吃你老兄的骨灰了!”小琦“扑哧”笑了,就连低着头的秋若雨的嘴角也不禁现出一抹笑意。 燕离情赶忙把自己的烤鱼咽下肚,他怕龙七抢他的:“听人说,鱼的骨灰能够美容,你不妨一试!” 云天梦大方地说:“龙七,你吃我的那份吧!我和怜儿一起吃些水果点心就行了。” 龙七龇牙一笑:“那就不客气了!”烤完后,他还不忘分给秋若雨一半。 即便烧着火,夜半三更,破庙里也是冷极了。几个大男人没什么,身负武功,自是不怕寒冷。怜儿也是温暖得很,云天梦把她整个人纳入自己的怀里,外面还厚厚实实,严严密密地包了一层毛毯,这会儿,正在梦乡里笑呢! 最惨的是秋若雨和小琦,根本没带那么多取暖的被毯,她们原是计划白天在车内,晚上住客栈,谁知......她们又不好意思去霸占云天梦的马车。小琦还好,秋若雨把唯一的一个薄被让给了她,自己却只披了一件外衣,一阵冷风透窗而入,她已在微微颤抖...... 一件厚实的外罩盖住了她,秋若雨顿感温暖,惊奇地睁眼看,看到的是龙七晶亮有神的双眼。 龙七靠着她坐下来,悄声说;“嗨!这鬼地方,我怎么也睡不着,无聊得发慌,你陪陪我好吗?” 不自在地动动身子,秋若雨不习惯离男人这么近:“聊什么?” “你会讲故事吗?”龙七期盼的眼中有丝光芒闪动。 “这个时候?”秋若雨实在是觉得这龙七精灵得过分也古怪得过分。 “好姑娘!求求你了!”龙七又在装可怜了。 秋若雨“扑哧”一笑,连忙压低声音,“你这个人呀!好吧,你喜欢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龙七当然明白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 于是,秋若雨开始给他讲一个古老的故事,内容且不去说,只看他俩压低声音说话的模样,实在是像情人间的窃窃私语。但精明跳脱的龙七却并不知道他的这种行为对一个女孩子来讲意味着什么? 当怜儿醒来时,已经又在车上了,看来是云天梦原封不动地把她挪上来的。靠在云天梦胸前,怜儿还有些模糊,耳边就听到燕离情的声音:“龙七,想不到你小子还真有一手!” “一手!我龙七有七八手,你还没见识到......等等,你说的什么一手呀?”龙七才反应过来。 “月黑风高之时,与佳人火边谈情,嗯!够写意的吧?” “谈情?嘿!姓燕的你不会是看上人家秋姑娘,胡乱吃飞醋吧?” “臭小子!......呃!秋姑娘,你坐这儿,龙七,赶快去驾车!” 龙七不满地嘟囔一句,然后出去了。 怜儿努力睁开眼,抬头就撞上了云天梦的下巴,轻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云天梦苦笑:“怜儿,你想谋杀亲夫吗?” 怜儿清醒了,伸出小手去给他揉揉:“疼吗?对不起!” 云天梦替她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没有计划好行程,反让你露宿荒郊!” “没关系的!我喜欢住在山林里,可以听到风与叶的说话,草与虫的纠缠,各种动物的酣声,还有高山与流水的交谈,让我觉得这一切亲切极了。”怜儿的神情有点儿迷醉。  秋若雨首次听到这种见解,她笑得很是生动:“好特别的感受,但却有种与自然融会的美,真让人向往!” 燕离情“啧!啧!”两声:“风和叶说话?山和水交流?这算美?向往吗?嗯!也不是没办法,等你们变成了两只夜猫子的时候,就可以每天享受这份感觉了。” “哥!”怜儿叉腰瞪他,“你这人真讨厌!” 秋若雨很有风度,只是微笑。 云天梦拍拍怜儿的背,他拿出一管洞箫:“怜儿,我用箫给你奏一曲《高山流水》,曲中的意境必能随你的心意!” 呜呜咽咽的箫声响在这宁静的旅途中,不但使这萧瑟的秋少了几分寂寥,更给远在天涯的游子们多了几分畅想。 马车缓缓地驶进了湖北地界,已经快正午了。于是,他们在一家看上去颇为讲究的酒楼前停下车。店下二把他们领到二楼,点了茶点酒食,几人就边吃边谈起来。  他们刚刚落座,旁座上就有一个獐头鼠目的年轻公子走过来,他表情夸张,一副惊喜过度的模样:“真的是秋姑娘!天!我刚才还以为自己花了眼!自从半年前见过你一面,吴某是朝思暮想,茶饭不思,上天怜我赤诚,竟能在此地重遇,莫非是我的真情终有所归了吗?” 他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话听得秋若雨莫名其妙,这时,才算听出点眉目,不由得又羞又恼:“你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吴公子”差点就捶胸顿足,“你怎么可能把我忘了,今春踏青之时,风柳绿岸之旁,我与你初次邂逅......我,我是吴大才呀,被称为两湖第一才子的吴大才呀,你与我不正是郎才女貌吗?” 秋若雨气得头发晕,手指着吴大才,那纤纤玉指都有些颤了:“你这人......好无理,怎么可以......” 吴公子大喊冤枉:“我哪是无理,是情不自禁呀!” 这时,原与吴大才同桌的另一位“公子”也施施然行了过来,他非常感兴趣地问:“吴兄,敢情这位就是有两湖第一美人之称的秋若雨秋小姐吗?” 吴大才脸上立刻现出警惕之色:“张兄,君子不夺人所爱,秋姑娘与我缘订三生,可当得天之比翼,地之连理,如此佳偶......” “哎!”张兄打断他,“面对如此佳人,怎可退让,咱们还是各凭本事吧!” 看他们自行在那商量,就好象秋若雨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燕离情摇摇头:“这世道,真是他妈的什么人都有!” 怜儿扯扯云天梦的衣袖:“云哥哥,他们在干什么?” 云天梦连头都懒得抬,唇角一撇:“两个白痴而已!” 小琦怎能眼看小姐受人家欺负,她骂道:“你们简直是无赖!” 吴大才立即摇头晃脑,念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看秋若雨气得粉脸煞白,龙七隐忍不住,站了出来:“窈窕淑女,乃是君子求之,你们两个配为君子吗?” 吴大才与张公子昂首挺胸:“我们当然是配美人的君子!” 龙七嗤笑:“你们两个那副德行,简直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而且还是最丑最蠢的那种癞蛤蟆!” 吴大才立觉深受侮辱:“岂有此理,真是有辱斯文!” 张兄可没那么客气了,他手中折扇指向龙七:“大胆刁民,我乃是本地巡抚公子张得贵,与秋姑娘正是天生一对,你才是那癞蛤蟆!” 龙七一脸愕然,当然是假装的,然后指了指自己:“我?癞蛤蟆?你难道看见过这么有气质的癞蛤蟆?怜儿,你见过吗?”他又转向了正看热闹看的起劲儿的怜儿。  怜儿赶忙大声说:“他们说的不对,七哥是......七哥是最最漂亮的癞蛤蟆!” 其它人都笑了,连秋若雨也忍不住好笑地瞥了眼龙七,他正在无奈地耸肩:“还不一样是癞蛤蟆!” 吴大才和张得贵一见秋若雨笑得就像是桃花绽放,立时心痒难耐,张得贵使劲儿搓手,一脸垂涎之色:“若雨姑娘若能让我亲近一二,小生虽死无憾!”这小子真是色胆包天,而且边说还边向秋若雨靠近。 秋若雨脸儿一白,下意识地就往龙七身后躲,龙七也没让她失望,连忙把她挡在身后,俊脸也罩上了一层寒霜:“好呀!我就和你们亲近一下!”右手一探,就抓住了张得贵,根本不给他挣扎的机会,顺手就把他扔向了窗户。只见这位原本趾高气扬的巡抚公子就在自己的哇呀声中穿过窗户,直接趴在了马路上。 吴大才吓了一大跳,赶忙跑到窗前往下巴望,龙七干脆隔空一掌也把他送了下去,“扑通”一声他和张得贵作伴去了。 怜儿开心得不得了,跑过去看着他们俩狼狈地相互搀扶着,更是乐不可支。 张得贵留下一句话:“你们给我等着!”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的威胁话当然对几人毫无作用,赶走了“苍蝇”,云天梦等人重新就席,一时间笑语再起。但送菜的小二却不住地劝告他们:“几位爷,还是先离开吧!张公子的爹乃是本地巡抚,您若不衬这会儿走,恐怕待会儿想走也走不了了!” 云天梦的手臂横枕桌上,问那小二:“这湖北各郡县的官员们风评如何?” 那小二自也见过不少人物,此时一见眼前公子的气度风仪和那种不在意的架势,分明是来头不小,心里也踏实了,他压低声音说:“不瞒公子爷,本地的官员不少,但要称得上清正廉明的可没有几个。杂七杂八的税就让人头疼!他们可好,个个吃得脑满肠肥,但正事还不办,就苦了咱们老百姓!” 云天梦的眉头皱紧了:“听你意思,此地官员擅自提税,中饱私囊,但却不务正业,不究司狱!” “可不是!”店下二见左右无人注意,“以前更了不得,盗寇横行,官府却不闻不问。后来浩穆院出现了,盗匪们不敢再乱来,才算得些安宁。近几年又崛起了天龙会,好家伙,一上来就大刀阔斧,那些盗贼们,死的死,降的降,就没个例外!” 龙七斜了眼燕离情:“听你的意思,天龙会要比浩穆院更有震慑力!” 店小二点头:“是倒是,但浩穆院燕院主为人宽厚,院规又严,所以浩穆院儿郎们很少干扰百姓。但天龙会就不同了,垄断生意也就罢了,最近又收起保护费来了!” “保护费?”云天梦的脸色立刻变了,他一向自负会规森严,管理有矩,经营有方,绝不会贬低身份效那地痞流氓之属收什么保护费。 燕离情看了云天梦一眼:“天龙会虽被白道人士看成是邪魔之属,全因其吞并手段过于毒辣,再加也损及了白道门派的利益,却被平常百姓认可。只有这湖南湖北一带的天龙会众嚣张跋扈,并与官府勾结,盘剥百姓,民怨甚大!” 云天梦越听越怒,他倒不是为那受苦的百姓而怒,而是他深知无论处身何地,若想长久生存发展,民心绝对是个关键,他可不想自己的苦心经营毁在一帮愚蠢的下属手中。况且天龙会组织庞大,等级森严,自应有大帮大派的行事气度,即便是表面功夫也好,怎可以仿效市井无赖,自贬身价?但因有不知内情的秋若雨在旁,他却不好说什么? 燕离情看出他气得不轻,赶忙叉开话题,转向一直默默倾听他们说话的秋若雨:“秋姑娘,看路程,你应该快到家了?” 秋若雨意外地问:“燕院主,你怎么知道?” 燕离情眼睛盯着自己的酒杯,竟问了一句:“你师兄还好吗?” 龙七指住燕离情:“好呀,看情形你对若雨了解得很呢,还装成不认识......” 燕离情一句话就让他自动止住话头:“秋姑娘是刀神秋伦之女,其师兄的名字叫明玉郎!” 龙七怔住了,这算什么?不是冤家不聚头吗?秋若雨竟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刀神秋伦的女儿,而且她的师兄就是与燕离情结交多年,后来却又暗算他的刀神之徒明玉郎,但明玉郎其实在三年前就入了天龙会,是奉命进入浩穆院做卧底的。 秋若雨点点头:“燕院主我早知你与师兄是好朋友,但没想到你也认识我!”她并不知道燕离情与明玉郎之间的恩怨。 “这两湖一带即便有人不知我燕离情,恐怕也知道刀神有个绝色的女儿,名唤秋若雨。若非我心知明玉郎对你情有独衷,也许会向你父亲提亲呢?”燕离情说得似真似假。 龙七一听,冲口说:“你敢?”说完后,才觉得不对劲儿,关他什么事? 燕离情笑得暧昧:“我可真不敢!” 秋若雨脸儿一红,却不知在向谁解释:“我和师兄没什么的!”说完,又瞟了眼龙七:“浩穆院继续向南,刀神庄却在往西五十里地,我和小琦该和各位分手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龙七埋怨她。 秋若雨的声音悄悄的:“我不是现在说了!” 云天梦心中已有计划,沈声吩咐:“龙七,你送秋姑娘回刀神庄,我们在对面的荣归客栈等你!” 第 15 章 午饭后,怜儿和秋若雨依依惜别,等龙七送秋若雨走后,几人便进了荣归客栈。 燕离情靠在一张软榻上,悠闲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碗,他斜睨了一眼坐在桌旁沉默不语的云天梦,有意无意地说:“你们天龙会两湖分坛的监察工作好象是由一个叫龙四的人负责的,是吗?” 云天梦撇了一下唇角,抛了个字给他:“是!” “哦!”燕离情不再说什么,但他却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龙四,咱们又该见面了!云门谷时没时间与你计较,现在我该怎样“谢谢”你在雪山上给予我的呢? 怜儿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她以手托腮,在想:七哥会不会因为不舍得离开若雨姐姐,所以就不再回来了呢?嗯!没准儿!那以后,我就见不到他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人推门而入,那人神态潇洒,直直走向云天梦,他单膝跪地:“龙四来迟,望少爷恕罪!” 还没等云天梦说话,燕离情已经站起身来,他笑吟吟走到龙四身边,那语气别提多亲切了:“龙兄,久违了!” 龙四也是一副惊喜的模样:“原来燕院主也在这里,云门谷一别,任雪对尊驾可是牵挂得很!可惜那天我有要事在身,所以来去匆匆,不能和你畅情一叙,至今还在遗憾呢!” 燕离情笑得更是愉快:“彼此!彼此!”这两人真是够虚伪的!明明是仇家,偏要都装成一副热络的样子,让人看着不自在。 那边云天梦不耐烦看他们在那演戏,他剑眉微剔,质问龙四:“少说废话,先告诉我两湖是怎么一回事?你身负监督重责,却任这两湖的天龙会下属胡作妄为!” 龙四面色一肃:“少爷,我就知道您一入两湖必然会向龙四问罪!但这其中却是另有隐情!” 云天梦袖子一拂:“说!” 龙四沈吟一下:“少爷,您还记得这两湖分坛的坛主是谁吗?” 想了想,云天梦不确定地说:“似乎是姓秦?”天龙会的组织太庞大了,他每天的事务又多如牛毛,根本无暇理会这些小事。 龙四慢慢说出一个人名:“秦音!” “秦音?这名字怎么如此熟悉?”云天梦继续思考着。 龙四愕然:“您不记得了吗?五年前十大天魔将文哥困在了点苍山时.....” 云天梦失声说:“是她!” 怜儿好奇地问:“谁是秦音呀?你干吗这么惊讶?” 云天梦没说话,似是被什么事困扰着,他眉头紧锁,陷入了沈思中。龙四却对燕离情和怜儿缓缓地讲述了一个故事。 原来五年前正是天龙会和白莲教争斗最为激烈时,也是两个黑道帮会谁存谁亡的最后关头!白莲教十大天魔为了对付云天梦,设计将天龙会的灵魂人物龙文天困在点苍山。适时秦音是派往白莲教做内应的密探,她早就对龙文天有爱慕之心,为了拖延时间竟不惜用自己的身体诱惑十大天魔,就在十大天魔色授魂与的时候,龙武天及时赶到,救了龙文天...... 事后,龙文天为报答秦音舍身相救之恩,决定娶她为妻,但却遭到云天梦的强烈反对。他的理由是龙文天并不爱秦音,对她也只有感激之情,若想报答,不一定非要用这种方式;再则秦音已非完璧之身,根本配不上他倚为重用的龙文天,于是派为两湖分坛坛主...... “可是,秦音自任两湖分坛坛主以来,非但不感激会主提拔之恩,竭尽心力为天龙会建立功业,反而骄狂跋扈,肆意妄为。生活更是奢华糜烂,更养了不少面首,供其玩乐......”龙四说得极是愤慨,“我几次上书给少爷,却被文哥拦了下来,有文哥的庇护,秦音更是有恃无恐,最近又想向当地民众收什么保护费......” 云天梦气得“哼”了一声:“文天他好大胆,竟敢因私废公!” 旁边的燕离情听到这里,不由调侃起云天梦来:“看来,还是你做的孽呀,硬是拆散人家好姻缘......” 云天梦倏然转头向着燕离情,他神情严肃,隐隐透着怒意:“燕离情,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 燕离情盯住云天梦,沉默了半晌,才轻吁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我和你的做法是一样的。”并非他无情,实在是他们不能不为龙文天的声誉和前途着想。江湖中的毁誉和褒贬原就是一夕间的事,在这里求生存,又怎能真的独立异行,完全不顾及舆论的影响。燕离情和云天梦同是一代枭雄,自然明白为了龙文天,恐怕就要牺牲秦音了,这不是残酷,而是现实。 怜儿却做不到如此的理智,她小脸上满是同情:“那秦音不是很可怜。” 云天梦毫不为意地说:“文天是我的臂助,也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他的将来比什么都重要。但想不到他竟敢为此包庇秦音,致使两湖分坛胡作妄为!” 燕离情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龙文天确实有些公私不分,但......”他不怀好意地瞟了眼龙四:“龙四使他身为天龙会十大鹰使之一,竟然任由两湖乱象叠生,而不加以制止,恐怕也脱不了督责不利,监察不严之过吧?” 这次龙四收起了原本面对燕离情时的嘻皮笑脸,庄重之极地说:“燕院主,龙四明白有对不起您的地方,但望在看你我同道的份上,大人大量恕过龙四,您的话龙某真的承担不起呀!” 燕离情深深地注视着他,以龙四今天的身份,原可不必如此谦让于他,但既然他已经低声下气了,自己又怎能逼人太甚。缓缓地,他笑了:“罢了,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呀,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雪山之旅就当做是对我燕离情的一次考验吧!”燕离情看似放荡不羁,其实却有一颗真正可称之为宽容仁恕的心,这才是他最可爱的地方。 龙四重重地一抱拳,真心地说:“龙四谢过燕院主!” 云天梦看他们已经和解,也放下一桩心事,他沈声吩咐:“龙四,那张巡抚的事就交给你解决,再传我命令给龙九,让他立即派人清查所有的两湖官员。据我所知,他们曾擅自提税,绝不可轻恕!” 龙四应声,随即问:“那秦音呢?” “你先别惊动她,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如何的翻云覆雨?”云天梦的眼光深沈如海。 第 16 章 穿过这片林子就是刀神庄了,于是,龙七停下车,小琦也把秋若雨扶了下来。两人面面相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小琦识趣地走开了,把机会留给他们。 龙七首先打破沉默:“若雨,你怎么不说话呢?” 秋若雨把玩着垂在胸前的一绺头发:“难道你就没有话跟我说吗?” 龙七摸摸鼻子:“还真没什么可说的。” 气得把头发甩到脑后,秋若雨转身要走:“既然如此,秋若雨就不浪费龙大侠的时间了!” 龙七心中一急,赶忙追上去几步拦住她:“哎!我不怕浪费时间,我也没什么事呀!” 秋若雨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和这人一般见识,但还是忍不住说:“你不怕浪费时间,可我怕!” 龙七愣愣地问:“怕什么?” 秋若雨简直是气笑不得:“你呀!真是让人又恨又......”后面的话猛然顿住了。龙七这回竟变聪明了,大嚷着:“又恨又爱!对不对?”看他那样子,还挺得意的。 秋若雨不禁又羞又恼:“你想气死我不是?” 龙七大喊冤枉:“我又怎么了?” 秋若雨一个劲儿地劝服自己要平心静气,她早该想到古灵精怪的龙七绝不能以平常心相待。罢了,自己的心儿早已系在他的身上,又何必再去在意他的不解风情? 看着默不吭声的秋若雨,龙七以为她真的生气了,赶忙赔礼道歉,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但是,嘿!大丈夫随机应变,能屈能伸...... “好若雨了,我下次一定不再犯错了,您大人大量......” “好了!”秋若雨打断他,“我才没空和你计较呢?” 龙七一听,乐了:“那我就省事了!” “省事?你就知道省事!”秋若雨粉面含嗔,“为了省事,你恐怕回头就把我这人忘的干干净净!” 龙七嘿嘿一笑:“怎么会?等我办完事,回来一定看你!” 秋若雨立刻化嗔为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一点,龙七敢肯定,但为什么想回来看若雨呢?他却有些模糊! 秋若雨又是欣喜,又是羞涩,晕红的娇面煞是喜人,龙七凑近她:“喂!你没事吧!脸红得跟胡萝卜似的!” 秋若雨跺跺脚:“你这人怎么......” 龙七调皮劲儿又上来了:“我这人聪明绝顶,学富五车,胸藏三千甲兵,外加风流倜傥,人见人爱,怎么样?够标准吧!” “扑哧”一声笑,秋若雨刮他脸皮:“我看你这儿是够厚的!”也许是近朱者赤吧,一向温文儒雅的秋若雨竟也学会淘气了。 “越厚越好,这才可以刀枪不入呢!哪像你,动不动就脸红了!你们女孩子就是这么怪,脸可以说红就红,我怎么就......”见他越扯越远,秋若雨连忙阻止:“七哥,我们可不可以别再讨论脸红的问题了?” “好吧!”龙七痛快地说,“讨论什么?我这人博学多才,洞察古今,没办法呀,对各种事物都颇有研究,由你选题目!” 秋若雨叹口气,有什么办法呢?想等这个自大狂说出些温柔体贴的话恐怕希望不大了......她默默地从袖里拿出一个绣花荷包,那荷包是用极品蚕丝织就的,上面用金银丝线绣着连理枝的图案,周圈镶着彩色丝线穗子,穗尾还缀着十几颗晶莹透亮的珍珠。嗯!这是一个异常别致的贴身物件儿。 龙七看秋若雨将一个“花花绿绿”的小东西递给自己,便顺手接了过来。怎么上面还画着几棵“树杈”,而且五颜六色的。端详着它,龙七越来越奇怪,脱口说:“这东西有什么用呀?” 秋若雨可真是恼了:“没用还我!”说着要夺回它,龙七一见情形不对,赶忙把荷包藏在背后,急急地说;“有用!有用!我是胡说的!” 秋若雨看他讨饶,便不再理他,却忍不住好笑起来,这龙七怎么说他好呢? 龙七见她不再追回荷包,立刻把它藏到怀里,直到确定它真的“安全”了。想了想,应该礼尚往来呀!于是,龙七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链子,那链子是乌金打制,样式简单粗糙,但链坠儿却很特别,是柄微型小剑,剑身上还刻着两个小字“龙七”。 “给你!”龙七把链子拿给秋若雨,干脆亲自给她带上。秋若雨并没有反对,低下头,任由龙七的乌金链子饶过自己的脖颈,那柄小剑就垂落在胸前。龙七就在她的心上了,秋若雨甜蜜地笑了。 完成任务,龙七拍拍手,看看天色已晚:“若雨,我该走了,少爷还在等我。” 秋若雨见他要走,有些情急了:“你......你不去刀神庄坐一坐吗?也许,也许你会和我师兄谈得来呢?” “哈!”龙七俏皮地一眨眼,“那可不成!万一,我俩一见面,就为你争风吃醋打了起来,岂不是有失颜面!” 秋若雨白他一眼:“又在胡说了!” 龙七这回说正经的了:“若雨,我真得走了!若少爷等我急了,我一定会挨骂的!你放心,我一定来看你!”他话说完,人已腾空而起,落在马车上,只听几声甩鞭,他走了,龙七! 秋若雨情不自禁地向他离去的方向奔跑了好几步,颓然停下身形,他真的去远了,却留下多少怅然给这多情的红颜呀? 七哥,你快回来呀! 回到荣归客栈,龙七闲来无事就把玩起那个荷包来,怜儿眼尖儿,跑上去抢下荷包,就爱不释手了,这么精致漂亮的荷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七哥,把这个给我吧!” 龙七赶忙夺回来,藏在袖口里:“这可不行!” “为什么?”怜儿委屈大了,“原来我要什么你都给我的!” “是的!你要什么都可以,但这个就不行了!”龙七坚持着,其实他只觉得必须这样做,却不明白自己是在坚持什么? 那边的燕离情替龙七解围:“怜儿,那荷包是秋若雨送他的,他当然不肯给你!” 怜儿和龙七同时奇怪地问他:“你怎么知道?” 燕离情耸耸肩膀:“荷包右下角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绣着三个如此醒目的大字,你们两个简直是有目若盲!”龙七和怜儿又同时看向荷包右下角,果然那里有三个小字,若不特意去看还真不容易看到,那三个字是“秋若雨”。 龙七小声咕哝:“这也叫‘醒目’,你才真是做贼的眼睛!” 怜儿开始崇拜燕离情了:“哥,你好厉害!那么远就能看见这么小的字?我看你都成了千里眼了。” 一直在静静看书的云天梦突然插上一句:“燕院主看上去粗犷不羁,实际上却心细如发,龙七这一点正是你最最欠缺的,而在某种情形下常会演变成致命之处!” 龙七唯唯喏喏地答应,表示受教,然后就问了句:“少爷,明天我们就去浩穆院吗?” 云天梦点头:“你记住了,到浩穆院后,你该名为云七。明玉郎还在那儿,他对会中人物非常了解,你不可让他识破身份!” 龙七看了眼稳坐不动的燕离情:“明玉郎要倒霉喽!” 燕离情根本就懒得理他,自顾在那沈思。 浩穆院就座落在楚风山脚下,远远望去,它高高耸立,屋宇连绵,甚为壮观!整个浩穆院全部是用黑白色巨石建造而成,虽没有隆天苑的富丽堂皇,清雅别致,却另有种简单粗犷的豪放之美。 云天梦等人还没到浩穆院,就见远远有几匹快马飞速奔至。马上的人一见燕离情迅速翻身下马,齐齐拜倒在地,语声透着多少激动和欣喜:“院主,您终于回来了!”他们期盼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燕离情的面孔上也有一丝兴奋,他赶忙跳下马背,迎上前去,一一把他们扶起来,然后几个人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是呀,他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这帮同生共死的兄弟了,那种相契相知的情谊是让他最不愿舍弃的,现在他们又在一起了,无论以后的生活充斥的是喜还是泪,他都要感谢这上天的垂顾呀! 使劲儿拍着司马赤诚的肩膀,燕离情豪放地说:“你们这些天过得可好?” 浩穆院刑堂堂主司马赤诚眼中含着泪:“院主,您生死未卜,我们整日心焦如焚,如何能好呀?” 紫竹堂堂主陆运扶住燕离情的胳膊:“明玉郎告诉我们您受了天龙会龙四的暗算,我们差点就要去天龙会找龙四拼命了!” 笑竹堂堂主李静接着说:“若非明玉郎拦住我们,冲动之下,还真不知会惹出什么祸来呢?” 玉竹堂堂主刘春光也是心有感触:“这些天多亏明玉郎帮忙处理院中的事务,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燕离情听他们口口声声地提起明玉郎,心中越来越怒,但他表面却强做平静,他缓缓地说:“嗯!明玉郎,我该好好地谢谢他!”他的语气有说不出的深沈。 他以极快的速度向几人介绍云天梦他们:“这是我朝天定王爷,那是我的妹妹怜儿,我现在要赶回去见玉郎,你们慢慢谈吧!”他飞身上马,一声叱喝,马儿昂首长嘶!明玉郎,好朋友!你等着我! 司马赤诚忙指住龙七:“院主,他是谁,您怎么不介绍?” 燕离情丢下一句话:“他只是个书童,小人物!”他策马而去了。 龙七却气得把马鞭甩得震天响! 第 17 章 回到浩穆院,燕离情不去理会那些纷纷跪拜于地的浩穆院儿郎们,直直走向正对他微笑的明玉郎。 明玉郎人如其名,宛如是一块儿美玉雕琢而成。他面若敷粉,眉如翠黛,眼睛也是明亮的像是一潭秋水,如此精致的眉目,就连女子中也是少见的。 龙七可是大开眼界:“这世上竟有这么美的男人?” 怜儿却并不认同:“他才没七哥好看呢!” 龙七想笑,又连忙忍住:“你不是想要我的荷包吧,告诉你,即使你说我长得像观音,我也不给你的!” 怜儿认真地说:“七哥,你知道吗,如果说那个明玉郎像孔雀,那你就是太阳,孔雀再美,也难以夺去太阳的光辉呀?” “我像太阳,我怎么不觉的?”龙七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疑惑。 “我一看到明玉郎就觉得发冷,但看见七哥却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龙七疼惜地拧了下她的小鼻子:“你呦,好像知道得很多似的!” 怜儿偏偏头:“我本来就什么都知道的!只是不爱像你那样显示自己!” 龙七窒了下,然后瞪她一眼。云天梦却觉得怜儿此时的神情可爱极了,便微微一笑。 那边的燕离情一直在深深地看着明玉郎。终于,他说话了:“我们到浩然楼去谈!” 浩然楼是燕离情独居之地,却不只一次与明玉郎一起品茗对弈,笑谈天下。楼前并没种植花草,却有不少松柏错落有致地分布各处。 燕离情吩咐司马赤诚等人在外厅等候,他与明玉郎、云天梦他们进了他的书房。走到棋桌前,燕离情缓缓地拿起一颗黑色棋子,那么仔细地看着,就好像在那上面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叹一声:“玉郎,我曾记得,你我在这曾连弈三天都不分胜负。我脾气上来,扬言不赢你绝不罢休,于是,你输了,但我知道最后那盘棋是你故意让我的。” 明玉郎似也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我并不重视棋的输赢,只是好奇你在乎的是什么?” 燕离情丢下棋子:“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与我做的每件事都有目的,你只是借机观察我的性情喜好,然后找出能让我一败涂地的弱点。” 明玉郎眼中透出一丝难过:“我知道,你一定会恨我!” 再也无法忍耐,燕离情突然将一盘棋子扫落,厉声说:“明玉郎,我燕离情视你为至交,几乎无话不谈,可你却和任雪合谋,欲置我于死地,尤其还是在我千里迢迢赶去救你的时候!为什么你要骗我说是任雪救了你?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任雪他就是......龙四?为什么?”最后那一句声色俱厉的问话中包含了多少沈痛和不甘呀? 明玉郎“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燕兄,我知道我罪无可恕,但我没有选择呀!天龙会野心勃勃,云天梦更是一心想独霸江湖,为对付浩穆院,云天梦竟派龙四挟持我表妹秋若雨,若我敢违抗他的命令,他就......就将表妹占为己有......”房内安静得出奇。 “......燕兄,我与表妹的青梅竹马,暂且不论,但自幼抚养我长大的师傅他却只有这一个女儿。表妹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有何面目再生存于世上......我早已想好,只待救出表妹,便自绝以谢天下......苍天有眼,让你化险为夷,玉郎心中再无牵挂,我去了......”涕泪俱下的明玉郎说到这儿,抬起手掌似要自击天灵。 “算了!”燕离情拦住他,然后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他好久,“都过去了!”是的,真的都过去了!无论是往事,还是那份在往事中堆砌成的友情,都已过去了。 明玉郎哪里知道燕离情一路上都和他表妹(同时也是师妹)秋若雨在一起,他的弥天大谎再如何真实感人,也难以打动眼前人了。哎!智者千虑,也难免有失呀! “燕兄,我如此对你,虽是云天梦所逼迫,但终究良心难安呀!你还是让我......”明玉郎的戏越演越精彩。 “我说过,都过去了!你明白吗?”燕离情拉他起身,“玉郎,我有些累了!” 明玉郎擦擦眼泪,连忙体贴地说:“你经历了如此磨难,自然是身心俱疲,快些休息吧!”他哽咽地说完话就转身去了,但却不由自主回头看了眼满面笑容的云天梦。 明玉郎刚离开,燕离情就颓然坐在椅子上,他的样子真的很累,怜儿懂事地递过一杯热茶:“哥,你别生气了。” 燕离情喝了口茶,徐徐地说:“我并不是生气,而是悲哀,对人性的悲哀!明玉郎他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云天梦竟然帮忙捡起了地上散落的棋子,放在棋盒里,才开玩笑地说:“看来,最可恶的人还是我!” 燕离情生气地瞪他一眼:“你知道就好!为了你那一己宏愿,多少人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明玉郎是,我也是!” 云天梦脸色一肃:“你错了!为统一黑道,我确曾吩咐过龙四不择一切手段对付浩穆院,所以,我承认龙四是奉我命行事。但刚才听了明玉郎的一番话,却感觉到这中间一定另有文章......” “你的意思?”燕离情也有所感。 “明玉郎话里话外都在故意透露是我主使其事,虽然这是事实,但他身为天龙会下属,却不该出卖其主,而他根本是在替我四处树敌!” “你是活该!”燕离情解恨地说,“他出卖完我,再去出卖你,你这是自作自受,谁让你手下竟这种反复小人!” 云天梦似笑非笑,手指随便敲着棋盘:“他并不是我的直属手下,甚至连我的面都不曾见过!况且,天下什么样的人都是可用之人,端看你怎么用?若不是怜儿,燕离情你恐怕只能在九泉之下骂我了。” “是吗?”燕离情不怀好意地看看他,又瞄瞄一旁的怜儿,“云天梦,你不会真曾说过要强行霸占秋若雨吧!” 云天梦怔了怔,然后就忍不住咳嗽起来,但他的目光却不由转向了怜儿:“咳!咳!怜儿我,我真的没有!” 怜儿根本没在意他们说什么,这时赶忙跑上去轻轻拍打云天梦的背:“怎么又咳嗽了,今天的药还没吃呢?我这就去熬!” 栖凤楼。 这里的布置与整个浩穆院的建筑格调不同,紫底白花的地毯,古拙飘香的红木家具,再加上珠帘纱帐,洁白如玉的象牙床,嗯!有股子琦丽温馨的味道。这原是燕离情给宋小倩准备的住处,如今却正好给了怜儿。 云天梦就斜躺在那张象牙床上,雪白的袍褂衬着粉色的织锦床垫,再加上他清凌有威,俊美脱俗的脸,确实是一幅很养眼的图画。但云天梦的脸色却并不好,也许是近冬的天气寒冷吧!再经长途跋涉,他的病竟有严重的趋势,每日夜里总是咳声不断,怜儿每天亲自为他配药熬药,也没见大的起色。 怜儿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了,凑在嘴边吹了吹,直到喝着不烫嘴了,才走过去,扶起云天梦:“云哥哥,快喝药吧!” 云天梦替怜儿擦擦额头上的汗:“累了吧!” “我不累!”看云天梦喝了药,怜儿还是担忧不已,“云哥哥,你的病越来越厉害,你若再不按时服药,恐怕很难根治!” 将药碗放下,云天梦不经意地拉过怜儿,让她靠住自己:“没关系,这样我不是有理由留在浩穆院了吗?” “可是,可是如果你不得病,也可以装病不离开呀,现在却......” “怜儿,别担心,我没事的!世事本就难以预料!我本想在半途带你离开,谁想先是龙七遇到秋若雨,再是两湖分坛形迹可疑,如今我又患病,却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怜儿还是忍不住难过,她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云天梦的手里,任他握住:“我不愿意看云哥哥虚弱的样子,怜儿,怜儿好心疼!” 云天梦拢拢怜儿的头发:“过几天,我就会好的!” 怜儿体贴地说:“云哥哥,你还是休息吧!”说完,就要扶云天梦躺下。 云天梦紧拉住她的手,不愿放开:“怜儿,你陪我出去转转好吗?” “那可不行,外面很冷!你会着凉的!”怜儿不答应。 云天梦的模样有点可怜兮兮的:“求求你了,怜儿,再让我躺在这里,我会闷死的!” 怜儿听不了那个“死”字,赶忙捂住他的嘴:“不许胡说,我让你出去就是了!” 云天梦满意了,先在怜儿手心亲了一下,才站起身来。怜儿赶忙拿了一件白狐皮的外衣给他穿上,才扶着他走出房门。 由于是秋天,院子里已经没什么花草了,只有几处假山凉厅分布在四围,显得有些萧瑟。怜儿扶着云天梦来到一个亭子中,在石椅上铺了一块儿手绢,才让云天梦坐下,一边左右顾盼,一边说:“明天要建议哥哥在这院子里种上一些菊花才好!” 云天梦也看看四周,赞同地点头:“是缺少些生机!” “对呀,哥哥这人最粗心了,咦!”怜儿突然顿住了,望远处看,“那不是明玉郎吗,他来干吗?” 眼见明玉郎向他们走来,怜儿噘起了小嘴:“讨厌!” 明玉郎人未到,声先至:“这不是天定王爷和燕二小姐吗?怎么?如此寒秋,两位竟有兴趣赏景吗?” “你来的正是时候!”云天梦也大笑道:“虽然是秋风寒蝉,但却另有种值得体味的气韵呀!” “王爷果然好心胸!”明玉郎走上亭子。 云天梦请他坐下,热络地说:“什么王爷,你和燕兄是知交,也就是我的至友,咱们只讲情谊,不论官位!” 明玉郎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赶忙笑道:“王爷如此礼贤下士,怪不得能威震天下!” 一边的怜儿却“哼”了一声,坏人!害我哥哥还有脸留在这里! 明玉郎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说:“二小姐,您也喜欢这秋日的风致吗?” 怜儿扭过头去:“我才不理你!” 云天梦连忙把她拉过来,好言劝慰:“过去的事还是忘记了好,明兄也是有他的苦衷呀!” 明玉郎苦笑道:“云兄,您别怪二小姐,谁让我对不起人!我明玉郎并非无耻之辈,苟颜偷生,就是为将来能有一天找天龙主云天梦以报今日之仇,还我明玉郎一个清白!到那时,我自会对燕兄有个了断!” 云天梦暗中冷笑,果然别有居心,但他不动声色地问:“听说这云天梦一直横行无忌,难道地方官府就不问不管吗?” 机会来了,明玉郎连忙说:“王爷有所不知,这云天梦的势力大得出乎人的想象!天龙会人才济济,富可倾城,官府们巴结还来不及,又怎敢去轻易招惹?” 云天梦的面孔上现出怒意:“云天梦竟敢如此嚣张吗?” 明玉郎假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您是有所不知呀!云天梦结交官府是小事,其人野心勃勃,肆意妄为,简直已到了不可遏制的地步。最近又招兵买马,扩充势力 ,恐怕是有问鼎江山......”他的用心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云天梦勃然大怒:“他敢造反不成!” 明玉郎自然懂得适可而止:“这我就不敢说了!” 云天梦愤愤地拍了一下石桌:“我就不信本王动不了一个小小的云天梦!天龙会!哼!” 怜儿这时上前说:“云哥哥,该回去了,你的身体还没好呢!” 云天梦点头,任由怜儿扶着回房了。 明玉郎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现出一抹阴笑。 哎!明玉郎,你是自己找死呢! 第 18章 无聊地踢着地上的石子,怜儿闷闷地走在院中。该做什么呢?都没人陪我,都是大坏人!尤其是云哥哥和哥哥,他们不是一直针锋相对吗?可现在却整天凑在一起谈个没完,这些大男人们,真拿他们没办法呀?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又踢飞一颗石子,哎!小石头,我这样踢你,也不知道你疼不疼? 突然,一颗石子飞落在怜儿脚前!咦!难道小石头真向自己抗议了吗? 怜儿抬头一看,就明白了,原来对面不远处龙七正也无精打彩地低着头拿地上的石头撒气。 怜儿迎上前,好奇地问:“七哥,你怎么了?云哥哥没给你饭吃吗?” 龙七白她一眼,懒得理她。 怜儿见他不答腔,再接再励地问:“你是不是被云哥哥骂了?” 龙七不耐烦地说:“你烦不烦呀!你别理我!玩你自己的去!” 怜儿立刻嘴唇一撇,高傲地扬起头:“我还不愿理你呢!”大摇大摆地要绕过他去。 龙七似是想起什么,赶忙拦住她:“怜儿,你一定没什么事做,对吗?” “谁说的,我很忙!”虽然怜儿确实没什么事可干,但口头上可不能承认,那不是代表自己很笨? 龙七了解地说:“别瞒我,我比谁都明白你的!” 既然如此,怜儿打了一个大哈欠:“也不是很无聊,是有一点儿无聊了!” 眼睛一转,龙七怂恿她:“七哥带你去骑鹰,怎么样?” “好呀!”怜儿高兴地叫,“我很久没有骑鹰了,七哥,走呀!” 龙七拽住她,别有用心地说:“骑鹰也得有个目的地呀!咱们去哪?” 怜儿随便地摊开手:“你说!” 龙七假装想了想:“不如去刀神庄,顺便还可以看看若雨。” “好的!”怜儿也很想念若雨姐姐,突然,她又不说话了,盯住了龙七,点了点他的鼻子,“原来是这样,我还奇怪你今天怎么这样好心,让我骑你的鹰!你根本是想去看若雨姐姐,对不对?”嗯!怜儿越来越聪明了。 龙七被她看穿心事,不由有些尴尬,他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好怜儿了,我一个人去怪不好意思的。万一她问我有什么事,我怎么回答?你跟我去,我就可以说是你想她,这样一来,不就有理由了。”他想的倒周到。 怜儿小鼻子高高翘起来,因为这次是龙七求她了:“让我去可以,把那个荷包送给我!” “不行,若雨要问起来,你让我怎么说?”龙七一口拒绝。 想了想,怜儿降低要求:“那你把脖子上的黑链子送我吧!”这么合算的交易总可以了吧。 龙七还是摇头:“不是我小气,那链子我早已送给了若雨......咦!”龙七觉出不对,“那链子我一向都穿在衣服里,别人根本看不见,你怎么会知道的?” 怜儿大咧咧地一摆手:“我是在你没穿衣服的时候看到的呗!笨!” 龙七恍然大悟:“原来是我没穿衣服的时......什么?”他意识到什么,有些结巴地问:“你什么时候看见我......我那个......没穿......”实在说不下去了。 怜儿真是觉得他快笨死了:“当然是在你睡觉的时候,难道你睡觉穿衣服吗?”她倒理所当然。 终于完全明白,龙七“哦”了一声:“怪不得,我睡觉时确实不穿衣服的,你看见我......”更不对了,龙七跳了起来:“我睡觉时,怎么可能被你看到?” 怜儿这才发觉是她自己说错了话,伸伸舌头,转身要溜,龙七一把就扯她回来,几乎是气急败坏地问:“你说,我睡觉怎么会被你看见,不说清楚别想走!” 挥开他的手,怜儿叉着腰,有什么了不起的,豁出去了:“是我偷看到的,你能把我怎么样?”她开始不讲理了。 龙七差点掐死她:“你还好意思说,一个女孩子跑去偷看男人家睡觉,你丢不丢人呀,你!” “那又怎么样?”怜儿竟得意了,“我还偷看过文大哥来着,嘻!我在他头上插了两朵花,他都不知道!” 龙七不太相信:“怎么可能?文哥一向警觉......”突然想起什么,他指着怜儿,“这是不是中秋节前两天的事?” “你怎么知道?”怜儿可真是奇怪了,他明明没有发觉呀! 龙七蓦然哈哈大笑:“怪不得,那天文哥一早起来就满脸不自然地警告我,以后睡觉要多穿些衣服,千万别赤身露体,我还骂他一句神经病,原来是因为你......哈!哈!真笑死人了!” 怜儿眨眨眼:“原来文大哥知道我去了!哼!真讨厌,还装不知道!” “你让他怎么着?难道跳起来大喊抓采花贼吗?哈!哈!”龙七想起若是那样,岂不是更精彩!他笑得更厉害了。 怜儿等他笑够了,才说:“你还去不去看若雨姐姐?” “哎呀!咱们快走!”龙七差点把正事忘了。 浩穆院离刀神庄不算近,但因为骑鹰过去走的是直线,所以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可是两人兴高采烈地来,却垂头丧气地回去,据刀神庄的人说,今天是菊花花会,秋若雨由明玉郎陪伴着去看花展了。 龙七别提多生气了,那样子就像是丈夫知道妻子去和情人约会了,越想越气,就踹了旁边的大树几脚。 怜儿可怜那树,连忙问:“七哥,明玉郎不是在浩穆院吗?” “两天前他就回来了,怪不得走得那么急,原来是佳人有约呀!”龙七都快咬牙切齿了。 怜儿出主意:“七哥,不如咱们也去看看菊花会,顺便跟踪他们,给他们捣乱!”其实她也不高兴若雨姐姐跟那个坏蛋明玉郎在一起。 龙七灵机一动:“对呀!咱们化化妆,让他们认不出来,咱们就可以自由行事了。” 菊花花展上。在这里吸引人目光的不仅仅是那姿态各异,芳香隐隐的菊花,更让那些文人墨客留恋不去的是那一个个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买花或卖花的少女。她们穿梭来去,恰似花蝴蝶翔舞在花丛中。 那边走来了一对相互搀扶的老年夫妇,看样子已有六十多岁了。年龄是不小的了,只是不知怎的,虽然他们面容上皱纹密布,但总是让人觉得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活力,这么大年纪的人竟会让人有这种感觉,实在是,嗯!说不出的别扭! 老太太使劲儿弓着身子,走着走着,就要一挺腰,老公公忙把她的头压弯:“喂,老人都是弓腰走路的,年龄大了,当然会驼背!” 老太太不干了:“那我不要再做老太太了,累死了!”说完,就恢复平常的样子快步向前走去。许多人都惊愕地看着她,刚才还衰老得一蹋胡涂,怎么转眼间就“健步如飞”了。 老公公气极败坏地赶上去:“怜儿,你又不听话......”原来他们是龙七和怜儿扮装成的。 “你又没说做老太太会这么累?我再也不做了,总弯着腰,现在我的腰还酸酸的!”怜儿埋怨龙七不早告诉她。 龙七更有理说:“谁都有老去的一天,早点尝试一下衰老的滋味不是更有趣吗?” 怜儿朝他一伸舌头:“一点也没有趣!”便迈开大步向前走去。龙七无奈,也只得暂时厚着脸皮,不去管别人异样的目光跟着怜儿望前“冲”。 徜徉在这片菊花的海洋中,怜儿渐渐忘记了此来的目的。抚抚这朵,看看那朵,都是娇艳得快要滴出水来。如此冷的天气,连观赏的人都不由将衣领拉紧些,但这些花中的君子们却似愈冷愈精神,高昂着头在秋风里吟唱。 就在怜儿为菊花的不畏严寒羡慕不已时,龙七已经忙拉住她:“怜儿,快看!”顺着龙七的手指方向,正好看到不远处的几丛黄菊中一男一女,含笑而立。 男的俊如玉,女的美若仙,不正是明玉郎和秋若雨吗?而且看他们的神色语气,像是要往这边来。 龙七看他们笑得那样开心,气地一脚就把身旁的一盆菊花踢翻,谁想把守摊的老头招过来了,心疼地看着地上的菊花:“我说老哥,你走路也注意点儿,好好的一盆花就被你这一脚给踢完了。” 一声“老哥”却把龙七叫愣了,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也是一个老头,眼睛一转,他笑了,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守摊的老头:“老哥,你这摊我买了,这么冷的天,你赶快回去休息吧!” 那摊主半信半疑地接过银票:“一百两!这,老哥,我这几盆花顶多值十两银子,这太多了......”他倒是个老实人。 “没关系!反正我钱多的也没处花,只要你赶紧离开这,就行了。”龙七几乎是半推着把摊主调走,他这才安心地站在原来摊主的位置上,等鱼儿来上钩! 怜儿一直莫名其妙地看着龙七的一系列行为:“七哥,你也想养花呀?怎不早说,我可有的......” “什么养花?”龙七打断她,“我想做的是卖花,而且只卖给那两位!”他向明玉郎和秋若雨努努嘴。怜儿恍然大悟,然后就捂着嘴想笑,龙七特别叮嘱她:“无论发生什么?你千万别说话,你那声音太嫩,让人一听就听出蹊跷。” 明玉郎和秋若雨已经越来越近了,而且还真的正往龙七和怜儿的花摊而来。秋若雨似是非常钟爱菊花,看花的眼神充满着欢愉和欣赏。他们一路走来,自然是吸引了多数人的目光,毕竟如此的俊男美女是很不容易见到的。 龙七突然的一声喊叫吓了怜儿一大跳:“卖菊花了!最美最鲜最可口......呃!最稀罕的品种!快来买呀!”他差点把菊花当食物卖了,不过仍然惹来旁观人的耻笑,毕竟,偌大的花展虽然少不了交易在,但也没有像他那样顶着一副破锣嗓子叫卖的,岂不是低了这菊花的格调。 第 19章 快走近的明玉郎就皱皱眉头,对身旁的秋若雨说:“表妹,咱们别处去吧!那边可多了个俗人,未免让人少了雅兴!” 秋若雨也好奇地向这边看看:“原来是个老人家,想必是家中困难,才会急着将菊花卖出的。” 龙七耳朵尖,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这时更起劲地喊:“诸位雅人,可怜可怜小老头这个俗人吧!你们光看花不用吃饭就肚子饱了,我可是饿得前心贴后背,好心人,买几盆菊花吧,也好让我和老伴买几个馒头充充饥呀!”边说还边把怜儿拉过来一起“现眼”,怜儿不敢说话,只能暗中掐他几下。 但这样一来,闻声而来得就不仅仅是秋若雨和明玉郎了,还有许多人也围了过来,指点着他们,有的说;“这老头说话真有意思!”还有人说:“刚才摊主不是他,这么快就换了。” 明玉郎不屑地说;“简直是哗众取宠!表妹,我们走!”拉住秋若雨就要向别处走,龙七一见,赶忙大喊:“好心的姑娘呀,不买我的花,给我讲一个故事听吧!” 旁边围观的人哈哈大笑,这老头竟让别人给他讲故事。但秋若雨却心中一动,停下脚步,狐疑地打量起龙七来。 “表妹,咱们走呀!”明玉郎催她。 “我想买几盆菊花再走!”其实秋若雨是想弄明白老头刚才话中的意思,是有意,还是凑巧?七哥就曾用这种语调求她讲故事听,想起龙七,她的心都雀跃了。 龙七见机会来了,赶忙走到秋若雨身旁,近得能看得清她长长的忽扇着的睫毛,秋水盈盈的眼睛,嫣红鲜艳的嘴唇......他正看得出神,突然旁边伸出一支手把他隔后几步,是明玉郎:“老头,你离远点儿!”他的语气充满嫌恶。 龙七这才回过神来,又对上了秋若雨诧异的眼神,他忙陪笑道:“公子爷,对不起,我只是着急把花卖出,忘了自己的身份,差点弄脏了这位姑娘的衣裳,对不起!对不起!” 秋若雨不知为什么不愿听他贬低自己:“老公公,你这花怎么卖呀?” 龙七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他略一犹豫就接上了:“姑娘,随便您给,能把花卖给您这样天仙似的人,也是小老儿的荣幸!” 秋若雨抿唇一笑,指着一盆花:“那盆花很特别,是什么品种?”那花色泽淡黄,花瓣弯曲修长,但整体上却呈菱形。 这次可真把龙七难住了,怜儿知道答案刚要上前告诉他,龙七已经想出了应对的办法,只见他煞有介事的介绍:“此菊名叫负心菊!传说中他妻子跟另一个男人私奔了,于是形支影单的他来到海边,化做了一朵菊花。后人因他是妻子负心才落到这种地步才唤它负心菊。” 明玉郎暗哼一声:“无稽之谈!” 秋若雨却来了兴趣,她又指了指另一盆紫色的菊花:“那又叫什么名字?” “你可问着了!”龙七来劲儿地说,“这盆花就是刚才那负心菊的妻子,她背着自己的丈夫与人偷情,后来受到上天惩罚,也化作了菊花,名叫......活该菊!” 怜儿实在忍不住在那边捂着嘴偷笑,龙七干脆又指着一盆粉色菊花:“这花就是那个和他妻子偷情的男人变的,名字就叫——狼心狗肺菊!” 明玉郎斥责他:“简直是胡说八道!” 秋若雨却饶有深意地看着龙七,然后她走向正使劲儿憋笑的怜儿:“老婆婆!” 怜儿下意识地问:“干什么?”龙七赶忙过去拉开她,“姑娘,您有事找我就行!” 但是怜儿的一句“干什么”就已足够了,秋若雨笑了,笑得那么开心,然后她竟凑到龙七耳边:“我才不是活该菊,你也不是负心菊,我和表哥应该是两不相干菊!” 龙七立即明白她已经认出了自己,所以他也眨眨眼睛,一个年迈的老头竟做出这等调皮的动作,实在是够瞧的,所以秋若雨看他滑稽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明玉郎一见表妹竟和一个老头子如此接近,还有说有笑,不由起了疑心,于是,他走上前:“表妹,我们该走了吧!” 秋若雨既然知道了眼前的老头就是自己日夜思念的龙七,当然不舍得走,她犹豫着不说话。 龙七此时又计上心来:“姑娘,我看你虽然酷爱菊花,但对她认识不多,不如我做你的向导,给你讲讲各种菊花的故事,怎么样?”其实,他对菊花的了解更是属于白痴一级。 秋若雨差点没高兴地拍起手来,她佩服地看向龙七:“好呀!” 明玉郎可急了:“表妹......” 秋若雨这时哪会听他的:“表哥,如果你不喜欢,你就先回去吧!”明玉郎一窒,但秋若雨已经偕同龙七和怜儿向另一边的花海走去,他只得跟了上去。 这龙七也真是精怪得可以,走着走着,就故意“哎哟”起来,拍着腿叫累,非让秋若雨扶他不可。明玉郎刚要训斥他,秋若雨已自动伸出手来搀扶住他,龙七还假装夸奖了她几句心地善良之类的话,当然换来秋若雨的白眼。 由于秋若雨搀扶着龙七,两人身体自然越靠越近,龙七便趁机偷偷说几句俏皮话引得秋若雨的浅笑。若非两人年龄悬殊,那等亲密劲儿还真像是一对儿爱侣。最让明玉郎忍无可忍的是,龙七一边说话手还一边动作,一会儿拍拍秋若雨的香肩,一会儿拍拍她的纤手,有几次差点就握住了。秋若雨却不生气,只是偶尔嗔怪地看他一眼,后者只是嘻皮笑脸。这是什么跟什么?若雨她疯了么,任一个老头子轻薄! 只有怜儿无聊地跟着他们,七哥真讨厌,一见到若雨姐姐就丢下她,还不让自己说话。明玉郎更讨厌,阴沉着一张脸,好象谁欠他钱似的? 正和秋若雨谈笑的龙七无意间瞥到一脸恼怒的明玉郎,暗中捅捅身旁的佳人:“喂!看见没有,你表兄那样更像是吃醋的丈夫!我看他快要变成负心菊了。” “你少胡说!”秋若雨也压低声音,跟窃窃私语差不多,“我和表哥就像是亲兄妹,哪里像你说的那样,你才是多心呢?” “多心?”龙七赶忙撇清自己,“我多什么心?你们愿意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干我什么事?”这龙七,到现在还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你!”秋若雨想不到现在他还说这话,气得粉脸煞白,“我现在就和表兄一起走,不理你这个......这个负心汉!”说罢就要转身...... 龙七一见秋若雨又生气了,也顾不得再装了,赶忙拦住她,拉住秋若雨的手:“若雨,我乱说还不行吗?” 明玉郎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不说龙七那声亲热的“若雨”说明两人早就相识,就只看龙七那修长白皙的双手,哪有一点儿衰老的样子,分明是年轻人的。他不由得又惊又怒,“噌”地跳过去,一把就抓起了龙七的手腕:“你到底是谁?敢在本少爷面前装神弄鬼?” 龙七装成害怕的样子:“你想杀人吗?救命呀!有人要当街杀人啦!” 秋若雨要拉开明玉郎:“是呀!表哥,这里有许多人,你可不能......” 明玉郎见他俩一唱一和,心里更加恼怒,右手猛一使劲,就把龙七甩了出去。龙七就顺势躺在地上,佯装痛苦地捂住前胸,不起来了。 怜儿根本懒得理他,当作没看见,继续在附近转悠。 秋若雨却没法保持镇静,她跑上前扶住龙七,担心地问:“怎么了?伤到哪儿了?” 龙七疼得好象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指着自己的胸口。秋若雨连忙替他又搓又揉,声音更是轻柔得醉人:“七哥!不疼了哦!” 龙七舒服极了,怪不得少爷就喜欢怜儿给他揉胸,感觉还真是不错! 明玉郎快被他们的“郎情妾意”的样子气疯了,他铁青着脸:“表妹,他是谁?”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出表妹对这个“老头”非常在乎。 秋若雨比他还生气:“你怎么可以动手伤人?” 明玉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你竟然护着这个小子!”转向龙七,他厉声说;“一个男人躺在地上装可怜,你算什么英雄?”龙七受不得激,一下子就跳起来:“好,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何谓英雄!” 两人竟在这菊花花展上打了起来。明玉郎是刀神弟子,也算是年轻一代中少见的高手,但龙七更是云天梦刻意栽培,一手调教出来的。所以明玉郎是越打越惊,而且步步后退,龙七却被他惹住火来,紧追不舍。 秋若雨在一旁干着急,她父亲并没有教她武功,这时只能喊他们住手,但谁还顾得理她。突然,一个翩翩身影从一丛菊花中飞起,直向秋若雨,秋若雨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这人抓在手中了,并被点了穴道。那人影现在看清了,竟是女人装束,只可惜她头带面纱,面目看不真切,她似是对着秋若雨笑了笑:“两个男人为你打成这样,看来秋若雨的魅力的确不小!” 说完,带着秋若雨再度飞起,向远处而去。 这一幕正被怜儿看见,她使劲挥舞着小胳膊向着正打得难分难解的两个男人:“两个大傻瓜,若雨姐姐被坏人抓走了!”明玉郎首先退身,立刻向那个女人走的方向赶去。龙七却停在那里不动,只是望着远处他们离去的地方出神。 怜儿急得不知所措:“七哥,你发什么呆呀?还不......” 龙七扭头说:“那个女人我敢肯定是秦音!” 这回换怜儿发呆了。 第 20 章 天龙会两湖分坛设在湖北边境大别山下,这里人烟稀少,但单就两湖分坛就可以说是一个小城了。城楼、城墙、城堡各种设施齐全,再加上街道房屋,树木成行,不时巡逻其中的警卫,分明是个小小的王国。 这时夜幕已经拉开,月儿并不明亮,星星也稀稀疏疏地点缀在空中。两个人影就衬着黑暗,悄悄潜入。 两人就藏到一棵树后,矮个地问:“七哥,你认识路吗?” 高个警觉地看看四周,才说:“这两湖分坛我虽没亲自来过,但曾看过地形图,依稀还记得一些!大不了,抖出身份,我就不信秦音她真敢明目张胆地跟总坛使者为敌?” “可我们怎么找到若雨姐姐呀?” “那个你放心!明玉郎就是两湖分坛的督责手之一,算是有实权的,有他在,总能保若雨周全。我奇怪的是秦音抓秋若雨要做什么?”想了想,龙七说:“我记得转过两个院落就应该是秦音居住的地方,我们走!” 一路上少不了机关埋伏,若非龙七记性好,许多机关并未触动,否则还真是步步惊魂。就是这样,那如飞的箭矢也把怜儿吓得小脸煞白,多亏龙七熟悉地形,紧领着她左转右避,总算过关! 两人穿过重重险阻,小心地避过了守卫,终于来到了目的地。看着院门匾额上的三个大字,龙七吁了口气:“是了!‘别心居’!当初看地形图时,我就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还得回秦音起了这个特别的名字,连心都别她而去了,否则我还真未必记得!” 怜儿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她一定是太伤心了,才会连心都不要了!” 龙七“啧”的一声:“都是没事找事!”话说完,不等怜儿有所反应,就拉住她跳上院墙,四处窥望后,便迅速地向院落深处飞掠而去。直到隐隐听见说话的声音,两人这才连忙躲在一座假山后,并透过假山空隙向里院望去。 院子尽头就是一处厢房,这时厢房门四敞大开,只见一张摆满酒菜的桌子前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明玉郎,女的高挑亮丽,长的浓眉大眼,秀鼻丰唇,颇有几分刚健之美,尤其是那股子英气勃勃的味道,更是逼人眼目。只是颧骨微高,使她多了点工于心计的样子。 明玉郎的神情已经显得非常不耐了:“小音,我说了多少遍了,我和我表妹情同兄妹,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子!花市上也并非为了争风吃醋,实在是那小子太可恶,装神扮鬼不说,还乘机占我表妹便宜......” 秦音不慌不忙地将一块儿虾仁儿送入口中,才笃定地说;“那个扮成老头的年轻人认识你表妹,而且看情形......”脸上略显出讥讽之色,“他们似是两情相悦,倒是你,插在中间,很是多余!” 明玉郎暗里咬咬牙,“腾”地坐在秦音身旁的椅子上,一把拽过她,手也抚上了她的脸庞,他笑得那样轻浮:“现在可没有多余的人,咱们不妨......” 龙七立刻遮住怜儿的眼睛,怜儿正看得起劲儿,这时眼前突然多了一重“障碍”,自然不满之极。伸手要把龙七的手推开,龙七的声音已响在她耳边:“小孩子,不要什么都看!” 怜儿可生气了:“我不是小孩子,我就要看......”谁想,嘴也被捂住了。这下完了,看不能看,说不能说。对了!咬他一口。于是,转眼间,龙七的手就多了一道牙印儿。龙七痛得差点儿叫出来,但又怕被人发现,只有使劲儿甩着手。怜儿一看他痛成这样,又不忍心了,拉过龙七的手,在刚才咬过的地方轻轻吹着气儿。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外面传来通报的声音:“坛主,总坛人护法到了!” 里面的秦音似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了句:“玉郎,你先下去!”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一阵步履声,像是在鞋底嵌有钉子一类的金属,走起路来传出“叮叮哒哒”的声音。龙七怜儿一齐停下手中动作,齐齐向里看去。 “七哥,他是谁呀?” “原来白莲教十大天魔中的老三人魔,如今是我天龙会的内坛护法。” “十大天魔,那不是曾欺负过秦音......” “先看看再说!” 人魔的长相实在不敢让人恭维,三角眼,扫帚眉,再加上一张大嘴,满脸的坑坑洼洼,怜儿的评价是:丑死了! 秦音却好象不觉其丑,而且更忘了以前的种种恩怨,她笑得热络极了:“人护法,您的风采不减当年呀!” 就人魔那模样还风采呢?癞蛤蟆都能说是风度翩翩了。人魔却受用以极,色眯眯地笑:“好说!好说!小宝贝儿,你也更迷人了!”顺手还在秦音的脸上掐了一把。 “去你的!”秦音也在他肩头捶了一记,这两个本该是仇家的一见面,竟打情骂俏起来。 怜儿看得目瞪口呆,难道他们也像自己一样,忘了前尘往事不成?龙七却见怪不怪,只是密切地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人护法,您此来想必有贵干了?”胡搅废话了一阵,秦音这才问到正题。 人魔沈吟半晌,突然大笑起来,秦音自在地饮酒吃菜,也不再问为什么? 停下笑,人魔开口了:“不愧是昔日的粉罗刹,到如此时刻,仍能镇定若恒,老朽佩服!” 粉罗刹秦音仍是悠闲自得:“怎么?文尊侍他终于要狠下心了吗?” “那倒不至于!”人魔大摇其头,“不过,说实话,龙文天那傻小子还真是护你护得紧!” “那是他亏欠我的!”秦音理所当然。 “哈!哈!秦音,别人不知道,老夫还不明白你的底细吗?也只有龙文天把你当成冰情玉洁的圣女,还要娶你为妻!” 人魔的话里有话。 “你闭嘴!”秦音想起这事就气恨不已,“你管我是圣女还是妓女,处身江湖比的是心计手段。若不是云天梦,我早已是龙文天的妻子了!到那时,你算什么?舔我的脚我都不要!” 人魔笑得更是阴险:“这话你有胆就跟云天梦去说!” “哼!不是他派你来的吗?” “你错了!云天梦和龙文天都不在总坛,是龙武天让我来警告你的!你在两湖的所做所为,龙四已全部告诉他。他让我转告于你,再若不知收敛,即使与龙文天翻脸,他也要废了你!” “哦!原来你又做了龙武天的狗腿子,真是失敬呀!”秦音明显在讽刺他。 人魔并没有生气,反而一脸伤怀:“有什么办法呢?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我们十个老魔还真不如你活得自在,在这儿当你的土皇帝。好不容易那个煞星云天梦走了,就有龙文天在,照样不给我们好脸色!如今他也走了,又得受龙武天指使,奈何呀?” “你们十大天魔往年的威风哪去了?当年白莲教主明万衣都对你们客气有加,现在却像是丧家之犬。你们真的甘心一辈子被云天梦踩在脚下?”秦音又在借机挑拨了。 龙七暗骂:“该死的婆娘!” 但人魔何等狡猾,他也看穿了秦音的把戏:“小女人,你当我是傻瓜呀?我现在是活得窝囊,但起码还活着!反抗云天梦么?行!只要你成功了,我一定鞍前马后追随着。不过,恐怕你自身尚难保!龙武天那小子可是翻脸不认人的!我话已带到,怎么做自然由你了!”人魔说完话竟不再停留,转身就走!他倒是来去干脆!他虽然走了,但显然的秦音并没有因此而平静,她一杯杯地使劲儿喝酒,看样子是被什么烦心的事困扰着。 明玉郎重新走回刚才的座位上,顺手夺下秦音手中的酒杯:“你喝得太多了!” 秦音没有看他,也没有拿回酒杯,她的目光停住在对面墙上的一把剑上:“龙武天并不好惹!龙文天又不在,事情真的不好办了!” “你多虑了!”明玉郎替她宽心,“龙武天他再狠,也不可能真的毫不顾忌龙文天面子,况且真要有什么差错,龙文天他能不闻讯赶回么?” 秦音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桌子:“你以为我是怕龙武天吗?我怕的是他真要是发了狠,把事情闹大,惊动了云天梦......到那时,龙文天纵有再大能耐,恐怕也保不了我!” “云天梦?”明玉郎的笑容竟含有几分轻蔑,“早晚他会作茧自缚,不得善终!” 秦音脸上尽是讥诮:“这种空话也亏你说得出来!现在江湖中是云天梦一手遮天,等到他不得善终的时候,你我恐怕已经不知埋骨哪个荒郊了?只可惜我秦音的姿色不够,否则我一定争取做他的女人,即使是一天,也足可骄人了!”她的话中有着遗憾。 明玉郎掐掐她的脸蛋儿:“你不是恨他入骨吗?怎么......” 秦音媚笑着依入他怀里:“吃不到葡萄当然要说葡萄酸了!玉郎,你别不服,你的容貌虽然俊美得让人心疼,但若论气度风采,比云天梦却大大不如了!哎!老天真不公平,好象什么都给了他:权势,财富,美女,他若真有一败涂地的那一天,也许我会上他坟前烧柱香呢?” “哦?那龙文天呢?” 秦音的眼中很快地闪过一丝不自然,只可惜那种感觉稍纵即逝,根本无法让人捕捉得到,她笑得更是轻浮:“他呀!只是个傻小子而已,空长着一副俊逸脱俗的面孔!”悲哉!龙文天,你竟落得如此评价! 明玉郎似是很愉快:“既然如此,我只要把云天梦干掉,就能独占你的心了!” 秦音先是一愣,然后就咯咯娇笑起来,笑得宛如花枝乱颤:“玉郎,你发烧了吗?你以为云天梦是谁?你又是谁?即使是你的师傅刀神,他也不敢说这种大话呀?” 明玉郎并不生气,他一派悠然地看着秦音:“小音,天地之大,并非云天梦独尊!有一个人,我相信无论是才智、武学、权势,甚至是气度都未必弱于他,足堪成为他的对手了!” 秦音沉默了,然后她定定地看住明玉郎:“你说的是当今御弟天定王云霄!” “小音!我知道你一定猜得到!”这明玉郎连拍马屁都不露痕迹。 “可是,天定王和云天梦井水不犯河水......” “错!只要在井底挖个洞,它就能直通河水了......” “你是说 ......” 明玉郎慢慢地说了几个字:“借刀杀人!” 龙七恨恨地一握拳,想不到误打误撞竟让我碰到了一幕图谋不轨的好戏,想造反?今天我就来个先斩后奏!他的右手已握住了剑炳...... “七弟!”一支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龙七一激伶,吓得赶忙回过头去,只见朦朦的月光下一个青衣人正对着他微笑,但那笑容分明又包含着多少苦涩和心痛。 “文大哥!”怜儿忘形地喊。 那人正是龙文天,他连忙拉住龙七和怜儿,腾身而起,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了。秦音和明玉郎闻声赶来,却没有发现什么。 直到走出两湖分坛,三人才停下身形。怜儿又忍不住欣喜地问:“文大哥,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龙文天摸摸怜儿的头发:“在浩穆院过得习惯吗?” “习惯!就是文大哥不在,否则就更好了!”怜儿真心地说。 龙文天欣慰地笑了,不是还有人会在乎他吗? 龙七也问:“文哥,你怎么来了湖北?若让少爷知道你私自......” 龙文天打断他的话:“七弟,你代我向少爷请罪吧!”他说得认真之极,龙七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应对?虽然文哥私自离开云门谷,但请罪?不至于吧!难道是...... “文哥?”龙七试探地问:“刚才秦音的话你都听见了?” 龙文天沉默不语,但从他充满无奈和失望的神请上看他确是听到了。 怜儿小心地摇摇龙文天的手臂:“文大哥......” “算了!”龙文天苦笑,“想不到武天竟给我来这手儿?他让人传信给我说人魔私离总坛向湖北而来,我怕他会对秦音不利,才特地赶来......