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秉烛游》作者:云卷袖 文案: 短篇 he 已完结 求收藏评论营养液 凡人齐沐自感稀里糊涂就成了神仙,被封真君,位列仙班,跳脱轮回。 本以为是上天来逍遥,然而这云霄之上怪事却一件接着一件。 本以为至少还有赏心悦目的小天帝,能抚慰他这小小的心灵, 可谁料,两人前世纠葛,相爱相杀。 前尘往事,生死轻付,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美貌受齐沐V又美又强的攻游歌 正在更新古耽《寻恶迷踪》 关键词 年上 养成 破案 悬疑 玄幻 已经完结古耽《重生后我做了反派的先生》 关键词 年下 师徒 争霸天下 内容标签: 年下 前世今生 阴差阳错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沐,游歌 ┃ 配角:很多 ┃ 其它:师徒,前世今生 ================== ☆、第 1 章 凡人齐沐稀里糊涂就成了神仙,被封真君,位列仙班,跳脱轮回。 凡人飞升,皆需入洗尘池,洗去凡间所历种种,从此争做一名思想上进,想法纯洁的好神仙。但轮到齐沐这里,不知是看守池子的神兽少放了配方,还是他凡人那一世意志太坚定,当他挣扎着从深不见底的池子里出来的时候,竟然还保留了几分凡人的记忆,只不过单薄的紧。恰如转世时,孟婆汤少喝一口,奈何桥上回了头,很多人事都模模糊糊如雾里看花,不甚明了。 好在齐沐是个心胸开阔,大肚能容的神仙,很快就将守池兽这一点小小的工作失误抛之脑后,全身心的投入到天界的新生活中。 齐沐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名叫宋冠翎,同他一样是凡人飞升。 当时,齐沐正趴在岸边毫无形象大口吐着灌进肺里的池水,后上岸的宋冠翎,端详齐沐片刻,拍着他的肩膀,由衷赞了句:“好一副美男出浴图”。 齐沐随口回道:“仙友仙气充沛,容貌俊朗,宛若骄阳出霞蔚”。 “这是洗尘池的雾气”,宋冠翎有些后悔刚才的称赞,嫌弃的答道。 齐沐:“...” 作为凡人的容貌齐沐已经忘记,但一出浴就得此大赞,且出自个容貌不俗的帅哥嘴里,想来自己的长相是极好的。 于是齐沐喜滋滋的对着洗尘池,临水自恋了一番,顺便和一同泡过澡的宋冠翎升华了一下情分,从陌生人立马称兄道弟起来。二人闲话几句,便一道随接迎小仙娥去安顿。 热闹散去的洗尘池,雾气犹在缭绕。白雾环绕间,有人临水而立。 他温柔的掬起一捧清水,搅乱了一池平静,微起波澜的池中,碎裂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话说这天界也分三六九等,像齐沐这种凡人飞升上来的,只比受罚遭贬的散仙好上那么一点,甚至还不如遭贬的散仙,散仙毕竟苗红根正,上头有人,神仙们千年万年的活过来,自然明白失势得势瞬息万变,今日与人方便,没准他日就是与己方便。 所以理论上齐沐在天庭,就是蟠桃宴上只配舔舔桃核、仙女从来用眼白打量的小人物。 可架不住齐沐这厮皮相好,又颇有见风使陀、长袖善舞的作风,不多时,天界这些神仙前赴后继的表示要和齐沐结为忘年交、车笠交。对此,齐沐来者不拒,但他个人比较偏向君子之交。君子之交淡如水,平时不需要礼尚往来,关键时刻却能伸手援助,岂不美哉? 就齐沐私心来说,比起和男神仙交朋友,他更愿意游戏花丛中,以便找寻发展恋情的机会。于是齐沐今天给小仙蛾看手相,明天给女神仙讲笑话,天天奔波于各个府邸之间,深感活神仙的乐趣绝非笑谈。 这日,齐沐正应了百花仙子的邀请,带了宋冠翎一道去仙子府邸喝茶。 要说百花仙子,不愧是掌握百花的神仙,容貌称得上是仙比花娇,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性情也没得挑,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加上对百花仙子献殷勤的男神仙十分之多,所以她府上各类珍馐、各类珍宝,层出不穷,只把齐沐迷的晕头转向,频繁造访百花仙子府邸。 “百花妹妹手艺越发精湛了,茶色清湛,茶香清幽,隐约还有一缕花香袭人”,齐沐一弯双眼,不吝称赞。 百花妹妹,这仙子不知道大你几百岁,亏你叫的出口。宋冠翎内心翻了个白眼,几欲作呕,面上还是挂笑同赞了一句“好茶”。 百花仙子羞涩一笑,看着乌发如墨,双眸潋滟的齐沐,绽开两个酒窝,甜甜道:“二位喜欢不妨近日多多来我府上,待你二人他日忙起公务来,恐怕连百花仙子府邸在何处都要忘记了”。百花说到此处略有些伤感。 齐沐最懂的抓重点,他忽略了仙子妹妹的伤感,只疑惑道:“忙?公务?” 百花仙捂嘴一笑,解释道 :“接迎你们的仙娥莫不是被迷了心智,天庭最基本的常识也没对你二人说吗?” 齐沐继续疑惑的望着百花仙子。 百花仙子:“天庭除了待罪之人,少有闲散的神仙。神仙们各司其职,才能保证天界、人间一切秩序得当。” 齐沐闻言,一个头变两个大,下意识的摸了摸耳垂,紧张问道:“我和冠翎飞升一月有余,为何还没委派差事?” 百花仙子喝了口清茶,向他二人解释道:“一般委派差事这工作,都是紫微大帝座下如临真君负责。此番不知为何,天帝想亲自召见新晋神仙指派公务。然天帝掌管天地人三界,分身乏术,这事就耽搁下来了。” 齐沐心想,原来他们这一批小神仙不知什么机缘得了天帝青眼。不过能早瞻天帝尊容,也是幸事一件。齐沐思及至此又咧开嘴,没心没肺的笑了,那富贵闲人即将走到头的忧愁,也忘到了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思路无碍,一路通畅! ☆、第 2 章 告别百花仙子后,宋冠翎神神秘秘的拉住欲先行的齐沐:“齐沐,哥哥这有个秘密”,看到齐沐并不感兴趣的样子,宋冠翎压低声音:“你想不想知道你凡人一生的事情?” 齐沐这才诧异的抬起头,一挑眉道:“怎的,你知道?” 宋冠翎嘿嘿一笑,随手捏了个新学的云字诀,拉着齐沐一道跳了上去。 来到司命府邸前,齐沐才知道宋冠翎心里的弯弯绕。 “听闻这届司命乃是一女仙,咱俩魅力齐齐施展,害怕拿她不下?”宋冠翎豪迈的一拍胸脯,率先走了进去。 其实凡人飞升后,也并非完全不能得知自己的前程往事。只要在天庭混上一段时间,尤其是和司命搞好关系,别说凡人一世,凡人前几世的事都能给你扒拉出来。只不过,那时候你再看往事,就如同镜中看月,虽然是自己亲历,但终究如个旁观者一般无二了。 据说,齐沐、宋冠翎二人的前辈,凡人一世凄惨无比,飞升后却混的最好的须弥元君闲来无事,就会去司命处一观前尘镜,边看还边指指点点,对自己的前几世评头论足,完全在当戏看。 齐沐、宋冠翎进了司命府邸后,既没看见貌美的小仙娥,也没看见忙碌的司命大人。 宋冠翎四处张望了一番道:“齐沐你上后院找找,我去正殿看看。不过咱俩可说好,无论仙子被谁拿下,都要讲义气!” 齐沐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便自顾自的飘向后院了。 要说这司命也是个雅致的神仙,后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屋舍水榭赏心悦目,还有从百花仙子那里借来的牡丹、芍药,洋洋洒洒的布满整个院落,璀璨夺目。 但比这一切刻意布置都要美丽的,是院中石桌旁坐着的一个人。 这人明眸皓齿,表情专注,纤纤玉手正在翻看一本书册。不需刻意雕琢,就是倾国倾城的容貌,难能可贵的是五官带着英挺,身体含着力量,让人绝不至于误会他的性别。 齐沐看清着男神仙的容貌,禁不住也抖了抖,毕竟这是他飞升以来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要英俊不凡的神仙。莫非这司命仙子已经金屋藏娇了不成?那哪还有他和宋冠翎发挥的余地?想到这齐沐忽觉心如鼓擂。 就在这时端坐的男神仙抬头冷淡的扫了齐沐一眼,复又低下头去,认真的盯着手中书册。如果齐沐这时候细心一点,便可以发现这美貌无双的男神仙,已经好久不曾翻过页了。 对于前尘,齐沐还是有些好奇。 因为那些消除不净的记忆,齐沐总会梦魇。凡人的记忆支离破碎,拼凑不齐,最常出现的一幕是有人狷狂大笑,提一柄长剑,毫不留情的插入他的胸口,那种刻骨的疼痛真实的不像梦境。 齐沐一直怀疑这是他凡人的记忆入了梦。 现在齐沐已是神仙,盘算着如果弄清仇人是谁,借职务之便报个小仇也不是不可以。所以和司命交好,得窥前尘镜这事,齐沐还是有几分认真的态度的。 齐沐当机立断,上前讨好一下疑似仙子夫君的貌美男神仙。 齐沐在那男神仙面前站定,换上一个自认最英俊潇洒的笑容,开口道:“惊扰这位仙友”,齐沐看那男神仙并不接话,只好继续说道:“在下齐沐,是天界小小一真君,不知仙友尊姓大名”。 貌美的男神仙抬眼扫了齐沐一眼,冷冷道:“多嘴”。 “我…我多嘴?”齐沐在天界还没受过这种冷遇,当下就结巴起来。 下一秒,齐沐看清了这神仙在看的那本书册,封皮上绘着如意和祥云的花样,扭曲的写着两个大字‘造梦’。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造梦册》?电光火石间,齐沐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暂时放下刚才的愤懑,不耻下问道:“这位仙友,敢问这可是从地府而来的《造梦册》?” 美人“啪”的一声合住书册,道:“《造梦册》乃地府圣物,上载三界所有人、鬼、仙梦境,无论你记得住记不住的梦,无论美梦噩梦,《造梦册》无一漏载”。这次男神仙没有中止谈话,居然还好心给齐沐解释了一番。不知是因为描述地府之物的缘故,男神仙语气中带着一丝森然。 美人声音脆如琉璃相击,齐沐在心中品了品余音,继而厚颜无耻道:“如此神奇,不知可否借予再下一观?” 美人眨眼看了看齐沐,那神情好像在说,‘你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觊觎圣物’。 齐沐瞧见美人这神色,当下心如明镜,知道想看这册子,他怕还是不够格。齐沐有些羞赧的摸了摸耳垂,道:“小仙有个问题请教仙友”。 男神仙颔首,齐沐:“ 梦从何而来,为何而成?” 男神仙似乎听了什么好笑的话,微微扯了下嘴角。齐沐揉了揉眼睛,心道:这冷面神仙是笑了?不过笑肯定也是冷笑、嘲笑。 男神仙掩去笑意,冷淡解释道:“除非有神示,否则梦都是由现实的碎片拆分再组合后构成”。 “也就是说梦是有迹可循的?”齐沐皱了眉,看来梦中所见皆有来头,齐沐顿了顿,有些犹豫道:“敢问仙友,那个...《造梦册》连不雅观的梦也会记载吗?” 男神仙无奈的瞥他一眼,并不作答。 这时宋冠翎跟着一个仙女飘然而至,仙女步速很快,笔直的朝他二人走来。齐沐看得分明,这男神仙十分镇定的把手中书册藏入了袖中。 仙女人未至,声先到:“小仙参见紫微大帝”。 “你…你…你,紫薇大帝”,齐沐惊愕的盯着貌美男神仙,语言系统有些失调,拢在袖中的手有些颤抖。 紫微大帝面不改色,也不顾齐沐诧异,朝着飘然而至的司命仙子,开门见山道:“司命免礼,你知道本座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语气高高在上,不容拒绝。 司命听到紫微大帝的话,面上有些为难,“紫微大帝,不是小仙不配合,只是天帝曾亲下谕令,那命格本谁也不能擅动”。 紫薇大帝突然笑了,还是发自内心的那种,这让冷静的司命仙女也失神了一瞬。 紫薇大帝:“司命,一个月前发生了什么,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吗?如今他怎会记得还给过你这么一道诏令”? 司命犹在挣扎犹豫,紫薇大帝又道:“如临真君昨日新得了一个扇面,我瞧着眼熟,颇有几分仙子的笔法”。 司命一愣,呆傻的看着紫薇大帝,心道:原来自己和如临有私的事,紫薇大帝已经察觉了。 紫薇大帝撇了一眼司命,冷道:“识趣的话就早点给本座送来”。说完,捏了个诀,霎时就没了身影。 ☆、第 3 章 宋冠翎和齐沐看司命仙子面色不豫,就随便寻个借口遁了。想和司命混熟,看来还要从长计议。 二人刚出司命府邸,就看打西边飞来一只姿态高贵的仙鹤。仙鹤优雅落地,幻化成一位总角小仙童。小仙童面相可爱,但神情严肃,传令道:三日后,天帝将于云霄正殿召见新晋小仙,嘱咐他二人提前沐浴焚香,当日不可迟到。 终于可以一睹天界大哥的风采,齐沐兴奋的立刻拜别了宋冠翎,回府沐浴焚香拾掇去了。 三日后,齐沐站在云霄殿前,几欲昏厥。 原来这云霄殿,是天庭最雄伟端庄的一处建筑,主殿前足足有四万级台阶,两侧偏殿缀于旁侧,如凤摆尾冲霄汉。可以说得上是:进而仰之,骞龙首而张凤冀;退而瞻之,岌树颠而崒云末。仰观玉座,若在霄汉;倚栏下视,南山如在掌中。 四万级台阶,还不得使用仙法,齐沐爬的是气喘吁吁,足足花了一柱香的时间,才颤颤巍巍的进入了巍峨的正殿。 正殿亦是宽广无边,宝座高悬。 不过,进殿后的齐沐倒是省力气,因为他的位置就在一进门处,换句话说,就是觐见队伍的最后一排。 齐沐心想,这下天帝的尊容是看不见了,只能看见风姿各异的后脑勺无数枚。 殿外仙钟三响,众仙肃静,位份高的老神仙也起立站定。 不多时,屏风后转出一道白色的身影,广袖常舒,姿态翩然,然又步履铿锵,肃肃如松下风。即使看不清脸,齐沐也觉得天帝风华无双。 天帝落座后,除了立在天帝下侧的紫薇大帝和青华大帝,众仙按自己的位份、品级依次行了礼。 天帝没有开口,一挥手,座下青华大帝,用他那浑厚而坚定的声音称述了一下仙界近些年的历史,展望了一下各位仙友美妙的未来。 齐沐打着哈欠,毫不在意的听着,心思早已飘到百花仙子府上新酿的杏酒里去了。 “齐沐”,齐沐突然听到青华大帝点了自己的名字,接着被身侧的宋冠翎一推,顺势就跪在了地上。 “齐沐,凡人飞升,得封真君。凡人一世功德…不详,飞升原因…”,青华大帝顿了两瞬,转而有些薄怒道:“如临如何办事的,纰漏如此之多!齐沐真君的册子总要重新写过,写的仔细些”。 “青华莫急,交给本座处理罢”,紫薇大帝冷淡的声音响起。 凡人飞升不比天生仙胎,生来就有所长的仙术,所专的属性。凡人分配差事,大多会参照凡尘一世的经历,好做到扬长避短。 青华头疼的正是齐沐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命格本,见紫薇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面色稍缓,揉揉眉道:“麻烦梦觉了”。然后毫不犹豫的就连忙将齐沐的命格丢了过去,生怕晚一秒对方会后悔似的。 然紫薇大帝还未摸到青华手中书册,这本命格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嗖地飞到了天帝手中。 齐沐瞧瞧的捏了个诀,开了千里眼,抬起头向宝座之上望去。虽然还是瞧不真切,但也足够看到自己的命格飞到了当今天界老大的手中。 是福是祸?齐沐心中苦笑。 上首的天帝漫不经心的翻了翻齐沐的命格,又低头看了眼齐沐,懒散道:“二位卿家不必作难,朕还缺一个伴读,就让这位齐沐真君伴君侧吧”。天帝的声音听上去犹有些稚嫩,想必还是位年纪很轻的神仙。 天帝说完,似乎对今日时间颇长的朝会有些厌倦,斜倚在宝座上,轻缓的开口:“青华还是快些将今日事毕”。 青华道了声遵命,拿起最后一本命格。青华常年不舒展的眉头又紧凑的皱到了一起:“真是奇了”,说着将命格本递给了紫薇大帝,“梦觉,你座下如临真该重责”。 原来这本命格,又是只有寥寥几笔,前尘往事不甚明了。这本书册的主人,齐沐也相熟的很,正是站在他身侧的宋冠翎。 两位大帝以为天帝也会亲自处理这本命格,便打算双手呈上。熟料,天帝并没有屈尊降贵的打算,只淡淡的说了句:“左右都是要先入集贤仙院学习,他日能学到本事再行分配也好。” 一句话,定了宋冠翎接下来为期三个月的悲惨生活。 周围众仙,皆用一种幸灾乐祸,而又无比同情的眼神盯着他。 彼时,宋冠翎还不知道天帝的分配到底有何玄妙,值得众人如此注视。 出了云霄殿的院落,齐沐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叫苦。 宋冠翎拉他不动,摇头嫌弃道:“啧啧啧,你这种身不强,体又弱的,幸好积德的速度慢了些,没有早早飞升”。 齐沐:“早些飞升又如何?” 宋冠翎翻了个白眼:“早些飞升就会赶上足足持续了数月的仙魔大战,依照你这体格,随便一个小魔物都够捏死你”。 齐沐诧异的摸摸耳垂:“何为仙魔大战”。 宋冠翎看怪物似的瞅着齐沐,无奈的拍了拍额头:“青华大帝痛陈天界历史的时候,你是不是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描写云霄殿的片段,出自唐朝诗人李华诗句,看大明宫的时候学习到的。 ☆、第 4 章 当日天帝宣布齐沐成为他的伴读之后,似乎就把这事给忘了,一直没有下一步的指示,齐沐也迟迟不知该何时走马上任。 左右也是无事,齐沐便与宋冠翎同去集贤仙院随便学点知识,补补天庭八卦。 再说这宋冠翎,天帝一句“学到本事,再行分配”,让他不得不成日奔波于集贤仙院各个楼宇之间。不像那些定好差事的小仙,只要去自己顶头上司处的岗前培训应卯即可。 是以宋冠翎天天除了睡觉,就是在看书,他简直怀疑自己得罪过天帝,要不怎么成了神仙,也不得安宁。宋冠翎现在也终于惨痛的理解了那天大殿之上,众位仙友对他的同情到底是为哪般。 这一日,齐沐刚跨进集贤仙院的大门,就看见前方飘然一抹白色身影。说来奇怪,齐沐不由自主的盯着那身影半响,心生一番复杂的情感,熟悉而又遥远。他断定自己在天界并无这样一位交好的神仙,可也不知怎的,就是无法按捺一窥究竟的欲望。 许是齐沐的视线灼灼,白衣飘飘的仙子得了感应转过身来。 好一个龙章凤姿的男神仙,五官如刻,眉目如画,薄唇高鼻,一双黑眸如漆似夜,眼角一滴朱砂痣,红得耀眼,又红的凄惨。有风经过,也在他身上放缓了速度,有光照耀,却在他身上放大了光芒。 本来见了紫薇大帝,齐沐就自感容貌只能屈居第二,可今日见了这男神仙,齐沐的排名恐怕又要掉上一掉。 不过此时,齐沐并无心思沉浸在男神仙惊艳绝伦的脸蛋里。 齐沐看清白衣飘飘的男神仙容貌后,突然头疼欲裂,心绪翻腾不已,就差一个手刀劈过去。