看来,武天是故意安排这场戏给我看的!不过,我不得不说,在对人性的剖析和判断方面,武天确实强过我!” 看他强装不在意的样子,龙七的心就好象是被针狠刺了一样,他使劲儿握住了龙文天的肩膀,杀气腾腾地说:“文哥,我现在就去废了那对狗男女!” “七弟!”龙文天拦住他,“你别冲动!哎!你这毛躁的性情怎么就改不了呢?” 怜儿连忙献上自己的意见:“文大哥,七哥他是在为你不平,才会这么冲动!其实他的臭毛病已经改了许多了。” 龙七揪住怜儿的耳朵:“好呀!你又借机教训我!告诉你,少爷不在,我可不怕你!”其实,他根本就不会用力的。不过,即使如此,龙文天也看不过去了,他忙把怜儿“抢救”下来:“七弟,你怎么以大欺小?” “就是吗?”怜儿得意自己又找到了一个靠山。 龙七冲他一龇牙,怜儿向他伸伸舌头,龙文天看他们快乐无忧的样子,不由又是一阵伤怀:“七弟,秋若雨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要错过!” 龙七想不到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文哥,你说什么呢?” 龙文天语重心长:“七弟,你的玩心也该收收了。缘分来时,就该珍惜,不要像我,弄得自己都分不清方向!”  怜儿的眼睛在暗夜中显得亮晶晶的:“文大哥,你怎么知道若雨姐姐?” 龙文天疼爱地握住她的小手:“我到了一天了,而且也与四弟联系过了。现在他已经送秋姑娘回了刀神庄!” “那好棒!若雨姐姐没事了!文大哥你跟我们回浩穆院吧!我带你去玩!” 龙文天黯黯地摇头:“不了,我必须赶回云门谷!七弟,秦音的事我不想管了,也管不了了。既然她已有背叛之心,以后就是我的敌人!你转告少爷,不用顾忌我,按天龙会律法行事吧!” 龙七也为他感到难过和不甘:“文哥......” “文大哥!”怜儿一听他要走,使劲儿拽住他的胳膊,“我不许你走,我可才见到你,怎么可以让你走呢?不许!不许!”怜儿为达目的竟撒起赖来。 “怜儿!”龙文天把她轻拥入怀,拍着她的后背,“怜儿听话,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我!文大哥也想怜儿,但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呢?嗯?”但怜儿还是不依地紧抓住他。 龙七不满了:“怜儿,我要走时怎么没见你这么阻拦着?” “你这人最讨厌了,走就走,我才不稀罕!”怜儿很不屑地说。 “什么?”龙七气得要掐她的脖子,怜儿又是笑又是躲,衬他俩追打笑闹的时候,龙文天悄悄退去了。等怜儿发现龙文天不见了的时候,竟急得大哭了起来:“文大哥!你跑哪儿去了?你快回来呀!” 龙文天的声音似是从四面八方传回来:“怜儿,七弟,你们多多保重了!” 文天,你也保重! 第 21 章 知道秋若雨已被四哥送回了刀神庄,龙七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但又下意识地“杞人忧天”起来,四哥那花心花肠的家伙,会不会因为若雨生得美貌而起了色心呢?以他对龙四的了解来说,还真没准儿?而且......而且四哥最有女人缘,会不会若雨见到他后就“移情别恋”,不再理我了......越想龙七就越愁眉苦脸了。 就在他靠着那棵梧桐树自寻烦恼时,司马赤诚从大厅走了过来:“云兄弟,你家少爷让你进去呢!”在浩穆院,龙七已更名为“云七”,只不过龙七自己常常忘记这件事,所以他对司马赤诚的招呼根本没加理会。司马赤诚见龙七连头都没抬,不由奇怪了:“云兄弟,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龙七这才反应过来:“哦?你在叫我?” “是呀!云兄弟!”司马赤诚古铜色的脸上现出笑意。 “喂!你怎么连人姓什么都不记得,我姓......呃!”龙七这才记起自己早已该名为云七,“呃!我是姓云!对不起,是我记错了!” 司马赤诚开心地的笑:“云兄弟,你这人真有趣!不过,您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书童!” “该死的书童!”龙七暗暗咒骂了一句。 “云兄弟,你快去吧!”司马赤诚见他总在发呆就催促他。 龙七不耐烦地嘟囔一句:“去哪呀?” “你家主子叫你呢!” 龙七烦心的不行:“什么狗屁主......呃!少爷他叫我?”他赶忙站好。司马赤诚忍住笑点头,龙七已暗中叫了一声糟糕,只有硬着头皮走向大厅。 云天梦和燕离情正坐在那里商量什么,怜儿就依在云天梦身边正冲着龙七做鬼脸。 龙七这时可不敢“以脸还脸”了,恭恭敬敬地说:“少爷,您叫我?”云天梦就好象没看到他,继续和一侧的燕离情说话。 龙七只得厚着脸皮又叫了声:“少爷,您有什么事吗?” 云天梦这才转回头,斥道:“没你的事,你先候着!” 龙七那模样只能用“灰溜溜”来形容了,怜儿却在旁咧大嘴巴向他露出无声的笑容。 燕离情瞥了眼龙七:“虽然他未经奉命,私自行动,但并没铸成大错,反而确定了秦音反叛的事实,不如将功赎罪算了!”他竟替龙七说起情来。 龙七差点没感激涕零,患难见真心呀!燕离情,你真够朋友! 云天梦其实也并不想责怪龙七,但是......冷冷地看向龙七:“你也太放肆了,整天带着怜儿疯跑就罢了,现在竟带她涉险,万一有个......你担当得了吗?” 龙七“惭愧”地低下头,那样子倒是蛮让人同情的。 怜儿一见七哥又故计重施——装可怜,她眼睛一转:“云哥哥,七哥还拽我耳朵来着,你看,你看!现在还红着!”怜儿凑过头去让云天梦看。 云天梦心疼之下,赶忙仔细地看她的小耳朵,没什么吗?他放下心来,又好笑又好气地点点她的小鼻头。龙七哪有那么大胆呢? 龙七却着急地紧盯着怜儿,小姑奶奶,别火上浇油了!我可是一点儿力气都没用! 云天梦似是下定了决心:“两湖之事必须尽快解决,龙七你立刻联系龙四,把两湖分坛的详细数据迅速报上,只要是秦音的亲信一个也不留!” 龙七肃身站好:“遵命!”他退了下去。 这时,一旁的燕离情故作不在意地说:“处理完秦音,你好象就没什么事了!”后面的话应该是既然没事就该走了。 云天梦沈吟着不说话,怜儿却高兴地说:“云哥哥,等你没事了,我们去云门谷陪陪文大哥,好不好?” 云天梦虽然也在记挂着龙文天,但也不喜欢怜儿总去惦念着另一个男人,所以他不太高兴地说:“怜儿,文天他会调试好自己的心情的!” 燕离情睁大眼睛:“怜儿,你要回云门谷?” 怜儿理所当然地说:“等我看完文大哥,再回来看你,好不好?” 燕离情简直不知说她什么,气哼哼地说:“你就来回折腾吧!” 云天梦与怜儿却会心地相对一笑!是呀,相爱的情侣们谁又舍得分开呢? 就在云天梦紧锣密鼓地部署一切时,明玉郎竟然又来了浩穆院,他的目的不想而知,总是在有意无意地透露一些天龙会如何扩展势力,甚至威胁到官府的种种事实。看来,为了坐观“两虎之争”,他是不遗余力了。令云天梦奇怪的是,明玉郎似是连两湖分坛也没有庇护之意,难道他就不怕大举进攻天龙会,第一个遭殃的就是秦音或根本就是他自己吗?除非......对此,燕离情也是不解,不过他倒是趁机把云天梦骂个够! 明玉郎以为自己的计谋就要得逞,自然是心满意足!他悠闲自在地散步在院中,见到谁都攀谈几句,顺便问一些浩穆院中的事务,俨然有当家做主的派头!他却不知,燕离情早已警告过浩穆院的属下们,小心明玉郎,但不可让他有疑心,只要敷衍即可。 明玉郎信步走到栖凤楼,天定王的宝贝怜儿不就是住这里吗?反正也没事,不如去逗逗那个傻丫头。说也奇怪,以天定王云霄的权势,找什么样的女人不好找,偏偏把一个小女孩疼得什么似的?这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燕离情更邪门,无缘无故就多出一个妹妹!还和天定王攀了亲,原来真是小看他了。 还没进去,远远就看见怜儿正和那个书童云七闹成一团!云七,一个书童而已,却长了一副俊郎过人的面孔,招得一群丫头围着他转也就罢了,竟和他主子的女人天天厮混一起。最让人百思不解的是,天定王也不以为意!如此胸襟,也算是少见了! 龙七正和怜儿翻旧帐呢:“还说我把你耳朵揪红了,你简直是落井下石吗?看我不......” 怜儿往那儿一站,理直气壮地说:“你敢把我怎么样?云哥哥不会饶你的!” 龙七凶神恶煞地说:“那我就整得你再也不敢去告状!”张开手就向怜儿扑去,那情形有点儿像大野狼在欺负小绵羊。 怜儿掉头就跑,但却忍不住又笑又喊:“救命呀!七哥发疯了!”但她哪有龙七跑得快,转眼间就被龙七抓住。在龙七还没想好怎么对付她时,怜儿已经手足并用,先发制人,冲他胸前打了两掌,又在他的腿上踹了一脚。龙七疼得又叫又跳:“小没良心的,你真打呀!” 怜儿趁机挣脱他,远远地向他做个胜利的姿势。 龙七一发狠,继续忍痛追逐怜儿,非给她点儿厉害尝尝不行!但他却没察觉到,就在他胳膊一甩时,一个精致的荷包从他的袖中掉了下来。 明玉郎见他们竟越追越远,无趣地走近,不经意见到地上龙七失落的荷包,怎么看上去很眼熟呢?他疑惑地把它捡了起来,突然间面色大变,他呼吸急促地盯着荷包的右下角,那绣着三个字:秋若雨。这个他魂牵梦系的名字,这个让他可以放弃一切的名字。怎么可能呢?若雨最珍视的荷包怎会在龙七手中?想起花展上秋若雨曾无意中喊了那老头一声:“七哥”。七哥!明玉郎恨恨地一咬牙,云七,你这个该死的混蛋!竟敢和我抢女人,你算什么东西?的2b44928ae11fb9384c4cf387 不对!明玉郎突然想到云七怎么认识秋若雨?那天定王呢?会不会也见过秋若雨?燕离情呢?明玉郎的拳头越握越紧,如果他们真的早已见过表妹,那他对燕离情所说的表妹被挟持的谎言岂不是无攻自破!但为什么燕离情又好象相信了自己?难道......姓燕的只是装作不知道?如果那样自己岂不是太危险......哼!我就来个将计就计! 秋风越来越紧了,秋若雨的心也越来越萧瑟,七哥为什么不再来看我呢?自从上次花展一别,她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没看见他了。七哥,会不会真的误会了我和表哥的关系呢? 这多情的佳人呀!被她牵挂也是一种幸福了。 百无聊赖地走在院中,秋若雨来到一盆菊花前,轻轻低下身,抚着它细嫩的花瓣。你的名字是什么呢?哎!应该称你为“相思菊”才对呀! 七哥,你也想念若雨吗? 明玉郎一直在她的背后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这时走上前,他的眼神有些深沈:“表妹,你在想什么?” 秋若雨没有回头,只是无奈地轻叹一声:“没什么?表哥!” 明玉郎也走近菊花,眼睛看着它,话却说给秋若雨:“我刚从浩穆院回来。”这应该能引起你的注意了吧?明玉郎暗中冷笑。 秋若雨果然身体一颤:“浩穆院!那......那里的人可好!”七哥,他好吗? 明玉郎假装不在意地问:“你问的是谁呀?” “我......”秋若雨不自在地说,“我只是随便问问!” 明玉郎见她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分明是真的对云七有情,他心里更加愤怒了:“你不用瞒我,他早已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这个就是他让我还你的。”掏出荷包就扔回秋若雨手里。 秋若雨接过荷包的同时脸色也白了:“还我?为什么?七哥为什么将荷包还我?表哥,你说呀!”她情急地抓住明玉郎的胳膊。 明玉郎见她竟为了别的男人急成这样,简直是怒不可扼,他的话中带着一丝狠厉:“他让我转告你,他早已有了山盟海誓的情人,但为了怕你伤心,才不得不敷衍于你。现在,他已迷途知返,告诉你真情,还你的信物,也让你死了那条心!”这家伙,真是胡说八道! 秋若雨使劲儿摇着头,她的心在这时已经碎裂成片了。不会的!不会的!七哥,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地对我?我朝思夜想,难道就换来你的负心吗?“不!”秋若雨控制不住自己紊乱的心绪,大喊了一声:“不要!七哥!我要你亲自对我说!”她转身就向外跑去。七哥,你等我,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寒夜的低语,菊花的故事,都是一种敷衍吗? 明玉郎一脸嫉恨地望住她的背影,突然掠向前,伸手就点了秋若雨的穴道,任她的身体缓缓滑落在他的身上:“若雨,你是我明玉郎的,谁也改变不了!” 墙角处,一个人开口说话了,他好象早已站在那了:“玉郎,你要做什么?” “师傅!”明玉郎继续看着怀中的秋若雨,“为成大事,必须借表妹一用!” 那人竟是明玉郎的师傅,也就是秋若雨的父亲刀神秋伦,但他似是对秋若雨的晕倒没有一点关心着急的样子,他沉默了一下:“一切由你处理吧!小心点儿!”世上竟然有这种父亲! 明玉郎抱着秋若雨走出去了。 浩穆院里,云天梦同时收到两封信,第一封是秦音派人送来的: “字呈天定王: 天龙会主云天梦狼子野心,早有问鼎中原之念。天定王雄才大略,必当知晓先发制人。秦音不才,今夜三更,愿与王爷共谋长喜园,诛杀此獠!并献上佳人秋若雨,望王爷笑纳! 秦音上” 让众人意外的是第二封信,竟是明玉郎托付龙四转交天龙会主云天梦的: “天龙主: 两湖分坛坛主秦音受会主宏恩,命其执掌两湖事物,本应鞠躬尽瘁,为天龙会建立功业。但其人竟不思报效,反而忤逆犯上,欲与天定王云霄共谋长喜园!会主明鉴,当知其心叵测!明玉郎虽位卑职轻,但也知精忠之心,特上奉会主,望会主裁夺! 明玉郎上” 燕离情摇摇头,似有感慨:“这明玉郎简直是天生的叛徒!背叛一个人就像是吃白菜一样容易,一个接一个!我还以为他是秦音的人,看样子,他根本是另有所图!整倒秦音,他不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两湖分坛的坛主了吗?” 龙四也在思索:“他挑拨会主和天定王之争,恐怕也是想衬乱而起!因为无论谁赢谁输,对他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云天梦已经是胸有成竹:“今晚才是有好戏看了!” 龙四立刻问:“会主,您以什么身份去赴约?” 云天梦微微一笑:“你说呢?” 龙七见他们都是一副副事不关己的悠然模样,可真是着急了:“若雨呢?什么时候去救她呀?”好若雨,您可千万别出事,等我去救你! 云天梦不再惹他心急,沈声吩咐:“龙四,你和龙七立即采取行动,在今晚三更之前,必须救下秋若雨!明白吗?” “是!” 云天梦懒懒地向椅背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但你若仔细留意,他微眯的眼中却现出了一种锋锐之极的光芒!那是在他要掌控一切时才会有的神采! 第 22 章 秋若雨醒来后,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表哥明玉郎。他就坐在床边的桌子前自饮自酌,看样子,他很是悠闲。 秋若雨慌忙站起身,看看四周的景物非常陌生,她小声地问:“表哥,这是哪里?” 明玉郎放下酒杯,转过头来,笑得温柔:“若雨,这是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我的意思是说,无论你想在这里做什么,都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他的话中似是不怀好意。 秋若雨也感觉到明玉郎的眼神不太对劲儿,她有些紧张地说:“表哥,送我回家好吗?” “回家?”明玉郎像是听到了特别好笑的事情,他大笑着:“这里就是你的家呀!你还要去哪?” “表哥!你......你别胡说!我要回家!”秋若雨虽然害怕,但仍强自镇定。 明玉郎悠然自得地把玩着挂在他身上的一块玉佩:“若雨,师傅已经同意把你许配给我,今天就是你我洞房花烛的好日子!” “你胡说!”秋若雨不可置信地喊,“爹他从来没有说过,也没有问过我!”  “问你!”明玉郎讥讽地笑,“若雨,有些事是不用问你的,你是我明玉郎的人,早已注定了!不要做那些无谓的反抗,好吗?”这个伪君子。 “不!不!表哥,求求你,放我回去!”秋若雨哀哀地求他,老天,不要再折磨若雨了,我已经失去了七哥,你还要对我做什么? 明玉郎突然狂笑起来,笑得秋若雨浑身发抖:“哈哈!若雨,你也有求我的时候,我明玉郎为了你可以不顾一切地往上爬,不惜出卖所有人,连自尊都抛弃了,可是却换不来你的一丝关注,今天,你却出口求我了!” 秋若雨紧抓住自己的衣襟:“表哥,我从没要求你做什么?” “你是没要求,但你对我的冷漠却在告诉我,如果我没有崇高的地位,没有傲人的权势,根本不会得到你的青睐。”他突然变得激动了,急急地说:“若雨,我就要有了一切了,今晚将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夜晚,当世两个最伟大的人物争雄!天龙主和天定王,那会是一场多么精彩的大战!最重要的是无论谁胜谁败,最终的胜利者却是我明玉郎!” “你做了什么?”秋若雨惊悸地问。 “哈哈!你想想,如果云天梦胜了,秦音她里通外敌,必然一死,我举报有功,当然就是两湖分坛的坛主了,日后两湖将是我明玉郎的天下!如果天定王胜了,秦音交不出你来,同样是一死!而天龙会必然大乱,我也可乘机而起,那时我就是第二个云天梦!未来武林的霸主!” 秋若雨并不关心这些事,她只在乎一个人:“七哥呢?他在哪?他不会有事吧?” 明玉郎听她口口声声只关心那个云七,怒上心来,他狠狠地说:“那就看他的造化了,不过,不论云七他是生是死,你秋若雨已经是我明玉郎的人了!”他不怀好意地走向秋若雨。 秋若雨见他向自己逼近,不由慌乱地退后:“表哥,谁是云七!”她也想转移明玉郎的注意力。 明玉郎一愣,又大笑了两声:“若雨,你是真的害怕了,否则怎么连你情人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秋若雨右手偷偷地抓住椅子:“他不叫云七,他的名字是龙七!”你要再上前,我就要打你了。 “龙七,我管他叫什么?反正都一样......慢!你说什么?他叫什么?”明玉郎突然想起什么,他的心中一跳。 秋若雨见他神情有些异样,刚要再说什么...... 一个声音已经替她回答了:“我的名字是龙七!明玉郎,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龙七踹开门,走了进来。 秋若雨一见是他,登时又悲又喜,她哀哀地喊了声“七哥”,就扑在了他的怀中,哭了起来。是呀!刚才那种场合,又岂是娇弱的她所能承受的,但她却挺了过来,这几乎耗费了她所有的勇气和毅力,这时见到心爱的人,确定了自己终于安全了,她又怎能不激动呢? 随后跟进的龙四望着目瞪口呆的明玉郎,笑吟吟地说:“明督责,我想即使你不认识七弟,也总认识我吧!” 明玉郎指住龙七:“他......他是你七弟,那......那天定王,他......” 龙四故意皱了下眉头,同情地说:“他就是我的主子,也就是你的主子,天龙主云天梦!真是不幸!” 明玉郎大叫一声,竟气得昏了过去!难怪他受不住打击,为了今天,他几乎什么都赌上了!他的前途、地位、自尊,还有就要得到的秋若雨......如今,只因为龙四的一句话,他明白,他所付出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了。 人算又哪如天算呀? 长喜园就在湖北卢城近郊,这里久已无人居住,所以枯树残垣,蛛网密布,很是荒凉。秦音选择此地做为约会地点,自是因为这里很少人的踪迹,不虑泄露机密。但此时的长喜园却隐隐有股子杀气充盈其中,许多隐蔽的角落中更有人影穿梭在内,显然是早有布置。 今晚月淡星稀,四周的景象模糊不清,再加风声呼啸,更增加了紧张的气氛,莫非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吗? 园子中间的一个亭子中,秦音就坐在那里,她显得很平静,似乎并没把将要发生的事看得很重。她的眼神落在远处的树梢上,耐心地等待着。 一个中年人匆匆而至,他是两湖分坛督责手之一杨一世,他向秦音施了一礼:“坛主,属下已经尽力搜寻,但还是没有明玉郎和秋若雨的行踪!” 秦音愤怒地拍了下石桌:“明玉郎,你这个该死的东西!?”紧接着她严声命令:“杨督责,你继续给我在可能的地方搜寻,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秋若雨立刻带来长喜园,明玉郎则就地格杀!” 杨一世应了声是,然后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小心地看着秦音的脸色说:“坛主,今晚的事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他的话里有着规劝的意思。 秦音断声说:“如今已是剑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杨一世有些着急,他上前一步,还待再劝:“坛主......” 不耐烦地一挥手,秦音吩咐:“你下去吧!” 杨一世心里叹了口气,他已经尽心了,只可惜事与愿违,他向秦音重重地一抱拳:“既然如此,坛主您多保重了!”然后,他毅然转身,向园外走去,他的形态上竟有种不再回头的意味。秦音因为心烦意乱,所以没有发现他形态上的异样,否则定能察觉到什么。 夜更深了,这时远处传来了三更的鼓声,秦音的心猛然一跳。突然,天空隐隐响起了鹰啼之声,越来越近了。秦音不敢相信地望住高空,怎么可能?那明明是天龙会鹰使的座骑黑鹰的啼叫。今晚的约会只有自己和几个分坛督责手知道,龙四怎么会来呢......她又感觉不对劲儿了,因为那鹰啼之声越来越紧,也越来越密,但那绝不可能是一只黑鹰所能发出的声音。 就在秦音猜疑不定时,一个声音已响在了长喜园:“苍穹无极!” 这个声音刚一传出,长喜园的各个角落已同时响起了应答之声:“天龙称尊!”随着话声,若干人等已经迅速迎出,齐齐跪在地上,杨一世恰在其中。 秦音只觉脑子里一片轰然,因为她知道,她没等来天定王云霄,天龙会主云天梦却来了。 “扑簌簌”传来苍鹰振翅的声音,四只雄俊之极的巨大黑鹰落在地面。随着他们的出现,头戴鹰冠的龙四和龙七也现出身影。然后,一阵清风拂过,在场的每个人立刻伏首躬立,云天梦缓缓地降落在众人之前。他宽大的黑袍随风飘展着,银色的龙头冠在暗夜中愈发的灼灼闪耀,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他那不怒而威的面孔来得慑人,尤其是他那双泛着湛然光彩的眼睛似已洞烛了世俗的一切。 这时的秦音反倒镇静下来,她缓缓地走下凉亭,走到云天梦身前,然后,她恭敬地跪了下来:“天龙属下两湖秦音叩拜会主!” 目注秦音,云天梦说话了:“秦坛主,久违了!” 秦音苦笑:“属下惭愧,竟鬼迷心窍,欲犯天龙之威,今日特向会主告罪了!”这秦音,别的不论,倒是非常识时务。 一旁的龙四用手指头刮刮下巴:“你倒会见风转舵!” “龙四使,属下明白自身罪孽深重,无论说什么恐怕都难以取得您的谅解!我只想问您一句话,您是如何知道今日之约,而且还惊动了会主亲临?”秦音似是已接受了既成的事实,所以一派坦然。 龙四看向云天梦,见云天梦点了点头,于是他拍了一下手,立时有人把明玉郎押了上来。此时的明玉郎却是狼狈不堪,被人强制着跪下了。 秦音有些明白了,她鄙夷地看着明玉郎:“是你出卖了我!天定王爷呢?事到临头,他也退缩了吗?” 明玉郎连喘了几口气,表情变得怪异之极,可是那其中分明又含着多少对世事的嘲讽和不甘。他没有回答秦音,反而缓缓地转头望向了云天梦:“我承认我输了,而且是彻彻底底的输了!因为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这世上有种人是无处不在的。云天梦,抑或是该称呼你天定王?” 霎时间,秦音全明白了,她怔怔地抬头看着云天梦,突然就大笑起来,越笑就越不可遏制,直到笑得声嘶力竭,笑得再也笑不出来了,她喘息着:“天定王?哈!天龙主?借刀杀人?这是一个怎么荒谬绝顶的阴谋?” 话刚说完,她突然就靠近了明玉郎,右手一伸,一柄匕首已经毫无预兆地刺入了明玉郎的胸膛,她对视着明玉郎惊愕愤恨的眼睛:“去吧!玉郎!你以后的生活将被耻辱所包含,何必再苦苦挣扎呢?好好地去吧!” 明玉郎临死时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若雨。”然后就不再动弹了,但他的眼睛却一直大睁着,可是除了茫然还能有什么呢? 云天梦早已坐了下来,但他并没有向地上的明玉郎看上一眼,只是轻轻淡淡地说:“秦音,你够狠!” 秦音又大笑了起来:“我再狠也及不上你的万一,你能把一个人的自尊和期望完全不顾惜地践踏在脚下,你知道吗?云天梦,我有多恨你!就是因为你,我才失去了做文天妻子的机会!而这却是我生命中最大的期盼!” 云天梦轻吁一口气:“你不配!” “我是不配!”秦音这回脸上露出的是深深的自嘲和感伤,“可是,你以为我甘心做一个荡妇吗?我还没长大,就被父母卖给了一个六十岁的糟老头做小妾,那时我才十五岁呀!你知道我有多讨厌那个大我近五十岁的男人吗?我觉得他就是最最肮脏的蜘蛛,我根本无法忍受他的一丝一毫的碰触。所以我逃了出来,我认可做妓女,也不愿再让他糟蹋了。可是就在我最堕落的时候竟碰到了他,一个干净得不像是这个世上的人,他就是文天!”秦音回忆着往事,那表情似是坠入了梦中,“我当时已经十九岁了,但他却只有十六岁,他就站在西子湖畔,那么静谧,那么温文,似是把凡尘琐碎都遗弃在身外了。他只是那样站着,连清风都不愿去打扰他,而我就像着了魔似的一直在看他......” 龙七打断她:“哼!你不是说我文哥就像个傻小子吗?” 秦音笑了,那笑竟然有股子幸福的味道:“他当然是傻小子,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靠近了他时,我几乎是在用我浑身的解数在勾引他,可他竟说了一句......他竟问我‘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呵!呵!他不是傻小子还是什么?这些话我一直深藏心底,因为在我和他之间我唯一拥有的就是这份记忆,这个甜蜜之极的秘密。我更没想到,几年以后我因机缘入了天龙会,我竟然又遇到了他,而我却是他的属下。你们根本体会不到我当时雀跃的心情,我只要远远看他一眼就觉得心都要飞起来。后来,他被十大天魔设计所困,我承认我救他是有目的的,我想嫁给他,即使他对我只有感激也好,我只想做他的妻子,我会做一个世上最最贤惠的妻子,我绝不会让他后悔娶了我。可是我的一切美梦又落空了,云天梦你根本就不给我改正的机会,那时我才明白什么狗屁弃恶从善,既往不究,反正我的污点再也洗不清了,所以我变本加厉,我放浪形骸,我疯狂地享受一切,包括男人。可是,我要告诉你,即使如此,午夜梦回之际 ,我的心中只牵挂着一个名字,那是:龙文天!”秦音的话像是有千钧的重量,压得每个人的心都是沈甸甸的。 云天梦并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谁也不知道他此时想些什么? 秦音“扑通”跪在地上:“会主,如果有来生,我定会保住贞节之身,秦音求求你,那时,您让我做文天的妻子好吗?”话说完,已听“砰”的一声,她的头重重地磕向地面,然后所有的声音都寂然了。 杨一世快速地扑上去,跪在了秦音的身前,他悲痛万分地喊:“坛主,你这是何苦呀?” 云天梦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闭了闭眼:“厚葬了吧!” 秦音的话让他想起了自己,是呀!同样是苦涩的童年,同样是屈辱的遭遇,但他在这种辛酸的历练中崛起,而秦音却被过去所埋葬。是他的幸?还是秦音的不幸?最重要的是自己真的摆脱了过去吗?还是根本就徘徊在黑暗与光明的边缘呢?这一切真的能完全消逝吗?他默默地转身而去,龙四和龙七也是一脸沉重,秦音临死所说的话确实让他们的心有了撼动。 风更紧了,夜更深了,当一切安静下来时,一个白色身影悄然落在了长喜园,他是风飘雪。他的眼光在暗夜中显得异常的深邃:“明玉郎,你行事是太过小心了!如果你早向我透露你有对付云天梦的意图,你绝不会败得如此之惨!你放心走吧,我会与你师傅刀神秋伦连手为你讨还这笔债的!”他走了。 一抹曙光出现了,无论是沧海还是桑田都将在这日与月的更替中变幻了,何况是人事呢? 第 23章 又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龙七在长喜园事件之前就已把秋若雨送回了刀神庄,但当他再次回返刀神庄看望秋若雨时,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刀神秋伦和秋若雨都已不知去处。直到这时龙七才发觉秋若雨这个名字早已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再也无法抹去的。他几近疯狂地在刀神庄东奔西跑,没有看到佳人踪影,却找到了一个牌位,上写着“先父月照人之位”,落款是“不孝女若雨泣立”。他终于明白原来秋若雨并不是刀神秋伦的亲生女儿,她才是真正的月无痕,也就是云天梦的未婚妻子。怪不得她初见云天梦的时候,表现的如此异样,原来她早就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未婚夫了!但她并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她从没有做天定王妃的奢望呀!可是,自己却还冤枉她暗恋少爷,想到这,龙七更是心如刀割。若雨,都是我的错呀! 若雨,对不起! 若雨,你在哪里呀? 云哥哥怎么总有那么多事做?还有七哥,都不理我,若雨姐姐也是,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以后我上哪儿去找她呀?怜儿叹着气,把手背在身后,好像又没事做了?真奇怪,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会找不到事情做? 远远的,燕离情就看见自己的宝贝妹妹在那哎声叹气,于是,他走了过去:“怜儿,你在这做什么呢?” 怜儿无精打采地看他一眼:“我正在研究什么时候才到春天?” 燕离情嫌她无聊,哼了声:“这种事用着你操心?告诉我,珍嫂教你绣的荷包绣完了吗?” 怜儿的手依然背在身后,因为她觉得这个动作能让自己显得成熟些:“珍嫂的荷包早就绣完了!” 燕离情听出不太对:“珍嫂的荷包绣完了,我是问你的荷包绣完了吗?” 怜儿白他一眼:“我又不喜欢,干吗要绣荷包?” 燕离情无奈地叹气,他苦口婆心地说:“怜儿,这不是你喜欢不喜欢的事,女人就该有个女人的样子。相夫教子,温柔体贴,端茶倒水,这样男人才会喜欢!” 怜儿明白地点点头:“哥,我知道了,其实我也喜欢给我端茶倒水的男人,这个和你是一样的。” “什么?”燕离情怪叫一声,简直觉得她的话是大逆不道,“你发烧了吗?让男人给你端茶倒水?我看我必须给你讲一些三从四德了,否则,早晚你会被你的夫家休回来!” 怜儿不给面子地打了一个哈欠:“哥,我困了,想去睡觉了。”说完,就要回自己的房里去。 燕离情怎能轻易放过她,一把就拽回了怜儿:“怜儿,告诉你,这都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不但要懂得三从四德,还要培养你的琴棋书画各种才能!这样,你的夫婿才会对你由敬到爱!” 怜儿再次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哥,我知道了,不就是琴棋书画吗?一会儿,我睡完觉,就去把那些东西全部学完!让云哥哥佩服得了不得!” 燕离情差点没翻白眼:“你以为学习琴棋书画跟吃白菜馅大包子那么简单,说吃就吃,想学就学?” 怜儿是真的困了,根本没听清燕离情在说什么,她语声含糊地说:“白菜馅的吗?还行!就它吧!”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燕离情气得再也没心情理她,他转头就走,却丢下一句话:“明天如果我看不到你绣得荷包,那你就永远待在浩穆院吧!” 怜儿一下子清醒了,永远待在浩穆院,那她不是不能跟云哥哥在一起了。她却没发觉,转过身的燕离情嘴角边上挂着一抹促狭的笑意。 栖凤楼中,云天梦斜躺在那张象牙床上,他一向喜欢这个姿势,因为他认为这样才舒服。但此时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儿像是舒服的意思,他为难地看着怜儿手中的针线和布料,咽了口唾液:“怜儿,我真的不会......不会绣花,从来就没做过!”他没做过是应该的,要是做过的话才不对头了。原来怜儿在无计可施之下,竟去找云天梦,让他给自己绣。 旁边的龙七也是觉得这不太可能,他献上自己的建议:“怜儿,你干吗不去找珍嫂绣,她的女红好,绣完了,你哥哥他一定满意。” 怜儿撇撇嘴:“用你说,我早就找她了,但她就是死活不肯。她还说,哥哥叮嘱过她的,不许帮我的忙。你们说,哥哥他有多坏!” 云天梦点点头,表示同意怜儿的看法,但是......“怜儿,我恐怕真的做不来!”绣花?云天梦想起来都头痛! 怜儿不依了:“你不做,我不做,那你就等着我被哥哥永远留在浩穆院吧,以后你都见不到我了!” 云天梦蹙蹙眉,燕离情那个顽固不化的家伙,还真没准儿借机留下怜儿,怎么办呢?他的眼光突然碰到了龙七,有了!他故意话题一转:“古人有句话,叫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龙七,你记得吗?” 龙七虽然奇怪少爷怎么突然想到了这句话,但仍是点头:“这是诸葛亮表示自己对主子的忠心不二,誓死效命而说的。” 云天梦假装叹了口气:“诸如刘禅那等胸无大志之辈,尚有人对他如此效忠,可我......” 龙七一听他话风不对,立刻说:“少爷,龙七也会誓死效忠您的,只要您的一句话,龙七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云天梦表示嘉许地连连点头:“好!你也不必赴什么汤,蹈什么火,只要把这个荷包绣好,就能显现出你龙七对我的忠心了。”转来转去,终于说到正题了。 完了!龙七这才知道自己又上了少爷的当了,他结巴起来:“什......什么、么?绣荷包?我......少爷,你就饶了我吧!” 云天梦做出不在意的样子:“既然你只会说空话,那就算了!” “绣就绣!”龙七怎能甘心被少爷看轻呢?他豁出去了,想我龙七叱咤江湖,难道会绣不好一个......天!荷包呀? 为了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龙七把自己藏在一个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一则是怕被人打扰,不能集中精神;二则吗?他也绝不能让人看见,这......这也太丢人了吧!他堂堂天龙会飞鹰七使今天竟要学女人绣荷包,这是什么世道? 老天成心和他作对吗?怎么穿个针也这么难?这是哪个混蛋发明的东西,这么小的一个孔儿,线怎么过去吗?大眼瞪“小眼”了快半个时辰,终于穿过去了!龙七差点感动地哭出来!完成第一步骤,该绣花了。咦!怜儿给我一个圆撑子是做什么用的?管他呢,爱干吗干吗?反正绣一朵花,然后就把布缝成一个包,不就是荷包吗?他不由又想起了若雨,哎!要是若雨在,她一定不会坐视的,她那么心灵手巧,绣个荷包简直是小事一桩!哪像那个笨怜儿,哼!笨死了! 好,我就给你绣!龙七发狠地用针戳着布,那样子不像是在绣花,倒好象是在......嗯!练飞镖! 怜儿得意洋洋地将龙七绣好的荷包塞给燕离情,燕离情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愕然看着手中的......“怜儿,这是什么东西?” “荷包呀!你不是说今天必须绣好吗?看,我已经完成了,怎么样?”怜儿竟还好意思问人家的意见。 燕离情表情错愕了一下,立刻把手中的“荷包”放在眼睛跟前仔细地看着,这一片像是一块儿布,这是几根纠缠的线,嗯!有布有线!应该是绣荷包的材料!不错!可是......“怜儿,你为什么不把布缝起来,而且也没绣上点儿花草的?” “谁说没有?”怜儿忙指着只被一根线勉强连接起来的布料两头,“这不是缝好了吗?”又指住一堆乱线头,“这不是绣的花吗?瞧!明明是牡丹花,绣得多像!” 燕离情看着那朵所谓的“牡丹花”,难受地直反胃,以后谁再敢说牡丹是花中之后,恐怕他会忍不住揍那人一顿! “哥,你怎么不说话呀?”怜儿可是觉得七哥的手艺要比珍嫂好,这“小荷包”绣得多有趣!想装东西都不知道从哪儿往里放?要是自己绣都绣不出这样来呢! 燕离情无奈地瞥了眼面无表情的龙七:“这‘荷包’乱七八糟的程度倒是和龙七很像!” 本来正在“装酷”的龙七脸色立时变了:“你说谁呀?谁乱七八糟?” 燕离情忙举起双手以示“休战”:“别误会,我只是有感而发!”他却不知道他胡乱说竟恰巧说中了。 龙七不服气地说:“你绣一个给我看,也许还不如......” “龙七!”一直旁观的云天梦这时打断龙七的话。其实,他也觉得龙七绣得荷包实在是很可笑!但毕竟完成了,本来让他绣荷包就是够难为人的,何必再苛求呢?“燕兄,既然怜儿的荷包已经如期完成,那么你也该收回对怜儿禁足的命令了吧?” “可以!”燕离情痛快地答应,他本来就只是想吓吓怜儿,为了能让她勤习女红,又怎能真的不让她走出浩穆院呢? 云天梦拍拍手,放心地站起身:“既然如此,龙七你快去准备,明天我们就启程!” “启程?”燕离情觉得自己要变成傻子了,“启什么程?” 云天梦说得理所当然:“先去京城,再回云门谷!你有什么意见吗?”真的该去京城看看了,离开这么久,也不知道朝政如何了? 怜儿差点跳起来:“哦!回隆天苑了!” 燕离情斥她一句:“有你什么事?” 这回换云天梦奇怪了:“当然有她的事,我要带怜儿一起走!” “你再说一遍!” 可是不管燕离情如何地暴跳如雷,威逼加利诱,怜儿就是要和云天梦在一起,最后甚至以绝食来抗议,燕离情心疼不过,只得无奈地放人。 怜儿终于得到哥哥的允许重回云门谷了,但当她要离开时,却哭得稀里哗啦。因为直到分离的那一刻,怜儿才知道在自己心里燕离情早和亲哥哥没什么区别。她每走一步,几乎就要回一次头,就在她要登上马车时,突然又跑回燕离情的身边,眼泪汪汪地告诉他很快就回来,叫他别难过! 燕离情当然难过,好不容易有个妹妹,却总被别人“抢”走,但他自制力一向不差,所以并没显出伤怀的样子。只是一个劲儿地叮嘱怜儿:无论在哪儿都要认真读书写字。直到怜儿坐的马车去远了,燕离情的面上才现出了浓浓的不舍。 一直陪在他身旁的司马赤诚说了一句表示劝慰的话:“院主,有了真情才会伤情呀!所以,伤情本身也是一种美好!倒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燕离情沈吟着,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转身就往司马赤诚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我看你小子是吃饱撑的!” 第 24 章 天定王回京的消息一传出,立刻朝野皆惊。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官员们更是心中惴惴不安,因为谁都知道天定王可不像当今皇上赵承寰那么好说话,他的严苛是出了名的,也只有兵马大元帅龙九能受得了他的那种“鞭策”,可他们又不得不装出一副热烈欢迎的喜悦面孔。因为他们更清楚天定王虽然不是皇上的亲兄弟,实际上他们的交情却比亲兄弟更加亲密,赵承寰的皇位纯粹是天定王一手铸就的。 人说功高震主,按理赵承寰该巴不得天定王永不回京,但他偏偏相反,整日就巴望着御弟云霄早日归朝。也难怪赵承寰日思夜盼,他亲政不久,所以权势并不稳固,尤其是朝中许多元老大臣们欺他年少,整日倚老卖老。可心地仁慈的他却不愿和这些看着自己长大的元勋们扯翻脸皮。更难的是,他刚涉朝政才发现,朝中官员的“结党营私”现象特别严重,而且其中不乏有贪污纳贿的勾当。若真的惩办,却牵扯出一堆重职官员,所谓:法不责众呀!况且他若真的狠下心肠重办,又会让众官员心生不满,而让真正图谋不轨的人有机可乘!真的是国事难为呀!现在他只寄希望于天定王云霄了。 云天梦回京后的第一次临朝就觉出情形不对,因为许多官员虽表面上对他恭敬有加,但却在暗中互相使眼色,似是在合谋什么事?他疑惑地看向圣上赵承寰,后者却只是苦笑。一直随在他身侧的龙九悄声地对他说了一些话,云天梦的脸色立时变了。 因为赵承寰早已下旨免去天定王朝圣跪拜之礼,所以在百官齐呼万岁时,云天梦只是站立不动。直到众官员平身,赵承寰命人搬来一把座椅,要求云天梦同坐。 这个举动立刻引起了一阵议论声,吏部侍郎佟京进言:“启奏圣上,自古以来若非大圣大贤,岂有与天子同坐之理?” 众大臣齐声说“是!”云天梦却好象没听见他说的话,慢条斯理地走到椅子跟前,然后从从容容地坐在上面,身子向后斜靠着,觉得舒服了,云天梦才笑了笑:“佟侍郎,你过奖了!”听他口气似是以为佟京在赞他是大圣大贤,所以才与天子同坐。 佟京愣了愣,才面带讽笑:“难道王爷真的以为自己是大圣大贤吗?” 这回他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但云天梦并没生气,他仍是一派随意淡然的模样:“哦!佟侍郎你亲眼见过大圣大贤吗?” “没有!” “那你自己就是圣贤了?” “卑职不敢当!” 云天梦笑了:“你既不是大圣,也没见过大贤,那你又凭什么判断我非大圣大贤呢?” 佟京严肃地说:“王爷,现在是在商量朝政大事,而非儿戏之谈!王爷您与我玩儿这种文字游戏,不觉有失身份吗?”这个人的确可称是辞锋犀利,不愧有才子之称。 云天梦的面孔变深沈了,他直视着佟京:“你也知道这里应该商议国家大事?你也知道这里非儿戏之所?既然如此,以你堂堂吏部总管不去奏请民风吏制之本,偏偏斤斤计较于我的坐与站,难道我坐在这里能影响到社稷的稳固,国家的兴衰吗?你回答我!” 佟京窒了一下,但仍强自辩道:“这是礼制大节,怎能说是小事!” 云天梦“腾”地站起身,这时他的面色冷煞之极,那佟京竟被赫得连退了好几步,云天梦一掌拍在椅子上:“好,我就跟你讲礼制!朝野上下,谁为尊?谁为辅?” 佟京咽了口唾液:“自然是皇上为尊,臣为辅助!” 冷笑几声,云天梦一字一顿:“君让臣死,臣尚不能不死!如今,君让臣坐,臣又岂敢不坐!”他的话可说是掷地有声。 佟京霎时间哑口无言,云天梦趁机厉声斥道:“退下去!”佟京哪敢再多说,立刻诚惶诚恐地站回原地。 云天梦目光凌厉地扫视噤口不言的群臣一遍,才再次走回座位坐了下去。赵承寰不由钦佩地看他一眼。 曹公公大声喊:“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皇上,皖南两郡的官员又来奏请赈灾之款,望圣上裁夺!”中书令范仲上本。 赵承寰立时忧心忡忡:“皖南水患当真是害苦了当地百姓呀!好,朕这就下旨......” “皇上!”国舅钱运竟也来凑热闹,但显然他此时与赵承寰看法相左,“皇上,皖南虽有灾情,但现在已近岁尾,只要那边再坚持不足月,定可安然度过。最主要的是,如今国库存银只有九百万,若拿去赈灾,万一边疆有个纷乱,到那时因为没有银子而不能及时出兵,岂不是因小失大吗?”他真正担心的是若国库空了,那他从哪里敛财呀? 赵承寰虽然知道他说的也有道理,可是......“皖南灾情严重,若不救济,恐怕......” “皇上,您放心!只要四海安靖,哪朝没有天灾,坚持坚持就过去了!”钱运说的这是人话吗? 赵承寰大大不以为然,他刚要再说什么,云天梦已经说话了:“钱国舅,边疆如今可有乱象?” 老奸巨滑的钱运反应很快:“‘暂时’没有!” “如果边境动乱,若要出兵需要多少银两?”云天梦这话问得奇怪,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战资的耗费了。 钱运也如是说:“王爷,这一点您才是最有权利开口的了,依我看总也要四五百万两吧?” 云天梦点点头:“皖南灾民有多少?” 他话题转得奇快,钱运一时反应不过:“听说近百万!” 终于说到正题,云天梦的话已趋近质问:“那若这百万灾民因无食无衣,为求生存,被迫铤而走险,揭杆而起,反叛朝廷,又要需多少银子来出兵镇压?” 钱运舌头都不好使了:“百万人造反?那怕......怕不几千万两银子,你,王爷你是说......” “你明白就好!”云天梦的话重若千钧,“边境之乱犹未可知,但眼下已有皖南之患,你却舍近谋远,是何居心?” “我......臣愚昧!”钱运见势头不对,立刻退身。 赵承寰点点头,他的话里饱含深意:“御弟的话正是朕想说的,若求四海之安,先求民心之安,传朕的旨意,立刻拨款白银三百万两做为赈灾之用!” 因为有云天梦坐镇朝堂,所以往日极其嚣张的个别官员的气焰也收敛许多,少了这些人的阻挠,自然处理起事情来要顺利不少,赵承寰更趁机把一些意见分歧最大或是积压多日的奏折给解决了。 退朝后,御书房中云天梦正在大动肝火:“这群刁顽之徒简直自私自利之至,看我如何整治你们!” 赵承寰却笑得很是和气:“皇弟,你只入朝一日便气成这样,朕可是和他们周旋了近三个月,才真是有苦无处诉呢!” 龙九仍是冷着一张脸:“少爷,这些老臣们自恃功高权重,彼此之间互通声气,勾结一起,就是想把持朝政!”随手拿起赵承寰桌子上待批的奏章,云天梦翻看了一下,漆黑的剑眉又高高挑了起来:“满纸空话,没有一点实用的建议,那么高的俸禄难道就养了这群有表无实的废物吗?” 赵承寰凑过头看了看:“原来是翰林学士晏立,他和那佟京两人一向是唱和相应,奇怪的是今天竟一言不发?你别小看他,他可是京都闻名的才子,曾因上表弹劾过镇南王,几度贬官,后来镇南王获罪,朕才召他回京。只不过,回京之后,他却似变了一个人,所上奏章再无过去的犀利言词,反倒是模棱两可,圆滑自如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龙三缓缓地说:“他这是学乖了!” 云天梦沈吟有顷,突然就抬头面向赵承寰,他的神色有了少见的肃穆:“皇兄,朝堂奸佞一日不能肃清,有识之士也一日不能畅所欲言。我明白你的难处,此时的你腹背受敌,根本无法尽展手脚!” 龙三懒懒地把身子倚在廊柱上:“皇上最大的优点是仁,最大的缺点也是仁,只要他肯狠下心,我就不信整不倒这些老刁才!” 赵承寰自有他的忧虑:“我若真为排除异己,大肆贬庶,怕会落得暴君之名!” 云天梦以掌抚案,眉宇间透出了坚定:“好!这恶人便由我来做!” “皇弟!”赵承寰也不想他为自己承担恶名。 “你不必多说了!”云天梦挥手阻止了他,“若想树立威信,必须除去阻路之臣。我看朝中宵小处处,官官相连,哼,就先从纽带之处下手,斩断他们的手脚!”云天梦的杀机一起,看来又要有不少人遭殃了。 赵承寰自是明白皇弟一心为自己的苦心,但他更担心皇弟这种太过决断的性格:“皇弟,我相信你的能力必能整肃吏治,只是皇兄要劝你一句话:刚极易折!你行事还需多些圆转才好!”不知为什么,他总有种不祥的感觉,似乎将来御弟会因此性格受难。 但云天梦那种天地都不屑一顾的性格又怎能轻易改变呢?“放心,皇兄,你的皇弟,可不是虚有其表之徒!现在咱们便来商量一下先从哪个开刀!”他的眼中又露出了冷酷的光芒。 午时都过了,但几人还是逗留在御书房商议大事,曹公公几次劝他们用膳,但都被斥退,无奈何只得守在门外眼巴巴地等着。谁想却让他看见了手端托盘的安平公主和,嘿,未来的天定王妃燕怜儿姑娘(怜儿已正式更名为燕怜)。安平让给她们施礼的曹公公平身,便与怜儿和几个宫女走进了御书房。 一进去,怜儿就直愣愣地跑向了云天梦,手中的托盘晃悠悠地让人心惊胆跳:“云哥哥!”好像屋里就云天梦一个人,别人都不存在。 云天梦快走几步迎上她,先接住摇摇欲坠的托盘,再把怜儿的身体稳住,才无奈地轻责:“跑那么急干嘛?万一摔到呢?” 怜儿可有理了:“我怕云哥哥饿坏了,所以才赶来送吃的!你快尝尝我做的银耳莲子羹和糕点,好香呢!”端起汤碗就往云天梦嘴边送。 那边安平也命宫女把膳食送给皇上和龙三,自己则亲自端着托盘走到龙九面前,温婉地说:“驸马,你定是累了,先用些茶点吧!”龙九也不客气,快速地吃了起来。 云天梦刚吃一口,怜儿已经急巴巴地问:“好吃吗?好吃吗?这是我自己做的呢!”云天梦当然不会让她失望的,尽管这点心做得实在不怎么样,但他却说着亏心话:“真是你做的?我还以为是御厨中又出了高手,如此甜香可口的酥糕,简直是‘世上难寻’呀!” 赵承寰小声对龙三说:“得回怜儿只给她云哥哥做了一份,否则朕也要跟着受罪了!” 龙三眨眨眼:“彼此彼此!”两人同时笑了。 那边的龙九却默不吭声地吃着安平做的点心,一句话也不说。安平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习惯了这种情形。 但得到夸奖而心满意足的怜儿却无意中看到了这边的沈闷,她有些不满了,走向龙九身边,替安平“讨公道”:“喂,九哥,你吃的点心是安平姐姐亲手做的,一定很好吃,是吗?”她这像是问人家意见吗? 龙九头都不抬:“你若想吃,请便!” “什么?”怜儿若是有胡子,一定会被她吹起来,“我问你好不好吃!” “可能吧!”龙九仍是一派漠然。 “可能?”怜儿呆了一下,然后就“暴跳如雷”了,“你,安平姐姐好心给你做点心,你不说谢谢就罢了,就连夸都不夸一句,你,你算是什么,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原来怜儿心目中的男子汉大丈夫的条件之一是会夸女人。 龙九真的不耐了:“女人侍候男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安平也忙劝怜儿,但怜儿哪听她的,直直地走到龙九眼皮底下,指住他的鼻子:“谁说女人就该侍候男人,告诉你,女人和男人一样,根本没甚么区别!” “是吗?”龙九把最后一口点心咽下肚,“我只知道,若没有少爷,你连买面的钱都没有,又如何做点心?”其实,他自己已经开始觉得话越说越无聊。 怜儿更不服气了:“谁说我没钱,我,我可以自己挣钱的!” 为了结束这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精神的话题,龙九干脆一句话堵住她的口:“只要你能凭自己的本事挣得三两银子,我就承认女人和男人一样!”总算摆平,龙九已经准备继续翻阅一些奏章,这是替赵承寰看的。 怜儿一跺脚,下定了决心:“好的,我去挣三两银子,但我若真的完成了,你要对安平说些好话才行!” 你挣三两银子,真是可笑!龙九连考虑都省了:“可以!” 云天梦怕怜儿真的去挣三两银子,赶忙拉回她好言劝慰:“怜儿,别理你九哥,我这就让他称赞安平的点心是最好吃的!” 龙九拿笔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怎么办?万一少爷真的下命令,难道我真要去跟安平说...... 怜儿人虽小但志气大:“我一定要让他心服口服,不就是三两银子,没问题的!” 龙九提起的心放下了。 第 25 章 京城汴京,正可谓是自古繁华。尤其是这长平街,更是热闹非凡,它是城内的交通要道,也是来往行人最多的地方。只见沿街商贩不断,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磨肩擦踵,当可称得铅华鼎盛了。 就在这最最拥挤的一段街道旁边,新设了一个摊子,摊子旁边的一条白布上写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大字:“看病、算命、代写书信,一次一两银子。”但这些并不值得引人注意,使每个路过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回头一顾的不是别个,而是摊主竟是个粉嫩水灵的小姑娘,她坐在那里左顾右盼,别提多得意了。我想大家也猜出来了,她正是一心想挣三两银子的怜儿,当然她能来这儿摆摊子可不容易,那可需要冲过重重关卡,尤其阻挠最大的是云天梦。不过仍然败在她“一哭二闹”的对策下。对面酒肆中还有一个自饮自斟的龙七,他是奉命保护并监视怜儿的,好象自从碰到怜儿后,他龙七使已经降格为保镖,打杂兼跑腿的小角色了,哎,真是命苦呀! 来了好长时间了,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怜儿可奇怪了。她却不知道,不说她那幼稚纯真的模样难以得人信任;算一次命,看一次病,甚至写一封信要一两银子的价格也是吓人得很,普通人家辛苦一个月能挣几两银子呀? 怜儿有些坐不住了,她不耐烦地站起来,在原地背着手走来走去,反倒引起附近人的一阵轻笑,这是谁家女孩儿,跑这儿来玩了? 耳边听到有人叫卖声:“又甜又脆的鸭梨呀,一文钱一个了,快来买呀!” 眼睛一转,怜儿也直起脖子喊:“看病了,谁有病呀?快来买......厄!写信喽!”什么跟什么嘛! 就在这时,突见路上行人纷纷拥挤闪避,远处传来急骤的马蹄声,有人喊:“快闪开,宁王来了!” 几匹快马如风而至,有些来不及闪避的买卖人只得弃摊保命,任马蹄从自己摊上的瓜果蔬菜上踏过。怜儿探头看了看,那不是四皇子赵承宇吗?原来赵承寰即位后,封二哥赵承坤为明王,封四弟赵承宇为宁王。 这长平街本就是皇宫到宁王府的必经之地,所以赵承宇从此经过不足为奇。但因骑在马上的他居高临下,无意中竟对上了正在翘脚看他的怜儿的双眼。他稍微一个失神,下意识就拉住缰绳:“停!”再仔细往这边看了看,不由心中一阵欣喜若狂,真的是她! 无影顺主子的眼神望去,脱口说:“她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赵承宇迅速从马背上跃下,无影却命另几个跟随在原地候着,他自己跟了过去。 旁边的商贩行人一见宁王走了过来,赶忙都躬身后退,躲得远远的。 怜儿看赵承宇向自己走来了,因为生气他刚才纵马长街的骄狂劲儿,所以坐在那里,假装没看见他,但小脑袋却神气地高高昂着。 赵承宇走近怜儿,直到只剩一张桌子隔在他们中间,他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喜,但他表面却强装镇定:“怜儿,难道天定王竟连你也养活不起了吗,让你在这儿摆摊赚钱!”他当然不会真的这么想,只是疑惑怜儿为什么会来这闹市抛头露面? 怜儿不能再装没看见了,她气冲冲地说:“呸!我才不认识你!我要自己挣钱,不要男人养,关你什么事?” 赵承宇不以为忤,他“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你可真有意思!不过,你竟有如此志气,真是可敬可佩!”他说这话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怜儿就禁不起人家夸,一听赵承宇那么诚恳地说佩服自己,紧绷的小脸儿立即缓和了,嘴角也弯了起来:“我当然有志气了!对了,我很忙,要做生意挣钱的,你快走吧!”她倒认真起来了。 赵承宇看了白色条幅一眼:“你医术高,这我知道,难道你还会算命?这样吧!你给我算一卦,如何?”好不容易见到思念已久的可人,他怎会轻易离开? “算命?”怜儿眨眨大眼睛,她只是无意中看别人算过,就随意地写上了,可是真算...... 管他呢,挣钱要紧!于是她伸出一个小指头:“一两银子,你有吗?” 赵承宇失声笑了,随便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她,怜儿立时眉开眼笑,可是她又想起什么,她又把银票塞给他:“我要凭本事赚钱,只要一两,不许多给!”赵承宇无奈,便朝无影要了一两碎银给她! 怜儿小心翼翼地把银子放进口袋里,才看着赵承宇正经八百地说:“我可要算了!” 赵承宇忍住笑:“我已经准备好了!” 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怜儿学着算命先生轻咳一声:“咳!呃!唔!你,你的名字叫赵承宇,对不对?” 赵承宇快要爆笑出声了:“是的!你算的真准!” “看,是吧!”怜儿都要翘尾巴了,“好了,算完了!” “什么?”赵承宇忍不住叫起来,“这就算完了,你的银子赚得也太容易了吧!” “那你还想怎么着?告诉你,银子我可不还你!”怜儿凶巴巴地说。 “那,起码你也要先问一下我的出生八字吧?”赵承宇试图拖延时间。 “出生八字?”怜儿偏偏脑袋,什么是出生八字?八字?八?“我认识,不用问你!” 赵承宇啼笑皆非:“你连八字都不懂,还算命呢?” 若论不讲理,怜儿可称天下第一了:“反正,你也给了银子,你走吧!”她倒大方。 赵承宇可真大开眼界了,这怜儿虽比以前稍微多懂了点“事情”,但却变得“蛮横”了,可是她那样子看在赵承宇眼里还是可爱得让人心疼:“这样吧!我只让你算一件事,算完就行,总可以了吧!” 想了想,就让他占点儿便宜吧!怜儿点头:“好吧!” 赵承宇往前凑了凑身体:“怜儿,我想问你,我和一个女孩子有没有缘分在一起!那个女孩有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乌溜溜的会发光,还有一个小巧尖挺的鼻子和一个红润润的菱形小嘴儿。” 怜儿不耐烦地打断他:“知道了,这个女孩儿有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对吧?”废话! 赵承宇差点就叹气出声,她怎么一点儿情趣都没有:“好吧!你说我今后能不能和她在一起?我的意思是说能不能娶她为妻?” 怜儿随口问:“我认识她吗?” “认识,而且很熟!”赵承宇心想,我说的女孩儿就是你,怎会不认识呢? 很熟?京城中和我很熟的女孩儿没几个呀?而且赵承宇也认识,难道,“什么,你, 你说安平?不行,她已经嫁给九哥了!” 赵承宇快被她气死了:“安平是我妹妹,虽然不是同母,却也是至亲骨肉,我怎么会?” “对呀,我怎么忘了!”怜儿很无辜地说。 这时无影已发现对面正在注意他们的龙七,忙上前悄声说:“王爷,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不能再惹事上身,天定王那,我们可招惹不得......” 赵承宇顺他眼神也看见了龙七,他当然懂得,点点头,转向怜儿:“怎么,还没算出吗?” 怜儿现在正拿了一张纸,撕成两半,然后在上面各写了一个字,攥成两个纸团,握在手中摇了摇,摊放在桌面上:“这两张纸一张写着‘能’,另一张写着‘不’,你抽到哪个是哪个!”这种算命方法倒是新鲜。 赵承宇深深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纳入脑海里,然后随便抓了一个纸团,他却并没打开,反而把另一个纸团也拿在手中:“这是我的命,只有我才有权知道!” 怜儿虽然失望自己不能知道他抽的是甚么了,但那也没什么:“随便你!” 赵承宇笑了笑,站起身来,然后丢下句话才走了,他说的是:“那个女孩叫怜儿!” “哦!原来是怜儿,......呃?什么?”怜儿差点没跳起来,臭鸡蛋!怪不得名字这么熟!原来是说我!我要嫁给云哥哥,才不会嫁给你这个臭鸡蛋呢!可是赵承宇已骑马走了,她只有自己跟自己生气了。 骑在马上的赵承宇心里一动,打开了自己所选的那张纸条,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一个字,那个字是:“呸!”赵承宇笑了。 那边的龙七走过来了:“没什么事吧?” “走开了!”怜儿撵他走。 “真是不识好人心!”龙七摸摸鼻子,又走回去继续享受他的甜点小吃,不知道赵承宇跟怜儿说什么了?把她气成那样,嘿!应该学两招才对!龙七坏心地想。 怜儿正无处发泄地踢桌子腿儿,桌子前已经又坐下了一个戴着宽大斗笠的人,斗笠边缘还有一层纱巾覆面,这人语声很低沈:“你这里代人写信吗?” 生意来了,怜儿立即兴头也上来了:“写!写!一两银子!”这个小财迷! 那人遮在纱巾后边的面孔似笑了笑:“怜儿,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吗?”话说着,掀起纱巾一角,恰好只能让怜儿看到他的样子。 “风大哥!”怜儿惊叫一声。 “小声点!”风飘雪制止她,“别让龙七发现是我!” 怜儿赶忙小小声地说:“风大哥,你怎么来这里了?是来看怜儿的吗?” 风飘雪就喜欢她这种毫不作伪的性格:“怜儿,风大哥是想来看看你,顺便让你帮我把一样东西转交给龙七!” 怜儿疑惑地问:“什么东西要交给七哥?” “怜儿你拿起笔来,假装写信的样子,我再详细说!” “写什么?” “随便!” 怜儿听话地拿着笔,在纸上随意涂写,口中问着:“快说呀!是什么?” 风飘雪拿出一个鼓鼓的信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龙七视线后,才递给怜儿:“这是秋若雨秋姑娘拜托我交给他的,里面是一个荷包,而且让我转告他一句话:勿相忘!” 怜儿这回可着急了:“若雨姐姐在哪儿?为什么不来见我们?” 风飘雪有点儿无奈:“并非我有意隐瞒,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秋若雨的去处决不能泄漏出去!若非秋姑娘苦苦相求,我也决不会多事的!” “你一定要告诉我若雨姐姐去了哪里!”怜儿怎能就此放过他呢?这可关系着七哥的一生幸福呢! “你再问我也不能告诉你的!”风飘雪可是个坚持原则的人,尤其是这件事他也只能说抱歉了。 怜儿看硬的不行,改成软语相求了:“好风大哥了,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你!” 风飘雪真是气笑不得:“跟谁学的这等庸俗说辞,不过,无论怎样,我也不会改变初衷的!好了,我要走了,京中眼线密布,决不能久留,怜儿,你多保重吧!” “站住!”怜儿叫住要走的他,“代写书信一两银子,你还没付钱呢!” 原来是这事?风飘雪并没问她要银子做什么?只是掏出一两银子给了她,“我既付了钱,那你给我写的书信呢?” “喏,给你!”怜儿把刚才胡乱写的纸交给他。 可真是没辙!风飘雪走回人群中,心中一动,好奇地把怜儿写的信展开,上面写着:“你是大笨牛!哈!哈!”风飘雪啼笑皆非地摇摇头! 龙七又跑过来多事了:“还真有冤大头付你银子,想不到!想不到!” 怜儿懒得跟他废话,井底之蛙而已!酷酷地把信袋交给龙七:“这是若雨姐姐托人转交给你的,拿着吧!” 龙七愣了好一会儿,才抢过信袋,急急忙忙翻看着,只有一个荷包,是他不小心给丢落的那一个!“喂!没别的了么?” “还有一句话!”怜儿晃晃脑袋。 “什么话?快说呀!”龙七快要急疯了。 怜儿自在地伸出手:“一两银子!” “吸血鬼!”龙七骂他一句,掏出五两银子给她:“快说!” “找不开!”怜儿不要。 龙七咬牙切齿地上旁边小摊上换来碎银,给了她一两:“你要再不说,看我怎么整治你!” 怜儿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了:“若雨姐姐告诉你:我想忘!” “什么?”龙七反应不过来,呆了半天,才从口里挤出几个字:“忘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怜儿摊摊手,“我只负责转告,费脑筋的事由你做!” 龙七这回还真是煞费脑筋了,我想忘?什么意思呢?莫非在向他暗示什么?“对了,你没有问若雨在哪儿?” “我问了,但他不说!” “那人呢,我来问!” “那人早走了,我不知道去哪儿了!” 无计可施的龙七只得继续思索那句“我想忘”的含义,企图从中获得甚么信息!他哪知道,根本是怜儿传话错误! 怜儿看到自己没费什么劲儿就挣了三两银子,别提有多神气了,她趾高气扬地对着龙七:“七哥,今天你的酒钱由我付了,你再去玩一会儿,等我赚到一百两再回去!” 一百两?龙七咕哝着,异想天开,但他没心情跟她争论,径自走回去,继续琢磨那“三字真言”。 怜儿正在等待生意上门。一个须发全白的老头跌跌撞撞就跑了过来:“姑娘,您行行好,帮小老儿写份状纸吧!” 第 26 章 怜儿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同情心上来了:“老大爷,您别着急,我帮你!” 那老头儿一听,感动地眼泪都流出来了:“谢谢,谢谢!终于有人肯写了,老爷有救了!” 事情好象蛮重要的,怜儿立即觉得自己伟大了很多,她扶住老头:“老大爷,写什么?您尽管说!” 老头鼻子一酸,给怜儿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我叫刘顺,是东安大药堂的老伙计。我家掌柜刘明,他可是远近闻名的善人,不但医术高明还经常免费为人开方拿药,所以生意很是兴隆。谁想,前不久我家药堂对面新开张了一家四海药铺,可是因为左近的人都相信我家掌柜,四海药铺根本无人光顾。四海药铺的掌柜气恨之下,竟上官府诬告我家老爷卖假药害人,府尹张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老爷抓走了。我家少爷击鼓伸冤,竟也被毒打一顿,并连同老爷一同押入大牢,明天就要发配边疆了。如今我们东安药堂已被四海药铺霸占,伙计走的走,散的散,但我刘顺可不能眼看老爷少爷受此冤枉,我想上告,却没人替我写状纸...... ” 怜儿从来就没听说过还有这等不讲理的坏人狗官,她气得在原地来回转圈,小拳头握得紧紧地:“太可恶了,刘伯伯,您别着急,我给你写状纸!”铺好一张纸,怜儿拿起笔来,蘸上墨,刚要写,突然停了下来,怜儿把头凑近刘顺:“伯伯,‘状’字怎么写来着?” 刘顺愣了,呐呐地说:“小老儿也不会写!” 就差抓耳挠腮了,怜儿头疼极了。恰在这时,两个官府的衙役分开人群过来了,手中锁链直接套中刘顺:“大胆山贼,还敢跑这招摇过市!押下了!” 刘顺大喊冤枉:“小的只是平民,不是山贼!” “还想狡辩,罪加一等!” 怜儿看不过去,站了出来:“喂!他是好人,你们不许抓他!” 其中一名衙役轻蔑地看怜儿一眼:“再若多事,连你一同拿下了!走!”押着刘顺便往县衙走。怜儿气得刚要上前,却被赶来的龙七拦下:“怜儿,这事回去再说!” 怜儿一回隆天苑,直接去找云天梦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这么一形容,云天梦立刻派人调查此事,才知道原来四海药铺的后台老板其实是礼部侍郎陆一波。云天梦本就有整肃吏治之想,正好借题发挥,连夜提审东安药堂刘明父子和伙计刘顺,府尹张大人也被强押了过来,他正是当日也审过云天梦的那个府尹大人。没用几句话,云天梦就让浑身冷汗的府尹大人说出了真相,原来这些都是陆一波一手操纵的,不为别的,谋利而已! 于是,第二天早朝时,云天梦当着百官之面,拿下了礼部侍郎陆一波的乌纱帽,释放了刘明父子。此举使得朝野皆震,却让汴京百姓的人心大快,齐齐称颂天定王的功德。 但云天梦这只是开头而已,紧接着,他就派人清查各部账户,明查暗访,接连抄剿了五个朝廷大员的家产,发配官员十三名,革职查办二十四名,使得文武百官人心惶惶。但慢慢地,聪明人也看出点儿苗头了,凡被查办的官员都是几个元老重臣(比如先皇时就任知奉的吴布平,国舅钱运以及侍郎佟京等)的亲信,他们一向爱和皇上唱反调的。这次,他们根本来不及上奏,就已被云天梦大刀阔斧地斩断了手脚。 吴布平,钱运等人立刻组织官员联名上奏,弹劾天定王恃权妄为,滥杀忠臣。