这可不是夜夜在梦里提剑对着自己的仇人? 那白色身影似乎未动,却又倏然站在了齐沐眼前。 男神仙好奇的打量着齐沐,“我见过你”,他目不转睛的双眼里竟然还有几分天真,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齐沐也觉得声音颇有些耳熟,心里疑惑顿生,头更是嗡嗡作响,似有无数小鬼拿着棒槌在敲他的脑壳。 且刚才这神仙移形的速度太快,齐沐知道论功力自己拍马也不及,于是稳住心思,换上个笑脸,谄媚道:“小仙冒犯了,敢问仙友姓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让本大仙记住你这小贼姓甚名谁。 男神仙哈哈一笑,斜睨一眼齐沐,朱唇轻启,淡淡吐出两个字,便如空气般消失不见了。远远地,齐沐看见宋冠翎正气喘吁吁的朝他跑来。 刚才那两个字是游歌?齐沐不敢确定。 这天晚上齐沐又做了个怪梦,不同平日被一剑毙命的血性场面,今天的梦很是平静温馨。 梦里有一雪雕玉砌的垂髫小童拉着他的衣角叫哥哥,小男孩甜甜的说:“哥哥,你是来陪我读书的吗?我叫游歌,你叫什么?” 游歌,又是游歌,游歌是谁?齐沐头疼欲裂,眉头深蹙,想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但好似梦魇了一般,浑身无力,动弹不得,只得在梦中看着那叫游歌的小童。游歌笑了,游歌哭了,游歌长高了。 突然,齐沐被人大力一拍,终从梦中惊醒过来。 睁开双眼,一张白天刚见过的面庞,离他只有几寸远,正是游歌。游歌眯着眼微笑,那眼角的朱砂痣,似乎要滴落下来一般动人。 齐沐一把推开他,踉跄爬起身来,在桌上摸了一壶冷茶,囫囵全部灌进嘴里。 这怪梦,其威力一点也不亚于第一次梦见有人提剑剁了自己,齐沐暗暗心惊。 “晚上喝这么凉的茶可不好”,游歌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齐沐。 “要你管”,游歌犹在心惊中,顾不得自己不能得罪这位大神的准则,大声道:“而且本大仙还没质问你,你为何会深夜出现在我房里”! 游歌长袖一舒,悠然的在齐沐身侧坐了下来,“早上我说见过你,你可记得?” 游歌心思系在怪梦上,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你就不好奇我在何处见过你?” “何处?难不成也在梦里见过?”齐沐没好气的答道。 “也?”游歌嗤笑一声,对齐沐的用词颇为奇怪:“怎的,你这小小真君还在梦里肖想了我不成?” 齐沐摸了摸耳垂,笑容满面的问道:“敢问你是地府美丽的小鬼仙立夏吗?” 游歌迷惑的摇摇头。 “那你是地府铁面无私的鬼差祝华吗?” 游歌继续摇摇头。 “哦,那你对美梦的了解,可一点也不比他们差。” 立夏和祝华,在地府主管《造梦册》。这是齐沐最近在集贤仙院学到的知识,今天刚好排上用场,讥笑了游歌一番。 齐沐心想,知识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 游歌不置可否,也不生气,摸了摸眼角朱砂,见气氛有些尴尬,道:“你叫齐沐?” 其实游歌来到齐沐窗前,完全是鬼使神差,恰好又看到齐沐梦魇,神色痛苦不已,面上挂了一层薄汗。游歌没来由的心里一紧,赶紧出手拍醒齐沐。 不过,骄傲如游歌,不打算告诉齐沐事实,只好赶紧试着转移话题。 ☆、第 5 章 齐沐也对这名叫游歌的神仙好奇的紧,好奇中还带着惧怕,“你怎么知道我姓名?”齐沐气势瞬间萎了下去。 “我说过我见过你”,游歌站起身来,捏了个诀,捧出一杯热茶,递与齐沐。 齐沐迟疑,并未接过茶盏。 “无利不起早”一直被齐沐奉为金科玉律,游歌无故献殷情,非奸即盗。而且这仙法力深不可测,还在上辈子给过自己一剑,现在又半夜出现在自己屋里,怎么想怎么可疑。 游歌见齐沐迟迟未有动作,也不在意,举起茶盏浅饮半口,然后捏了个诀,将茶盏稳稳托在手中。 齐沐看游歌坦荡荡,便有些微赧,主动开口道:“你也是凡人飞升?” 游歌笑道:“不是”。 齐沐心道:难不成本仙凡人一世还是被个下凡的神仙所杀? 齐沐不动神色:“那你在何处见过我?” 游歌:“那日云霄殿上”。 齐沐想那天去云霄殿上的神仙,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谁晓得你是哪一个。 齐沐继续套话:“你可记得是否走过凡间?” 游歌无名指抚过眼角朱砂痣,认真回想了一番,但越想越觉得脑中记忆似有些奇怪。齐沐见他双眼迷茫,眉头紧锁,好看的眉眼皱作一团,神情中本有的天真和坚毅统统消失不见。 “我…我…好像没有”,游歌身为一个地位超然,功力卓绝的天界大神,莫名感到身体似乎有些不适,头脑也有些发昏。 游歌闭了闭双眼,定神道:“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罢”,随后便化作一缕轻烟,瞬间无影无踪,连点烟灰都没留下。 齐沐揉了揉眼睛,只怀疑自己做了一场梦中梦。可那盏茶还冒着热气,温度如初未减丝毫,正是最适合入口的温暖。 第二日,齐沐挂着两个黑眼圈迎接了天帝使者,那位仙鹤小童。 小童还是不苟言笑,一本正经,但对齐沐的态度明显尊敬了很多。小童用和外貌极不相符的老成口吻通知齐沐,明日起入宫侍读。不待齐沐细细询问,这小童已经化鹤飞入云霄了。 齐沐被仙鹤小童搅扰了一番,没了补觉的心思,也不想去集贤仙院看宋冠翎的倒霉样。思来想去,他决定拎着前几日百花仙子送给自己的梅子酒,往司命府邸走一遭。 司命仙子大概是个喜静的,府邸还是仙娥、仙官一个不见,四下一片静悄悄。齐沐转了一圈,也未看到司命踪影。 前几日在集贤仙院,如临曾告诉过齐沐,想知道累世所历,天庭上有两个宝物可堪寻访,一曰命格本,二是前尘镜。 写命、改命,是司命的主要工作,因此汗牛充栋的命格本,全部藏在一枚小小的春秋笔里,由司命仙子贴身携带,方便随时取阅、书写。而这前尘镜则供奉在司命府邸西南角的一处阁楼之上。 齐沐看到空无一人的府邸,又连想到那面神奇无比的镜子此时可能也无人看管,心中一动,立刻化作一只飞蛾悄悄的往西南处飞去。 阁楼大门紧掩,四周窗户亦是紧锁,齐沐不得不恢复人形将门推开,一闪身溜了进去。 阁楼内昏暗无比,齐沐适应了片刻,才看清了屋中摆设。这间阁楼空空荡荡,只在正中间一物,足有半人高,面上盖了丝缎一张。 齐沐想也没想,就伸手掀了丝缎。不出所料,丝缎罩着的果然是一面古朴的巨大镜子,青铜镶边,浮雕甚美。只是这镜面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照不见。 齐沐在镜子前绕了几圈,又将自己会的口诀全部念了一遍,可那前尘镜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齐沐又凑近了些,整个俊脸快要完全贴在镜面上。 “前尘镜可不是你这样看的”,兀的,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齐沐被人撞破,吓得一抖,险些撞碎面前宝镜。还好背后伸出一双玉手,将他一把拎住。 齐沐既惊且怒的转过头,发现拎住自己的不是紫薇大帝又是哪个。 齐沐虽被紫薇大帝像个小鸡似的拎在手中,动弹不得,但他脑子却转了几转,立马掩去方才的神色,恭敬行礼:“小仙参见紫薇大帝”。 紫薇大帝冷笑一声,松手放开了齐沐,厉声问道:“你来这可得了司命首肯?” “那是自然”,齐沐面不改色的扯谎,“司命仙子命小仙来打扫一下阁楼卫生”。 紫薇大帝神情高深莫测,并未揭穿齐沐蹩脚的谎言,却道:“你想一观前世?” 齐沐顿时双眼一亮,欢喜的抬起头来,“帝君有办法?” 紫薇大帝没有接茬,而是对着镜子念叨了几句,前尘镜就变得只有巴掌大小,被紫薇大帝小心收入袖中。 齐沐眼睁睁看前程镜入了紫薇大帝囊中,敢怒不敢言。 紫薇大帝本欲离开,看到神色失落的齐沐呆立在原地,行动就迟缓了下来, “齐沐,不是本座不帮你,实在是你身上有禁制,看不了这镜子”。 齐沐茫然道:“我乃无足轻重的一枚小仙,前世再惊涛骇浪,也不必天界这么防着吧?”说着又将自己飞升以来的所作所为思考一遍,貌似除了喜欢同仙女们调笑,也并无半点出格之处。 “到底是谁”,齐沐不自觉的喃喃出声。 紫薇大帝攥了攥衣角,状似不经意地说道:“自然是有人怕你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 “前世”,齐沐想到那些没头没尾的梦,心道:难不成昨晚游歌潜入我房中是为了给我下禁制? ☆、第 6 章 齐沐上前一步,认真拜了紫薇大帝,诚心道:“帝君,可否借《造梦册》予小仙一观?” 紫薇大帝似料定他有这么一问,低下头凑近齐沐,冷淡道:“《造梦册》乃是地府之物,本座当日看过之后便早早归还了”。 齐沐在天界位份不显,让他去地府借东西更是难上加难。如今无望一观前尘镜和命格本,唯一自己曾见过的《造梦册》还远在地府,齐沐想到脑中乱麻却还没有突破口,神色不由带了黯然。 齐沐余光所及,发现紫薇大帝正看着自己,敛神道:“多谢帝君相告”。齐沐心想,这紫薇大帝虽看上去冷冰冰的,但确实也算对自己照拂。 紫薇大帝见齐沐神色几变,心中异动,态度温和不少,只嘴上仍淡淡道:“或许你可以叫我梦觉”。出言,才觉得不妥。 那边齐沐吃了一惊,忙道:“小仙不敢”。 紫薇心中莫名烦躁,冷哼一声,道:“还不快走,此等重地也是你来得的!” 翌日,想到头疼的四万级台阶,齐沐特意起了个大早。熟料,去天帝书房并不需要经过云霄正殿,更不用爬那四万级台阶,所以齐沐整整早来了一个时辰。小仙娥奉了茶,嘱咐他在书房前的小花园里稍坐便没了踪影。 齐沐好奇的打探着四周,暗自揣测天帝容貌。 天帝的花园自然比司命府邸上的大不少,三面回廊,一面高阁,雕栏玉砌,格局甚大。细看来,花团锦簇,树木葱茏,还有一弯湖水,盘踞院中,接一曲流殇,没入假山深处。水中卧莲清丽,荷花娇妍,细节处也十分动人。 那日听天帝声音,便觉年纪甚轻,估摸年岁在人间不过一少年耳,否则需要伴读作甚。既然年纪尚小,想来轻松便可搞定。这差事既可以近处楼台抱大腿,又落得清闲自在,甚合齐沐心意。 想到此处,齐沐端坐了几分,唰的一声打开折扇,装模作样的摆弄了几下,力求一个真名士自风流的境界。 忽然听的背后有人轻笑出声,齐沐一回头就看见了面带笑意的游歌。游歌还是一袭白衣,眼下一滴艳红朱砂痣。日光下的他更显肤白胜雪,风姿如玉,气定神闲,一派王者之气。 又是游歌,齐沐再次觉得有些头疼欲裂,勉强道:“你怎的在此处”? 游歌步步生风,很快走到了齐沐身边,笑道:“我为何不能在此处?” 齐沐揉了揉太阳穴,道:“你也是天帝伴读?” 游歌笑意更深:“我是天帝本人”。 齐沐听了这句目瞪口呆,心道:怪不得你功力深厚,来去无影。嘴上依旧强硬道:“弟弟别扯谎了,堂堂天帝如何会夜入小小真君的卧房”。 游歌道:“你可知我今年已有五百岁,你叫我弟弟?” 齐沐掐指一算,道:“五百岁不过人间弱冠之年,哥哥我在人间飞升时已近而立,你可不是比我小?”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齐沐哥哥”,游歌从善如流,改口喊齐沐哥哥。 这个称呼却令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齐沐又开始头疼。一时间,那天在云霄殿上远远的身影、站在眼前的年轻的游歌,梦里可爱的小男娃,全部重合在一起,齐沐难受的抱住了头。 游歌看齐沐突然不住的冒冷汗,平日挺拔修长的身躯也缩作一团,焦急的一把握住齐沐手腕。 “所以你说那日云霄殿上见过我,所以你的声音我觉得熟悉”,齐沐双眼失了焦距,说出这最后一句话,便晕死过去。 齐沐真君,正式当差的第一天,还未开始就狼狈的结束了。 齐沐又做了梦,梦里还是游歌,只不过身量稍微长开了些,约莫有八九岁的大小。小时候浑圆的脸蛋已经不再,隐约看得出如今的模样。 游歌乃人间皇子,却也是皇帝最不宠,群臣最不看好的那一个。唯一矢志不渝支持、相信他的,正是齐沐之父,也是诸位皇子的老师太傅齐安,齐沐正是被其父送进皇宫给小他八岁的游歌做伴读的。 八九岁的游歌已经显出几分与众不同,读书过目不忘,策论对答如流,弓马娴熟,还使得一手好剑法。皇帝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对游歌刮目相看,重视起来,不但抬了游歌母妃份位,还任命十六岁的齐沐,六部行走,多学多看。这对于当时的游歌阵营,是莫大的赏赐。 诸位帝妃、皇子也瞧出其中变化,面上与游歌母子、齐沐父子和善相处,心中嫉妒吃味,伺机而动。 终于,皇后、太子二人趁游歌、齐沐随驾南巡的机会,在后宫寻了个由头毒打游歌母妃一顿。游歌母妃身体本就不好,旧疾甚多,不多日,就不耐病痛殁了。 回宫后的游歌得知母亲没了,肝胆俱裂,提了宝剑就要去找皇后报仇。齐沐死死的拉住游歌,将他圈在怀中,“游歌,太傅去世前遗策,唯一忍字”。 游歌情绪失控,用尽全力想挣扎出齐沐怀抱,握住剑柄的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被突出的雕花刺破,滴下的血顺着宝剑,滴在了齐沐的衣袍上。 “我要杀了他们!要他们死!”游歌怒吼。 齐沐看到游歌破了指尖,双眸一紧,心脏一抽。丧亲之痛他也才亲历,游歌之伤他如何不知? 齐沐劈手夺过宝剑,拍拍游歌后背,无比仔细、无比郑重的看了游歌半响,下定决心道:“好,你要皇后、太子死,我替你去杀了他们。游歌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装作不知”。 说罢,齐沐提着宝剑转身欲走,游歌呆立原地,突然明白过来齐沐是要替他报仇,替他去死,不管右手已鲜血淋漓,大力拽住齐沐胳膊,大喝一声:“齐沐!” 不等齐沐作出反应,两人先后感到脖上巨痛,便齐齐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第 7 章 “不!不要去!”梦中的齐沐叫出了声,一睁眼,却是多日未见的宋冠翎正拿着一本书守在床前。 宋冠翎听到齐沐大叫,好奇的抬起头来,问道:“不要去哪里?” “我怎么回来了?”齐沐双眼找回些焦距,哑声问道。 “这我还要问你呢!你怎的如此不争气,当差第一天就体力不支晕倒在天帝面前?”宋冠翎又想到那日是天帝亲自送了齐沐回来,道:“这天帝看上去年纪不大,可委实是个明君,关心下属的紧,竟亲自送你回府”。 齐沐一挑眉,语气颇有些奇怪道:“他亲自送我回来?”, 宋冠翎:“可不是,你和天帝这关系一日千里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结识多年呢”。 齐沐看到宋冠翎那双不明所以又带着探究的眸子,嘿嘿一笑,道:“看来本大仙风华无双,天帝也为之折服”。 宋冠翎看齐沐挂上了往日的笑颜,放下心来,接着一扁嘴,带了点埋怨的口吻道:“你忙着结交贵胄,留我一人独自在集贤仙院受苦受难”。 齐沐拍拍宋冠翎的肩头,安慰道:“ 俗话说: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古人又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你这整日与美人、财宝为伍,又涉猎颇广,势头很好,怎么能算受苦受难?” 宋冠翎叹一口气,并不作答,而是捏了个诀,就见在他手指翻飞间,茶杯内水汽腾起,而后又化作水滴滴回杯中。 齐沐讶异:“你怎么会这个法术?御水化雨不是龙王部族所习么?” 宋冠翎斜他一眼,道:“我会的多着呢”,那语气说不上是无奈还是自豪。说着,又短促的念了个诀,只见室内一时昏暗无比,仿佛眨眼间就到了深夜,伸手不见五指。不多时,宋冠翎大喝一声:昼来!屋内登时黑暗散尽,恢复得与先前并无二致了。 齐沐这下眼睛瞪的更大了,“你这…这不是四职功曹的法术么”。 须知神仙法术虽和品阶、修为有关,但也和神仙需要承担的责任有关,像这御水化雨就是掌管人间雨水的龙族的看家本领。而昼夜交替,控制光亮则是主管时间的四职功曹才需要学习的法术。 宋冠翎神色萎靡道 :“要说这天帝对你是不错,对我好像有仇似的。你也不是不知,我每日要去各处学习,不知不觉,也将众仙的看家本领都学了个皮毛。” 齐沐明了其中缘由,哈哈一笑,不怀好意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宋兄可要成为这天界第一个全才了”。 眼看宋冠翎要发飙,齐沐又道:“安之天帝当日不是戏言?熟料,我这冠翎兄悟性了得,又上进好学,众神仙的看家本领都要教你掏空啦”。 宋冠翎一想,自己确实是个稳扎稳打的性子,于是在心中也为自己的认真和努力喝了一把小彩。 云霄殿,游歌斜倚在宝座之内,手指有意无意的拂过一把折扇,眉目间不掩温柔。游歌左右各站一名面目清秀的执扇小仙娥,案前香炉一座清香袅袅,案上清茶一盏茶气缭绕,一派闲适,并无传说中的案牍劳形。 “梦觉,朕听闻你前几日将前尘镜收了起来?” 紫薇大帝正在细看游歌手中折扇,闻言躬身答道:“ 臣正要禀报,恐魔族并未全然死心,天庭似有人被其收为己用,正在打前尘镜的主意,臣才做主将它收了起来”。 游歌:“你意思是朕身边出了叛徒?” 紫薇大帝:“正是”。 天界一年前与魔族大战数月,游歌不知何故,参战晚了些时日,但这不妨碍他的英姿被载入史册。 还记得那日,游歌与紫薇大帝、青华大帝,拼尽全力于千军万马中取了魔族帝君首级,魔族军心溃散,方才止住一场世间浩劫。 近日,魔界推选了新帝君继任,魔族又蠢蠢欲动。 “太平的日子可真短”,游歌轻笑一声,又道:“可魔族要前尘镜作甚?” 不待紫薇大帝回答,游歌低头看了看手中折扇,道:“梦觉,朕总觉得忘记了一些事。前尘镜,朕也想一观”。游歌语气染了十分落寞,没了往日少年得志的狂傲。 紫薇大帝不知想到了什么,紧紧的攥了攥衣角,答道:“陛下多心了,自陛下出生以来,我与青华便伴在君侧。陛下从出生到今日,种种微末,即便陛下忘了,我与青华又怎会忘记?再说前尘镜只可照凡人之事,陛下从未下过凡尘,何来前尘可观?” 游歌没有回答,而是展开手中折扇,细细看着扇面。这扇面质地上乘,一面绘着兰花,一面有诗一句:不容荆棘不成兰,外道天魔冷眼看。落款龙飞凤舞写着:齐沐。 那落款紫薇大帝瞧得分明,眸子暗了暗,周遭更添了几分寒意,道:“这扇子是陛下新得?