但奏折赵承寰还没来得及看,就被云天梦撕成碎片,扔到一边了。 这回可把知奉吴布平气疯了,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责云天梦乃大奸大逆,而他决不与豺狼为伍,欲辞官归隐。他本意是想借此威胁皇上惩办天定王,但赵承寰一声不吭,云天梦却代其下旨,允吴布平辞官,当时就收了他的朝服官帽,吴布平气急之下竟晕在朝堂上。这样一来,连国舅钱运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头了。 没用一个月,云天梦就让朝中几个顽固势力土崩瓦解,并从各地官员中拣政绩突出的征调入京,担任重职。果然,朝中气象焕然一新,新皇赵承寰威信逐渐树立,政治势力也越来越稳固了。 令云天梦遗憾的是抓不到赵承宇的把柄,赵承宇自新皇即位后就深居简出,似是无意政事了。但云天梦非常清楚他那种人决不会轻易放弃争权之心,只是找不到除他的理由,只得派人暗中监视着他。 怜儿这些天却是急着到处找龙九,自己已经挣了三两银子,却找不到他人。龙九实在是太忙,以至于早忘了和怜儿的赌约。终于确定龙九今天回了隆天苑,正在天龙殿和云天梦商议要事,于是,怜儿急急地找了安平公主,拉她去天龙殿。 不管守卫的阻拦,怜儿一脚就踢开了大殿的门,在众多天龙会要员的愕然目光下,大摇大摆地走向龙九,连云天梦都没理。她先拿出三两银子在面无表情的龙九眼前晃了晃,然后把尴尬无措的安平拉过来:“九哥,这三两银子是我自己挣的,现在你要向安平说许多好话才行,快说呀!我听着呢!” 龙九不言不动,安平却着急了,这么多人呀?这是干甚么?“怜儿,我看他们似是在商量大事呢,我们快退出吧!” 怜儿才不依呢:“咱们的事更重要!” 天龙众属下都忍笑看着坐在天龙椅上的云天梦,而云天梦就冷着脸看怜儿在他眼前放肆。 安平当然看出此时情形的不对劲儿,她一跺脚:“你不走,我可走了!”她毫不犹豫地匆匆退出大殿。 留下怜儿一个人怔在原地,醒过神来,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走上台阶,跨过紫玉栏杆,来到云天梦身前,委委屈屈地说:“云哥哥,安平她真不懂事!我可是为她呀,她都丢下我!”边说,边还往云天梦怀里钻以寻求安慰。哎!她就不看看如今多少人在盯着他们呀! 云天梦本想斥责她,但一见怜儿怏怏不快的小模样,心也就软了,扶住她的身体,悄声说:“怜儿,乖!我还有事,你先去怜花楼等我,好吗?” “不吗!”怜儿腻在他怀里撒娇,“我总见不到你,现在终于见到了,我才不走呢!我要和你在一起!” “怜儿!”云天梦尴尬地看看自己的下属们,他们自觉地转过身与旁边人假装交谈,其实个个竖着耳朵注意着这边的发展! 为了保持自己的威严,云天梦强行把怜儿身体扶正:“听话,你先回去!”声音放小了:“我这就让龙九去找安平,行吗?” “真的?”怜儿点点头,终于妥协,“你说话要算数哦!” “当然!”云天梦敲她头一下! “对了,云哥哥!”怜儿事还真多,“我自己挣了三两银子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呀?”哎,想让人夸就直说吧! 云天梦心里叹气:“好,怜儿是巾国英豪,女中诸葛!” “‘女中诸葛’是什么意思?”怜儿定要问清楚。 “女人中的诸葛亮!”云天梦耐心地说。 “好呦!我先走了!”于是,我们的“诸葛亮”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天龙殿。 好不容易追上安平,怜儿气乎乎地说:“安平,难道你不想听九哥跟你说好话吗?” 安平没有回头,她缓缓地说:“我当然想听九哥亲口说我的好,但我更明白他不是那种把甜言蜜语挂在嘴上的人。我既然爱他,就要接受他的全部,包括这种沉默的性情!我会尽我所能让他感受幸福,而不是说出幸福!” 怜儿撇撇嘴,什么吗?不说话岂不是闷死了。 她们却不知道,就在不远处,龙九一直站在那里,这时他听了安平的话,眼中透出了一丝光芒,却说不清那是甚么? 晚饭时,安平和龙九是与云天梦、怜儿、龙七一起用的。龙九竟破天荒地夹了一些菜放进安平的碗中,但并没说话。安平怔了好一会儿,才又惊又喜地看住龙九,直到龙九抬起眼来说了句:“多吃点儿!”安平才醒过神来,赶快低头吃饭,但嘴角却忍不住笑意,而龙九夹给她的菜,她直到吃到最后一口饭,才依依不舍地把它吃了。 整顿饭,怜儿就在偷笑中度过了。 快近年关了,云天梦看如今大势已定,便跟赵承寰辞行回云门谷。赵承寰当然不肯放人,非要他留在京中共度除夕。云天梦无奈之下便给他讲了自己的身世及天龙会的种种,赵承寰吃惊之余才明白为甚么御弟会如此忙碌,的确是分身乏术呀!最终,赵承寰和他约定,一年中必须有至少五个月的时间留驻京城,其余时间由他自己支配,云天梦无奈答应了他,才得以放行。 终于回到云门谷了,当然最高兴的就是云淳夫妇,尤其看到怜儿竟去而又回,更是整日眉开眼笑。 龙文天早已知道秦音负罪自杀,虽然内心怏怏,表面却若无其事,他可不想因自己的不快而影响别人的欢聚!怜儿每天都找理由缠着他,其实是怕他寂寞想多陪陪他。但怜儿的好心却引来了云天梦的不满,他虽然明知道怜儿对龙文天只是单纯的近乎兄妹之间的关怀,却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妒意!所以,他也总是有意无意地紧跟怜儿,免得她和龙文天太接近了。面对这种微妙的情形,龙文天只能报以苦笑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 过新年了,云门谷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笼罩在节日的欢乐气氛中。云天梦尤其感慨,这是和家人共同度过的第一个春节呀!怜儿和云起两人穿梭在人群中,不时偷偷点燃一个爆竹,吓得胆小的仆妇丫头惊叫连连,他们两人却笑得前仰后合。龙七只在一旁撇嘴,他才不屑于这种无聊的游戏呢!海眉心却一个劲地叮嘱怜儿和云起多穿些衣服,放爆竹小心一点儿!温暖如春的阁楼内,云天梦自和云淳、龙文天和西满楼等人谈文论武,纵观天下。 午后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他是以云天梦朋友的身份来凑热闹的,他竟然是微服到访的赵承寰,与他同来的是龙三和龙九。这回更热闹了,但云天梦只把赵承寰的身份告诉了云淳夫妇,两人意外之余倒也坦然相待。于是,赵承寰度过了一个此生难忘的除夕夜!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这才是真正的团圆日呀!可惜,初一早晨,他就不得不依依而别,还有许多政事在等着他呢!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似乎只是转眼间的事,云天梦却已经在云门谷逗留两个月了。 第 27 章 这是个莺飞草长的季节,嫩嫩的绿色开始蔓延,流水的声音又响在林间了,再加上桃红柳绿中的人家,此时的云门谷看上去更有桃花源的味道了。 半山亭中,这里既能俯观云门谷的全貌,又能欣赏青山蓝天。云天梦静静地看着大自然所制造的奇迹,内心逐渐涌起一种难以言明的体味!天地,自然,人生,这之间到底被什么所牵系呀! 那边的怜儿和云起却闹得不亦乐乎,于是,喜欢安静的龙文天给他俩出了难题:以眼前景物为参照各做一首诗。 云起一向不肯服输的,略微一想,就念上了:“青山下流水,流水走青山,红了桃花面,绿了柳树仙!” 云天梦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不错,虽然用词简单,倒也颇有韵味,尤其是前两句,更透着循环不息之意,进步不小!” 云起其实只是顺口胡编,却没想换来了二哥的一阵夸奖,立刻喜笑颜开,他眼神一转,面向了正苦苦思索的怜儿:“怜儿,你的诗呢?念出来,也好和我比一比!” 怜儿瞪他一眼,细细的眉快皱到一起了,吱唔了半天,才念:“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 “停!”龙文天似笑非笑地打断了她:“这似乎不是你做的!” “哦!”怜儿不解地眨眨眼:“不是我做的吗?” 云天梦叹口气:“怜儿这首诗是唐朝杜甫所做?” 怜儿小声咕哝:“他干嘛要做和我一样的诗?” 云起大咧咧地说:“要不要我帮你做一首?” “才不用你!”怜儿当然知道他没安好心,“我一定能做出来的!”冥思苦想了好一阵,突然看风把树叶都吹得哗哗响,几只小鸟也在不停地叫唤,心中一动,她脱口而出:“风儿呼呼呼,小鸟......喳喳喳!” 云起立刻捧着肚子大笑特笑,龙文天却摇头叹气,怜儿小嘴巴也噘了起来,继续念:“云起哈哈哈,文哥哎哎哎!” 这次连云天梦都忍不住笑了,他揉乱了怜儿的头发:“若让陈子昂听到你的这首诗,真要‘怆然涕下’了!” 怜儿不依地把脑袋钻进云天梦的怀里,蹭来蹭去,“你都夸云起的诗了,为甚么不夸我呢?” 云天梦觉得胸前一阵痒,赶快举手投降:“怜儿的诗乃是天下仅有,千古绝唱,无人可比!行了吧!” 怜儿满意了,这时,丫环珠儿匆匆攀上半山亭:“二少爷,老爷叫你回去呢?” 云起立刻问:“爹叫我了吗?” “没有!” 云起心里一松,又升起了不满:“为甚么不叫我呢?不行,我也得去看看!万一发生了什么大事,有我在也可以帮忙解决一下!”他以为他是谁呀? 几人下来半山亭,走进会客厅才知道云门谷来了客人,他是武当清风道长。原来十年一度的武林盟主大会本该在去年中秋举行,但因为担任盟主的黄山世家万松年已经将家主之位传与其子万世豪,而万世豪却公开言明效命天龙会,如今黄山世家已经份属黑道,自然不被白道九大门派所承认。于是,各派为了争当盟主大会的主持,纷乱再起,一直拖延至今。还是白帆伦、白秋伤父子多方调解,终于决定由少林、武当暂代盟主之职,并定于今年三月十五日在黄山之巅重新选举盟主。 清风道长向云天梦详细介绍了情况,然后才掏出两张请帖,一张是给云门谷主云淳;另外一张却是专门写给云门谷二公子云霄的。他的用意已经非常明显,希望云霄(既云天梦)能够参加盟主之选,并且说明这不仅仅是武当的意思,更是九大门派的心愿。原因无它,自然是九大门派自知不是天龙会的对手,盟主之争心有余而力不足,希望云霄能代表白道参加竞选,为白道赢得盟主之位。他们又哪知道云霄既是天龙会主云天梦,只有白帆伦、白秋伤等几个人知道真相,却不好提出反对,也无法将事情泄露,否则不但要武林大乱,恐怕连朝廷都免不了受到牵扯,而且他们也心知云天梦必会拒绝九大门派的邀请,果然...... 云天梦沈吟良久,才面带歉意地说:“各门派的抬举云霄心领了,但此时新帝继位未稳,本王真的是脱不开身。我离朝已有一段时间,皇上颁下旨意命我在三月上旬之前必须归朝。本王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抗旨不遵。” 清风道长可真是着急了:“王爷,难道不能通融一下......”白道的指望全在天定王云霄了。 云天梦说得很是诚恳:“道长,武林盛会,十年一度,身为练武之人,谁能不向往?但有一分机会,也绝无放弃之理!奈何我真的是没有时间了。” 清风道长无奈之下看向云淳:“云谷主,您看...... ” 云淳其实另有想法,霄儿的政事就已够他烦心,若再当上武林盟主,必然纷扰不断,岂非是在自寻烦恼?况且他也无法兼顾呀。身处朝廷已是步步危机,难道还让爱子再去尝试武林的风险吗?云淳并非自私之人,但也不想眼见失而复得的儿子重蹈自己的覆辙。 “道长,霄儿是朝廷命官,又兼掌天下兵马,若参与武林的纷争,实在是师出无名。即便他替白道争得了盟主之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排解江湖中的纠纷,所以,只能让各派失望了。”云淳的话情理俱全。 清风道长又哪能不知这个道理,但是......“黑道之主云天梦早有称尊江湖之想,天龙会势雄力厚,人才众多,而白道老辈高手多数已经隐居,年轻一代虽有杰出者,但也无法与其争锋!如今江湖中可以与云天梦一较高下者,只有元元大师和王爷您了。元元大师坚不出山,所以只有寄希望于王爷您,若您也......恐怕武林真要被云天梦掌控了!”这清风道长可真是用心良苦呀! 云天梦暗暗冷笑,江湖本来就是有能者居之,你们这些老顽固,偏要和我作对,好!这次武林大会就让你们一败涂地。 “对不起,道长,我真的没有办法!”云天梦的话没有丝毫转圆的余地。 清风道长看他坚不松口,失望之极,无奈之下,他转头看向一直默不吭声的云鹏:“少谷主,看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了!”这清风也真够老实的,如此口气谁都能听出是不得已的选择。 云鹏不但是云门谷未来的谷主,也是溟山二老的徒弟,同样是年轻一辈中不可多得的高手,但因自己的弟弟太过出色,反倒不被重视了。他虽有伤感,却一直以此激励自己更加奋进,可清风的一句实话实说,却让他有些尴尬:“道长,您放心,云鹏不才,一定尽力而为。” 旁观的云天梦看出哥哥的不自在,暗暗决定,必要悉心指点其武学,让他在此届的盟主大会上大放异彩。 这时小云起开口了:“道长伯伯,您放心,云起一定替你们把盟主之位争到手!看我的吧!” 清风这才注意到现场还有个“人小志高”的小孩:“你......盟主大会有规定,十六岁以下的不能参与。”仔细地打量着云起:“你好像是不够十六岁吧?” “什么?”云起差点跳起来,“什么狗屁规定!有志不在年高,你们不懂吗?谁敢说十六岁以下就当不了盟主,人家周瑜十三岁当水军大都督,甘罗十二岁就做了宰相,你们别因为自己笨,就以为别人都是苯蛋了。” 清风从没见过如此刁蛮难缠的孩子,他呐呐地说:“这个我可没想过!” 云起更是嚣张:“所以,这种制度应该改改了。” 清风不想再和一个孩子纠缠不清,敷衍道:“要改这次也来不及了,下次再商量吧!” 云起满意地点头,突然又觉出不对:“下次不又是十年后,那我......”他再次跳了起来,“我已经二十一岁了,年龄满够了,还用你操心!” 云淳看他实在是不象话,不由斥责他:“小起,你少胡说。”云起见爹开口说话了,便不敢再与清风争执了。 因为清风还要去其它各派送请柬,所以无论云淳如何挽留,他都拒绝了,众人一起将他送出谷口,这才转回。 云天梦回到谷中后,将所有事物交由龙文天处理,他自己则把精力放在指导云鹏的武功上。一开始,云鹏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做哥哥的被弟弟教,让他有种自己愚笨的感觉。可是,越到后来,他就越是惊震,这才知道二弟的武学成就实在已经到了普通人不敢想象的地步。尤其是云天梦对于武功的独到见解,不但是云鹏前所未闻的,更让他大开眼界,同时也引领他走进了一个武学的新领域。在这时,云鹏才真正体会到云霄的卓越不凡,即使是自己的父亲和师傅都是难以相比的。所以,他完全放下了矜持和骄傲,几乎是饥渴地在学习和吸收新的知识。他的进步之速连云淳都为之啧舌,云鹏得到父亲的肯定,更有信心面对将来的挑战了。 三月初,云淳和云鹏开始准备奔赴黄山,而云天梦也在这时告别父母,回到了隆天苑。 云天梦当然不会放弃对武林盟主的争夺,他确实早有统一江湖之念,不但是为了自己的权利更加稳固,也是想向世人证明他云天梦绝非绿林枭雄,而是真正的人间霸主。他要把江湖规范在一定的法则中,有它自己的制度以及为之奋斗的理想和目标,那才是云天梦自己的王国。 可是他的这番抱负和理想说给怜儿听,那完全等于对牛弹琴的,无论他用多么动听和富有说服力的言辞,怜儿就是一个劲儿摇头。她只有一个目的,云哥哥要去黄山就要带本姑娘去,否则吗?就谁也别去! 云天梦非常清楚这届的盟主大会恐怕不会太平收场,必然充满了不可测的血腥杀戮,而这些是他不愿意让单纯善良的怜儿看到的,但怜儿又怎能体会到他的这番苦心呢? 怜儿干脆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头摇得就像拨郎鼓:“不管!不管!怜儿也要去!你不带怜儿去,怜儿就不许你走!”她才不离开云哥哥呢。 云天梦又何尝愿意怜儿留在隆天苑,可是未来的风险征途,他更不愿让娇弱的怜儿为他承受:“怜儿,听话!只待大会结束,我会立即赶回。” 虽然捂住耳朵,但怜儿仍是听得到云天梦的坚持,她都要被气坏了。为什么要丢下怜儿呢?怜儿这么乖,从来都不给他惹麻烦,他还丢下我!太气人了!松开双手,怜儿怒气汹汹地逼近云天梦,直到两人几乎是鼻尖儿对着鼻尖儿了:“告诉你,我要去参加那个武林大会,我还要做江湖盟主呢。” 云天梦盯住怜儿激动得泛红的小脸,心里叹气:“只要你答应留下,我让你当江湖盟主!”那语气似是江湖盟主的位置根本是他的囊中之物,甚至可以随便送人。 可怜儿听他这话却明显愣了,她没想到自己胡说云哥哥竟当真了!我做江湖盟主干什么?不好吃也不好玩儿,才不做呢!于是怜儿连忙摇动小手,以示反悔:“我决定了,还是不做盟主的好!” “是吗?”云天梦握住她的手,语气很温柔,也有种纵容:“真的不做了?” 怜儿认真地摇摇头:“真的不做了。” 云天梦面上竟带着惋惜之色:“真为武林感到遗憾,失去了你这么个‘英明神武’的可爱盟主!” 怜儿得到“夸奖”,果然开心地笑了:“云哥哥,我真的很英明吗?” “当然了!”云天梦趁机将怜儿抱入自己的怀中,用下巴抵住她的头发:“怜儿又聪明又温柔,还善解人意,从来都不给云哥哥填麻烦,也不让云哥哥为难,是吗?”他这话大有玄机。 怜儿笑得小嘴快咧到了耳边,原来自己在云哥哥心里是这么完美的一个“女人”,她一点儿也不惭愧地连连点头:“是呀,是呀!怜儿最懂事了,你看我跟你这么久,从来都没让你操过心!”哎!她也不脸红!云天梦都开始替她不好意思了,所以他先轻咳一声,然后尽量用最平和的口吻说:“是的,有时连我都觉得你实在是太让人‘省心’了!” 怜儿如今的表情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乐不可支!想必偷吃到鱼的小猫就她这副模样! 云天梦趁热打铁;“既然怜儿你如此的贤惠淑德,一定明白乖乖留在家里正是你善解人意的最佳表现,所以云哥哥相信你已经后悔刚才的言行了!” 怜儿乐得快挤在一起的五官一下子就僵住了,云天梦平静地看着怜儿回过神的反应:首先是眼睛转了转,然后脖子动了动,再然后她“碰”地跳起来,她的头正好撞上了云天梦的下巴,怜儿几乎是在气极败坏地说话:“大骗子,说了这么多,原来就是想把怜儿一个人扔在隆天苑,我......我才不上当!”纠正,差一点儿上当! 云天梦非常镇静地揉着自己的下巴:“不是你一个人,有龙九,龙三,还有李顺卿,冷玉蝉。” 怜儿打断他,高傲地说:“他们都笨死了,我不和他们一起玩儿!” 云天梦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他们都是我天龙会的精英,绝对不笨!” 怜儿很不屑地说:“我问他们山茶花有几个花瓣,他们都说不知道!” 沉默了下,云天梦郑重地问:“山茶花有几个花瓣?” 怜儿“扑通”坐倒在床上,一副被打败的样子:“哎!原来我身边连一个聪明人都没有!我也真是的!干吗不笨一点儿!省得自己什么都知道,别人却不懂,那有多寂寞!” 云天梦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知识渊博”得再无对手,而导致“非常寂寞”的女“独孤求败”,他真的佩服自己竟然没有捧腹大笑,要是龙七怕是早已笑滚到床下了:“怜儿,天生我才必有用!虽然......”云天梦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因为下面的话实在有些亏心,“龙三,龙九他们没有你那么高深的学问,但毕竟也有可爱之处,我相信......” “不要听!”怜儿见他又要旧话重提,忙掀开被子,然后整个人钻到里面,隐约中听见她说:“反正我要跟着你!” 云天梦无奈地叹口气,把被子下的怜儿身体扶正,并且掀开被子上面,露出怜儿的脸孔:“怜儿,这么晚了,该睡觉了。” 怜儿拽住云天梦的胳膊:“不许你走!” 云天梦干脆也斜躺在床头,胳膊围护住怜儿的小脑袋;“睡吧!我在这陪你。” 怜儿满意地把头倚进云天梦的怀中,闭上了眼睛,嘴里还在咕哝:“怜儿才不让你走呢!”慢慢的,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小脸上也露出了甜蜜的笑容,看来,她正在做一个美梦呢! 云天梦轻轻吻了吻怜儿的额头和脸颊,眉宇间带着种浓浓的伤感和不舍,对不起!怜儿,云哥哥不能带你去,你不属于那里呀! 这一夜,云天梦一直陪在怜儿的身边,就那样深情地看着她,直到东方的天空发白了...... 第 28 章 怜儿睁开眼时,在她身边的已经不是云天梦,而是安平公主和王丞相的女儿王诗仪,立刻意识到什么,怜儿连忙坐起身,也不理两人的阻拦,就向外跑,边跑边喊:“云哥哥!云哥哥!” 王诗仪拉紧她,大声说:“云大人已经走了,你再喊也无用了!” 怜儿愣住了,然后眼泪一滴滴滑下眼眶,她似是不相信地喃喃低语:“走了,走了。” 安平不忍看她心碎的模样,赶忙抱住她安慰:“怜儿,别这样,你云哥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回来,你要是总这么伤心,他会心疼的!” 怜儿放声大哭了:“安平!安平!我不要云哥哥走!他,他怎么一个人走了呢?为什么不带怜儿?” 安平拍着她的背:“他定有苦衷的。” 王诗仪扶住怜儿,劝她说:“男人本该志在四方,你若想做一个贤德的好女人,就要学着放男人去高空翱翔,搏击风雨,而不是把他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怜儿抹去眼泪,哽咽地问:“真的吗?” 安平和王诗仪不约而同地连连点头。 “那......”怜儿顿了下,然后小嘴一瘪,又开始哭了起来,这一次简直是哭得天昏地暗,边哭边嚷:“我不要做贤德的好女人了,我要云哥哥回来!” 哎! 都一天了,无论众人想什么办法就是不能让怜儿高兴起来。这不,安平匆匆回驸马府告诉一声,又匆匆赶回隆天苑!没办法,她真的不放心怜儿呀! 隆天苑门前,安平被宫女们扶下马车,刚要走上台阶,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迎上她,并低声问:“公主,怜儿现在是不是在闹脾气?” 安平一听,忙让就要上前的侍卫们退下,奇怪地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怜儿的事?” 那人似笑了笑:“一猜便知!天定王独自离开隆天苑,怜儿一定伤心得不行了!”话说完,就递给安平一封信:“若想她重新快乐,让她看看这信就可以,但一定要她亲自开启,否则就功效全失了。” 安平疑惑地打量他:“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不妨先告诉怜儿我姓风,她一定知道我是谁!”说完话,他一点儿也不迟疑,转身就走。 安平一路寻思着走进怜花楼,试试吧!万一能让怜儿高兴呢,反正一封信也害不了人。于是,不知江湖险诈的安平试探地问了一下怜儿:“你可认识姓风的人?” 怜儿想了想:“是风大哥,安平,你认识他?” 安平放心了,把信给她,怜儿打开信: “怜儿: 若想去黄山,今晚三更在东郊树林见!别告诉别人。 风飘雪” 怜儿高兴地差点没欢呼出来,赶忙把信藏在怀里,笑吟吟地说:“安平,我饿了,咱们吃点儿东西去。” 安平见怜儿竟然肯吃饭了,也是高兴得很,心里却在好奇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怎么这样管用。 三更时分,怜儿衬丫头们都睡熟了,偷偷溜出了隆天苑,她有的是办法让侍卫看不到她,尤其还在晚上。 可是一出隆天苑,她就发愁了。东郊树林她虽然去过,但早忘了,该往哪个方向去呢?四周看看,怎么都一个样?怜儿正在晕头转向时,突然一方的天空中出现了几束烟花,今天也不是节日,谁在放烟花呢?而且那么大朵?怜儿一时好奇,竟忘了找东郊树林,直接往烟花出现的地方飞去。 直到看到一块儿空地,怜儿才落下身形,藏在树后,向外一瞄,呀!她立刻又跑了出来,快乐地喊:“风大哥,是你在放烟花呀!” 风飘雪抛开手中的烟花爆竹,迎向怜儿:“我怕你迷路,才借烟花指引你。怜儿你果然聪明,循着烟花找来了。” 原来是怕我迷路才放烟花告诉我,我还以为是谁在玩儿呢!但怜儿表面却毫不谦虚:“我就猜到是你!别人哪会这么闲......哦!想出这么独特的主意呢?”她也学会见风转舵了。 风飘雪这时指着他身旁的一位老者,那人一身藏青色袍褂,腰中配着把刀:“怜儿,这位是秋老前辈。” “秋老前辈”就是刀神秋伦,他锐利的眼光扫过怜儿:“她就是云天梦视为至宝的女人吗?”言下大有不屑之意。 怜儿也能感觉出来这人对自己很不喜欢,她不服地说:“云哥哥最喜欢的人就是我,你能把我怎么样?” 风飘雪见他们刚见面就有“开战”之意,连忙拉过怜儿:“怜儿,你若想跟我们去黄山,必须听我的安排,明白吗?” 怜儿撇嘴:“好吧!” 风飘雪皱眉,因为怜儿刚才那神情像极了云天梦:“怜儿,为了不让天龙会中人发现你,你最好改变一下装束。这样吧,你换一身劲装,再戴上面纱,暂且做一做江湖中的女侠客吧。” “女侠客?”怜儿眼睛一亮,“好呀!我做女侠客。” 于是,第二天早晨,清静的路口上多了一名侠女在行走。 风飘雪牵过马,担忧地问:“怜儿,你确定你会骑马吗?” “没问题!”怜儿拍胸脯打保票,“虽然哪次都是云哥哥带我骑,但这种简单的事,根本不用学!”径自走到马跟前,怜儿小脑袋凑近那匹黑马的耳朵:“小黑,你要听话,不要摔我,听见没?”嘱咐完,怜儿就用力一跳,一下子跳到马背上,把风飘雪吓一大跳,连忙上前,挽住马缰:“你怎么不用马蹬呀?” 说也奇怪,无论怜儿在马上怎么左挪右动,那马也是纹丝不动,任她摆弄。怜儿这时往马蹬子看了看,舌头一伸:“忘了!” 风飘雪把缰绳和马鞭递给她:“别跟我说你连缰绳和马鞭也忘了。” 怜儿接过来,立刻神气地抻抻自己的一身红色劲装,摆好腰上挂的小剑,那是风飘雪借给她临时充门面的,然后又系紧脸上蒙的面纱,她已经感觉到自己俨然就是一名闯荡江湖,好打不平的侠女了!嘿!简直是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她却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她就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戏服在那里唱戏,可笑极了!不过也蛮可爱的! 风飘雪也骑上马,向一直盯住怜儿的秋伦说:“秋前辈,我们走吧!” 秋伦点头,两人一扬马鞭,“驾”的一声两匹马当先冲了出去。注意,是两匹马!意思是说只有秋伦和风飘雪的马在奔驰。 两人当然很快感觉出不对,风飘雪回头一看,哪有怜儿的踪影?他立刻掉马回头,向来路奔去!他可真是又气又急,就知道和怜儿在一起没那么容易的事?果然,刚走就出现问题了。 没奔出多远,就看见怜儿了!她大小姐仍然是骑在马上,正不紧不慢,悠哉闲哉地走着,边走边在欣赏路边的风景。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这又是哪家小姐出来踏青了。 风飘雪简直是气笑不得,他拉缰住马,拦在怜儿的马前,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严肃:“怜儿,我能不能提醒你一下,你现在骑的是一匹马,而不是一头牛!” 怜儿根本不知道他的话有什么目的,她仍是一派悠闲:“我当然知道了!牛哪有小黑这么威风?当然,骑着它的人就更加威风了。”说着,还低下头把脸挨在马鬃上,那马立即昂首长嘶,分明是受宠若惊! 风飘雪这次重重地叹气:“可是,马是会跑的,我的意思是它奔跑的速度非常快!可以为我们节省许多时间,你明白吗?” 风飘雪见怜儿不说话,以为她没听懂,干脆挑明了:“你为什么不让你的马跑起来呢?” 怜儿开始奇怪地看他:“你说是走路累,还是跑步累?” 风飘雪很有耐心地回答:“跑步累。” 怜儿点点头:“那我为什么要让我的马受累奔跑呢?这么走,它轻松我也高兴。” 风飘雪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闭紧嘴巴,决定不再废话,骑马来到怜儿身后,一鞭子就抽到马屁股上,黑马吃痛长嘶一声,开始没命地奔跑。怜儿更是吓得连连惊叫,双手紧抓住缰绳,这马原来喜欢受累呀,真是的! 近午时,风飘雪三人进到路旁的一个小吃店里休息一下,那伙计问几人吃点儿什么,怜儿立即抢着说:“奶汤蒲菜、一品芙蓉燕、火方冬笋尖、鼎湖上素,再来一个罗汉果就可以了。”这是她在隆天苑常吃的几样素菜。 那伙计显然是给弄愣了,什么跟什么?没听说过! 秋伦因为嫉恨云天梦,所以对怜儿怎么看也不顺眼,这时他眉毛一拧,话说得非常不客气:“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皇宫内院吗?你最好给我听清楚,别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只不过是臭丫头一个!” 其实怜儿并不清楚自己想点的几个菜在这种荒野山区绝对没有,但如果秋伦耐心解释,她也决不是那种非要养尊处优的人。可秋伦那伤人之极的话却使怜儿大大恼火了,别说她所接触的人都谦让她,就是云天梦也对她百般娇纵,哪里被人如此呵斥过?所以她站起身,对着秋伦大声回应:“告诉你,我就吃这些菜!臭老头!”好!以牙还牙! “你说什么?”秋伦勃然大怒,手已握住刀柄。 风飘雪还没来得及劝阻,怜儿已经更大声地重复:“臭老头,没脸皮!”得!又加上一句! 秋伦怒不可扼,没看他有何动作,怜儿的脖子上已多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刀,秋伦的脸上布满杀机:“敢骂老夫!臭丫头,我倒要看看,杀了你,云天梦会有什么反应?” 怜儿的心跳立即加速,小脸开始发白了,她胆战战地斜瞟着紧挨着脖子的刀刃:“你......你干什么?我......我......我只吃一个苹果还不行吗?”嗯!识时务者为俊杰! 风飘雪也吃了一惊,忙把住秋伦握刀的手:“秋前辈,可别因小失大!” 其实秋伦并不想在这时杀害怜儿,毕竟留着她,才能让云天梦束手就范。他只想教训一下怜儿,省得她不知天高地厚,这时他冷笑一声:“风老弟,看在你的面上就饶她一次,再若无礼,就别怪秋某人寒刀无情!” 怜儿连忙摇头:“我一定乖乖的,再不惹你生气了。” 秋伦看她服输,收刀回鞘,重新坐下来,风飘雪高悬的心也放下了。 怜儿果然老实多了,往那一坐,乖乖地吃着炒饼丝和花生米,头都不敢抬,看样子是被吓坏了。 用完饭,秋伦吩咐伙计:“泡壶好茶来!” 那伙计答应着,走出小门,向后院去了。怜儿这时好象是鼓足勇气,向着风飘雪,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风大哥,我想......想去......小解!” 风飘雪见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儿,心中不忍,忙微笑说:“去吧!”又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怜儿,别怕!有风大哥保护你呢!” 怜儿感激地点点头,向后院走去,正迎上端茶过来的伙计。怜儿这时哪还有刚才畏畏缩缩的模样,她对着伙计笑得可爱极了:“小二哥,你能不能给我倒盆水去,我想洗洗手。” 那一声“小二哥”,让小伙计受宠若惊,赶忙点头:“我这就去!”端着茶,他犹豫着先放哪儿,怜儿懂事地接过茶壶:“我替你拿!”伙计去了,怜儿脸上却浮现了得逞的笑容,伸手入怀拿出一包药粉倒在茶水里。 没一会儿,小伙计端盆水进来了,怜儿洗完手又回到前边铺子里。伙计已经在为秋伦和风飘雪填茶,怜儿见风飘雪也要喝茶,心里着急,忙拿起一个苹果,扯了扯风飘雪的衣袖,怯怯地说:“风大哥,你帮我削苹果,好不好?” 秋伦看着风飘雪的神情大有讽刺之意:“你倒是很被看重呀!” 风飘雪温和地笑了笑,默默地接过苹果,真的替怜儿削起苹果皮来。但秋伦却不知道,风飘雪实在是对怜儿心存歉疚,才会百般纵容。哎!这一次黄山之行,祸福真的难以预料呀! 秋伦不去理会他们,自顾自喝茶,看似乖巧的怜儿如今却早已暗中笑翻了天!等一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风飘雪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怜儿,怜儿接过来咬了一口,见风飘雪又要去端茶,她忙放下苹果,拽住风飘雪的胳膊:“风大哥,你给我讲讲武林大会的事,好吗?” 秋伦不耐地放下茶碗,丢下一块儿碎银当先走出小吃店:“该赶路了。” 风飘雪无奈地拍拍怜儿肩膀:“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讲!”临走时他还遗憾地看了眼那壶热茶,他却不知道他已经逃过了“一劫”。 第 29 章 在前行走的秋伦这时突然觉得肚子一阵咕噜,然后,只听“噗”的一声,他竟不由自主地放了一个响屁。 怜儿“哈哈”一声笑,又赶忙捂住嘴,偷瞄风飘雪,小脸儿憋得通红。风飘雪心里虽然有些觉得好笑,但表面却行若常人,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秋伦自然是尴尬极了,他强作镇定地牵住马缰,拍拍马头,刚要跨上马背,就又感觉到肚子一阵作怪,于是,不受控制地,他又放了一个屁。这次声音更大,“扑”!他的老脸可真是红了。 怜儿再次“哈哈”大笑两声,像是经过训练似的,立即又停住了,只是对着风飘雪挤眉弄眼。 风飘雪强忍住笑:“该起程了。” 秋伦气恼地跳上马背,手中皮鞭刚要挥出,“砰”!又一声洪亮之极的放屁声响彻四周,这一次连马儿都被惊动了,跳脚长嘶,不用甩鞭就开始疯也似地奔跑了起来。 已经骑上马背的怜儿笑得又从马上滚了下来,那马不安地轻扣前蹄,却小心地不让自己踩到正笑得快断气的怜儿。风飘雪上前扶起她,目光严肃:“怜儿,怎么回事?” 怜儿边笑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风......大哥......太有......意思......了!我只是给他吃了点使胃肠通气的药,没想到...... 效果......会这么好!” 风飘雪简直是气笑不得:“你......千万别让秋前辈看出破绽,否则你就惨了。” 怜儿忍笑点头,表示明白。 可怜儿哪会老实呢?既然有人送上门来给她捉弄,若不尽力点,岂不是对不起人!于是,一路上秋伦可是惨兮兮:喝着喝着茶水,竟喝出几片水藻;半夜睡着觉,竟睡出一床的蚂蚁;更别说洗澡洗出几条水蛇,骑马时被马鞍上的小刺猬扎到屁股。秋伦再傻,也觉察出是怜儿在搞鬼,几次他怒极之下要教训怜儿,但风飘雪却一直护她护得紧。秋伦又怒又恨,暗自决定,一待除去云天梦,风飘雪、怜儿一个也别想生还。 终于到达了庐州,离黄山已经近了,三人牵马刚要进城,就见树梢一阵晃动,一个人影已拦在马前。这个人年纪很轻,顶多二十出头。一袭白衣分别在袖口、前襟、下摆各绣着几朵黄菊花,显得颇为风雅别致。他眉宇开朗,长得绝对不难看,但面色苍白,眼光暗淡,就连嘴唇也微微泛着青紫色。怜儿一眼就看出这个出色的年轻人患有绝症。 风飘雪目光一凝:“原来是多病公子雷烈,不知有什么见教吗?” 秋伦手捋马鬃:“云天梦的狗腿子一来,还会有什么好事?” 原来多病公子雷烈也是天龙会中人,但风飘雪和秋伦却不知道,他就是天龙十大鹰使中排名第十的龙十。 雷烈别看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但脾气却最是暴躁,可能是自小疾病缠身的缘故吧?就连最为高傲难缠的龙五平时都让他几分!此时秋伦的一声“狗腿子”,使得他原本苍白的面色迅速填了抹赤红色,他黯黯的眼光有几簇火焰闪动,二话没说,他身形已经奇速袭向秋伦,直到秋伦身前,右手一翻,一柄折扇已直劈秋伦。秋伦的刀也出鞘迎击,“砰”的一声,刀扇相撞,两人各自退后几步,看来是不分上下。 雷烈轻咳一声,注视着秋伦:“刀神?哼!言过其实了!” 秋伦自是听出他言下的不屑之意,心里气恼,但更多的是吃惊。想不到雷烈以扇硬碰自己的刀竟然毫无损伤。他哪知道,雷烈之扇的扇骨是千年寒铁打制,扇面也是天蚕丝织成,可以说是柄难得一见的宝扇。 旁观的怜儿一开始就对雷烈有好感,这时见他咳嗽得很难受,也忘了该隐藏自己,连忙跑上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瓶来,倒出一颗芳香四溢的紫色药丸,关心地递到雷烈嘴边:“你的病很重,快把这紫罗丹吃了,一定会好多了的。” 雷烈显然是被怜儿的行为搞胡涂了,他直直地盯住怜儿,似是想透过怜儿蒙面的纱巾看到她的心灵,缓缓的,雷烈说:“紫罗丹千金难得,姑娘,可我不认识你。” 怜儿迷惑地问:“这和认不认识有什么关系呢?你病了,我给你治病的药,不是很简单吗?” 雷烈凝视着怜儿的眼睛,他看到的除了诚挚外便是一片坦坦荡荡,于是,他接过药吃了下去,果然立刻有一股暖流行便全身,不错!这是紫罗丹。 怜儿见他吃了药,放心地笑了,把装药的白玉瓶塞进雷烈手中:“这里还剩下四颗,先送你吧!等我重新采齐药材炼制成药,再给你送去。” 雷烈此时才敢相信眼前的女孩真在关心自己:“你叫什么名字?” 风飘雪怕怜儿说错话,连忙打断他们:“雷烈,我想你此来的目的应该是我吧?” 雷烈倏然转头面向风飘雪:“姓风的,你听清了:黄山大会上,你若再敢无事生非,天龙令法,就地格杀!” 丢下这句话,他一跃而起,远远地传来他的声音:“姑娘,赠药之恩,雷某铭记在心了。” 秋伦冷声说:“果然是一丘之貉!” 黄山自古以“奇松、怪石、云海、温泉”四绝名闻天下,它景色秀美,风光宜人,绝对是个赏心悦目的好所在。盟主大会在这里召开,倒也平添几分风雅。 怜儿随着各派人士登山,她仍是那身打扮,一身红色劲装,脚上穿着一双鹿皮蛮靴,腰上佩把短剑,脸上蒙着面纱。虽然一同登山的群雄之中她最矮最小,但若论架势,她却是最最“威风”的,而且最惹人注意的。 夹杂在各路英豪中,怜儿更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侠女风范”,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成熟”和更加具有“风度”,她可是摆足了架子在走路。两手抡摆的幅度很大,接近180角度才收回,脚下更是走起了四方步,纯粹是戏台上学来的动作,一步三摆,再兼奇慢无比。 秋伦在紧前面快步走着,把怜儿落后老远,因为他他心里若和那个傻丫头走在一起,简直是丢尽了颜面。 旁边许多人都在暗暗打量着怜儿,一边小声议论,一边小声偷笑,谁也不知道她的来历,自然不敢太过放肆,也怕无缘无故得罪人。 风飘雪忍无可忍地猛然回头拽过怜儿:“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怜儿无辜地睁大眼睛:“我走的不是挺威风的吗?你看,那么多人都在偷偷看我,他们一定是觉得我太有气质了!” 风飘雪叹气,好像谁和怜儿在一起,最快学会的就是叹气。威风?气质?这丫头知不知羞呀? 附近的一个中年人走过来:“风局主,好久不见了。” 风飘雪回头,原来是长风镖局局主张继是:“张局主,久违了。您也是来参加盟主竞选的了?” “看热闹而已。”张继是谦虚地说,然后问:“这位姑娘是......”他已经注意怜儿很久了,一直在奇怪怎么小孩也来参加大会? 不等风飘雪答话,怜儿已经快速说:“我就是天下无敌,厉害无比大女侠!” 张继是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赶忙假装咳嗽一声:“嗯!很......特别的绰号。” “那当然了!”怜儿犹在得意洋洋,“这可是我想了好几天才想出来的最好的名字!” 风飘雪苦笑:“张局主,她是......我堂妹,非要跟来,你别介意。” 张继是强忍住笑:“没关系,蛮可爱的一个小家伙!” “什么?”怜儿最讨厌人家说她小了,立刻“横眉怒目”地对着张继是:“我才不是小家伙,我是......我是大家伙!” 这一次,周围的人再也忍不住哄然大笑,大家伙?这小女孩真有意思! 风飘雪也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匆匆忙忙跟张继是告个别,忙抓走了怜儿。 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大会场地——朝阳坡。还没走过去,就已感觉到了那热烈无比的气氛,如今到达的人将近有一千左右,但并不显的混乱,都有规律地分站在会场四周。 会场呈四方形,方圆有近四五百平米,可以说是宽敞得很。再加上青草茵茵,野花错落,倒是个风景颇佳的所在。只可惜,即将来临的刀光剑影怕要把这里夷为平地。 会场的南面是白道九大门派和四大世家(原本的七大世家中唐门、巴山、黄山已投身天龙会,不被白道所承认),北面则是黑道群雄,当然也就是天龙会的位置;西面是一些游侠散客,其中也不乏高人逸士,风飘雪和刀神秋伦就站在这里;东面是公正席,也就是为了大会的公正而设的席位,可以说他们的话有决定性作用,自然其成员也非同小可:左首第一个是元元大师的师弟疯僧元虚,此时他可没有一点疯态,神情郑重之极;第二个是有天下第一剑之称的黄山日公;第三个么?嘿!赫然是浩穆院主燕离情,他自在地坐在那里,神态悠闲,似是并没把自己的职责看得多重。 第 30 章 怜儿一看到哥哥高兴地要喊他,却被风飘雪捂住了嘴:“这是什么时候?你想被人认出来吗?” 此时白道九大门派,四大世家的掌门人已经全部到齐,公正席位也只差万松年了,但北面该是天龙会的位置却空空如也,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黑道帮派首领们站在后面。 正在众人大惑不解时,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近百名黑衣人鱼贯步入天龙会场地,整齐地分站两旁,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唐门门主唐墨,巴山门主关凤琼,黄山门主万世豪。并且有人拿着一些长杆等东西,开始在场地中间搭建,嗯?是帐篷。白道群英愕然看着对面华丽雅致的淡青色帐篷,尖顶方檐,下面还坠着几十个小巧别致的银色铃铛。蓬顶四角各有一条飞龙蜿蜒而下,栩栩如生。帐篷正面的轻纱门帘掀开系在两端,地上铺的是浅红色地毯,一张紫檀木卧榻置放在中间,旁边的两张小几上,一个上摆的是果品茶点,另一个放的竟是几本书,如此阵势,莫非是有人要来这儿观光度假吗? 燕离情看着那所舒适的帐篷,心里还真是有点羡慕,这个云天梦,还真会享受! 也就在帐篷刚刚搭好的时候,几声嘹亮的鹰啼传来,在场的近千名英豪立刻屏息凝视北面的天空。那里先是出现了几个黑点,渐渐的,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已经显出鹰的身影。于是,一阵风掠过会场,众人只觉寒气扑面,有的人已经受不住那透骨的阴冷,闭上了眼睛。等他们再睁开时,会场北面已停落了六只巨型黑鹰,其中四只飞上了帐篷四角,两只把守在帐篷门口两侧,它们昂首顾盼,确有几分威风凛凛的意味。 当然随它们一同落下的还有四名身穿黑衣,头戴金冠的天龙会鹰使,分别是龙四、龙五、龙七和龙十。他们全部用黑巾覆面,只留一双炯然有神的眼睛露在外面。 这时一个面蒙黑巾的青衣人踏风而来,他宛如一抹流光倏然出现在天龙场地,他不但来势如风,就连身形也似一阵清风,难以捉摸。他的手一挥,轻轻吐出几个字:“苍穹无极!”他正是天龙会文尊侍龙文天。 在场的所有天龙会众闻声齐齐跪在地面,嘴中同时应答:“天龙称尊!”这声音惊天动地,响彻云霄,震得白道门人脸色巨变。 燕离情微笑,好一招先声夺人! 云天梦到了! 他仍是黑袍龙冠,当他落在地面时,似乎连树叶都停止了哗动,白云都不再行走,刺目的日光也比不上他那浑然天成的气势逼人心魄。一切都静寂了,唯有他,云天梦停驻在这天地之间,俯视尘寰。 云天梦也是一袭黑巾覆面,他那清澈深邃的双眸缓缓地扫过在场群雄,每个人在接触他眼光时都觉得心若狂流澎湃,不能自已。云天梦微微点首示意,转身走入帐篷,他大袖一拂,然后斜倚在卧榻上,才抛落五个字:“可以开始了。”他似乎永远喜欢主宰一切。 少林掌门明空大师站起身来,走到场中,他双掌合什,道了声佛号,首先转向云天梦:“敢问云会主,可是有心参加这次的盟主竞选?” 云天梦眼中闪过一丝戏谑:“难道大师以为我是来此地观山看景的吗?” 南场中万剑山庄叶剑杰忍不住大声质问:“姓云的,既然参加盟主大会,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莫非你见不得光吗?” 全场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众人也觉云天梦故作神秘让人难以心服,但叶剑杰如此迫人的言辞岂不是自取其祸吗? 果然,龙七右手微动,只听“嘣”的一声,剑已出鞘一寸。但云天梦却并无恼怒之态,他挥挥手,示意龙七不要妄动,他说话的语气平和极了:“叶剑杰,你的冲动和浮躁怎么一点也没该呢?” 叶剑杰脑袋高高昂起:“冲动怎么了?总比一些人只知道耍阴谋诡计强得多!” 云天梦无奈摇头,状似惋惜,没再说什么。龙文天踏前一步,眼光温和地注视着叶剑杰,但话却说得锋利无匹:“若我家会主像你一样,有勇少智,不知进退,他也不可能有今天的声名和地位!若白道中人全都似你这般胸无大略,好逞意气,也难怪日渐衰微,再无后继!” 叶剑杰哪会是龙文天的对手,被他几句话说得面红耳赤,倒是云天梦替他解围了:“文尊侍,叶少侠虽然性情冲动了点,但也是历练不足所致,其人任侠仗义,乃是不可多得的热血少年,你说得太过分了。” 龙文天立即低头,退了回去。叶剑杰没想到云天梦不但没迁怒,反而当众褒奖自己,惭愧之余,感激地看了眼云天梦。 南场下的怜儿钦羡地望着云哥哥,他真棒!没有人比他更有风度的了!风飘雪和秋伦各自冷哼一声,虚伪! 公正席位上燕离情也赞赏地点头,云天梦果然有王者风范! 被打断的明空大师再次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云会主统领黑道,今日参加盟主之选,本是意料中事。” 南宫世家家主南宫飞虹迈前一步,矛头直指云天梦:“江湖盟主号令天下,乃是众望所归,惟有德者方可居之!你云天梦一介黑道袅寇,平素倒行逆施,残杀异己,你凭什么当盟主?” 龙文天这次再也无法保持温文有礼,他的剑眉微剃,青衫猛地扬起又落下:“我家会主胸罗万有,才智超卓,才得使黑道群雄众心归一,同尊天龙!南宫飞虹,你南宫一氏只是以经商起家,聚敛民脂才有今日之暴富。说穿了,更属跳梁小丑之属!带着一身铜臭气,却跑来群雄之会上指手划脚,‘舔不知耻’四字,就是指你了!”他也实在是气极了,才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言辞。 龙文天的话就像是一柄重锤敲得南宫飞虹脸色阵青阵白,他的长子南宫庆首先忍耐不住,大喝一声:“混蛋!我杀了你!”拔出长剑直袭龙文天。他的来势汹汹,龙文天却稳立不动,直到长剑近身,龙文天突然大袖一挥一卷,也不知怎么的,就把南宫庆的剑送上半空中又落下。南宫庆还没回过神来,龙文天右手食中两指已经轻轻一弹,奇准无比地正弹中剑柄,于是,只见原本南宫庆的剑竟然掉头回袭,比来势更快了不知多少倍。但这次它的目标不是南宫庆,而是南宫飞虹。 “嗡”的一声,那剑正插在了面色大变的南宫飞虹脚前,离他的脚面只差一毫。 龙文天平静非常地看着僵愣在那儿的南宫庆:“跳梁之辈,也敢出来献丑,岂非是自取其辱!” 南宫庆额上青筋连跳,突地大叫了一声,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眼前一黑,然后就昏倒在地。 “庆儿!”南宫飞虹又气又怒,忙和属下一起把南宫庆抱回来,并推宫过血,这时他也顾不得再和龙文天争辩了。的2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武当清月道长见南宫世家被整得如此狼狈,自然升起同仇敌忾之心,他高宣一声:“无量佛!云会主,自古有言,仁者无敌!你天龙会恃强凌人,横行无忌,怎能使江湖归心,又以何德称盟主之尊?” 云天梦对这种“无聊”的质问实在感到无奈,他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无休止的言辞争论上了,他身体向后微靠,任黑袍随意披落在卧榻上,右手一伸,他......竟然从小几上拿了一本书,很不在意地翻看着,话也说得随和平静:“既然我黑道无德无行,人人切齿,那你们白道谁又是德才兼备的盟主之选呢?如果他真是众望所归,那本座也只能拱手相让喽!” 清月道长神情一喜:“云会主此言可是当真?” 云天梦放下书,叹了口气:“骗你好玩吗?” 清月道长有些尴尬,他又宣了声道号:“无量佛!云会主能急流勇退,顺应人心,令贫道佩服!” 云天梦蒙在黑巾后的面孔上现出一抹讥讽和笑意,更有点不怀好意的味道,可是他的口吻仍是清清淡淡,像是迷离无实的云雾,难以捕捉:“白道中确是群英会聚,人才辈出。就捉清月道长您吧,本是三界外人,却因为这人间纷扰,重涉红尘,普救众生,如此功德,才让人敬佩呢!如果由您来做盟主,云天梦也无话可说!” 清月道长眉一扬,连忙说:“不敢当!贫道才鲜德薄,恐怕难孚重任!”他的话好象自己真的是众心所归,正在做形式上的谦虚呢? 他身旁的清风道长见机立即附和:“师兄,您何必太谦虚,连云会主都推举于您,盟主之职,您是当之无愧的!” 龙文天暗自好笑,燕离情无奈摇头,这群自以为是的老糊涂! 果然,清月和清风的自说自话立刻招来不满,首先是金陵世家家主王塞戈站了出来:“清月道长,您只是代理主持大会,推举盟主自有一套固定的程序,可不是您武当一派的事!”他这话说重不重,说轻可也不轻。 华山掌门骆泰也出声了:“王兄说的是,我倒觉得少林明空大师更适合出任盟主!” 昆仑掌门范宏志不以为然:“明空大师世外之人,但江湖却纷争不断,还是万剑山庄叶庄主合适盟主之位。” “我看峨嵋静闲师太才是最佳人选。” “哎!丐帮白帮主仁义无双,由他当盟主谁敢不服?” 白道这边可是热闹透了,你一言,我一语,有的是一派掌门推举另一派掌门,也有的是各派门人举荐自己的家主,谁也不肯相让!其实无论他们嘴上说什么,心里却是各怀鬼胎,真正的目的还不是希望自己成为号令天下的第一人! 丐帮白帆伦和白秋伤看着白道己方争论不休,而还道却一副副看好戏的模样,不由叹气。云门谷云淳却无法忍耐,他怒喝一声:“云天梦根本是在蓄意挑拨,你们真想做相争的鹤蚌,而让他这个渔翁得利?” 云天梦继续悠闲地看着手中的《资治通鉴》,心里却在苦笑:“爹!您何必自讨没趣呢!” 果然崆峒掌门卢肃东,假装恍然大悟地说:“对了,其实云谷主也是不错的盟主人选,你们怎可以厚此薄彼,将他忘记了呢?”即使明知云天梦居心叵测,他们也不会承认的。毕竟,盟主之位非同小可,难道让清月那牛鼻子白白捡便宜不成? 云淳窒了窒,气得说不出话来。叶秋枫看不过去,仗义执言:“云谷主说得有理,此时大敌当前,我白道应同心协力才是,怎可以为区区盟主虚名,而罔顾大义呢?” 九华掌门莫大先生眼角肌肉抽动一下:“哦!叶庄主的意思,我们这干人都是争名夺利的虚荣小人了!” 叶秋枫气极:“你.......” 慈眉善目的峨嵋静闲师太双掌合什:“阿弥陀佛,莫施主此言差矣,云谷主,叶庄主也是为了大家的和气,并无诋毁之意!切莫意气用事!” 崆峒掌门卢肃东立刻假惺惺地笑:“然则各位以为谁出任盟主才会合适呢?” 云淳毫无私心地回答:“只要是忠义之士,谁当盟主不一样呢?” 九华莫大先生阴笑几声:“是呀!谁当都一样!可到底由谁当,恐怕就要有个说法喽!” 白秋伤简直是忍无可忍,也不管父亲白帆伦的劝阻,高举双手:“诸位前辈可否听白某一言,盟主大会是我江湖人士最渴望参加的盛会,值此之际,更应同心同德,不论亲疏!推举盟主只是大会组织的一种形式,而其真正的目的是团结一致,求正去邪,把江湖带入一片升平安详中。诸位怎可以本末倒置,难道真的要让姓龙的再指斥我们为跳梁小丑吗?”他这话本是肺腑之言,但听在那些向来以侠义自居的白道“君子”们的耳中,可就又当别轮了。 金陵世家王塞戈整整自己的袖口,不阴不阳地说:“元元大师的传人就是非同一般呀!如此胸襟当真让王某惭愧!我看还是由白少侠当咱们的盟主吧,否则再说下去,我们这些人还真成了别人口中的‘小丑’了!” “小丑”两个字他故意说得很重。 崆峒掌门卢肃东又找到机会“填油加醋”了:“小丑?也难怪,在白龙公子白秋伤的眼里,我们这些人恐怕也只能有这两个字的评价了,白帮主,您说是不是呀?”他竟然又将矛头指向了白帆伦。 明空大师闭目合什,口中连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白帆伦虽然极为不愤他们的虚伪嘴脸,但心知这种场合决不能闹僵了,那岂不是自乱阵脚,让云天梦看笑话,所以忙陪笑道:“哪里话!犬子性情鲁直,有口无心,诸位是他的长辈,当然不会和他一般见识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云天梦终于开口了,他笑吟吟地对着白道群雄们,口吻很是亲切:“各位英雄侠士们,你们的‘商讨’可已有了结果,云天梦可是在洗耳恭听呢?” 白道诸英立刻你看我,我望你,谁也不先说话,只是等着别人说出自己的名字,那时自己就假装推让一下,最后再“盛情难却”,“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任盟主之职,岂不是美事一桩? 云天梦非常愉快地催促:“诸位不必客气!云天梦可是心急着想见识一下这位众望所归的人中之杰呢!” 其实在场的人都能听出他的话别有居心,但又能说什么,仍然继续互相观望,快点说话呀!你们选了我不就没事了吗?难道还想听云天梦在那冷嘲热讽吗?哎!人同此心,却是自私自利之心呀! 云淳本就因白道人还是和三十年前一样,各怀异心,无法统一而怒气盈胸,如今又见云天梦不冷不热的讥嘲,更加火冒三丈,他横眉大喝:“云天梦,你闭嘴!” 所有人立刻有致一同地将注意力转到云天梦和云淳身上,大家都屏气而待,这云淳竟敢当面喝斥云天梦,以天龙会主的性情怎能善罢罢休?看来又要热闹了。 全场静悄悄的,令众人奇怪的是这次不但云天梦没有说话,就连他那个口舌锋利如刀的文尊侍(龙文天)也没有吭声,难道他们突然变得“恭谦礼让”了? 云淳斥责完,已经做好随时迎击的准备,就连他身旁的云鹏和西满楼也各自以手按剑,唯有江夜静静地盯住云天梦,等着看他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云天梦开口了,他的语气有些冷漠,但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图:“你们白道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民心天意所向,可笑的却是,你们连自己的意见尚无法统一,又有何能让黑白两道归服靡下。看来,还是要诉诸武力了!”顿了下,他身体前倾,目光凛冽:“强者才可称尊!” 公正席上原本半眯着眼睛的燕离情闻言精神一震,神采奕奕地站了起来:“说得好!听了半天,只听到这一句有用的话!本来吗,盟主大会又不是考状元,动动笔动动口就行了!还是云会主干脆,武林中,所争为何?‘武’字而已!” 明空大师不以为然:“善哉!善哉!燕院主,武力之争乃是无奈之事,若能本着慈悲心,少行杀戮,才是上佳之策!燕院主言谈话语,杀气四伏,岂非......” 没等他说完,燕离情赶忙高举双手做投降状,他平生最怕的就是唠叨,尤其是和尚的唠叨,更是他敬谢不敏的:“大师,我错了!”他诚恳地道完歉,立即扬声说:“我以公正人的身份宣布,比武大会正式开始!” 他旁边的黄山日公低声纠正:“是盟主大会。” 燕离情偷偷踩他一脚:“都一样!” 明空大师垂首低叹:“阿弥陀佛,看来一场纷争再也避免不了了!”可是公正人燕离情既然已经说话了,其它两位公正人也没有反对,他只得无奈地重申一遍比武规则。 第 31 章 盟主大会是以挑战形式进行的,由上届盟主自己或派其传人应战,若十场不败,他(或其传人)便可继任盟主。大会只规定挑战十场,不但是为了被挑战者的体力着想,也是为了严格规范挑战者,若没一定的实力和地位根本就没资格参与。一般来说,武学高手在观战几场后若无八分的把握也绝不会上场“自讨没趣”的。但这次大会因为有人才济济的天龙会参战,恐怕其激烈程度更胜往昔。 中途,被挑战者可以提出休息以恢复体力。在这期间就是年轻高手的天下了,你可以出场向任何一位绝顶高手挑战(盟主除外),胜了自可一朝成名了。 上届盟主万松年因故并未出席,所以便由其子万世豪代替应战。万世豪虽然已不被白道所承认,但毕竟是黄山家主,由他接受挑战也是理所当然。 万世豪缓缓步入场内,他手中拿的是代表盟主的玄铁剑,他首先向群雄拱手为礼:“万世豪年轻识浅,本不足以代盟主接战,但因机缘凑巧,竟能得诸位前辈赐教,实是莫大的幸事!” 崆峒掌门卢肃东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直飞到会场中央:“万世豪,云天梦不知许了你多少好处,竟让你背祖忘宗,归入邪道。卢肃东虽无意盟主一职,但我这人一向嫉恶如仇,若不教训你,岂能张天下正义!” 燕离情最看不惯卢肃东这种伪君子,似真似假地喝了声彩:“好!卢掌门果然气度不凡!看来,即使您赢了万掌门,也不屑于这盟主之位了!” 卢肃东这时有点骑虎难下,他本是说得场面话,谁想碰上燕离情这么讨厌的人,他稍微愣了下,咬咬牙:“当然!” 燕离情笑都透着那么可恶:“燕离情完全明白,两位可以开始了。” 黄山日公强忍主笑:“燕老弟,你还真能捉弄人!” 燕离情眨眨眼:“谁让他老不知羞!” 疯僧元虚看了他二人一眼,低声说了句:“阿弥陀佛。” 白道诸人都以为以卢肃东的功力而言,万世豪必败无疑,但谁想万世豪竟似对卢肃东的武功极为熟悉,进退游走,很是自如。就在卢肃东腾飞到万世豪身后,双掌刚要击出时,万世豪以出奇的速度转身,并指,上扬,正点在卢肃东的咽喉上。 卢肃东紧张地盯着万世豪轻按在自己咽喉上的手指,冷汗都冒出来了,只要那指头略一用力,那...... 万世豪收手退身,恭敬地一抱拳:“卢前辈,承让了。” 卢肃东又羞又愤,跳下会场。这次白道人可紧张了,想不到万世豪年纪轻轻,武功却已臻顶尖高手之列。 龙文天早已走入帐篷里,此时低声说:“少爷,万世豪看来已经完全领悟了九大门派的武功。” 云天梦根本就没往外看,他似乎只对手里的书感兴趣:“还不错!不过,他顶多能过五关,剩下的就要指望你了!” 龙文天背过手去:“少爷,文天从没让您失望过,对吗?” 云天梦眼中浮现出笑意:“是的!” 见云天梦如此肯定地回答自己,龙文天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倒了杯热茶递给云天梦,轻轻说了两个字:“谢谢!” 万世豪果然不出云天梦所料,连胜了崆峒掌门卢肃东、华山掌门骆泰和昆仑掌门范宏志,战平了九华掌门莫大先生与金陵世家王塞戈。由于他是被挑战者,所以只要保持不败便可继续接受挑战。向来白道老辈人物多是推崇白秋伤,南宫喜(因故未到),任雪(龙四)和唐日(龙五)等年轻高手,并没看重万世豪,谁想他竟连战五大高手,正可谓一鸣惊人了。 万世豪这时也感到有些后力不继,于是提出了休息。他转回北场,云天梦向他点头表示嘉许,万世豪顿时脸上泛光,只觉得这几年的刻苦已有所偿了。 万世豪一休息,自然到了自由挑战的阶段了。场下的年轻人开始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只要挑战成功,自己也可以扬眉吐气了。但谁也没想到最先跳上场的竟是云门谷云鹏,他手中剑斜伸向上,目光对准了崆峒掌门卢肃东:“卢前辈,我之所以现在挑战就是要向天下证明,我云门谷绝无争名之心,更无意盟主之位,但您刚才对我爹言辞上的轻漫,云鹏却要向你讨个公道。卢掌门,请接受我的挑战!” 卢肃东本就因败于万世豪之手而懊恼不已,现在竟又被云鹏指名数落,更是生气。但他表面却装成一副雍容大度的模样,走上会场:“云贤侄,肝火太盛可不是什么好事呀?” 云鹏长剑斜划向下:“亮剑!” 卢肃东心里气恼:“不必了!” 云鹏眼中精光一闪,横剑齐眉,盯着锃亮的剑身,心里却在回想着二弟云霄教他的四个字:剑心我心,他的心境一下子变得非常平静。右手一抬,那剑立刻带起了一片虚幻,而那片虚幻便将卢肃东完全笼罩。卢肃东只觉眼前光彩跳荡,却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正感不妙时,一阵寒气透体,等他再回过神来,云鹏已经收剑走下场去。 一阵微风吹过,卢肃东原本好好的紫色外罩突地化为片片碎布,四散而飞...... 云天梦暗暗点头,燕离情一击掌:“好!飞云剑法!” 场下这时想起了热烈的喝彩声和赞叹声,就连以剑法饮誉于世的黄山日公也转脸对燕离情说:“这云鹏对剑意的领悟竟比他爹还高了几分,不简单!”突然,他的话顿住了,因为这时一个人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那人一身黑衣,头戴鹰冠,面蒙黑巾,只露一双过分明亮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 黄山日公脸上浮起了真挚的笑容:“是你!” 龙七回答:“是!” 黄山日公慢慢站起身来:“我早已认出是你!虽然你蒙了面,但你那双眼睛我却永远也忘不了。你知道吗?五年前我本已有心归隐,但就因为和你那一战,让我决定暂不封剑,我要等你五年,再和你真正的较量一场!” 龙七似乎也在回忆:“五年了,我午夜梦回总是想起那场大战,虽然我败了,但就因为失败才给我奋进直追的动力和勇气。”他坚定地说“日公,我会胜你的!” 黄山日公笑了:“年轻人,虽然你长大了,但为了迎接今天,这五年我可没有丝毫懈怠。所以,你可别以为我老了就不中用了。不过,无论今天是胜是败,我都了无遗憾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龙七蒙在面纱后的脸似也有了笑意:“是的,无论是胜是败,除了我家会主,您都是我今生最敬重的人。” “哈哈!”黄山日公大笑,人已凌空而起,当他飘落场中时,龙七已经站在了他的对面。 于是,全场再次陷入沈寂中,只听见飒飒的风声和偶尔的一两声杜鹃啼叫。 两人面对面站着,双手自然垂落,谁也没有拔剑,就这样对立了很久......毫无征兆的,两人像有默契一样同时挥剑出鞘,但两人身体还是没动,所以剑身也未相交,只有剑芒倏吐倏灭,交叉在空中,磨撞出几十个眩目的光点。 场下群雄正觉眼花缭乱时,两人已同时收剑入鞘。是呀,高手相争,只求那一瞬间就够了。 “看来,我真的老了!”黄山日公有些感慨,却并无悲哀。 “不!”龙七断然说:“第一剑之称,日公您当之无愧!” 黄山日公笑得欣慰:“后辈如你,我败有何憾!罢了!”他大笑着走回公正席,“我还是只做好我的公正吧!” 龙七走了回来,伸出右手,手心向上,龙四、龙五和龙十不约而同地和他互击了一下掌心,每人眼中现出的都是欢欣和鼓舞。龙七终于如愿已偿,胜了天下第一剑黄山日公。 云天梦却抛了一本书给他:“你剑术既成,以后就潜心攻读这本书吧!” 龙七看了眼封面,肩膀当时就垮了下去:“天!《鬼谷谋略》,不如让我真去见鬼吧!” 万世豪继续接受挑战,这一次白道中人脸色已越来越慎重,绝不能再失败了,否则,白道将被黑道所挟制。 白秋伤思量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他走上场去。他这一露面,立即引起场下的一阵骚动。毕竟,这些年来,白秋伤行走江湖,立下功德无数,若说白道中还有人能领袖群伦,则非他莫属了。 万世豪双拳紧握,白秋伤的武功他很了解,自己恐怕很难取胜。 龙文天悄声说:“少爷,万世豪此战必输无疑,但他向来好胜争强,不如......” 云天梦点点头。于是,龙文天唤回万世豪,并附在他耳边说:“只许输,不许赢。”万世豪有些迷惑,但并没多问,反而松了口气。 当然,这次挑战结果是白秋伤迎,万世豪败!白道中人立刻重新振奋起来,全把希望放在了白秋伤身上。 但是,云天梦又岂会让他们得意太久,这次他派出了重将龙文天,自然也代表着这场盟主大会已经接近尾声。这是云天梦行事的一贯作风,速战速决! 龙文天站在场中时,白道诸雄也屏气凝声。天龙会文尊侍,在黑道中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无过人之处,又岂会被云天梦倚为臂助,也不会让黑道群雄甘为驱使? 白秋伤何等敏感,早已发觉龙文天温文的外表下隐藏着一种锋锐至极的穿透力,他深吸了一口气,瞳孔开始收缩:“文尊侍,我们又见面了。” 龙文天掸掸衣袖:“你我之战是早晚的事,谁让我们道不同!” 白秋伤目光一转,看向云天梦,然后将眼光收回,他徐徐地说:“以天龙会主之才智,若能上体天心,造福众生,不难使天下归附。只可惜他恃才傲物,霸道绝伦,致使天怒人怨。他非但不知自省,反而为排除异己,大行杀戮。文尊侍,我可以这样说,即使他以武力夺得盟主之位,但如此行径,天不佑之!” 龙文天的眼中这时闪出了森寒如刃的光芒:“什么人事天命,全属无稽之谈!白秋伤,成败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的慈悲心,如何力挽狂澜,普渡众生?”话说到这儿,他的右手已缓缓抬起,随他手心微侧的动作,一道绚目的蓝光从他的指心透出。那束光芒有三尺多长,恰如一把青锋宝剑,但似乎更为寒气凛然。 黄山日公低声惊呼:“无极真气!” 众人还没完全看清那道光影,龙文天身形已飞速袭近,于是,原本的光束化为了一抹流光闪电直向白秋伤。 白秋伤双手合什,随他掌心合并,一个宛如莲花形状的光圈向外扩展,不但将自己围护在内,也把龙文天的气剑挡在外面,白秋伤神色中有种大无畏的超然:“因果有据,丝毫不爽!云天梦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龙文天嘴唇紧抿,右手横在眉心,只见他的手现在已经变成了透明的,那束蓝光愈加明亮耀眼,与白秋伤发出的光圈僵持不下。这时,龙文天沈声斥道:“破!” 白秋伤原本合在一起的双手忽然遭遇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他的手忍不住一阵颤动,不由自主地分开了。龙文天乘胜追击,蓝光射向了白秋伤,白秋伤大喝一声:“佛光普照!”手臂猛地轮动如风,再次形成光圈,而且这次还夹杂着呼呼的劲气回旋声。龙文天轻蔑地哼了一声,身形如电般掠过,竟要强行穿过白秋伤的真气层。可是,他的身体虽然能承受得了这等压迫,但他的面纱却无法通过,就在他刚与白秋伤接触时,脸上的蒙面纱巾因为受不住劲气的回卷,竟然飞了出去。 第 32章 这次龙文天可真是吃惊不小,幸好他现在正背对着云淳和云鹏,所以并没有让他们看见自己。顾不得大敌当前,他右手隔空一翻一卷,只见那块儿纱巾又被他以真力摄了回来,并顺手重新蒙在了脸孔上。