瞧着倒新奇,可否允梦觉一观?” 游歌余光撇了紫薇大帝一眼,合了折扇,郑重的装入袖中,道:“朕这把也没什么稀罕,梦觉想要,朕再赏你其它的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就是齐沐用来装文人雅士那把扇子! ☆、第 8 章 天帝让仙鹤小童传信给齐沐,嘱咐他休息一日,不必入云霄殿伴驾。于是齐沐第二日拥被高卧,至到腹中饥饿难耐才懒洋洋的梳洗一番。 今天可以不用去面对游歌正合了齐沐心意,一见游歌他就头疼欲裂,外加做些不着四六的怪梦,着实折磨人。 不过,梦中的自己为何会如此回护游歌?真情实意不像作伪。难不成自己凡人一世,不但喜欢美女还喜欢美男?想到游歌的相貌,齐沐越发觉得这种猜测还真有可能。 齐沐有此疑问并不奇怪,他虽表面上看起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内心实际上是个极致的利己主义者,向来坚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等各类彰显自私的名言警句。 所以齐沐很诧异,原来自己还有这么舍己为人的时刻。 只是为何后来游歌又会一剑杀了自己,且游歌似乎也将前尘尽忘。 齐沐思来想去,暗自揣测许是上世对游歌做过什么猪狗不如的事情,导致他不但一刀剁了自己,还选择忘情忘爱,彻底不愿意想起他来。 齐沐越想越觉得这十有八九就是真相,不禁汗毛倒竖。如今在人家手底下伏低做小,为了小命,还是识时务的恪守本分罢。 所以第二日齐沐去云霄殿,格外守礼认真。不但忍住头疼不敢抱怨,而且一口一个天帝,十分恭敬。 这侍读听上去好像是一个很有文化内涵的工作,但其实就是个高级书童而已,给天帝研研磨,扯点闲篇,解个闷子,实在是可有可无。 游歌见齐沐低眉垂首的站在自己身侧研磨,皱了皱眉,道:“你寻把椅子坐下罢,不必在近前侍候。” 齐沐正觉得头疼如裂,忙应个是,扶着椅背哆嗦着坐下了。游歌瞧他晃晃悠悠,身形有异,有些出神,缓缓道:“按理说你不会生病”。 齐沐听游歌没头没尾说了一句,心想我这哪是病,就是被你老人家吓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终于解得“伴君如伴虎”其中真意。 正在出神间,游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齐沐身前,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来握住齐沐的手腕。 齐沐知道游歌这是在探他的灵力,索性也往前凑了凑,一脸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就怕游歌说他有什么怪异之处。 “奇怪”,游歌低声道,随即又摇摇头:“灵力充沛,并未有什么不妥”。 齐沐勉强一笑:“臣大概是在才貌双全、位高权重的陛下面前总有些紧张”。 游歌看着齐沐这个虚弱却讨好意味明显的微笑,竟厌烦无比,冷哼一声,用力一拽,将齐沐从椅内拽入了怀里。 齐沐正想,这天帝臣服在自己美色之下了?却发觉游歌双手一转,改搂抱为搀扶,向书房一侧的小榻走去。 齐沐更紧张了,结结巴巴开口道:“陛下,臣真不是一个随便的人…随便的仙,而且臣可能比较喜欢小仙女”。 游歌看到怀中齐沐的窘态,心情转而舒畅起来,笑着凑近了些,不经意上下两瓣唇轻轻擦过齐沐红透的耳朵,齐沐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就这样飘进了游歌的鼻中、游歌的心里。 可不知怎的,游歌即将出口的调笑转了个弯,硬生生变成正经的口吻:“你在榻上休息一下,我去找丹药给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齐沐在原地尴尬且不失奇怪的摸了摸耳垂。 出了门的游歌拔足狂奔,心中翻江倒海,脑中也浑浑噩噩,身体上一些不为外人道的变化,令他如临地府,正在被油锅细细的、正反面的煎炸着。 游歌一去就是半个时辰,半卧在榻上的齐沐等得不耐烦,随便摸了本小方几上的书来看。 这书正是司史仙官刚送来待游歌批阅的新校《贞平年鉴》,游歌帝号敏盛,贞平乃是游歌已归混沌老爹的帝号。 “八月,魔帝与贞平帝相约商谈,未果。九月,魔帝起兵于南野。时年,敏盛帝为太子,访极西之地经年有余。魔界大乱数日,遂归”。 太子的去处笼统的概括为极西之地,回归日期也描述的甚为模糊,齐沐心想,这小仙官怕也是个来糊弄人的。 游歌折返时,齐沐正在捧书详读,一脸沉思。 齐沐一抬眼,看到游歌那双幽深的黑眸正盯着自己,好像有什么情绪要溢出来。齐沐小胆一颤,不欲深究,忙合上书,主动开口道:“ 陛下给臣取了什么灵丹妙药?” 游歌醒觉,忙从袖中拿出一个红色锦盒,锦盒打开,三枚晶莹剔透的丹丸安静的躺在盒内。 “这是舒筋活络的上品,你且先吃一枚,另外两枚今晚、明早各服一颗”。游歌顿顿,又道:“如果有效果,我再去寻”。 齐沐见天帝陛下不知抽了什么风,一扫高高在上的气势,如此低眉顺眼,便赶紧拿出一颗丹丸送入口中,顿感百骸有温润的气息游走,紧锁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 齐沐这些细微的变化,游歌瞧在眼中,看他舒服了不少,游歌道:“方才在看什么?” 齐沐觉得自己缓了够久,在天帝面前总是躺着难免失礼,于缓缓坐起身,摇摇手中的书,答道:“《贞平年鉴》,正看到天帝陛下当年力战群魔的英姿”。 游歌一笑,不同于往日的意气奋发,竟然含了几分害羞。齐沐心道:小天帝生的果真好看。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游歌又笑一声,齐沐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开口问道:“臣有一事不解,可否求陛下作答?” 作者有话要说:齐沐现在的心态是,大boss惹不起,惹不起。 ☆、第 9 章 游歌友善而又好奇的盯着齐沐,示意他继续说。 齐沐又摊开那本《贞平年鉴》,指着一处道:“仙魔混战前,陛下去干什么了?极西之地又是何处?” 游歌凑近齐沐,细看那处,沉吟半响,皱眉道 :“许是去办了什么小事,因而现在我也记不起来了”。 齐沐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方才那么一问只是为了转移话题。眼下游歌时而盯着自己发愣,时而埋头苦思冥想,整个人怪异的很,齐沐心道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蹊跷?天地良心,自己可无疑窥探天帝密辛! 恰好这时,有仙娥来禀,如临真君求见。 说时迟那时快,齐沐一跃而起,头也不疼了,身子也不虚弱了,脚底抹油,带着装有丹药的锦盒就开溜了。 出门时,齐沐和如临真君擦肩而过,本想上去打个招呼,熟料如临目不斜视的进了天帝书房。 齐沐出了云霄殿,低头慢行,满心满腹都是心事。 齐沐虽然人是自私了点,可他不傻,前因后果一联想,天帝游歌在仙魔大战前失踪的那段时间,很有可能是下凡历劫去了,作为凡人和自己的爱恨纠缠的一世。但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游歌自己没了记忆,天庭所有人也对此事装聋作哑。 齐沐在心中默默祈祷,游歌还是继续失忆的好,免得再给自己补一刀,这神仙日子他还没过够。 齐沐想的入神,不期撞上一堵肉墙。肉墙单薄却坚硬,不怎么软和。 齐沐揉揉脑袋,眯眼看了看肉墙,突然往后推了一步,作揖行礼道:“小仙冲撞紫薇大帝,万望谅解”。 紫薇大帝:“本座听闻你在天帝处放肆的很,为何在我面前如此拘谨守礼?” 齐沐摸摸耳垂,心道:我在游歌面前很放肆?不行不行,这个习惯可要改改。 齐沐心中计较多,面上不改色道:“紫薇大帝对小仙帮助良多,小仙是尊敬帝君”。 紫薇大帝大帝冷道:“叫我梦觉”。 “糟了”,齐沐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百花仙子嘱咐他当值结束后,过府赴宴。“小仙要去百花仙子府上赴宴”,齐沐有意和紫薇大帝搞好同僚关系,便道:“帝君,不,梦…梦觉兄,不如与小仙同去,与民同乐一番?” 梦觉平日素来不喜热闹,听到齐沐的邀请当下就皱了眉,拒绝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也好”。 齐沐不知其中缘由,立刻昂首挺胸带着梦觉直奔百花府邸。 百花府邸贵客如云,人流穿梭不息,院内百花不分花季,齐齐绽放,甚是热闹。 百花仙子盛装打扮,挽高云髻,戴金步摇,额间绘着三瓣梅花,华贵中不失精致,惹得众多男仙心动不已。 原来今日是百花仙子六百岁的寿辰。 齐沐一到场,立刻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这隆重的出场效果,除了齐沐天生俊俏的脸蛋,更多人是借着和齐沐说话的空档,诧异的瞥瞥紫薇大帝,或上前和帝座套套近乎。 众仙拉着二人嘘寒问暖,诉衷情、诉友情,齐沐好不容易才在宋冠翎身边落了座。 “还是百花仙子有面,紫薇帝君竟然亲至”,不远处的一位星君面露羡慕的赞道。 百花闻言也抿嘴笑了片刻。 “齐沐,百花仙子平日最中意你。百花六百岁生辰,你备了什么礼物?”又一位真君问道。 “礼物?”齐沐面露疑惑,略显尴尬,因他早把百花生辰这件事抛之脑后。看到一脸期待的百花,和看好戏的百花爱慕者,齐沐摸摸耳垂,狠下心来摸出一颗游歌给他的仙丹,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说着,颤抖着双手不舍的递与百花:“百花妹妹莫嫌这丹丸,虽只有些舒血活络的作用,但它…”,齐沐正待编一些功效,吹捧这丸子一番,那边百花却惊叫出声。 “这这…这太贵重了”,百花捂着嘴,活见鬼一般,喃喃道:“太贵重了,我受之有愧”。 宋冠翎凑过来看了一眼,啧啧称奇,小声道:“和陛下混就是好,此等丹丸说送人就送人,毫不吝惜”。 齐沐却有些不解,这药丸虽是天帝所赠,他吃着也颇有些功效,可他们一个两个为何反应如此之大。 百花回过神来,有些感激的开口道:“齐沐真君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丹丸实在太贵重,我万万收不得”,说着将丹丸递了回去。 百花仙子看齐沐还在愣神,一副摸不到头脑的样子,知是齐沐飞升不久,还不知道这丸子究竟如何了不起,准备开口解释:“这丹丸可…”。 “闲话少叙,早些开宴罢”,紫薇大帝突然冷冷开口。 百花仙子慑于紫薇大帝威严,只好住了嘴,吩咐快点传宴。 齐沐吃的食不甘味,美酒美食美人都失了往日滋味。 他人的言行齐沐本很少放在心上,可眼下却对游歌有种复杂的感情和不知好坏的好奇心。 齐沐一方面想知道为何前世与游歌相爱相杀,如今游歌又为何尽忘前尘;一方面齐沐又很害怕和游歌相处,不但身心受折磨,又好像会牵扯出更多血淋淋的真相。 纠结、矛盾、害怕、好奇,还有不甚明了的信赖,齐沐对游歌的情感复杂交错,要将齐沐逼疯。 ☆、第 10 章 同样觉得味同嚼蜡的,还有平素里高高在上无比冷淡的紫薇大帝。 紫薇大帝眼下正在和自己较劲,他想不明白为何要答应齐沐来赴宴,刚才又为何要出言打断百花仙子? 紫薇大帝摸索着酒杯,看着魂不守舍的齐沐,一言不发,神色无甚波澜。 梦觉化形时便有一身修为在身,灵识一开就接任了帝君之位。千年来,梦觉辅佐两任天帝,处理政务从无差错。旁人看来,他琼林玉树,面如冠玉,可素来不苟言笑,离群索居,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即便周遭的仙侣分分合合,诸仙喧嚣尘上,紫薇大帝也是冷眼旁观,置身事外,从不曾在情爱里里走一遭。 先帝在时,有一日,急切的招了紫薇大帝前去议事。 原是游歌在人间爱上个凡人,虽然身份不匹配,这性别却契合的一丝不苟,也是个男子。 贞平帝没想到自己儿子放到凡间,不但屈尊降贵和凡人爱的个你死我活,还于分桃一事颇有领会,震怒下招来司命责问,司命却道:“游歌太子下凡前,命臣不准写命格本子,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这事委实不怪臣”! 贞平帝一拳打在软绵上,愤怒没能找到出口,更是生气,心里变本加厉的恨那凡人。 紫薇青华相顾而视,都觉得贞平帝管的太宽,也想的太长远了,便安慰贞平帝道:游歌眼下只是个凡人,待恢复真身,凡世情爱自会看淡。况那凡人寿命有限,游歌再爱的死去活来也不过人间几十年,于天上神仙实在是弹指一瞬。 紫薇大帝虽如此劝慰贞平帝,可想到一向孤傲的游歌也未免俗,坠入了情网,心中难免唏嘘,趁着公干去旁观了一番。 谁知这么一看就是人间数月,心中渐渐好奇之意顿减,无名之火却熊熊燃烧。原来爱情一事竟是这般,可凭什么游歌就能有此良缘,凭什么那人抛弃一切也要护游歌周全? 不知不觉,紫薇大帝不知是着了魔,还是受了贞平帝嘱托,用真名梦觉时不时就入凡世一遭。 今日种种也许只是自己嫉妒游歌,也许只是遵守对先帝的承诺罢了。梦觉如此告诉自己。 却说齐沐浑浑噩噩,提前告退回了府,全然没看见百花仙子不舍得表情。到府后,摸出一粒丸药吞了下去,蒙头就睡。 齐沐这一夜没前世入梦,竟是飞升后睡的最安稳的一次。 齐沐觉是药丸有用,心中更加好奇,一大早就将要出门去集贤书院的宋冠翎堵在了家门口,笑吟吟的开口:“冠翎兄如此起早贪黑,风雨无阻,可见求学之心坚如磐石,吾心甚慰”,言罢挂上一副在下佩服至极的表情。 宋冠翎没好气的瞪了齐沐一眼,薄怒道:“有话快说,今日青华大帝亲临,本大仙可不敢上课迟到”。 齐沐嘿嘿一笑,不再绕弯,道:“冠翎兄真乃本仙之子期,知我甚深”,说着掏出最后一颗丸药,递向前去,讨好的问道:“愚兄就想知道,这丹丸到底是个甚”? 宋冠翎拿起那粒丸药又闻又摸,端详了半天,表情中透露着种种不可言说之恭敬。 半响,又甩出一个看傻子的眼神,连语气带了同情:“不是愚兄意欲教育齐兄,可你若平时肯用点功在正事上,此时又怎会露出如此痴傻的表情”? 宋冠翎看齐沐一副欲闻其详的表情,顿了顿,正了正发簪,得意道:“也罢,愚兄今日便指点你一二。这丸子名叫隔青天,凡人吃上半粒便可飞升,仙人得一粒可增百年仙力。那时回顾往事和过去的自己,无论地位也好,修为也罢,皆如立于青天俯视蝼蚁,因为得名隔晴天。不过这丸子可谓是天上地下第一难炼也,需采地府雪,昆仑仙草和天界至尊十滴血,放在老君炉中炼上一百年,所以万年来,三界只得五颗,天帝一下给你三颗,出手真是阔绰。” 齐沐诧异道:“地府也如天界一般,并无四季,怎会有雪?” 宋冠翎略略思索,道:“《地府异闻录》有载,想得地府雪,需舍弃千年修为,普渡十万恶鬼。恶鬼得出地狱重入轮回,心中感怀,善念大作,于是万鬼同哭,地府遍生寒意,结于草木为露为霜 采露取霜,便是地府之雪”。 齐沐抚额道:“这丸子颇费周折,炼起来要仙命,天帝炼它做甚”? 宋冠翎感慨道:“这五颗仙丹皆是贞平帝炼制。贞平帝只有现今天帝一个孩子,又是老来得子,所以怕归混沌时,敏盛帝还未大成,故尔花了近六百年时间练了五颗隔青天,为的就是助敏盛帝修为日进千里。可见这父爱如山,不分三界”。 宋冠翎摇头晃脑感慨一番,又瞅了眼齐沐道:“敏盛帝争气,只吃了两颗便达化境。剩下三颗隔晴天,大家道肯定会被敏盛帝留着救命用,不成想竟然给了你,这也算天界一桩奇事了。想必齐兄不日也将修为大成”。 宋冠翎说完,绕过一脸呆滞的齐沐,急匆匆的捏个诀往集贤仙院而去了。 ☆、第 11 章 宋冠翎不辞而别后,齐沐也急忙从震撼中醒觉过来,一会腾云,一会驾雾,紧赶慢赶前去游歌书房当差。 刚赶到云霄殿门口,齐沐就远远看到散了朝会的游歌正负手站在四万级台阶之下,白衣翩然,身姿卓立。 游歌抬起头,背后雄伟的宫殿也成了陪衬,三界唯有他是主,睥睨天下,翻手云雨;游歌低下眉,一点朱砂也含羞带俏,动人心魄。 此时,游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正在凝神看着齐沐。 齐沐心中翻滚,不自觉的慢下脚步,甚至还往后撤了两步,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游歌神色微变,一步并作两步,快速上前,沉稳而敏捷的捉住了齐沐的手臂:“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道:“丹丸可曾用了”? 齐沐从游歌的手中挣脱出来,后退了一步,恭敬回答道:“谢陛下关怀,只是这丹丸似乎并不对症,陛下万万不要费心再寻”。 齐沐不欲细究,直觉叫他避开这份厚重的人情。 齐沐也感到心惊胆战,他怕游歌真的再炼这丸子,不知要折损多少心血。 游歌哦了一声,道:“我再寻他法便是”。 游歌又道:“我瞧你脸色不好,今日不必当值,我送你回去”。说罢,捉了齐沐手臂,当先走去。 如骨裂,如山压,如箍紧。不期然,齐沐又开始头疼了,隔青天的作用消失的快了些,让齐沐不禁怀疑游歌给自己的隔青天是赝品。 齐沐紧咬牙关,尽量不露异样。 一路沉思的游歌突然道:“我知道了”,齐沐一抖,游歌道:“是我病急乱投医了,这隔青天只能增益修为,于仙体并无裨益,是以你的不适之状并未缓解”。 齐沐忍住头疼,问道:“陛下,臣听闻隔青天乃是先帝为陛下所炼,且来之不易。如此珍贵之物,怎好给了臣”。 游歌愣住,不知如何作答。 云霄殿上一抬头,他就像是着了魔。点他为伴读,夜半入室,费心寻觅丸药,还有心中止不住的旖旎,只想日日见他一面。 不成想自己也深陷一见钟情的桥段,不成想一往情深竟是这般滋味。 齐沐样样都好,模样好,身段好,性子随和。齐沐样样都不好,游手好闲,没个正形,还有深藏于嬉皮笑脸下的自私自利。 游歌看齐沐看得清楚,无论是好是坏,他难舍齐沐的每一面,可细究来究竟是瞧上了哪一样,又令游歌琢磨不透。 游歌出了神,气氛顿时微妙而尴尬,齐沐咳嗽一声,狗腿道:“听闻陛下只服两颗便达化境,实乃我天界,不,实乃三界第一神童!” 说完齐沐又觉得,游歌这年龄,在人间也算个弱冠的男子了,夸他神童,似乎不妥,自己也有托大之嫌,便偷偷翘了了游歌一眼。 