可是,纵使他反应如此之快,仍是引起了场下人的一阵惊呼,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太年轻了,也太俊秀了,似乎和人们心目中的天龙尊侍毫不相符。 白秋伤静静地站在那里,他并没有趁机偷袭,反而等待龙文天做完自己的事,他才心有所感地说:“文尊侍,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竟然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只因为你是云天梦的手下!” 龙文天猛一旋身,竟带转了风声烈烈:“白秋伤,我家少爷的事你还不配置评!若在五招之内不能赢你,我就自绝当场!”他双手大开,霎时间,一片朦朦的蓝气起于他的双手,迅速扩展升腾,不等白秋伤有所反应,就已经将他围绕。白秋伤心内震惊,奋起相迎,不能再输了,即使把自己的命搭上,他也要向天下人证明邪不胜正,绝对不能! 可是他只顾得对付龙文天的武功,却忘记了龙文天真正厉害的是心计。他几乎用全部精神在迎接龙文天这次如霹雳狂风般的攻击,却没注意到就在他密切注意着龙文天的强大掌力时,龙文天的食指略一屈伸,这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可就是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手指一勾,竟勾出了一道细微如针的光点儿,悄无声息地没入了白秋伤的掌心。白秋伤顿时感觉到掌心一阵剧痛,然后胳膊就软软地垂了下去。他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站在那里,脸上现出了一抹悲哀:“我还是输了!” 龙文天并没觉得愧疚:“对敌之时,本就应该随机而动,白秋伤,你太大意了!” 白秋伤缓缓摇头:“你已经练成了聚气成针,即使硬碰,我也绝非你的对手了!只可惜,我和你是敌人,否则我们一定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龙文天平静地说:“那真是遗憾了!”其实他也很佩服白秋伤的为人,但又恨其不知变通,人与人之间还真是很难评价! 白秋伤转头看向云天梦:“记住我的话,你会付出代价的!只是早晚而已!”说完,他大步走下会场,但他举止之间并没有失败的颓丧,反而有一种非常自信的昂然洒脱。虽然他是败下场来,可是在场的人却同时对他产生了由衷的敬意,不为别的,就这份气度,又岂是常人能及? 不知怎的?云天梦竟因他的话心里有了惊怵,难道真要发生什么?但他表面当然不会显露出来,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也许吧!” 白秋伤突然回首,他的话那样的真诚:“可是,云天梦,我不想看到那一天!虽然我一直把瓦解天龙会当成自己的责任,但不知为什么,我希望能看到的是你的改变,而不是你的一败涂地?” 云天梦确实没想到白秋伤会说出这番话来,但他心知以白秋伤为人,绝不会虚伪示好,于是,他也真挚地说:“白秋伤,如果你的性格多些现实在内,你一定能成为不世之雄!” 白秋伤竟然笑了:“奈何,本性难移呀!” 云天梦身体又开始靠后了,他这人好象是能躺着就绝不肯立着:“那我们就彼此努力吧!” 因为白秋伤的失败,白道群雄顿感灰心丧志,天龙会高手如云,现在云天梦还没出场,白道就已经损兵折将,谁还能有回天之力呀? 王塞戈他们也不再争了,他忙对着其它几位未曾上阵的掌门人:“云兄,白兄,明空大师,这次就看你们了!” 白帆伦摇摇头:“不必多此一举了,别说我们不是那文尊侍的对手,即使侥幸胜了这只虎,也还有云天梦那条龙在,除了元元大师,当世谁堪与之一战?” 王塞戈几人说不出话来,这边代表白道中锋力量的九门四家之主尚且无可奈何,更何况场下的其它豪杰了。并不是说他们之中就没有高手了,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强大的势力为后盾,胜败也无法做盟主号令天下。 燕离情这时以公正人的身份走到场中,他手里拿的是武林盟主的标志玄铁剑,将它举起以示众人:“若再无挑战者,这届盟主便可确定为天龙会主!” 白道群雄面面相觑,历届盟主大会也没有这么快就结束的,但有心上场决一雌雄,又怕像卢肃东那样落败后英名扫地。 西场中的刀神给风飘雪使了个眼色,然后他转首对怜儿亲切地说:“你不是想见你云哥哥吗?现在不正是好机会,如果你上场挑战,不但可和他说些体己话,还可以给他一个惊喜,不是很好吗?” 怜儿眼睛一亮,对呀!我去挑战云哥哥一定把他吓一跳,那有多好玩儿? 想到这儿,怜儿再不犹豫,竟然忘了不能在别人面前使用飞行术,她身形冉冉升起,直直飘向云天梦,然后落在地面上,她很大声地喊:“我要向你挑战!” 纵使她换了衣服,蒙了面,但她那玲珑有致的身形,娇嫩的嗓音,还有举手投足间那种童稚可爱的姿态,这些都是云天梦最最熟悉的。他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身,走向怜儿,他勉强克制住自己就要大吼出声的冲动,尽量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别胡闹,快下去!” 怜儿哪管那么多,她正觉的有趣呢!她竟然也学那些江湖好汉的样子拱拱手,然后拉开架势——那是金鸡独立,小脑袋左右摆动一下:“才不呢!我要向你挑战!接招吧!” 怜儿就那样毫无形象地冲向云天梦,差点没一头扎到他的怀里,还好她立刻刹住身形,两支手开始挥动着“打”向云天梦。后者简直是啼笑皆非地抓住那双毫无力道的嫩滑小手。 底下人开始议论纷纷,因为明眼人早从怜儿动作间看出她即使会点儿武功,也绝对是最末流的角色,竟也敢出来献丑。在山下就见过怜儿的张继是这时笑道:“这不是天下无敌,厉害无比大女侠吗?果然出手就不凡呀!”众人哄然而笑。 怜儿可不高兴了,即使蒙了面也能看出她已经横眉怒目了:“笑什么?都是笨家伙!” 此时燕离情和龙文天等人也看出了怜儿,心里大呼不妙。云鹏更是失声叫道:“爹!那女孩是怜儿呀!” 云淳在怜儿一出场时就感觉到那身影和声音都非常熟悉,经云鹏的一提醒,脸色当时就变了:“是怜儿!” 云天梦暗暗叫糟,赶忙给怜儿使了个眼色,右手略一用力,把她甩到一边,假装呵斥:“武林大会不是玩闹的地方,看在你年纪不大,不知深浅,本座就饶你一次,快快下去把!” 怜儿歪歪头,思考着云哥哥那是什么意思?但一定是不想让自己在上面,那......我就先下去吧!要不,云哥哥会生气的,于是,她听话地转身往场下走。 云天梦等人刚要松口气,突听一声暴喝,把怜儿吓了一大跳,一个人跃上场中,正是刀神秋伦。他盯住了怜儿,疾言厉色地问:“大胆蠢贼!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搅乱!天龙主饶你,我却饶你不得!”他看也不看云天梦,手中刀就已经出鞘:“云会主,以你身份自然不屑与这等下流毛贼动手,秋伦便代你杀之,警示天下,以维盟主尊严!”不待云天梦说话,他的刀已带起一片寒光,直奔惊慌失措的怜儿。 “住手!”几个声音同时响起,燕离情、龙文天和云鹏飞身而上,但最快到达的竟然是风飘雪,其后才是云天梦。风飘雪本是与秋伦计划利用怜儿逼云天梦暴露出身份,并无伤害怜儿之意。但谁想心胸狭窄的刀神秋伦竟真对怜儿起了杀心,风飘雪刚才看到秋伦的眼中略过一抹狠毒,心中已有警觉,所以他在刀神未动之前就已冲上。而云天梦却是因关心太过,竟稍微惊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才快速迎上。 风飘雪奋不顾身地要救怜儿,但云天梦又哪知道他的心意,当三人齐齐到达怜儿身旁时,眼见刀神秋伦毫不犹豫地挥刀斩下,云天梦情急之下,杀机狂炙,双掌齐动,只见两道白光分别击向秋伦和风飘雪。秋伦只觉胸口一凉,但刀仍旧劈下。风飘雪也被云天梦一掌打中前胸,一阵剧痛后,他口中喷出几股鲜血,牙一咬,他去势不变,正挡在怜儿身前,于是,秋伦直劈向下的刀深深地陷入他的背部。风飘雪再也支持不住,闷哼一声,软软地倒向了怜儿。同时刀神也无力地栽倒在地,因为云天梦那一掌已把他的胸腔击穿。 怜儿惊悸地抱住了浑身鲜血的风飘雪:“风大哥!”那喊声中包含了多少心痛和失措,“不要!风大哥!”慌慌张张地从怀中掏出了一粒药丸,塞到风飘雪嘴里,但风飘雪的口中一直在汩汩地往外冒血,根本咽不下那粒药丸。 “不会的!不会的!”怜儿颤抖地拿起药丸继续喂给风飘雪吃,风飘雪这时费力地睁开眼睛,他困难地张着嘴,一字一顿地说:“怜儿......你......救过......我的......命,现在我......以命还你......我们两不......相欠......了。”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不要!风大哥,你醒醒呀!你会没事的!”怜儿不敢相信那个表面严肃其实心地最软的风大哥真的离自己而去了,她把头埋进风飘雪怀里失声痛苦,怎么会这样呢?都是为了救我呀!风大哥,你快回来呀!怜儿以后再不给你捣乱了,一定会乖乖听话,只要你能醒过来! 突然,怜儿猛地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她的面纱已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下去,她眼睛红红地质问云天梦:“为什么?为什么?云哥哥,你为什么要伤害风大哥,你说呀!你......你这个大坏人!” 旁观的燕离情等人齐声叹气,这回完了!云鹏不可置信地望住云天梦:“云哥哥?你......你是......”后面的话他却不敢再往下说了。二弟!难道是你!你就是天龙会主云天梦!天!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那声“云哥哥”也使得云淳的身形一震,他竟感觉有些晕旋,缓缓地将目光移向云天梦,他手指不可控制地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鹏儿......将他的面纱......解下来!” 云天梦也没预料到事情会有如此的发展,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悲哀。是呀!能瞒多久呢?面对着怜儿痛苦的指责,他再也无力去争辩什么,疲累地向云鹏一摆手:“不必了。”他猛地扯下了自己的蒙面纱巾,于是,惊呼声四起。 “天定王!他就是天定王!” “云天梦竟然是云门谷的二公子!” “真有这种事?太让人意外了!” “以仁义闻名江湖的云老谷主竟会是天龙主的父亲!” 第 33 章 云淳的身体一阵轻颤,突然,他面孔一白,喉头一甜,嘴角竟流出了鲜血,他这是气极攻心所致。 “爹!”云鹏连忙上前扶住他,西满楼和江夜也走了过来,运内息帮他平定气血。 云天梦自是更加心痛,还多了份愧疚和不安。他快步走到云淳身前,双膝一弯,跪了下去:“爹!孩儿纵有天大不是,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呀!” 崆峒掌门卢肃东也在为事情的演变啧舌不已,原来天龙会主竟是云淳的二公子,这也......太荒谬了,不过,岂非又是一场好戏!他仰天哈哈大笑两声:“精彩呀!精彩!云谷主您如今可是得天独厚,以后云门谷有你的儿子撑腰,即便不做盟主,也必然是天下同尊呀!” 云淳只觉胸口一阵憋闷,他差点没因为卢肃东的话而窒息,我云门谷的声名真的就这样毁于一旦不成?天龙会主!云天梦!他竟是......他脸上泛起了一片青白色,气极败坏之下,他突地狠狠地甩了云天梦一个耳光:“小畜生!以后不要再叫我爹,我没你这个儿子!” 云天梦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好象全身的血液在一刹那被抽干了,他的脸白得吓人。艰难地抬起头来,他看着云淳愤怒失望的双眼,那眼中再没有往昔的慈爱和关怀了!那是自己的爹爹吗?那等绝情的话是爹说的吗?小畜生!哈!我是小畜生!是呀,我本来就从没有爹娘的!那只是自己太过渴望下产生的幻影罢了!什么是父?什么是母?天地寥寥,却唯我寂寞! 站起身来,他又对上了怜儿幽怨哭泣的面庞。那是自己挚爱的女孩呀!他几乎是用心在呵护她,他宁愿自己遍体鳞伤,也不愿见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快。可是,如此的小心翼翼,也还是伤了她!大坏人!多可笑的指责!她总爱说自己是大坏人,无论是撒娇还是怨怼。也许这才是他和她之间真正的距离所在,他是个坏人呀! 哈!无父无母的坏人! 云天梦突然狂笑起来,他笑得那样不可遏制,那样雄豪奔放,所有人都不由闻声色变,就连风与云都因他的笑声翻转不定!树叶簌簌而颤,河水潺潺而流,似在同声叹息。 什么至亲至爱?现在都弃我而去了!云天梦猛地顿住笑声,也不知在向谁说话,他的语气有种遗世独在的决绝:“罢了!我云天梦从此孑然一身,再无牵挂!去了!去了!”他的身影突然变得虚幻不实,然后,就在众目盯视下,消逝无踪了。 “云哥哥!”怜儿悲伤地喊他!不要呀!她不能再失去云哥哥,想起云天梦离去时那伤心绝望的眼神,她的心被灼得好痛呀!云哥哥,你回来,怜儿不再怨你了! 燕离情双拳紧紧握起又松开,他揽过怜儿,任她的眼泪洒在自己的衣襟上。他心疼妹妹失去爱人,更心痛云天梦的寂寞,就在云天梦离去的那一刹那,他才真正体会到一个英雄无助的怆然和悲哀。 龙文天更是痛心疾首,他喃喃低语:“少爷!少爷!不!”他突然狂喊一声,眼神迷乱地望住云淳:“是你!你凭什么指责他?若非当年你好逞意气,与血煞魔结仇,少爷怎会被血煞魔所掳,受尽煎熬,尝遍苦楚?” 其实云淳已经后悔刚才的绝情了,尤其是云天梦含悲而走,更让他这个做爹的心疼,这时听到龙文天的话,他脸色再度变了:“什么,你是说霄儿是被血煞魔掳走的?” 龙七扯下蒙面巾,撕成粉碎,他眼中已有热泪盈眶:“血煞魔的为人,你比谁都清楚。他是在把对你全部的恨报复在少爷身上,你知道少爷曾经受了多少折磨和屈辱吗?年幼时的他,身上就从没有完整的时候,鞭伤、棒伤、掌伤、刀伤,这些都是血煞魔一点点,一笔笔填上去的,也等于是你填上去的!” 云淳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云鹏忍不住悲痛地轻喊:“二弟!” 龙五也抛开所有的顾虑,厉声喝问:“少爷是杀人无数的天龙会主,所以你骂他!但你可曾想过,是什么铸就他如今的性格?如果他像白秋伤一样生于富贵家,长在安适中,再有一个老和尚整天叨念阿弥陀佛,他同样会有慈悲心。可他不是,他是被皮鞭抽大的,他曾十几天吃不上饭,他曾在千年冰洞里呆上几个月,也曾在火山里的烈火中求生!大慈大悲!哈!谁又对他大慈大悲来着?血煞魔吗?还是你,云门谷主云淳!” 云淳被他喝问地连退了几步,白秋伤初闻云天梦的身世,竟是心乱如麻,不能自已。所有在场的人都在为龙文天等人的话感到震惊,即使他们曾经对云天梦有多少恨和怨,如今也不由升起了同情心,如此的折磨,常人谁能承受呀? 龙四也向天下人现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落月城主任雪,他的面孔说不出的肃穆:“云谷主,少爷所遭遇的一切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如果他没有霹雳般的手段和你们白道所不齿的狡诈,那么他早已在幼年时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但他却在生与死的边缘走了过来,并且成就了旷世基业,可是最终他却被他的至亲之人所不谅解,你的那句‘小畜生’即使是千钧巨锤怕也没它的沉重呀?” 龙十(雷烈)咳嗽一声,他的脸已经赤红如血:“姓云的,你给了少爷生命,却同时把他带进苦海,如今又因为你,他再度落下深渊!有爹如你,才是少爷的不幸!” 云淳已经站不住了,他不怪龙文天等人的斥责,而且还感谢他们的当头棒喝!可是,无论他如何痛心悔恨,也追不回自己的霄儿呀!他的眼泪沿着脸庞洒落尘土。 霄儿!爹对不起你呀! “哈哈!”一阵狂笑声传来,一个红影如风卷至,他红发红髯,大红罩袍,血煞魔! “我还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父子相残的好戏了!可是云淳你竟然没有让我失望,骂走了云天梦!哈!真是痛快呀!”血煞魔独孤绝纵声而笑。 云淳的脸色一阵青白,他切齿痛骂:“血煞魔,你这个无耻之徒!你不来找我报仇,为何要折磨我那可怜的霄儿?” 龙文天的精神早已因龙七等人的话陷入了狂乱中,此时血煞魔的到来竟猛地将他唤醒了,他一激伶,缓缓转向血煞魔:“老混蛋,是你!” 血煞魔神情一变:“龙文天,云天梦不在了,你还敢如此嚣张?今天我是以天龙会太上会主的身份来此接任武林盟主之位的。从今以后,我血煞魔独孤绝将统领天下英豪!” 吃吃笑了,龙文天的眼中透出一种不该属于他的残酷和狠毒:“血煞魔,少爷曾经所受的,今日我让你百倍相偿!”龙文天忽然一甩袖,他的青色衣裳宛如被一阵狂风吹过,呼呼飘展,他半眯双眼,口中低喝:“苍穹无极!” 龙四、龙五、龙七和龙十各自站于龙文天前后左右,伸指点向自己眉心,齐声说:“天龙称尊!” 于是,奇景出现了,一片白光起于五人之身,渐渐凝形,竟聚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光桶。那光桶在空中旋转,越转越快,最后赫然成为一条灼灼闪耀的光之龙!那光龙昂首伸爪,似在长啸,然后便扑向了血煞魔。血煞魔大惊失色,忙运全力迎敌,但已经来不及了,当光龙近身时,他只觉得炙阳罩顶,如在烈焰熔炉中,他大叫一声,“轰”然一声巨响,他的身体已碎成片片,抛向半空,最后化为几缕灰烟消散在空气中。 数千英豪惊震地看着这一幕,谁也忘了发出声音,纵横天下数十年的血煞魔竟在一个照面间灰飞烟灭了,这是何等的力量呀? 龙文天狂笑了起来,他笑得甚至有些喘息:“血煞魔,你终于永远消失了!再也没有人能折磨少爷了!”那神色竟充满了迷乱. 龙七感觉出龙文天神情不太对,他压制住自己的悲痛,上前扶住龙文天的肩膀:“文哥,即使血煞魔活着,也动不得少爷分毫了!” 龙文天似是清醒过来,面容上却现出悲哀之色:“可我总是想起那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少爷他......” 龙文天突然大步走向燕离情,他神色坚决地拿过玄铁神剑,抚摸了下剑身,转首面向天下英豪:“自今日起,江湖黑白两道同尊天龙,若有违令者,定杀不赦!”然后,他喃喃自语:“少爷,这一直是你的心愿,龙文天绝不能让你失望!” 随他声音落下,近百名天龙会众齐声高呼:“苍穹无极,天龙称尊!” 这声音就要响彻九洲了,不是吗? 少爷!我会找到你的!龙文天望住远天云空,正有一行白鸟归去! 衬别人没注意时,疯僧元虚走向躺在那里的风飘雪,探了下他的脉膊,他神情一喜,跟怜儿说了句话,抱起风飘雪,转身去了。 怜儿并没意识到周围的变化,她如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云哥哥。 云天梦,你去了哪里? 第 34 章 尾声 这是北方的一个地处偏远的小城,算不得荒凉,但说是繁华也绝对谈不上。城中居住的有几千户人家,四周还分布着几个村庄县镇,民风纯朴,邻里安泰,倒也安详平静。 那边的大街上走来一个年轻人,看他的背影约有二十多岁的样子。一身时下最便宜的蓝粗步衣裳,腰中系着一条手工粗糙的牛皮腰带,左右两手上各拿着四只野鸡,肩膀上还扛着两只獐子、两只狍子,分明是一个年轻的猎户。但不知为什么,他虽然衣着简单破旧,但举手投足间总给人一股子尊贵和潇洒的意味,一个猎户竟给人这种感觉,还真是有些邪门! 他走进了一家酒楼,并直接向后厨而去。到了地方,他把手上和肩上的猎物放在地下,这才转过头来对着一个老厨子,天!那飞扬的眉,直挺的鼻,红润有型的嘴唇,尤其是那双清冷无比的眼睛,竟然是失踪多日的天龙会主云天梦。他的相貌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多了几分沧桑和少了几分昔日的凌厉迫人。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张叔,就这些了!” 那“张叔”翻看着地下的猎物:“够多了,才两个时辰的功夫,你就猎了这么多?不愧青河镇第一猎手的称呼!”说完,他掏出五两银子递给云天梦:“梦小哥,以后再猎了好畜生一定送我们这来。” 云天梦乍听那声“畜生”竟然一震,他忙接过银子,强压住自己的心酸,点点头,转身要走。 “哎哟!这不是梦天小哥哥吗?怎么刚来就走,喝杯茶再走也不迟呀!”一个风骚入骨的女人拦住了云天梦,那女人已有三十多岁了,竟然叫云天梦为小哥哥,实在是让人听得牙根发酸! 云天梦在这里的名字是梦天。是呀,如今的他就如代天做了一场大梦,醒后才知一切皆是虚幻。他连话也懒得多说,推开那女人,就继续往外走。 那女人看着云天梦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什么玩艺吗?老娘是瞧得起你,才请你喝茶,不知好歹,呸!” 姓张的厨子笑话她:“平四娘,人家梦小哥可是正经人,咱们青河镇上多少年轻大姑娘争着给他献殷勤,他都不理不睬,他又怎么会看上你呢?” 平四娘不甘心地说:“假正经!” 云天梦走出酒楼,再次穿过刚才走过的大街,路过一片树林时,他突然感觉不对,似乎有人在盯着他,而且那目光......不知为什么?云天梦竟然手脚发热,心也“嘣嘣”跳了起来。他猛然转身,就望住了目光来处。 对面一棵大树下,一个身穿白色短衫的女孩儿正在凝视他,那女孩俏丽可爱的脸孔上充满了欣喜和期望,那是怜儿。 云天梦只觉一阵晕旋,天,真的是怜儿!那个让他牵肠挂肚,思念得快发疯的女孩,你真的来了! 怜儿大喊了一声:“云哥哥!”就向他跑了过来。云天梦迅速地挪动脚步,迎上前去。两人紧紧相拥,这一刻,所有的凡尘恩怨,人间情仇全已不在念中,只有这相爱的人儿才是最最真实的。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稍微分开了一点儿,怜儿又笑又恼地捶着云天梦的前胸:“谁让你丢下怜儿,自己走的,大坏人!” 云天梦等她发泄完,才又忍不住再次将她抱入怀里:“怜儿,对不起,我以为你会恨我的!” 怜儿噘起嘴:“我当然恨你,可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呀!以后,不许你丢下我!” 云天梦有些伤感地说:“我当然想和怜儿终生厮守,可是我现在只有一个茅屋和一把弓箭, 我怕你会受苦。” 怜儿沉默了,见她不说话,云天梦以为她后悔了,不由又是慌张又是着急:“你说过要跟我一起的,可不能反悔!” 怜儿突然跳了起来,她高兴地喊:“太棒了!我们能住在茅屋里,我最喜欢了。” 云天梦实在弄不懂她的思维,但却松了口气,怜儿已经接着说:“可我不喜欢弓箭,我不喜欢你杀害那些可爱的动物!” 云天梦纵容地点头:“可以,我回去就把弓箭扔了,可是.....” “可是什么?”怜儿纳闷地问。 “没有弓箭,我就不能打猎,我们以后吃什么?”云天梦担忧地问。 怜儿才不在乎呢:“吃什么都可以!栗子,苹果,榛子......什么都可以吃!还有人参,红果,青草......” “停!”云天梦打断她,“我可不想当黄牛!” 怜儿呵呵笑着,紧紧揽住云天梦的脖子:“管他呢!” 是呀!管他呢?只要相爱的人能在一起,不是比什么都来的更为重要吗? 云天梦现在已经满足了,他心爱的人儿,又回到他的身边了。 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 35 章 之四 风云篇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边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朗朗的读书声从那间破旧的茅草屋中传出,响在乡村的稻香飘溢中,更给这满眼的田园风光填了几分朝气和生动。 走进茅屋,便是一间厨房,两边都有炉灶。右边是一间卧室,摆设简单却又井然有致。左边也是一间屋子,几个孩童席地而坐,手中的书端放桌面,正在读李白的《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而且看穿着,似是乡下的孩子。 一个年轻人负手而立,他行容俊逸,眼光深邃,嘴角挂着一丝满意的笑容:“这首诗仰杯古人,壮思欲飞,体现出了李太白那种桀骜不驯的叛逆精神,只要你们回去多读勤念,自当有所体会的。” 他是退隐江湖的天龙会主云天梦,他在青河镇设了一个学堂,亲自执教做了一名先生,以他霸道无伦的性情,自屈在此,也真够难为他了。 “好,今天便学到这里,你们散了吧。”几名孩童立刻收拾课本,一窝蜂地跑出茅屋。 当一切静下来后,云天梦踱到窗前,眼神越过天边的稻田落在了远天浮云上,似是自嘲地笑了笑:“云天梦,难道你真的要散发扁舟,了此一生么?” 正在他抑郁难当时,一个白衣短衫的俏丽女孩儿提着一个篮子穿过田埂,匆匆走了过来,笑眯眯地喊:“云哥哥,怜儿回来了!” 云天梦沈暗的面孔上像被投上了一缕阳光,立刻变得明亮欣悦,他快步走了出来:“为什么才回来?一定在路上贪玩了。” 怜儿放下手上的竹篮,一把就抱住了云天梦的腰:“怜儿才没有呢,我就怕你等急了,山上的小猴子跟我打招呼,我都没有理呢。” 刮了怜儿鼻头一下,云天梦笑得很是愉快:“这还差不多。” “云哥哥,你饿了吧?我这就给你做饭去。”怜儿和云天梦手拉手走到厨房,怜儿开始倒水活面,嗯,看那利落的动作还真有家庭小主妇的模样呢。 一直插不上手的云天梦这时不甘在一旁傻站着,他也挽起袖子:“我帮你吧。”怜儿赶忙把他的手拍回去:“不要你帮,你总是越帮越乱的。”这话很有点儿当家的派头。 云天梦无奈地收回手:“怜儿,午饭吃什么呀?” 怜儿头也没抬:“我还没想好呢!” “什么?”云天梦诧异地看着怜儿手下快揉好的面团,“那你揉面做什么呀?” 怜儿甩了甩手,揉面团还真够累的,然后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儿。得!她手上的面和脸上的汗溶和一起形成了一幅怪异的“图案”:“等我揉完面了,再想用它来做什么?” 云天梦摇头,带着一脸无奈和宠爱的笑走过去,用衣袖替怜儿擦去脸上的面泥,“哪有你这样做饭的,为什么不事先想好呢?” “我想不出来吗?”怜儿摊摊手。 云天梦看着她,然后把她抱进怀中,温柔地抚着怜儿的秀发,他的神情有丝感伤:“怜儿,真的难为你了!”仰起头,怜儿可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这才有意思呢!对了,云哥哥你想吃什么呢?” 嗯?云天梦用下巴顶着怜儿的头顶:“随便你,只要你别再做面条了,那种‘东西’还是别吃第二次为妙。”怜儿做的面条难以下咽的程度可以说让云天梦毕生难忘,并且偷偷起了个名字,面条不叫面条,而是叫“面棍”。 “那就做烙饼吃,好不好?” 云天梦无所谓地点点头,“烙饼”听起来很不错,只希望怜儿不要把它做成“铁饼”才是。既然决定了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怜儿开始“大刀阔斧”地干起来,云天梦就在旁边替她“摇旗呐喊”。 “云哥哥,拿油来!” “是,给你。” “葱花!” “这儿!” “铲子!” “给。” “……” 把锅盖盖上后,怜儿终于松了口气,云天梦有些不放心地问:“怜儿,你确定这样就行了吗?” “当然,一会儿就熟了,你等着吧。”怜儿可是深具信心。 “那我们吃什么菜呢?”云天梦眼睛一直盯住饼锅,他如此小心翼翼自是怕一会儿烙饼变黑饼。 “菜?还吃菜吗?”怜儿疑惑了。 云天梦愕然转向她:“你不会是想让我光吃这毫无滋味的面饼吧?”那他可不干。 “好吧!”怜儿妥协了,“我再给你炒盘菜,真麻烦呀,你!” 就在云天梦倍感无辜时,一个大嗓门传了进来:“梦先生,怜儿姑娘,你们在吗?” 怜儿走出门口,迎上一个农村妇女:“李大嫂,是你呀?” 李大嫂随怜儿走进门,直接来到桌子旁,把胳膊上的挎篮盖掀开,端出一大盘热腾腾的包子:“来!梦先生,怜儿姑娘,这是新揭锅的菜馅包子,我特地给你们送来的。” 怜儿连忙推辞:“李大嫂,我们已经快做好饭了。” 云天梦神色一喜,暗暗扯了怜儿:“李大嫂,真谢谢你,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客气了。”他自然要抓住机会,怜儿的饭能不能吃还未可知,他可不想做没把握的事。 李大嫂面貌虽粗豪,心思却细,闻言立刻笑了:“怜儿,你就别为难梦先生了,我听小虎子说了,你竟给梦先生做奇奇怪怪的东西。上次小虎子一时嘴馋,偷吃了你做的饭,回去就拉了整天肚子。这样下去,怎么了得?我和小牛子他娘都商量好了,轮流给你们送饭来,你就别下厨了。” 怜儿不服地说:“我做的饭哪有那么差?” 云天梦一听可说是喜上眉梢:“李大嫂,谢谢你们了!” “哎!”李大嫂爽朗地说,“是我们上辈子烧了高香,才盼来了先生这样的读书人。还有怜儿姑娘,远近谁不知道您呀,治好了多少人的病。我们做的这点事,算什么呢?”原来怜儿自从来到这里后便为附近人诊病,并亲自采药配药而分文不取。 怜儿不好意思地说:“那也没什么?咦,什么味道?”她嗅到空气中似有股子焦糊的气味。云天梦首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就走到锅台旁,掀起锅盖,得,怜儿的尝试再次失败,那饼已变成焦黑的一团了。 李大嫂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用铲子盛起饼:“说实话,这饼即使没糊,也好吃不了。连层数都没有,就是一个面疙瘩吗?” 云天梦想笑,却被怜儿捂住了嘴:“不许你笑。” 拿下怜儿的手,云天梦顺势在那嫩嫩的小手儿上亲了一记:“我不笑就是。” 李大嫂在一旁偷笑,这小两口可真是恩爱得紧呀!提起蓝子后,她咳嗽一声,直到把那正窃窍私语,早把自已忘在一边的两人注意力吸引过来:“我得走了,两位慢慢谈吧!”她带着满脸笑容走出茅屋。 送走李大嫂后,云天梦和怜儿争着跑到桌子前,抢过包子就吃。吃着吃着,两人突然大笑了起来,云天梦笑得尤其厉害。想他咤咤江湖,纵横四海时根本对这小小菜包子不屑一顾,如今却吃得津津有味,虽有说此一时,彼一时,但这其间的差距未免也太过来得悬殊。 一顿平常的午餐,两人却吃得开心之极。饭后,云天梦牵住伶儿的手,慢慢地徜徉在田径稻花中,呼吸着乡野之间的气息,体味着这种难得的清新,似是连笑容也带着一股子悠然出尘的味道了。可是在无比的轻松下,云天梦却另有种茫然的感觉,莫非他天龙之主真的从此要效那陶渊明,眼见南山而就菊饮酒了吗? 第 36 章 午后,云天梦的几个学生又跑来了。于是,茅屋中再次响起了清朗有韵的读书声。怜儿只是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支着下巴,直直地看着云天梦的一举一动,听着他的一言一字。偶而两人眼神相交,便会心地一笑,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只不过一向好动的怜儿,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她跑到云天梦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好云哥哥了,我只去一会儿就回来了。” 云天梦勉强点头,并叮嘱她:“可不能超过半个时辰,明白吗?” 怜儿也不管那么多孩童在旁看着他们,自管拉下云天梦的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便提着竹篮跑了出去。而云天梦的眼光却舍不得收回,一直望着怜儿的身影消失在稻田中。 一到山林,怜儿早已忘了云天梦的叮咛,尽情地奔跑,不知不觉,她已越过了三四座山头。穿过一道峡谷,又来到山路上,起先是窄窄的一条,两边是山石、树木,走着走着便豁然开朗,只见蓝蓝的天,青青的草,万紫千红的花朵,竟似个大花园一般,怜儿惊叹着就冲了进去。 “好棒呀!”怜儿毫无形态地就躺向地面,四肢伸展开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足地闭上眼睛,先睡一会儿再说。 朦胧中,怜儿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是有人走在花丛中,而且越来越近。 “二小姐,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你绕过后山,就能到青河镇,到了那儿,你再雇辆马车到落月城,一定能找到大公子的。” “可是,可是我好怕,坠儿,我……我再想想吧?” “难道你真的要嫁给薛神医的徒弟吗?听人说,那家伙平常欺男霸女横行一方。虽说薛神医治好了你的病,可也不能往火坑跳呀?” “可爹爹答应了他,那我能怎么办?” “所以才要赶快逃走,只要你找到大公子,他会为你主持公道的,咱们家,只有大公子敢违抗老爷!” “坠儿,我……我从没出过门,我……我不敢,你不是说外面有许多坏人吗?万一我被坏人抓住了……” “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你一路谁也不理,只管走路,钱也别让人看到就行了,我……也想陪你,可我要在家替你托延时间呀!” “坠儿,我……” “快走吧!” “那……好吧!” 脚步声更近了,是那个二小姐走过来了。怜儿睁开眼看见一个女孩子慌慌张张地往这儿走,那女孩看样子比怜儿大不了多少,唇红齿白,却是个少见的美人儿。 那个女孩儿边走边东张西望,也没注意脚下,直到一不留神踩到了怜儿腿上。“哎哟”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怜儿抱着腿坐了起来,那女孩儿却一跤绊摔在地。 用力揉着自己的腿,怜儿瞒怨她:“走路也不看着点儿,多痛呀,你知道吗?” 那女孩儿费力地爬起来,也开始揉自已的膝盖,泪珠在眼里打转了:“我也很痛呀,我……呜!你干嘛绊我?”说着她竟哭了起来。9 “喂!”怜儿忙凑上前去,帮她抹眼泪:“你别哭,我不是故意的。” 女孩儿擦干眼泪,有些害怕地往后挪挪:“你是谁呀?” “我是怜儿,你呢?”怜儿好奇地瞪大眼睛。 或许是怜儿纯真的面孔怎么看也是一个乖乖宝的角色,那女孩儿似来了精神:“我叫任宝宝!” “‘人’宝宝?”怜儿惊奇地叫,“宝宝,宝宝,这名字真好玩儿?” “怜儿,你跑我家后花园来干什么?” “原来这是你家呀,我以为是山里呢?”怜儿可没有半点儿误闯人家所该有的不好意思。任宝宝往来路看了看,坠儿早已溜回去了,她怏怏不乐地转回头:“我要逃跑呢,没时间跟你说话了,我先走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逃跑。”怜儿追上她,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拉住了任宝宝的手。任宝宝也任她握着,两人又回到山路上,怜儿便问为什么要逃跑,任宝宝也是胸无城府,便给她讲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这任宝宝竟是青河镇首富任路通的女儿,只因从小患了一种罕见的病,所以整日与药草为伍。半年前,任路通为她请了一位薛神医,那神医果然高明,竟真的治好了她的病。但薛神医却想让任宝宝嫁给自己徒弟卢明达,即崆峒掌门卢肃东的独子。任路通一听是有权有势的崆峒掌门之子,立即欣喜万分地答应下亲事。任宝宝的贴身丫头儿听说过卢明达臭名远扬,不禁为小姐叫屈,并支持她去找大少爷任雪,退掉这门亲事。 “任雪?”怜儿突然大叫一声:“你的大哥不会是那个落月城城主吧?”任雪不就是天龙会的龙四吗?他是云哥哥的手下呀,真有这么巧的事? “你认识大哥?”任宝宝又惊又喜,“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你别急,我早就认识他了,你也不早说,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怜儿拍着胸脯打保票,“走,我先带你去见云哥哥!” “云哥哥是什么呀?我不去!” “云哥哥什么也不是,笨呀,你,快走吧!”怜儿几乎是半拉半拽地带着任宝宝往现在的“家”中而去。 一个紫衣人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破旧不堪的茅屋,难道他找的人真会在这里?悄悄地走近窗前,他立刻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紫衣人呼了一口气,好小子,终于找到你了。于是,他连招呼也没打,大摇大摆地就穿堂入室,直接来到云天梦教书的房中。 进到屋里,他却没有去看云天梦,更不理会众多孩童惊异的目光,自顾自在屋内转了一圈,眼睛往四处打量,口中“啧啧”有声:“想不到呀,想不到呀,曾经的天之骄子竟沦落至此,真被一句老话说中了:人世无常,不是吗?” 云天梦放下手中的书,没好气地说:“你倒是没变,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老模样。 ” 那人用手抖了抖身上的紫色斗篷,棱角分明的脸上现出一抹飘飘忽忽的笑意,原本寒澈似刃的眼光也温暖起来:“天梦,我终于找到你了。”他是怜儿的义兄——浩穆院主燕离情。 云天梦直视着他,眼中也有一丝少见的憾动:“燕大哥,别来可好?” 燕离情用力地拍拍云天梦的肩膀,重重地说:“不好!” 小虎子他们围了过来,争先恐后地问:“先生,他是谁呀?” 燕离情最拍吵嚷,赶忙伸手制止他们:“我们有话要说,你们该去哪儿就去哪儿。” 小虎子不服他:“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话,你又不是先生?” “先生很伟大吗?”燕离情疑惑地问,想了想,他探手向窗外一棵树隔空一抓,只听“咔嚓”一声,随他手势,一个树杈裂开来,并似被什么牵引着,飞向燕离情手中,他示威似地晃晃树杈:“再不走,我可要打人了!”几个小家伙眼睛瞪得老大,小虎子首先惊呼一声:“天,你是神仙吗?” “ 神仙?”燕离情愕然,随即温和地说,“不好意思,我正是天上的二郎神下凡,现在你们可以走了吧?” 小家伙们立即吓得一哄而散,连书都忘了拿。 第 37 章 等到屋里安静下来后,燕离情才抱臂而立,感叹地说:“这等的穷乡僻攘,也亏你呆得住。” 云天梦托过一把椅子请他坐下:“应该说也亏你找得到。” 燕离情以指敲桌:“我是循怜儿的踪迹追来的,”说完,他面色一正:“天梦,这里并不适合你!”云天梦望向窗外:“那又如何?” 燕离情不放过他表情的任何细微变化:“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去!” 笑了笑,但笑容中却略过一线苦涩,云天梦黯黯地说:“再去尝试一次痛心的滋味吗?”曾经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但他的父亲云门谷主云淳却因为知道他是黑道之主而当众打了他一个耳光,使他含悲远走。 燕离情沉默了一下,才抬起眼来,他眼神有些复杂地注视着云天梦:“你若再不回去,龙文天他恐怕要迁怒天下,翻江捣海了。” 云天梦面色微动:“文天他……他怎么了?” 燕离情拿起了云天梦丢落的书翻看着,他状似随意,话却说得惊心动魄:“你走后,龙文天性情大变。不说他执掌江湖后的残酷手段,只说他到各大门派征收银两,为你塑造金身的事。他竟然说这样做的理由是为了彰显你天龙主的无尚功德,可是至今我也没弄清楚你有什么功德?”顿了下,他继续说,“你的金身据说竣工于十二月十五日,而届时各门派都要派人前往朝拜,敢不遵令者,格杀勿论!你说荒不荒谬?” 云天梦也不禁有些发怔:“你说的是真的?”为自己塑造金身,这的确是荒谬得可以。他固然傲视四海,领袖群伦,但金身之说,从古至今,也只为佛祖菩萨,哪有凡人以金塑像的? “你觉得我能编出这等无稽的故事吗?”燕离情“哼”了一声,“各门派都已被下了天龙谏,谁敢不去?” 云天梦不由咽了口唾液:“难道你也收了帖子,十二月十五便去朝拜我?” “呸!”燕离情打断他,“龙文天那臭小子若敢把帖子下到我那儿,看我怎么收拾他?” 云天梦松了一口气:“还好!” “好个屁!”燕离情不屑之极,“南宫世家家主南宫飞虹接到天龙谏后,大骂龙文天倒行逆施,无法使各派心服?龙文天知道后,不但没动怒,反而派人向南宫飞虹的女儿提亲。更夸张的是,下聘礼的同时就订好了迎娶南宫婉儿的日子,下个月十三号。根本不给南宫飞虹说话的余地,你说有趣不?” 云天梦可真是不敢相信了:“这不是公然抢亲?”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南宫飞虹竟同意了这门亲事,我看其中恐怕有玄虚喽?”燕离情似是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神色微惊,云天梦眉头皱紧了:“南宫世家此举必是怀破釜沈舟之心,若真的娶了南宫婉儿,文天会有危险的。”无论龙文天是否做错什么,云天梦首先想到的还是他的安危。 “以龙文天的才智怎么会不知情形的微妙,可他却一意孤行,不听劝阻。我看他根本是想效飞蛾扑火之举,只为了逼你这个‘掌灯人’重出江湖。”燕离情也不免为龙文天的苦心而感叹。 若说江湖中还有云天梦所牵挂的人,那必定是龙文天及天龙鹰使们。这些人是他一手栽培,和他一块长大,更别说他们共同经历的风风雨雨。尤其是龙文天,云天梦有时已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自己,本想将自己辛苦打下的基业交付给他,可万万没想到,文天他竟一反常态,行事之间失去了原有的温文宽怀,而变得专横暴虐。文天是不可能改变的,这一点云天梦深具信心,唯一的理由便是龙文天想借此逼自己现身。可是即便云天梦看透了他的用心,也不会更不忍撒手不管,这一点,云天梦知,龙文天也知。 真的懊恼了,云天梦重重地捶了下桌子:“文天,他……哎!”燕离情知道自已该说的已经说了,剩下的就由云天梦自己抉择了。 “云哥哥,我回来了!”一声娇脆的呼喊打破了屋内的沈寂。云天梦还没反应,燕离情已经抢先走出内室,正看见怜儿带着一个女孩子往里迈进。 怜儿原本是边走边笑的,可当她看到眼前人时,突然就忘了如何继续方才的笑容。只觉一阵热血上冲,她怔怔地看着燕离情,眼睛已经开始湿润了,怜儿猛地大叫一声:“哥!”人已奔向燕离情,一下子扎到他的怀里,“哥,真的是你吗?”泪水缓缓流下,连声音也变得暗哑不清了。 燕离情慌忙拍着怜儿的背,话里也有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怜儿乖,不哭了,哥哥不是来了吗?” 使劲儿抹去泪痕,但仍是止不住继续奔流的泪水,怜儿又哭又笑:“哥,怜儿好想你呀,每天都想。” 两支手分别轻扯住怜儿的脸蛋儿,燕离情开玩笑地说:“瞧你哭的,简直像只小花猫!” 怜儿不依了,娇嗔地回揪住燕离情的脸:“哥哥才像个大花猫,还有胡子呢!”小手同时刮向了燕离情的下巴,那里有新长出来的胡茬,青青的一片。 燕离情不在意地拨开怜儿的手:“鬼丫头,真是目无尊长!”眼光瞟向了跟在怜儿身后,那个有点畏畏缩缩的女孩,他眼睛微眯,转头看向云天梦:“好小子,半年不见,你又有新欢了,我看你是皮紧了。” 云天梦不由苦笑道:“你别胡乱发威好不好,我根本不认识她!” 怜儿赶快拉过任宝宝:“哥,云哥哥,她是我的新朋友,叫任宝宝。还是四哥的妹妹呢!” 云天梦微带诧异:“龙四的妹妹?” “龙四?”燕离情摸着自已的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任宝宝:“原来,你的哥哥就是那个脸皮奇厚、朝三暮四、寡廉鲜耻的花心大萝卜任雪?”虽说他和任雪早已“化干戈为玉帛”,但并不见得他就欣赏这个人。 原本怕怕的任宝宝,一听他如此辱骂自己的哥哥,努力鼓起勇气反驳燕离情:“我哥哥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不许你骂他!” 燕离情抱胸而立:“我骂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我……”任宝宝张口结舌了好一阵,突然“啊”的一声哭了起来,那泪水就如滔滔江河,奔流不止。这次换燕离情手足无措了,眼见任宝宝有越哭越凶之势,他可是尴尬了:“我和你开个玩笑而已,至于有这么夸张的反应吗?” 怜儿连忙上前哄劝:“宝宝,你别哭了,都是哥哥不好!” 任宝宝哽咽地说:“你哥哥为什么要骂我哥哥?” 怜儿瞪了燕离情一眼:“宝宝,别生气,我哥这人有点儿缺心眼,你就别怪他了。”任宝宝竟然当真了,她立刻止住了哭声,点点头,并好奇地看看燕离情:“原来是这样呀。”当然,她看燕离情的眼神完全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什么?”燕离情一把拽过怜儿,咬牙说:“几个月不见,你倒是胆量见长了?”正在这时,外面一个女人声音喊:“梦先生,怜儿姑娘,我给你们送饭来了!”是李大嫂。 怜儿迎了出去,要拉李大嫂进屋,但李大嫂说什么也不肯往里走,她犹豫再三才问:“怜儿姑娘,听小虎子说你家里来了神仙?” 怜儿一愣,什么神仙?云天梦自然明白原委,不由暗自好笑,嘴唇一弯,他扬声向屋内说:“燕大仙!有人要见你。” 屋内正在喝茶的燕离情听了云天梦对他的称呼,“扑”的一声又把已进嘴的茶水全数喷了出来,没想到正好喷了对面任宝宝满头满脸,他慌忙起身,尴尬地正想道歉,任宝宝已经唇角一撇,再次大哭了起来,并且边哭边往屋外跑:“怜儿,你那个坏哥哥……他又欺负我了。” 怜儿看看狼狈不堪的任宝宝,拉着她,气冲冲地就向屋内走想找燕离情算帐。 屋内正懊恼不已的燕离情,顺手拿起一个酒壶,猛灌了一口,谁想那“酒”入口奇酸,燕离情难受得眉头紧皱,再一次把那口“酒”喷了出来:“呸!呸!什么玩意!别告诉我,这也算是酒。” 怜儿走进来,原本要兴师问罪的她现在却一脸惊奇:“哥,你干嘛要喝醋呀?” 随后跟到的云天梦浓眉一挑,笑意盈盈地丢给燕离情两个字:“白痴。” 当晚,怜儿和任宝宝睡在一起,怜儿给任宝宝讲了许多以前的故事,听得任宝宝惊叹不已,根本没有一点儿睡意。云天梦和燕离情只能把几个桌子并在一起,凑和着过夜了。夜深了,云天梦却无法入眠,以手枕脑,他一直在回想燕离情白天所说的话。他可以不去理会江湖的兴衰,但龙文天的生死,天龙会的荣辱,他却无法不去牵念。文天,他真的变了吗?他不由陷进了对往事的回忆…… 第 38 章 “小文子,快去挑水!” “小文子,快去劈柴!” “小文子……”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满头大汗地来回奔走,他是这个酒店掌柜不久前买回来的。自从来到这里,他没日没夜地干活,即使如此,也难得主人的好脸色。尤其是老板娘更把他当畜牲一样使唤,小文子几乎是咬着牙承受这一切的。 费力地把最后一桶水倒进缸中,小文子吁了一口气,顺势就坐倒在地上。捶了捶已有些累得发颤的双腿,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泥尘和汗水,露出了一张眉清目秀的小脸。好精致的面孔,只可惜却被污垢掩埋了。 旁边里伸出一支手揪住了小文子的耳朵:“好呀,前边忙得团团转,你却在这儿偷懒,皮肉又痒了,是不是?” 小文子被揪得站了起来,他痛得直咧嘴:“老板娘,都是小文子的错,我这就帮忙!”肥胖的老板娘甩开他的耳朵,恶狠狠地说:“快去!” 小文子慌忙跑到前边店里,撑着已疲惫不堪的身子端盘递水,这时他的心里不由泛起一阵酸楚,自已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罚他如此受人欺凌? 他招呼完几个客人后,便把闲置的椅子搬上桌面,这时,一个幼嫩的声音从店门处传来:“掌柜的,行行好,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您发发善心,给我个馒头,佛祖会保佑您发大财的!” 小文子转头,正看见掌柜的一脸凶相地把一个小乞丐扯出店门。小文子好奇地跑过去,才见那小乞丐矮矮的个头,看样子还不到十岁,只是满脸泥黑,也看不出长相,倒是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得很。大冬天的,他竟然只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外衣,想是拣来的,露出两小截同样黑漆漆的腿。现在被掌柜的一扯,连肩头也暴露在外,小文子立即升起了同情之心,起码自己还有安身之地,这小乞丐才多大,却流落街头,乞讨度日了。 “臭要饭的,以后再敢进我的店门,非打断你两条腿不可!”掌柜的可没有一点儿施舍饭菜的意思,反而威胁起小乞丐。小乞丐抹着鼻涕,无精打采地往街头走,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身体,冻得有些瑟缩了。 小文子往厨房走,趁人不注意,偷了个馒头和几块牛肉。找了个隐蔽的角落,他把多出的牛肉分别夹在两个馒头里,并塞进怀中才回到店中。因为有人要喝已没余货的杏花酒,老板娘便给了小文子一两银子,让他去酒店拿一坛回来。 飞快地跑出去,小文子到处寻找小乞丐的身影,就在他要到达酒店时,却看见小乞丐正蜷缩在对面的墙角下。他想了想,便先去拿银子买了酒,接过酒坛,他机灵地凑近酒店老板:“张大叔,我故意向客人推谏你的酒好喝,好让您多挣些钱呢!”张大叔呵呵笑着从柜里拿出两文钱递给他,“以后就这样做,亏待不了你,拿去买糖吧!” 小文子感激地接过钱,这次他走向了小乞丐,低下身他先把馒头塞给他:“快吃吧!”小乞丐不敢置信地望着馒头,反应过来后,立即狼吞虎咽起来,他可真是饿极了。 等小乞丐吃完一个馒头后,小文子又抓过他脏兮兮的小手,把两文钱放上去:“我只有这些钱,给你以后买吃的吧!”小乞丐歪了歪脑袋,大眼睛却盯住小文子的手,那支手早被冻得青一块紫一块,而且布满了细细的裂痕,“你的手裂了呀?” 小文子不在意地缩回手:“天天干活用水,再加上天气冷,怎能不冻呢,你先吃吧,我得走了。”小文子站起来往店里走,小乞丐却似在想什么事情。 回到店中后,小文子继续忙里忙外,刚要去厨房端菜,突然一个气吁吁地声音向他而来:“小哥哥!“ 他转头一看,竟是小乞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只是这次他手里拿着一个贝壳状的物件递向小文子:“老先生说了,擦了这种油油,手上的冻伤就会好的,你给我的两文钱正好够买这个。” 小文子心里虽然感动,但更多的却是着急,他忙把小乞丐推出门:“你快走吧。” 但就在不远处的老板娘已闻声赶了过来,她一把就抓起了小文子:“好呀,你哪来的钱给小乞丐?一定是偷店里的,你个狼心狗肺的兔崽子,我养你喂你,你却偷钱给乞丐,看老娘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一巴掌就甩了过去,打得小文子一个踉跄,脸上登时现出五条红印。 小乞丐一看好心的小哥哥挨打,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他一头就撞在了老板娘肚子上,老板娘“哎哟”一声摔倒在地,她气极败坏地吆喝着:“当家的,快来呀!” 掌柜的和另两个伙计听到喊叫赶了过来,一看这情形,二话不说,捋起袖子后各自拿出一个木棍,冲着小乞丐就是一阵没头没脑的乱打。小乞丐痛得蜷缩住小小的身子,但他却一声也不吭,小文子一见,顾不得许多 ,他怎能眼看着瘦弱的小乞丐再挨打?他扑上前用身子护住小乞丐 :“老板,是我的错,打我吧。” 老板娘已站了起来,她也拿起一根木棍,凶神恶煞地说:“吃里扒外的小畜牲,打的就是你!”提起棍子就往小文子而去,于是,棍子狠狠地落在他的背上,腿上……眼看着,鲜红的血浸染了他的衣服,并渗透出来……旁边的人并没有上前劝阻,必竟谁愿意为两个无家无势的孩子得罪人呢? 小文子和小乞丐争相护住对方,宁愿那棍子多落在自己身上。只是渐渐地,他们再也没有力气去争了,随着大量鲜血的流失他们的生命也一点一点地流失呀! 这时候,一个观望很久的白衣少年排众而出。他的年龄也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可是他那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风采气度却让人不由而然忘记他的年龄,不敢起轻视之心。 “住手!”少年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清晰地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老板娘那帮人身子一震,停下了动作。小文子和小乞丐困难地抬起头,就在那一瞬间,他们以为看到了一位天上的神祗降临世间,而且是专为拯救自己而来。 少年向他俩走过来,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怜惜和心痛,他的声音低柔而亲切:“一切都将过去了!” 小乞丐眼睛一亮,似是忘了伤痕累累的身体,他挪过来紧紧抓住少年的白衣下摆:“你会带走我们,对吗?” 少年降低身子,目光凝注在小乞丐身上:“愿意跟我去经受天与地的考验,风与火的磨炼吗?也许你会成为不世之雄。” 小乞丐欣喜地连连点头:“我跟你去。” 少年笑了,目光又转向小文子:“你呢?” 小文子脸上有着多少凄苦,又有着多少坚决:“反正留在这里也只有无休止的凌辱,我宁愿投身到烈焰中,搏他一搏。” 少年眼中有着欣慰,他重重地点头:“好,云天梦会给你们一个全新的人生!”他蓦地站起身,衣袖飞扬中,他的面孔焕发着主宰一切的光彩。向着老板娘等人,他说的话是不容置疑的:“他们,我带走了。” 老板娘虽然早已被云天梦霸人的气势所慑,但此时利益攸关,她也顾不得许多:“你不能带走小文子,他是……” 云天梦岂容她多话,大袖一拂,老板娘便已被一股大力推送入店中。他连头也不抬,淡淡地说:“别跟我说‘不’这个字。”旁观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老板娘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谁也不敢多话了,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小乞丐正是日后江湖中剑称第一,人却精灵跳脱的天龙会飞鹰七使龙七。而小文子便是那一人下、万人上,手操大权的天龙会文尊侍龙文天…… 想到这里,云天梦不由微微叹气,文天,龙七,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 39 章 第二天早晨,四个人匆匆吃了几口粥。之所以要“匆匆”,是因为早餐的米粥是怜儿熬的,自是无法细嚼慢咽地去品尝。燕离情一直就苦着脸,勉强咽了一口,便称饱了。话说回来,怜儿就有这种本事,无论多精细的原料一经她手,必定无法下咽,也算是难得的“才能”了。 云天梦让几个来上课的学生回去了,自己却示意怜儿跟他来。于是,他们两人自顾自出去了,却留燕离情和任宝宝面面相觑。 独处的两人都显得不太自在,尤其是任宝宝,一个劲儿地用手绞扭着绢帕。也难怪,她自小因病所以难得出门,与生人更少接触,让她独自去面对一个陌生的男人当然是不知所措了。 燕离情首先打破僵硬的局面:“这两个家伙把客人抛在家里,自己却去散心,真是……缺少家教。”似有点辞不达意。说也奇怪,燕离情什么没经历过,多大的场合他都能应付自如,可当他面对娇小纤弱的任宝宝时却感觉缚手缚脚。实在不适应这种情形,他站起身来,也不知在向谁说话:“你先坐着,我上镇里打壶酒去。”他想开溜了。 “喂?”任宝宝顾不得矜持,紧追在他后头,“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我……怕!” 燕离情奇怪地扭头看她:“这里又没有别人,你怕什么?” 任宝宝的声音细如蚊蚋:“就因为没人,我才怕呢!” 略作思考,燕离情假装明白地点点头:“那好吧,你跟我一起去。” 燕离情健步如飞地在前面走,任宝宝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的。终于发觉任宝宝的不适,燕离情放慢脚步,等她跟上。任宝宝松了口气,却不禁偷瞄燕离情,她见过的男人,伸出手指头就能数清,自然对这种“异性动物”很是好奇。 两人到了青河镇,燕离情带头进入一家酒楼,坐下后,任宝宝才鼓起勇气问:“不是刚吃过早餐吗?” 燕离情身子前倾,小声说:“别告诉你,你真的把怜儿做的那种东西当饭吃了?” 任宝宝娇怯地一笑:“我……我只吃了一点儿。” “所以呀!”燕离情眼神转到正向他俩走来的女人,“咱们应当补偿一个受虐的肠胃才是。” 那女人年龄在三十到四十之间,却是风韵犹存,她是酒楼老板平四娘:“哟,两位客官吃什么?”她问的是两位,眼睛却盯住燕离情一个人。 燕离情眯着眼朝她笑:“弄几个好菜,再来一壶竹叶青就行,你大爷我一向好说话!”说完,还在平四娘左摇右摆的腰肢上拧了一把,使得她媚笑连连,“是,大爷!” 燕离情又看向任宝宝:“你吃什么?”任宝宝不大自然地挪挪身子:“什么都可以。” “那就再来一碗八宝粥和一盘油酥小饼,快点!” 平四娘去张罗饭菜了,临走时还给燕离情飞个媚眼,本来一直低着头的任宝宝这时突然问:“你们认识吗?” 燕离情回答得很干脆:“不认识!” “那你干嘛拧她腰,她也不生气,还那个样子看你呢?”任宝宝再次提出疑问。 燕离情摸摸自已的下巴:“女人遇到了男人,可不都一样。” 犹豫了下,任宝宝伸出纤白的小手:“那……我可不可以也拧她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看那个女人不顺眼。 “别,千万别!”燕离情可不想看一场“女人的战争”。 饭菜依次上了桌,燕离情开怀畅饮,这次平四娘再给他抛媚眼,他也没有时间理了。就在燕离情正喝得尽兴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逼近,并且穿过酒楼门口,直接向燕离情和任宝宝而来。任宝宝无意中抬头一看,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因为为首的人正是任府总管任庆。 “二小姐,原来你在这里,我已经找你多时了。”任庆话说得不冷不热,身后的下人们立刻团团包围住燕离情和任宝宝。 燕离情似是到现在才发觉事情不对头了,他惊愕地向四周看看:“喝杯酒而已,何必要劳动你们这么多人伺候,真是,怪不好意思的!”他还有心思跟人家嘻皮笑脸。 任庆老脸一沉:“臭小子,待会老夫好好伺候伺候你!” 任宝宝慌慌张张地站起身,连话都结巴了:“任总管,不关他的事,你别……别……” 燕离情绕过桌子,走到任宝宝身边,低声说:“喂,不关我事,那你准备回去嫁人了?” “我不!”任宝宝冲口而出。 “那不就得了。”燕离情重新面对着一帮凶神恶煞似的任家武士们,拱拱手:“燕某给各位请安了。” 任庆可不吃他这一套:“二小姐,你还是赶快跟我回去,卢少掌门已经特意从崆峒山赶来看望您了。” “我……我不用他看……看望,我要……要去找哥哥。”边说着,任宝宝边往燕离情身后躲。 任庆脸色变冷了:“二小姐,你最好是听话,否则老奴可要用强了。” 安抚地拍拍任宝宝的肩,燕离情插话了:“我说你没听到她说不回去吗?你一个做奴才的怎么也不守本份,管起主子的事了?你知道这叫什么,逆伦犯上,懂吗你?” 任庆仔细打量着他:“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你以什么身份管我任家的家务事?” 燕离情扭回头悄声问任宝宝:“对呀,我以什么身份管你的事?” “随便!”任宝宝紧紧抓住他的后背的衣服。 回过头,燕离情神情郑重地说:“任宝宝已是我的人,我当然要管。” 他此话一出,任庆又惊又怒:“怪不得一向胆小如鼠的二小姐敢私自外逃,一看你小子的模样,就知道问题是出在你小子身上,果然不差。” 燕离情听到任庆对任宝宝的评价时,不由瞥了一眼瑟缩发抖的任宝宝,还真有点“鼠”的味道。可当听到后一句,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时,不由疑惑地摸摸脸:“我的模样怎么了?难道很有拐带妇女之嫌吗?”燕离情却不知,他虽然没有云天梦超然卓绝的风采,但却自有种成熟男人的独特魅力,尤其是他自然流露出的洒脱和那种漫不经意的言谈,绝对有条件让小女子们为他神魂颠倒。 气怒交加的任庆一摆手:“二小姐,得罪了。来人,把二小姐带回去,谁若敢拦阻,便给我狠狠地打。” 两个家丁首先扑上,燕离情右手随意一翻一转,也没看清他动作,那两个家丁已经抱着手腕惨叫地退下了。 任庆这才看出眼前的紫衣人看似吊儿郎当,实际上却是个高手。他脸色一缓,客气地抱抱拳:“兄台可否告知姓名,任某回去也好有个交待。” 燕离情一副为难的样子:“不是我不敢留下名字,而是今天我为这种事与你们动手,传扬出去实在有损我的名声!不过你可以去问卢明达,只要你描述出我的长相和衣着,他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告辞了。”拉起任宝宝的手,燕离情带她走出酒楼。 “总管,您……”一个打手问,任庆冷笑一声:“你们去跟踪二小姐,我这就回去搬兵过来!” “是!” 第 40 章 云天梦和怜儿走在田径中,清风拂面,麦香飘溢。望着眼前静溢安祥的乡村图景,云天梦知道恐怕这里将不再属于自己。 怜儿虽然与云天梦的性格迥异,更难理解他复杂多变的个性。但长久以来的朝夕相处,却与他在不知不觉中心心相印,息息相通。也许怜儿不是最懂云天梦的人,但却是最体贴、最关爱、更甚说最能判知他心情的人。 弯下腰,怜儿随手摘下田边的一根草拿在手中:“云哥哥,我们是不是要离开这里了?” 从怜儿手中拿过草,云天梦看似随意,实则专注地问:“你不舍得,是吗?” 抬头看看南飞的秋雁,怜儿悄悄地说:“可是云哥哥真的不该属于这里,你和怜儿不一样的。” 轻轻拢住怜儿的肩,云天梦和她一同望着长空万里:“但最后的选择却由你来决定,这是我叫你出来的原因。” 真心地笑了,怜儿幸福地靠进云天梦的怀中:“云哥哥,你待怜儿真好!” 温柔地抬起怜儿的脸庞,云天梦眼中深情无限:“我只想你快乐,否则我做什么也没有意义。”略显犹豫,他有些为难,“我知道,你喜欢这里闲适无忧的生活,这使我委决不下。” 怜儿眨了眨眼:“可我知道若让你留在这里,你一定不快乐,所以我要和你一起去见文大哥、七哥。”想到他们,怜儿兴奋地大叫起来,“我又能见到文哥了,我又能见到七哥了,我可真想他们。” 云天梦不太高兴了:“你想的人倒挺多,也不嫌烦!” 怜儿一脸俏皮地紧揽住云天梦的脖子:“你不也很想他们吗?要不,你为什么回去呢,还不是为了文大哥?” 云天梦闻言叹气:“想不到云天梦终要回归江湖,只不知等着我的又将是什么?” “反正我知道只要是发生在云哥哥身上的故事一定是最精彩的。”怜儿从没有如此自信过。是呀,天龙之主的经历绝对不该属于平凡,只可惜,不平凡并不代表快乐,恐怕绝大多数将为苦痛所承载。 云天梦和怜儿在这边为未来而踌躇,那边已回到草舍中的燕离情和任宝宝却已被强敌团团包围。当然,敌骑行事如此迅速并不单单因为马快,更主要的是燕离情一路上悠哉缓步,就像是生怕跟踪他们的人跟不上他似的,自是让对方有足够的时间调动兵马。几十匹铁骑的到来让村中的居民惶恐之极,纷纷闭户关窗,却在屋里向外偷窥,并担心起草舍中的客人。 燕离情缓步走了出来,对着为首的三人微微一笑,那笑容,嗯,很是亲切,有种久别相逢的味道,只可惜来者却没有他的感觉。 首先发话的是为首三人中唯一的年青人,他相貌平平,眼中却有种暴戾之气:“听了任管家的描述后,我还有些有太相信。想不到真的是你,燕离情,你不在浩穆院做你的山大王,却跑到我崆峒地面撒什么野?发什么威?” 燕离情一抱拳,客气有加地说:“卢少掌门别生气,燕某人有下情上禀。”原来年青人正是卢肃东的儿子卢明达。 稍微有些发福的老者不耐烦地说:“贤婿,别听他啰嗦,赶快让他交出宝宝才是。”任家老爷任路通发话了。 旁边面目阴鸷的老者用手捋了捋胡须:“任老兄,您可错了,燕院主乃是两湖霸主,统率数万儿郎,他的话可不能不听呀。”他正是名闻天下的薛神医,话落,又转向燕离情:“燕离情,你少假装谦恭有礼了。我只希望你把任小姐交还给任家,那么老夫也可既往不究。” “哎!”燕离情笑得还是那么谦逊,“薛神医言重了,燕离情一介后生小子,自是要听从各位的教诲。” 卢明达见机厉声说:“既然知道,就快些交出任小姐,否则就别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燕离情摇头,指指卢明达,话却说给任路通听:“任前辈,您看看姓卢的嚣张劲儿,任小姐嫁与他,不正应了一句俗话:一朵鲜花插在……嘿!像我这么斯文有礼的人后面的话还真不好意思直说。” 卢明达气得脸色铁青:“姓燕的,你敢戏耍我,今天我就让你尝尝本少爷的厉害。”说完,一扬手中青锋剑,就要扑上去,薛神医却在这时一摆手:“明达,你退下,你不是燕离情的对手,就让为师的领教一下洁穆院主的神功。”他神定气闲地走上前,并从腰间摘下一个捣药的木杵。 这时茅屋窗户边上露出半颗小脑袋,是任宝宝在偷偷往外瞄:“燕大哥,你小心,上次他那木杵把一块儿大石头都砸碎了。” 燕离情立刻夸张地叫:“有那么厉害!不过薛神医,我不太明白你好端端地砸石头做什么?莫非是手脚抽筋,想松动一下。” 薛神医手中木杵如疾风般扫向燕离情。燕离情身体平平地移后一步,正好躲过木杵,他右掌一翻,只见那手竟在瞬间变得坚硬无比,阳光照射下,更显出青渗渗的光芒,宛如一把利刃横在那里。 “好,手刃!”薛神医大喝一声,木杵顿时带起一阵旋风,向燕离情卷去。后者手掌也在同时间摇转,只见满天掌影围绕着木杵旋飞流转。一圈圈影,一道道光,一阵阵风,使得旁观众人眼花缭乱。 燕离情的手像是一抹流星,一道鬼影,倏忽来去,无迹可寻。木杵虽灵却逃不过鬼手之纠缠,那手就象突然来自虚无,一把就抓住了木杵,但马上又放开,燕离情飞速后退,笑吟吟说:“薛大圣手,承让了!” 神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卢明达面向燕离情:“燕离情,今天可不是比武较量,为了维护道义,也就不能计较手段了,师傅,我们一起上。” 任宝宝在屋里呆不住了,她顾不得安危跑了出来:“燕大哥,不可以,他们那么多人你会吃亏的。”转头她面向任路通:“爹,求求您,女儿不想嫁给卢公子,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任路通怒火冲天地骂:“宝宝,你还知不知道羞耻,竟和姓燕的同居一室,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卢明达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却努力装得平静:“任伯父,我看宝宝只是一时被燕的迷惑了,燕离情一向自命风流,到处留情,身边更是女人不断。今天我们一定要为江湖除害。” 无缘无故被扣了顶“自命风流”的帽子,燕离情面现讥笑:“这就是你们白道常用的手段,指鹿为马后杀人灭口。”随手脱下斗篷,递给任宝宝:“你先进屋里,看我燕某人替你诛鬼去邪。” 任宝宝满心感动地接过斗篷抱在前胸,眼泪再次倾泄而出:“燕大哥,我现在才知道你是个好人。” 燕离情不由苦笑:“知道就好。” 薛、卢二人各拿兵器站成一条线,燕离情微一昂首,人已跨出一步…… “想不到我半年未理江湖事,崆峒派已有如此威势了。”云天梦从麦田中缓步踱出,白衫飘拂中,他的面容愈加俊美慑人。 卢明达一看到他,只觉脑中轰地一声,“哐当”手中剑已掉落地面。 薛神医面色巨变,不敢置信地盯住云天梦:“天龙!”他这一说,使得在场原本不知情由的人也立刻清楚了一件事,那便是眼前秀美绝伦的年青公子就是江湖第一人天龙会主云天梦,每个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而退后一步。 薛神医赶忙拱手陪笑:“薛某给云盟主见礼了。” 若在以前,云天梦绝不会给他好脸色,可是半年前的风波已使他心灰意冷,再加上近年来的修心养性,早让他性格中锋锐的一面磨平了不少,他和煦地一笑:“薛神医,你太客气了,云天梦也早闻圣手之名,今日见面确是幸事。” 薛神医有点儿受宠若惊:“云会主,您失踪江湖后,多少人在寻找你,却不知您竟近在咫尺……” “薛神医!”云天梦打断他,“任小姐与我相识,她的事,我不能不管。” 薛神医眼光一转,自然不敢问他与任宝宝的关系,他有些为难地说:“云会主,小徒……” 云天梦脸一沈:“我的话你没听见吗?”天龙主毕竟是天龙主,再怎么韬光隐晦却仍是难改性情。 薛神医想不到他喜怒变化如此之快,果然如传说所言,他有些胆战心惊地说:“云会主,一切……还是随缘吧。” 云天梦大袖一扬,转身走向草舍:“既然如此,云某不送了。”见云天梦下了逐客令,薛神医等人如闻大赦,赶快拱手退后,任路通还要再问,却被薛神医强行拉走了。 燕离情随云天梦进屋:“天龙主就是不同凡响,几句话就让来敌尽退,真让我大开……”。 “你闭嘴!”云天梦呵斥一声,“还不是你故意引他们来此,以扰乱这里的平静,只要我一现身,想不走也不行了。”燕离情嘿嘿一笑,也不否认:“天龙主英明,燕某人佩服。” 云天梦冷哼一声,懒得再说。 第 41 章 云天梦一现身,青河镇的确不能再住下去了。因为只要云天梦隐居青河镇的消息一传出,这里必会成为是非之地。无论是恩是仇,云天梦都牵扯得实在是太多了。所以,第二天早晨,云天梦四人悄悄地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村落,没有惊动任何人。 马车一直在往东走,大道两边落叶旋飞,又是一个秋天了。天快黑了的时候,马车正好进入伍城而停在一家客栈前。 店伙计带他们向里走,突然前面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还夹杂着女人的哭泣和求告声:“李掌柜,求求你,明天我一定能想出办法。” “我已经给你一天时间了,你以为我这里是棺材铺吗?来人,把他抬到乱坟岗上去。” 云天梦等人正在诧异,店伙计说话了:“这姑娘也真可怜,老远从安徽逃荒来这儿,谁想刚到这儿,她爹就得病死了,连下葬的钱都没有。” 穿过一个走廊,云天梦正看到两个男人抬着一个死人要往外搬,旁边一个年青的女人跪在地上使劲拽着死人的脚不放,边哭边向站立一旁的掌柜哀求着:“李掌柜,我保证再有一天就将亡父下葬,我不能让他死后连个墓穴都没有呀。”这女孩虽穿得破旧,却长得却极为美艳,尤其此时珠泪盈面的模样更似梨花带雨,娇弱地让人心生怜惜。 李掌柜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哎声叹气:“不是我没有人情,实在是店中停着死人太不吉利呀,玉姑娘,如果你不能拿出银钱来为你父亲下葬,那就休怪我……” 玉姑娘挪前几步,紧紧抱住她爹的尸体:“不要呀,李掌柜,再容我一天……”她的泪流得满腮满脸。 李掌柜却似心硬得很:“快抬走!” 玉姑娘再也顾不得女孩子家的矜持,用力去推开两个要抬人的伙计:“不能呀,不能呀,李掌柜,你等一等呀,只要你肯……替我爹做后事,我……我愿意永生永世侍候你。” “慢着。”李掌柜一听,立刻阻止住两个伙计,他色眯眯地盯住玉姑娘:“你说得是真的?”玉姑娘不去看李掌柜,只是一脸悲哀地看着她爹死灰的面目,她缓慢地点点头,泪水再度流下。 李掌柜大喜过望,刚要说什么,旁观的怜儿却看不下去了,她怒冲冲地跑过去扶起玉姑娘:“这位姐姐,你别怕,我来帮你。” 玉姑娘不敢相信自己有如此的好运,她忙伏下身子连连磕头:“姑娘,如果您行行好,替我葬父,玉嫣愿意一辈子服侍你。”虽然同是服侍,但她宁愿选择后者。 怜儿慌忙把她扶起来:“姐姐,别这样。”她跑回云天梦身前,把手伸进他的前胸衣服,看样子是要掏钱,云天梦忙抓住她乱摸的小手,苦笑着说:“怜儿,我来拿就是。”云天梦从衣襟中拿出百两银票自行递给李掌柜:“掌柜的,玉姑娘她爹的后事劳你操办一下。”他已无需隐瞒身份,所以天龙会各地钱庄的银票,他自可随意取用。 李掌柜还待犹疑,燕离情已一掌拍上了他的肩头,拍得他一个踉跄:“还不快去办?” “是,是,我这就去办!”李掌柜不敢再说什么,赶忙张罗去了。 玉姑娘走到云天梦身前,盈盈跪下:“公子的大恩大德,玉嫣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云天梦淡然道:“你起来吧,若谢便去谢谢那位好管闲事的怜儿小姐。”不怪他表现冷淡,人世间的凄苦他是见得太多了,也领略得太深了,这种卖身葬父的事早已激不起他心中任何的波澜。这世间原本就有乐有苦、有尊有卑、有富有贫,若无高下之别,人们又争些什么呢?生活的定义就是如些呀。 但怜儿的同情心似乎永远也用不完,她拉住玉嫣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一样问东问西。原来玉嫣原是皖南人,但今年受了水灾,便与她爹一路卖艺逃荒至此,谁想他爹竟病死他乡,留下玉嫣连房钱都付不出来,更别说葬父了,便发生了上面掌柜赶人的事。 怜儿一听她无亲无故便决定把玉嫣一起带走,云天梦也拿她没办法,而且见玉嫣聪明灵秀,进退有礼,再加怜儿缺个贴身丫头便答应了。这玉嫣确实乖巧伶俐,怜儿和任宝宝都喜欢和她接近。现在继续南下的马车上,玉嫣正在教怜儿和任宝宝唱她们那里的小曲儿呢。 “乘彩航,过莲塘,棹歌惊起睡鸳鸯,带香游女偎伴笑,争窈窕,竞折团荷遮晚照……” 玉嫣的嗓音很甜,这首《南乡子》唱得是委婉有致,极为动听,怜儿和任宝宝学得更是认真,只可惜不经常唱歌的她们这一扯开嗓子“亮相”,还真让人不忍听闻。燕离情躺在车里唯一的床上,干脆用枕头蒙住头,但“魔音”还是穿进耳内,实在受不了,他把枕头甩在一边,大声叹气:“拜托了,鸡和鸭打架,也不会比你们烦人。” 怜儿气得刚要插腰教训人,这边任宝宝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她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燕……大哥,我真的有鸭子那么讨厌吗?” “喂,喂,喂!”燕离情赶忙打拱作揖,“我说宝宝,不,任小姐,任姑娘,任姑奶奶!我求求你,别哭了好吧,是我多嘴成了吧。”他怕死了任宝宝说来就来的泪水。云天梦一声不吭,只在旁边喝茶“看戏”。 怜儿替任宝宝出坏主意:“宝宝,你偏哭给他看,除非哥哥让你揍他两拳,你才能饶他。”任宝宝抹抹眼泪,瞄瞄燕离情,才小声说:“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任宝宝迟迟不敢出手,“我怕……怕他再用口水吐我!”她一直忘不了燕离情曾喷她一脸茶水。 燕离情无奈地重新躺倒床上,悲叹着:“哎,一失足成千古恨,我的无心之失竟让我一世英名付诸东流。” 玉嫣被燕离情假装悲苦的模样逗得抿嘴直笑,同时又忍不住好奇,悄悄拉拉怜儿的衣裳,见怜儿回头看她,她赶忙略微低头,从手帕中抽出自已的纤纤玉手,偷偷指了指燕离情和任宝宝,用眼神问是怎么一回事? 怜儿一边呵呵笑,一边凑近玉嫣的耳朵,讲述的声音倒不大,可那连比带划的架势十足一副“小三八”的模样,玉嫣边听边用手帕掩唇轻笑,却是不胜娇柔尔雅。 云天梦心生感慨,这一对“主仆”实在该颠倒一下才对,玉嫣无论是举止还是仪态怎么看都像个大家闺秀,怜儿,哎!才应是那少不更事的小丫头。 玉嫣无意中发觉了云天梦正在看着自已,她略显不自在,将目光移向了窗外,嘴角含笑,脸上却多了一抹酡红,那等的温柔羞怯,看上去愈发娇美亮丽了。 怜儿可没发现她的异状,仍在那儿一昧地笑得喘不过气:“哥哥还把醋当酒喝……喝呢!你说可……可不可笑?” 心细如麻的燕离情却已经瞄到了这边的情形,他有意无意地说:“别光笑人,也许有一天你会把酒当醋喝,那才是麻烦呢。”他此话自是针对云天梦和玉嫣而发。 怜儿向他挤挤眼:“我才没你那么笨?”她可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燕离情气得用手指点住她的鼻子:“笨呀,你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哎,这家伙的措辞总是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其实也怪不得他多心,实在是自第一眼看到玉嫣,他就有种直觉的不安,他倒不是看出玉嫣是否有什么动机,而是隐隐中感到以玉嫣的才貌绝非久居人下之辈,而攀附云天梦则是最快到达权贵顶峰的快捷方式。而怜儿,他那个傻妹妹,根本连防人之心也没有,又怎指望她去设法牢牢套住自己的夫婿,尤其是云天梦这种根本无法驾驭的夫婿。 感觉一向敏锐的云天梦可是听得明白,但他只是摇摇头,没有解释什么,跟燕离情讲理,才是自找麻烦! 任宝宝在那边开始自作聪明:“阿斗,我知道,他叫刘禅,是刘备的儿子,可是他并没有其父刘皇叔的气魄豪气,而是不思进取,燕大哥,我说得对不对?”她期盼地看着燕离情,希望他能明白自己也是饱读诗书的闺中才女。 燕离情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对极了,我们的卓文君小姐,我是不是该找个司马相如好让你也私奔一回呀?” 任宝宝开始听他把自已比成才女卓文君,心里还在窍喜,再听后来的话,不由得又羞又恼,眼泪也在不知不觉滚落,可是她嘴唇轻颤,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燕离情看她一副气怒不已的模样,立时就后悔了,任宝宝虽然单纯脆弱却是个善良可爱的好女孩,自己实在不该把火气迁怒在她身上。可是,此时他又无法收回刚才所说的话,只得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大手帕,那是他自已的,燕离情把这个帕子递给任宝宝,可任宝宝却扭头不理,肩头耸动着还在低低哭泣。不耐烦了,燕离情干脆拿起帕子去抹任宝宝的眼泪,动作虽有些鲁莽,却也流露出一抹少见的温柔。 任宝宝也被他吓了一跳,眼泪自然就忘了流了,等她反应过来,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燕离情也觉出气氛有些引人绮思了,尴尬之余,他把手帕塞进任宝宝手中:“给你吧,等再哭了时好用。” 什么话吗?任宝宝不满地想,好像自己很爱哭似的。可是看着燕大哥的手帕,她却不由一阵欣喜。这是燕大哥第一次送自已的礼物,紧紧地攥住那条简单的大手帕,似是再也不愿放开了。看来我们胆小畏事的任二小姐确实对燕离情怀着份特殊的感情,那感情她自己还摸摸糊糊,有信任、有期待、有依赖,还有一份难以描述的亲近。 玉嫣却似看出什么,所以她沉默地坐在旁边,举止间也变得小心翼翼了。 第 42 章 马车一路往北,终于到了郑州,越来越近黄河了。 汹涌的河水奔腾着多少英雄儿女逝落的血泪,它是华夏儿女的脊梁,悠悠千载,云飞云灭,浪起浪消。 云天梦望着滔滔而去的黄河之水,不由得喃喃自语:“看到你,才感离家不远了。” 怜儿紧紧偎依着云天梦:“云哥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拉住怜儿的手,云天梦往右边不远处的酒楼一指:“去东来楼,那是我常去的地方,从那里看黄河最好不过。”云天梦带路,五人走向东来楼,这座楼建得颇为古雅,红瓦勾檐,再加紧临黄河,却是一幅好景致。 此时是正午时分,按说酒楼中应该人满为患才是,但情形恰好相反,楼内竟一个客人都没有,静悄悄的,气氛颇为诡异。几人都感觉出这东来楼安静得不太寻常,云天梦声色不露,径自走向临窗的座位,燕离情等人也随他落坐。 一个伙计打扮的人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他头垂得低低的,说话也不象一般下人那等陪笑讨好,只是平和地问:“几位客官想吃些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却极为好听。 大家的目光自然都聚向云天梦,云天梦并没去看伙计,略一沈吟:“把你们最拿手的素菜做几个尝尝!” 那伙计沉默了下:“好的,我去吩咐厨房。”他不再多说,竟这样转身去了,而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过头。燕离情疑惑地看着伙计的背影,怎么这样眼熟? 桌上有刚沏好的热茶,几人一边饮茶一边等待,楼内依然安静得很,即使有一两个伙计端上些瓜果盘点,也是动作轻巧,绝不会弄出一点儿声响。耳边似是只有窗外的黄河水声在回荡。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种窒闷的静,那是一个穿着破烂、满脸泥污的年青乞丐,他站在酒楼门口,可怜兮兮地求恳着:“掌柜的,行行好,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您发发善心,给我个馒头,佛祖会保佑您发大财的!” 店老板也不知从哪儿走了出来,凶神恶煞地说:“臭要饭的!以后再敢进我的店门,非打断你两条腿不可!” 年青乞丐垂头丧气地要走开,恰巧刚才那个伙计又从后面绕了出来,年青乞丐眼睛一亮,忙冲着他喊:“好心人,谢谢你昨天赏我的馒头,还有,药店的老先生说了,擦了这种油油,你手上的冻伤就会好的,你给我的两文钱正好能买这个。”乞丐从怀中掏出一个贝壳状的东西递给了他。 听到这儿,云天梦端着茶杯的手不由一僵,这情景,这话语,似曾发生过。 那伙计的目光不易察觉得往他这边瞥了一眼,口中却急忙说:“你快走吧。” 谁知乞丐的话不但酒楼老板听清楚了,更引出了老板娘,她狠狠地揪住了伙计的耳朵:“好呀,你哪来的钱给这乞丐,一定是偷店里的。你个没良心的兔崽子,我养你喂你,你却偷钱给乞丐,看老娘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就给了那伙计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得伙计一个踉跄,云天梦竟也随那声响而身形一震。 乞丐这时见他挨打,竟不顾一切冲上来,一下子就把老板娘撞摔在地。 老板娘咬牙切齿地爬起来:“来人呀,给我打!”于是,一群伙计奔了出来,手中都拿着木棍,照着那伙计和乞丐开始没头没脑地乱打。 老板在旁边呼喝着:“打死那吃里扒外的小文子!” 这件事发生得如此突然,燕离情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而一声“小文子”却惊醒了坠入往事中的云天梦,他只觉一阵热血上冲,少年时的感觉竟重新经历,猛地转回身,他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声怒喝不但使燕离情等人感到意外,更结束了那边的混乱,只见那些人有致一同地抛开手中棍棒,原本一脸狰狞的老板和老板娘也立即停止了喝骂,而变得平静。被称做“小文子”的伙计和年青乞丐从地上爬起身,他们静静地看着云天梦。 然后,小文子和年青乞丐默默地跪了下去,紧接着是老板、老板娘、伙计们……东来楼内的所有人都纷纷跪倒在地了。 燕离情有些明白了,他阻止了正要发问的怜儿和任宝宝,示意她俩看云天梦。云天梦缓缓地走向“小文子”和那个乞丐,他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跪在地上的“小文子”慢慢地抬起头来。不错,他是龙文天,他那样虔诚地望住云天梦:“少爷,你曾经从地狱中将我们带出,然后半年前,您又放弃了我们,现在我们恳求你,无论天上地下,重新带上我们,好吗?” 年青乞丐的声音都带着哽咽了,他是龙七:“少爷,谢谢你又回家了,我在这里已等了你半年了。”原来龙七一直没有离开东来楼,因为他知道只要云天梦改变主意必会重到东来楼的。 “文天、龙七!”云天梦也扑通跪在地上拥住他俩,两人也紧紧地回抱住他,热泪也在不觉中滚落尘埃。这次的别离,真的恍若隔世了呀! 谁说男儿流血不流泪?这滴滴男儿泪,凝结着多少挚真的兄弟情,流泄着多少难以分舍的手足相惜?云天梦,有他们如此待你,你此生何求呀? 龙七扶起云天梦,他本是泥污的脸如今更被泪水冲得一团糟,可是却掩不住他真心的笑:“少爷,你看!”他拍着身旁的其它伙计,于是那些人脱去帽子外衣,抹去脸上化妆,他们……竟全是天龙鹰使,怜儿第一次看到龙一、龙二和龙六,龙八。他们都是一脸激动地围过来,一一和云天梦把臂相拥,那等的热切与感动,久别的兄弟们终于再度重逢了。 任宝宝当然也看到了自己的哥哥任雪(龙四),她扑到哥哥怀中,又是哭,又是笑,龙四自是惊喜交加。 龙七大步走向怜儿,一下子就把她高高举了起来:“怜儿,你要敢说不想我,我就要把你扔到黄河里去了。” 怜儿可一点儿也不害怕,她乐不可支地说:“我想文哥、一哥、二哥、三哥……九哥、十哥,偏偏就是不想坏七哥,你把我扔到黄河里去吧!” 龙七一时没了主意,怏怏不乐地放下怜儿:“真没良心!” 怜儿却一下子就抱住他,呵呵笑着:“我骗你呢,我可最想七哥了。” 转忧为喜,龙七用手拂乱了怜儿的头发:“这才对呀,哈哈!” 怜儿却乐得比他更欢,指着他的脸:“你看你,满脸都是泥巴,还笑我呢?” 燕离情斜视龙七一眼:“你的脸若再放火上烤一烤,才真是正宗的叫化鸡了!”众人自是一阵大笑,笑声随那黄河之水东流而去,直到天外。 热热闹闹用过午餐,十多人登上了早已停在黄河岸边的巨型画航。又顺流向东行驶了半天,才转入一个秘密航道,直到傍晚时分才靠岸登陆。 穿过一片森密的树林,一条宽阔的大道铺展在眼前,众人骑上早已配好的马匹,登上大路,在两旁无数武士的跪迎中奔向天龙会的总坛——龙城。 龙城是一座名符其实的城池,不但有城墙、城堡、还有宽广的护城河。现在,城门前二十米处一座吊桥从高处悬垂而下横跨在护城河上。城墙上,城门两侧,甚至护城河边数千名黑衣武士齐声高呼:“天龙之主,临尊天下。” 就在这响彻云霄的呼声中,云天梦等人骑马飞驰过外三坛,进入了内城,也就是天龙会的权利核心。站在天龙殿前,这里是龙城的至高处,黑袍龙冠的云天梦俯视着脚下熟悉的一切。 “苍穹无极,天龙称尊!”夕阳的金辉洒落在齐齐跪地的天龙英豪身上。 终于,龙归大海了! 沁芳园中,怜儿坐在湖边,两手托腮,直在哎声叹气,云哥哥整天泡在天龙殿中处理事务,恐怕都忘了还有怜儿这个人了?什么龙城吗?怎么走也走不到头,她早已玩腻了,就连这沁芳园也大得不得不可思议。这哪是人住的地方,还是他的草屋子好,最起码,走几步就能出门了。 三哥、四哥他们几个都回到各自的辖地去了,连宝宝也被四哥带走了,宝宝明明就不想跟他走,他硬要那么讨厌,非要带宝宝去落月城,害得哥哥也有些不太开心了。 怜儿自言自语:“这些人,竟干没意思的事。” “那也比你在这儿无聊地啃树皮好!”一个戏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七哥!”怜儿高兴地跳起来,转身奔向满面笑容的龙七,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又有得热闹瞧了。“走,七哥带你去寻有趣的玩儿!”龙七拉住怜儿的手,向园湖的另一边走去。 走过梧桐林中的碎石小径,再绕过几处假山,前面传来女孩儿的笑闹声,怜儿好奇心起,赶忙跑了过去。转过回廊,才看见对面一株粗大的古树上吊着一个秋千,一个身穿纱衣的女子正在上面来回悠荡,下面一群丫头打扮的女孩子正在争相替她推送秋千。 那女子纱衣飞舞,衬着漂亮的弯眉细眼,愈加地飘飘欲仙,怜儿记得她好像叫蔷薇,曾经和另外两个同样千娇百媚的女子去给云哥哥请安。她曾问云哥哥她们的身份,但云哥哥却含糊其辞,也忘了他说些什么了。只记得身边哥哥的脸色好像很难看。 怜儿走上前,大声跟蔷薇说:“这位姐姐,你让我荡一会儿秋千,好不好?” 那群女孩子见到她,立刻静下来,然后便开始窍窍私语起来。 蔷薇让秋千慢下来,但她并没有下地的打算,轻蔑地瞥了怜儿一眼,她一脸倨傲:“我当是谁?原来是浩穆院主的妹妹,不过这里可不是浩穆院,没有你发号施令的份儿!”转过脸她对着丫头说:“愣着干吗?还不给我推,别理她!”那群丫环们忙又开始替她推送秋千,而蔷薇却得意地大笑着。怜儿气得在原地跺脚,她真的很想去荡秋千,这个坏女人! 龙七赶忙上前安抚地拍拍她肩,并向她挤挤眼,意思是看我的。走上前,他笑得极是有礼:“蔷薇姑娘,几个月不见,您愈发地漂亮了!” 虽然自己的叔叔是内坛护法人魔,但蔷薇面对龙七也不敢太过失礼,便也笑道:“龙七使,你的嘴一向是最甜的,我可不上当!” “哎!我是说真的,否则,您怎能让少爷三千宠爱在一身?”龙七瞄瞄怜儿,看没什么反应,果然没听懂,放心地继续胡扯,“这次少爷回来,多半还是忘不了姑娘……呀!”他突然吃惊地瞪大眼睛,“蔷薇姑娘,你……树上的毛毛虫 掉在你头上了。” 蔷薇“啊”地尖叫一声,吓得差点儿从秋千上摔下来,她脸色大变地把住秋千绳索:“快停!”丫头们忙停下秋千。蔷薇慌慌张张地跳下来:“在哪儿?快给我弄下去!”几个丫头赶紧帮她在头上寻找毛毛虫。 趁这时,龙七一下子抱起怜儿把她安放在秋千架上,并用力地推动秋千:“开始喽!”怜儿把住绳索,身体来回悠荡,开心地不得了。 根本找不出毛毛虫的蔷薇立刻明白了,她铁青着俏脸:“龙七使,你什么意思?” 龙七边推秋千边不在意地说:“皇帝还轮流做呢?这秋千凭什么只让你占据着?” 蔷薇高傲地昂起头,有些天鹅的架式:“龙七使,你觉得这臭丫头有和争的条件吗?她只不过有个好哥哥罢了!” 龙七哈哈大笑:“我还以为只有男人会自命不凡,原来女人里也有这类幼稚的品种!” 怜儿边荡秋千,边看热闹,这时也有趣地笑:“七哥,你别理这讨厌的女人了,反正我们已经把秋千抢到手了,我也不下去了。” 蔷薇被他的话惹得大动肝火:“你以为我抢不回来吗?来人,给我把她托下来!”但丫头们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动手,有龙七使在,她们哪敢放肆! 龙七笑吟吟地说:“算你们聪明!” 蔷薇更加愤怒,她指着自己的丫环骂道:“你们这群不中用的东西,平常我白疼你们了?”说完,她对着一个长得很精明的丫头:“小巧!” 小巧眼神一厉,右手微动,只见一点光芒飞出,直射向绑秋千的绳索,“嘣”的一声绳索齐中断了。怜儿身形一挫,下意识地往后飘飞,落向地面。 龙七根本没想到她们真敢动手,惊怒地瞪了蔷薇一眼,慌忙掠向怜儿:“你没事吧?”惊愕中的怜儿这时才醒过神,看着地上断损的秋千,差点没哭出来:“秋千坏了!” 蔷薇向小巧点头表示嘉许,才万分得意地说:“你不让我荡,我便毁了它,你也玩儿不成!” 怜儿气得小拳头握得紧紧的,然后她东张西望,像在找什么东西。突然,她像是发现了目标,往湖岸跑去,并卷起裤腿,踏进水中,伸手在水底捞些什么! 蔷薇等人疑惑地看着她,莫名所以之下,蔷薇嘲笑她:“怎么?玩不着秋千,便去捉泥鳅了么?”众丫头哈哈大笑。 龙七也很奇怪:“怜儿,你干吗?水下凉,快上来!” “找到了!”怜儿兴奋地大叫,这一叫不但惹得龙七凑上前观看,连蔷薇等人也围了过去。怜儿突然扬起手来,将手中的东西抛向蔷薇!只听“啪”的一声,一堆黑乎乎的东西贴上了蔷薇的脸,那是湖底的污泥。 怜儿站在水中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喘不出气来,而蔷薇摸着脸上的泥,显然已气得不知如何反应。龙七看她那狼狈的样子,顿感十分解气,也哈哈大笑:“蔷薇姑娘,这次你擦的脂粉还真特别。” 众丫头七手八脚地拿自已的衣袖去擦拭蔷薇脸上的污泥,蔷薇却使劲推开她们,咬着牙说:“你们也去湖底挖泥扔她,快去!” 众丫头略一犹豫,便也淌入水中,看来要进行一场河泥大战了。 怜儿这时飞出水面,向着正在笑的龙七一招手:“快跑呀!”龙七边笑边拉住怜儿腾身飞起,向来处而去,只留下气得跳脚的蔷薇。 第 43 章 回到怜儿居住的恬然阁,燕离情正在那里等她呢。于是,怜儿手舞足蹈地给他讲了刚才自己的“战绩”,燕离情连连点头表示赞赏,并提出宝贵意见:“怜儿,听你说来 ,你表现得确实不错,只是略有不足,若能在污泥中再加上几条水蛇或水蛭什么的,就愈加完美了。” 怜儿坏笑点头,又忍不住好奇:“七哥,那个蔷薇到底是干什么的:” 龙七一愣,然后他很为难地说:“这个吗?其实……她……偶尔……差不多……也就是……哎呀!反正她什么也不干!” 燕离情脸上现出冷笑的神情:“她确实什么也不用干!反正你云哥哥有是的钱,再多养几个也无所谓!”该死的云天梦,妻子还没娶,妾倒是一大堆了。 怜儿模糊间也有点儿明白,所以她小嘴儿一噘,生气地垂下头,就在她一低头时,无意中看到哥哥腰间挂着一个香囊,怎么很眼熟?登时忘了烦心,她跳过去,一把揪住那个香囊,问燕离情:“哥哥,这儿是哪儿来的?” 燕离情低头一看,一向洒脱豪爽的他脸上竟也露出几分腼腆,带着些不自在回答说:“这是宝宝‘硬’要送我的!” 怜儿恍然大悟,然后就抱住燕离情的胳膊贼兮兮地笑:“哥,怜儿喜欢宝宝做我的嫂子,你说好不好?” 龙七在一旁凑热闹:“我同意!” 燕离情白他一眼:“一边去,哪都有你掺和。”然后他面色一怔:“怜儿,大哥是来向你道别的,我也得回院里看看了。” 怜儿一惊,忙抓紧他:“不许,我不许你走!” “怜儿!”燕离情好言好语地劝她,“大哥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呀!况且你文大哥成亲在即,我也该回去准备一份象样的贺礼才是,用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 “哥!”怜儿难过地靠着他,她真的舍不得哥哥呀! 燕离情也离开了,怜儿更加闷闷不乐了,云天梦有所感觉,所以今晚他放下一切事务,和怜儿在观站台饮宴赏舞。 银色的月光倾泄于地,反射出灿灿的光辉,使得这原本就清雅别致的琼楼玉宇更加剔透晶莹。纱帐斜飞,笙箫齐鸣,好一副瑶台胜景。 怜儿紧紧地依偎在云天梦怀里,两人都是席地而坐。身前紫檀木几上摆放着各色果品。怜儿左手拿着一个扒好的香蕉,右手抓住一串新鲜的荔枝,腿上还放着两个红苹果,小嘴里正在吃云天梦喂给她的葡萄,真是个天吃星。 云天梦有些无奈:“怜儿,把手里的东西放茶几上吧,又没有人跟你抢,拿看它干嘛?” 坐在他们左下首的龙七捅捅身旁的龙文天,故意放大声说:“这是馋猫的一惯本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听到他的话,正咬了一大口香蕉的怜儿登时被噎住了,犹不忘要反驳龙七,却咿咿唔唔说不出话,小脸憋得通红。云天梦赶忙一边喂她喝茶,一边替她拍打背部:“真是,吃点儿东西都不得安静!” 好不容易把堵在喉咙中的香蕉咽下,怜儿顺了一口气:“谁让七哥说我是馋猫!” 云天梦斜了龙七一眼:“你何必去理那个不开眼的家伙!”龙七没趣地摸摸鼻子,怜儿却笑得很开心。 龙文天也拍拍龙七肩膀,忍笑说:“以后要记得开眼才是!” 这时,台下乐声一转,几个婀娜丽人随着音乐节奏缓缓走入平台,最后行出的是一个身披红色纱衣的女子,她纤腰轻摆,宽大的纱袖半掩娇面,直到舞到平台中间,袖儿扬起,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她嫣然一笑,艳惊四座。 怜儿却一伸舌头,赶忙把头紧缩在云天梦的怀里,可千万别让她看到自己,原来那个舞女正是被怜儿糊了一脸污泥的蔷薇。 云天梦其实早就知道了上次的事情,这时见怜儿缩头缩脑的模样,不由好笑起来,他故意低头问:“怜儿,有什么不对吗?” 怜儿抓住他胸前衣襟,脑袋快要挤到云天梦的胳膊下了:“没……没什么?” 云天梦可不让她继续挤了,左手环抱住她的腰,右手将的脸颊托起,直到两人脸对脸了,云天梦微笑地直视她:“是不是你又惹祸了,才这样东躲西藏的?” 怜儿矢口否认:“我才没有呢,这几天我一直乖乖的,不信,你问七哥吗?” “是吗?”云天梦在的小脸蛋儿上轻吻一下,“想骗我可不容易!” “反正……反正……我没有惹祸……”怜儿吱唔其词了。 一曲终了,又换了一批舞姬,蔷薇便拿了一个托盘,盘上有酒有杯,她姗姗走到云天梦身前,跪下身子,偷偷地瞪了一眼怜儿,她才妩媚地一笑:“少爷,蔷薇敬您一杯,愿你再展雄风,一统天下!” 云天梦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他也笑容满面地说:“你还是象以前那般乖巧,不象某些人……”他故意瞄了眼怀中的怜儿,“竟给我填麻烦!” 蔷薇笑得更是娇美了,眼中那盈盈的情意简直能把男人淹没,她也轻轻靠上了云天梦的肩,半裸的玉臂围住了他的胳膊:“少爷,人家好想你,你以后可不能再出去那么久了。” 龙七这时立即紧张起来,他悄悄对龙文天说:“有好戏看了!” 果然,怜儿的身体一僵,她慢慢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云天梦:“你是说我总给你填麻烦,而这个蔷薇却很乖,是不是?” 微一皱眉,云天梦总觉得怜儿的反应不该是这样才对,他原本只是逗逗怜儿而已,可现在好像并非他预期的,他还没想出该怎么应付,蔷薇已然说话了,她虽然一脸温和,但眼中却透中一抹讥讽和不怀好意:“好妹妹,少爷只是跟你开玩笑,你可别把他的话当真哟!是不是,少爷呀?”她愈加凑近云天梦,一支手已经划上了他的胸膛。 她的话云天梦自然不能否认,但似乎承认也不合适,怜儿已经忍耐不住了,她冲口说:“用你管,臭女人!” 蔷薇脸上挂不住了,怜儿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骂她,若自已示弱了,以后沁芳园哪还有她的地位。但她要在云天梦面前保持自己的淑女形象,所以她立刻一脸委屈地低下头,一滴眼泪适时滑下脸颊,她微微哽咽了:“怜儿姑娘,昨日你用湖泥打我,蔷薇可以不计较,可我不明白,蔷薇并没有得罪你,也没做错什么,你为何处处欺负我?” 怜儿歪歪头,小脸蛋绷得紧紧的,昨天你不是很厉害,今天在云哥哥面前就变样了,她不屑地说:“你别假装可怜了,我才不上当呢!等下次,我把蛇放在你床上让它咬你几口,看你还装不装?” 龙文天和龙七齐齐摇头,这种暗算人的事,偷偷干就是了,怎能当众说出呢? 蔷薇立时粉脸煞白,她像受了极大的惊吓,身体自然而然地也往云天梦后面缩并紧紧贴住了他的背:“少爷,我……好怕!” 怜儿更加得意了,她也没发觉云天梦的脸色不对,于是她继续恐吓:“我还要弄许多蚂蚁、蟑螂、大青虫……螃蟹,对了,还有吸血的水蛭。” “够了!”云天梦喝道,他的怒火也随怜儿的话越烧越旺,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脑袋里到底都盛了些什么?他教的诗文曲谱怎么一点儿也不见,反而只有那些没有用的幼稚的东西,莫非他的教诲毫无用处? 怜儿被他喝得一愣,旋即发觉蔷薇正在云天梦身后跟自己示威的笑,她更加不服了:“我就要说,臭女人、坏女人!”并顺手把手里吃剩的香蕉皮扔了过去,正好挂在蔷薇头上,又是一件不错的“装饰品”。 蔷薇拿下香蕉皮,委屈地抽噎两下,便扑到云天梦身上哭起来。 怜儿却在旁得意地哈哈笑,她还以为自己占便宜了,殊不知正中了蔷薇之下怀,此情此景,她蔷薇是明显的受害者。 云天梦是何等人,他清楚蔷薇的心计,可是傻怜儿做的确实有些过份了,况且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存心偏袒,否则他天龙会主如何立威服人?脸色沈下来,云天梦质问她:“怜儿,你是怎么回事?”其实以怜儿的行为来说,他这种语气已是极为缓和了。 怜儿哪管许多,更不懂圆滑处事,见好而收,仍是一派固执:“谁让她笑我,哥哥告诉过我,谁要欺负我,我也要欺负她才行!尤其是女人,要不就被她吃定了!”这个傻丫头,连燕离情教她的“争风密诀”也说了出来。 云天梦脸色更难看了,该死的燕离情就不教些正经的,他冷冷地问:“你哥哥还教了你什么?我倒想见识一下!”这时他是真的生气了,这几日他没黑没夜地处理公务,可是仍然勉强托着疲劳的身子陪伴怜儿,谁想怜儿的表现如此让他失望。 龙文天一看情形不妙,忙过去拉住怜儿,悄声劝:“怜儿,听话,快向少爷道歉!”他不说向蔷薇道歉而说向云天梦道歉,自是为了让怜儿能够接受。 可云天梦的脾气也上来了。他不容置疑地命令:“她先丢污泥,再扔香蕉皮,道歉的对象应是蔷薇!” 这时占了上风的蔷薇心里可是得意之极,但表面上仍是垂头低泣,做状十足。 怜儿一看云天梦只护着那个女人,自然心中也是不胜委屈,可仍然不肯低头,她性格的某些方面倒真像极了燕离情:“我偏不!” 云天梦气极之下,突地抓住怜儿纤细的手腕,他怎能忍受有人如此反抗自己:“你说是不说?” 龙文天和龙七也着急了:“少爷,你别……” 怜儿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流下脸颊,沾湿了胸前衣裳:“我记得,你也曾这样让我向假月无痕道歉,那时我没有答应,如今更不会答应!” 见到她的眼泪,云天梦怒火顿熄 ,反而心中一痛,他怎么了?怎么如此冲动?那是她全心呵护的女孩儿,他怎么又让她落泪了? 怜儿倔强地抹去泪水:“哥哥临走时告诉我,我一定不容于那几个女人,可我一定又斗不过她们,如果连你也心向她们,那么就让我回浩穆院,想不到哥哥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燕离情太了解怜儿,也太了解云天梦了。 云天梦身形猛地一震,是呀,他的怜儿是最最单纯、善良的小女孩,她从没有害人之心,甚至没有防人之心,可偏偏这朵纯洁无暇的玉莲被他带入了风险的污浊尘世。在这里,她的漫无心机又怎能对付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冷箭毒刃,若自己尚不能维护于她,她何堪忍受? 怜儿一下子抽回被紧握的手腕,眼睛红红的:“我要回去,再不理你了!” 心中正无限懊悔的云天梦见她竟真的要走,情急之下忙拦住她:“怜儿,我……”后面认错的话他有些难以启齿了。 怜儿背过手,低下头,那样子才真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可怜,“反正,你生我的气,也不会再喜欢我了!” 云天梦被她那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揪的心好痛,他跨前一步,将怜儿紧紧纳入自己的怀里,低下头用脸颊贴住她的头发,他喃喃地说:“对不起,怜儿!都是我的错!” 蔷薇一见这情形,心里着急了!怎么事情又变了,明明都是那臭丫头的错,她忙上前去扯云天梦的衣裳,小声叫:“少爷!” 云天梦吻了吻怜儿的头发,平静一下心情,他抬起头对蔷薇说:“你下去吧!”为了怜儿,他真的应改变自己了。 “可是,少爷我……” 龙七可是不耐烦了:“喂,你听不懂少爷的话吗?”蔷薇气得白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下去。其它歌女也识趣地退下观站台。 因为头埋在云天梦胸前,所以怜儿的声音有些模糊:“你不是让我向她道歉吗?”云天梦抿抿薄唇,双臂更紧了些:“怜儿,云哥哥向你保证,同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怜儿突然身子轻颤,呵呵笑了起来。 云天梦无奈地将她的头抬起,疼爱地点点她的鼻尖:“现在可高兴了?” “云哥哥!”怜儿撒娇地用手臂圈住他脖子,“你真的不生气了?” 云天梦微微低头,两人前额相抵,呼息可闻:“这句话该我问!”怜儿羞怯地一笑,主动地在云天梦唇上亲了一下,云天梦也回吻住她。 龙文天和龙七相视一笑,万事大吉了。 谁想这时怜儿又嘻嘻笑了起来:“云哥哥,想不到哥哥教我背下来的话真的很管用,我一说,你就不生气了!”云天梦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怜儿,你是说,你刚才的话是燕离情教你,而且让你背下来的?” “是呀!”怜儿还不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哥哥告诉我,如果我要是做错事或是被那几个女人欺负了,就把刚才的话背一遍,我一说,你就一定会向着我了!” 云天梦咬咬牙:“这个燕离情,他还教了你什么?” “还有好多,好多呢!”怜儿看云天梦脸色发青,“你怎么了?” 一撇唇,云天梦猛地把怜儿横空抱起:“怜儿,我们回恬然阁。你最好睡一觉,然后把你那混帐哥哥教你的全部忘掉。” “那云哥哥你要陪着我才行!” “哼!我不陪你谁陪你,小东西!” 两人笑闹着回去休息了,龙七却向龙文天一挤眼:“燕大哥,他还真有两下子!” “浩穆院主吗?”龙文天说完也笑了起来,“这个傻怜儿,我也真服了她!” 第 44 章 天龙殿是怜儿唯一可称得熟悉的地方,因为它不但名字和隆天苑中的相同,连结构两个天龙殿也是相差无几。还没到达书房,她已听到谈话的声音,把脚步放轻了,怜儿蹑手蹑脚地挨到拱形门侧的纱帘后,先看看云哥哥在不在? “文天,南宫飞虹绝不会甘心把女儿嫁给你,恐怕洞房之日便是你毙命之时,他的居心叵测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咦!云哥哥像在对文大哥生气呢,这可稀奇了! “少爷,反正婚期已定,还是听天由命吧!”龙文天的语气怎么有些消极的味道! “听天由命?”云天梦声色俱厉,“你当我不知道你的用心吗?这半年来,你制造了那么多无稽的事故,故意让自己变得专横暴虐,惹得各帮各派怨声载道,不就是为了逼我复出江湖,重整天龙会吗?如今我如你的愿,我回来了,我明告诉你,我回来就是为了要阻止这场荒唐的婚礼,我不许你以身试险!” “少爷……”“扑通”一声,龙文天似是跪下了,“文天罪孽深重,如今江湖人士同声指责天龙会,我百死莫赎呀!” “文天!”云天梦语气放缓了,而且有些难以察觉的心痛和自责,“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想以自己的死来安抚各派的不满,以使民心重归,让我顺利执掌江湖,对吗?” 龙文天沉默了,他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他确实有意求死,这半年来,为了让少爷回来他迫使自己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常为此痛愧于心,可他又不能自杀赎罪,只有借南宫世家的手了。少爷背负的责难已够多了,难道又因为自己再多填几笔吗?只有自己的死才能使众怒平息…… “文哥,别告诉我,你真的想死在南宫婉儿的手里?那也太……太岂有此理了!”是龙七。 南宫婉儿?怜儿陷进了回忆中,她早就想起了往事,其中,南宫婉儿绝对是个重要的角色呀! 龙文天也动怒了:“你们怎可感情用事?凡事当以大业为重!难道要我天龙会落得不守信誉之名吗?” 龙七也着急了:“少爷,你看文哥他……” “不必管他!”云天梦不容置疑地说:“你们只管派人去退亲就是,谁愿骂就让他骂去好了,难道我会在乎这些吗?” “云哥哥!”随着一声呼唤,怜儿跑了出来,她看了看房内表情各异的几个人,一一打了招呼,便趾高气扬地走到云天梦身前坐下,俨然有当家夫人的派头。 龙七一见怜儿就忍不住笑:“看你那模样,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王母娘娘降临我们天龙会呢?” 怜儿白他一眼,故作成熟地给他一句:“没个正经!”也不管几人怔愕之后的哄然大笑,她自顾自跟云天梦说:“云哥哥,南宫姑娘配文大哥,不很好吗,干嘛要退亲?” 云天梦此时心情也轻松了:“如果他两人情投意合,我也承认是桩不错的姻缘,只可惜,这桩亲事却杀机弥漫,凶险莫测!” 怜儿突发奇想:“那就让他们情投意合好了。” 本来就心烦意乱的龙文天这时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头皮发麻。“拜托了,怜儿!文大哥可没得罪你。” “乱讲!”怜儿又回他一句,然后细细的眉儿微微锁起做思考状,“云哥哥,洛阳离这里不是很近吗?” 云天梦对怜儿此时的模样感到稀罕:“我们回来时曾路过洛阳,离这里约二百多里地吧!怎么……”云天梦有些小心翼翼的,“你想到了什么……嗯!高明的主意吗?” 怜儿站起身,背过手去,开始来回踱步,还真有些……学究风范! 但龙七对此时的怜儿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喂!你发烧了吗?干嘛装腔作执的?” 有些头痛了,云天梦用手轻揉前额:“怜儿,你能不能……别一副深沈地走来走去,我任可看你蹦来跳去,起码不会心惊肉跳的。” “决定了!”怜儿突然用手拍了下书桌,吓了几人一大跳,他们什么时候要怜儿决定事情了? 怜儿正经无比地说:“我要去洛阳见一见婉儿姐姐!” 云天梦惊愕地站起来:“去洛阳?你去那干什么?” 龙七却大胆地推测:“莫非怜儿想先去试探一下南宫婉儿的态度,更借此观察一下南宫世家的实力和动向,然后才决定这桩亲事的取舍?” 龙文天走近怜儿,他眼中有丝悒郁:“这件事值得如此费心吗?” 怜儿从没有这么肯定过一件事:“决对值得的,我是说,如果成了,也许文大哥会快乐得不得了,就像怜儿一样。” 云天梦突有感触,不错,文天也许真的需要一个温柔女孩去体贴他,爱护他。秦音的事他曾有愧于心,可又不得不阻止,如今吗?若南宫婉儿真能心寄文天…… “龙七,你亲自去一趟洛阳确定一下南宫世家的虚实动静,若能探得南宫婉儿的心意,最好!”云天梦严声吩咐。 怜儿一听这话,有些不满了:“为什么不提我,这可是我的主意!” “你真要去?” “我一定要去!” “那好!你就跟着玩一趟吧!龙七,你照顾好怜儿,明白吗,记住,速去速回!” “是!”这次是怜儿答应。 洛阳乃是自古繁华之地,莫说它的美丽与古雅,只说那甲天下的洛阳牡丹便已引得各地墨客纷沓而至了。 南宫世家有中原第一富之称,自然其门第住宅的雄伟壮观不在话下,光门卫就有十二个人,他们整齐地排列两侧,身体笔挺,目光直视前方,再加两只威武的石狮子助势,更有豪门不可轻近之感。 一个小姑娘就一直在南宫世家门前转悠,她身后还有一个小厮打扮的年青人。终于忍耐不住,怜儿冲上前,拉扯着一个门卫的衣服:“这位大哥哥,我这儿有香粉,你们家小姐买不买呀?”原来她是来此探望南宫婉儿的怜儿,可又不敢直接找,便与龙七化装成卖香粉的,当然,对怜儿来说,配制几盒香粉再容易不过了。 龙七实在忍不住叹气,哪有这么直接的? 那门卫上下打量怜儿一眼,很有礼貌地说:“对不起,我家小姐的日需用品都是宝香斋派人专送的。” “可是……可是……”怜儿不肯罢休,“我的粉可最香了,不信,你闻闻看,我特意来这儿卖给你家小姐的。一般人我都不卖,十两银子一盒呢。” “十两银子一盒!”不但那门卫惊呼,其它人也不由自主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可是随即就不再怀疑,因为怜儿已打开一盒香粉,香气四溢开来,只觉口鼻也随之生香,顿感神怡气爽。 因为这粉实在是特别,门卫不敢做主,拿了一盒去问小姐了。龙七暗中向怜儿一伸大拇指,怜儿更加得意了,过了一会儿,门卫跑出来请怜儿进去,但却以闺房不能让男人进的理由拦下龙七,龙七自然不肯,他怎能让怜儿孤身涉险,可怜儿却不肯听话:“喂,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当然是我……你!”龙七敢怒不敢言。 “那不就得了!”怜儿很气派地一摆手,就随那门卫走了进去,龙七只有干瞪眼了。 远远地路过客厅时,怜儿看见了南宫飞虹和他的儿子南宫庆,她赶忙低头,但抑制不住好奇又多瞄了一眼,竟意外的看到了青河镇曾看到过的薛神医,他怎么来这儿了? 走到一个院子时,门卫退去了,由一个丫头带她进去。走进美仑美焕地闺房,那丫头关上门也下去了,只剩怜儿一个人傻愣愣地立在那里。 脚步声传来,一个清丽绝伦的女子走出,南宫婉儿凝视着怜儿:“我一闻那香粉的味道便知是你,想不到你真的起死回生了!” “婉儿姐姐!”怜儿张开手跑上去,紧紧地抱住她。 南宫婉儿强装的镇定瞬间粉碎,她也回抱住怜儿:“怜儿,你过得还好吗?”泪水也同时涌下。 “婉儿姐姐!”怜儿边哭边诉说着,“那个时候我都把你忘记了,后来才想起来,对不起!” 南宫婉儿温柔地替怜儿抹去眼泪:“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你快乐,那才是我最欣慰的事。” “你真好!一点儿也不怪我?”怜儿笑得很是开心。 拉过怜儿,让她坐在椅子上,南宫婉儿亲自拿过一盘水果:“怜儿,这是你最爱吃的。”看着怜儿毫不客气地啃吃着苹果,才有些犹豫地问:“云天梦……他待你可好?” 怜儿使劲儿点头:“云哥哥对我可好了,就是……就是……有好多其它的女人很讨厌!” 南宫婉儿似有些黯自伤神,她一直心系云天梦:“他……是天龙之主,自然身边少不了红粉佳丽,但我听表弟说,他为了你连自幼订下的未婚妻也可弃之不顾,其实,他确实真心爱你的!” 怜儿也有点儿明白南宫婉儿的心事,她走上前,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婉儿姐姐,你见过……文大哥吗?” 南宫婉儿的脸色显而易见地变苍白了,她紧紧地握住椅背的横木:“你是说那个强行下聘,专横卑鄙的龙文天?” 怜儿不由张大了嘴,她说的是……文大哥?“婉儿姐姐,你误会了,文大哥可是最好最好的人!” “好人?”南宫婉儿愤愤地神色中更带着讥讽,“好到横行天忌,仗势欺人,强娶民女、滥施淫威……” “婉儿姐姐!”怜儿又着急又惊恐,“不许你骂文大哥!” 南宫婉儿严肃地说:“怜儿,难道你跟云天梦一起,也变得是非不明了吗?” “才不是!”怜儿跺跺脚,“你听的都是人家说的,婉儿姐姐你自己看到过文大哥吗?你不也常说:眼见为实吗?” “我虽然没亲眼见,但有太多双眼睛在盯着他翻搅江湖,何需我来见?” “不行,我一定要让你亲眼见一见他!”怜儿拉住她就要往外走。 挣开怜儿的手,南宫婉儿斥道:“你疯了吗,要带我去哪儿?” 怜儿却固执脾气上来了:“我敢肯定,你见过文大哥后,就会知道他是个好人!” 南宫婉儿很是无奈:“怜儿,别小孩子气了,即使我见了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判断!我也听人说过,他长得很俊美,但那又能代表什么?” “不是!不是!就不是!”怜儿还真有股子强劲,“如果你不敢跟我去,你就要承认文大哥是最好的人。”南宫婉儿懒得再争辩了,索性坐回椅子上。 怜儿见她不理自己了,越发觉得委屈,竟“呜呜”哭了起来。 见她哭得那么伤心,南宫婉儿顿觉不忍,她忙上前哄她:“怜儿,别哭 了,婉儿姐姐并没怪责你的意思,只是我们立场不同,各有所见罢了!” “可……你刚才都不理我了!”怜儿好委屈地说。 “怎么会呢,我只是不知该说什么?” “那……”怜儿抱住她的胳膊,哀求她:“好姐姐,你跟我走一趟好不好?就当是陪陪怜儿,我现在一个朋友都没有,有许多话都不知道向谁说?云哥哥总有许多 事做,怜儿一个人很寂寞的!”她也学会装可怜了。 “我……”南宫婉儿即同情她又为难,“我……无法向家父交待呀!” 怜儿给她出主意:“你不如骗他们说你出去散心,那时就可以和怜儿一道玩儿了,反正也不用很长时间,告诉你,那里的景致好美,有山、有树、有水、到处都是花鸟虫鱼,可美了,才不像你们家,连山都假假的。” 其实,南宫婉儿确实需要调解一下心情,这些日子,亲事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未来的祸福,谁敢预料?也许真该出去走一走,不论去哪儿,总可暂时放下重担,轻松一下,或许这是最后一次…… 第 45 章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奔驰着,车里坐着的是怜儿和南宫婉儿,驾车的是龙七。南宫婉儿早晨便与怜儿会合,龙七虽然对她的到来惊讶不已,但并没多问,反正怜儿那副故作神秘的样子也让他懒得问了。 官道两旁是树林,因为行人很少,所以路上安静得很,前面是一条河,河上架着一座石桥。不多时,马车已近桥边。龙七刚要甩鞭抽马,突然他似闻到什么,掀鼻嗅了嗅,什么味道?好像是……硫磺! 龙七大惊之下,右手使劲拉僵掉转马头,也就在马车刚刚转头时,已听到石桥处传来“轰隆轰隆”的巨大爆裂声。只见那好端端的石桥被炸得四分五裂,石块夹杂着石粉向四周迸散,龙七回头望了一眼,长呼一口气,好险!而车内的怜儿却被一连串的颠簸弄得晕头转向,她有些惊悸地抱住也是面色苍白的南宫婉儿:“婉儿姐姐,外面……好像地震了。” 龙七停稳车后,人已腾空飞起,直向道路两旁的树林,随他身影过去,立即有几十条黑影从林中飞跃而起。 龙七迎上他们,长剑毫不留情地直刺斜砍,他此时怒火正炙,若非他机灵,恐怕早已粉身碎骨,自是对这帮蒙面的黑衣人恨得牙痒痒。只见随他剑光闪处,已有十几人躺落地面,剩下的人一看情势不对,不约而同地掉头就跑,龙七冷哼一声,双脚在空中连踱几步,右腿一个回旋正踢中一棵树杈,那树杈“咔嚓”一声断裂并且被他腿力踢得飞速向前直袭一名黑衣人。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树枝已穿过那人后腿,这个倒霉的黑衣人扑倒在地面上。 龙七跃了过去,扬手就摘下他的蒙面纱巾,是个面目普通的中年人,一脚踏住那人胸口,龙七手中剑斜划向下,指住他:“你是什么人?” 那人的脸色发青,额头上冷汗一滴一滴地渗出,可是说的话却倔强得很:“要杀要剐,随你便!”啧!还挺有骨气的。 龙七浓眉一剔,鼻子里哼了声:“怎么?想硬着头皮充好汉呀?”那人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把手中的长剑收回并用它轻轻磨擦着自己的下巴,龙七竟然笑眯眯地说:“我就欣赏你这种硬汉子,威武不屈吗?”话一说完,原本踩在黑衣人身上的脚已经探向他被树杈穿透的右腿,龙七脸上的笑容依旧,但脚却狠狠地踹中了树杈,原来就血流不止的伤口如今更是撕裂开来,黑衣人的脸色在刹那间变成了如猪肝的颜色,看样子正在强自忍着痛,但仍是紧闭着嘴巴。 向黑衣人一递大拇指,龙七大声赞道:“好!有意思!”“思”字的尾音还在空气中震颤,他的剑已经弹射而出,又迅速收回,只听“嗷”的一声如杀猪般的惨叫,黑衣人的一支左耳已经带着血珠落向地面,他手捂住左脑,又惊又痛地看着龙七:“你……你要做什么?”嗯,声音都变调了。 龙七还是一脸笑容:“你不是说,要杀要剐随我吗?现在我正在琢磨如何成全你这个好汉呢!啧!啧!”他仔细地打量着黑衣人已失去左耳的脑袋,脸上又露出那种思考的神情:“似乎不太对称,那只右耳朵看着实在碍眼,嗯,我再替你割了,以使你的脑袋愈加完美,要不,怎么对得起你呢?”他话说得越轻松自在,黑衣人脸色越苍白,听到最后,已经透着青灰色了。他惊恐地看着龙七正待举起的长剑,再也撑不下去了,他拼命叫:“不要!不要!我说,我是崆峒………”谁想,他话没说完,眼睛突然睁大,嘴角也缓缓地流出了黑血,他倒向地面,竟然莫名奇妙地死了。 龙七惊怒之下,忙翻转他的身体,才发觉这个人的咽喉上多了一个细如牛毛的针孔,他抬头四望,已看出一个人影正朝远处掠去,他腾身追去,却因距离太远,无法跟上了。 悻悻地转回,龙七迎上正在等待他的怜儿,他咒骂了一句:“好狡滑的东西,竟被他跑了。不过,还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卢肃东,咱们等着瞧!” 怜儿走上前,安慰地拍拍龙七的肩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怜儿总有些“老气横秋”的味道:“七哥,你放心,有我在,总能保护你们周全。” 不但龙七怔愣后失声而笑,连一直旁观的南宫婉儿也忍不住偷偷笑了,龙七神采飞扬的脸上透着几分调侃:“拜托!以后别把从戏台上学来的话乱说,你这叫什么?马不知脸长吗?” 怜儿可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反而面露不屑之色:“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可说的。” 三人笑闹着登上马车,似乎根本没把前途即将到来的风险放在心上,但从龙七透着精光的眼神中却可看出他俩却是步步小心。车内的怜儿可真是毫不在意,缠着南宫婉儿说东道西。 马车驶进了一个小镇,镇子不大,但街道很宽阔,但许多人都簇拥着奔向街道的另一头,熙熙攘攘得颇为热闹。龙七所驾马车正好顺着大家走的方向行驶,不多时,已看到前面大街上高搭着一个戏台模样的天篷,有几个穿着奇形怪状衣服的人在上面表演着“飞盘子”。底下叫好声不绝,原来是杂耍呀! 怜儿早从车窗向外探头看热闹,这时一见“飞盘”的人把十几个盘子操控自如地飞来旋去,只觉很是好玩。非让龙七停车,龙七也拿她没办法,只得找个空地停好车,于是三人也挤进了人群去看台上的表演。 “飞盘”表演完了,几人下去,又换了另外几人上台,而且抬上来一个很大的柜子,众人都在疑惑,这是要做什么?怜儿尤其好奇,眼睛瞪得大大的:“柜子有什么用呀?”南宫婉儿猜测着:“会不会是‘隔板猜物’?” 龙七斜了她一眼:“没见识!他们准是想演‘柜中人’,我从波斯人那看过。” 柜中人?那是什么?众人更加好奇了,只见这时台上只留下四个人,有两人分别扶住柜子两端,一个中年人站在台前,向观众举手为礼。另一位是个年青女子,这时中年人示意两个人扶住柜子转了一圈,表示没有问题,他打开柜子,敲打了一阵,又把柜子转了几圈,一切检查就绪后,他竟让年青女子走进柜子,才把柜门关好。于是,柜子又被转了两圈,待柜子停稳,中年人重新打开柜子,众人愕然,因为年青女子已经不见了。正在大家倍感希奇时,中年人又关上柜门,再转动柜子,最后打开柜门,呀!年青女子又出现了,并且走出来向大家好。 台下人使劲儿鼓掌叫好,那中年人向大家拱手道:“在下献丑了。哪位仁兄不弃,可愿上台来体会一下柜中人的滋味?” 台下的人立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上去试试又有些犹豫,怜儿可是兴奋地拍拍手叫:“真的吗,你能把我也变没了吗?” 中年人笑道:“姑娘何不上台一试。” “好呀!”怜儿甩开龙七要阻拦的双手,一下子就跳上了高台,龙七着急之下,顾不得别的,也跟着跃了上去。虽然眼前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游戏,但久闯江湖的他却有种预感 ,也许事情并不简单,“怜儿,别胡闹,跟我下去!” “不嘛!七哥,反正我还会被变回来的,我只玩儿一下。” 别看龙七平时活泼好动,一副漫无心机的样子,但遇事时,也自有他的机智,“那好,我跟你一起进柜中去。” 他话刚说完,底下观众已是一片喧哗之声,更有的人开玩笑地说:“这位小哥可真谨慎呀,生怕媳妇丢了,哈哈!” “也许是刚成亲不久,分不开吗?” 又是一阵笑声,怜儿脸儿通红地看着尴尬不已的龙七:“都是你,什么都要管人家。”气嘟嘟地推他:“你快走,我才不用你陪。” “怜儿,我是怕万一……” 龙七为难地裹足不前,他怎么放心呢?台下的南宫婉儿好笑地摇摇头,袖儿一扬,人已飞身上台:“龙七使,就由我陪怜儿进柜中吧!你与她男女有别,确实不便!” 龙七面色一喜:“那就多劳南宫姑娘了。”南宫婉儿心思细腻,再加身负武功,应该没问题了。他这才放心地走下台。 中年人看他们商量好了,才走过来说:“两位姑娘请进柜中!” 怜儿拉住南宫婉儿,蹦蹦跳跳地走了进去,中年人把柜门一关,将柜子转动后,然后将柜门打开,果然,两位姑娘已经不在了。龙七虽然早知道结果,仍然忍不住心中一跳。 中年人又将柜门关上,再次转动柜子,柜子停下后,台下人立即屏气凝声,缓缓地柜门被打开了……现场一片静寂,柜中仍是空无一人。 中年人慌张地往里猛瞧,人呢?龙七面色大变地奔上去,仔细找了找,真的不在。龙七呼吸急促地一把抓住中年汉子:“你若不把人找出来,我非让你碎尸万段不可。” 中年汉子使劲摆手:“两位别着急,这柜子下是有机关的,也许是出了差错!我带你们下去看看!”他把柜子挪开,用手一掀地面,原来有一个入口,龙七随着中年人走了下去,刚一进去,两人就已齐齐色变,因为下面东倒西歪着五六个人,但一个个面目铁青,显然都已死去。 “不会的,柱儿!明儿!你们怎么了?”中年人大哭着扑倒在两个年青人跟前。 龙七也顾不得同情他了,上前抓住他:“怎么回事?” “我实在是不知道呀?怎么会变成这样?” 龙七四处巡视一下:“你们的人都在这儿吗?” 中年人这才想起:“咦,小倩呢?” “小倩是谁?” “就是刚才和我表演柜中人的女孩子,而且这个节目就是她教我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人叫张四,原是在街头表演杂耍的,没料到昨天竟然遇到小倩姑娘,这小倩自称是商人之女,看他们表演得好,便自愿出钱设了天棚,而且还教了他一招“柜中人”的绝活。只要求挣得钱她取三成,张四自然欣然答应,谁想第一天表演就…… 龙七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他狠狠地一拳打在木柱上,他已够小心,竟然还是被人设计了。他怎么向少爷交代呀? 怜儿,你可千别有事! 柜门关上时,南宫婉儿悄悄笑道:“你那七哥也小心了,只不过玩一玩吗?天龙会中人都这样,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怜儿呵她痒:“不许你说七哥是小人!”两人笑闹着,竟没有察觉黑暗中一只手伸过来,迅速点了她们的穴道。由于毫无防备,两人登时都晕了过去。 当南宫婉儿醒过来的时候,她是躺在一张床上,但身体软软地没有一点儿力气。挣扎了半天她也只是靠住床头坐了起来。床前几米外隔着一扇纱帘,隐约中可看到后面定是另一间房屋,尽管她尽力提着气,但发出的还是很虚弱:“怜儿,怜儿,你在哪儿?” 外面有了动静,脚步声传来,一个年青女子掀帘走进来,她正是那个表演柜中人叫做小倩的女子:“怎么,姑娘醒了?” “是你!”南宫婉儿登时明白了什么,自己还以为是龙七多虑,却没想到竟真的落入了人家的圈套:“怜儿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你最好是老老实实的,但这期间,如果你敢有半分反抗,那么怜儿的死活就不由人了。” 迫于她们拿怜儿的安全做威胁,南宫婉儿只有任由他们摆布了。况且,她也不知被动了什么手脚,根本动弹不得,但她倒是弄清楚一件事,现在的她正在一艘船上,只不知行驶的方向。烛灯被点燃了,已经到了深夜,南宫婉儿表面吃住任意,实际上却心焦如焚,如何才能脱身呢?如可才能找到怜儿呢?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虽然南宫婉儿一直半躺在床上,但从偶尔的低语声和脚步声可判断出船上似乎有不少人,而且多数是年青女子。透过纱帘望外看,她们一个个云鬓堆雪,珠钗斜横,再加上纱裙曳地酥胸半掩,怎么看也不像良家女子?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个叫小倩的女子又掀帘进来,她也换了装束,倒也姿色不差:“记住,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吭声,否则后果怎样,你比我更明白!” 这时,外面响起了悠扬的鼓乐声,其中更夹杂着男男女女的调笑声,南宫婉儿更加疑惑了,如果她要是看到前面的情形,恐怕就再也无法故作镇定了。 这艘船,更确切地说它是一个画航,也是男人们的销金窟,安乐窝。这时的它红灯高悬,锦帐飘飞,上有月洒银辉,下有波光粼粼,却是好一副景致,只不过,船上几个男女纵情的大笑声未免低了画航的格调。 “小红,依依姑娘她怎么还不出来呀?”一个尖嘴猴腮的年青人捏着一个女人的下巴问。 “吴公子,你别着急呀,呶……这不出来了!” 只见一个绿裳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长发披散,凤眼挺鼻,可称绝姿丽色,只不过,眉宇这间却有种和眼前环境不甚谐调的冷傲之色,她是京都名妓柳依依。 “柳姑娘,你可出来了,真让小生望穿秋水呀!”吴公子迎上前,把柳依依拉坐在自已身边,一副独占花魁的样子,其它几个公子虽然心中不满,但又惧于姓吴的势力,不敢有所表示。 对于吴公子的动手动脚,柳依依似是有些不耐,便借口抚琴离座而起。于是,月光清莹中,一首《鹧鸪天》回荡在这销魂的夜里。 “彩袖殷勤捧玉锤,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曲声刚落,一艘官船已经停靠在画航旁,一个将领打扮的人带着一队官兵快步登上画舫,掀开门帘,大步走了进去:“我等奉命搜查一切过往船只,违令者杀!”可当他看清船上的人时,立刻又陪上笑脸:“怎么,吴公子您也在这儿呀?” 吴公子大咧咧地说:“什么事呀?李将军?” “这……吴公子,小将也不太清楚,只是奉吴总兵的命令寻找两名年青女子!”说完便展开两幅画像。 吴公子根本没往画上看,他凑近吴总兵,笑得很是放浪:“这两个女子是哪个楼的?” 李将军一愣后方才醒悟,忙说:“这两个可不是青楼女子,吴公子千万别乱说!” 吴公子脸“涮”地沈下来:“那你跑这儿干什么?快给我走!” “可是吴总兵……” “我爹那自有我承担,快走!” 打发走了一群官兵,吴总兵的宝贝儿子大模大样地坐下:“有我在,谁也别想妄为!”于是,周围响起了阿谀奉承之词,对象自然是吴公子。谁也没注意,柳依依的面容上露出了得意的冷笑,吴公子等人一直玩到寅时,才让船靠岸回家。 艳阳高照时,反倒是画航中最安静的时候,船一直在向东边行驶,南宫婉儿坐在床边,虽然身体不能动,但心思可没停过,就在她焦虑不安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喧闹声,并且有脚步声往这边走来:“柳姑娘,柳姑娘,你在哪儿?” 声音竟然穿过了走廊,到了南宫婉儿所在的房间,隔着纱帘,南宫婉儿隐约中看到一个身穿淡青衣裳的年青男人。他是踹门进来的,拦他不住的小丫头再也忍不住慌张了:“公子,公子,你不能进这里。” “为什么?柳依依她定是藏在这里了!”年青男人猜测着,他说话的声音清朗有力,并且略带磁性,很是好听。尤其他虽是闯入,但举止间又不见鲁莽粗俗,反而带着种难以言喻的翩翩神采。难怪那小丫头到现在也只是着急,却未见嗔怒,南宫婉儿竟也有种扯开身前纱帘的冲动,想见一见他的庐山真面目。 “这位公子,你是要找人吗?”柳依依从侧门走出来,还算及时。 年青公子忙拱手微笑:“早闻柳姑娘艳冠群芳,今日一见,果不虚传,哦,快请坐!”他竟然喧宾守主,拉过一把椅子便让柳依依坐下,而他也自顾自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柳依依当然不能留他在这儿:“公子,何不上前厅一叙,这里是我姐妹的闺房,她有病在身正在休息,实在不太方便!” “哦!既然如此……”他声音顿了顿,柳依依和那个小丫头也暗暗松口气,谁想他接着说的话竟是:“那我更不能走了,在下略懂医理,可以给那位姑娘瞧瞧。” “公子,不必了,已经有医生看过并开了药方,休息两天就好了!” 年青公子语气加重了:“庸医!庸医!休息怎能治病,告诉你,若想病愈,必得心情愉快,所以多玩玩,多乐乐才是治病的不二法门!”简直是胡说八道。 柳依依强笑道:“公子的说法倒与众不同得很 ,敢问公子贵姓呀?” “在下姓文,文韬武略的文,家祖乃是一代名医文常青,所以在下幼习医书,至今已是小有名气的朗中了!”一代名医文常青,怎么没听人说过? 柳依依心里疑惑,但仍得客气几句:“原来是文先生的后人,失敬了!” “岂敢!岂敢!”文公子笑得很谦虚,“这次冒昧前来,实在是因在下仰慕姑娘芳名已久,早想与姑娘一叙,是才若有言行不当之处,还望见谅!”本该是刚面该说的话,两人却在说了一堆废话后才讲。 柳依依实在是不耐烦与他纠缠:“公子,请到前厅看茶!”说完,她便站起身,意欲带路,文公子却忙伸手摇摇手,他坐在那里根本没有要动的意思:“哎!自家人,客气什么!我看这里也是不错得很,反正我想里面那位姑娘必已醒了,索性出来一叙,如何?” 他在说自己呀?南宫婉儿思忖着,但她实在不敢搭话,虽然她很想让别人发现自己,即使是不相干的人也好。 柳依依纤细的眉一紧:“文公子,她身体虚弱,还望您能体谅,我们还是去前厅吧,依依愿与公子共谋一醉! “哎!”文公子还是端坐不动,看来,他脸皮可是厚得很,“没听人说吗,笑一笑,百病消!我这人也没什么本事,但约对是个能让你开心的朋友, 让这位小姐出来吧。”说完,他竟旁若无人地走向里外屋相隔的纱帘,伸手就要去掀……柳依依快速地挡住他,脸也沈了下来:“还望公子自重!” 文公子仍是笑容可掬,他这人好像有点死皮赖脸:“柳姑娘,你可真会开玩笑”根本不理会柳依依的阻拦,他的手迅速递出,猛地一下就扯开了隔在他和南宫婉儿之间的纱帘。 南宫婉儿怔愕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清亮明净而带着几分关切的眼睛,这个男人若用英俊去形容都未免低了他的风采,他就似一片白云、一抹浮萍、一处风景,平和安静而意韵深长,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南宫婉儿却不知道眼前这个让她心旌动荡的男人正是她恨之入骨的龙文天。 真心地笑了,龙文天眼中有抹光彩在闪动:“好个我见犹怜的俏佳人,若非掀了这纱帘,岂不是要错过本公子的一段姻缘。”听他口气总有种寻芳客的味道,很明显,南宫婉儿就是那株寻到的芳草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对这个初见面男子的轻佻,南宫婉儿竟莫名奇妙地有一丝恼怒和气愤,表里不一的家伙! 