游歌笑容满面,如春风拂面,轻快道:“其实那两颗我也没吃”,游歌偏头接着道:“我不欲走捷径,因而化境是心无旁骛、日夜练功修得的。但我也不欲父皇担心,才谎称吃了两颗。其实那两颗隔青天,在仙魔大战时,我偷着哄青华和梦觉各吃了一粒”。 齐沐闻言大吃一惊,拍拍游歌肩膀,由衷道:“陛下天资聪慧又心智坚定,假以时日必定大成”。 游歌双颊罕见的有些红晕,齐沐饶是上天来阅人无数,此时得见游歌的风情,也难免心惊肉跳。 --- “殿下天资聪慧又心智坚定,假以时日必定大成”,凡人齐沐铁口直断,对十岁的游歌如此评价。 “切,你惯会夸他,他哪里有那么好?照我看来就是任性又早熟的一个黄口小儿 ”,开口的青年,似有些吃味,语气不屑道:“就说上次吧,他沉不住气要去找皇后、太子报仇,如若不是小爷我当机立断将你二人劈晕,此刻你不知在哪处乱坟岗上安家呢”。 齐沐笑着坐在那青年身边,拿掉那青年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道:“宋大人胆量匪浅,明晃晃的妄议主上,小的佩服”。 青年冷哼一声,道:“他自己不惜命也便罢了,还非要把你拉上”。 齐沐拱手道:“小的谢过宋大人挂怀,结草衔环无以为报”。 青年换上一个嬉笑的表情,用手勾勾齐沐的下巴,道:“小公子皮囊甚好,以身相许徒以为报罢”。 青年不过同齐沐开个玩笑,却被进门的游歌看了去,当即沉下脸,语气不善道:“宋侍卫你在做甚”! 十岁的游歌,身高远远不及那青年,他一面维持着皇子的气势,一面努力的抬头,气鼓鼓的模样甚是可爱,看的齐沐咧嘴笑了笑。 那青年虽然平时不忿于齐沐对游歌的百般回护,但看到样貌可爱的小皇子,态度也软化下来,退后一步,行了个礼,道:“殿下,卑职只是同齐大人玩笑几句”。 游歌想这青年一定是差事太闲,不然怎么会日日缠在齐沐哥哥身边?他眼珠一转,变脸堪比翻书,立刻换上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天真道:“齐沐哥哥,昨日你问我本朝高宗为何能开盛世,游歌回去仔细想了想,除却高宗雄才大略,还有一个原因是本朝科举制度完善,朝中人才济济,有不少出将入相的重臣,堪称文武全才。游歌说的对也不对?” 齐沐满意的点点头,游歌状似天真接着道:“如想重现高宗的功业,人才源源相继实乃重中之重。倘能臣辈出,本朝国运也会如长江大河奔流不息,游歌说的对也不对?” 齐沐摸摸游歌的头,欣慰的再次频频点头。 游歌转过脸,无比友善的对那青年说:“宋侍卫,孤看你资质甚佳,可堪大用。能者多劳,孤希望你日后弓、剑、刀、暗器样样精通,各家经典本本倒背如流,诗词歌赋均有涉猎”。 宋冠翎一脸呆滞,因为吃惊而瞪圆了眼睛,长大了嘴。 游歌道:“宋侍卫你为何脸色不好?快些回去休息吧,孤与齐大人还有要事相商。对了,宋侍卫的教习师傅,孤也会一并负责找寻”。 ☆、第 12 章 那被主子无情打压的青年侍卫,正是宋冠翎。 原来凡人一世,游歌也是此般整治他,齐沐从梦中醒来,第一次觉得有些好笑,而非往日的压抑。 每每和游歌相处一会,就能梦见一些往事,现在想来也不全然是件坏事,毕竟凡人一世不可能都是些让人痛不欲生的桥段。 齐沐心里有几分轻快,是以早早的出了门,神清气爽的进了游歌书房。 游歌身侧正立着如临真君,垂首在禀报些什么。齐沐不欲探听,便在书房外间静候。 “齐沐”,游歌打断了如临的絮叨,大声唤道。 如临真君也抬了头,盯着齐沐一动不动,就好像与他从未相识,就好像隔了良久才相见。 齐沐摸了摸耳垂,笑着上前,道:“陛下,如临真君,小仙可有打扰二位议事?” 如临:“齐沐?” 齐沐拍了拍人如临的肩膀道:“怎的,小仙几日不去集贤仙院,如临真君便不识得小仙了吗?” 如临恍然,复换上一个亲切的笑容道:“可不是,齐沐真君当真好狠的心”。 游歌突然扔了奏折,沉声道:“如临,你将这本奏折内容口述给朕听”。 如临拱手道:“禀告陛下,陵光神君来报,人间屡发骇人奇案,看手法不似凡人所为,似是魔族活动踪迹,陵光神君希望陛下亲下凡间去瞧上一瞧”。 齐沐一直喜欢民间那些志怪的话本,此刻听到骇人奇案,不由心生向往。同时也微微怅然,不知自己生活过的人间到底是和景象,登时就对下凡一事生出些渴望。 游歌抚了抚眼角朱砂,并没作答,而是转向齐沐道:“齐沐真君你身子可好些”? 齐沐和头疼作伴了几日,虽说见到游歌还是难受,但似乎也渐渐能够忍得。 齐沐攥了攥手,轻缓道:“有劳陛下挂心,小仙并无大碍”。 游歌细看了齐沐面色,和缓道:“可愿与朕走一趟凡间?” 齐沐攥的手掌生疼,面上依旧挂笑,答了个好。 --- 陵光神君乃是南方神朱雀,辖下有凡间这一朝的首善之地暮云城,也是本朝□□的□□龙兴之地。 □□皇帝北方起家,经营多年,而后才一路南下,一扫群雄。传说□□行至暮云城,逢大雨三日,虽阻了□□几日行军,但也解了暮云两年大旱,当地百姓都说此乃真龙天子显世,对□□皇帝尊崇异常,□□也爱此处富庶繁华,遂决意定都。 此刻,暮云城东市,游歌、齐沐二人正身着凡世最时兴的行头,略略改变了容貌,混迹于闲逛的人群之间,而丝毫不见违和。 游歌一向是个爱岗敬业的好领导,只见他展开如临的奏折便走边瞧,时不时还低眉思索一番,以至于一路行来,撞到了八个小姑娘,五个老太太,还有三个彪形大汉。 齐沐一边凶神恶煞的赶走粗糙的大汉,一边又温柔的劝走想要以身相许的女性朋友,忙的不亦乐乎。 “游歌”,齐沐拽住了游歌的衣袖,眼睛朝街侧的酒楼瞥了瞥。游歌福至心灵,立刻带他进了酒楼,一口气叫了八个菜,含笑看着齐沐狼吞虎咽。 “在天庭我真没吃过一顿饱饭,现在重新吃到这人间美味,真是恍如隔世,恍如隔世啊”,齐沐对着一块红烧肉,发自肺腑的感慨。 “仙家之食是于凡人区别较大,这段时间没能让你吃好,是我疏忽了”,游歌将碗碟换了换,原先远处的佳肴被移到了齐沐面前。 齐沐啧啧两声,心中感叹,这天帝做得着实不易,连下属吃不饱饭,这类八杆子打不着的事也要自责一番。 正当齐沐再欲埋首饭食堆中,突然一声大喝打断了他。 “呔,你这小贼!偷到老子头上了”一位威风凛凛的食客正反手压住一衣衫褴褛的青年。 那被按住的青年不但衣不蔽体,还脏的如同刚在泥堆里洗过澡,粪坑里冲过凉,可他虽然形容狼狈,但神情似乎并不畏惧,声音颇有些虚弱道:“这位兄台,您先前雇在下写信,说好一封五文,在下为您写了家书十封,一共五十文,眼下在下不过讨回应收的酬劳罢了,何谈偷盗?” 这时酒楼掌柜绕过这一座一立的两人,绕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诸位食客,托了一壶酒朝游歌、齐沐走来。 掌柜早先时候得了小二耳语,说店里来了两名衣着不凡,出手大方的食客,两个人就点了八个菜,且全是店里的招牌。掌柜眼珠子一转,本着顾客就是天帝,有钱的顾客更是天帝中的天帝的准则,便亲自端了酒出来。 没想到碰到这么一出闹剧,掌柜摇摇头,感慨道:“这齐公子以前也是暮云的达官显贵,落到这种田地确实可悲可叹”。 掌柜放下酒,给游歌、齐沐二人斟满,道:“二位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小老二的酒楼罢?这壶本店独有的醉春光算是我请二位的,还请二位万万不要受了这齐公子的惊扰才好”。 齐沐呷了口酒,赞道:“掌柜的好酒,在下心内感激不尽,如不嫌弃,不妨也与我二人坐上一坐”。掌柜一抱拳,道了声谢,撩了袍子,坐到齐沐身侧。 齐沐话锋一转道:“这闹事的齐公子掌柜的熟悉?” “可不是”,掌柜又看了那僵持的二人一眼,喊了句:“小二取五十文给冯兄,就算是我替齐公子还债的罢”。 那齐公子冷哼一声,却并不领情,依旧咄咄逼人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齐沐虽然家道中落,但也不至于被你欺负了去”。 ☆、第 13 章 “齐沐”!游歌身侧之齐沐低呼出声,遇见和自己同名同姓之人难免惊奇。 衣衫褴褛之齐沐听见有人唤自己大名,抬眼朝游歌二人扫视一圈,不见有相熟之人,疑是自己听错,复又低下头去与那大汉纠缠。 掌柜瞧见客人有些受惊,一边摆手让小二打发了那两人,一边向游歌解释道:“二位有所不知,这位齐沐公子乃是已经过世齐太傅家的远房亲戚齐语之子。齐老太傅家中人丁单薄,便认了齐语打小养在府上,也当作半个主子。然齐家大公子四十年前身死,齐家亦被查抄,当时齐语公子只有十三岁,造此巨变,性情大变,如同疯魔。好在齐府故交甚多,大家明里暗里接济,使得齐语公子也在弱冠之年成了婚,生了子,还给孩子取名齐沐,说是要感念齐太傅教养之恩。齐沐公子五岁时,齐语发了魔怔,非要剃度出家,不久后,齐语之妻将家中金银一卷也不知所踪。可叹这齐沐,自小无父无母,无人管教,四处惹是生非,父辈故交们纷纷寒了心,决意任由他自生自灭。不过齐语公子写得一手好字,文笔也不错,是以流落街头,也不至于饿死”。 掌柜说完唏嘘不已,不忍的望着齐语被小二拖走的方向。 所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齐沐飞升月余,人间已经过了四十年。白云苍狗,白驹过隙,看这褴褛齐沐不过三十来岁,其父予之齐沐之名,仙人齐沐想起来既心酸,又自豪,垂首问那掌柜:“太傅之子齐沐,掌柜的可有了解?” 掌柜摇摇头,痛心疾首道:“那位齐沐公子去时,小老儿尚在襁褓,故而知之甚少,况齐沐公子之死乃京城秘闻,官府对此闭口不提”,掌柜顿顿,笑道:“如此想来,二位并非暮云人士”? 齐沐道:“然也,我兄弟二人从北方而来,此番进京,想见些市面。” 掌柜举起酒杯,敬了二人一杯,神秘道:“二位贵人,暮云最近颇不太平,小老儿奉劝一句,夜晚切不可上街随意走动,恐有性命之忧”。 齐沐讶道:“不知这暮云发生了何事?” 掌柜凑近游歌、齐沐,将声音压得更低:“暮云最近有邪祟出没,一连数日,日日有人被吸干精血”。 游歌和齐沐对视一眼,明白这正是如临所禀奇案。 掌柜似乎想起些什么,严肃道:“那邪祟专害青年男子,且都如两位公子一般生的俊朗非凡,依小老二看,二位如无要事不妨早点离去,等些时日再来见市面不迟”。 齐沐道:“多谢掌柜相告”,身侧游歌罕见的开了口,“不知这齐沐公子平日在何处落脚?” 掌柜道:“齐公子所有家当不过一卷被褥,一副文房四宝,外加破旧的长衫一件,如此潦倒,哪有什么固定居所,夜间睡觉讲究的就是一个随遇而安,如果天气冷些便在桥下对付几日”。 齐沐疑惑道:“这齐沐公子脏是脏了点,但样貌也是上乘,夜夜在街上盘桓,岂不很容易便入了邪祟的眼”? 掌柜的点头:“怕是齐沐贱命一条,连邪祟也怕沾了晦气”。 “掌柜的这话可有差池”,临窗那小方桌不知何时坐了位公子,戴一斗笠,穿一身黑袍,桌上放一柄黑剑,说话的时候低着头,不辨面容。 男子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笑道:“既为邪祟,自然是集世间的大晦气于一身,还能怕凡人半世小小的曲折颠沛”? 男子抬起头,眉清目秀,见之忘俗。 掌柜的一瞧,壮士断腕般再次劝道:“不是小老儿妄言,然这位公子看着也很是危险,夜晚切记不可随便出门”。 男子咧嘴一笑,并不接茬,而是紧盯游歌,双眸似有烈火欲燃。 游歌似笑非笑的看了那男子一眼,便移开了眼。齐沐咳嗽一声,身子微微动了些许,挡在游歌面前,心道:游歌的面容已变得普通不少,怎的还引来狂蜂浪蝶。 男子道:“不知是否有幸请二位喝杯水酒”? 游歌双眼微微眯起,按住齐沐蠢蠢欲动的手,朗声道:“恭敬不如从命”。 话分两头,就在游歌、齐沐与不知名男子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之时,司命仙子正在新移种的芍药前,黯然伤神。 仙子双眼含泪,泫然欲滴,去了平日的严肃,更显几分楚楚动人。 紫薇大帝无心惜花怜花,冷道:“司命找本座何事“? 司命醒觉,看紫薇大帝已如约而至,且面色不佳,便颤抖着抹了眼泪,道:“帝君,请恕小仙无状”。 紫薇大帝抬抬手,示意司命赶紧说正事。 “帝君,如临,如临怕是有问题”,说完,司命浑身乏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紫薇大帝神色巨变,布了个结界,坐了下来,道:“你且从头说来,务必知无不言”。 司命抽泣不已,半响,才勘勘扶了石桌重新跪好,理了理思绪,愁绪满怀的开口:“我与如临交好已有半年,我求一个长相守,如临一直不允。然他一向温文尔雅,惯会哄我开心,是以一面与我虚与委蛇,一面又将家中夫人瞒的滴水不漏。我道如临的夫人实在是个实打实的悍妇,便也不好逼迫如临。几日前,这如临一趟人间归来,与我更是前所未有的火热,我起先以为是如临终于想清要与夫人摊牌,可他…可他竟在昨日我睡后,动了春秋笔”。 司命止不住的带了哭腔:“我才了然,他日前种种甜言蜜语,怕只是为了迷惑我。细细想来,如临性情也起了些许变化,诸多我俩之间发生过的小事,他也含糊其辞,不甚明了。怕是…怕是…”。 司命抬头,决然道:“怕是敏盛帝之事又将重演”。 紫薇大帝喝道:“就事论事,妄议尊上可是死罪。” 司命眼中狠绝,恨道:“当年敏盛帝不顾一切要提了齐沐做神仙,可曾料到有这么一天,祸起萧墙”。 如临于司命而言如兄如长,对她一向关爱有加,是以情窦初开时,就爱上了如临。奈何如临实则是个妻管严,虽也心猿意马,朝秦暮楚,但休妻另娶的事,他却万万不敢干。故而司命对如临也是爱恨交加,颇受折磨。 近日如临反常,司命心中恨意滔天。许是命格写了太多,司命的脑回路也是百转千回,恨的并非司命,恨的是她的岁月静好、微妙平衡被打破。 紫薇大帝紧攥衣角,骨节泛白,声音万年不遇的发颤:“休要胡说,这事绝无可能与他相干”。 “帝君,当年你一剑刺死齐沐,又一力促成今日局面,何时又这么相信他?” 紫薇大帝心中大动,脑中嗡嗡作响,过了不知多久,神色又恢复一片清明:“齐沐之事如今知道内幕的不过几人,如果再有旁人知道,你知道下场”。 紫薇大帝甩了衣袖道:“你且稳住如临,不要擅动,等我禀明天帝再做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神秘男子登场,嘿嘿 贞平帝 游歌他爹 敏盛帝 游歌是也 ☆、第 14 章 “在下云莲,不知二位如何称呼?”男子语调不见起伏,却隐约带了不知名的快意和恐惧。 齐沐抱拳道:“云公子幸会,在下水木,这位是舍弟水歌” 游歌坐在齐沐与云莲之间,神色自若,并未开口,只是随手取来酒壶,不请自斟了两杯。举手投足间,风流天成,威严不减。 云莲依旧把玩着手中瓷杯,听到齐沐声音乍起,迅速低下眼去,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齐沐好奇的盯着这位云公子,试探问道:“不知公子邀我二人同桌,可是有事相告”? 云莲轻笑:“怎么?无事便不配与二位同桌吗? 这公子脾气忒古怪、忒大了些,齐沐心想,面上依旧笑道:“云公子玩笑了,我…” 齐沐还未将惯用的圆滑说辞吐露个一点半点,云莲便大力将酒杯往桌上一放,似有些恼怒的开口打断:“在下观二位兄台仪表堂堂,气度不凡,想结交一番”。 游歌没有同云莲周旋的意思,开口道:“云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暮云城内的奇案你知道多少?” 云莲抬起头,敛去眸内种种情绪,淡淡道:“这些案件并不寻常”。 “精血被吸干,这本就不寻常”,游歌陈述事实,顺便按住了齐沐又准备端起酒杯的手,柔声道“今日再喝就是第十杯了”。 齐沐想定是游歌怕自己喝酒误事,遂收回了酒鬼之手,无奈的摸摸耳垂,同游歌一起期待的望着云莲,盼望着一些不寻常的内情。 云莲的眼神自齐沐被按住的手上一闪而过,突然有些激动:“我去京兆尹府翻过卷宗,六起案件,十具尸体,尸体精血全失,却未有伤口”。云莲看了看波澜不惊的二人,咳嗽一声,又道:“在下浅薄,还不知世间哪一种功夫能达此等境界,因此只有一解,这些事必定不是凡人所为”。 游歌:“怪力乱神,云公子还信鬼怪? 云莲语塞,支支吾吾半响:“我…我是修仙之人,见过的,知道的自然比凡人多些”。 齐沐干笑两声,道:“凡人,公子用词委实高深,语气也似乎不屑,难不成你已得道成仙,不再是凡人”? 云莲瞪圆双眼,一拍宝剑,怒道:“你二人纠结这个做甚,本公子在与你们谈论案件”。 齐沐心道:不知哪里来的活宝,起先有模有样的装高人,差点就唬住本大仙,眼下一看不过是个没甚城府的小孩子。 游歌却不这么想,他蹙眉看了云莲一阵,越发肯定此人资质绝佳,修为极深。可凡间修仙门派,天庭了若指掌,从未听说有这么一人,足见这青年人刚才是信口撒谎。 游歌不动神色,翻手在袖下捏了个诀。 齐沐瞧云莲一本正经,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垂,道:“若不是人..啊,不是凡人所为,那依云公子之间会是何方鬼魅?” 云莲正色:“此事我还未有眉目”,又盯着二人道:“不知二位可会些拳脚功夫?” 齐沐点点头:“那是自然”。 云莲一昂头,诚心实意道:“二位今晚可随我走一趟义庄共探究竟”。 同云莲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齐、游二人得闲,打算去陵光处问问细节。 出了酒楼,是暮云最热闹的坊市,放眼望去,繁华一片,新鲜一片。南来北往的商贩,打扮各异,贩卖的物品也玲琅满目,从市井小食到精致首饰,样样俱全。 小贩站在摊后高声吆喝,仿佛不是在叫卖商品,而是在招齐沐贪吃贪玩的魂魄。 游歌走在齐沐外侧,本是并肩而行,可长街熙攘,摩肩接踵,几次三番将二人冲散,游歌每每寻齐沐不见,心里便觉得空落而焦急,索性一把拉住了齐沐的手。 齐沐一惊,从食物无限诱惑中清醒过来,不自然的甩开游歌,扭头看着别处,耳根泛红。为掩盖不知所措,他转移话题道:“虽说我是凡人飞升,可人间一草一木对我都新鲜的紧。 游歌拉着齐沐的手被甩开,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将手放到何处,看到齐沐害羞的模样,又觉得甚是喜欢,笑道:“你若想知道凡人一世,回去我寻了命格本给你”。 齐沐右眼一跳,慌忙恭敬道:“陛下玩笑了”。 看我上世如何负你?你是如何恨我? 游歌一笑,没再强求,气氛又恢复如初。 “云莲不是凡人”,齐沐道,“他言语中纰漏甚多,而且你我听到神神怪怪并不诧异,如果是普通人见了咱俩岿然不动的反应,一定惊奇,可云莲却不以此为意,似是早知道你我二人身份”。 游歌点点头,道:“云莲修为深不见底,然三界并无这么一号人”。游歌顺着齐沐的目光望了望,摸出十文钱,买了两块云枣糕递给齐沐,“快吃吧,看你盯着这摊位许久”。 齐沐接过云枣糕,面露喜色,用力的咬下一大口,味道果然不错,正待咬第二口,见游歌还望着自己,便递过去没吃的那块,不好意思道:“听闻修至化境,便可不吃不喝,不过这云枣糕味道确实不错,陛下也尝尝吧”。 游歌伸手,取过的却是齐沐咬掉大半的那块,就着齐沐咬过的地方,游歌咬了一小口,缓慢而斯文的吃着,半响赞道:“好吃”,游歌眸子亮晶晶的,语气不似人前般沉稳:“自达化境,这是我第一次进食”。 齐沐硬生生的从游歌短短一句话里听出三分雀跃,三分天真,心道:小天帝可怜又可爱,难怪凡人一世自己不好把持。 不由自主,鬼使神差,齐沐伸出手摸了摸游歌的脑袋,后者正低下头细细吃着云枣糕。 俗语云,老虎的腚摸不得。 齐沐想老虎最多也就成个精,尚且摸不得,如今自己一时忘我,摸了三界第一神仙的头,似乎还上下律动,拍了拍,不知会有怎样毁天灭的后果。 齐沐想到梦中刺穿自己的那把剑,手中的云枣糕便掉在了地上。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三岁小儿都会背的道理,二位公子怎会不知”。齐沐尚未来得及思考自己的一百零八种死法,就听周围一个男声响起,那人边说边捡起齐沐掉在地上的云枣糕,仔细吹了吹。 “齐沐?”游歌看清来人的面容。 “正是不才,这位公子好记性”,凡人齐沐还穿着那身破旧不堪且恶臭盈天的长袍,只是不知在哪洗了把脸,露出了白嫩的面相。不过这五官,却看不出与仙人齐沐有半点家族血缘上的联系。 ☆、第 15 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二位公子是不知民生多艰”,凡人齐沐一边文邹邹的感慨,一边吃起了刚捡起的云枣糕。 没想到凡间后人混的如此凄惨,仙人齐沐看着自己的后辈,瞬间惋惜涌上心来,语气十分友善的问道:“齐公子宿于何处?家中可还有他人”? 凡人齐沐讪讪道:“兄台可别打趣我了,想必李掌柜已将我的老底向二位抖落了个干净”。 吃云枣糕间隙,凡人齐沐瞅见这位好看的公子,目光亲善,不似调侃于他,心头微热,认真道:“天为盖地为庐,吾四处为家。眼下虽是沦落了些,可十几年前,我齐家在本朝也算炙手可热”。 凡人齐沐喟叹一声:“吾少时顽劣,以至于亲故皆离,家财皆散,如今流落街头,方知我父以齐沐名我,怀有何等拳拳之心。唉,到头来高楼倾塌,成龙为凤都辜负”。 繁华如梦似幻,独留痴儿怀古废今,凡人齐沐几近哽咽,吃云枣糕的速度也不由慢了几分。 仙人齐沐感怀齐家命运,出言勉励道:“‘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齐公子年纪尚轻,堪破其中大道,为时不晚”。 游歌思索一番,抬眸问道:“你方才说,你父给你起名齐沐,似是别有深意?” 凡人齐沐塞进嘴里最后一点云枣糕,享受般的闭眼细细嚼了半刻,又伸手在袖里摸了半响,拿出一副小小的卷轴,才回答道:“齐沐原是我伯父之名。伯父才貌双绝,是我齐家第一人,奈何英年早逝,英姿难寻,只留下这幅小画,供我瞻仰。老父当日传我此画,嘱咐我绝不可典当,绝不可丢弃,区区虽是微薄之身,却也片刻不曾忘记父亲教诲”。 齐沐望着那幅画,咽了咽口水。 游歌道:“不知可否一观?” 凡人齐沐点点头,展开那幅画卷,自豪介绍道:“此画乃先皇第八子永王所绘”。 看到画中之人,游、齐二人具是一愣。 只见那画中人端坐在一颗桂花树下,仪态万千,品貌非凡,绘者用心,除却真切的容貌,所绘之人的气质也跃然纸上。 可画中人虽千般倜傥,却不是齐沐。 游歌自到了凡间,听到那掌柜说了齐家掌故,便将齐沐与齐家的关系才了个七七八八,疑惑道:“齐公子,这真是你伯父齐沐?” “那是自然”!凡人齐沐有些气恼:“永王丹青千金难求,且永王乃是我伯父至交好友,如此圣手难不成画不出自己的知己”? 齐沐突然道:“敢问永王如今在何处”? 凡人齐沐眼神带了些怪异,道:“你二人是从哪处方外而来?竟不知永王早已仙去?我伯父去世后后,永王茶饭不思,夜不成寐,没多久也故去了”。凡人齐沐摇头晃脑:“我伯父与永王,当世伯牙钟子期也”。 游歌负手,语气晦涩道:“哦?没想到齐沐还有如此情缘”。 齐沐摸摸耳垂道:“齐公子伯父好福气,得永王青眼”。 凡人齐沐自豪的挺了挺胸膛。 齐沐又道:“你我萍水相逢也算有缘,不知齐公子未来可有什么谋划?” 凡人齐沐摇摇头:“我等蝼蚁,唯求饱食”。 齐沐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帮衬后人一把。 游歌似知他心中所想,道:“听李掌柜说公子写得一手好字,文采亦是上乘,我愿出金开一书局,不知公子可愿来谋一职位?抄书、写信,不拘做些什么,总是自食其力,也可有一榻安睡”。 两位齐沐闻言同时双眼放光,凡人齐沐难以置信,两片嘴唇都有些打颤,道:“你我素不相识,怎好担此大恩”。 游歌道:“实不相瞒,我家长辈与齐公子伯父有故,你便全当作你伯父的恩泽罢”。 齐沐也郑重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想必齐公子明白此间道理,不要辜负乃父期望”。 游歌从袖中掏出一方小小的印章,道:“十日后,去北街林府,递上此印即可”。 凡人齐沐犹在震撼中,看到印章才醒觉过来,一揖到底:“二位恩情齐沐铭感五内,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齐沐又将化名和编出的来历介绍一遍,特意叮嘱不需报恩,勤勤恳恳方是正道。 待凡人齐沐走远后,齐沐扶住本就沉重的脑袋,缓缓瘫了下去,幸好有个身手不凡的游歌在身侧,是以坠地半路就被揽住,不至于和大地亲密接触。 游歌看齐沐双唇紧闭,面色发白,神色微变,捏了个诀,带着齐沐瞬间移动到了陵光府邸。 陵光神君最近为了凡间奇案头疼不已,老眼昏花间,似是看见天帝亲临,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看了来人半响,扑通一声跪倒,泣道:“陛下,您可来了”。 游歌摆摆手,绕过陵光,将齐沐安放在了里间小塌上,念了个安眠咒,讨来一床薄被给齐沐端端正正的盖好。 陵光看到平日威严而年轻的天帝,侍候起人来居然如此得心应手,一气呵成,熟悉非常,不由瞪大了双眼,脑门上的鱼尾纹也不安分的挤在了一处。 “你我去外间说罢”,游歌神情自若,想了想又道:“备些人间吃食,多多益善”。 作者有话要说:游歌:备些人间吃食,多多益善。 陵光:好勒,给您来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子鹅溜丸子四喜丸子 ☆、第 16 章 齐沐自问不是多愁善感,多病多灾的主。事实上,齐沐武能马上穿杨,文也学贯古今,才华即使没有八斗,也有五车。 可自从遇上游歌,似乎整个人都虚弱起来,时不时就眼冒金星,头疼欲裂,一向引以为豪的学问和文采也没能发挥出一星半点,就连画了好几个时辰,细细绘的扇子也不知落在了何处。 齐沐无力的这般想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斗转星移,齐沐又入梦是宋冠翎被打发去四处求学后的第五年。 这一年,游歌已满十五,容貌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本朝皇子十五便可开府建衙,娶妃纳妾。为避锋芒,游歌只领永王封号,自请缓得封地,缓领职,缓开府,缓娶妻。 没有母妃和王妃家族支持,没有封地税收,没有朝中职位,游歌成了本朝最没有实权的王爷。然而,游歌不急不躁,越发稳重内敛,好似宝剑入匣,静待出鞘时。 游歌束发后,也改变了对齐沐的称呼,自作主张去掉了哥哥二字,只唤齐沐表字润兰。 这一年,齐沐二十有三,仍旧是光棍一条。相看过的世家小姐也不少,可到了最后关头不是出岔子就是齐沐犹犹豫豫,气跑了佳人。 齐沐对于娶妻这事有着自己的考量,如今游歌韬光,他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家大业大,惹来非议,可若小门小户,又不利他日所图大业,是以畏首畏尾,踟蹰不前。 说到底,还是为着游歌。 好在齐太傅早已故去,家中只有一个寄养的本族小弟,齐沐在齐府是老大,说一不二,因此婚事耽搁至今,也没人催促。 唯一热衷此事的,是齐沐朝中同僚,乐此不疲的挖掘周围适龄的女青年,有些心急的同僚,甚至介绍过几位寡居的女子给他。 所以齐沐这一段时间,可以称得上,不是在相亲的茶馆,就是在去相亲茶馆的路上。 小姐们的容貌虽然隔了面纱看不真切,但暮云一百二十八家茶馆倒是摸了个门清。 比如,王记的龙井茶汤颜色深了些,孤月楼的茶点千万别点杏仁酥,李陆记的大红袍绝对是陈茶。 又一日,同僚欲替齐沐牵户部尚书之女的红线,据说此女年方二八,秀外慧中,温婉大方。同僚殷殷嘱咐他下朝后孤月茶楼一叙,于是齐沐来不及知会游歌,散了朝便匆匆出宫去了。 游歌赶到前廷,连个齐沐的衣角都没捞着,只听他人言道是去孤月楼和户部尚书之女喝茶谈心。 万般奇怪下游歌唤来宋冠翎询问,才知道齐沐近日竟是忧心婚事,疲于相亲。 “殿下,齐沐为您殚精竭虑了七年,此刻才考虑个人问题,确实有点迟”,宋冠翎虽是游歌手下,可向来站在齐沐一边,且善于畅所欲言。 “娶妻”,游歌浑然未觉宋冠翎的直言,双手合拳,喃喃道,眼神少见的写满了呆滞。 “可不是,殿下你也知道,齐沐能文能武,少年英才,多少闺阁里的小姐都望断秋水”,宋冠翎道。 不知呆立了多久,游歌松开捏起的拳头,道:“宋侍卫,孤曾听闻孤月楼杏仁酥不甜反苦,你拿孤的令牌给京兆尹传个话,让他们即刻去孤月楼后厨查查”。 “顺便把齐沐给孤喊回来”,游歌轻缓道。 游歌有心搅扰齐沐好事,京兆尹一到,孤月楼顿时乱成一团,厨子哭爹喊娘的拜托官爷不要乱摔他的锅碗瓢盆,掌柜的看着大人们翻账本,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齐沐并没有目睹孤月楼人仰马翻的现场。 只因户部尚书之女嫌齐沐支持无权无势的永王,压根就没来。同僚抹不开面子,要请齐沐快活一番,齐沐不好此道,推辞离去了。 出了孤月楼,齐沐不知为何,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闲来无事,步伐也慢了下来,时不时还驻足在路边买点小玩意。 日头偏西,齐沐遇到四处寻他的宋冠翎,听到游歌让他入宫,翻身上马,右眼开始不住的狂跳。 永王虽没开府,但皇上在后廷单独给他辟了个独院,规格比之从前还是升了不少个档次。 齐沐进了游歌的院子就觉得不对劲,四下静悄悄,侍卫和仆人一概不见,院中、廊下都没点灯,黑漆漆的只能借月光看路。 游歌的卧房倒是有一盏微弱的烛火,摇摇曳曳,脆弱不堪,齐沐的心立刻酸成了一只蜀地进贡的芦柑,不熟的那种。 齐沐推开房门,看见游歌在床上缩作一团,立刻拿了那盏灯快步上前。 游歌发烧了,脸红的像秋日里的大闸蟹,身上烫的像腊月里的暖锅。赏心悦目的五官因为疼痛折磨,含悲带苦,口中却叫着:“齐沐哥哥”。 齐沐伸手把游歌抱在怀中,芦柑一般的心脏,碎成了橘汁。 游歌睁开眼睛,黑眸血丝密布,却深不见底,“你终于来了”,游歌笑笑。 齐沐看到游歌扯出的微笑,怒火中烧:“下人呢?堂堂永王病了都没人知道吗?” 游歌伸出手,环住齐沐,安慰道:“我没事,皇后气我在父皇面前得了巧,故意调走我院中人手”。 齐沐哑声道:“小歌,去我府上吧,齐府有位大夫,熬药一点也不苦”。 游歌乖巧的点了点头,齐沐便打横抱起游歌,十五岁的少年,身量已经长开,齐沐抱着有些吃力。 可他一点也不想松开手。 躲在暗处的众人看自家王爷出了府,才点上灯,各自上岗。有人腹诽:齐大人来的真够晚的,永王殿下白白许多个时辰前便弄病了自己。 “不要娶妻”,喝了药的游歌恢复了力气,语气也分外坚定,“我会永远陪着你”。 齐沐说不出口一个好字,只婉转道:“永王殿下烧糊涂了”。 低头对上游歌执着的眼眸,齐沐无奈:“游歌,你还年少,不懂这约定的重量”。 “我懂”,游歌突然坐起身,本能使他想急切的做些什么,来证明这份感情。 齐沐按住他,道:“生病了就安分些”。 游歌有所顿悟,笑笑道:“润兰,我已束发,理当该起表字,你帮我起吧”。 齐沐:“皇上定会亲赐表字,我起怕是不妥”。 游歌望着他:“父皇拟了几个,我都拒绝了。你于我如兄如师如友,怎会不妥”。 齐沐不再推拒,坐在桌前,提笔想了片刻,写了两个字,拿给游歌看。 “敏盛” 齐沐点点头:“我知你有凌云志,望你敏达繁盛,得守正道,能开盛世”。 ☆、第 17 章 天界多唤彼此职位、封号和大名,鲜有表字。 齐沐也是一觉睡醒,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有表字的。润泽乃沐也,兰君子也。润兰二字,正是老父对自己一生的美好祝愿。 而游歌表字敏盛,正是如今帝号。 自从白日和齐家后人大街上一番叙话,齐沐对于自己到底是谁这件事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若说他非齐沐,梦中一切却是亲历。若说他是齐沐,那幅卷轴上所绘之人,又明明白白是另一幅模样。 闭眼想了一阵,才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甫一睁开眼便看到游歌端坐在床尾,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小心谨慎的坐姿,配上温情脉脉的眼神,虽然有点违和,但齐沐却顿时生出一种,管它前世如何,不如怜取眼前人的错觉,更何况游歌也已全忘前世是非恩怨。 游歌看齐沐睡醒,垂下眸子,遮去眼中神采,温柔道:“可有好些?” 齐沐暗忖此番在街上晕倒,多亏游歌照顾,便道:“多谢陛下,小仙自感已无不适”。说罢,云淡风轻一笑,以此证明所言非虚。 游歌站起身,捏了个诀,桌上立刻摆满了各色吃食,每样分量不多,但品种不少,有的还在袅袅的冒着热气,游歌笑道:“暮云应该是你生活过的地方,我不知何种吃食才有你的回忆,便让陵光捡些出名的,每样买了些”。 齐沐惊了一瞬,不知是马上跪下谢恩的好,还是直接豪气万丈的把游歌揽入怀中的好。 徘徊良久,齐沐只下床披上外衣,拉游歌一起在桌边坐下。 齐沐看着一桌吃食,无从下手。记忆回想起来的不多,关于这些食物更是一无所知。 游歌似乎知他心中所想,指着齐沐面前的几碟道:“左边这个叫印海棠,是取海棠花混着糯米粉做的小点;中间这碟是栗子饼,陵光说外皮酥脆,甜而不腻,很是可口;右边这个是鲜肉月饼,据说是暮云特产;后边这几碟都是小菜,有凉拌猪耳,麻酱凉粉;还有这几碟是热菜,清蒸石斑,还有糖醋小排。” 游歌又指着几个小碗道:“这几碗都是暮云城里最出名的面馆买来的,有汤面、也有拌面,你应该爱吃”。 游歌记性极好,此刻介绍起来如数家珍。手指上下左右的挥舞,颇有种点兵点将的气势。 齐沐默默不语,递给游歌一双筷子,满怀期待的望着对方。 游歌接过筷子,夹了块自己面前的红烧小排放到齐沐碗里,嘱咐道:“别吃太饱。” 齐沐心想,大概是吃饭花费时间,怕耽误了和云莲的约定,于是拿起筷子,挨个快速吃起来。 游歌好笑的摇摇头,慢条斯理的盛了碗酒酿放到齐沐手边。 然而等到了义庄,齐沐才知道游歌所说别吃太饱的真正含义。 京兆尹特案特差,特地把这十具尸体远远的放在离城最远的一处义庄里,还命一队士兵巡逻,防范甚严。 三人潜入义庄的时候,月黑风高,阴风徐徐。 院内则和院外严阵以待的气势迥然不同,只有一位干瘪的老头,坐在房前提着灯笼打着瞌睡,想来是这义庄的看守。 云莲二话不说,伸手就劈晕了看守,三人一同闪进内室。 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让游歌觉得很是新鲜,双眼在黑夜中尤为闪亮。 屋内,十具精血尽失的尸体,分成两排摆放,皆盖着白布。 此时,月亮从乌云背后勘勘露了个头,洒下的月光刚好照亮了室内,这使得三人不必一边假装只是视力超群的凡人,一边各自偷摸摸的捏诀夜视。 云莲掀开第一块白布,只见死者眼珠半掉,嘴大张难闭,皮肤皱皱巴巴,通身因失了血色而显得极白,因失了精气而老如耄耋之年。 齐沐看了一眼,感到胃里一阵翻滚,恶心的冲击比时刻忍着的头疼还强烈。 游歌扶住了他的手臂,道:“你少见血腥,陵光下午说起死者惨状,故而让你少吃一点。” 那边云莲一鼓作气,一连掀开剩下的九张白布,十具死状可怖的尸体就这样出现在三人眼前。 齐沐忍着头疼恶心,屏气凝神,走进尸体,欲查探一番。 云莲拿出下午去京兆尹衙门顺出的卷宗,道:“死者都是十八至二十五岁的青壮男子,未见中毒迹象,全身也无一处伤口。” 游歌点点头,拉住要脱死者衣服的齐沐,道:“你且帮我们看看卷宗,可有蛛丝马迹,云公子和我检查尸体即可”。 齐沐接过卷宗,走到一旁细看。 游歌和云莲俯下身,漫不经心的看着尸体。 游歌负手看云莲一眼,缓缓道:“云公子是修仙之人,想必知道三界之外还有魔族?” 云莲抬起头,也学着游歌的模样,挺直上身,道:“自然知道”。 游歌含笑道:“依我看是魔族所为,云公子所见如何?” 云莲恶狠狠的回瞪游歌,斩钉截铁道:“不敢苟同”。 游歌和云莲不再做声,也不去看尸体,只沉默的对峙着。前者负手自傲,仔细的观察着对方;后者不甘示弱,换上一个天地唯我独尊的眼神,挺着身形。 突然,在一旁看卷宗的齐沐叫道:“原来如此!” 游歌闻言,率先走了过去。 “这十人除了年纪相仿,还有一点共同之处”,齐沐对于自己的发现信心十足,是故语调高昂,“卷宗所载,十人都被发现死在酒楼、茶馆附近,其中有一人出门前,曾与家人言道,出门会老友。本朝不宵禁,不少酒楼、茶馆都通宵营业,我推测死者深夜前往这些地方,应当都是为见熟人”。 齐沐摸了摸耳垂,迟疑道:“然这十人并无交集,断断不会有同样一位好友。” 游歌一派如我所料的表情,道:“据我所知,魔族有一套心法,习成后不但修为大涨,且可任意换脸易形,然这套心法也有一个弊端,需要短时间内吸食九九八十一人之精血,才可防止反噬之苦。” 