柳依依自管内心惊怒,但因不明龙文天的身份和目的,所以强忍怒火,她牵强地笑了笑:“文公子,你可真有眼光,她叫婉君,可是我翠舫花高价买回来的。还从没接过客人呢!” 翠舫?接客?南宫婉儿就在瞬息间明白了自己竟落在了烟花之地。她又羞又愤,不由怒瞪了柳依依一眼,龙文天看得清楚,只觉盛怒中的南宫婉儿反倒更多了几分娇艳和生动,他微微一笑后深深一礼:“敢问婉君姑娘能否看在下一片赤诚的份上,与文某人把酒论交?” 柳依依心念意转,心知再若拒绝反会引人疑窦,连忙上前扶起南宫婉儿,先丢个眼色给她才笑道:“婉君,你就坚持一下,陪我们喝几杯吧?” 南宫婉儿虽然又气又怒,但却不敢违抗,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怜儿的安危她却不能不顾,那是她一直当亲妹妹看待的怜儿呀。任由柳依依把她扶到桌前的椅子上坐好,南宫婉儿没好气地看了眼龙文天:“文公子,看你模样也该是个读书人?” 龙文天谦虚地说:“略读过一些。” “既是读书人,为何不在寒窗下用功反倒留恋于这青楼楚馆之间,你不觉这有辱斯文吗?”南宫婉儿言辞虽带些锋锐却也有规劝之意。 龙文天大笑:“好个婉君姑娘,当真是让人又敬又……”他顿住话音,轻佻地眨眨眼,才吐出最后一个字:“爱,哈哈!” 柳依依也见机笑:“既如此,我们该开怀畅饮才对!”转过头,她道:“小倩,把船上珍藏的状元红拿来!”她暗中抛了眼色给小倩,小倩明白地点点头,转身去了。 一会儿,小倩回来时手上拿了一个精致的烤瓷酒壶,柳依依刚要接过,龙文天已经先伸手过去,劫下酒壶:“怎敢劳依依姑娘动手,由在下斟酒才是。” 柳依依气得暗中一捏拳头,但酒壶已被龙文天拿走,她根本无法操作酒壶了,原来那壶是一把鸳鸯壶,壶中可以把毒酒和好酒分隔着藏于两处,只要一按壶把上的机关,便可以操控自如了。让她安心的是,反正姓文的不懂这些,倒便宜他了。 龙文天一边斟酒,一边在说话:“婉君姑娘,你身子弱,小生也不勉强,只喝完这一杯就好!”谁也没注意,他在倒酒时指尖微微动了动,然后他又转首给柳依依倒酒,并且衬柳依依眼光它落时拇指轻扣了下壶把,最后才把自己的酒杯注满。 “这第一杯酒就祝婉君姑娘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他先干了第一杯酒,柳依依也一饮而尽,只有南宫婉儿拿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她竟连拿起一杯酒也觉费力了。龙文天见状,赶忙握住了南宫婉儿托杯的右手,他脸上现出的怜惜之情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怎么病成这样,来,我帮你!”他握着南宫婉儿的手将酒杯送到她的唇边。 被龙文天温热的手握着,南宫婉儿此时不但手颤,连心儿也都跟着颤抖了,她脸儿红得像是云霞灿烂,异常的羞涩中又泛着几分懊恼:“这个轻狂的男人!”但她已不知怎样拒绝,迷迷糊糊中一杯酒便下了肚。 第二杯酒还没等龙文天动手,柳依依已经先拿过了酒壶,无论怎样,这姓文的已见了南宫婉儿就绝不能再让他走出翠舫。于是,倒酒的时候,她暗中动了机关。 龙文天举起了杯中酒:“谢依依姑娘,文某人先干为敬!”看着龙文天的酒杯往嘴唇递去,柳依依固然一向冷傲无情,此时也不觉惋惜。毕竟,这姓文的虽赖皮了些,但外貌举止却实在是着人喜欢得很。谁想,龙文天的酒刚要沾唇 ,不知怎的,他的手竟然一松,一杯酒霎时落了地,只听“嗤”的一声,地面上起了一阵白烟。 柳依依脸色登时变了,刚要有所动作,龙文天已经惊奇地大叫起来:“这酒还会冒烟呢?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酒流到地上就变成了烟,柳姑娘,你说多有趣?”柳依依不知他是真傻还是假傻,沉着脸不吭声,南宫婉儿却吓得白了脸孔,这……这个傻小子,还不快逃跑,人家要毒死你呢!她有些情急,“腾”地站起身,刚要说话 ,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有了力气?她试探地伸出手,果然那种酥软无力的感觉已经没了。 柳依依看南宫婉儿站起来,惊疑之下她就要动手,谁想这时她腹中一阵绞痛,疼得她冷汗都冒出来了,指着龙文天:“那酒……”原来,龙文天斟酒时,给南宫婉儿放了解药,却给柳依依换了毒酒。 旁边的小倩自然看出事情不妙,她刚要上前,龙文天快速地旋身出手,已经点了她的穴道。从容地走近柳依依,龙文天的语气很温和:“柳依依,怜儿没在船上,她在哪儿?请你告诉我。” 柳依依缓缓地坐下来,她这时反倒镇定了,只是脸色有些灰白:“你来得好快,但你不该来的!”她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怪异之极的笑容:“她在船底,很快你就能见到她了!”话音刚落,她的手猛地在桌底拉了一下。龙文天暗呼不妙,他一把拉住南宫婉儿,冲出了船舱,毫不犹豫地他向水面跃去。也就在他刚刚跳离了画舫,已听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一股热浪逼到两人身后,龙文天抱紧南宫婉儿纵身而起,龙文天几乎用尽所有功力,只见他身体化做了一道光影,倏地就落到了岸上。 刚一到岸边,龙文天就放下南宫婉儿,他盘腿坐在地上,运功调息,带着一个人那么快速地飞跃这几十丈的湖面, 确实耗损了他不少功力。 “文天,出了什么事?”云天梦偕同龙七从身后林中走出。 南宫婉儿一脸惊愕地望着龙文天,原来他就是……龙文天缓缓睁开眼,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少爷,文天……文天没找到怜儿。” 云天梦向河上已碎裂成片的画舫“残骸”看了看,眉头锁紧了:怜儿会在啊儿?所有人的人物都已毁灭,这可……他这时心里已经不止是忧急了 ,更有着说不出的恐慌。 南宫婉儿看着久别的云天梦,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云……云会主,怜儿她……她好像……在船底。” 龙文天阻止已来不及了,果然云天梦听到她的话后,面色剧变,呼吸急促地问:“你说……” “少爷,快看!”龙七突然指住河面上一个和众多碎片夹杂在一起的长方形漂流物,“那是什么?”众人凝目一看,越来越近了,是一口棺材。 龙文天似乎明白什么,他的脸色发青了:“原来……原来……” 不但他明白,其它人也想到了什么,每个人的脸色都露出了那种青灰的颜色。更有着说不出的伤痛,云天梦尤其苍白,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越漂越近的棺材……如果怜儿确如柳依依所说是在船底,那只有一个解释,船底拴着一具棺材,怜儿就在里面,而这具棺材泡在河里至少已经……已经有一天多的时间了。 “不会的,不!”云天梦疯了一样扑进河里,怜儿,怜儿,你没事的,你不会死的。 “少爷!”龙七等人也都追着他淌进河中,几个人围住了那具已经靠岸的棺材。 云天梦怔怔地看着那具棺材,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几次想去掀开棺盖,但都没能抬起来,他真的不敢呀!万一……天!怜儿,难道还要再让我承爱失去你的苦痛吗?不! 龙七望着已被泡得有些发朽的木棺,眼泪已经在打转了,怜儿,你没事,不是你,一发狠,他扑上前,猛地掀开了木棺。周围出奇的安静,那具木棺里,怜儿静静地躺在那儿。 不会的,每个人的眼睛都湿润了,那不是怜儿,那个淘气可爱让人疼在心坎中的女孩,她怎么会走了呢?决不会的!龙七突然大叫一声,跪了下去,他的泪随着河水流淌,怜儿,是七哥的错,南宫婉儿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时的云天梦似乎已经没有感觉了,哀莫大于心死,他早已承受过了,怜儿,无论你在哪儿,云哥哥都会陪你一起的。 奇怪的是龙文天,他好像发现什么,一直盯住棺中的怜儿,走上前,他摸了摸怜儿的脸颊,然后他面上就现出了那等的狂喜之色:“怜儿好像没有死!” 龙七一怔,然后哽咽地说:“文哥,你是伤心过头了吗?就是你我在河底泡上一天也难活命的。” 云天梦心中一动,忙上前扶起怜儿,谁想就在他动作时,原本一动不动的怜儿竟然缓缓睁开了有些惺松的眼睛,而且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迷迷糊糊地看看四周,最后落在云天梦身上 ,她伸出胳膊,抱住了惊喜交加的云天梦,头靠在他前胸,才咕哝着:“好云哥哥了,再让我睡一会儿!” “怜儿!怜儿!你没事!”云天梦激动地抱紧怜儿,似是再也不放开了。 “啊哈!”龙七一声怪叫,跳了过来,抓耳挠腮了好一阵,才决定揪住怜儿的耳朵:“你快把我吓死了,还睡!” 云天梦拍开龙七的手,微恼道:“你干什么?” 龙七苦笑说:“少爷,我只是奇怪,她被泡在水底下一天,不但没事,怎么看样子睡得还挺香呢?” 舒服地躺在云天梦的怀里,怜儿懒懒地斜了龙七一眼:“神经病!就是把我泡在水里二十年,我也一样睡得香呀。” 龙文天这时也轻松地笑道:“七弟,你忘了怜儿原是……”后面的话他不说了,龙七却已恍然大悟,他使劲敲了自己脑袋一下,疼得一咧嘴:“我怎么忘了呢?”怜儿本来就是寒池玉莲的化身,根本就生长在水里。 云天梦根本不在意他们说什么,只要怜儿回到他身边,这就已足够了。但是一个问题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谁会如此清楚怜儿等人的行踪,谁又能了解怜儿性情,断定她会钻进那个偷天换日的柜子里? 第 46 章 天龙殿侧书房内,云天梦和龙文天正在对奕。 “云哥哥!”怜儿的人未到,声音先到了。她是“冲”过来的,而且劲头很猛,若非云天梦伸出手把她截住,她还真难刹住势。随后进来的是南宫婉儿与玉嫣。 云天梦唇角微弯:“怜儿,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缓步轻声?” 怜儿没理他,她大感兴趣地盯住棋局,眼睛一转:“原来你们在下棋,这样吧,云哥哥我帮你,婉儿姐姐你就帮文大哥。”边说边把南宫婉儿按坐在龙文天身旁椅子上,自己则紧靠着云天梦坐下来。 云天梦无奈,只得再次拿起一枚棋子,刚要下,便被怜儿拦住:“喂!那里不好,放这儿来,呶,就是这儿!”拉着云天梦的手把棋子放到了一块空地儿,云天梦一愣,忙说:“怜儿,那儿是对方的地盘,已成定局,哪儿有再往里放子的,岂不是送肉入虎口吗?” 怜儿哪管这些:“我就喜欢下这儿吗,文哥,该你了!” 龙文天看看一脸苦笑的云天梦,再看看棋盘,这棋该怎么下?他把求助的目光转向南宫婉儿,后者抿唇一笑,随便拿起一粒棋子放在边角:“咱们就在边角慢慢纠缠着,让怜儿自己在中原折腾吧!”龙文天哑然失笑。 这时,玉嫣端茶进来,她先把一杯茶递到云天梦手边:“少爷,用茶。” 云天梦淡淡地瞥了眼:“可是云雾茶?” “少爷下棋读书好饮云雾茶,玉嫣记得的。” 这才笑了,云天梦点点头:“还是你细心!” 这局棋下得实在荒唐,因为怜儿根本就不按规矩来,想怎么就怎么?没一会儿,云天梦头就开始疼了,这算什么,一次做主的机会都没有,怜儿却开 心得很,指手划脚地在那儿过足了将军瘾。 一个丫头匆匆地跑进来,跪在地上:“启禀会主,蔷薇姑娘头痛欲裂,怕是……不行了。她说,要在临死之前见会主一面。” 怜儿停下拿棋的手,奇怪地说:“昨天我还看她好好的,怎么就生病了?”想了想,才不屑地撇撇唇:“一定是装病,云哥哥,你可别上当。” “是真的!会主,怜儿姑娘!”那丫头辩白道。 “骗人!骗人!”怜儿拽紧云天梦胳膊,“云哥哥,你别去,好不好?她明天一定就好了。” 云天梦有些为难,在未弄清事情真相以前,他若真连看看也不去,未免说不过去。毕竟,蔷薇是内坛人护法的侄女,又跟了自己许多年了,可是,面对怜儿的挽求,他又无法拒绝。 玉嫣走了过去,她把怜儿拉到一边:“怜儿姑娘,你想不想让少爷更加喜欢你?” “当然想了!” “那你就让少爷去看蔷薇姑娘,这样就显得怜儿你是个大度懂事的女孩。如果蔷薇是装病,而你毫不计较,少爷定会觉得怜儿姑娘才是值得男人倾心的。” 怜儿想了想,才勉强地说:“那好吧!” 云天梦意外之余又带了几分欣喜:“怜儿可真乖!”他嘉许地向玉嫣点点头,才走了出去。 可是云天梦一走,怜儿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她闷闷不乐地把手中的棋子扔进棋盒:“不玩了!”说完,也不理别人的反应就自顾自走了出去,玉嫣自然不能留在这里。 龙文天无奈何地摇摇头:“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面向南宫婉儿:“南宫姑娘,我们来下棋,如何?” 南宫婉儿轻轻地点点头,便重新把棋子放回棋盒,可是她却不似龙文天的轻松自如,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对面的男人可能将和自己相守一生,虽然对龙文天她曾恨过怨过,但翠舫上发生的事却让她无法不改变以往的看法。尤其是龙文天不顾自身安危带她逃出火海时的那一幕,更是每让她想起一回心弦就震动一回。偷偷地看了他一眼,谁想龙文天的目光也正落在她的身上,两人眼神相交又赶忙各自它望,龙文天深遂的眼中多了一抹不自在。原来他内心,并不是像外表那样随意,只不过是强装镇定而已。 明了了这一点,南宫婉儿悄悄地笑了。 玉嫣小心翼翼地跟上怜儿:“姑娘,你在生气吗?” 怏怏不快地坐在树下,怜儿以手托肋:“我想让云哥哥陪我吗?我不喜欢他去陪蔷薇,那个坏女人,讨厌死了!” 玉嫣想了想:“怜儿,如果你想少爷立刻回到你身边,不如也装病。” “装病?”怜儿恍然大悟,咧咧嘴笑了,“快走!” 云天梦步履匆匆地走进恬然阁,玉嫣几近小跑地跟着:“少爷,少爷!”脚步一顿,云天梦略一寻思,他镇定下来:“玉嫣,你给我说实话,怜儿真病了吗?” 玉嫣没有正面回答,她看着地面:“少爷,您……一定要问吗?” 明白了,云天梦松了一口气,却忍不住又笑了:“这怜儿,真拿她没办法!” “少爷,蔷薇姑娘怎么样了?” 云天梦唇角一撇,“只不过受了点风寒,却如此地大动干戈,这蔷薇,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玉嫣无言地看着云天梦的背影,同样是装病,他却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这怜儿,到底凭什么得他如此钟爱呢? 还没上楼,就已听到怜儿的“哎哟”声,只不过叫得实在是太假了些,云天梦气笑不得地迈步上楼,掀开曳地的巨幅纱帘走了进去。只见怜儿正趴在床上,看到云天梦的她眼睛顿时一亮,但又赶忙装出一脸痛苦的模样,小脸儿努力地挤成一团。 云天梦坐在床头上,没好气地问:“哪儿疼呀?” 怜儿指住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地说:“这儿疼!” “是吗?那我给你揉揉。”云天梦伸出手,谁想,他的目标不是怜儿的肚子而转向了她的腋下,只轻轻地抓下两下,怜儿已经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哎呀,痒死了,饶了我吧。” “肚子还疼吗?”云天梦也开始觉得好笑了。 “不疼了!不疼了!好云哥哥,饶了怜儿吧,呵呵!”怜儿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你以后还装不装!”云天梦一边说话,一边把怜儿拥进怀里,“你知不知道,即使有九成把握知道你没病,却还有一成的可能让人为你担心呀!” 怜儿乖乖认错:“云哥哥,怜儿再也不装病了。” 低下头,云天梦用自己的额抵住怜儿的:“不过,这样我就有理由回来了,便功过相抵了。” 怜儿笑了:“云哥哥,你给我读书好不好?” “遵命,我的小夫人!” 玉嫣识相地退了出去,耳边传来了云天梦的读书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若多……”那声音低沈宽厚,还带着几分秋水的净澈,玉嫣坐了下来,就这样一直静静地听着。 对自己强行聘娶南宫婉儿的事,固然是事出有因,但于个人来讲,龙文天却也一直心存愧疚,江湖的恩然牵缠原本不该由一个无辜的女孩儿家承担。也许是为了补偿,南宫婉儿在龙城的这些天,龙文天总是尽量抽出时间陪伴她,倒不是克意讨好,只是想恪尽地主之谊。另一方面南宫婉儿的起居饮食,他也大都亲自张罗,南宫婉儿要回洛阳时,他坚持亲自护送。 回洛阳的路程上,龙文天和南宫婉儿各乘一匹白马,雄骏的马,潇洒的骑客再加上娇美的佳人,却是羡煞了多少路人。两人牵马进城,并没有直接去南宫世家,像是心有默契,龙文天把马寄放到天龙会洛阳分坛中便带着南宫婉儿进了一家酒楼,而南宫婉儿只是默默地跟着他,什么也不问。 点了酒菜,两人便低下头吃了起来,彼此间似是没什么话可说?只是偶而眼神相交,却赶忙避开,眼看离别在即,他们中却没有一人知道该如何打破现在的沈闷。 不能在沉默下去,龙文天轻咳一声:“南宫姑娘……” 南宫婉儿猛地抬头:“叫我名字,好吗?” 龙文天微一失神,醒悟过来后才轻轻地唤了句:“婉儿!” “嗯。”南宫婉儿的声音低不可闻。 “你……”龙文天努力地寻找话题,“咳!嗯!这……菜还对你胃口吗?”想了半天,竟说出这么一个弊脚的问题!龙文天,你平常的聪明才智都哪儿去了? 南宫婉儿偷看了一眼龙文天:“你问的是哪个?” 龙文天愣了愣:“自然是……西湖醋鲤。” 再也忍不住笑了,南宫婉儿的眼睛故意只看着对面的墙:“我们的桌子上有西湖醋鲤吗?” 龙文天刚待愕然,小二已端着一盘菜过来,口里还呦喝着:“客官,你的西湖醋鲤!”原来他点的这盘“西湖醋鲤”根本还没上,他却问人家味道怎么样,可见他此时的心不在焉了。恐怕这辈子龙文天也没如此的尴尬过,他紧盯着自己的碗筷,秀气的面庞上却不由自主地起了江潮。 南宫婉儿不忍见他困窘,夹住一块鱼肉送到龙文天碗里:“快尝尝看,想必很香的。” 龙文天尝了口鱼肉,也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了,看看南宫婉儿,后者也正看着他,两人目光相对,情不自禁地开怀笑了起来,却给这离别的宴上多添了些和谐和欢快,还有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温馨和绮丽。 心无旁鹜的两人沈浸在这淡淡情意所包围的氛围中,却没注意对面茶肆中一个人一直在盯着他俩,他是南宫庆。 走出酒楼,外面已不知何时起了风,南宫婉儿下意识地扯了下自己单薄的衣衫,这个小动作被龙文天看在眼里,他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外罩披在了南宫婉儿身上。 看了看披在身上的青衫,南宫婉儿关怀地问:“你呢?” 摇摇头,龙文天的笑容里都透着温暖:“放心,我不冷。” 天气虽然不太好,但路上的行人可是不少,两边的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龙文天和南宫婉儿慢慢地走着,谁也没有急着回家的意思。可这时,竟然发生了意料不到的事。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就插了进来:“相公,真的是你吗?我终于找到你了!”龙文天惊愕地看向声音来外,只见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正面带惊喜地望着自己,当然那神情很是夸张,而且身旁……还有一个不足十岁的男孩儿。 龙文天惊愕地看看四周后才不太确定地指指自己,看着那妇人:“大姐,你是在跟我说话?” 那女人直接冲向了龙文天,看来确是他没错,而且最让人莫名所以的是,她竟然扑到龙文天脚下,抱着他的大腿就痛哭了起来,那声音还真够凄惨的:“相公呀,你怎么如此狼心,抛下奴家就走了,你让我以后依靠谁去呀?” 龙文天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了,正因明白,脸色也开始发青了,旁观的南宫婉儿先是惊异,然后是了悟,最后就变成了一脸气愤,看着她连连变色的面容 ,龙文天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他不由苦笑道:“婉儿,我想她是认错人了!” “我怎么会认错?”那女子赶忙分辩,“你是龙文天,化成灰我也认识呀,小龙,快叫爹呀!”她拉过旁边的孩子硬是让他给龙文天磕起头来,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喊了一声:“爹!” 龙文天望着眼前的母子俩,神情上有丝寻味:“你知道我叫龙文天?” 女子伤心地抹着泪水:“你是我的相公,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谁?” 南宫婉儿面色愈加难看:“你还想说什么?” 龙文天“哼”了声,严厉地问那女人:“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那女人一听这话,竟然呼天抢地起来:“我是造了什么孽呀?苦等了这么多年报,竟然被相公说成了是坏女人。龙文天,我别不承认,我还记得,你小腹下有一颗痣,你敢解开衣服验证一下吗?”龙文天当然不会解衣服,不是不敢,而是不可能,他小腹下根本就没有痣,但以他的性格怎肯当众脱衣示人?那女人看龙文天不吭声,愈加得意起来,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龙文天反倒平静下来,他小声地对南宫婉儿说:“龙某虽不是义薄云天之辈,但也绝不会做抛妻弃子的恶棍,婉儿,你慢慢看下去。”说完,他不理那女人,反而转首看向那小孩儿,亲切地问:“你叫小龙?” 小龙看看他娘,点点头。 周围已经有许多看热闹的人围了上来,正在指点着他们,南宫婉儿强压下心中羞辱,她一定要知道个究竟。 龙文天笑笑,竟从旁边摊上买了个大糖人,递给了小龙:“乖,给你。” 小龙高兴地接过糖人,吃了起来,他娘却有些惴惴不安了,怎么情节没按预想的发展,他应该死不承认才对,她也好多说些有关他的“丑事”。 龙文天给南宫婉儿使了个眼色,他低下头,那么和蔼地对着正在吃糖人的小龙,问的话也是那么自然的不带一点牵强:“小龙,慢慢吃,对了,你爹呢?” 小龙顺口就说:“他没来,在街那边……”他娘一下子就捂住了他的嘴,脸已开始发白了,但这些却已经足够了。南宫婉儿顿时明白了,她有些汗颜地抿抿嘴,看着龙文天的眼里却透着一丝钦佩,旁边人也是大哗,纷纷指责起那女子来。 龙文天看看不知所措的女子:“你走吧!”所有人都瞪大眼,谁也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大度量的人。那女子惭愧之极,连连道谢并匆匆走了。 南宫婉儿也奇怪:“你就这样让她走,为什么不问问主使之人?” 龙文天眼里有丝异样:“婉儿,如果你想知道,不妨跟去看看。” “我当然要去看。”没等龙文天回话,南宫婉儿已偷偷尾随那母子俩而去,母子俩去的地方正是刚才龙、南宫二人用餐酒楼对面的那间茶肆,南宫庆就等在那里。 重新走回龙文天身旁,南宫婉儿只轻轻说:“回家吧!”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中,最后还是南宫婉儿忍不住:“你不问我吗?” “算了,有什么好问的?”龙文天毫不为意。 深深地看着他,南宫婉儿轻叹:“你早已知道幕后之人,是吗?” 龙文天想了想:“不敢肯定是谁,但我相信定是南宫世家的人,想这洛阳地面,谁能这么快得到信息,知道我来了?又有谁有如此势力,随便就让一个有丈夫的女人硬着头皮认夫呢?” “你这算是褒还是贬呢?”南宫婉儿有丝无奈。 龙文天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仰头望望长空万里:“ 婉儿,我明白你的难处,所以无论你做何选择,我都会尊重的。”话虽说得轻松,但为什么心底却有一个角落在隐隐做痛呢? 南宫婉儿小小声地说:“还记得翠舫中,隔着你我之间的纱屏吗?”龙文天闻言一愣,转头看她,什么意思?她这才接着说:“其实,我一直想掀开它!”说完,就羞涩地低下头。 龙文天一下子明白了,他又惊又喜,上前握住了南宫婉儿的纤手,两人就这样相互凝视着,似要等到天荒地老。 第 47 章 婚期愈来愈近了,自然龙城也热闹起来。这几日,非但天龙会的各地主事人纷纷返回总坛道贺,就是许多黑道帮派甚至九大门派七大世家的掌门人也亲自来到龙城,他们有的倒未必是真心来恭喜龙文天,而是不能不来此确定一云天梦重归江湖的消息。 怜儿是最高兴的了,因为浩穆院主燕离情——也就是她的哥哥也回来了。紧紧抓住燕离情的手,怜儿一刻也不放开,她自己是美得紧,可燕离情可真有些吃不消了。 “我说怜儿,你别总如影附形地跟着我好不好?赶了这么长的路,好歹让我休息一下。” 怜儿摇摇头:“才不呢,云哥哥又没空陪我,我不跟着你跟谁呢?” 燕离情无奈,喝了一杯茶提提神才说:“好吧,你说让我陪你做什么?” “下棋!” “拜托!”燕离情差点儿没喊天,“跟你下棋,我任可去听明空和尚讲经去,绝对不干!”怜儿的赖皮他早领教过,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那……”怜儿正在想其它的游戏,一个笑吟吟地声音传了进来:“敢问,浩穆燕院主在吗?” 一听声音,燕离情就知道是谁了,他斜了门口一眼:“何必明知故问,我说龙四龙大爷!” 果然,一身锦衣华服的龙四(任雪)走了进来,而且他脸上堆满笑容,那笑却怎么透着点儿暖昧:“燕院主,许久不见,你的风采还是依旧不减呀!浩穆之名,也更是威名远播,蜚声天下了,你那两湖……” “停!”燕离情打断他的滔滔不绝,不客气地说:“姓龙的,有话快说,有屁就快放,你哪来那么多的啰嗦!”怜儿“扑哧”笑了。 龙四一点儿也没见怪,他笑容依旧:“我只是替你带来一个人,她一直想见你,每天都要把你的名字念上几遍,听得我耳里都长茧了,进来吧。” 燕离情疑惑地看着门口,一个羞羞怯怯的小美人走了进来,只看那畏畏缩缩的模样,燕离情立时明白了,怜儿更是大喊一声,跑了过去抱住她:“宝宝,是你,你过得好吗?” 任宝宝也很开心,她叫了声:“怜儿!”然后又低下头,看着燕离情的鞋尖,悄悄地说:“燕大哥。” 看到她,燕离情其实也感到一丝欣悦,毕竟,对任宝宝,他一直就有种莫然的牵挂 ,但他向来自制,所以只是随意地应了声:“宝宝,最近好吗?” 任宝宝还没答话,龙四已替她接话了:“当一个女人时时刻刻想着另一个男人的时候,你说她会好吗?” 任宝宝登时红了脸,燕离情却怀疑地看着龙四:“姓龙的,你说这话有什么企图?” “哎!你这是什么话?只不过我倒觉得我妹妹还是颇有眼光的,所以对于你们的事我是大力支持。”这龙四,还真是皮厚得很。 “慢着!”燕离情真想一脚把龙四踹出门去,“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胡搅个什么劲儿?” “你客气什么!”龙四亲切地拍拍他肩膀,“有些事是不必明说的,我说妹夫,哦,不,还早了些,应称你……燕老弟!哈哈!”龙四大笑道,那动作神情俨然在以长者自居。 燕离情终于有些明白了,他啼笑皆非地摇头:“姓龙的,你还真是不要脸得很,燕老弟,亏你叫得出。” 龙四一点儿也不脸红:“虽然你大我两岁,但辈份得论清楚,是吧?” “辈份?”燕离情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地说:“我是怜儿的大哥,连你主子云天梦都叫我一声燕大哥,有本事,你就当他的面叫我一声燕老弟试试,当然你不妨也喊他‘云老弟’,天梦若不给你两耳光才怪呢?” 龙四似乎现在才想起还有这层关系在,他赶忙自找台阶:“燕兄,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当真了,对了,我还有事,宝宝就先交给你了。”他又转头对怜儿说:“怜儿,七弟在找你,好像有什么话要告诉你。” 怜儿赶忙跳起来:“是吗,那我们去找他。”两人走了,自然又只剩下燕离情和任宝宝单独相对了。 燕离情摇摇头,这龙四还真是与好人隔路,把妹妹留给一个男人,他也能放心?走到羞涩不安的任宝宝身前,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宝宝,燕大哥带你出去走走吧?” 任宝宝欣喜地点点,任由燕离情的大手包围住自己的小手,心里被一种幸福的感觉盛满,她有些熏然欲醉了,燕大哥,他真好! 龙四和怜儿刚走出沁芳园,就见沿着高大的园墙两人走了过来,竟是也来道喜的崆岫派掌门卢肃东和薛神医。为了便于监视,云天梦曾嘱咐龙七等人暂不惊动崆峒派,只当什么也没发生。 “任城主,不!该称您龙四使才对呀。”卢肃东先打招呼,而且听口气还蛮热络的,一旁的薛神医也拱了拱手,算是见礼了。 “原来是卢掌门,失敬了!”龙四客气地说,但怜儿却别过头只装作没看见。 卢肃东假笑道:“龙城我是头一次来,当真是恢宏壮阔,美不胜收。今天算是见识了,对了,龙四使,宝宝怎么没见呀?” 龙四装成不解的样子:“卢掌门,您认识舍妹?” “龙四使说笑了,宝宝是我的未来儿媳,我怎么能不认识呢?” “什么?”龙四大惊失色,“有这等事?” 卢肃东当然知道龙四根本就是在装腔作势,但他虽心里明白,表面却不得不应付:“龙四使,我有令尊的订亲文书,那还有假?” 使劲儿搓手,龙四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真的在为什么事大急特急:“糟了!糟了!家父也是,这么大事也不告知我一声,如今可……” “少兄,发生了什么吗?” “哎!你有所不知,我已经把舍妹许给了浩穆院燕院主,这可怎么办才好?” 薛神医暗自冷笑,卢肃东却吃了一惊:“这怎么可以,一女怎么事二夫?” “就是呀!但我已经收了他的信物,亲事也已说定了!”龙四还真能瞎扯。 “这……”卢肃东也在想法子,“龙四使,趁现在还没成亲,你赶忙向燕院主说把亲事退了吧。” 龙四那神情要多为难有多为难:“卢掌门,您又不是不知道燕院主与我家会主的关系,他那儿我可惹不起。我已答应他,怎能反悔?不如这样,你去和他商量,如果他同意退亲,宝宝自然就是你家的人了。”他说得容易,可卢肃东和薛神医却差点气炸了肺,他俩去说,岂非是自取其辱,燕离情什么时候给过他们人情? 龙四却似已拿定主意,他拍拍手:“就这样吧!”说完,拉起怜儿就要走,突然他又转回头,丢下一句话:“对了,你们要想找燕院主说退亲的事,最好等他走出这沁芳园。当然,如果你们不怕被乱箭射成刺猬的话,便可以进去直接找他。”最后他留给两人的是一个大大的笑容。卢肃东和薛神医却是气得脸色铁青。 龙七找怜儿确实有重要的事,原来云天梦的亲生父亲云门谷谷主云淳偕同云鹏也来了龙城,可是云天梦却是拒不相见,云老谷主自是在愧悔之余又多了几分伤心,当初他知道了云天梦竟是黑道之主时,气愤之下赶走了他。龙七等人虽不愤他当初对云天梦的无情,但现在看他一副见子心切的模样又不忍心了。于是,找到怜儿商量办法。 怜儿紧紧拉着云天梦的手,死拉硬拽地把他带进了自己的居外恬然阁,她谎称自己绣了一个堪称很“美丽”的手帕,要让云天梦见识见识,云天梦自然不能拒绝。难得怜儿开始对女红感兴趣,他更应该多加鼓励才是。可是一进恬然阁,他立即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儿,往常婢仆成群的地方如今却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他神色一动,挣脱了怜儿的手,转回身,可是还没等他举步离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霄儿,是你吗?”云淳从后室走出来,他看上去衰老多了,两鬓的头发已是灰白参半,他此时眼含热泪,唤儿的声音也带些颤了。 云天梦背对着他的身体明显地一僵,他的手紧紧的握着,然后他闭上眼睛又睁开,瞬间的功夫,他眼中已没了刚才复杂多变的情感。缓缓地转过身,他的神态平静之极:“原来是云谷主,当真是贵客,请云某失迎之罪,请坐!”他客气地向云淳一扬手,“看茶!”怜儿眨眨眼,就这样吗? 云淳却是百感交集,他当然知道云天梦是故意的,他并没有原谅自己呀,强压下心头的酸涩:“霄儿,我知道,爹对不起你呀!” 云天梦就跟没听见过一样:“云谷主,近来一切可好?”他还真有礼貌。 “我……”云淳面对儿子的生疏客气,却是无可奈何,“霄儿,你怪爹,却不能连你娘也不管了,她……身体愈发的弱了。” 云天梦“腾”地站起身,他快步走到门口,正巧燕离情进来。他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波动: “燕大哥,麻烦你招呼一下云老谷主,我还有事,要先行了。”他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燕离情这才看到云淳,他怔了下:“这算怎么一回事?” 一出恬然阁,云天梦强装的镇定刹时粉碎,他紧咬着下唇,脸色难看之极,连步也有些不稳了。冲到一棵大树前,他越想越悲,越想越怒,右手狠狠地击出,只听“咔嚓”一声,好好的一棵树已被他抓得碎裂成块儿了。 “云哥哥!”随后跟到的怜儿又是惊惧又是心疼,她忙上前扶住了云天梦。 可此时情绪正处在极度波荡中的他早没了理智,他狠狠地把怜儿甩到一旁:“都是你,为什么骗我来这儿?现在你满意了?”他理也不理泪流满面的怜儿,气冲冲地走了。 第 48 章 傍晚时分,燕离情带着一脸委屈的怜儿走上“落鹜殿”的台阶,他安慰地拍拍怜儿肩膀:“放心,有哥哥在,你先等着。”他大踏步地走进“落鹜殿”,里面还真是热闹!只见殿首云天梦席地而坐,正在狂饮着手中的一坛酒 。身上还斜倚着一个酥胸半露的美人。嗯,是那个屡次和怜儿做对的婆娘!殿中一些侍女正在忙碌地端盘倒酒。 “少爷,您真好酒量呀!”蔷薇边说话边用自己的身体在云天梦身上磨来蹭去,可能是想擦出火花来吧? 好小子!他还真会解闷!燕离情走上前,毫不客气地夺下一坛酒,对着嘴便是一阵猛灌,直到喝痛快了,才用袖子抹抹嘴:“好酒,来,我陪你喝!” 云天梦这时已有些微醉了,澄澈的双眸像蒙了一层云雾,他眯了眯眼睛,吃吃笑了:“好呀,燕大哥,请!” 两人各拿一个坛子重重地互碰了下,才仰头痛饮,这哪里是喝酒?看那架势,简直是不要命了!“咕咚咚”两人喝尽了一坛酒,才各自举着坛子大笑了起来。 燕离情大笑之余,忽然象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盯住正在给云天梦擦嘴的蔷薇,眼睛也露出了色眯眯的光芒:“酒我分一半,美人也当共享!过来!”他一把揪过蔷薇,强行把她按在自己怀里:“陪你家燕少爷也喝两杯!”说完,拿起一盏酒便对着挣扎不已的蔷薇猛灌,蔷薇受制于他的大力,被硬灌了几口酒,立即“呛咳”不止,边咳边使劲儿拍打燕离情:“无赖,放开我,少爷,你快救我呀!” 云天梦根本不在意,他只是飘飘忽忽地笑个不停:“燕大哥,原来你也好这个!真有意思,那我就把她让给你了!”打了个酒嗝,他转头吩咐:“把牡丹叫来。” 燕离情忙挥手阻止:“不必,我给你带来一个,怜儿,快进来!”怜儿迎着各人不同的眼光走到云天梦身边,小心地喊了声:“云哥哥!” 云天梦忽然大笑起来,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燕大哥,你竟让她陪我喝酒,你问她可喝过酒?”确实,怜儿虽会酿酒,那只是对配制好酒的方子感兴趣,她自己却是向不沾酒的。 蔷薇赶忙说:“是呀!还是我来陪少爷吧!” 怜儿一听,立刻着急了:“谁说我不会喝,我会喝得很呢!” “是吗?”云天梦摇摇晃晃地给怜儿倒满一大盏酒,“那你先把它喝光!” 怜儿看着云天梦嘲弄的眼神,一赌气,抢过酒碗就猛喝了几口。看她痛苦不已的使劲往下咽,云天梦神色一醒,忙把剩余的酒夺回来:“你疯了!” 怜儿手抚着胸口,好不容易把酒咽了下去,再看她,眼也直了,脸也红了,笑嘻嘻地说:“我还要喝!真好喝!”说完,就要去抢云天梦手里的酒 ,但云天梦却赶忙把酒藏了起来,怜儿突然又“嘤嘤”地哭了起来:“你干吗不给我喝?坏云哥哥,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所以不想理我了?” 燕离情却大感稀奇地看着怜儿,只喝这么几口酒就能醉成这样,还真少见。云天梦却立时忘了所发生的不愉快,心疼不已地把怜儿抱进怀中:“对不起,是我不好,你骂我好了,可别哭了!” 怜儿好不伤心地揽住云天梦的脖子:“云哥哥,怜儿只是想让你和云伯伯和好,怜儿没有要惹你生气。” 云天梦低下头,挨上怜儿滚烫的双颊:“乖,我知道!你看你脸红成这样,云哥哥带你回恬然阁休息!”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抱着怜儿要走出大殿。 燕离情推开蔷薇,担心地看着云天梦步履歪斜的样子:“天梦,你行吗?” “那有什么不行的?”云天梦醉熏熏地笑,就这样,歪歪斜斜地走出落鹜殿,幸亏他虽醉但还认得路,所以无论怎么东摇西晃,最后还是安全地走回恬然阁。 把侍女们屏退,云天梦亲自抱着怜儿来到纱帐轻飘的象牙床前,把怜儿轻轻放在床上,他也无力地歪坐在上面。迷迷糊糊的怜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云哥哥陪自己,于是,她伸出白嫩的胳膊圈住了云天梦的头,如梦似地笑:“云哥哥,你不要走!” 云天梦被拉倒在怜儿娇软溢香的身体上,登时气息急促起来,他和怜儿虽然在青河镇经常同床而眠,但并未有逾矩的事发生,在他心里是要等怜儿长到十八岁,两人正式结为夫妻后。虽然强行克制自己的情意是件很辛苦的事,但他已把这当成一种考验,可是眼前,怜儿斜躺身下,星眸半闭的样子对于他却是种巨大的诱惑,他咽了唾液,咬咬牙,刚要起身,谁想,却被怜儿硬生生拽住了,而且牵牵扯扯之际怜儿的衣服也已散了开去。“云哥哥,不许你离开怜儿!”怜儿喃喃地说,灯光照着她晕红的双颊,简直美得不可思议。 本已半醉的云天梦,这时已全然醉了,他迎向怜儿娇娇软软的呼唤,忘了一切世俗之事…… 怜儿是在云天梦的怀中醒过来的,而且半睡半醒间的她似乎感觉到今天和哪天不太一样,睁开惺松的眼睛,正对上云天梦清澈含笑的目 光。歪一下头,怜儿突然记起了昨夜发生的一些事,于是她的小脸一下子变得红通通的,掀起被子一角就藏了进去。 云天梦好笑之余,连忙把她抱住:“怜儿,别躲了,反正早晚你我也会成亲的。” 怜儿偷偷探出脸儿,羞涩地说:“那……那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云天梦差点笑出声来,他在怜儿唇上亲了下,才戏谑地说:“我的傻怜儿,谁又会把这种事宣告天下?过来,怜儿!” 怜儿乖乖地躺在云天梦伸出的胳膊上,又开始发问了:“是不是,成亲了就这样?” 云天梦沈醉在怜儿的气息中:“是的。怜儿,早晨的你可真是芳香四溢呀!” 怜儿想了想:“那文大哥和婉儿姐姐成亲了,是不是也这样?” 云天梦怔了怔,轻撇了下唇:“拜托了,你还有多少个问题呀?” “最后一个?”怜儿伸出一个指头,“这会儿什么时候了?” 云天梦不在意地看了眼透光的窗户:“有巳时了吧?对呀!”他猛地坐起来,天限懊恼地说:“今天是每月一次的财务上报时间,我怎么忘了!”怜儿看他匆匆忙忙地穿衣,并吩咐下人伺候洗漱,才偷笑道:“得回我问题多!” 也顾不得吃早餐了,云天梦走到床前,轻吻了怜儿额头一下:“你慢慢睡,云哥哥得去议事厅了。” 云天梦刚一走,玉嫣就进来了,她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怜儿:“姑娘,你们……”怜儿脸蛋儿又开始发烧了,忙用被子把自己再次藏了起来。 今天的龙城完全沈浸在喜庆的气氛中,处处张灯结彩,锣鼓宣天,可说是热闹非凡。瑶台碧水,锦花秀楼,再加上美女的展颜而笑,殿堂的金碧辉煌。云集的宾客们今天终于真正见识到了天龙会的富豪,当真是金玉铺地,珍奇罗列呀!卢肃东有些艳羡地望着周围的一切,可嘴上却对薛神医说:“天龙会也太过豪奢了。” 今天的龙文天头戴金冠,身着红袍,更衬得他眉清目秀,神采超然,众人纷纷向他道贺,他也一一回礼。说起来他还真是总有如在梦幻之感,他向南宫世家强行提亲,原是想用这场荒唐而又危险的婚礼逼云天梦重现江湖,谁知后来假戏真做,他竟真的对南宫婉儿生了情愫,这便是错打错着吗? 云天梦现身了,今天他也换了一身淡紫镶金的长袍,一向穿白衣的他今日这一换装,顿有尊贵逼人之感。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起身行礼,不管各派对他观感如何,毕竟他现在已是真正的江湖之主,号令天下了。云淳看着自己的爱子更是悲喜交加。 观礼时间到了,头戴红巾的南宫婉儿被丫头搀扶着走出和龙文天相对而立。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司仪的声音回荡在殿中了 。 礼成后,龙文天用红带引领着南宫婉儿走进了洞房。当他再出来时,已经开席了,只听欢笑声此起彼伏,可真是热闹。他刚一露面,天龙鹰使们立刻把他包围起来,使劲地劝酒。他好不容易才脱身出去,便端着酒杯走向了七大世家的席位。 来到南宫飞虹身前,他恭敬地双手托杯,深施一礼:“南宫前辈,不,岳父大人在上,文天在这里给您谢罪了,以往文天若有任何不是,还望您看在婉儿面上,大人大量恕过了吧!” 南宫飞虹紧紧地盯住他,心里何尝没有遗憾?如此的人才,他若不是龙文天,自己会如何欣喜得此佳婿呀,哎,只可惜……他默默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龙文天知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便退去向其它桌敬酒 ,当然,他第二个去的是云门谷的席位:“云老谷主,您别介意少爷的态度,其实他的心里很苦!”云淳点点头,表示明白。一轮酒下来,龙文天也确实有了醉意。于是,云天梦让下人把他送去了文炫楼。 酒过三旬,天也渐渐暗了。于是,外面响起了礼炮声,众宾客被天空中绚丽多彩的烟花吸引,都放下酒杯出去观赏了。 谁想就在最为欢欣鼓舞的时候,龙七气急败坏地跑到云天梦身边,他原本是去闹洞房的,望着龙七悲愤的面孔,云天梦心里一跳:“怎么回事?” “少爷!”龙七抓住他的胳膊,“文哥,文哥他刚喝了交杯酒,就……就……晕倒过去,气……息全无了。” 云天梦就在瞬间手脚全变得冰冷了,怎么可能?洞房是他天龙会所设,怎么会发生这等事?他从没如此的僵硬过,文天,文天,你真的会……鼓乐声不知什么时候已自动停止了,众宾客都愕然不明所以地望着脸色苍白的云天梦。 云天梦缓缓地扭回头,看着南宫飞虹的眼中有着多少冷冽:“南宫飞虹,文天若有意外,我让你整个南宫世家来偿命,走!” 云天梦这一走,殿内人立刻变得惶乱不安了,发生了什么事?南宫庆却一脸不可思议,难道,婉儿竟在他南宫家还没离开龙城就已下手了吗?她这不是想玉石俱焚吗? 一进文炫楼,楼内的龙三、龙四等就已迎出,他们个个面带悲痛,云天梦也顾不得让他们免礼,急步走进原本该喜气洋洋的洞房,而如今的新娘南宫婉儿却趴在床头哀哀地哭泣。云天梦怒上心来,右手一抬就把南宫婉儿推到一边,他也不理会她,低头看着沈睡不醒的龙文天。文天的面容很平静,但眉宇间却露出了那种浓浓的死亡气息,他好像真的已魂落天外了 。 云天梦心痛欲碎,他抓住龙文天的肩膀,但后者的头却无力地向后垂着:“文天,文天,我是云天梦,快醒来回我问话!”可是,无论云天梦怎么呼唤他,他还是紧闭着双目,旁边的龙七紧紧抓住床棱,手指都陷了进去:“少爷,没用的,他现在的身体连真气也无法输入!”他的声音无可抑制的颤抖着。 怔怔地看住文天了无生气的面孔,云天梦心一直往下沈,文天,难道我回来了,你却又要去了吗?龙七猛地揪住南宫婉儿,泪光闪动中他嘶喊着:“文哥怎么了?你是怎么害的他?是不是酒里放了什么?” 第 49 章 这时,怜儿却从门外跑了进来,她忙扯开龙十,救出已痛得麻木的南宫婉儿:“绝对不是婉儿姐姐,她不会害文哥的。” “不,是我!”南宫婉儿狂乱地喊,“是我害了他,若我们不成亲,他就不会有事的。”话说着,忽然她拔下手中的戒指,不知怎么略一旋动,就有一根针尖透出,她猛地用它刺向自己咽喉。龙武天眼急手快,迅捷地抓住她拿戒指的手,略一用力,那戒指已松落在地,龙武天拿起一看,面色登时变了:好阴狠的利器! 南宫婉儿见他夺走戒指,手又伸向自己腰带,这次是龙四他抢先一步,撤下她的腰带,只用手轻轻一扣,就有一阵绿芝射出,直袭对面墙壁,根根没入。而且墙孔处冒出几缕白烟,众人再次色变。 可南宫婉儿非但不怕,反悲笑了起来:“我身上有暗器十四种,毒药十八种,种种致命,全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所以,我随时都能死!”想不到大哥逼我用来暗杀文天的,如今竟用在了自己身上,文哥,你等我。 怜儿哭着抱住她:“婉儿姐姐,你不要死!” 龙四一皱眉,伸手点了南宫婉儿的穴道,转头吩咐:“把她带下去好生看管,另外,立刻将南宫世家的人全数擒下。” 万世豪等人领命而去,晕睡的南宫婉儿也被带了下去,让她睡一下也好,如此的巨变,又岂是娇生惯养的她所能禁受的?怜儿抹去泪水,走到床前,云天梦一直在以内力试龙文天的反应,只是却声息全无。 疲累地闭上眼睛,云天梦心在流血,怜儿心疼地替他擦去额上的汗,好凉 呀!“云哥哥,你别担心……”她凝视着龙文天并无太大异常的脸孔,只是在额心处多了一抹金色,她偏偏头,难道是中了天蚕之毒?仔细想了想,要救文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自己的……但云哥哥一定会心疼的,嗯,这么办吧!“云哥哥,我有办法救文哥,但你们要先退出去,半个时辰后再进来。” 她的话刚说一半,室内的人已惊喜地围上来:“真的?” 云天梦更是喜出望外,他激动地抱住怜儿:“太好了,宝贝儿,只要你救得了文天,云哥哥以后什么都依你。” 怜儿却没心情听这些,她把云天梦等人推出门:“你们快出去,我要救文大哥呢?”云天梦虽疑惑,可为救文天,他也没多问什么。 他们在门外耐心地等待着,燕离情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听龙四讲了经过,他沈思稍顷就下了判断:“看来南宫婉儿确实受南宫飞虹等人的指使欲暗算龙文天,但显然,她还没动手就已有人先她一步下手了,而且看情形,南宫婉儿未必会真的行动。” 云天梦冷斥一声:“管他行动没行动,只要有这个心,南宫世家就该万劫不复!” 燕离情拍拍他肩:“我说你小子,这霸道的性子怎么就改不了?文天若真醒了,恐怕会心疼他的婉儿妹妹,人家两口子的事,你想管也管不了!” 云天梦窒了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也该半个时辰了,我们进去看看!” 他话刚落,龙七已经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室内的情形却是令众人吃惊。因为怜儿现在已经躺在龙文天身上,但她的右腕却放在龙文天的嘴唇上,腕上的一处伤口正往外流血,一滴滴地注入了文天的口中,他虽然还在昏迷中,但显然已有意识,因为他正在一口一口地努力吞咽着——怜儿的血。 “怜儿!”云天梦心疼地无以复加,他紧紧地抱住了怜儿。 耳边似乎有人在呼唤自己,使得怜儿涣散的精神逐渐凝聚,她努力地往回跑,黑暗中却不知哪里才是目的地。终于她看见了一丝光亮,用尽了所有力气奔向光明,好刺眼呀!怜儿赶忙又闭上眼睛,当她再次试着睁开时,周围的景象逐渐由模糊变为清晰。 那是哥哥,他就趴在了床头,漆黑的眉微微锁着,棱角分明的脸即使是睡着了似也带着几分刚硬。怜儿想笑了,原来哥哥睡觉时是这么严肃,全不似醒时的放荡诙谐。云哥哥呢?怜儿疑惑地扭头,脑袋好沈,动一动都这么困难,但那边,怜儿满意了。原来云哥哥倚在那边的睡榻上了,怎么他好像瘦了很多,原本红润的双颊却多了几分憔悴,边头发都散了开,垂在额头上,落在胸前,哪像以往最重整洁的他。不过吗,他那不修边幅的样子却更多添了男人的魅力。怜儿痴痴地看着他,只觉得云哥哥从没像现在这样吸引过自己。 虽然他动作很轻,但仍是让浅睡中的燕离情感觉到了。他猛地睁开眼,又惊又喜的看着怜儿:“你……醒了!”但他声音压得很低。怜儿说话了,声音透着虚弱:“哥,文大哥怎么样了?” 燕离情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没事了,倒是你鲜血几乎流失殆尽,昏迷了三天四夜,天梦这几天不吃不喝,衣不解带地守着你,是我逼他才肯小睡一会儿,这小子是不要命了。” 怜儿只觉鼻子发酸,使劲儿忍着眼泪才没掉下来:“云哥哥,他真是的,我根本无碍的。” 那边的云天梦身体动了动,睁开有些茫然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欣喜地扭过头,正迎上怜儿疼惜的目光,他愣了愣,才“腾”地坐起奔了过来:“怜儿,怜儿,你没事了?你终于醒了!” 怜儿伸出手想去摸摸他的面庞,只是胳膊却没有一丝力气,云天梦忙俯身抓住她的小手儿,并顺便把占着地方的燕离情一把推开去。燕离情气得一横眉,但又忍了下来,跟这个霸道无礼的家伙生气还真是不值得,所以他自动地闪在一旁了。 抚着云天梦的脸,怜儿的话里满是心疼:“你看你,都瘦了这么多,哥哥说你不吃不喝,这怎么可以?王嫣……”她喊着,云天梦忙问她做什么,她理所应当地说:“我让玉嫣给你拿些吃的来。” 云天梦轻轻地摇头:“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吃。” 那边的燕离情看不过去了:“我说你们两个,还客气什么,都该补一补。”扬声说,“龙七,你死哪儿去了,还不吩咐厨房准备大补汤!” 龙七的声音马上从楼下传来:“死哪儿了?你见过死人像我这儿活蹦乱跳的吗?你以为……什么?”他好像愣了下,就听“蹬蹬蹬”的脚踏楼梯声,龙七冲了进来,“大补汤?怜儿醒了吗?” 怜儿一看龙七那猴急的样子就想笑:“七哥!” 盯着怜儿,龙七显然已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真是菩萨显灵,怜儿,我这就让人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小酥饼,太好了,四哥,五哥,十弟快来呀,怜儿都醒了,你们死哪儿去了?”他又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只一会儿功夫,恬然阁里就接连进来了二十来人,这还都是身份地位够资格的,否则怕不把楼挤塌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都是在询问怜儿身体哪儿不舒服,需要些什么?当然最活跃的就是龙七,东奔西跑地也不知都忙了些什么? 云天梦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阴沈,怜儿是他的,这些家伙凭什么做出一副副恶心肉麻的关怀模样?甚至毫不理会在旁边的自己。怎么,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和蔼可亲了,甚至于下属们已经可以和自己没大没小,视可不见了。 燕离情发觉云天梦的不快,他赶忙好心地轻咳一声,并偷偷向大家使个眼色,示意他们看看云天梦。于是,所有人有致一同地禁口不言了,只有龙七还在高声“喧哗”:“怜儿,你知道吗?会中那帮所谓的名医们对你佩服地是五体投地,都说你病好了就来向你请教医术……那个!”他突然发觉气氛怎么不对劲儿了,刚才热热闹闹的怎么这会静下来了。于是,他看见四哥正在使劲儿冲自己使眼色,顺他眼神看去,不由硬生生咽下一口唾液,那边云天梦正在恼怒地看着自己,他暗呼不妙,赶忙打个哈哈:“嘿,补汤怎么还没来,我得去看看!”他溜得快极了,他一走,在场的其它人立即自动自觉地鱼贯走出恬然阁,刚一走出,他们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怜儿也在呵呵笑:“云哥哥,你别怪七哥,他是太高兴了!” 云天梦无奈地一摇头:“我才懒得理他呢,对了,怜儿你累了吧,不如再休息一下,等汤熬好了,我再叫你。” “不要,这几日就像过了十八年,怜儿一直在黑暗里瞎跑,可怎么也找不到云哥哥,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你了,我才不睡呢!” “怜儿……”云天梦只觉得喉咙像堵了东西似的,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轻轻地把怜儿扶坐起来,让她靠住自己,两人身挨着身,心也连得更紧了。 参汤是玉嫣端上来的,云天梦坚持要亲手喂怜儿喝汤,怜儿与他达成协议,他们各喝一半。于是,你一口,我一口,只一碗汤而已,竟也喝得幸福洋溢,其乐融融。 也就是刚刚把汤喝完,龙四走了进来,他似是斟酌再三才开了口:“少爷,云老谷主这几天等不到你,他……他今天下午已回去了,临走时,他托我转告您一句话,希望你回去看看云夫人。”各派掌门并不清楚龙城内部发生的事,所以都已陆续离开,云淳还算是最后走的,只有丐帮少主白秋伤因惦记着南宫父子,心存疑惑还留在龙城。 听到云淳已走,云天梦的心顿时空荡荡的,各种滋味齐齐涌上心头。反正你也不愿见他,何必管他的去留呢?当初,他那么绝情,难道你忘了吗?可……可是,娘亲她是无辜的呀!她爱你那么深,那么浓,你怎么舍得放弃这得来不易的慈母关爱呢?娘,我该怎么办,我想你,但我不愿……也不敢再回云门谷了,那个让我开心又让我伤情的地方。 怜儿仰起头,并伸出手握紧了云天梦的手:“云哥哥,你别难过了,哪天,我们一起去看伯母,好不好?” 云天梦百感交集地拥紧她,却不知该回答什么? 第 50 章 龙城北方。 这里有一座堡垒型的建筑物,它的四围是茂密得不透风的树林,远远看去,层层迭迭 ,根本看不到路径,这是一处以树排列的方阵,里面机关重重,凶险非常,设置它是为了守备天龙会的牢房重地。 越往里去,监禁的人物愈是显赫,就在一个走道后面,一排钢铁栏杆巍然矗立,与后面的墙壁围成了几间方形的囚室,其中一间里坐的赫然就是南宫飞虹父子。他们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束手就擒,另一间囚室里一个女人靠墙而卧,她花容憔悴,头发凌乱,是南宫婉儿。 南宫庆一脸悻悻之色:“妹妹,你疯了吗,你和龙文天成了亲,可以有千百种方法置他于死地而不留痕迹,你却用了这么个明目张胆的方法,现在可好,天龙会正愁没有理由整我南宫氏家,你却给了他们一个……” 南宫飞虹长叹一声:“庆儿,罢了!婉儿为南宫家已牺牲得够多了。” 南宫婉儿却似根本没听见他们说的话,她只有一个念头,文哥若是去了,婉儿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他与之相伴。只怕…… 她心里一酸,恐怕文哥他也误会自己,不再原谅她了,就在她愈想愈无望时,传来一阵脚步声,似是往这边而来,南宫庆连忙站起张望,于是,迎向来人,他的目光发直了:“你……没死?”南宫飞虹也忍不住低呼一声:“龙文天!” “龙文天”三个字却震醒了心神恍惚的南宫婉儿,她缓缓地移动目光,然后她就像遭到雷击一样,先是全身僵麻,接着就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失色的樱唇也抖得话不成声了:“你……你……” 囚室的门被狱卒打开,龙文天依然是一袭青衣,那淡淡的清新的颜色给这死气沉沉的地牢添了些生动,他注视着南宫婉儿,微笑的面孔上满是温柔与怜惜:“婉儿,你受苦了!” “文哥!”南宫婉儿悲喊了一声就扑进了他的怀中,泪水浸湿了两人的衣裳,那边的南宫飞虹和南宫庆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觑,这情景算怎么回事?这哪里像冤家对头,简直是刚经历了生离死别的爱侣。 龙文天一直轻拍着南宫婉儿的背,传递自己的扶慰之情。哭着,哭着,南宫婉儿突然想起什么,她惊恐地抓着龙文天的衣袖:“文哥,你不恨婉儿吗?” “我为什么要恨你呢?”龙文天轻轻抹去她的泪水。 “可是,不是我害了你吗?”南宫婉儿的话有些怪。 龙文天轻责她:“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承认呢?” 南宫婉儿又惊又喜地望着他:“你……真的这么相信我?可我身上可带了……” 龙文天打断她:“我相信你,更相信自己的眼光,我绝不会看错人!” 南宫婉儿怔怔地看着龙文天,再也分不清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反正那股深藏的爱恋却是越积越深,她眼泪再次滑下粉腮:“文哥,我……婉儿真得好高兴。那时我以为你已身死,所以不想分辩,我宁愿随你而去。” “婉儿!”龙文天激动地把她抱紧,“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我一定会设法证明你的无辜,你一定等我。” 南宫婉儿使劲儿摇头:“我不在乎自己在哪儿,只要知道你平安无事,婉儿什么也不怕!” “婉儿!”两人紧紧相拥,早忘了身处何地?那边的南宫飞虹却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那最大的傻瓜。 玉嫣刚要迈步进沁芳园,白秋伤便拦住了她:“玉嫣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在下白秋伤,想让姑娘捎封信给怜儿,麻烦姑娘了!”白秋伤交给她一封信,玉嫣心里虽奇怪白秋伤和怜儿的关系,但并没有拒绝,她点点头,拿着信走了。 “怜儿: 明早辰时,我在客舍等你,务必来会! 白秋伤” 白大哥找我有什么事呢?怜儿仔细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把信塞到了枕头低下,继续读她的《赤壁赋》。 云天梦来恬然阁的时候,正看到怜儿摇头晃脑地吟哦着,还蛮有模有样的呢。笑吟吟地走过去,云天梦悄悄来到她身后揽住她的腰:“好动听的声音,云哥哥都要听入迷了!” 怜儿眼睛笑眯了一条缝,她把书丢开,仰头靠在云天梦胸前:“云哥哥,怜儿是不是很乖很乖的?” 低下头轻吻了怜儿额头一下,云天梦才很严肃地说:“是呀,怜儿现在怎么越来越乖,越来越懂事。你这么体贴温柔,未免太完美了。怜儿,其实人也不能太完美,就像你这样似的,大家一见你就肃然起敬,不敢造次,不是失去许多乐趣吗?所以,你偶尔也可以变得蛮不讲理些,这样才让人觉得你还是和大家一样的,都是普通人吗?”这云天梦说话直么时候变得如此“巧言令色”。 怜儿可是越听越满意,她也觉得自己好像太懂事了些?也不能太完美呀,所以我也应该偶而做点坏事才行,譬如在蔷薇的洗澡水里放一点痒痒粉什么的,这才有乐趣吗?想着想着,她已笑咧了嘴,云天梦看着她乐不可支的样子,心也跟着飘飞起来:“怜儿,累吗?”怜儿使劲儿摇着头,却蹭得云天梦胸前痒痒的,她又求着云天梦给她讲故事。看来,若天龙会哪天解散了,云天梦倒可以当个说书先生挣钱糊口了 。无奈地想着,但又不得不讲,直到深夜,怜儿才困得支持不住,躺在枕头上,云天梦拥住怜儿,替他盖好被子,谁想,眼神一转之际,竟看到枕头下露出白纸一角儿,那应该是封信,谁会给怜儿写信呢?云天梦抑不住好奇,抽出信展开,他的脸色一下子变难看了。 第二天清晨,云天梦老早就去天龙殿议事了,怜儿醒来后,太阳已经高了。匆匆洗了脸,胡乱套了一件衣服,手里拿了一块儿枣子糕就往外跑。在沁芳园门口,怜儿让守卫们备一顶轿子,并吩咐他们去客舍,走了近半个时辰,才落下轿子,怜儿出来一看,就愣住了,原来这客舍实在是不小,屋宇连绵,恐怕有上百间房屋,这上哪儿去找白大哥呀?正为难时,一个乞丐打扮的人从墙角走过来,他身后还背着九个布袋:“姑娘可是姓燕?” 怜儿忙点头:“是呀,我叫燕怜儿。” “请跟我来。” 怜儿跟着他走过了好几个廊道和门院,才到了一座秀美精致的楼阁前:“少帮主就在里面,燕姑娘您请进吧!” 推开门,怜儿东张西望地走了进去,正迎上闻声坐起的白秋伤。 “白大哥!”怜儿欣喜地跑进去,并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臂:“白大哥,又看到你了,真好!” 白秋伤也是感慨有加,他边握着怜儿的手,边仔细上下打量她:“上一次我没有机会和你多说,现在让白大哥好好看看我们的怜儿是不是变了样?嗯,怜儿越长越美了!”只可惜今非昔日,这朵一直被他小心看护的花朵却被自己的对头摘了去。 听白秋伤赞自己“美”,怜儿心里还真是美得不行,她撒娇地摇着白秋伤的胳膊:“白大哥,你为什么不常常来看怜儿呢?怜儿可最想你了。”她嘴巴倒越学越甜,可白秋伤却非常高兴。两人手拉手坐在椅子上,开始回忆万剑山庄时两人共同拥有的时光,自然就有了多少欢乐多少愁。 陷入往事的两人却不知道云天梦就在窗外,他比怜儿来得还早,这时看到两人亲亲热热的样子,心里是愈来愈怒,可伴随而生的还有一阵阵无法抑制的心酸,怜儿,云哥哥如此待你,难道还不能让你忘掉白秋伤吗?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赴他的约会呢?其实他也明白怜儿心地纯洁,把男女之别看得很淡,可是她若拉燕离情的手,或是龙文天、龙七他们,他云天梦都可以不在乎,但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白秋伤,那个和怜儿青梅竹马的男人。 不过,白秋伤冒着风险把怜儿叫出来当然不只是聊天,所以他及时打住话题:“怜儿,白大哥这次找你来,主要是向你打听一件事,南宫氏家是否出了什么事?他们父子为什么一直没见?你总和他们在一起,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怜儿忙点头,就把龙文天中毒,南宫婉儿要自杀和自己用血相救龙文天的整个经过讲一遍:“但后来我一直躺在床上养身体,就不知道其它事了。” 白秋伤只觉惊心动魄:“南宫伯父他竟真的要南宫姑娘暗杀龙文天,这真是……龙文天若有了意外,以云天梦的性情必迁怒天下,那时岂非又要多少无辜遭殃。”可是,无论怎样,南宫飞虹与他父亲白帆伦是生死之交,他不能见死不救,“怜儿,我必须尽快救出南宫伯父,虽然现在不能肯定是南宫婉儿害了龙文天,但云天梦向来是心狠手辣……” “喂!”谁知听到这里的怜儿突然很不高兴地打断他:“你说谁心狠手辣,云哥哥才不是呢,你要再胡说,我可就不理你了。”她当然不满,别说云哥哥最好了,即便云哥哥真的是坏人,她也不许别人骂他,守在窗外的云天梦这时才算安慰些,怜儿还是心向于他的。 白秋伤一怔神,因为他从不认为用“心狠手辣”四个字评价云天梦有什么不妥,不但他这样认为,许多人也这样想:“怜儿,你是怎么啦,你不是亲眼见他伤了飘雪吗?虽然你与他关系……但也该分清是非吗?” “什么呀?云哥哥不是故意伤害飘雪大哥的,而且云哥哥也不伤害无辜,有许多事都不是他故意的,是你们误会他。” “怜儿。”白秋伤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真的那么相信云天梦?” 使劲儿点头,怜儿脸上的神情是不容置疑的:“云哥哥是好人,我知道的,白大哥,你也相信他好吗?” 沈思了一会儿,白秋伤不再做无谓的争辩:“人的好坏是很难确定的,其实我也希望云天梦经黄山一事后会有所改变,但我不能拿南宫父子的命去冒险。” “那怎么办?“ “怜儿,你帮我拿出天龙令行吗,我想见见他们是否安然无恙!” 想一想,怜儿点头答应,于是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些事,怜儿见时间太久了,便回去了。 白秋伤送走怜儿,转身要回房,而在这时,他正好看见云天梦,心内一惊,然后他就镇定了,而且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云天梦心情倒还不错,起码怜儿在感情上并没有背叛自己:“南宫飞虹的事你管不了,还是少费心吧!”他走了。 第 51 章 好困呀,怜儿躺在床上,以手捂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隔着纱帐望望窗外,有几点星光透入,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偷偷瞄了瞄身侧的云天梦,嗯,他双目紧闭,呼吸均匀,应该是睡着了。怜儿顿时没了睡意,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应该有所行动了,稍稍起身,扭过头去,悄悄地唤了声:“云哥哥?”见他毫无反应,她便提高些声音:“云哥哥!” 云天梦看来真的睡熟了,对怜儿的呼唤没有丝毫响应的迹象。于是,怜儿放心了,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她挪下床,连鞋也不敢穿,直接走向一个有镂空花纹的橱柜,掀开精致的橱门,怜儿的手伸了过去,而且一摸就正好找到了目标,看来她早已注意了云天梦衣服的放置位置。摸索了一会,她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拿出来后,怜儿转身走回莲花形状的象牙床,把“天龙令”偷偷塞进了枕头底下,放心地吁口气,便重新躺了回去。没一会儿,她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而这时,原本熟睡的云天梦却缓缓地睁开眼睛,那眼光清澈明透,又哪有一丝睡意,看了看甜睡若婴孩儿般的怜儿,他不易察觉地轻叹一声,替她掖了掖被子,便重新闭上了眼睛。白秋伤,你想利用怜儿在我龙城胡作妄为,你是做梦! 当怜儿得意地把好不容易“偷”到手的天龙令给白秋伤的时候,后者只有报以若笑了,这个怜儿,她还真以为自己行事是神不知,鬼不觉呢?殊不知一切早已掌握在大云天梦的手中了,他早就该明白,以怜儿的单纯什么事能瞒过运筹帷幄的天龙之主,可他又不能明说……“怜儿,我想,天龙令你还是拿回去吧,反正见了南宫伯父,也没有办法救他们出来。” “什么吗?”怜儿不太情愿地收回天龙令,“人家拿来了。” 正在白秋伤满脸歉意时,门被推开了,并且一个低沈而略带戏谑的声音传过来:“白老弟,你就别瞎操心了,你也不怕白了头发?”一听这声音,这语气,不用问,燕大少爷到了。 “哥!”怜儿跑过去,攀住他的胳膊,白秋伤则迎上前,不无瞒怨地说:“燕大哥,你可终于来了,我一直想找你,你却猫在剑气阁中不露面。” 燕离情径直走到桌前,端起一碗茶,喝了一口:“发生这么多事,我哪有时间出来找你,对了,元元大师可好?” 