须知仙家虽然也可以随意变换容貌和身型,但这多是基于自己容貌修改,而魔族的密术则可以任意的转换外貌,即可凭空变化,也可精密的装作另一人,如得了模仿对象的皮囊,那更是万无一失。 “如此便说得通了,此魔物只要分别假装这十人的好友,再伺机下手即可”,齐沐恍然大悟。 云莲哼了一声,不屑道:“可这套心法是魔族禁忌,怎会轻易为人所得?再者魔族虽然与三界不和,但也断断不会无故害如此多的无辜之人”。 游歌轻笑一声,在夜晚格外清晰:“魔族一向为三界不齿,云公子虽是修仙之人,倒是与众不同”。 游歌顿顿,高深莫测的看着云莲,一字一顿道:“或许,我该叫你一声魔尊?” 云莲震惊地抬起头,与游歌对视片刻,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哎,没有城府的小云莲,看看,被人识破了吧。 ☆、第 18 章 云莲其实与游歌年纪相仿,但他眉目清秀,神色中兼有阴郁,不似游歌那般明艳张扬,也没有游歌那与身俱来的闲散和孤傲,因此两人此刻站在一起,仿佛兄长正在教训不听话的小弟,也似先生正在□□顽劣的弟子。 齐沐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颇感意外,他想过云莲绝不是凡人,但也没想到如此不凡。还好此刻他们二对一,一旦动起手来,也不会落了下风。尽管如此,齐沐还是挪了挪身子,将游歌半掩在身后。 云莲沉默了不知多久,抬起头来,恰好看到齐沐正回护的将游歌挡住,眼中莫名闪过一种受伤的情绪,连气氛也悲哀起来。 云莲假装坚强道:“没错,我是魔尊,也知你是天帝。不过这数起惨剧,绝不是我安排人做的。我怀疑有人打着魔族旗号欲挑起争端,因此来人间走这一遭。如今看来,确实是魔族秘术,只是不知何人所为。” 云莲伸出右手,口中念咒,掌心不多时便出现一根细细的银针,除了冒着不知名的红光,似乎与医者平常所用并没什么不同。云莲黯然道:“这十名凡人虽不是我刀下冤魂,但也与魔界脱不了干系。此针名唤招得,能取出魔族所施定魂,可渡他们魂归地府。” 凡人为魔物所屠杀,无法入轮回,走六道,魂魄会被魔族与生俱来的定魂之术牢牢锁在躯壳之上,随着尸身一道腐烂消散。 齐沐看云莲不似书中所载的魔物那样冷血疯狂,温和的笑了笑,道:“魔尊悲悯不嗜杀,也许是我三界之幸”。 云莲瞥了齐沐一眼,持针的手略微有些不稳,淡淡道:“公子称赞,愧不敢当,悲悯不嗜杀,我可远远谈不上”。 齐沐有些尴尬,换了个话题:“不知那日酒楼相遇是偶然还是阁下刻意为之?” 云莲化了十人定魂,收了银针,才道:“那天在酒楼遇见你…你们,我也很诧异,故而出言试探,又邀你二人同行。” 云莲凝视齐沐,郑重道:“你只需知道,一切绝不是我授意。” 魔族新败,云莲并不想过快的同三界重起事端,思量再三,决定坦诚相告。 齐沐新近飞升,不懂三界和魔族微妙的关系,战和交替的历史,只从这云莲言行判断,料他也算磊落,不是个阴险狡诈之徒。于是将心中一点疑惑问出:“我们陛下杀了你父,你见了我们,何以如此淡定?不想报仇而后快?” 云莲嗤笑一声,道:“魔族讲究强者上位,不靠血缘,死的那老头才不是我爹。” 云莲转头看着齐沐,眼睛泛红,沉重道:“这世上我没有亲人。” 齐沐看着他云莲双眼水气氤氲,险些以为堂堂魔尊要哭出声,他也不欲打听人家家事,便随意点了点头了事。 云莲却紧盯齐沐,兀自道:“从前,从前…我有一个哥哥。” 齐沐不知魔尊提及此事意欲何为,只点头道:“甚好甚好,云公子如此出色,想来令兄也是风采无双。” 云莲说上了瘾,语气却越发落寞:“我们无父无母,相依为命,在魔界飘零。哥哥大我许多,但待我极好,竭尽所能的照顾我,保护我。因我幼时修为不显,常常被欺负,哥哥总会为了我和旁人打架,可他修为浅薄,哪里是别人的对说,与其说帮我打架,不如说是替我挨揍合适些。那段日子虽然潦倒,但也过的快乐。” 云莲回想起往事,双眼虽然寂寥,面上却挂了笑意。 笑容没持续多久,他目光又转为凌厉,道:“后来…后来哥哥走了,我没了依靠,只好逼迫自己发奋图强,没想到我是个有潜力的,修为涨的极快,不少魔道大家都争先恐后欲纳我为徒。可我不愿屈居人下,因此每每学成,便屠他满门,再使个祸水东移的办法,嫁祸他人。如此数回,我已大成,恰逢此时三界与魔界起了干戈,老魔尊身死,我便乘机夺得大宝。方才公子说我悲悯可是大谬,不心狠手辣怎么能成魔尊?” 齐沐悚然,心道:魔族嗜杀所言非虚,这小魔尊城府不深,但心性狠绝,是个厉害角色。然平白无故,与自己说这些秘闻做甚?最奇怪的是,云莲所言之事虽然与自己无关,可他心里却似刀割火燎,万般不忍,实在不好受。 云莲看到齐沐神色变化,心中一堵,出言激道:“怎么?方才见我出手渡人,便觉得我为人不错,眼下听了我的往事,又要敬而远之?” 齐沐不与他计较,只问道:“令兄去了哪里?” 云莲看他一眼,阴阳怪气道:“为了我,他领了个极不容易的任务,至今未归。” 齐沐哦了一声,不知如何接话,便闭口不言。 云莲不容齐沐退却,深深望住他,道:“我虽知他是天帝,却不知你真名,可否告知一二?” 齐沐抱拳,轻缓道:“在下齐沐”。 说话间,屋内温度骤降,仅有的一丝月光也被云层荫蔽,齐沐打了个寒战,勇敢提议道:“现在看来是有人想诱使三界和魔族互斗,好从中渔利,依我之见,两位陛下应当同仇敌忾,共同揪出幕后黑手,再计较其他”。 云莲一挑眉,将手拢于袖中,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齐沐提议,道:“既决意合作,二位何不以真容示人。” 游歌一挥手,宽大的袍袖从二人面上拂过,他与齐沐便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游歌看云莲盯着齐沐真容上下逡巡,目光含有种种复杂情绪,当下心中不悦,道:“魔尊陛下,在酒楼时我曾想试探你的身份,捏了寻灵诀却发现你中了一种禁制,名唤参商。‘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发明此术之人,感怀参商二星宿的往事,因此用此术专门用来定位行踪。此术很常见,想必魔尊陛下也有耳闻,魔界之中也定有不少魔物会此术。” 看到云莲既惊且疑的抬起头,游歌拂过眼角朱砂,道:“正因为此术微末,会的人又多,才格外防不胜防,追查起来怕是极为不易。不如魔尊趁早折返,肃清内政。你我二人既已结盟,自然会互通有无,以魔尊修为启用灵识联络并非难事,万万不必忧心与我们断了联系。” 云莲以灵力入体,运行一个周天,发现游歌所言不差分毫,返回魔界势在必行。 只得道了声告辞,闪身入了苍茫夜色。 游歌不用再隐藏身份,便施了个定身术,拉着齐沐大摇大摆的出了义庄。 齐沐知道了云莲兄弟二人难相见的故事,又听游歌提起永远不聚首的参商,悲愤之情涌上心头,道:“参商二兄弟甚是凄苦,却不知是哪位仙家发明此术?” 游歌道:“正是在下这位仙家发明的,而且也是我在酒楼时给魔尊种下参商。” 齐沐大惊,游歌却眨眼笑道:“他恰好借此机会查清内鬼,也不失功德一件。” 作者有话要说:游歌故技重施赶走了小云莲,游歌内心os:情敌太多! ☆、第 19 章 入了黑石山,便是幽冥深涧,此乃魔族领地,游离三界之外。 魔族领地寸草不生,日月俱沉,走兽遍地,枭鸟漫天,端的是一派万径踪灭,死气沉沉。 传说这里魔物成千上百,各赋异禀,虽不及三界人丁兴旺,但大多以一当百,骁勇善战。有的魔物生于斯长于斯,天生便有不二的本领;也有些魔物本是天上人间的仙家、修行者,却一心向魔,进了魔道,入了魔界。 从前魔界众人大多寻洞穴而居,觅高枝而栖,然此任魔尊云莲,喜好三界事物,也想造座凡间宫殿,其时恰有三位人间木匠入了魔,便受云莲嘱托造了房舍,是为清溪宫,一时魔界位高权重者纷纷效仿。 从云莲的心性喜好也不难看出他所求所愿,云莲不似上任魔尊一心与三界较个高下,弄的民生凋敝,损兵折将。云莲所求是个魔界的长治久安,是寻回亲哥,斩其孽缘。 是故云莲治下,魔界与从前的千万年大不相同,虽未一朝一夕就翻天覆地,但也显出几分烟火之气来。 黑石山下有一华丽高宅,临水而建,结界甚笃,金碧辉煌,此处正是云莲座下大护法浮空的住处。传说府邸落成当日,浮空随手掷起两盏灯笼,从此魔界无年岁,府中却有日月。 这处居所正是浮空跟风的产物。 要说这浮空,绝对担得起魔界第一识时务的美誉,说的直白点,便是人间所有刚正不阿之人最痛恨的三姓家臣。 倘若世间的书籍皆以字数多寡来定价,那么以浮空的年岁和经历,足够史学家为他单独编撰一本价值连城的《贰臣传》。 浮空投机,离不开魔界千万年来优胜略汰,强者为王的规则。浮空也许修为不怎么样,但眼光向来是极准的,每当本任魔尊呈现出摇摇欲坠之势,浮空就会重新投身另觅高枝的火热筛选中。令人惊奇的是,浮空总能慧眼识英雄,于滔滔不绝的魔物中相中最强的那个。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尤为重要,便是浮空热爱强身健体,远离一切于寿命不宜的事和物,因此他的寿数格外的长,这也是他能坐看魔尊更替而岿然不动的重要原因之一。 眼下浮空却摒弃了传说中的神秘,只瑟瑟发抖的带着魔尊诏令,守着一处洞口,不住的来回踱步。 浮空一左一右还站着两位容貌不俗的长老,正是魔界左右护法。 左边的魔物身量颀长,面色俊美而阴郁,愤然开口道:“横波,你说这洞中落影老儿到底什么来头?魔尊登基不久便来此处闭关,一入关便是整月,如今终于要出关了,魔尊竟遣了咱们三人共同候在此处!” 言下之意,洞中老头是个什么东西,也要屈就魔界一人之下的三位大人来此处静候。 右边的魔物小脸圆眼,模样可爱,听到自己被点了名,打了个哈欠,语带笑意安慰道:“画屏莫急,咱俩虽不知这洞中之人来头,但咱们的浮空大人阅历颇多铁定知道”。 浮空听出话中讥讽之意,并不在意,只严肃道:“休得无礼,落影年长陛下许多,在陛下尚为潜龙时就已跟随左右,于陛下而言如父如兄,早已等同亲人。数百年前落影和陛下失了联系,陛下登基后四处寻找才找到奄奄一息的落影,特命人辟了此处宝地助落影闭关修习,今朝亲人久别重逢,你二人且莫触怒陛下”。 若论修为,画屏和横波都远在他之上,只是少了从龙之功,因此地位略略差了些许。 得知洞中之人来头,横波和画屏不敢在抱怨,魔尊陛下他们是打心底尊敬和畏惧,继而议论起新的话题,画屏皱眉道:“魔尊陛下不知在人间遇到了何事,自回来就沉默寡言,脸色阴郁”。 横波摇摇头,也担心道:“陛下年少成名,杀伐果决,自打我跟随陛下起,从未见有他有如此失神的时候。” 忽然间一阵山摇地动,飞沙走石,原本栖息在山巅的鸟儿立作群散,只留凶残的走兽长啸不已。 在这漫天砂石中,缓步走出一人,他步伐不大,却自有一番天地动容的气势,他从尘埃中穿过,却有片叶不沾衣的从容。 浮空快步走上前去,目光有些空洞,语调哽咽,半响缓缓道:“落影,好久不见” 浮沉落定,一张面目清晰起来。 --- 告别云莲,将凡人齐沐托付给陵光,游歌和齐沐在暮云城内游玩了几日。人间几日虚掷,天界却是弹指一瞬,不值一提的须臾,紫薇大帝傍晚不自觉的走到齐沐府前,看院内未曾点灯,问了云霄殿掌事才知道游歌竟领着齐沐去了人间。 紫薇大帝霎时熄了眼中光芒,心中凄然,勉强捏了个诀,启了灵识,告知游歌天界有变,速归。 “恐有大事发生,不然梦觉不会如此着急”,收到信息的游歌沉声道。当下二人不再耽搁,立刻回了天界,游歌嘱咐齐沐回去休息,自己直奔云霄殿。 云霄殿里只有紫薇大帝静候,紫薇大帝看了眼游歌身后,罕见的有些心不在焉。 “梦觉,出了何事?”游歌问道。 紫薇大帝收起心思,将司命所禀之事向游歌大略叙述一番。 游歌听闻,轻笑道:“巧了,梦觉可知我去人间是因何人所禀何事?” 紫薇大帝道:“难不成是如临?” 游歌颔首,道:“不错,正是这位西贝如临在凡间给朕安排了一出好戏,在凡间用魔族不传之术做了些惨案,意欲引起三界和魔族龃龉。现在想来,恐怕朕凡间一行的原因不止这么简单。” 游歌冷笑一声,道:“先不要动他,也不要声张,如临背后必定有人。” 紫薇大帝答了遵旨,攥紧衣角,道:“陛下在凡间,可曾见到齐沐故人?” 游歌道:“见到一个,据称是齐沐族内兄弟的儿子。” 紫薇大帝迟疑道:“那他可有提起齐府往事?” 游歌摇摇头:“人间已过数十年,这位后人对祖辈、父辈之事不甚了解。” 紫薇大帝舒了口气,却听游歌又道:“ 不过,奇怪的是,这位后人所持的齐沐画像,竟然与齐沐无半点相似之处。” 游歌靠回椅背,从袖中掏出那柄齐沐所绘之扇,一边缓缓展开,一边吩咐道:“梦觉替朕走一趟司命府邸,将齐沐命格取来。”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仰天长啸:魔界大小配角们悉数登场 云莲、落影、浮空磨刀霍霍向作者:我们这么帅??只是配角??你确定?? ☆、第 20 章 齐沐为人,自私是剥皮扒骨最里面那层,表面上来说,齐沐真君乐善好施,出手大方,还能附庸风雅,与你谈古论今,不失为良友一枚。 是以齐沐人间公干一遭,也不忘给天界众友带回不少由天帝出资的小礼品。齐沐得了隔青天的灵力,修为精进,揣着各色小玩意仍觉身轻如燕,整日奔走在众仙府邸之间,连汗都没流一滴。 齐沐心道:当日攀登四万级台阶还需竭尽全力,如今身负重物却能健步如飞,倒真有些隔青天的意味。 “你在我门前傻站着作甚?”美人声音如清泉叮咚,语气却平平。 齐沐抬头看了眼,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小巧古朴的府邸门前,上有牌匾一块,中规中矩写着二字:紫薇。 齐沐摸摸耳垂,讪笑一声,道:“紫...梦觉兄!小仙遍寻天界也未寻到阁下仙迹,只好不请自来,上你府邸门口相候。” 齐沐心中啧啧称奇,这般朴实,竟然是紫薇大帝居所,果然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 紫薇大帝闻言,清冷的神情和缓许多,他并不去看齐沐,伸手推开府邸大门道:“进来说话罢。” 齐沐将几乎空空如也的包袱抗上肩,边走边四处打量:“梦觉兄的府邸,着实…着实精巧,玲珑中不乏大气,婉约中透着灵动。” 紫薇大帝背对着齐沐,但语气似乎带着笑意:“我一个人住,要那么大作甚?” 齐沐这才发现紫薇府上寂静到可怕,和浩浩荡荡的云霄殿一比较,寒碜不少。 紫薇大帝转过头,脸上还有些依稀可见的笑意:“你且先坐,我去烧水,给你沏茶。” 自从上天以来,吃喝上能用法术的都用法术解决了,乍一听紫薇要烧水,齐沐不禁诧异,道:“梦觉兄竟要亲自动手?何不施个法术热水?” 紫薇大帝:“我活了不知多少年岁,连我自己都记不得,只得时时做些琐事,才能感受到确实活着。真君新飞升,不知神仙也会落寞,也有许多无可奈何。” 说罢就要转身出去,背影更显出几分曲高和寡的寂寞。 “梦觉且慢”,齐沐从肩上取下包袱,摊于方桌之上,展颜笑道:“今日寻你,是因小仙人间公干了几日,带回些人间吃食给梦觉兄尝尝。如若不嫌弃,我拿去热热,咱们权作晚饭。” 紫薇大帝笑了,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真实。 齐沐也立刻陪笑,心里却道:本想带回去自己独吞的吃食算是泡了汤,罢了罢了,紫薇大帝虽然为人寡淡冷冰,但对本大仙还算关爱照顾,就大方割爱一回。 紫薇大帝与游歌不同之处颇多,比如在吃凡间食物这件事上,游歌一窍不通,紫薇却颇有造诣,不但叫得上凡间的名字,还能对暮云特产的来历侃侃而谈,甚至取了杏花酒一壶佐宴。 紫薇大帝也许是心情舒畅就多喝了两杯;也许是酒量浅,一壶将近就带了醉意;也许是平日性子憋闷,酒才能令他打开话匣。 紫薇大帝此刻醉眼朦胧,双颊微红,笑意不绝:“我自小克己慎独,未尝一醉。也因我位高而冷淡,鲜少有人愿和我私下来往。” 齐沐拍了拍愈加沉重的脑袋,道:“如不嫌弃,小仙愿和你交个朋友”,说着他环顾四周,诚意满满道:“梦觉兄这居所虽小,倒也自有天地。若能时常造访,也是一桩美事。” 紫薇大帝一动不动看着齐沐,并不作答。 齐沐借着酒意,大胆的踏上了或许已经建起的友谊桥梁,坦诚道:“梦觉兄,听闻在天界想知晓前世并非难事,我虽然不知得罪了何方圣神看不得前尘镜,但命格本可否允我一观?” 紫薇大帝敛了笑意道:“你这命格本倒是紧俏,今日陛下也曾提起要看。” 齐沐心中凌然,不自然的摸了摸耳垂,道:“梦觉兄,你曾说过梦皆由现实而来,实不相瞒,我近来常常梦见凡人往事,虽是碎片,可前后串联,也不难看出我与入凡的陛下应该曾有些龃龉,更为蹊跷的是陛下全然不记得下凡一事。如陛下看了我的命格,明白其中原委,我岂非小命难保?望梦觉兄看在朋友一场的面子上,带我先去瞧瞧那命格本,若能知道和陛下矛盾生在何处,才好对症下药不是。” 紫薇大帝:“你能梦见往事?” 齐沐点点头,颇为无奈的说:“起先只是梦见陛下一剑将我刺死,但现在每每和陛下多相处一阵,就会有新的凡人记忆如梦。” 紫薇大帝低下头,凉凉道:“一剑将你刺死,自是仇人,应当远远躲开为妙。” 齐沐叹道:“凡人一世我应与陛下交情匪浅,为何后来竟会一刀毙我,委实难测,这正是我心结所在。” 紫薇大帝站起身,月光下仙气沛然,身姿挺拔。半响,才道:“走罢,我且与你走一趟司命府邸。” 紫薇大帝和齐沐夜半到了司命府邸,却见那刚受情伤的仙子仍在勤奋的挑灯夜战,醉心公务,不知缘由的齐沐称赞道:“司命仙子本就楚楚动人,惹人怜爱,没想到还勤于政务,宵衣旰食,实乃我三界之幸。” 紫薇大帝斜睨齐沐一眼,严厉道:“巧言令色!” 司命仙子听到外见动静,推门出来,见是紫薇大帝,盈盈一拜,道:“小仙见过紫薇大帝,不知帝君星夜前来所谓何事?”司命仙子抬起头,似乎清减不少,一双美目多了凄楚,少了凌厉。 紫薇大帝摆摆手示意她免礼,直接吩咐道:“司命,陛下命我取出这齐沐真君命格一观。” 司命仙子应了声是,嘴中念念有词,只见那春秋笔悬于半空中,随即整个内室金光缭绕,司命仙子便没了踪影,紫薇大帝拉起愣在原地的齐沐,一道进了笔中。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大大七夕快乐! ☆、第 21 章 司命仙子业务熟练,进了春秋笔径直就取了齐沐命格,紫薇大帝道:“你便在这翻翻吧。” 齐沐双眼一亮,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伸手接过。命格本身无甚花哨,是天上地下最常见的款式,薄薄一本,昭示着齐沐短暂且无所建树的一生。绕是如此,他还是觉得重如千斤。 翻开小册,有贞平帝珠笔所书四字:此子不堪。 齐沐且怒且惊,心道:老天帝眼界甚高,想我齐沐在人间也算名门望族,更是你儿子至交,到头来却只给了这么一句评价。 “永明三年中秋,沐诞于齐府,暮云城月桂一夜尽放,香气满盈,三日不散。上至皇室,下至贩夫,行于其间,皆如沐香雨,遂得名沐。时年,其父齐安三十有八,其母肖氏二十有二,为齐安续弦。齐安近不惑之年,始得子嗣,甚喜。” 出生伊始,齐沐并无记忆,但后来听府内人提起,倒也确有其事。 齐沐一笑,童年吉光片羽,与梦境相互佐证,一时间倒想起不少往事。可他这命格越往后翻看,所载之事愈少。等到他进宫伴读,一年时光,往往只得一句粗略记载。更诡异的是,关于宋冠翎和游歌,命格上只言片语都不曾有。 齐沐皱眉,道:“司命仙子,小仙知你素来公务缠身,但我这命格一年赛过一年的短,是不是太随便了些?” 司命仙子扫了一眼命格,凉薄道:“齐沐真君,不是人人的命格我都要写的面面俱到,须知万事讲求缘起缘灭,本仙也只能编个大概,最终能成什么模样,全在个人造化。你道你命格字数寥寥,许是当初小仙未想过让你跌宕一生,故而真君小时了了。然平平凡凡多少人求之不得,你得的如此轻松,怎反而怪罪起我来了。” 齐沐素来不喜口舌之快,也不愿与人为难,可此时却较了真,愤然道:“仙子切莫偷换概念。小仙自知一生不配彪炳史册,好在白日飞升,对凡人一世可以不纠结。可三界自立,有多少凡人能飞升?一生功过,来生福报,尽藏于一册。故而无论短短几十年多平凡,一朝魂归地府,仙子就应当尽善尽美的完整记录,以供判官明其生前事,以证此人真切存在过。若仙子记不全凡人凡事,何以无愧天地?” 齐沐前尘往事想起来的越多,越觉得自己无法如计划中那般行事自私,现如今更是连天下苍生这种大道理也诌得出来 司命双眼一横,讥讽道:“齐沐真君虽修为不高,品阶也低,来路不明,但对天下苍生却爱护的紧,不愧为天帝近侍,也自认半主教育起小仙来了。” 齐沐心想,说我修为品阶不高道也罢了,来路不正从何谈起,正待辩白两句,却听紫薇大帝声色俱厉道:“住嘴!司命,二人同为仙官,却如此争锋相对,成何体统。齐沐真君才飞升,不知其中厉害,难道你也是第一天做神仙吗?” 司命仙子不再做声,偏头看向一边,耿耿道:“帝君胸怀宽广,小仙拍马不及。” 紫薇大帝从齐沐手中抽出命格,放入袖中,淡淡道:“既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此事便作罢。” 齐沐知自己命格必定有异,可看紫薇大帝态度,显然没了转圜余地,但他仍不死心,拱手道:“帝君雅量,不知可否一观宋冠翎的命格?” 紫薇大帝沉默不语,司命仙子已经怒道:“今日若不是帝君的面子,就是你的命格也是看不到的!现在又厚颜无耻求取他人命格,齐沐真君不愧是…” “司命!”紫薇大帝再次喝住她,目光冰冷。 司命冷哼一声,道:“夜深了,明日小仙还要朝会,还请齐沐真君请速速离去。” 齐沐郁郁不得解,辞别了紫薇大帝就回了府邸。然辗转反侧,折腾多时不能入睡,忽然闻到一阵淡香,心上烦躁散去不少,困倦袭来,便入了梦乡。 月光下,白衣游歌面色冷冽,朱砂痣红艳欲滴,细看衣摆处,风霜侵染,竟微微有些潮湿,他替齐沐盖了被子,抚平了眉头,这才回云霄殿。 暮云城内,西风渐凉,日头见短,永明二十七年的秋天悄然而至。 游歌满了十六,开了府,封地一事正在考量,皇上问他想去六部中的哪一部行走,游歌想到齐沐平日里尽好看些公案杂书,便道:“以刑去刑则国治,儿臣愿去刑部。” 皇上对游歌的选择很满意,刑部不似户部、吏部,大有油水,也不似兵部重权在握,可安心历练。且典狱一职,也可明是非曲直,人间公断。不过,毕竟刑部是个出力不讨好的职务,因此给了游歌等同于尚书的权利。 皇子一旦有了正经差事便告别了富贵闲人的日子,愈加忙碌起来。 游歌十六,身量见长,五官明朗,这容貌在天界本就是数一数二的,在凡间更是被奉若神明,每每游街,常有女子掷以鲜花。因常年斜簪一通透的碧玉簪子,民间称其玉公子,一时游歌之风流暮云无双。 这日游歌休沐,牵了高头大马过坊市往齐府上去,因惦记给齐沐稍些吃食,所以步速缓慢,边走边看边买,却在路过李陆记时,被二楼探出的一人叫住,原来是新晋的礼部尚书,一向与齐沐交好的王大人,游歌不好驳了面子,便拴了马进了茶楼。 未曾想到,如今任兵部尚书的齐沐也赫然在坐,正低头与一男子交谈,时不时会心一笑,而那男子坐的笔直,肤色白皙,端的是清冷出尘。 “玉公子安好?”齐沐看见游歌进了门,出言打趣道。 游歌不答,拿过齐沐面前的杯子续了茶,兀自喝了一大口,道:“王大人点的这是什么茶,真难喝!” 王大人笑道:“殿下怪罪的有理,掌柜的答应要给咱们烹一壶小龙团,还要配八样茶点,这等了许久还未奉上,殿下且稍坐,臣去后厨看看。” 王大人见势不妙,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忙不迭的去了后厨避祸。 齐沐奇道:“你怎如此大的火气?莫不是秋日心肺燥热?” 游歌以手托腮,凑近了齐沐,道:“他是谁?”嘴上问着齐沐身边的人,眼神却盯着齐沐。 齐沐道:“还未给二位介绍,这位是永王殿下,这位是我新识得的好友叶梦觉,很是投缘,正想介绍给你认识。” 游歌笑了,语气却咄咄:“投缘?如何个投缘法?” 齐沐:“我与梦觉时常切磋诗词文章,所慕诗人大家也大抵相同。” 齐沐无论凡人一世亦或飞升后,都是真心爱好诗词歌赋,故而和有心结交的紫薇大帝一见如故。 游歌哼了声,道:“我看是个书呆子。” 齐沐皱了眉,道:“敏盛,不得无礼!” 游歌虽然长大了,手里也有了实权,在朝臣父皇面前也是一派稳重老成之态,可在齐沐面前,还是个时而乖巧时而跋扈的少年。 “永王殿下,在下并无攀龙附凤之心,既然话不投机,梦觉还是告辞了”,一直没开口的叶梦觉言道,复嘱咐齐沐,“润兰,别忘记三日之约。” 言罢出了茶楼,直到在街上再看不见身影,游歌才转过头,起身坐到齐沐身边,道:“你们认识多久了?怎么认识的?何为三日之约?” 齐沐无奈:“永王殿下刑部行走果然是有所收获,盘问的功夫倒是见长。” 作者有话要说:游歌簪子造型,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就是朱一龙知否里的造型,帅!!花痴脸!! 另,如果有读者宝宝在看,真心求留言,好让我感受到自己继续下去的必要。。 ☆、第 22 章 游歌按住要起身的齐沐,沉声道:“润兰你知我心,岁岁年年如磐石,片刻无转移。” 齐沐闻言,艰难道:“敏盛,来日你将登大宝,傲游九天之上,娶妻生子方是正道,此等戏言不必再提。” “齐沐!”游歌恼怒,直呼其名。 此刻,王大人捧了茶去而复返,发现两人之间气氛诡异,欲再次寻个借口退出,然想到心中要事,只得默默忍受莫名的气氛,壮胆咳嗽一声,道:“永王殿下,臣有事要禀报。” 游歌松了按住齐沐的手,倒了杯新端来的茶给齐沐,道:“王大人请讲。” 王大人躬身答道:“殿下,东宫恐有异动。近日太子动作频频,几次三番欲私下拉拢鸿胪寺卿,甚为用心,不但将几位寺卿脾气爱好摸得极清,出手也很大方。五月,太子也曾出言暗示过臣,想与臣结交,为此还捧出了千金难求的书法一幅。” “鸿胪寺卿掌外宾之事,太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结交礼部要员是假,欲勾连外国使臣才是本意。”齐沐道。 “父皇老当益壮,虽然年事已高,但精力过人,目聪耳明,怕是我那年过四十的太子哥哥等得不耐烦了”,游歌玩味的笑笑,又道:“勾连外国使臣,混乱朝纲,这是想内外夹击,逼宫父皇。” 齐沐思索片刻,道:“王大人方才说太子也想与你结交,既太子有此美意,王大人可万万莫要负了他。” 王大人会心一笑,先行告退了。 游歌好整以暇,悠闲的靠在椅内,语气却严肃森然:“润兰还未告诉本王,何为三日之约?” 齐沐被游歌的语气吓了一跳,立刻就从梦中醒了过来,梦醒时窗外已经大亮,没顾得上细想梦中所见之事,就火急火燎的赶去云霄殿参加大朝会。 天界大朝会三月一次,声势浩大,天界地府众仙,凡掌一方,凡主一宫,除了当职都要赶来参加,是以近日天界人声鼎沸,众仙共济一堂,好不热闹。按照齐沐的品阶和职务本是无缘此等盛世,然游歌令他与会记录,侍候左右,这才有躬逢盛事的机缘。 云霄殿本就巍峨庄严,今日仙气厚重,云雾缭绕间更显的神秘莫测。众仙按秩序行于台阶两侧,被大殿一承托,也小如蝼蚁。 齐沐一边和熟识的神仙打着招呼,一边提速快行,他需赶在众仙之前立于天帝宝座之下。 “齐沐真君当真好福气”,如临拽住齐沐的衣角,语气真诚。 齐沐只好驻足,拱手道:“见过如临真君,真君谬赞,不知小仙何来福气?” 如临笑着拍拍齐沐的臂膀,道:“真君何必做作,天界自立,还未有你这品阶的神仙出席大朝会,足见陛下对真君爱护有加,极为看重。不过,真君容颜无匹,三界难觅,若换做我,也会对真君青眼相待。” 齐沐道:“真君说笑了,此乃小仙职责所在。” 如临凑近齐沐,低声道:“ 今日大朝会,小仙要送一份大礼给真君,还望真君喜欢小仙这个礼物。” 大朝会规格高,仪式繁琐,仙钟鸣了足足八十一次,振聋发聩,灵力不足的神仙险些招架不住。 游歌今日身着盛装,穿的是仅次于大婚的正式礼服,对襟阔袖,黑袍红边,肩织日月,背绣星辰,头戴十二旒冕冠,上悬珍珠无数,颗颗饱满澄净。 游歌此般风华,齐沐不免多扫了两眼,不免心旌荡漾。 “真君脸色潮红,可有不适?”青华真君小声询问道。 齐沐察觉犯了花痴,心中暗叹,嘴上却答道:“大约是路上来的急,有些气喘。” 青华真君诚心诚意的劝道:“大朝会持续时间颇长,真君如果身体不适,不妨运气调理一二。” 齐沐谢过青华大帝好意,想到今日大朝会要持续整整三个时辰,暗自定神,运气一个周天,预备好仔细聆听,认真记录。 所谓大朝会,其实也并非全是为了商讨三界诸事。 如果逢了战乱的年份,自然是大家戮力同心,共同出谋划策,以期共克时艰。然三界毕竟盛世治世居多,因此大朝会摇身一变成了四方来贺,共同歌功颂德。你献一个宝物,我出一个祥瑞,彼此之间还能交流感情,和上仙攀攀关系,即使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说两句吉祥话,图个天帝乐呵便是,如此气氛轻松,能见世面,且公费出差的朝会,众仙家也乐在其中,时间长点倒也无妨。 “禀陛下,臣有宝要献”,凡人飞升的须弥元君奏道。 须弥元君虽是飞升,但她意志坚定,一直以来刻苦勤练,也勉强混入了天界高层之中。 游歌点点头,仙娥便捧了宝物举过头顶。 须弥元君道:“陛下,臣本肉胎凡身,因执着长生不老,而走上了修仙之路,即便飞升后,也不忘苦苦找寻能令凡人长生不老的物事。功夫不负有心人,臣近日在三界与魔界接壤的南野,找到了一种上古植物,练成了这十枚丹丸,一枚可使得凡人延百年寿命,十枚便可让那凡人活千岁,寿命约同散仙。” 青华大帝道:“不知这药丸可延凡人寿数,对仙家又又何妙用呢?” 须弥元君:“这…大概仙家食之也有…也有强身健体之效。” 周围有些神仙笑出了声,更有那不厚道的讥讽道:“须弥元君虽然飞升百年,品阶也不低,可还是执着于研究那裨益凡人却于仙家无用之物,不愧是肉胎凡身,哈哈哈。” 须弥元君毕竟是个女神仙,又向来面皮薄,顿时耳根通红。 游歌淡淡道:“依朕看,须弥元君能专于一事,经年累月不言放弃,此乃大智慧,能成大事。这份礼物朕很喜欢,便收下了。” 众仙看天帝高度评价了须弥元君,自然不敢再造次,大殿内又恢复了落针可闻的安静。 云霄殿内君臣同乐,其乐融融,魔界也不遑多让,正吹锣打鼓,喧喧闹闹,如同过节般的喜气洋洋。 原来,魔尊为庆祝潜龙时就跟随自己左右股肱之臣落影出关,大摆宴席,还特许魔界上下不论地位、修为,都可前来参加朝贺。 “落影,你此番出关修为已恢复大半,可喜可贺。”浮空举起一杯酒,浅笑祝道。 落影乌发,黑眸,白肤,着黑衣,黑靴,簪黑玉簪,佩黑金剑,容貌黑白分明,气息却只黑无白。宴席之上,他沉默不语,只一心喝酒。 此刻浮空主动同他交谈,落影才低声道:“不知是否有幸去大护法家中赏月? 浮空道:“魔尊已离席,落英大人如有兴致,不妨今晚便宿在在下家中,在下家中有温泉一眼,在那处赏月最是美煞。” 落影意味不明的笑了几声,边站起身,道:“护法请前面引路。”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半个月有事,更新会慢些,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 23 章 进了大护法家那略显浮夸的宅门,浮空立刻屏蔽了下人,扑通一声跪在落影面前,半泣半感慨道:“陛下,老臣可算盼到你重聚修为的这一日。” 落影四下打量一番,点点头道:“浮空你不愧是出了名的墙头草,我闭关这段时间你亦混如此出人头地。” 浮空将头俯的更低,正色道:“臣如此钻营取巧,全是为了静待陛下回归。” 落影唔了一声,大剌剌的坐下,道:“起来叙话罢。” 浮空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束手束脚,紧张万分,眼睛却不受控的贪婪的打量着眼前人。 落影浑然未查般道:“计划顺利否?” 浮空:“一切都按照陛下安排,正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落影:“云莲小儿可有起什么怀疑?” 浮空:“云莲陛下年纪虽小,但也曾得过陛下教导,自然机敏,是以叫他瞧出些端倪,但都只是些捕风捉影的蛛丝马迹,不足为道。” 落影满意的点点头:“云莲天性聪慧,杀伐果决,又素来闻鸡起舞,囊萤映雪,是块上好的材料,能登魔尊大宝,不是我能教导出的。奈何他心思单纯,又无城府,故只可偏安一方,难成大器,一统四界。如若不然,倒也是接我衣钵的最佳人选。” 浮空道:“陛下乃是魔界始祖,只是陨落了数万年,云莲陛下虽也算万里挑一,但和陛下相比,乃萤火之光耳”,想到往事,浮空怔怔道:“臣散尽修为,不要齐天的力量,只求与天地同寿,为的就是等陛下复出。” 落影看他一眼,道:“浮空之心,我焉能不知”,接着眼神一空,想到数十万年前,自己的辉煌岁月。那时,他聚天下魔物,立魔界,与三界分庭抗礼,呕心沥血的吐哺魔界千载。一朝陨落之后,这一直陪伴自己左右的浮空发下宏远,散了修为,聚齐他的三魂六魄,成千上万年的如一日,等待着自己的归来。 落影看着浮空数万年未曾改变的容貌,又看了眼灯笼变做的月亮,柔声道:“我还是第一次在魔界看到月亮,也就是你这爱好风雅的,才将这府邸倒饬的甚为别致,与凡间一般无二”,说着语气越发幽微起来,“我看你这府邸之中屋舍众多,不知可有我一席之地容身?也可赏赏这日月辉煌?” 浮空诚挚道:“臣倒履相迎。” 二人言谈恳切,谁也没注意,黑暗处,一道鬼魅身影,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 云霄殿内,众仙依旧兴致高涨,如临真君献上的宝物,更是将朝会推向一个小小的高、潮。 “陛下容禀,臣欲献上的宝物,虽然外表寒碜了些,可这用处却是万分巧妙”,如临神神秘秘的奏道,“世人都知地府有造梦册,乃是三界可以一观梦境的唯一宝物,实则不然。《三界奇闻》有载,天界曾有一宝物散落人间,被一凡人误食,从此竟可以窥旁人梦境。初时。这凡人得此异能,并不懂得控制,突然间看得见众人形形色色的梦境,心神巨震。不假思索便大加利用,随意窥伺旁人之梦。然梦中身大多随心所欲,毫不遮掩,这凡人看的久了,被复杂的人心和欲、望所震撼,时而悲天悯人,时而愤世嫉俗,渐渐变得难以接受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几年后,此凡人又改变了心思,以替人算命解梦为生,因有宝物傍身,自然解得极准,神算名头也在人间大噪。可他窥了旁人梦境,干预了他人命数,这事终是被天界所察觉,时任天帝点了天兵天将前往捉拿,熟料这凡人一见神仙,竟然被活生生的吓死,天兵天将无可奈何,只好将此人魂魄押往判官处受审。判官铁面无私,判了此人坠入畜生道九千九百九十九回才可以重入凡胎。然这宝物却始终难以从此人体内剥离,判官未免天帝怪罪,只好暂封印了宝物,匆匆将此子送入畜生道。时间一久这宝物就被三界忘了个干净,而这桩传奇也只出现在书本里,鲜为世人所知。” 如临真君从盒中取出那枚闪闪发光的珠子,道:“九千九百九十九轮回前不久已过,此人回归地府后,却不愿再世为人,只求魂飞魄散,臣彼时恰在阎王府中巡查公务,听了此人要求,便应了阎王要求带这人回天界好生劝导,熟料行至一半,此人竟然纵身一跃跳出了祥云,臣原本想尽力救他一命,然此人魂魄在下坠过程中早已四散干净,只留了数万年前无意吞下的宝物,正是臣手中这枚坠云珠。” 众仙听了这跌宕、传奇的凡人一生,见了这传说中的上古宝物,无一不啧啧称奇。齐沐也唏嘘一番,为那凡人几番变化的心境而感慨。 紫薇大帝冷道:“如临,本座怎不记得这珠子名唤坠云?怕不是真君搞混了罢?” 如临道:“帝君明鉴,坠云二字是臣见那凡人坠入云间有感而发,私下命名的,如帝君不喜,改叫它名亦可,只是这珠子的功效臣已试过,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上古宝物。” 紫薇道:“此珠数万年间不得踪影,真君公干一趟就得了上古传说之物,委实凑巧。” 如临抬起头,和紫薇对视,咄咄道:“小臣只欲献宝,帝君何故多加阻拦?莫非…是在怕什么?” 紫薇大帝攥着衣角的手,骨节发白,微微颤抖,过了好久,才恢复平静,道:“本座竟然不知,我座下一向恭顺有加的如临真君,也是如此的巧言善辩,竟然像换了个人一般。” 如临眼神闪躲,不再去看紫薇大帝,恭敬奏道:“陛下,小臣自知此宝物对我仙家用处甚微,献上这个宝物,纯粹因它是难得一见的上古之物。” 青华大帝也道:“陛下就体恤臣子的赤诚之心,收下此物,兴许日后此物大有施展之处。”最后一句话,眼神却看向齐沐,笑容中透着古怪。 游歌挥挥手,不待小仙娥下去取,那珠子便到了他手中,游歌举起来细看,闲散道:“此物甚得朕心,如临该赏。” 如临嘲讽的对着紫薇大帝一笑,又叩头口称不敢。 游歌笑道:“朕便特许你参加大朝会后的宴席罢,还记得上次大朝会,真君就曾请愿参加。” 如临道:“陛下日理万机,还记得臣下此等小愿,小臣惶恐不敢当。” 游歌笑笑,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回归!