白秋伤重新坐下来:“云天梦隐退江湖半年,黑道中必然会暗流汹涌,如今已有一股力量死灰复燃,兴风作浪了。师父担心白道一些门派受这股势力利用,最后误人误已。” 燕离情陷入沈思,然后抬起头,目光严肃:“元元大师指的可是崆峒派及南宫氏家?” 白秋伤轻叹一声:“崆峒卢肃东近些年痴迷于权利之争,若让他受些教训倒也无可厚非,但南宫伯父……他却并无利已之心,再这样下去,我真怕一发不可收拾。” 燕离情点点头:“当前之计,必须先找出暗害龙文天并欲嫁祸给南宫氏家的凶手。这个人一定就在我们身边,否则,不会步步抢先。” 白秋伤也是颇为疑惑,以龙文天的精明竟也会被此人暗算,真是难以想象。 怜儿这时却插嘴了:“白大哥,暗伤了文大哥的毒很像是天蚕之毒,但我也不敢肯定。”怜儿对花草之毒了若指掌,但若是昆虫兽鸟之毒,却也有涉及不到的。 “天蚕之毒!”白秋伤低呼了一声,似是不太敢相信。 “什么天蚕之毒?”燕离情忙问。 天蚕,乃是产于西藏的一种雌雄异体的蚕种,极其稀有,其中母蚕天生便带有巨毒,公蚕与之交配之后会立刻中毒身亡。但这种巨毒只对雄性起作用,对所有雌性生物竟毫无毒性了。天蚕之毒提炼于母蚕之体,这种毒溶于水酒后,无色无味,连专用的试毒器也试不出来,若是女姓喝了,毫无异状,男人喝了,却立即毙命。 听了白秋伤的讲解,连见多识广的燕离情也不由张大了嘴,然后,他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有几个丫头说,在洞房之中,蔷薇那个女人进去过而且在交杯酒中对了点水,据她自己说是怕文天喝醉而被南宫婉儿暗算了。她是当着几个丫头的面对的,而且对完后还尝了几口?就因为她喝酒而没事,才排除了嫌疑,看来应该和她有关系!” 可是,当龙七等人领命来擒蔷薇时,她却已中毒身亡,而且看情形,似是自杀而死。 某个角落里,一男一女相背而立。 “怜儿没死,龙文天也没死,连南宫飞虹父子也被放了。”女子言辞之间似是又怒又恨,“最让人生气的是,怜儿和龙文天到底是如何脱险的?是知情的人却都讳莫如深。怜儿也罢了,可能柳依依办事不力,龙文天呢?天蚕之毒根本无药可解,但他却没死。” 男人接口:“最坏的是,蔷薇被人发现,我是他的叔叔,云天梦早晚怀疑到我头上。” 女子沉默了下:“天魔他们还是不肯相助于我吗?” “大哥、二哥早已无心称霸了,四弟几个也唯他们马首是瞻,只有六弟,十弟还心系教主宏恩,愿为公主效力,他们只担心我们的行动怕是飞蛾扑火,有去无回。” “你请他们放心,我不会傻得和云天梦硬碰硬,我会慢慢找出他们的弱点,再一点儿一点儿地敲碎它。哥哥的死乃是前车之鉴,我又怎能重蹈覆辙呢?” “那公主小心,属下告退了!”他从阴影中走出,竟是曾经白莲教十大天魔中的人魔,但现在十大天魔已经归属天龙会,做了内坛护法。 形单影支地走在碎石小径上,龙七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文哥天天和南宫婉儿腻在一起,就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有多么恩爱似的?成亲就了不起了吗?重色轻友的家伙,龙文天现在我才真正认识你了!还有姓燕的,屁颠颠地跟着任宝宝跑东跑西,累不累呀你?再有就是少爷,跟怜儿认识也有两年了吧,怎么还像初恋一样难分难舍的。这些人都儿犯什么毛病了?哎!若雨,你在哪儿呀,如果你在,我龙七也不至于沦落到处处多余,没人搭理的地步。 他往鸣剑居走去,那是龙四在总坛的居处,谁想,龙四的下属却告诉他龙四刚才被会主召进了沁芳园。于是,他好奇之下,也跑去了沁芳园。 龙四也在寻思少爷叫自己会有什么事?刚刚转过假山,就看那个叫玉嫣的女孩儿正站在湖边,秀气有型的眉紧紧锁着,眼中也是一片茫茫然,这份迷惘轻愁的俏模样,不由让龙四想起一个词:西子捧心。虽然一个是病,一个是愁,但同给人我见犹怜之感。 龙四顿生怜花惜玉之心,他先整理一下仪容,看看自己的行装有没有不妥,直到认为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潇洒后,便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去,彬彬有礼地问:“玉姑娘,如此佳景,为何玉人独忧呢?”也还真够酸的。 玉嫣回过神来,一见是他,赶忙施礼:“原来是四爷,我……我只是闲来无事,就随便走走,我先回去了。”她当然要走,龙四可是招惹不得,许多女孩儿都被他的甜言蜜语骗得团团转。 龙四见她要走,忙一个旋身,重新转到玉嫣身前,以他龙四的魅力若是不能让玉嫣驻足,岂非天大的笑话。于是,他脸上漾起了那种醉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来:“玉姑娘,何故要匆匆而去,莫非是在下有失礼之处?” “不是的!”玉嫣真的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是我有急事,我真的要走了!” “哎!”龙四轻易地就握住了玉嫣被风吹起的裙带,并轻轻一扯,只见玉嫣原本要走的双腿立时被一股大力伴住,身体失去了平衡,就向一侧倒去,龙四趁机一个跨步向前,稳稳地接住玉嫣,玉嫣借他的扶持站稳了,但龙四却没放过这个机会,用手捞起玉嫣的一捋秀发,放在鼻前闻了闻,立即一脸迷醉:“好个香喷喷的妙人!”他这时和一个登徒子简直没有什么两样。 玉嫣又羞又恼,她愤愤地推开龙四,几近小跑地快步走开,但龙四却毫不知羞地跟在她身后,边走还边涎着脸笑:“玉姑娘,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生气了?女人只有笑起来才可爱呢!” 玉嫣气得脸儿泛白:“你……” “哎,看你!”龙四犹不知愁地用手拍拍玉嫣的脸颊:“好姑娘,跟我笑笑,嗯?”猛地打开他的手,玉嫣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长这么大,从没被人如此轻薄过,怎么不让她恼羞成怒? 就在他俩一个嘻皮笑脸,一个羞怒难当时,一个清朗朗却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危险的声音传来:“龙四,你也跟我笑笑好吗?我真想知道你能可爱到什么程度?”龙四怔了怔,赶忙转头,果然没错,是少爷。他脸色一正,上前问礼:“少爷。” 玉嫣却似落入狼群的小羊糕终于见到了救星一样,她委屈地跑到云天梦身边,一下子抱住了他,眼泪也似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个不停:“少爷,少爷,你终于来了。” 龙四张大了嘴,云天梦瞪了他一眼,忙把玉嫣扶正:“玉嫣,别理他,你先回去,我会为你教训他的。”玉嫣哽咽了几下,乖巧地点点头,顺从地离开了。 她一走,龙四可是奇怪了:“少爷,你们怎么……” “闭嘴!”云天梦不耐地呵斥:“你的色胆倒越来越大,连我身边的人也敢打主意!” 龙四立即一副受训地模样:“对不起,少爷,我错了,下次一定不敢了!”他心里并不怕,因为他知道,为了一个女人少爷绝不会与自己动气的,这一点,他颇有自信。果然,云天梦立即转了话题:“你跟我来。” 两人走进一所凉亭,龙文天竟也在那等着,云天梦端起茶杯,轻吁一口气:“最近发生很多事,我想你们也有所觉察,有一股敌对势力正在我天龙会内部发展起来,这就像是一个毒瘤,必须尽快摘除。文天中毒的事,我心中已有猜测,却需要证实。所以,我要亲自去一趟崆峒山,会一会薛神医。” 龙四忙问:“派人将他抓来就是,何需……” 一挥手,云天梦目光深沈:“我自有打算,龙四你与龙七随我去,顺便拜访一下令尊,文天留守总坛。” 龙文天应“是”,云天梦继续吩咐:“文天,你记住了,对十大天魔不可放松戒心,龙其是人魔,要密切监视,看他和谁走得近,若他有异动的话,不必禀我,立杀无赦。”看了看天边,云天梦突然间表情变得有些忸怩,话也不知在向谁说:“我想,等这件事处理完……” 龙文天和龙四稀奇地对视一眼,从没看过少爷如此的神情,他俩几乎同时问:“怎么了?” 云天梦轻咳一声,白玉般的面孔竟淡淡地浮现出一抹红晕:“我想……嗯!成亲了!” 亭中一下子安静下来,然后突然间就有人欢呼了一声,声音竟不是亭中的三人发出的,只见亭侧林中龙七手舞足蹈地跳了出来:“太好了,太好了,少爷要成家了。” 云天梦毫不意外地笑了笑,他早知道龙七藏在林中了。于是,场面登时热闹起来,龙文天、龙四、龙七都笑容满面地向云天梦道贺,他们盼这一天,已太久了。笑着、闹着,龙七突然停了下来,他似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挠挠头发:“少爷,你光说成亲,为什么不说新娘子是谁呀?” 话音刚落,几支手同时都打向了他的头部,打得他哎哟直叫,龙四笑骂他:“除了怜儿还能有谁呢?” 龙七大呼冤枉:“我也知道,我只是怕有意外吗。哎哟!”这一次落在他头上的是一个板栗,这原本是摆在桌上盘中的,而出手的是——云天梦。 第 52 章 “大少爷带二小姐回家了。”一声高过一声的传报顿时使原本寂静的任家大宅喧闹起来,任家老爷任路通连帽子都顾不得戴就跑了出来。可当他一见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时,原本是惊喜参半的脸突然又沈了下来:“你们还回来做什么?你们心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任宝宝低下头,轻轻地唤:“爹,宝宝向您认错了。”但任雪却好像丝毫不觉愧疚,嘻嘻笑着打招呼:“爹,想不到几年不见,你非但不见老,还愈发地健朗英俊了,爹就是不简单!” 任路通刚想笑,脸立时又板起:“还是那么滑头,爹可不上当!”任雪大方地攀住他的肩膀,小声说:“自家的事,咱们晚上谈,先给你介绍我的朋友。”任路通早见过云天梦,而且心知他是个非常有权有势的人物,所以不敢怠慢,忙客气地将几人请进去。 云天梦一边道谢,一边不紧不慢地说:“任员外,其实我这次来,是为燕院主向府上提亲的。”这一句话,立即吸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连龙七都没想到少爷会以这句话为开场白。 任路通明显地错愕了一下,然后脸上就写满了为难:“云会主,我已打听过那个燕院主,原本是门好亲事,可是我已将宝宝许给卢少掌门。” 任雪插话了:“爹,卢明达不是什么好人,我去退掉这门亲事就是。” “你胡说什么?卢少掌门年少英俊,一表人才,有什么不好?况且亲事已订,咱任家最重信誉,怎能言而无信!”任路通竟坚持得很。 云天梦饶有趣味地看看任路通,年少英俊?一表人才?这岂不是睁眼说瞎话?卢明达无论从哪儿看,都万万比不上燕离情,他却……“好了,这件事还是请卢掌门和薛神医亲自来谈吧。” 云天梦的请贴很快送出去,但第二天只有卢肃东和卢明达父子如约而至,薛神医却不见踪影。据说,他一直就没回崆峒山。 想不到的是,面对云天梦,卢明达竟也慷慨激昂:“云会主,您是江湖盟主,若有什么差谴,崆峒派不敢违背,但姻亲之结却是私事,况且在下对任小姐一往情深,是绝对不会退亲的。相信,以云会主的身份决不会强行拆散人家姻缘。”卢肃东赞许地点点头,“是呀,人家小儿女的事,云会主何必干涉呢?” 云天梦自在地恍若无事人:“听你们的意思,是绝不退亲了?”卢肃东父子对看一眼,坚决地点点头。 云天梦忽然笑了,笑得还非常和煦:“既然如此,二位就请回吧。” 卢肃东不敢相信云天梦会这么好说话,他有些忐忑地问:“云会主,您的意思是不用退亲了?” “你们如此坚持,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云天梦还是笑吟吟的。 卢明达巴不得赶快走,立即拱手道谢:“想不到云会主这么通情达理,那我们就先走了。”拉着他爹就要往外走。 谁想就在他们刚要踏出门时,云天梦轻轻淡淡的话语就响在他们身后:“其实,退不退亲也无所谓的,反正要结亲当然要新郎新娘双方都在。如果少了一方,这亲无论如何也结不成的。” 卢肃东身体一僵,卢明达更是挪不动脚了,于是,云天梦缓缓走到卢明达身后,亲切地说:“卢少掌门,你说成亲的时候会少哪一方呢?是新娘啊?还是新郎?” 卢明达腿肚子都打颤了:“什么意思?” “哦!我是说如果有一方忽然病了,不!不!或者是忽然瘫了、失踪了,这样吧,干脆就不在人世了,你说,幸存的一方是不是可以另结亲事呀?”云天梦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但听在卢明达、卢肃东耳中却似鬼差的召唤。 “云……云会主!”卢明达似哭似笑地转过头,“我……我也不是太想要这门亲事的,是我师父他非要……” “这样呀!”云天梦理解地点点头,“那怎么办?我已经答应燕院主一定会帮他求得这门亲事,你知道,我这人最是一诺千金,有时在实现我的诺言时若要受了阻碍,我通常……也没办法呀!所以,真对不起你了。” “不要呀,云会主!”卢明达差点哭出来,“爹,我……我不想要任宝宝了,要娶你去娶吧!”卢肃东气得差点儿没打他一个耳光:“没出息的东西!以云会主的身份,若是为了提亲竟伤害一个后生晚辈,将来传扬出去……” “哎!”云天梦忙说,“我什么时候说要伤害他?卢掌门,你可别信口胡说!” 任路通一看情形不对,赶忙站出来打圆场:“别动气,凡事好好商量,云会主,卢掌门,我已备下一桌酒席,咱们边吃边谈好吗?” 一直在后院厢房等消息的怜儿这时坐不住了,她刚想跑前厅去看看,一个下人来报:“燕姑娘,一个名叫小虎子的孩子在外面等你。” 怜儿来到门口,果然是云天梦的学生之一小虎子,小虎子见了她,高兴地欢呼起来:“怜儿姐姐,你真的在这儿,我还以为那老头骗我呢?” “什么老头?“ “怜儿姐姐,那老头让我上这儿找你,说有一个叫白秋伤的人在山上木屋等你,说有礼物送你。” “真的!”怜儿兴趣来了,催着小虎子带路,直往山上的木屋走去。 而这时的白秋伤正在暗中跟踪薛神医来到了山上的一所木屋前,见薛神医走进去,他忙来到窗前窃听里面的动静,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等了一会儿,白秋伤忽然察觉不太对劲儿。他猛地推开大门,里边的景像却很奇怪,几个奇形怪状的金属法器没规则地插在地面,四围墙上还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图案。但哪有薛神医的身影,白秋伤连忙走进屋,试图找找有没有暗道,谁想他刚进去,大门立即从背后关上了,同时他闻到一股香气…… 一阵大笑传来:“白秋伤,让你尝尝我太虚幻境的滋味。” 小虎子带怜儿到木屋前:“就是这儿,你先进去,我在这儿等你。”怜儿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进去,就觉得一阵天眩地转,四周竟然出现了一片花海…… 薛神医走到小虎子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虎子,怜儿姑娘让你把先生也叫来,去吧?” “好吧!” 白秋伤盘腿而坐,闭目凝神,可是眼前仍然不时地闪现着一些旧时的幻景,那是与怜儿携手共度的时光:灿烂的野菊花,清凌凌的溪水,怜儿娇笑的面孔,还有她赤裸的双足浸在清澈的绿水中,眩得他头愈发地晕了……一阵阵热浪袭来,白秋伤只觉自己似是身在炎炎烈日下,越来越热,越来越渴……眼前的怜儿竟然轻轻解下了外衣,露出光洁的香肩,那美目中似是在倾诉什么……不!那是幻觉,白秋伤,你要镇定…… “白大哥!白大哥,你在干什么?”怜儿使劲推着白秋伤僵坐不动的身体,白大哥怎么了?见自己来了,怎么理也不理,哎呀!怎么出这么多汗,怜儿好心地用衣袖去擦拭白秋伤额上的汗珠,可是她不经意的碰触却使得白秋伤的身体一阵轻颤,看白大哥终于睁开眼,怜儿欣喜地问:“白大哥,怜儿来了,你有什么事呀!哎呀!”怜儿突然以手抚头,怎么头又开始晕了?四周的景物又开始变化了,白大哥呢?怎么不见了?咦!那袭白衣,怜儿跑过去,拽住白衣人的衣袖,那人缓缓回头:“云哥哥!”怜儿高兴地扑进他的怀里,云哥哥怎么了?眼神这么怪?连身体也在发烫,怜儿撒娇地揽住云天梦的脖子,头也靠在他的前胸:“云哥哥,你怎么来了?”“云天梦”似是情难自禁,他抬起怜儿的小脸儿,缓缓低下头…… 白秋伤的嘴唇刚刚碰到怜儿的,门突地被推开了。于是,两人相拥亲吻的一幕尽入云天梦的眼底。随后的龙七一声惊叫,震醒了已完全陷入幻境中的白秋伤和怜儿。 白秋伤猛地推开怜儿,大口喘着气,而怜儿却愕然不明所以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这是怎么回事? 云天梦紧紧攥起的手背已冒出青筋,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压制住自己翻腾的怒火,为什么要让我看见?龙四自然看出少爷如今快发狂了,他赶忙说:“少爷,你看这屋内的布置,分明是白莲教的太虚幻境,怜儿她只是进了幻境!”还好,有识货的。 云天梦又何尝不知,但即使知道,他又怎能受得了自己最爱的女孩儿躺在另一个男人怀中,并且……想起刚才的一幕,云天梦再也忍不住,他“啊”的大叫一声,两臂一振,只见一股劲气涌起,卷住木屋,“轰隆”一声,木屋被震得粉碎,木屑飞散而去。 “云哥哥!” “云会主!” 怜儿和白秋伤几乎同时出声叫他,两人对视一眼,忙又别过头,但看在云天梦的眼里,更让他怒不可遏。 白秋伤勉强鼓起最后的勇气:“云会主,秋伤定力不够,无颜见会主,但我一定会揪出幕后人,给云会主一个交代。” 云天梦真的佩服自己没有一掌挥过去,冷冷地,他说:“你立即给我消失,我怕忍不住会杀了你,到时,我无法向元元大师交待。” 白秋伤脸色苍白之极,他怜惜地看了一眼怜儿,转身走了。他本想说几句怜儿无辜的话,但他又心知,他若说了,云天梦恐怕更加生气。 怜儿也知道自己好像又做错事了,看云天梦铁青的脸,想说的话也不敢说了,只得一直低着头。而云天梦连看也不看她,掉头就走,龙四、龙七还有可怜兮兮的怜儿立即紧跟在他身后。 第 53 章 回到任家,云天梦径直走回任雪为自己准备的客房,对怜儿他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面对他异常的冷漠和生疏,怜儿有苦无处诉,自然愈发地颓丧了,龙七偷偷跑来安慰怜儿,而此时的怜儿又悔恨又失落,只是一个劲儿发呆,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晚饭时,云天梦把自己关在屋里,吩咐任何人也不许打扰他,却不停地唤人送酒。望着地上被自己的摔得七零八落的酒坛,云天梦哈哈笑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步履歪斜地从墙角处又找到一坛酒,打开坛盖,就是一阵猛灌,他也知道怜儿没什么错,可他就是生气,生气得快发狂! 龙四拦住了院门口的玉嫣:“玉姑娘,还是回去吧,少爷这时候可是惹不得。” 玉嫣镇定之极:“我到这儿来见他,是为了替怜儿跟他说几句话,听了怜儿姑娘的话,少爷定会怒气全消。” 龙七看龙四点点头,便说:“那你去试试吧!” 当云天梦看到玉嫣时,实在已是醉得不象样子,白色的袍褂有大半已踩在脚下,黑发凌乱地披散着,本来白玉般的面孔如今也是红得惊人,似睁似闭的星眸一片迷雾。虽然如此的落魄丧气,但云天梦的魅力却丝毫不减,反而更填了几分失意浪子的味道。 玉嫣神色复杂,她轻轻走上前,扶住了东倒西歪的云天梦,轻轻地柔柔地,把自己的唇附在云天梦耳边:“我给你唱一着江南的小曲儿,好吗?” 于是,绯测缠绵的歌声飘荡在室内:“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与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歌词虽也糜糜,却没她声音的勾魂夺魄,从她樱唇中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一张网,不,更像是一团雾,将云天梦罩在其中。 云天梦醉眼朦胧中,才发觉玉嫣原来如此之美,如此之艳,那如水般清柔的目光仿若是凝聚了天地之秀,渐渐的,眼前女人竟渐渐幻化成他至爱的女孩儿:“怜儿!”云天梦笑了,将“怜儿”拥在怀中,“我真傻,是吗?怜儿,别怪云哥哥!” “云哥哥,我从没怪过你。” 云天梦笑得愈加温柔,虽然头还是昏昏沉沉,但心情已经好多了,拥紧了怜儿,迷乱中的他只有一个念头,让不愉快的事都过去吧,这是他的怜儿…… 龙四、龙七在门外守了一夜,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已发觉事情更不妙了。所以,当他们看到迎面走来的怜儿时,脸色更加不对劲儿。龙四忙说:“怜儿,别进去了,等少爷醒来他一定会去找你的。“ “可是,玉嫣姐姐说替我向云哥哥解释,现在还没回来,我实在不能再等了,我要进去!” 怜儿伸手刚要推开房门,门竟然由里面被人打开了,云天梦披着他的外衫站在门口。一见到怜儿,他的眼中迅速地闪过一丝无措和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他抿了抿唇,扯了扯衣襟:“我……”但下面的话他却不知该怎么说? 怜儿当然也看见了他,并且眼神掠过他落向了里屋床头——玉嫣正忙乱地在穿着自己的衣服,她什么都明白了,毕竟她已不是从前不解情事的小丫头,可她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懂,就不会有如今恍如撕心的痛楚。 云天梦暗一咬牙,像逃命一样地急步而去,随后的龙四、龙七愣了愣,赶忙追上去,龙七更是着急:“少爷,你怎么不向怜儿解释,就这么走了,她会怎么想?” 云天梦黯黯地摇头:“现在我怎么解释?该死的,怎么会弄成这样,龙七你快去看着怜儿,千万别让她有意外!“ 龙七领命回去,而怜儿还在门口发愣,玉嫣却走到她身前,泪眼盈盈地跪下:“姑娘,不要怪少爷,他昨晚喝醉了……是我不好!” 怜儿怔怔退了几步,小手儿紧紧地握住,她该怎么办?龙七来到她身后,小心地扶住她:“怜儿,别这样!” “七哥!”怜儿终于找到发泄的对象,扑到龙七怀中大哭起来,“七哥,为什么会这样?他答应过我,不会再招惹任何女人,可他从来说话不算数。七哥,我该怎么办呀,为什么会是玉嫣呢?” 龙七心痛地一边替怜儿抹眼泪,一边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怜儿,别哭!其实也没什么,这只是误会,习惯了就好了!”其实他根本不知说什么好,所以就顺嘴胡说。 但怜儿听了他的话,却止住哭声:“习惯,你……不要!你也是大坏人!”突然,抬起腿来就踢了龙七足踝一下,龙七痛得松开手,怜儿却边哭边向外跑去,龙七连忙忍痛追去。 怜儿只知道要跑离这里,被任路通撞见,任路通忙迎上前想问怎么回事?却被怜儿撞了个正着,两人各自退后几步,跌在地上,而且一个绢布画轴从他的袖口里落下来,散开了一半。怜儿只是无意一瞥,突然就愣住了,边哭都忘了,任路通赶忙把画轴卷起,慌乱地塞回袖子,站在那里,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怪不自在的。 龙七已经追上来了:“小姑奶奶,你可真狠心!” 怜儿突然拽住他胳膊:“七哥,那画……我要那画!” 龙七也看任路通收起了一个画轴,听怜儿这样讲,立即转头:“任伯父,您行行好,把那画送给怜儿成吗?明天我送您几幅吴道子的真迹。”的 任路通却像是龙七要抢他宝贝似的,忙把手背后:“不行,这个绝不能给你!” 龙七一听!真小气,撇撇嘴:“怜儿,咱们不要他的,回去我给你……” “不!我就要那画,七哥!”怜儿使劲作摇他胳膊,“七哥,那画上好像是若雨姐姐!” “什么?若雨?”龙七一听,也顾不得客气了,他一个箭步,上前就扳过任路通胳膊,把画轴掏出来。任路通急得和他抢,但他根本就够不到那画,而龙七已迅速展开画。于是,他只觉脑中热血上冲,画中人正是秋若雨,他朝思暮想的佳人。 龙七愣了半天,才想起什么,他抓住正在空着急的任路通:“告诉我,若雨在哪儿?她在哪儿?”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任路通骨头快被他抓散了,此时骇怕之极:“你干什么?救命呀!” “爹,龙七,快撒手!”适时,龙四闻声而来,忙扯开快要发疯的龙七,而怜儿指着那画对龙四讲:“四哥,若雨姐姐的画像在任伯父身上,七哥才着急的。” 龙四看着画像,显然也很意外:“爹,您怎么有秋姑娘的画像?” 任路通老脸一红:“没什么,别人送我的!” “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任路通有些吱唔其辞。 龙四阻止住要说话的龙七,眼睛一转,他故意叹了一口气:“爹,您知道吗?画上的女子是……是我的心上人,是您将来的儿媳妇!您……您可千万别隐瞒哦!” 任路通一听,脸一下子发黑了:“雪儿,是真的,秋若雨是你的心上人。” 龙四丢给龙七一个眼色,继续胡编:“当然,这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若雨在和我成亲的前一天被人掳走,我一直在找他,谁想爹……” 任路通突然间就咬牙切齿了:“这该死的薛神医,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差点……” “爹,到底怎么回事?” 任路通拉住任雪的手:“雪儿,爹真的不知道,姓薛的答应我只要他徒弟娶了宝宝,就把画上女子许配于我!爹真是胡涂了,他分明是想让我父子反目成仇吗?”任路通又悔又恨。龙七转头就跑,龙四忙拦住他:“你干什么?” “找薛神医去!” 怜儿此时满心里都是帮龙七,早忘了自己的事,她也跑上前:“七哥,姓薛的藏起来了,你怎么找?不过,怜儿却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怜儿让龙四、龙七凑上前,小声说:“那薛神医不是很懂得药草吗?我们……” 龙四、龙七原本没想怜儿会有什么好主意?可听了后,两人都很惊讶,因为那确实是个妙计,可是……龙七有些犹豫:“怜儿,你不是很危险吗?” “不怕,有七哥和四哥在,怜儿才不怕!”怜儿自信满满地拉住俩人的手。 “这事儿不能让少爷知道!” 夜深了,崆峒山区浸在月色中,说不出的幽静安详,只是偶尔传来夜鹰的啼叫,山兽的长鸣,使得这苍山夜色多了几分诡异和危险。 昏暗中,一个人影从隐蔽在草丛后的洞口中钻出,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云天梦和姓燕的丫头怎么样了,哼,以云天梦的脾气一定气得不轻,公主应该可以趁虚而入。只不过,白秋伤可要遭殃了。”侧过脸,他正是大家到处搜寻的薛神医。 他正为自己的妙计而得意时,突然看见东面山中有霞光闪现,他一怔,凝目一看,果然是霞光瑞气,他不由大喜,那山中一定有灵物出土,再不犹豫,他腾起身形,向发出光芒的地方飞掠过去。光芒愈来愈盛,还伴随着阵阵的香气,薛神医简直是狂喜了,那分明是旷古奇珍。 近了,只见万道霞光中,一株玉莲花亭亭玉立在一池清潭中,那莹洁似玉的花瓣,摇曳生姿的花茎,还有随风飘来的清香阵阵。 “寒池玉莲!”薛神医觉得自己快要变傻了。天呀,只有传说中才有的寒池玉莲!就在他目眩神迷之际,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薛神医,咱们终于又见面了。”说话的是龙四,当然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龙七。 薛神医狂喜的面容一下子僵住了,也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圈套,可是寒池玉莲却是真实的。他急切中,伸手就抓向池中的玉莲花,但他手还没够到,一道剑光倏然射出,龙七生怕玉莲受损,这一剑使全力劈出,自然是想拦截住薛神医,只见光芒一闪,一阵血色迸溅,一只右手掉落地面。薛神医“啊”的一声狂叫,左手衣袖一阵猛甩,只见一阵黄色烟雾腾起。龙四暗呼不妙,忙拽出龙七后退,两人好不容易等到毒雾消散,薛神医和玉莲花却同时不见了,龙七大叫一声,冲到池边,用手去划池水。 龙四上去拽起龙七:“咱们还是快追吧,姓薛的右手已断,咱们寻血迹找。” 其实当时薛神医并没摘到寒池玉莲,毒雾刚起,怜儿便趁机藏在潭水深处,薛神医保命要紧,借雾逃跑,怜儿便尾随他去了。 薛神医早已替伤口止了血,并找了一外隐密的地方抹了金创药,草草包扎后,又窜进草丛准备趁夜色潜回洞中。谁想他刚刚露个头,就见身前站了一个女孩儿,那女孩白衫轻盈,全身沐浴在月光下,宛如是天上的仙子来到人间。 怜儿看着他:“薛神医,只要你把若雨姐姐的去处告诉我,我就把寒池玉莲给你!”怜儿右手抬起,果然一棵玉莲花被她握在手上。 薛神医见是怜儿一个人放下心来,一看玉莲,他贪心又起,他假装沈吟一下,趁怜儿一个不备,仅剩的左手立即伸出向玉莲花抓去,怜儿的身体突然向后飘退,薛神医抓了空,“哼,姓薛的,你这人可真是坏,你最好快些讲,等七哥追来了,一定不会饶过你!” 薛神医一听,更放心了,先杀了你这个小妮子,夺了玉莲花再说,恶念一起,他再次向怜儿攻了过去。怜儿虽然不懂武功,但她毕竟是莲花仙子,虽然有些慌张,但下意识便腾空而起,薛神医见她毫无作势,便升上半空,吓了一大跳,这丫头轻功怎么练的? 停在半空的怜儿又气又恼:“喂!若雨姐姐到底在哪儿?” 薛神医知她毫无心机,左手暗暗地伸进衣袖,一把小刀握在手中:“秋若雨她就在……”小刀飞射而出,带着一溜光影袭向怜儿。 当怜儿发觉时,刀影已近,千钧一发之际,一枚石子飞出,打飞了小刀,一个人同时掠向怜儿,带她落于地面,“白大哥?” “怜儿,真的是你,我本来是寻着灵光而来,可是你怎么又幻化成……”白秋伤一脸担忧,这怜儿真是不知轻重,竟然又化身为莲,若被人摘去,岂非危险。薛神医见情况不妙,刚要逃,白秋伤已冷笑一声,右手撤剑拦在他身前:“薛神医,你竟用太虚幻镜隐害于我,今日饶你不得。” 薛神医见自己难以脱身,遂也镇定了:“白秋伤,你枉为元元大师传人,幻镜是虚,你竟参不透?若非你心中有鬼,幻境又奈你何?” 白秋伤被他说得玉面一红,羞怒之下,他手中剑一振,便袭向薛神医。这时,几声鹰啼传来,一阵风刮过,龙四、龙七落下身形,龙七一见薛神医就忍不住怒炎狂炙,右手剑略一震颤,攻了上去,薛神医一听鹰啼,便知不妙,转头要逃,正迎上龙七袭来的长剑,匆忙之际,他连忙一转方向,谁想,正巧白秋伤的剑也适时刺来,薛神医偏偏就撞上剑锋,只听“哧“的一声,那剑穿心而过,薛神医眼睛一突,嘴角缓缓流出鲜血,倒向地面。 怜儿“啊”的惊叫一声,赶忙捂住眼睛,不敢再看了。龙七却愣在那里,突然想起什么,他抓住倒地的薛神医,使劲儿摇晃着:”若雨在哪儿,你快说呀?” 薛神医“啊,啊”两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头一歪,他死了。 白秋伤看着自己的剑,简直不知说什么好,有许多疑问还需要薛神医来解答呢,可自己却误杀了他。龙四搜起薛神医的尸体来,除了一些丹药,还有一张草图,绘制的竟是他任家的大宅,龙四想了想,便把它收了起来。 怜儿慢腾腾地挪过来,眼睛根本不敢往地上看:“现在可好,白忙活一场,这样吧,四哥,七哥,你们就先回去吧!” “我们?”龙四听出不对,“那你呢?” “你去告诉云哥哥,”怜儿正经八百地说,“我已决定把他休了,就不回去了。” “休了?”三个人瞠目结舌了好一阵,才有点儿明白怜儿的意思,龙四首先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天,休了,天龙会主竟让人给休了!” 龙七气得捶了他一记:“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可是说着说着,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冲冷儿一竖大拇指:“此举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千古奇谈也!哈!” 只有白秋伤浓眉紧锁:“怜儿,不可胡说,你此话若传出江湖,云天梦非成为武林笑柄不可。”听他一说,共他二人立刻止住笑声,对呀,他们光顾好笑了,却忘了以云天梦的傲气怎能忍受如此大辱。 怜儿哪管这么多,她小手一负,嘴唇一噘:“反正我不回去,他的女人那么多,也不少我一个。” 白秋伤关心地问:“又发生了什么吗?” 不等怜儿回答,龙四忙把她拉过一旁,说笑归说笑,可别把少爷的风流韵事传扬出去,“怜儿,你也真是,有什么误会回去再说。” 怜儿甩开他的手:“你走开,我知道,你们都是一伙的,我才不听你的,臭男人!”她最后那句“臭男人”再次把在场的几个男人叫呆了,怜儿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多的“词汇”?说完,怜儿又跑到白秋伤身前:“我还是和白大哥在一起吧,白大哥从不像他!”这话,嗯,有点儿暖昧。 龙七不由地摸摸鼻子,得,这回可真要不妙了。 第 54 章 无论龙四、龙七怎么苦口婆心,阐明利害,但怜儿就是铁了心不回去,最后连白秋伤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仍然不能让怜儿点头。看来,这次怜儿是要来真的,不得已,龙四和龙七暂时宣告放弃,回去搬“救兵”了。白秋伤无奈只得带怜儿去了他的临时住所。你再也想不到,那里竟是云天梦和怜儿住了几个月的茅屋。 怜儿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只觉一阵心酸,这里到处都是云哥哥的气息,只可惜,旧地重游,人却只有她一个了。白秋伤替怜儿整理好床铺,让她先休息一下,便到另一个屋里。白秋伤微微叹气,其实他一直不明白怜儿与自己青梅竹马,怎么偏选择了云天梦?他从不觉得他们两人适合,哎,他就是弄不明白。 若真要说起来,幸亏怜儿选择的是云天梦,否则以天龙会主的性情,到时遭殃的就不仅仅是白秋伤一个人了,那家伙,发起狂来,天下不是要大乱!所谓,万物相生相克,怜儿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克制云天梦的,百炼金刚也要化成绕指柔了。不过,看今天这情形,好像又要情海生波了。 白秋伤很早就起来了,当他推开房门时,第一眼就看到了云天梦。他独立于田埂旁,欣长的身形笼罩在淡淡的雾气中,看起来有些遗世独在的味道,他静静地看着他,清澈的眼中含着些许疲惫和颓丧。白秋伤相信,即使是云天梦的仇人,看到他此时的情状恐怕也恨不起来。 云天梦缓缓地走过来,有些犹豫,他轻轻地问:“醒了吗?” 白秋伤自是知道他问的是谁:“应该醒了,你什么时候到的?” 云天梦轻轻抖了抖白衣,那上面都挂了晨露,俊美的脸容才浮现出一丝自嘲:“我想,比你们晚不了多久!” 白秋伤惊呼一声:“你在外面站了一晚上,为什么不进来?” 轻撇一唇角,云天梦的语声就如这晨雾般迷离无形:“我不敢!” 一句“不敢”震惊了白秋伤,纵横天下,四海同尊的天龙会主云天梦竟然在秋风寒夜中枯等一夜,只因为不敢进去面对一个女孩儿的责问!若非情至极处,天龙又怎会退缩不前? 这时,云天梦目光一凝,在他的注视下怜儿缓缓走了出来,她一直低着头向前走,竟绕过了眼前的两个大男人向田间走去,云天梦无声苦笑,赶忙跟上了去。 两天一前一后,走在已是荒无一片的土地上,秋日的风致早已过去,寒冬就要来临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在云天梦的感觉中似是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后才得怜儿的回头一顾:“你,回去吧!” 怜儿转过身,小脸上竟了透出了疲惫:“云哥哥,我真的累了,水仙、蔷薇、月无痕……现在又多了个玉嫣,谁知道还会有多少个女人会出现?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一次痛过一次。”怜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流了满脸。 “对不起,怜儿!”云天梦慌忙上前,想抱住她安慰她,但怜儿却赶忙退后,并拍开他的手:“你走开,你走开!” “怜儿,原谅我,不会再有任何女人出现!”云天梦又着急又心痛。的b6edc1cd1f36 “我才不相信,这话你已说过许多次了,你是个大骗子!”怜儿大喊着,一抹眼泪,她赌气似地说:“你去娶别人好了,我……我去嫁给白大哥,他从来不骗怜儿。” “你说什么?”云天梦身体一僵,脑子里“轰”的一声,他强行压制自己自己翻腾的气血,一字一顿地说:“你再说一遍!” 怜儿触及他凌厉的眼神,心里一跳,但表面可不原示弱:“我……我要去做白大哥的新娘,不理你了。”其实,她说的纯属气话,所谓口不择言,但云天梦早对白秋伤心存疑忌,况且他又向来霸道专制,再加极其自负,根本容不得任何人的背叛,又何况是他最爱的女人。此时,听怜儿一句句说要嫁给白秋伤,实在是已被怒气冲得没有理智了,他双拳紧紧握起,脸色也是阵青阵白:“好!好!你终于说实话了,你根本从没忘记过白秋伤,你想嫁给他,做梦,我绝不允许。” “你凭什么管我?”怜儿不服气。 “凭什么?”云天梦一咬牙,“告诉你,只要白秋伤他敢碰你一个手指头,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你……你说什么?”怜儿不敢相信他竟对自己说这么狠的话。 云天梦长长呼了一口气,他一定要冷静,他天龙之主的女人绝不允许离开自己,不论用什么手段。他镇定了,眼神也落在远处,因为他怕自己看到怜儿的眼睛就会心软:“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离开我,那么我会杀了白秋伤,明白吗?” 怜儿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心儿一阵阵收缩,她真的好失望,为什么,云哥哥还是那样霸道残忍?她一直认为云哥哥会改变的,看来根本是在骗人骗已,她的唇儿轻颤:“云哥哥,你怎么会这样?” 听到她悲哀无力的语调,云天梦更是心痛之极,但他必须狠下心。否则,怎么能留住怜儿?只要她肯在自己身边,他会用全部的心思和爱去补偿她,挽回她,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云天梦不敢多想,继续用平板的声音问:“你决定了吗?” 怜儿使劲儿咬住下唇,泪水再次滑下苍白的脸颊:“我跟你回去!”她怎能害白大哥呢?那是自己最敬重的人。 “真的?”云天梦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 怜儿的一腔委屈也压制不住了,扑上前去,使劲儿捶打着云天梦的胸膛,边哭边喊:“你这个大坏蛋!大骗子!大恶人!” 云天梦任她发泄,只要怜儿回到他身边,随便骂自己什么?看怜儿脸都哭花了,他心疼地拥紧她:“你骂我,打我都成,只是别再哭了,万一伤了身体怎么办?” “我偏哭给你看!”怜儿哭得更大声了。 云天梦慌乱地安抚她,头却越来越大了。 第 55 章 虽然知道怜儿只是一时负气离开云天梦,早晚会回去,但真的要走了。白秋伤的心还是忍不住一阵失落。只是奇怪怜儿的神情,不但一脸愤怒,而且对云天梦也是不理不睬。 回到任家,怜儿谁也不理,走回自己的房间,把门一关,就不再出来,龙七用眼神问云天梦怎么一回事,后者只得苦笑摇头。 任宝宝敲着怜儿的房门:“怜儿,我能进来吗?” 里面沉默了一阵,才无力地答:“进来吧!”任宝宝进去了很长时间,也不知两人在里面嘀咕什么?但等任宝宝出来时,却一直用那种很轻蔑的眼神看云天梦,云天梦没怎么着,龙四却让她看得心里发毛。 晚饭是云天梦亲自端进去的,当然他没有获得怜儿的允许,只能自己开门进去。让他放心的是,当他开门时,他看到怜儿正坐在床上拉一个布袋玩偶的耳朵,虽然怜儿看见他,立刻就把玩偶藏起来,还故作冷漠地哼了一声,但云天梦却已看出,怜儿现在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把碗筷摆好,云天梦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陪笑说:“怜儿,该吃饭了。”反正房里没别人,他云天梦也豁出去了,只要怜儿乖乖吃饭,便让他威严扫地吧! 怜儿一扭头:“不吃,不吃。” 云天梦坐在床边上,试探地伸出手,但怜儿马上向后缩了缩身子,无奈地放下手:“怜儿,有你最爱吃的酥饼和金丝糕,还有好多水果呢,你只吃一点儿好不好呀?” “一点儿也不吃!”怜儿故意气他,敢威胁我回来,我也不让你好过。 “真的不吃?” “说不吃就不吃!” “那好,我在这儿陪你挨饿!”云天梦果然往床上一躺,也不说话了。 “喂!你上别的床上去躺,这是我的床!”怜儿用力推他,但云天梦却纹丝不动:“躺躺又不会少什么?” 怜儿拿他没办法,只得眼巴巴地的看着他自在地躺在那儿。耗了一会儿,怜儿真是觉得肚子饿了,可她不甘心服输,便努力地吞咽着唾液,强迫自己别往桌上的佳肴看。 “咕咕”两声,怜儿赶忙捂住肚子,生怕被云天梦听见,她却不知,这时云天梦也是心焦得很,他知道怜儿饿了,却还没想出办法让她去吃饭。突然他灵机一动,立刻坐起身,假装一脸痛苦地说:“怜儿,我现在真的很饿。这样吧,咱们猜谜,谁赢了谁就能吃一块儿点心,猜输的就继续饿着,应该很公平吧。” 怜儿眨眨眼,不如猜猜吧,万一赢了,自己不是可以吃点心了吗?“那好吧!” 云天梦兴奋地点头:“那我先出谜,你来猜!如果你猜出来,点心就让你吃。” “嗯。”怜儿也紧张起来,赶忙全神以待。 云天梦飞快地动着脑筋,什么谜最简单呢?对,就这样,“怜儿,你说圆桶状的一样东西,上面见天,下面有底,这是什么?” 怜儿费力地想:“圆圆的!上面见天……下面有底……什么呢?” 云天梦小声提示:“能用来喝水!“ “呀!我猜到了,是杯子,对不对?”怜儿得意地说,“我赢了!” 云天梦假装垂头丧气地拿过一盘点心,递给怜儿一块儿,“算你运气,但你只能吃一块儿,然后咱们再猜,我一定能赢!”怜儿兴奋地拿过点心,狼吞虎咽地把它吃下去,吓得云天梦忙边喂她喝水,边轻拍她后背。 吃完点心后,怜儿擦擦手:“该我出题了!我想一想,嗯。你说:胖胖的,两扇大耳朵,一张突出的大嘴,还有一条细细的尾巴,是什么?” 云天梦差点儿没笑出声,这哪儿是猜谜呀?若让人听见他云天梦的闺房之乐竟是如此,怕是笑翻了天下人,但他却尽量装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胖胖的、大耳朵、大嘴,这是什么呢?真是的,出这么难的题!” 怜儿笑得滚在床上:“你真笨,那是一头猪呀!” “哎呀!”云天梦恍然大悟,“刚才怎么没想起来,完了,又让你吃了一块儿点心!” 怜儿则老实不客气地拿起第二块儿点心,于是,就这样,直到怜儿吃下了第四块儿香丝饼,云天梦还是一个谜也没猜出来。而怜儿已吃得肚子发撑了,看着云天梦懊恼之极的神情,怜儿不知有假,心里竟有丝不忍,云哥哥饿了这么久,万一饿坏了怎么办?这样吧!“云哥哥,又轮到你说谜了。” “你听好了!上边毛,下边毛,中间有颗黑葡萄。”云天梦注视着怜儿的眼睛,怜儿这时已决定故意输给他一把,便说:“不知道!” “我们每个人脸上都有!” “还不知道!” “我是说,每人都有两个,在鼻子上头!” “那也不知道!”怜儿铁了心不猜。 云天梦有些着急了:“喂,眉毛下面,用来看东西的!” 怜儿看着他,假装迷糊:“猜不到,那该你吃点心了。” 云天梦看着她拼命忍笑的模样,忽然明白了,心里面涌上一股温暖和愉悦,怜儿毕竟还是心疼自己的,即使是他做了多少让她不堪忍受的事.控制不住自己满心爱怜,他一把拽过怜儿,把她拥入怀中,喃喃地说:“对不起。” 怜儿却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怎么了,他不想吃点心了吗? 当怜儿睡着后,云天梦替她把被子盖好,着实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云天梦把茶碗重新放在托盘上,然后打开房门,再轻轻地关上,没走几步,他就看见了玉嫣。 玉嫣缓缓地走向他,曳地的罗裙磨擦到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她美艳的面孔上带着几分凄然:“少爷,我能进去求她原谅吗?” 云天梦直视着她,然后坚决地摇摇头:“现在还不行,我不想再让她伤心。” “我……”晶莹的泪珠滚落玉嫣娇美的面庞,“少爷,我该怎么办?” 云天梦眼中露出怜惜,伸出手轻抚她的脸:“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不过,要等怜儿心情平复了再说,行吗?” “少爷!”玉嫣如花的娇面绽出喜悦,“谢谢您!玉嫣会尽心侍候您的。” “陪我走走吧!”云天梦轻轻拢住她的腰,玉嫣自是满心欢喜地点头。 走着,走着,云天梦忽然打量起四周,神情也浮上一丝迷惘:“真奇怪,薛神医绘制一张任家的地图做什么,我可没看出任家有什么值得费心的地方。” 玉嫣一怔:“少爷,您说什么?” “哦!”云天梦扶扶眉心,“昨晚龙四、龙七从崆峒山抓住了薛神医,并从他身上搜出一张任家地图来,我们分析半天,也没结果。” “什么?”玉嫣面上流露出一丝惊愕,但马上又镇定下来,“薛神医,抓到了!” “是呀!但这家伙倒是硬得很,以龙四的手段竟不能让他吐出一个字,只得到几瓶丹药和一张地图,我已经飞鸽传书,让龙十赶来。” “龙十!叫他做什么?” 云天梦拍拍她肩:“你知道有一种功法叫摄魂大法吗?这种功法和白莲教的太虚幻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太虚之幻在诱人进入幻境,而摄魂术却是控制人的心神,被施术者会把他知道的一切告诉施术者,龙十正擅长摄魂大法!” 玉嫣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听起来,好可怕!对了,少爷,龙十从哪儿学来的这等邪术?” “连我也不知他怎么学的,反正他们十二兄弟到处搜刮秘籍和秘术,也不告诉我,便偷偷拿来练,我也懒得管。不过,确实很邪门,就我这等定力,有一次还差点儿中了龙十的道儿呢!” “是吗?”玉嫣自语。 第 56 章 怜儿早晨醒过来时,已是近干了,所以肚子觉得很饿。这一回她已忘了用绝食来抗议的决定,直接跑到前厅,一见桌上摆得各种素食小点,立即老实不客气地吃了起来,等她吃得心满意足了,云天梦才从后厅缓缓踱了出来:“味道不错吧?” 一看见他,怜儿小脑袋立刻别到另一边,反正现在自己已经吃饱了,自然就可以放心地和他生气了。 好脾气地笑了笑,云天梦靠近她:“好怜儿了,不要跟云哥哥生气了。” 怜儿高傲地昂头:“我要去看李大嫂她们,才没空理你呢!”说完,就跑了出去,云天梦连忙找下人交待几句,便也跟了上去,他可不放心怜儿一个人出门。 任家是青河镇首富,自然地产颇多,就现在怜儿和云天梦走的这条还算宽阔的板石路吧,就是任家私产,所以很是安静。周围愈是安静,怜儿的心愈是不安静,她知道云哥哥就在身后,她甚至能感觉到他那惑人心神的气息 ,正在将自己围绕。天有些阴暗,偶而会有凋残的叶子被风卷落在身边,天气越来越冷了。 当怜儿刚想到冷的时候,一件外罩已经披上了身,云天梦帮她把胳膊伸进宽大的袖筒中,又替她拉紧前襟,于是怜儿就多了个曳地的“长裙”。 怜儿看看拖到地的袍摆,瞒怨地说:“你干吗长那么高?” “哎!这也是无奈的事!”云天梦似真似假叹道。 “噗嗤”一声,怜儿被他逗笑了,云天梦满心欢喜地托起她的小脸儿:“终于对云哥哥笑了。” “什么吗?昨天我都被你骗得笑了好多次呢!”怜儿不满。 云天梦把她拉入怀中:“昨天你只是对那些点心笑,而不是对我。” “还想让我对你笑?你也不想想你都做了什么?”怜儿余怒未熄,“玉嫣的事还没算帐,你又威胁我要伤害白大哥,你……你太气人了。” “怜儿!”云天梦慌忙抱紧她,似是生怕她再跑开,“怜儿,听云哥哥说,我只是为了让你回到我身边,其实……我绝不会伤害白秋伤的。毕竟,元元大师救过你,这个情我永远不会忘记,至于玉嫣,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凡事要等到最后才会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懂吗?” 怜儿努力想了想:“我不太懂!” “那就等着看结局吧!” “看什么结……” 怜儿后面的话已封在两人胶着的唇上了,无论是什么,以后再说吧。 云天梦和怜儿的到来使得这小小的山村喧腾起来,几乎所有的人都放下手中的活来看他们。中午了,众村民争着抢着拉云天梦和怜儿去自己家吃饭,都被云天梦婉言谢绝了。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太过热情的村民中脱身而出。两人去了平四娘的酒楼,两人刚进楼,里面的伙计便大惊小怪起来:“这不是梦天吗?老板娘,您快看看谁来了?” 平四娘闻声而出,一看云天梦,先是愣住了,然后便喜出望外地迎过来:“哎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梦天小哥哥,听说你早离开了,怎么又回来了?” 怜儿一看平四娘的样子心里就来气,哪次见到云哥哥都要贴上来,真讨厌!不高兴地甩开云天梦拉住自己的手,但马上又重新被握住,云天梦笑着说:“平四娘,好久不见,对了,把您拿手的素菜做几个,我和怜儿要在这儿用饭。” “好呀!”平四娘满脸媚笑地把两人领到一个座位前,身体却愈发贴近云天梦:“梦天小哥哥,你好像变了,不但穿着贵重了,连心情也开朗不少?从前你对人家都不理不睬的。” 怜儿忍不住了,一拍桌子:“你到底上不上菜?” “上!这就上,小姑奶奶,别发火呀!”平四娘可一点儿不生气。 这时,一个汉子从后厨也出来了:“梦小哥,真的是你!” “张师傅,您好!” 张师傅仔细打量云天梦:“嗯,听说你后来教起书来,真是可惜了,以老弟的身手不去打猎真是太可惜了,那些新猎手,连你一半也赶不上。” 云天梦忍不住笑:“是呀,我也颇喜欢找猎的,不过,教书也很自在。” 一边闲聊,菜也一样样送上来。因为平四娘不时地蹭到云天梦的身边,说这说那,弄得怜儿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了。云天梦生怕怜儿饿坏了,无奈之下也顾不得酒楼还有别人,亲自夹起菜来喂怜儿,轻哄着她多吃点。 平四娘干脆也坐下来,盯着他俩看,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怜儿姑娘真有福气,找了个这么疼爱自己的俏郎君,我还真没见过像梦小哥哥这样的男人呢,我认识的那些男人呀,都是没心没肺的。” 怜儿听她这样说,也忘了刚才自己还很讨厌她,立刻说:“云哥哥虽然好,但就是太好了,所以总有许多女人会缠上他,哎,我也挺发愁的。” “咳!”云天梦连忙轻咳一声:“怜儿,快吃饭吧。” 平四娘笑了起来:“难怪,梦小哥确实太吸引人。” 云天梦听不下去了,赶忙找个理由支开平四娘:“老板娘,麻烦你给我冲壶龙井,行吗?” “我这就去,小冤家!”平四娘抛了个媚眼给他,云天梦可不敢消受,转过头假装没看见。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少掌门,咱们还是赶路吧!万一被追上……” “哪那么快!我现在又累又饿,怎么也得先吃点儿东西,去,要几个好菜去。” 两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大摇大摆的年青人看上去很有些不可一世的味道,即便此时似乎是后有追兵:“给本少爷……”他的话没能说完,就变成了一副张嘴瞪眼的呆模样,他的目光僵在一个点上——云天梦微笑着对他颔首致意。 “卢少掌门,你还好吧!”云天梦向他示了示杯中的酒,一饮而下。 卢明达突地一激灵,醒过了神,然后就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云会主,您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想娶任宝宝了,是爹坚持……”他都快哭了,“您看,我偷跑出来就是为了逃亲的。” “噢?”云天梦意外地笑了,“原来如此!卢少掌门,你别误会,既然你无心这门亲,那么我们便是朋友,坐下来与我共饮如何?” 卢明简直是受宠若惊,不过心也放下了:“云会主,在您的身边哪有在下的位置,实在不敢。” 云天梦拉他坐下,并转头吩咐:“老板娘,再多添一副碗筷来。” 端茶出来的平四娘早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因为崆峒地界无人不知卢少掌门,他的嚣张霸道,胡作妄为更是远近闻名,刚才她还因为卢明达的进门而忐忑不安,谁想平素最难侍候的人今天竟对梦天卑躬屈膝。 伙计忙给卢明达填上碗筷,云天梦才笑吟吟地问:“卢少掌门,看样子你是要出门呀?” 赶忙陪笑,卢明达一点也不敢怠慢:“云会主,在下知道您想成全燕院主和任小姐,在下怎敢不遵命!但我爹他年老糊涂,硬是听信我师傅……不,不,姓薛的鬼话,坚持不退亲,没办法,我才逃跑的。”其实他是怕云天梦怒气上来,拿他开刀。 云天梦听出什么:“薛神医对你爹说过什么?” 卢明达左右看看,才鬼鬼崇崇地说:“云会主,我是偷听到的,据说这任小姐的身上关系着一批宝藏和武功秘芨。当年白莲教主明万衣临死时说,只要找到崆峒山的一个身患绝症的女孩儿便能找到他遗留下来的秘芨和财宝,但话没说完就死了。后来薛神医便找到我爹合作,这才找到任小姐,其实任小姐自小得的并不是病,而是幼时被明教主动了手脚,以作标志。” 听到这儿,怜儿惊呼道:“他可真残忍。” 卢明达立即应和:“可不是,不过,找到任小姐也不知那宝藏到底在哪儿?姓薛的便让我娶她,反正必定在任家,然后再慢慢调查。还跟我爹说,只要找到明万一的秘芨和财宝就能称霸天下,鬼才相信他的话?若秘籍和财宝真的能助人称霸江湖,那明万一又怎会在会主手下一败涂地呢?” 云天梦不禁看看卢明达:“嗯,你还蛮聪明!”他也终于明白薛神医为什么那么看重任宝宝,还绘制了任家地图。 “那是!”卢明达有些忘形了,“姓薛的一听说您要找他,立即溜得不见踪影,哼,想让我替他扛黑锅,没门!” 一边的下人这时从门口跑进来:“少掌门,我好像听到马蹄声,快跑吧!” 卢明达斥他一句:“慌什么!”看看云天梦:“云会主,我爹一定会逼我成亲……” 云天梦沈吟一下:“这样,只要你写个退亲文书,我替你做主。” “好,好!我这就写!” 于是,拿来笔墨,卢明达不一会儿就写好了退亲文书。想了想,他好像又有了什么主意:“云会主,您虽说要保我,但毕竟非亲非故,也该找个名目才好!” 云天梦端起茶碗向椅背一靠:“你的意思……” “这样吧!”卢明达嘻皮笑脸地说:“我干脆认您做干爹得了!” “什么?”云天梦一下子被茶水呛到了,咳嗽两声:“咳!咳!我……做你的干爹?” 怜儿也笑了起来,卢明达却连连点头:“对呀,这样您就可以保我了。” 云天梦越想越滑稽,干脆大笑了起来,手指敲了敲卢明达的脑袋:“你今年多大了?” “回禀会主,我二十八了!” 云天梦更加可笑,指指自己:“那你知道我多大吗?” 卢明达这才有些发傻地看着云天梦,也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云会主,您……您看上去怎么这么年轻呀?” 云天梦真想给他一耳光:“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见我,我比你还小两岁呢,你说你这个干儿子我怎么收?” 卢明达尽管脸皮一直很厚,但此时也不由得脸红了:“真的,我原来看见您,只注意到您的威严和气度,却忘了注意您的年龄……”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打量起云天梦,脸色越来越吃惊:“真的呀!天,您怎么会这么年轻,真难以想象,您怎么成了天龙会主呢?” 怜儿现在已乐得直拍桌子,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人,竟然见了人家那么多次,才发觉别人是年青人。云天梦把怜儿拥住,捏了捏她的嫩脸儿,话却说给卢明达:“少掌门,你若管我叫干爹,先得管怜儿叫声干娘才是。” 怜儿再次呵呵笑了起来,卢明达却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干娘?管眼前这个甜美可爱的小女孩儿叫干娘?那不如杀了我。 “掌门人,这是少掌门的马,他一定在酒楼里!”随着话声,七八个人一股脑闯进来,带头的正是卢肃东。当然,此刻的卢肃东正可谓是气恼交加,想不到事到临头,最先背叛他的竟是自己的儿子。 卢明达虽然找到了靠山,但还是有点心虚:“爹,您怎么来了?” “逆子,我看你往哪里逃?”卢肃东一看见卢明达,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他光顾发火了,也没看见云天梦。平四娘刚走出柜台,又被卢肃东的气势吓了回去,只得暗暗叫倒霉。 卢明达吓得连退两步,连连摇手:“爹,爹,我……云会主有话对您说。”没办法,只得搬救兵。 “什么云会主?”卢肃东冷笑,终于转向一旁的云天梦:“臭小子……”突然,他的眼睛就凸了出来,喉结一阵颤动,他硬生生咽下一口唾液,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这回,轮到他退步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怜儿呵呵笑着:“云哥哥,你看他,好像被什么噎住了?” 云天梦站起来,拱拱手,礼数是做到了:“卢掌门,失迎了。” 卢肃东愣了会儿,才想起回礼,但他看看卢明达,又看了笑吟吟的云天梦,脸色更不好看了:“云会主,小儿他……” 云天梦抖了抖手中的退亲文书,干脆实话实说:“卢掌门,令郎很识时务,已经自动退亲,所以对于明万一的遗物,你最好也别妄想了。另处,薛神医已经落入我手,相信江湖中不会再有人兴风作浪与我为敌了,你说是吗?卢掌门?” 卢肃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怪不得薛神医没了音讯,看来大势已去。自己早该想到,连明万衣那等袅雄尚在盛年败于云天梦之手,自己又凭什么有侥幸之心?也罢!他叹了一口气:“云会主,卢某人看来又输了一次。” 云天梦冷冷一哂:“卢肃东,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请会主赐教!” 云天梦目注于他:“你本平庸之才,却偏想做不世之雄,自不量力就是指你!” “你!”卢肃东刚待大怒,但转眼间又垂头丧气了:“也许你说得对,可是谁不想做不世人物?只恨天公不做美,让我处处受制于人,云会主,你乃天之骄子,根本体味不出小人之心呀,告辞了!”说罢,他转头就走,就连卢明达也不管了。 看着他的背影,云天梦喃喃地说:“你终于承认自己是个小人了!” 第 57 章 把紧闭的窗户打开,玉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清新的泥土味道!拿起木梳,她坐在椅子上,轻轻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她的眼前并没有镜子,自有云天流水映照她绝世的容颜。 门儿被推开了,怜儿犹豫一下,终于走了进来,不过,当她看到玉嫣时,却被那飘扬的长发,无瑕的面容迷惑了,“玉嫣,你真美!” 玉嫣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只是远眺的目光回到了窗棱的刻纹上:“可是,在少爷心里,最美的永远只有一个人。” 怜儿也来到窗前,并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她的神情有些郁闷,“是吗?” 玉嫣语气轻淡:“怜儿,你不高兴吗?” “有什么可高兴的?” “那又有什么不高兴的?”玉嫣反问。 怜儿感觉到今天的玉嫣似乎不一样,便怔怔地看着她,而玉嫣扭回头,直视着怜儿的眼睛:“怜儿,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因为你竟可以脱离现实的残酷而生活,这对任何人来讲都是一种奢望,但云天梦却替你做到了。他为你营造了一个全新的美好的天地,让你无忧无虑地徜徉其中,不但他,还有燕离情、龙文天、龙七,他们都在维护着这方小小的,甚至是不该存在的天地。” 怜儿不解其意:“我……” 玉嫣打断她:“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一个人的决定而过上颠簸流离的生活,但我安慰自己逆境造人。所以,我根本轻视你这种女人,在我认为,你的存在根本毫无价值。可当我接触到你的生活时,即便只是在外层暂停,但我已深深地被它吸引了,这种生活,是女人的梦想,若能让我做这里的主人,那么我情愿放弃深藏心中的仇恨,只为他绽放自己的美丽,你懂吗?” 怜儿真的不懂她的话,但凭直觉似乎也体会到什么,她更加伤怀:“玉嫣姐姐,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对吗?你喜欢的是云哥哥,所以才对我好?” 玉嫣不在乎地一笑:“没什么区别!其实,怜儿你很聪明,但云天梦宠你已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把你严密地保护起来,所以你失去了很多学习的机会。怜儿,你生活的越幸福,你就越危险,云天梦恐怕也看出来了,但他却没办法停止,所以,只能更加用心地爱你护你,而你也更加脆弱了。”轻扬了下秀发,玉嫣接着说:“一击便碎!” “一击便碎!”怜儿重复着她的话,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好像真的很有道理。无论自己学琴学画学写字,只要一喊累,云哥哥立刻就不让我做了,所以我就常常偷懒。到现在,什么也没学好,但云哥哥从不说我,我也不在意。但是一遇到事情,怜儿就常常不知道怎么办,还经常做错,还给云哥哥填了许许多多的麻烦,哎,我真应该努力些了。想到这里,怜儿“腾”地站起身:“玉嫣姐姐,我知道了,谢谢你!”转身跑了出去。 玉嫣却愕然望住她的背影,谢谢?她竟然向自己道谢,她难道没听出来自己是想打击她,敲碎她如梦般的世界,哼,小白痴! 怜儿在跑向自己房间的途中,遇见了云天梦和龙四、龙七,云天梦一见她,立即迎上去,欢喜地把她抱在怀里:“乖怜儿,今天想做什么?云哥哥陪你!” 龙七一拍手:“她能做什么?吃和玩儿,脱不了这二字?” 龙四也笑着说:“怜儿,刚刚有人送来一篮上好的鸭梨,我这就让人给你洗干净。” 没等怜儿说话,云天梦也疼庞地拧拧她的鼻尖儿:“等吃完水果儿,云哥哥带你去逛街,多买几个布代玩偶。” 实在憋不住了,怜儿一跺脚,挣脱开云天梦的怀抱,大声说:“我不吃鸭梨,也不买玩偶!现在我要去练字,中午把饭送到我房间,下午我会练琴和刺绣,晚上学习四书五经。好了,今天我就做这些,记住,你们没事了自己去玩儿吧。别去打扰我,我没时间!”说完,怜儿便雄赴赴,气昂昂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三个人愣在那里,龙七疑惑地问:“怜儿, 她没发烧吧?” 云天梦说什么也不放心,便跟了过去。徘徊在门前,云天梦透过门缝向里偷窥,令他诧异的是,怜儿真的在练字,想了想,他推开门走了进去,而怜儿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练字了。 走到怜儿身后,云天梦观察着她的神情,没什么不对呀?轻咳了一声,他没话找话说:“嗯,怜儿,你练字呢?”怜儿点点头,没说话。 继续靠近,云天梦低头看了看宣纸上的大字:“不错,写得真不错。”怜儿无奈,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他别说话。 云天梦还真没想到自己竟也有招人烦的时候,无奈之下,他坐在椅子上,随便拿起一本书,百天聊赖地翻看着。但他心思根本不在书上,不时地将目光扫向怜儿,而怜儿仍然全神贯注地练字,就这样,快一个时辰了。云天梦实在忍不住 了,他站起来,陪笑道:“怜儿,也差不多了,你手腕不酸吗?” 怜儿头也不抬,酷酷地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云天梦竟也有被空气呛到的一天,他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才算顺过气来:“是,是,说的是!”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怜儿终于抬头看看他,并递过一杯茶水,云天梦欣喜地接过茶,道声谢 ,举杯就唇,而怜儿这时又低下头练字:“这么毛躁!真是,都那么大人了。” “噗”的一声,云天梦原本已入口的茶水又全数喷了出去,不但喷到怜儿身上,还把整整一幅宣纸喷湿了。 怜儿惊叫一声:“哎呀,坏云哥哥,你看,把我的字都弄湿了。” 听到这话,云天梦反倒放下心了,还好,终于听到一句正常的话:“怜儿,对不起,我刚才……我是说,我没想到你成熟得这么快,所以……” 怜儿白他一眼:“大惊小怪的!” “拜托了!”云天梦呻吟一声,用手拍拍自己的额头,“你……能不能……回到原来的说话方式,我实在适应不了!” 怜儿安慰地拍拍他的手:“云哥哥,人早晚会长大的!” “可……可是……”云天梦看看怜儿覆在自己手上的嫩白小手,“也不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就长大了,早晨……哎呀 ,早晨你还跟我要荔枝吃呢!” “是吗?我不记得了!”怜儿坚决不承认。 “好了!”云天梦妥协,“随你,只要你高兴,不过现在该吃午饭了,咱们去前厅吃吧,人多热闹些。” “不!”怜儿一摆手,“我现在喜欢安静,这样有利于思索!” 云天梦从来没知道自己也会变成傻子:“思索什么?” 怜儿背过手,小脸儿上严肃之极:“譬如,天与地的奥妙,人生的意义,自然的法则等等,很多的。”应该没说错,云哥哥有本书上就这样写的。 云天梦再也忍不住,他跑到门口,大声吩咐:“来人,快去叫郎中!” 当然,怜儿根本没病,而这件事很快地被当成笑话传开了。龙七更是借机大笑特笑了一回,不过,怜儿确实用起功来,甚至拿起最讨厌的针线,还替云天梦做了件长衫。当然,这件衣服,云天梦只敢在房中穿,可恨的是龙七竟偷走这件衣服,并请画师借用想象力画出云天梦穿了这件衣服的滑稽样。于是,龙七再次笑得滚到桌子下,而他也同时因为这幅画像,被罚面壁三日,这些是后来的事了。 既然怜儿“一心向学”,云天梦便抽出时间陪她读书写字。这天,因为崆峒派的事已告一段落,云天梦便向任路通辞行,任路通挽留不成,便设宴送行。男人们自是推杯送盏,互道珍重,怜儿和任宝宝也是依依惜别,只有坐在云天梦的身旁的玉嫣沉默不语。 酒兴正浓时,突然传来几声鹰碲,龙四脸色微变,立刻坐起来。龙七也吃了一惊:“少爷,鹰啼急切,似是出事了?” 众人都不明白,云天梦沈声吩咐:“出去看看!” 几人走出正厅,来到院中,只见一只黑鹰正在上空徘徊,一见云天梦等人身影,立即俯冲而下,直直飞落在云天梦身前。 “是十弟的鹰!”龙七一眼认出来,但因察觉到事有不妙,所以脸色变了。 云天梦镇定地拍拍鹰翅,目光一转,便从黑鹰的爪子上拿下一个小小的木制信筒,打开筒盖,抽出一封信,只看几眼,他脸色也难看了。 “少爷,怎么回事?”龙四上前询问。 云天梦沈声说:“龙十在途中被三个蒙面高手劫杀,侥幸逃脱,但现在身负重伤,我们必须尽快赶去救援。”龙七急得直跺脚:“咱们快走,千万别让蒙面人再找到十弟。” 云天梦却转头向任路通:“任伯父,我与龙四、龙七必须尽快赶去,所以怜儿她们就麻烦你暂为照顾,找到龙十,我们立即赶回。” 任路通连忙点头:“你们快去吧,我会照顾好怜儿姑娘的。” 云天梦撮口一声长啸,一会儿功夫,就又有三只黑鹰破云而出,然后落在他的身前,云天梦、龙四、龙七三人坐上鹰背,飞天而去。 第 58 章 这里是任家的地窖,此时地窖有四个人把守着,原来这里已暂时充当囚室。昏暗的夜色中,一个蒙面黑衣人如风而至。她身影刚落,便听一个家丁喝了声“谁?”只可惜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已被点了穴道,另外三个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一一倒地了,好快的身手! 黑衣人望望四周,确定无人察觉后,便小心地掀开地窖门,她闪了进去。毫无声息地走下台阶,而石阶尽头也有两个家丁,但坐在地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于是,黑衣人毫不费力地解决了他俩。 地窖中的杂物已被搬走了,但一股霉湿的气息却挥散不去。斑剥的石墙一角,一个人蜷缩在那儿,他灰黑破旧的衣服,上面还有斑斑血迹,肮脏零乱的长头发披散着,双手双脚还被锁上铁链。尤其是掩在灰白头发后的一张脸,隐隐可见密稀的皱纹,苍老干裂的嘴唇,那形貌,那衣着,是薛神医,他不是白秋伤杀了吗? 黑衣人眼中透出几分怜悯,她忙走过去,低下身子:“薛老,振作点儿,我来救你出去。” 她的手刚要伸出去扶薛神医,这时,薛神医突然抬起头,本是萎靡不振的脸却多了几分不该有的生气。他竟冲黑衣人龀牙一笑,露出了洁白闪亮的牙齿。黑衣人先是一愣,猛地缩回手 ,后退一步,就在瞬间功夫,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她蓦然转身,目光迎向地窖的出口,果然,四个人出现在那里,为首一人正是云天梦,另外两人是龙四和龙七。“薛神医”也站了起来,他摘下假发 ,并用衣袖擦去脸上的化装,露出了真面目,不是别人,白秋伤是也。 云天梦缓缓步下石阶,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反正鱼儿已经上钩,他自可以显示他的气度雍容:“你终于现身了!”顿一顿,他吐出一个人名:“明玉嫣!” 黑衣蒙面人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扯下蒙面巾,她是玉嫣。此时她美艳绝伦的娇面上浮现出一丝悲哀:“云天梦,我终究还是算不过你。” 洒脱一笑,云天梦并无得意:“卖身葬父,柜中劫人,借画舫混浠耳目,堂而皇之地派人在交杯酒中下毒,相信这一个个周密之极的局全是你一手策划。以你的年龄能有如此缜密的心思,确实难能可贵,白莲角主明万衣有你这种女儿,也堪可告慰了。” 明玉嫣眼中闪过一丝难测的光芒:“我什么时候露了破绽?” “其实也算不得破绽,一次次的暗杀阴谋,都说明一件事,敌人对我们的行踪了若指掌,我自然就怀疑起身边人了。而你,我虽有所觉,但并没有确实的证据,直到我醉酒的晚上……我那天确实喝醉了,所以也确实被你的太虚幻术所感,把你当作怜儿,但有一点我很清楚,我们之间并没发生什么?对吗?” “是的。”明玉嫣确实不解,“到最后关头,你竟然睡熟了,云天梦,我真的不明白……” “你错了!”云天梦打断她,“我那时意识上已把你当成怜儿,不辩真假,但我的身体一定发觉了真相,所以,在最后一刻睡了过去。第二天,我清醒了,已经不记得那晚的事,不过,再迷糊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做什么。所以,那天早晨你的表现就不那么简单了。” “于是,你故意骗我说抓住薛神医,引我上钩,对吗?” “不错,薛神医已经死了,我设此计,也是为一石二鸟。今天,龙十确实传信过来,但信的内容却并非我所讲。”说到这儿,云天梦吩咐,“龙七,念念那封信。” 龙七大声念:“上奉会主:十大天魔之人魔、雷魔、风魔于半途劫杀于我,已全部被擒,请会主示下,龙十上。” 明玉嫣一咬下唇:“我不该让他们劫杀龙十,是我害了他们。” “你也是没办法的事!”云天梦竟然安慰她,“换是我,也这样做了,不过,有件事我却想问你,两湖分坛明玉郎是你什么人?” 明玉嫣苦笑一声:“他是我哥哥,白莲教瓦解,家父也死了,他是被父亲两大侍卫之一刀神秋伦抚养长大,而我却被另一个侍卫薛神医带走。哥哥死后,我和薛神医便联系了十大天魔,但只有人魔、雷魔和风魔还记着父亲的恩情帮助我们。我们明白要重振白莲教必须先有自己的势力,而最大的快捷方式就是做天龙会主夫人。有你做后台,我自可以呼风唤雨,所以,我一定要除去怜儿。另外,我不但想做你的夫人,更要做你的谋士,这样我才能进入天龙会权力核心。于是,龙文天就是我的阻碍。另外我又派薛神医挑拨南宫世家和崆峒派,希望借他们的手削弱天龙会的力量。只可惜,我自认聪明,却一次次失败,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明白怜儿怎么在水底生存下来?天蚕之毒连我们自己都没解药,龙文天是怎么醒过来的,云会主,能否赐教?” 云天梦想了想:“对不起,这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也许真的应了一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明玉嫣喃喃地说:“成事在天?”她突然诡异地一笑:“云天梦,你们都来了,相信现在怜儿身旁绝对没有高手了。” 云天梦心中一跳,然后手脚便发冷了。对呀,明玉嫣也许还有其它帮手,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儿,他顾不得再多问,身形一闪,人已不见了。 龙七惊疑地质问她:“你………你刚才什么意思?” 明玉嫣冷笑一声:“一会儿不就知道了。”她竟然走到墙角盘腿而坐,并闭目休息起来。龙七忍不住问了一句:“喂,若雨在哪儿?” 明玉嫣就像没听到,一声也不吭。白秋伤注视着她平板板的表情,突然感觉不对劲儿,龙四也察觉了,跃了过去,一掌扫向明玉嫣。谁想,明玉嫣的身体一接触掌风,竟飘飞起来,人影也变得虚幻不实。 龙四大喝一声:“不好,我们上当了!”一把抓住“明玉嫣”,手一抖,哪还有人?只有一件衣服在他手上。 白秋伤“哎呀”一声:“我们中了她的太虚幻术,恐怕从她一坐下开始,我们看到的就是幻境,她早已跑了。原来她是故意支开云会主的。” “快追!”几个忙纵身追去,每个人都是懊恼之极,亏他们还是老江湖,竟都被一个毛丫头骗了。 慌急中的云天梦一下子推开房门,直向床前走去。掀开床帐,正看见怜儿也坐起来,并且一脸惊吓地问:“谁?” 云天梦高悬的心一下子放下了,他冲动地把怜儿抱紧在怀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怜儿被他抱在怀里,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也放下心来:“云哥哥,你怎么了,大半夜的?” 云天梦低下头,用额头抵住怜儿的,“没什么,我想我是上了那个女人的当了。” “上当?”怜儿奇怪地看他,“上当了,你还这么高兴?” 云天梦果然在笑:“只要怜儿安然无恙,其它的都没关系的。” “哦!”怜儿嘻地一声笑,抬头亲了亲云天梦的唇。 这时,龙七也闯了进来:“少爷,不好了,明玉嫣逃了。” “我知道了!”云天梦悄悄骂了句“笨蛋”。 “知道?”龙七怔住了,谁比他跑得还快,竟先他一步禀告了,不过,他也看出云天梦的脸色不是很好,便知趣地转头向门外走。就在他刚要步出房门时,无意中一低头,突然发现门阶靠里的地面上有一个小圆点。好奇之余,他低下头想看看是什么?原来,根本不是圆点,而是地面上镶嵌着一块儿圆形的东西,由于门开着,便反射了月光,看上去是一个亮点儿。龙七摸摸那块地面,触手光滑,根本和其它地方没什么两样,甚至看上去也没区别。若非恰巧月光射入被他无意中看到,恐怕很难发现这一小块儿地面质地不同的, 云天梦本来没打算理会龙七,谁想这时见龙七站在门口一会点头,一会猫腰,却不走出门去。莫名其妙之余,他骂道:“龙七,你搞什么鬼?腿脚抽筋儿了不成?” 龙七忙回头:“少爷,你过来看呀?”云天梦走过去,龙七指给他看。云天梦马上发现那个小圆点儿在月光照射下,不但发光,而且还反射出一股极微弱的光线。顺着光线,云天梦目光搜索,发现光线射在了梁顶的一节横木上,他吩咐:“龙七,你上去看看那个横木有什么不同?” 龙七点头答应,飞身上梁,仔细地查看起来,不过,看了半天,竟然还没看出异样来,有些恼了,龙七手一抓横木,右臂一运力,只听“咔嚓”一声,臂宽的木梁竟被他掰了下来。哼!弄折了你,再慢慢看,云天梦看到他动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谁想,木梁一断,只听“吱吱”两声,似是启动了什么?房子竟开始晃动了,云天梦心里一动,赶忙抱起怜儿:“龙七,快退出去!”他人已飞射出屋。 龙七也赶忙出去,落在云天梦身边,只听“轰轰”声不断,好好的一处房间竟在顷刻间倒塌成一片废墟。声音引来了龙四、任宝宝和白秋伤等人,众人都吃惊地看看房子,又看看云天梦,虽然谁也没问话,但那表情却在传达同一个意思:即使玉嫣跑了,但少爷的脾气也太大了,连房子都拆了。 云天梦也懒得跟他们解释,他若有所思地盯住房屋塌陷的地方,目光一转,他发现在断壁残垣中有一段黑乎乎的东西。他走上前,袖袍一振,劲风把碎石扫到一旁。低下身,他摸了摸,然后用力一拉,那黑东西竟应手而起,原来是一个环,而且连着地面。继续拉动黑环,只听得“轧轧”的声间,一处地面竟缓缓裂开露出一个洞口。 龙四等人吃惊地围上来,云天梦吩咐下人拿一个火把。于是,他带着龙四跳了下去,其它人在上听候命令,过了约半个时辰,云天梦携同龙四走出,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下了一道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地室,不许将今天发生的事外泄,违令者杀。” 云天梦接下来做的事是找任路通,才知道,任家大宅原来的主人并不是任路通,而是从一个姓明的员外那儿买下来的。至此,云天梦才完全明白,原来十几年前,明万衣便将白莲教的大部分财宝秘芨埋于自家地室,后来为掩人耳目,却将家宅卖给任家,并点了任家小女儿的绝脉,使得任宝宝自幼多病,为的是便于他的后人寻找。 云天梦连夜飞鸽传书,征调三百名天龙武士进驻青河镇,并召来龙十与龙四一起,率领武士们将地室中的财宝秘芨秘密运往总坛。白秋伤看事情已告一段落,便告辞而去。 云天梦之所以没有同去总坛,是因龙十捎来的一封信:“字渝天梦:云伯母因思子心切,病危,望速归!”署名是:燕离情。 第 59 章 黑鹰降落在山头上,云天梦三人跃下鹰背,向山下的云门谷飞掠而去。路上免不了遇到谷中下人,于是,一连声惊呼问询:“二少爷!” “快禀告老爷夫人,二少爷回谷了。” 云天梦根本没有心情理会他们,他神情惶急地狂奔过一道道门庭院落,直奔海眉心的居处——竹心居。娘,你千万别有事,你要等着孩儿呀,孩儿回来了。 一下子推开房门,于是,眼前的情景让云天梦顿下脚步:云起伏在桌子上似乎正在写着什么,而燕离情手里拿着一本书高高扬起,看样子是要敲云起的头。而海眉心却坐在一旁正在绣花,虽然脸色不好,但也绝不至于到病危的地步,房中的安详宁静正与云天梦的慌乱不安成对比。 海眉心听到门响,抬起头来,于是,她立刻怔愣住了,手中的针线也不觉中滑向地面,双手颤微微地伸出,她的眼中蓄着热泪:“霄儿,是你吗?” “娘!”云天梦扑上去跪倒在海眉心膝前,头也埋入娘亲的怀里。这时,若是他抬起头,必能看到他眼中的泪光,怜儿、龙七也随他跪向地面。 “二哥!” “天梦!” 云起和燕离情也迎了上来,少不了是一番悲喜交加,怜儿更是一会依向海眉心,一会依向燕离情,倾诉着心中的想念之情。渐渐的,重聚的欢笑代替了别离多时的概叹心伤,屋内洋溢着喜气。不一会儿,云淳和云鹏也闻讯赶来,云天梦一一和各人把臂相拥,但轮到云淳时,他却故意转头他顾,问起云门谷的日常情景来。云淳心里明白,却又无可奈何,只有暗自神伤。各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云天梦好不容易才回谷,谁又敢再提当初的事? 本来身体极度虚弱的海眉心,因为爱子的归来,变得容光焕发。每日不知疲惫地张罗着云天梦的饮食起居,云淳也是赶前赶后的帮着查点,即使霄儿不理自己 ,他仍是小心翼翼地忙里忙外。还真是让燕离情看着羡慕,所以对于云天梦的“不知好歹”他非常不顺眼:“天梦,云谷主对你可说是仁至义尽了,一个做父亲的侍候自己儿子像对老子一样,你还想怎么着?” 云天梦“哼”了声:“你倒管得宽,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为什么骗我说娘亲病危?” 燕离情可是没有半点惭愧:“这主意其实谁都能想到,只不过没人敢去实施而已,这不,就让我全当一次和事佬吧!” “你以为我回来,嫌隙就没了吗?” “姓云的,你到底在想什么?”燕离情说着说着竟气愤起来,“云伯父是骂了你,打了你,但那又如何?你别忘了,父亲教训儿子本就是天经地义,我看你是称王称霸习惯了,才会抓着陈芝麻旧谷子的事儿不放,不就骂了你一句小畜牲吗?若我父亲能在世,我任可被他……”他自小父母双亡,幼时的他受了多少苦?也就在一瞬间,云天梦心里顿时涌起了万千感慨,也许燕大哥说得对 ,父亲教训儿子根本没什么不对,而自己偏念念不忘。其实,父亲并没做错什么,任何人在得知自己儿子竟是人所共恨的魔头时恐怕都难以忍受?何必非要为点儿旧事而摒弃了得来不易的父子情,想想,自己已够幸运。起码父母健在。想到这儿,他缓步走近燕离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燕大哥,我知错了。” 本自尴尬的燕离情听到这话,不由一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云天梦这个自负兼自傲的家伙竟承认自己错了,还真是难得!他笑了:“这句话,你应该向云伯父去说!” 两人把臂大笑,相知相惜之情溢于言表。两人刚刚转头,就见对面也有两人走了过来,是云淳和云鹏,云淳正侧头对云鹏说着话:“鹏儿,你上我那儿把那幅《达摩一苇渡江图》拿去挂在霄儿的房间,听文天说,霄儿最喜欢吴道子……”他的话是因为看到云天梦而停口的,动了动嘴唇,云淳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低叹一声。 云天梦心中一阵愧疚,忙上前去:“爹!” 云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盯着云天梦,灰白的胡须抖了几下:“霄儿……你在叫我吗?” “爹!”云天梦走到他身前,扶住他的胳臂,诚恳地说:“爹,一切都过去了!您忙活了几天,我扶您去休息!” “霄儿!”云淳赶忙擦擦即将夺眶而出的热泪,“都是爹不好!霄儿,你……真的不恨为父了吗?” “不!,爹,一切皆是天意,怨不得人!”云天梦扶着云淳缓步而去,燕离情和云鹏对视一眼,欣慰地笑了。 云天梦和云淳的心结既已解开,云门谷的生活则更让人向往了。在这里,云天梦放下了肩负多年的重担,轻松地享受着天伦之乐。燕离情只停留了几天,便去了青河镇,女婿早晚要见岳父的。很快的,一个月过去了,又要飞雪了。在这时,汴京来了信使,急召天定王回京,云天梦立刻收拾行装,带龙七和怜儿回了隆天苑。 一入朝,才知道是皇上心里牵挂御弟,知道他曾一度失踪于江湖,这次闻得天龙主重掌武林,便立刻颁旨召他返京。两人这一见面,自然少不得又是一番感慨。皇上天天召天定王入宫,最后索性留他在宫中过夜,两人商谈国事,常常忘了时间。可怜儿就惨了,每天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云哥哥去,又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龙七可怜她,便带她溜出隆天苑找乐子去了。龙七因为有过将怜儿丢失的经验,所以路上一直很小心,但怜儿偏爱凑热闹,单往人多的地方挤。 两人漫无目的地东张西望,无意中竟来到了怜儿曾摆摊没点的长平街。一见到熟悉的地方,怜儿立刻兴奋起来,一边往前跑,一边叫龙七快点儿。当怜儿走过一家茶馆时,突然就停了下来,她好奇地往里而瞧,因为她依稀间似乎听到了一个名字“云天梦”。只见茶馆内正是朋客满座,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堂前一个拿着折扇的老者说书。那老者五十多岁,身穿长衫,正眉飞色舞地讲故事:“当天龙会主云天梦的面纱被他自己解下时,黄山之顶的群英宛若遭了雷击一样,都愣在那里,你们猜猜他是谁?”他故意吊人胃口地顿了顿,可是底下已有人不耐烦地催上了:“快往下讲,我们早知道天龙会主云天梦就是天定王云宵,你已经讲了十遍了,我们要听后面的。” 怜儿看了看龙七,龙七也觉得有趣,想不到自家少爷的经历竟已被人编成故事在民间流传。便拉住怜儿的手走进茶馆,并找了两个位子坐下来想听听后面的故事。 那说书的老头,显然很会拿腔作势,他装模作样地拍了下折扇:“着,那位客官说对了 。诸位想一想,堂堂当今御弟天定王爷,还是仁义持家的云门谷谷主之子,竟然就是以狠辣无情著称的魔道尊主。这等深藏不露的功夫,敢说是古今第一人。诸位可能要问,云天梦一个要扮演两个角色,且是一正一邪、一善一恶,一黑一白,这等玄殊的差距他如何调整得过来?他到底是哪种人呢?其实,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他自己能回答,因为任何人都无法想象他的真实性情,毕竟,天下只有一个云天梦……” 龙七忍不住了,他来是想听故事,可不是听废话的:“喂,说书的!你有完没完,快说正事!”他的话立时有人附和,都催促说书人。 说书人再次一打折扇,“啪”地一声:“好!天龙主的身份一揭露,自然引得全场震惊,尤其是云老谷主……”他刚说到这儿,突然有个小二跑上去,凑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说书人一听,便做了个罗圈揖:“诸位,在下有点儿事耽误一下,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匆匆地走下台阶 ,向茶厅的后门走去。 他一走,众人自然失望,便纷纷地端起茶来喝,一边频频向后门看,都希望说书的早点出来。 果然,没一会儿,说书人便又匆匆地走回来,而且一脸喜色。那说书人四周看了看又开讲了:“云谷主一看天龙主竟是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又怒又惊,惊的是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亲儿子竟是他最痛恨的人物!怒的是,云天梦原来一直在骗自己,所以,他怒喝了一声:‘小畜牲!’这一句骂得是太对了,其实以云天梦的行为骂一句小畜牲已是太轻了……” 他话刚说到这儿,龙七已经拍桌子坐起,并且一个纵身跃到说书人身前:“混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谁想,底下的人也鼓噪起来:“张秀才,你胡说什么?上次你明明不是这样讲的……” 茶厅时顿时乱了起来,有的站,有的坐,还有的质问张秀才,为什么前后不一?自然还有人怕惹出是非,赶忙往外走,就在混乱中,怜儿的后背被人拍了下,她连忙转头,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年青人正在对自己微笑,虽然那笑有些不自然,但怜儿仍是惊喜地要叫起来:“唐……”后面的话被年青人的手捂住了,他冲怜儿“嘘”了一声,示意她别叫,便拉住她的手往一个不被人注意的侧门走,怜儿边走边回头看龙七,“唐歌,七哥还在那儿呢!”唐歌是龙五的堂弟,早就和怜儿相识。 唐歌好像慌张得很,“咱们先走,我有话要对你说,不能让七哥看见。”怜儿没再说什么便随他走出了茶馆。只可惜龙七的注意力全在说书人身上,根本没看到唐歌来而又去,并带走了怜儿,他抓住张秀才的脖领子把他提了起来:“你给我说清楚,谁是小畜牲……”越说越恨,他猛地扇了张秀才一个耳光。 张秀才的脸立刻红肿起来,他边挣扎边喊:“救命啊,救命啊!” 众人看他如此狼狈,有好事的便劝说龙七:“这位小哥儿,有话好好说,先放他下来吧!打人可是犯法的。” 龙七根本不理他们,他冷冷地说:“张秀才妖言惑众,出言侮辱当今天定王,又该如何论罪?只要把他带到官府,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一听他的话,众人立刻惊醒过来,刚才说话的人也赶忙吓得闭紧嘴。对呀,他们怎么光顾听故事,忘了故事中的人根本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听说天定王已经回京,这回完了。再也不敢多想,每个人都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出茶馆,生怕小命不保。 张秀才的脸也白了,他冷汗涔涔地说:“这位爷,饶了我吧!以前我不是这样讲,刚才有一个女人把我叫过去,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这样说,我本也不肯,但我家里还有八十老母卧病在床,需要钱买药才……饶了我这一次,行行好吧!” 龙七一听,忙问:“什么样的女人?” “很年青,也很漂亮,穿着黄衣服。” 一听他的描述,龙七隐隐间想到了什么?可是却说不清楚,他眼光一转,突然发现厅内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怜儿呢?他面色大变,突然就明白了,他丢开张秀才,慌乱地跑到门口四处张望,可哪儿还有怜儿的身影?他颓丧地靠在门框上,怎么每次弄丢怜儿的都是他,即使少爷不怪罪,他又何颜偷生呀?该死的,我怎么会中了声东击西之计,那个该死的女人!龙七身形突然一震,脱口说:“明玉嫣!” 怜儿随唐歌走进一个胡同时在边走边问:“唐歌,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呀,七哥待会儿找不到我,一定会着急的。” 唐歌却默不作声,他突然使劲用手捶着墙壁,低下头去,他的肩膀颤动着,似在极力忍耐着,怜儿忙关心地走近他:“唐歌,你怎么了?” 唐歌抬头,他脸上满是痛悔,又带着几分无奈:“怜儿,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 “你说什么呢?”怜儿奇怪地问,但这时,一个人影从她身后悄悄落下,一掌便击中怜儿后背,怜儿闷哼了一声,昏了过去。唐歌吃了一惊,忙接住怜儿,怒颜向那个女人:“明玉嫣,你说过不伤害她的。” 明玉嫣冷笑一声:“唐歌,你最好放明白点儿,我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现在后悔了,行,你把她带走吧!不过,明天我就把秋若雨卖到妓院里去。” “不!”唐歌慌张地大叫,他痛苦之极地说:“别逼我。” 明玉嫣的口气立刻缓和了,她似乎很懂得如何控制人:“好了,别难过,我说话算数,只要你听我的,早晚秋若雨是你的人。现在,我要把怜儿带走了。”她伸出手,唐歌一阵犹豫,最后不得不把怜儿交给她:“明姑娘,求你高抬贵手,别难为怜儿,她是无辜的。” 明玉嫣笑了:“放心,我不难为她。”哼,难为?对怜儿她怎能仅仅‘难为’一下,那样岂非太便宜她了。令人意料不到的是明玉嫣竟然把怜儿装进一个木箱里,带进了宁王赵承宇的府邸。而且看她轻车熟路的样子似是在这儿住了不短的时间。无影迎面走来,明玉嫣立刻亲切地叫了声:“师兄!”原来,无影竟是薛神医的弟子,本是白莲教的一员大将,后白莲教瓦解,他逃到京城,投进了四王子赵承宇的府上。不久前,他才遇到白莲教的公主明玉嫣,才知道师父已死在白秋伤之手:“明姑娘,箱内装的是什么?” “一个让人讨厌的蠢女人。” 无影沈吟一下:“最好别让宁王发现了,这样吧,我给你水牢钥匙,你把人关在那里,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太好了!”明玉嫣接过钥匙,吩咐下人抬着木箱往里走,而无影自始至终也没打开木箱看一看。 第 60 章 当怜儿从昏睡中醒来时,已被泡在水里,手脚被锁链锁着。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怜儿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地方?四周是用巨石堆砌成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屋,低下头,只见自己身体齐腰以下全被水淹没了。抬起头,屋顶竟是一面铁制的栏杆,怜儿想起什么,大声叫:“唐歌 ,你在哪儿?” 但四外一个人也没有,怜儿想了想,便闭上眼睛,只见她身形慢慢地虚化,最后白光一闪,她的人已经不见了。 花园中,一阵白光闪现,怜儿的身体再次凝聚成形,她得意地四外张望,咦,这地方怎么看着眼熟得很。她疑惑地走走停停,小心地躲开守卫,因为她足不沾地,所以毫无声息,再加动作快,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她。 来到一处院落,像是女人住的地方,但周围怎么有那么多兵把守着?她好奇心起,便衬人不注意,从树顶掠过,停在一座小楼上。她跳到一楼的屋檐上,扒住二楼的窗户,想透过窗缝往里偷看。这一看,吓得她差点儿摔下去,里面有两个人,一个是宁王赵承宇,另一个竟是失踪多日的秋若雨。 秋若雨靠在门侧,声音幽怨:“你乃一介王爷,为何要对我一个弱女子苦苦相逼呢?” 赵承宇坐在桌前,神态悠闲:“美色当前,谁能不动心?明姑娘既已将你献给我,你就是我的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顺从我,当个王妃不好吗?” 秋若雨黯然摇头:“若雨身心今生只属于一个人,我偷生到现在,就是为了能见他一面,否则,死不瞑目。”怜儿感动得差点儿没哭出声,若雨姐姐,原来你这么爱七哥,我一定要告诉他。 赵承宇冷笑一声:“天下不识时务者,以你为最!不过,我也不愿意强迫一个女人,但你若真把我惹恼了,就别怪我不懂怜花惜玉。”他站起身,怒冲冲地开门而去。 秋若雨松了一口气,走到床前,坐了下去。她用手轻轻摸着垂在胸前的一把黑色的小小的剑,那是龙七送她的,不禁哀上心头,七哥,你在哪儿呀? “若雨姐姐!”不知什么时候,怜儿已来她身后。 秋若雨身形一颤,回过头,惊呼一声:“怜儿!”两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又快又急地问着说着,但没有一句是完整的话,她们是太高兴了。 “对了,怜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过了一会儿,秋若雨才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 “若雨姐姐,我是从水牢里逃出来的,我现在救你出去!”怜儿拉住秋若雨的手,后者却拽住她:“怜儿,别胡闹,这里守卫森严,你我怎能脱身呢?” “这……”怜儿也为难了,自己一个人若出去很容易,但有若雨姐姐在,她没办法变身呀。况且即使变了身,也带不走若雨姐姐。 秋若雨见她沉默了,赶忙说:“怜儿,你快去给七哥报信,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不,我一定要救你出去,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那个赵承宇可坏了。” “怜儿,听话……”门突然被推开了,只见明玉嫣冷着脸站在那儿,她一脸惊怒:“你竟真的逃来这里?怜儿,你是怎么从水牢中脱身的?” 怜儿一见她,心里大呼不妙,刚要往窗前跑 ,明玉嫣已经迅速近身,并一掌击向她双腿。她怒极之下,用了全力,只听“咔”的一声,怜儿萎顿在地,连叫都没来得及,便痛昏了过去。 秋若雨惊吓之余,扑到怜儿身上:“怜儿,怜儿……你……”她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满脸,“怜儿,你怎么了,都是因为我。”抬起头,她恨极了:“明玉嫣,你到底想怎样?” 明玉嫣从容地吩咐下人把怜儿带走,秋若雨要阻拦,却被她一掌推开。她这才说:“秋若雨,我真不明白!你是月照人的女儿,本该是云天梦的未婚妻。可是,你为什么会关心这个怜儿?你可知道,只要这个怜儿在,就算你再美丽一百倍,云天梦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秋若雨从没这样恨自己过,她恨自己为什么软弱无力,眼睁睁地看着怜儿被人伤害,她指着明玉嫣:“天定王不会饶恕你的,早晚你的下场会和你哥哥明玉郎一样。” 明玉嫣猛地打了她一个耳光:“你还敢提我哥哥,当年你全家被刀神秋伦所杀,是哥哥非要留住你的性命,并让刀神认你为义女,养你长大。你却恩将仇报,使得哥哥含恨而死。” 擦去嘴角的血迹,秋若雨高傲地昂起头:“我只恨自己有眼无珠,竟认贼作父那么多年,如今又连累了怜儿……我好恨!” “秋若雨,你还是安心地做你的宁王夫人吧,听人说,你和那个龙七有些不干不净。也难怪,像你这种女人,怎能安于室呢?” “你……”秋若雨气得粉脸煞白。 明玉嫣懒得再理她,转身走了。 赵承宇轻轻挪动脚步,走到正在对镜梳妆的秋若雨身后,他欣赏着眼前女人绝世的姿容。过了好久,他才开口:“秋姑娘,听说你要找我,怎么,终于想通了?” 秋若雨悲哀地看住镜中的自己,她已决定该怎么做?可是,七哥能不能原谅自己的无奈呢?她不能置怜儿生死于不顾呀!“王爷,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我宁死不从。” “哦!想跟我讲条件!”赵承宇坐在椅子上,“说来听听?” “只要你放了水牢中的人!” 赵承宇一愣:“水牢?水牢里现在并没有人,我想你弄错了!” “不会的!”秋若雨回过头,“我亲耳听到明玉嫣说把她锁进水牢,我只要你放了他。” 赵承宇眼神变深沈了:“明玉嫣竟敢瞒着我做事,告诉我,那个关在水牢里的不会就是你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吧?” 秋若雨马上说:“不,她是个女人。” 赵承宇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女人?她是你什么人?竟不惜以身相救?” 秋若雨沉默一下:“你可能不认识她,但她却是我的好朋友。” “朋友?”赵承宇讽笑一声,“好的,我带你去水牢,我让你亲眼看到我放她走。”秋若雨大喜,然后却又悲伤起来,救了怜儿,自己也可以无憾地离开人世了。原来,她竟抱着必死的决心。 吩咐下人打开水牢大门,赵承宇和秋若雨走了进去,正好碰上了从里往外走的明玉嫣。明玉嫣见到他们,自是吃了一惊:“王爷,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赵承宇没有理会她,继续往里走:“没办法,为了得到佳人芳心,只得放了你抓住的那个人。我只奇怪,明玉嫣你抓一个女人做什么,难道她抢了你的夫婿不成?”他本是玩笑话,却偏偏说中了几分事实,明玉嫣急忙拦住他:“王爷,这个人绝不能放,有了她,我们就能让一个大人物听话。” “大人物?”赵承宇轻蔑地笑了笑,“能大到什么程度?” 明玉嫣犹豫着却不肯说出实情,她这时还不敢肯定赵承宇的态度。赵承宇见她不说,心里恼火了:“让开,这里是宁王府,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明玉嫣见他生气地继续往里走,不由急了:“王爷,这个人是你的大敌。只要除去他,朝中就是你的天下了。” 赵承宇脚步慢了下来,他奇怪地盯住明玉嫣:“你是说天定王?” 明玉嫣点头,赵承宇若有所思地看看秋若雨:“可是,据我所知,当今天下能让云霄在意的只有一个女人!” “不错!”明玉嫣笑了,“怎么,王爷知道她?” 谁想,赵承宇听了这话后,不但没有高兴反而脸色变难看了。他从没表现得如此担忧慌乱过,手指着明玉嫣,他的声音满是惊怒:“你……竟敢把怜儿关在水牢里,她若有三长两短,我决不放过你!”说完,就急匆匆地走进去,剩下明玉嫣莫名其妙地看着秋若雨。秋若雨虽然奇怪宁王的反应,但救人要紧,也赶了过去。 当赵承宇把昏迷不醒的怜儿从水牢抱出时,真是心疼之极。眼见她惨白的面容,无力瘫软的身体,更是怒火腾腾:“明玉嫣,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她看守起来,快传太医来。” 无影得到消息也赶来了,他撤下了看守明玉嫣的侍卫,不由得瞒怨她:“师妹,你什么人不好欺负,偏偏抓了她!那怜儿可是王爷最牵挂的人,若非惹不起云天梦,他早就把她抢回府了。” 明玉嫣根本没想到宁王竟也钟情于怜儿,她有什么好?惹得那么多男人为她舍死忘生!该死的,不过,这样也好,只要赵承宇娶了怜儿,那么必然会激怒云天梦,只要两虎相争,她就可以趁机兴风作浪了。 赵承宇担忧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怜儿:“怎么还不醒?伤口不是上了药吗,太医也说没事了,为什么她还没醒?秋姑娘,你说呢?”他竟问起一旁的秋若雨来。 秋若雨见他情急之色不似有假,便摸了摸了怜儿的额头:“烧已退了,应该快醒了,王爷,你早就认识怜儿吗?” 赵承宇凝视着睡梦中的怜儿,他有些失意地说:“也许我还比你先认识她呢,差不多快三年了吧!只可惜,有缘无份,天下之大,而偏偏我的情敌却是那个天定王云霄。对了,听说他就是天龙会主云天梦,皇兄对他宠信有加,连我这个亲弟弟也得看他脸色,奈何呀?” 秋若雨撇撇唇,什么亲弟弟,你们皇室之中哪还有亲情?意外的是,他和怜儿竟早已相识,看情形,他似对怜儿一往情深呢? 昏睡中的怜儿睫毛动了动,赵承宇立刻俯下身:“怜儿,你醒了吗?” 缓缓睁开双眼,怜儿迷惑地看着床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转动眼珠。于是,她看见了离自己很近的赵承宇:“怎么是你?”她的声音很虚弱,秋若雨也忙凑向前:“怜儿,你还好吗?” 看到秋若雨,怜儿才想起发生了什么?她伸出手,秋若雨忙握住:“若雨姐姐,你可不要嫁给他,他是个坏人。”她指的是赵承宇,赵承宇听到她的评价,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得无奈地说:“怜儿,就算我不是善良之辈,但我可从没对你不好过,你说是吗?” 一个丫头推门进来,她手里端着药碗。赵承宇接过药碗,要扶起怜儿喂她吃药,但怜儿坐起身后,却不肯让他喂,非要秋若雨喂。于是,秋若雨亲自端着药递到怜儿嘴边,看着她喝完药,而赵承宇也只有在旁干瞪眼的份。 好不容易将苦药汤咽下,怜儿皱皱眉,抬眼看了看正对自己微笑的赵承宇:“你还有事吗?”话说得很不客气。 赵承宇一怔:“没事呀!” “那你就去你的书房读书吧!我还要跟若雨姐姐说话呢。” 赵承宇苦笑了下,只得转头面向秋若雨:“秋姑娘,烦你照顾怜儿,我先出去了。”他走出门后,立即加调了近百名侍卫,将这座院落重重包围。他相信,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 怜儿拉住秋若雨的手:“若雨姐姐,都怪我不听你的话,不过,现在我决定了,我要先离开,再让云哥哥来救你,你一定等我。” 秋若雨吃惊地看他一眼:“怜儿,别说你双腿刚刚接好,寸步难行,即使你能走动,宁王府到处都是侍卫,你怎么走出去?” 怜儿犹豫了下,才说:“若雨姐姐,只要我清醒着,我就可以去任何地方,但是我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若雨姐姐,我只要你离开一会儿,你随便去哪儿,只要看不到我,成吗?” 秋若雨从怜儿纯挚的眼中看不出一点谎言的迹象,但那怎么可能?不过,向识大体的秋若雨没再多问,便走出内室,坐在了客厅的椅子上。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明玉嫣和赵承宇匆忙地走进来,明玉嫣一看屋内的秋若雨,脸色变了:“怜儿呢?” “怜儿在里面躺着呢。”秋若雨镇定地回答。 明玉嫣脸色更难看了,她冲进内室,赵承宇和其它人也随她进去。里面的情景却让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床上被褥都在,窗户也关得好好的,但怜儿的人却已不见踪影。赵承宇唤来侍卫询问,竟没有一个人曾看到怜儿怎么走的,气极之下,他揪住秋若雨:“怜儿在哪儿?” “我不知道。” 明玉嫣捶了下桌子:“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只要是没人看着,她就会莫名其妙地逃走,却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办到的?” 赵承宇想起什么,松开秋若雨:“你说得不错,怜儿也曾在我府中众多侍卫的看守下消逝无踪,这是为什么呢?” “王爷,现在已不是探讨怜儿怎样逃脱的时候。她一走,恐怕会引来大祸,云天梦岂会善罢干休?还有这秋若雨,绝不能再留她在这儿。” 赵承宇也知事情紧急,必须当机立断,他一拍桌子:“好,如今之计,只有孤注一掷,我们或许还有机会,不过,却要委屈明姑娘你了。” 明玉嫣果断之极:“王爷请明言。” “好!”赵承宇让人带下秋若雨,才目注明玉嫣,“我立即送你和秋若雨进宫。” “什么?”明玉嫣惊问。 赵承宇却胸有成竹:“你们俩人谁也不能留在宁王府,这是事实,但若离开这儿,以云天梦的势力,你们能匿藏几时?只有入宫,我将你二人献给皇上。明姑娘,只要你能让皇上看中,云天梦也奈何不了你。况且,若想对付云天梦,除了借用皇上的力量,普天下,恐怕再无其它可走之路了。” 明玉嫣想想确实有道理:“但你为何把秋若雨一起献上,你不怕她得皇上宠幸,你我遭殃吗?” “不会,秋若雨心系他人,皇兄可没有那等耐心,早晚会厌倦。可你说她是云天梦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若做了王妃,云天梦又怎能甘心受此大辱,必会与皇兄渐渐疏远,甚至会闹翻,那我就有机会掌兵权了。”明玉嫣深深地看向赵承宇:“王爷你好心计,不过,这确是一条两全其美之策。” “既如此,事不宜迟,我速速派人护送你们入宫,剩下的就要看你的了。” 这个赵承宇,果然是又阴又险。送走明玉嫣和秋若雨,不但自己没了干系,又可为云天梦在朝庭中埋下隐患,可谓一举双得。 天龙殿的书房内安静之极。云天梦一直坐在那里,他缓缓闭上眼睛,心里却在滴血,为什么要重回江湖呢?若非自己的决定,又怎会使怜儿三番两次陷入危险,怜儿,你在哪儿?你可受苦了?就在他颓丧忧虑时,突然耳边一个声音在轻轻唤他:“云哥哥!” 云天梦身体一震,一时间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随即他闻到了那种熟悉之极的香气,猛地睁开眼,正对上了怜儿担心的小脸儿,“云哥哥,你没事吧?” “怜儿!”云天梦狂喜地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喃喃地说:“天,你回来了,吓坏我了。” 怜儿也回拥住她:“云哥哥,我知道你一定担心极了,但怜儿被坏人抓住,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对了,你赶忙去宁王府救若雨姐姐,再晚,该来不及了。” “宁王府?”云天梦恨恨地说:“是赵承宇!” 可怜儿却已支持不住,她双腿一阵巨痛,再也站不住了,她瘫软下去。云天梦吓得白了脸,忙抱起她,传唤太医,可怜儿一直催他快去宁王府,他也知道时间紧迫,所以不得不把怜儿交给龙七,他带着龙三,龙九赶去宁王府。只是他们仍晚去了一步,宁王赵承宇已经带着秋若雨、明玉嫣进宫去了。 当秋若雨和明玉嫣双双站在当今圣上赵承寰的眼前时,连已见过无数佳丽的他也不禁眼前一亮。只觉这二女一个清丽出尘,一个美艳无双,却是春兰秋菊各有其美。赵承寰笑了,转向宁王:“皇弟,你将如此的绝代丽色献给朕,当真舍得吗?” 赵承宇背过手去:“皇兄乃天子,只有天子才配拥有这等美人,又有什么舍得舍不得?” “嗯,难得你有这份心。”赵承寰虽然奇怪四弟一反常情竟主动向自己示好,但若能真的兄弟相亲,这也是他所乐见的。 “谢皇兄!” 就在这时,曹公公传报:“启禀圣上,天定王殿外求见。” 赵承寰忙站起来:“宣!”赵承宇和明玉嫣互视一眼,秋若雨却身形一颤,原本绝望的心重新注入希望。 “天定王晋见!” 云天梦偕同龙三、龙九缓步走入金銮殿,他连看也没看赵承宇等人, 径直走向赵承寰:“臣弟叩见皇兄。” 赵承寰忙扶他起身:“皇弟免礼。来人,赐座!” 等云天梦坐下后,赵承寰笑着指了指明玉嫣和秋若雨:“皇弟,你看这二女如何?” 云天梦随意地抬头,他先看了看明玉嫣,然后面露赞许地点点头,然后就看向秋若雨。这一回,他的表现就令人奇怪了,只见他身形一震,眼睛直直地盯住了秋若雨,露出了一副很夸张的那种惊艳的表情。秋若雨都被他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了,搞什么呀?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我。 龙三偷偷捅了捅龙九,后者不理他。赵承宇和明玉嫣却是奇怪了,云天梦想干什么? 赵承寰自然看到了云天梦的反应,他意外地叫了声:“皇弟!”可云天梦还是只顾痴望着秋若雨,根本没听见。赵承寰连叫了他三次,他才算有了反应,“哦,皇兄……你在叫我吗?” 赵承寰苦笑了一下,他真没想到,自己的御弟竟会对除了怜儿以外的其它女人有反应。不过也难怪,秋若雨这等绝色佳人,哪个男人能不动心呢?赵承宇突然之间有点儿明白云天梦的用心,于是,他赶忙说:“天定王,这二女是献给皇兄的,你看怎么样呀?”皇上的女人你难道也想抢吗? 云天梦一听,脸上立刻就露出明显的失望和遗憾之色:“原来是这样,那……”他的眼睛却仍留恋在秋若雨身上,“皇兄真好福气。” 赵承寰看看忸怩不安的秋若雨,又看看明显对她一见钟情的云天梦,心中做了个决定。于是,他拍了拍云天梦的肩:“皇弟,你为朝政一向竭尽心力,可为百官表率,为兄却不知该赏赐你什么?不如这样,朕将秋若雨送与你做妾,你可愿接受?”美人与天定王,他自然更看重后者。 “皇兄!”赵承宇要说话,却被赵承寰挥手阻止。 云天梦大喜过望:“谢皇上!”秋若雨见事态的发展,也明白了云天梦的用意,心里自然欣喜,也对天定王更加钦佩了。于是,赵承寰吩咐:“来人,将秋若雨送到隆天苑!” 眼睁睁地看着秋若雨大方地离开,赵承宇和明玉嫣不由得又气又恨,但却无可奈何。赵承寰传旨摆驾御花园,并在那儿设下筵席,云天梦和赵承宇相陪一侧。席间,云天梦提议让新入宫的美人明玉嫣献上歌舞。于是,明玉嫣盛装而出,她惊人的美貌和舞姿自然赢得声声喝彩。 云天梦尤其欣赏,他甚至亲自端着一杯酒走下座位,来到明玉嫣身前,大声笑道:“玉嫣,玉嫣,玉人的嫣然一笑,自然是倾国倾城。”然后,他小声说:“明玉嫣,你以为进了宫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 明玉嫣倩然一笑,低身一福:“谢王爷赞!”随后也压低了声音 :“云天梦,我们不妨试试看!” 云天梦眼神森冷,但笑容依旧:“这杯酒就由你代敬皇上,你可要小心伺候着。” 明玉嫣从容地接过酒杯,当着这么多人面,她怕什么?她端着酒转身,并悄悄丢下一句话:“云天梦,你一定会后悔。” 云天梦看着明玉嫣的背影,嘴角撇出了一丝冷笑,然后他袍袖不易察觉地一动,隐在袖口的右手一转一带,一股掌风无声无息地击向明玉嫣。明玉嫣只觉后背一股强力推来,她身不由主地扑上前去,而她身前的人正是当今的皇上赵承寰。 龙三一见明玉嫣“扑”向皇上,其实是被“推”向皇上,他立即飞身阻到两人中间,口中大喝:“有刺客,护驾!”侍卫们训练有速地层层阻挡在赵承寰身前身后,而龙三一掌迎向明玉嫣。明玉嫣自然明白自己被云天梦设计了,但见龙三那一掌又快又猛,又不得不抛下手中酒杯,出手还击。两人双掌相交,明玉嫣才发觉手中被塞进了一样东西,龙三微笑退后。明玉嫣仔细一看,不由又急又怒,原来龙三塞进自己手心的竟是一把匕首。现在,她拿着匕首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于是,宫中几个高手一齐出击。明玉嫣武功虽高,但也难以敌得过这么多禁军高手。她虚晃一招,身形立即后退,想进入园中的林子中,只要一到阴暗处,凭她的太虚幻术不难脱身。 就在这时,云天梦出手了,没有一个人看到他是如何过去的。因为,突然间,他就截在了明玉嫣前面,明玉嫣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就已被云天梦点了几处大穴。接着云天梦的右手便拍向她四肢,只听“咔咔”连声,明玉嫣的手脚筋骨已全被云天梦击碎,明玉嫣闷哼一声,人已痛得失去知觉了。 云天梦冷笑一声:“你给怜儿的,我加倍奉还!来人,把刺客押入天牢,重兵把守,不得有失。” 侍卫听令而去,赵承宇已走了过来,他此时的脸色可说是难看之极,他恨恨地小声说:“云霄,你也太狠了。” “是吗?”云天梦不在意地抖抖袖子,才说:“你又输了。”不再理会赵承宇,他向赵承寰走去:“皇兄,你受惊了!” 赵承寰见侍卫们已把刺客带走,也安心了:“朕没事!”赵承宇赶忙过来请罪,算他聪明:“皇兄,臣弟罪该万死,竟没有觉察到明玉嫣心怀不轨,请皇兄降罪。” 赵承寰摆摆手,让他退下。其实,他早已看出蹊跷,只是不明白云天梦又在搞什么把戏,只有装胡涂了。 这几日,最兴奋的当属龙七了。他万万没料到,不但怜儿回来了,竟连他日夜思念的秋若雨也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眼前。当秋若雨含着泪来到他身前时,他竟然傻傻地站在那儿忘了反应,直到玉人扑到他怀中痛哭时,他这才相信发生的这一切并非是自己的幻觉。于是,处于极度惊喜的他接下来做的是:先跃上空中翻了几个跟头,然后跳到秋若雨面前抱住她,并在她脸蛋儿上狠狠亲了几下。弄得秋若雨又哭又笑,并假装恼怒地捶打他。 对秋若雨痴心一片的唐歌并不知道龙七和秋若雨相知相恋的事。所以,当他看到两人相见时那种明显的恋人反应时,不由呆了一下,然后就明白了什么?他绝望地后退,颓丧地抱住自己头,突然就转身飞跑而去,因为他明白,他根本争不过龙七。 唐歌因为帮明玉嫣劫夺怜儿,即使是为人挟迫,但云天梦仍然愤怒不已,并欲降罪于他。龙七因对唐歌心存愧疚,所以极力为他求情,并特地把龙五(即唐歌的堂兄唐日)远从四川召来。再加上怜儿也为唐歌说情,云天梦无奈,只得打了他四十鞭了事。 飞雪中的京城美得神圣,而隆天苑更是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龙七像孩子一样在雪中奔跑跳跃着,边跑还边喊身后已气喘的秋若雨快一点儿,秋若雨白净的小脸儿已被冻得粉通通了,更增了几分艳丽。于是,龙七停下脚步,看着她由衷地赞叹:“若雨,你真美。” 秋若雨脸儿更红了,她羞涩地别过头,赶快岔开话题:“七哥,我们跑得太远了,还是回苑里去吧。” “哎,再玩儿一会儿!”龙七拉住秋若雨的手,继续往前走。而且故意踏着积雪厚的地方,好留下深深的脚印,因为那脚印是一对对的,还伴着开朗的笑声。 沈浸在欢乐中的两个人却不知道就在身后,一直有人在跟着他们。那个人随着两人的足迹跟踪而至,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眼中更是透出了深深的悲哀,为什么事情会这样?若雨,我为了你,不惜隐退山林,苦练武功;为了你不惜背叛天龙会主,而骗走他心爱的人。可是,当我再遇见你时,你竟已投入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龙七使,七哥,为什么偏偏那个男人就是你!我竟连争一争的机会都没有了。他越想越悲,心神恍惚之际竟忘了隐蔽身形,当他的脚重重地踩在雪地上时,发出了“扑”的一声。 龙七当然听见了,他一把把秋若雨拽到自己身后,他则一个转身望向声音来处,那里木立着一个人——唐歌。 龙七没想到是他,放松警惕之余,不由又看了看秋若雨,并用眼神询问她该怎么办?秋若雨秀眉一皱,心里也不是滋味,尤其看到唐歌为自己憔悴得不成人形,更是内疚,她轻轻地说:“七哥,你留在这儿,我过去单独跟他说几句话,成吗?” 龙七点点头,目送着秋若雨走向唐歌,他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积雪,若雨不在身边,连这雪看着都脏兮兮的。 唐歌看着秋若雨走向自己,眼神立刻炙热起来:“若雨,你……” 秋若雨温和地朝他笑:“唐大哥,你也来赏雪吗?” “是呀!”唐歌只得这样回答。 秋若雨伸出细嫩的手去接飘落的雪花,但雪花一入她的手便融化不见了。她看着唐歌:“雪花虽美,但它是天赠予大地的,所以无论我如何想得到它,也只是空想而已。即使抓它在手中了,它还是眨眼就不见了,唐大哥,你说是吗?” 唐歌细细地体味着这一番话,他何尝不知许多事强求不得,但说得容易,做起来却太难了,他痴恋秋若雨已非一日,又怎能把感情说舍就舍呢?“若雨,我……明白,你别为了我而不安,我本来就是在痴心妄想,我早知道的。” 秋若雨有些难过:“你怎能这样说?” “不是吗?”唐歌苦笑,“我本就是一个平凡的人,又怎比得了龙七使?只有他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你这样的女人,老天真公平,对吗?” “不,唐大哥。感情不分高低贵贱,正因为它是没有理由的,所以才让人沈迷其中。你我之间,缺少的是相知,并非世俗所见。以你的人品,我相信,唐大哥将来一定会有个可爱美丽的女孩儿全心爱你。” 那边的龙七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着急地看看这边,怎么还没说完呢?他无聊地转头看看远处的树林,也就在他转头的同时,林中有点亮光一闪,只见一溜光芒飞射而出,直向秋若雨。龙七震惊之余,身体扑向秋若雨:“若雨,小心!”但那点光芒快得惊人,眼见龙七还差几步就够到秋若雨…… 唐歌一听到“小心”二字,立即就发现了那点飞速接近的光芒,他猛地踏前一步,挡在秋若雨身前。于是,那点儿光芒射入他的前胸,那是一支锋锐之极的短箭,秋若雨惊怖地看着唐歌的身体缓缓地倒落地面。龙七愤恨之余,右手一抽长剑,长啸一声,只见一股银白的剑气划天而过,直奔林中正欲逃跑的一个人影。那人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剑气穿体而过,她扑倒在地,挣扎了几下,便死了。她的脸紧挨地面,竟是跟在蔷薇身边的侍女小巧,但她真正的身份却是白莲教两个净坛玉女之一,另一个便是京都名妓柳依依。 秋若雨泪流满面地扶起已奄奄一息的唐歌:“你坚持一下,我这就找人替你疗伤。” 唐歌艰难地摇摇头:“别……白费……力气了,我……不行了,但我高兴……能为你而死……你刚才说……将来……会有一个女孩……全心爱我,但我……今生……只爱一个女人……她叫……秋……若……雨……”头一歪,他停止了呼吸。 “唐歌……” 第 61 章 云天梦和怜儿的婚礼是在隆天苑举行的。据说,几十年后谈起那天的事许多人仍津津乐道,可见婚礼之盛况空前了。是龙七到浩穆院迎的亲,回途时,燕离情亲自护送,凡花轿所到之处,净街撒水,百姓们夹道迎送。 最有趣的是,街上举行庆祝活动的除了江湖中人,还有官府中人。他们自动分作两处,街右边是官府的欢庆队伍,街左边是天龙会或其联盟的庆祝仪式,但由于两方文化背景不同,谁看谁也不顺眼。于是,一种不自觉地较劲儿开始了。谁都想压过对方,这边舞狮,那边就舞龙;这边锣鼓喧天,那边戏台高筑,真是精彩叠出。倒让看热闹的百姓们开了一回眼界。 起初,怜儿还在为外面的喧闹所吸引,但时间一长,不但耳朵里“轰轰”的,连心也无法安静,根本不得休息。即便夜晚在驿站休息,拜访的各路人仍是络绎不决,虽然接待客人的事由燕离情、龙七等人负责,但外面的车水马龙搅得几十里内都不得安宁,近在咫尺的怜儿又怎得安静? 花轿终于到了隆天苑,那里已是高朋满座,云天梦亲自出来迎花轿进门。随他一起的,除了云淳父子外,竟连赵承寰也一身微服地夹在其中,他是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参加义弟的婚礼。 花轿的艳丽华贵自是不必多说,它是在鞭炮乐鼓声中停在天龙殿的石阶下。随着花轿停落地面,喧闹的人们安静了,他们目光齐集在轿门处,期待着新娘的出现。 云天梦头戴王子冠,身穿蟒红袍,腰系一条紫金玉带。可以说是容光耀人,尊贵无比,那种王者之气简直是逼人眼目。他缓缓走近轿门,适时,司仪高宣道:“请新娘落轿。” 众人屏息以待,但奇怪的是,轿内迟迟不见动静。本来微笑的云天梦渐渐的笑容也变得不自然了,司仪愣了下,再次高喊:“请新娘落轿。” 可是,轿帘仍然没有要掀动的迹象,这次连云淳父子和赵承寰也觉得尴尬了。燕离情给龙文天一个眼色,龙文天忙走近花轿,边用手掀开轿帘,边悄悄说:“怜儿,出来了!” 当轿内的情形暴露在众人面前时,立即便有人掩嘴偷笑了。原来,轿内并非没人,只不过新娘子斜倚在轿子中,睡得正香,连红盖头也早就丢开老远了。 云天梦都觉得自己脸皮够厚,竟然脸不红,气不喘地迈步向前。他弯下腰拣起红盖头为怜儿罩上,然后把她抱起来,走上高高延伸向上的台阶,直向天龙殿。龙文天一打手势,鞭炮乐鼓声随之而起。 由于时辰未到,所以云天梦暂将怜儿安置在天龙殿侧书房的大床上,便出去招呼客人了。快近午时,该拜天地了,但怜儿却熟睡未醒,云天梦看她疲累的样子,不忍叫她。他小声和燕离情商量:“燕大哥,你看怜儿睡得这么熟,要不,把行礼的时间推后一点儿……” “绝对不行!”燕离情断然否绝,“那是非常不吉利的。” 云天梦略一犹豫:“那……我试一试叫醒她。”他走到床边,轻轻唤道:“怜儿,醒一醒。”见怜儿没动静,他便又用手去触摸她的脸。当然,那动作是温柔之极的:“醒醒呀!”不用问,怜儿睡得更沈了。他好看的眉头一皱,转向燕离情:“燕大哥,还是再等等吧。” 燕离情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光去看他,然后他悄声吩咐一个侍女,那个侍女点点头,转身走了。待了一会儿,拿了一样东西交给燕离情,燕离情拿着它走向怜儿:“我来试试!” 云天梦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没叫起来,因为燕离情手上拿的赫然是一根针:“你要干什么?” 燕离情上下打量着怜儿,似乎是在想从什么地方下手才合适:“你放心,我下手有分寸,只要一针扎过去,包管她疼得跳起来,而且绝对不会流太多血。” 吓得脸都白了,云天梦忙拦在他身前:“燕大哥,我看……我还是再试试。”他转身低下头,用力摇了摇熟睡的怜儿:“怜儿,快醒醒呀,要不然,你哥要用针刺你了!”后面的燕离情却使劲儿忍住即将脱口的笑声。 这次怜儿终于有了动静,她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迷迷蒙蒙的双眼,“云哥哥……啊!”话没说完,先打了一个大哈欠,“我好困,我再睡一会儿。”说完,又要闭上眼睛,云天梦忙喊她:“不可以!”并强制着把她扶起来。 “云哥哥!”怜儿不满地喊他:“我真的很困,你能不能懂事些,别吵人家!” “什么话?”这次开口的是燕离情,“怜儿,现在该拜堂了,你立刻给我清醒些,否则的话……我就……”他拿起手上的针做势欲扎。 “呀!”怜儿忙躲到云天梦身后,人也精神多了,“云哥哥,你看他呀!” 怜儿终于被燕离情强制着重新戴上凤冠霞披,并罩上红盖头,被众多丫环簇拥着,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天龙殿。成亲真麻烦,早知道,才不答应做新娘子呢!下次说什么也不干了。 天龙殿前,红灯高悬,鼓乐喧天。当新郎新娘一到,掌声四起,在座的人都站起来,目光迎视着一对新人。 突然,鼓乐声一齐停下,只听几声炮响,天龙殿前升起了几束烟花。原本在白天看烟花并不醒目,但奇怪的是现在看到的烟花却是呈金色,而且在天空爆裂开去,竟依次现出几个大字:“怜花天梦,百年好合。” 随着大字的出现消失,丝竹声再次传来,只听殿前传来几声击鼓。一个深远沈厚的声音从殿前扩散到隆天苑的每个角落:“行礼!” “一拜天地!”司仪声音落下,云天梦和怜儿已并肩立于供桌之前,上面坐的是云淳夫妇以及燕离情。怜儿无父母,自然敬长兄,反倒赵承寰只在一侧落座。 云天梦缓缓跪向地面,但怜儿那边却没动静,她还有些迷糊呢。云天梦忙拉拉两人中间的红绸带,可怜儿蒙在盖头下的脑袋只是转了转,无奈何,两个搀扶她的丫环只得暗暗用力压下她的身子 ,硬是让她跪了下去。怜儿不乐意地扭扭身子,谁想,随她袖子轻甩,两个又红又大的苹果滚落地面,而且“咕碌碌”地直滚到客座那儿。几个客人已忍不住笑出声,但赶忙闭嘴。反倒怜儿一听见笑声,才回忆起来哥哥教自己行礼时的一些细节,赶忙低下头去,龙七却赶忙过去拣起苹果。 总算“天地拜了”,第二次是“拜高堂”,云天梦心里祈祷千万别再出差错了。但天不随人愿,当怜儿再次下拜时,从衣袖里又掉落出来一个黄澄澄的大鸭梨,云天梦叹了一口气,而龙文天等人只得相对苦笑。 司仪当然也有些发愣,这新娘是卖水果的吗?怎么连成亲之日也随身带这么多苹果、梨的?要不必定是个贪吃鬼!想不到,天定王爷竟娶了一个贪吃的 娘子,直到龙文天捅了捅他的后背,他才想起自己该做的,忙喊:“夫妻对拜!” 云天梦动作利落之极,转身低头一气呵成,还是快点儿完成大礼的好,否则不定会再出什么乱子?怜儿也转身,这一次,并没有水果再掉下来,众人刚要松口气,突然,怜儿宽大的喜服动了动,一个小东西毫无征兆地就从她怀里跳出来,并且正落在两人的中间。云天梦低头一看,差点儿没晕过去,那小东西头上有两只长长的耳朵,一双红红的圆眼睛,再加上一身雪白的毛,所有人都认出来那是一只小兔子。但问题是,它怎么会从一个新娘子的身上跳出来呢?众人这次连笑都不出来了,只觉是旷古奇闻,一个新娘子竟带着一只兔子来拜堂。 云天梦低低地呻吟了声,燕离情更是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笑对云淳夫妇,那笑也是硬挤出来的:“不好意思,那……那……个东西,一定是偷钻进怜儿衣服里,怜儿根本不知道……” 他还没说完,怜儿已经丢开红盖头,去抓小免子:“小白,快回来,可不许胡闹!”她还叫兔子别“胡闹”! 于是,喜堂内又展开了一场追逐游戏,兔子一蹦一跳,怜儿总差一步够不到它。无奈何,云天梦飞身过去,一把抓住兔子,并隔空一招,摄来红盖头,给怜儿罩上,并顺口说:“送入洞房!”得!连司仪都省了,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了。 新郎新娘入洞房了,众家宾客终于从面面相觑中回过神来,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才好?叶秋枫摇摇头,看看一脸失落的白秋伤,而燕离情只得自找台阶,打个哈哈:“诸位,请入席,喝酒吧。”众人立即附合,开始推杯交盏,但每个人都尽力避免提起刚才的事。只不过,以后的日子中每每想起,总不免要大笑特笑一阵。 回到洞房中的怜儿根本不用云天梦动手,便自发自觉地掀开盖头,甩掉凤冠,脱掉衣服,终于轻快了。她却不看看云天梦脸色有多难看,还自顾自教训手中的小兔子:“小白,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老老实实在我兜里待着,怎么就跑出来了呢?” 接她话的是云天梦:“怜儿,这是怎么回事?” 怜儿忙把小兔子递给他看:“云哥哥,它是我从浩穆院后山上拣的,因为它找不到自己的妈妈了,我觉得它真可怜,就把它带在身边了,云哥哥,我想……不如我来做它的母亲吧?” 云天梦对上小兔子的红眼睛,心里一跳,赶忙退后几步:“怜儿,你可别妄想让我做它的父亲!” 怜儿一嘟唇,她确有这个想法的,但看云天梦那种“恐惧”的样子,只得做罢了。她不高兴地走到床边,并爬上去,顺便也把小兔子安置在枕头一边:“我要睡了。” 云天梦看看她,又指指小兔子,不敢相信地问:“你不是……要让它睡在我们的床上吧?” 怜儿理所当然地说:“我是它的母亲,自然要一起睡啦!” “ 怜儿 ……” “……” 不论云天梦怎么劝说,怜儿仍是一意孤行。他再次叹气,难道真是上天在整我不成?我怎么爱上一个如此“不同凡响”的女孩儿?无奈何,他只得委屈自己和一个兔子“同床而眠”。这算怎么一回事? 夜半更深,龙七拽上龙三、龙四想去偷听洞房中云天梦会说什么?当他们走近窗前时,突然听到里面一声斥喝:“你别站在我身上,你滚开……”三人一愣,不会吧,怎么少爷会对新娘发这么大的脾气?谁想,云天梦接着说:“听见了吗,你这只该死的兔子?” 结果不问而知,龙七又有新笑话可讲了。 尾声 这尊纯金雕像被放置在龙城正西方的一座高台上,它坐北朝南,稳坐在一个精美的八角亭中。它如真人一般大小,塑的是一男一女相互偎依,男的一身长衫被风吹得飞扬起来,眉宇之间尽是霸气,尤其是那双眼睛宛如寒潭之水深不见底,但此时嘴角却扬起一丝温柔的笑意,自是对他身旁的女孩儿。那女孩儿只穿着短衫,显得颇为俏丽活泼,她眉儿弯弯,一双大眼灵气四溢,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清纯,干净得宛如一朵无暇的莲花。他们是谁?我想大家已猜出来了,不错,塑像雕的是云天梦和怜儿。 这尊金像是龙文天选巧匠雕刻而成,本是想让江湖人对此朝拜,但被云天梦制止,便放置在龙城的西方,做为龙城的象征。 云天梦眼看雕像,心里却有些失意。其实,说起来有些可笑,他这几天不太高兴的原因就是南宫婉儿和秋若雨都已有了身孕,但怜儿却迟迟不见动静。看到龙文天和龙七每天幸福洋溢,尤其是龙七到处炫耀自己要做爸爸了,他更不是滋味,自己哪里差了,为什么反倒落后一步?想到这儿,他不禁偷看一眼怜儿平坦坦的小腹,他试探地问:“怜儿,这几天你有没有觉得恶心想呕吐?”南宫婉儿和秋若雨怀孕时就有那种反应。 怜儿立即摇头:“没有呀,我身体健康得很,可没得病。” “我是说……”云天梦有些情急了,“也许你总跑来跑去的没有觉察,其实你是有点儿不舒服的,你仔细想一想,有没有点儿?” 怜儿果然想了想:“前两天好像有点儿!” 云天梦一脸惊喜:“真的?” “我前天跑上山,当时没什么?后来就觉得脚疼,我脱鞋一看,原来脚上被扎了刺。” “什么?”云天梦差点儿被她气死,真是对牛弹琴! 就在这时,龙七风风火火地跑上来:“少爷,少爷,大喜事,燕大哥捎信来,说宝宝也有喜了,太好了,这回有三个小家伙了。” 云天梦却脸一沈:“这有什么好的?我看你每天也没个正经事找我。” 龙七一脸无辜:“怎么了,我又招谁了?” 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你并没有招谁,但你却说到了人家的痛处呀!”只见金像前一道白光闪现,一个女人笑意盈盈地立在那儿了。 “胡玉儿!”龙七惊呼一声。 云天梦也很诧异:“胡玉儿,你已得道,怎么又在人间出现?” 胡玉儿走到他跟前,原来充满笑容的脸上这时却换上一脸凝重:“少爷,玉儿有要事相告。” “什么事?”云天梦也觉出事情不寻常。 胡玉儿咬了咬唇:“少爷,玉儿得道后才对一些事有了了解。其实,少爷你本是魔界之首,三万年前,仙魔之战,仙界胜,少爷你却被封住元神在望情山,后得看守你的玉莲仙子之助才得以转世为人。可玉莲仙子却因此受罚,被遣放到人间重新修炼,她就是怜儿。” 云天梦心内震惊,他从来不知自己的真正来历,龙七更是如坠入梦幻中,胡玉儿继续说:“你与玉莲仙子在人间重逢并结合。玉莲的灵气冲淡了你的煞气,再加上龙文天误打误撞塑你金像,金光竟使你身上的魔性消失殆尽。但你毕竟是魔尊,本该无后,若想得子嗣,必须再修十万功德。少爷,十万功德于一般人来讲并非易事,但你在人间的权势无人可比,也许一念之间就能德沛苍生,所以,只要你做,乃易如反掌。” 听到这儿,云天梦似如梦初醒:“原来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种下的因,胡玉儿,谢谢你了。” “少爷,若非得你神功之助,我现在也无法成正果。不过,今日之后,胡玉儿再也不会到人间了,少爷,你保重。”白光闪处,胡玉儿身影已不见了。 怜儿怔怔地望着胡玉儿消失的地方:“云哥哥,我该怎么办?” 云天梦笑了:“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云天梦恐怕真的要彻头彻尾的改变了。”顿了下,他又说,“听说皖南水患更加严重,明日我便去京城,相信明万衣留下的那些财宝足够让灾民们衣食无缺了。” 怜儿惊喜地抱住他:“云哥哥,你真好!” 云天梦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从前的事就让它永远地过去吧,魔尊,早已在望情山上神形俱灭,如今,天地之间只有云天梦。” 龙七看着他们紧紧依偎的身影,真心地笑了。他在心底默默地为他们祝福着。但他仍有些疑虑,少爷的性情若想完全改变,恐怕并不容易。不过,无论将来的少爷如何,他们兄弟必会以命相随。 有一点却是敢肯定的,将来的故事必定更精彩。 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