希望看到留言!么么哒! ☆、第 24 章 大朝会又进行了一个时辰,君臣尽欢后,仙钟长鸣,众仙家排队依次退出大殿,品阶不够的仙家各寻旧友,或即刻返回。地位显赫的神仙则由小仙娥引路,去赴天帝宴席。 天帝宴席设在云霄殿之后的昭华园内,贞平帝参照人间四十八园林后修筑此园,作宴乐之用,无一处不透露着天家的富丽堂皇。 第一次得赴天帝宴席的神仙自然是东瞅西看,积累些回去炫耀的谈资,常为座上客的神仙则目不斜视,步伐沉稳,一派司空见惯的傲气。谁是天界新贵,谁能盛宠不衰,一望便知。 齐沐原本跟在游歌身后,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以彰显天帝至高无上的地位,不知为何,总是走着走着就和游歌并了排,加之袍袖飘飘,似是二人携手而行。起初齐沐惊觉后,还诚惶诚恐的退几步,维持游歌独领风骚的局面不变,然不知游歌是有意还是无意,见齐沐落后,他便会放慢步子等齐沐再次并排。几次三番后,齐沐放弃了挣扎,改为走在游歌身侧。 游歌昂首阔步,并未侧首,却几不可见的弯了弯嘴角。 稍远一点的青华大帝看着他二人此般互动,玩味道:“咱们这位陛下平日鲜少与人亲近,可与这齐沐真君却过从甚密,纠缠不已。” 紫薇大帝正盯着前方二人出神,闻言淡淡道:“前尘往事已散,青华做此感慨,难不成是吃味?” 青华大帝哈哈一笑,暧昧不明道:“天帝与我只是君,齐沐与我只是同僚,既他二人都不是在下的仙侣,平白无故吃味作甚,兄只是叹这齐沐运交华盖,能得陛下如此厚重圣恩。” 青华大帝虽未明言,但紫薇大帝一听便知这是欲将游歌和齐沐的关系盖棺定论。 紫薇大帝心中怆然,过了半响,才缓缓道:“青华兄多虑了,如今他贵为天帝,乃三界之主,富有四海,享人间供奉,地界俯首,为担此重任也会舍了荒唐,娶妻延续子嗣。” 青华大帝摇摇头,道:“话虽如此,可咱们这位陛下为齐沐疯狂到什么地步,再没人比你我更清楚。虽然其中曲折已被先帝强行压了下去,他二人也不再相识,可如今这光景怕是要辜负他老人家一片苦心”,青华大帝又用手摸了摸下巴,眯眼道:“真不知道齐沐有什么妙处,令天帝无论如何都不能忘怀”。 “慎言”,听得青华轻佻言论,紫薇大帝悲怒交加,语气严肃道:“先帝严令,禁提此事,青华兄春秋正盛,记性何时衰退至此。”如果不是大朝会之日,不便法斗,紫薇大帝甚至不介意出手给胡乱说话的青华一个教训。 青华斜睨他一眼,道:“奇哉怪也,紫薇兄竟会维护齐沐,还记得当年……” 紫薇大帝不再与他纠缠,快步跟上了游歌二人。青华大帝则在一处阴凉下驻了足,树荫斑驳下他面目模糊,本来老实巴交的面容,此刻显得阴森可怖。 掌管天界庆典的嘉廷真君风流三界闻,不爱修为,爱文艺,自诩天界诗词歌赋第一人,还好庆典这事也不需要千年万年的修为加身,只要有审美,有心思即可,倒也复合嘉廷真君的性格,于是千百年下来,嘉廷真君信誉良好,很是为三界认可,虽然门下已带出不少徒弟,然高规格的宴会还必须是嘉廷真君亲自掌事。 今日天帝宴席,嘉廷真君颇花了一些心思,昭华园内未借春风开百花,单绽一院国色天香的上品红牡丹,加之曲水流觞,大气中不失精巧,惹得众仙纷纷称赞,他亦心满意足的一一接受。 游歌刚入院,瞬间便被从远处、从近处赶来的各路神仙淹没,齐沐不便打扰,思索着他这位书记官已没了用处,便拦住一位稍有品阶的小仙娥,礼貌问道:“敢问仙子,小仙齐沐座位何处? 小仙娥见齐沐容貌俊美,态度和气,双眼一转,俏皮道:“ 齐沐?名字倒是不曾听过。这位哥哥不如随我一同去嘉廷真君处问问?” 齐沐敛首道:“不敢劳烦仙子,仙子直管指个方向,小仙自己去寻便可。” 小仙娥见齐沐回应冷淡,便形容了嘉禾真君穿戴一番,不再跟随。 如若放在平时,齐沐定会就竿而上,与小仙娥调笑一番交个朋友,可方才见游歌被众星捧月,似乎忘了自己的存在,心中没来由的不快,也没了旁的心思,只孤身一人在昭华园内七拐八绕,寻找着嘉廷真君踪迹。 “齐沐真君?”须弥元君站在一八角亭内,看到齐沐由远及近,问道:“真君怎不在席上?” 须弥元君虽是凡人飞升,然官运亨通,且法力深不可测,一直是他和宋冠翎引为榜样的仙家,奈何一直未寻到机会私下联络感情。此刻,仙生偶像近在眼前,齐沐立刻笑着迎了上去,打趣道:“仙子姐姐不也未在宴席之上?” 须弥元君相貌平平,但稳重可靠,与人为善,凡是凡人出生的神仙无一不心向往之。 此时她淡淡一笑,倒也有几分光彩:“小仙位卑友寡,身在何处并无区别。齐沐真君是天帝面前红人,缘何也在此处?” 齐沐诚恳道:“仙子称赞愧不敢当。小仙因是头一次光临天帝宴席,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想寻找嘉廷真君询问一二。” “须弥元君找我何事?”庭后假山闪出一个颀长的人影,着一身青色长袍,摇一柄折扇,踏着方步。他声音不高,语调温柔,称得上悦耳动听,却有着说不清的疏离。 须弥元君听得声音,面皮上变了几番颜色,有羞怯之红,愤懑之紫,挫败之灰,五彩斑斓,堪比变脸,看的齐沐不明就里又想大声喝彩,他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竟然会同时出现这么多情绪。 须弥元君支吾片刻,双手握紧又放松几回,才道:“嘉廷真君,小仙曾拜访你府邸无数次,都不得见你大驾,今日天帝宴席料想你不会缺席,是故请仙娥传话邀你一叙。”说着余光瞟了齐沐一眼,齐沐会意,道:“小仙还有些要事,便不打扰二位,先行告退。” “慢着!我与须弥元君之间并无不可告人的话语需要倾诉,这位仙友大可不必离去。”嘉廷真君喝住齐沐。 齐沐收住步子,进退维谷。 作者有话要说:真心求留言,啊啊啊啊! ☆、第 25 章 “你我非到如此地步吗!”齐沐奉为女中豪杰,人中龙凤的须弥元君红了眼。 嘉廷真君嗤笑一声,不疾不徐道:“仙子高不可攀,何时与小仙有了情分。” 一问一答,齐沐已明白二人间清算的,是本剪不断理还乱的糊涂情帐。齐沐向来见不得他人窘态,也不喜探人情感纠纷,于是趁二人剑拔弩张间,往后稍退了几步,还待再退几步,却被斜里伸出的一双手用力拽离。 醒过神来,才发现拉住自己的人竟是游歌,不禁涌上几分欣喜,语气却带了不自知的嗔怪:“陛下不是正在宴席之上分身乏术?” 游歌哈哈一笑,似是心情极好,眼角朱砂也俏皮起来:“ 伴读离身,我只好自己来寻。” 齐沐见游歌双眸熠熠,且还拉着自己的胳膊未曾松开,略有些不自在,顿了半瞬,道:“陛下来的巧妙,恰巧错过须弥元君和嘉廷真君的爱恨情仇。” 游歌道:“他俩的故事天界皆知,我何用去听墙角?” 游歌见齐沐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摇摇左手酒壶,笑道:“齐沐哥哥陪弟弟喝上几杯,我便告诉你这个故事如何?” 齐沐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坐在了游歌身侧的石凳之上。游歌又不知从何处变出两只杯子,给二人斟满,道:“这酒壶是个宝物,只要主人愿喝,它便可无止无息的倒出美酒,只要主人想喝,它便可将三界各种美酒一网打尽。” 齐沐举起杯子,用力嗅嗅,小呷一口,道:“人间汾酒。” 游歌点点头,道:“‘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汾酒出杏花村,须弥和嘉廷二人的故事也是从这开始。” 须弥元君在人间共历三世,飞升前的那一世名叫何照,乃那一朝正儿八经的宗室血脉。然皇家讲究个多子多福,好绵延国祚。于是乎,子子孙孙无穷匮,宗室复杂到史官都避而不谈,自然不可能人人出人头地,人人贵胄。岁月更替,渐渐的有些旁支便落寞的同庶民无异,而何照的父亲正是这么一位,居住在杏花村,老实务农的农夫,膝下只有一女,日子过得贫且凡。 何照家世虽不显赫,但毕竟是日后要飞升的凡人,从小便敏而好学,与众不同。何照之父虽然没甚文化,教育女儿却很有远见,也舍得掏家底,不惜卖掉耕地的老牛两头,为女儿请了琴师学琴。又带着何照前往县学,跪遍了先生,求得女儿上学的资格。何照亦感念父亲大恩,有权有势后,四处求取不老之药,盼望能留住父母,多享女儿之福,此乃后话。 这一朝历八位皇帝,三百余年,国力外强中干,早有些疲惫,虽然依旧稳居天、朝、上国,然已难以应付周围强邻。某天皇帝灵机一动,决定从沦为庶民的宗室里扒拉出一位公主送到邻国和亲,派去山西遴选的臣子正是下凡历劫的嘉廷真君。 嘉廷真君天生仙胎,仙人做的顺风顺水。以文人自居的他,总觉得少些“书着沧桑语便工”的体验,便求了司命给他写了一世所爱之人终不可得,明明相爱却要相杀的命格,浏览之后,无比期待的下了凡,认为人间一行,定能为文学创作再添素材。 司命书中所书的女主角正是何照,于是嘉廷真君初见何照,就犹如天雷勾、动地火,轰轰烈烈的爱上了。 何照第一次见到如此优秀的男子,自然也是情难自制,可何照何许人也?心中不止儿女情长,更有振兴家族的大抱负,她一面和嘉廷渐渐疏离,一面瞒着他,见了皇上,封了公主,准备远走他国。 嘉廷得知此事后,气的心肝具裂,狂奔五百里,追上公主仪仗,长刀一横,逼问何照为何弃他不顾。何照本就深爱嘉廷,见他对自己用情至深,大为感动,可国界近在眼前,怎容儿女情长,只好软硬兼施劝嘉廷忘了自己。 司命春秋笔写出来的命格,惊世骇俗且强悍,嘉廷当场大刀一挥,成为了何照身边的一名宦官,言明生死不弃的守在她身边。 游歌说到这段,齐沐感到一阵凉风吹过,心中身上连降几度:“嘉廷真君对自己可真狠。” 游歌倨傲道:“嘉廷糊涂,如若是我,定会抢了心上人远走高飞,再打下一片江山双手奉上。” 齐沐愣住,道:“陛下作风吞天沃日。” 游歌拎起酒壶,朗声道:“我便是天,何惧逆天改命?” 齐沐为他气势所慑,又想到梦中隐忍不发的游歌,一时百感交集。 游歌道:“何照去邻国五年,使出浑身解数,登上皇后宝座,还诞下皇子两位。” 帝后如胶似漆,出双入对,两国边境也相安无事,只有嘉廷日日椎心泣血,哀毁骨立。何照生产完第三位皇子,皇后宫里天天人来人往,四方来贺,嘉廷终于不堪折磨,悄无声息的纵身一跃,淹死在春天刚解冻的荷花池里。 何照见到嘉廷尸身时,呕血数升,昏迷过去,皇帝道是她产后虚弱,召各路医家进宫诊病,却始终难以回天,何照没多久便也薨了。 须弥元君飞升,才出洗尘池,就看一玉树临风的真君候在池旁,幽怨的望着她,须弥元君上前问了声好,那真君却不言不语,扭头就走。直到看了前尘镜,她明白其中原委,自觉愧对嘉廷真君,也欲同嘉廷真君重修旧好,可嘉廷真君前世难忘,对着须弥元君一直不冷不淡,能躲则躲。 齐沐猛的一放杯子,想到他上一世也许如此这般辜负了游歌,才让游歌气急败坏的剁了自己,苦笑道:“都说仙家不执于凡间所历,可看着嘉廷真君做派,前尘往事果然不能说忘就忘。” 游歌也跟着一叹,手抚过朱砂痣,幽深道:“嘉廷对须弥尚有情,须弥也对嘉廷未能忘怀,今二人同列仙班,前尘旧事着实应该放下。” 游歌此言正中齐沐三寸,他自从发觉游歌对自己分外关照,便一直战战兢兢,揣着明白装糊涂,恪守臣子本分,不敢回应,怕的就是游歌有朝一日想起凡间纠葛,气不打一出来,再将他抽了仙骨,打回六道最不堪的那几道,如今听游歌一句话,倒似自己将统领三界的天帝想的狭隘了,心上愁云稍散,一见游歌就头疼的毛病也轻快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游歌如今旁观者豪气,等到你自己身上,就会知道情之一字加上家国大事,未必这么干脆。 ☆、第 26 章 连月来盘桓在心头的压力一松,加之忍着头疼忙碌一日,体力也有些不支,几杯酒下肚齐沐很快就靠着石桌睡了过去。 梦中的暮云城不知何时起多了一位惊艳绝伦的佳公子,他看谁一眼,谁便心绪沸腾,他对谁说上一句话,谁便寤寐思服,暮云城人想如果有神仙便应该是他的模样。一时间,不少人都盼着偶遇仙子,与他结交一番。怎奈仙子气质冷淡疏离,少见笑颜,据说只有在和齐府大公子兵部尚书齐沐伴游论道时,才会展颜。 这位齐大人唤他:梦觉兄。 紫薇大帝历两任天帝,恪尽职守,从未因身份地位托大,头一次打破规则,便是屡屡下凡来这暮云城。为赴人间三日之约,他未曾转回天界,而是在人间逗留。紫微大帝神力非凡,便在人间也可瞬间千里,故而这三天他出了远门,游历了国境之南。 转眼到了约定之日,紫微大帝早早便赶回暮云候在李陆记茶楼之中,然窗外长街从冷清复冷清,也不见齐沐踪影。月影横斜,紫微大帝好似老僧入定,他的身影被月光笼罩,孤寂冰冷,他的面容被黑暗淹没,无悲无喜。 再说齐沐却也不是有意爽约,只是朝中此时发生了一件大事,让他无暇脱身,在府衙衣不解带,连轴转了三日。 “李侍郎,西北的镇国公手上可有能调之兵?”齐沐为提神醒脑,暗自用力掐了大腿一把。 被点名的李侍郎,翻开本朝边境图,又展开几卷小册,看了又看,道:“怕是不行,这几个月东北边境的几个小国厉兵秣马,不得不防。” “我朝与柔然世代交好,怎会突然来犯!仓促之下无兵无将,还要准备物资军需,偏偏皇上又要咱们五日内给出对策,真是急煞我等。”张主事开口抱怨。 齐沐知道边关动作频频,十有八|九是太子从中动作,此等内情却不能为他人道,只好勉励同僚:“诸位辛苦,各位大人皆熟读兵法,也曾上阵厮杀,只要我等戮力同心,定能应对得当。” 李侍郎这时一击掌,大喝道:“有了,卫国将军麾下有五万人可用,主将魏明从军二十载,熟谙兵务。人数虽然不多,但也能同柔然周旋一阵给我方争取些时间。” 齐沐接过地图,比划一阵,也渐渐露出喜色,未几,又蹙眉道:“这支队伍虽可用,然魏将军过于老成持重,恐难当主帅大任,主帅之人还需另选。” 众人知道,这魏明往好听里说是老成持重,说难听一点便是畏手畏脚,确实不是个主帅的人选。 “主帅之人需身份贵重或战功卓绝,不然怕魏老将军心中不忿。”李侍郎道。 齐沐合上图册,缓缓道:“依各位所见,永王如何?” 齐沐做出这个决定很是纠结矛盾,游歌韬光多年,小心翼翼的培养势力,如今太子真面目已现,下位指日可待,如果永王能借此机会入得军中,再有军功傍身,对于他日所谋之大事可谓大有裨益,然两军厮杀,瞬息万变,游歌的安全又令他十分挂怀。思虑再三,齐沐认为游歌智勇双全,早能独当一面,不再需要自己庇护,是该放手,让他海阔天空,龙翔九天。 兵部左右侍郎和各位主事将永王为帅之事推演一番,无任何不妥,一个个喜上眉梢,开始商量奏折的遣词造句,待齐沐拿去给皇上复命。 齐沐苦涩一笑,心绪不定,转而又想到三日之约,看了眼将尽的月光,原来是夜的宵禁业已结束,忙不迭的换了常服骑马赶去李陆记。 一路行来长街寂寥,齐沐心道:梦觉兄多半已不会在李陆记。不成想,茶楼门口坐着另一人,眉目张扬,却白衣素履。 “敏盛,你怎在此处?”齐沐讶然。 晨光熹微,游歌抬起头来露齿一笑,道:“昨日路过李陆记碰见叶梦觉,他言道与你三日之约在即,家中却突有要事需先走一步,我怕你寻他不到,平白添了曲折,故而候在此处。” 齐沐看着游歌笑颜,道:“你等了多久?” 游歌站起身,替齐沐正了正发簪,郑重道:“我一直都在等你。” 齐沐道:“又说瞎话。走,去我家吃馄饨,王妈几日前就唠叨着要让你过府。” 游歌:“好,回家。”说着,接过齐沐手中的缰绳,二人并肩走在朝日渐起的长街中。 游歌,我教你事理,护你长大,日后定会亲手助你登九五,睥睨天下。 “敏盛,对不起”,梦中齐沐喃喃出声。 守在他身旁的游歌听见这没头没脑的梦话,一怔愣,低下头去凑近齐沐。 其时,星月皆已升空。为恭贺大朝会,今夜星多百倍,月亮数度,月华之下的齐沐也笼罩上一层光辉,游歌固若金汤的定力在美景美人面前频频失守。 “陛下!”却有不解风情的臣下突然现身,大声打断了这旖、旎一幕。 “朝会已近尾声,还请陛下前去主持”,紫微大帝的语速似乎比平日都要快。 游歌咳嗽一声,五百年仙生头一回懂了尴尬二字,生硬道:“梦觉先行,朕这就来。” --- 齐沐醒来时,已躺在了自家府邸。 “梦…梦觉兄?”梦与现实瞬间交汇,齐沐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睡眼朦胧的他,迷迷糊糊道。 紫微大帝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齐沐,缓缓道:“凡人一世,你想起来多少?” ☆、第 27 章 齐沐揉揉脑袋,仔细辨认了紫薇大帝的装束,正是大朝会隆重的礼服,才道:“不成想凡人一世我早已引你为至交”,对上紫微大帝双眼,发现他也在借着斗大的月光看着自己,“既然凡间我们有此交情,为何如今你不同我实话实说?” 紫微大帝听到齐沐之言,仍旧面无表情,惜字如金:“其中缘由你不必探听,总之是为你好。” 齐沐思索了一番这模棱两可的答案,半响才道:“游歌为何会杀了我?我与凡人一世的相貌为何不同?你又为何下凡与我结交?” 紫微大帝摩挲衣角,低下头去,闷道:“知道太多并非是好事,如今你已知晓我二人有朋友之谊,那就听我一句劝,离游歌…越远越好。” 齐沐心想,一人之下的紫微大帝尚且对我前世讳莫如深,可见我的死实在是惊天动地,而那司命仙子却不知经由谁授意说我一世平凡。齐沐摇摇头,苦笑一声,又道:“梦觉兄,今日听闻了须弥和嘉廷往事,倒也明白些道理,神仙千万年的活着,何苦执着人间短短几十年?” 紫微大帝听得出他弦外之音,是愿放下前尘仇恨,不愿步须弥的后尘,立刻皱眉呵斥道:“天真!就算你不介意,你怎知游歌不会介意?且以游歌对你之情,倘若你们重修旧好,你以为他这天帝的位置还坐得稳?” 齐沐抱膝而坐,不言不语,紫微大帝终是不忍,和缓道:“都说人生苦短,才要及时行乐,神仙寿元长健,却要学会许多自制。” 是夜,齐沐的梦境也如同疯魔一般,来来回回只看得见一脸冷冽的游歌,提着一口宝剑毫不留情的将他刺死。 齐沐在梦里饱受折磨,那边不需要睡眠,漫漫长夜正好思索仙生的游歌,正取出如临真君供上的坠云珠,对月端详。 齐沐那一声“敏盛”他听的真切,敏盛正是他如今帝号,可关于此帝号的来源,他却记得并不真切,只知道是当初自己一意孤行定下的,其中恐怕大有文章。且齐沐曾问他是否下过凡,他也记忆模糊,难以作答。再有,和魔族大战前他到底去了何方? 似乎关于自己有很多往事被强行弹压,然事情发展至此又隐约勾勒出真相。 游歌举起手中珠子,微眯双眼,想到如临身份。今日大朝会上他说如临一直希望参加天帝宴席,那“如临”也急忙称是,而后宴席之上紫薇和他也有意无意的用一些没发生过的事情试探,结果证明,此“如临”非彼如临。 如今看来,这“如临”便是暮云城吸人精血的罪魁祸首。 只是“如临”不但未遮掩自己的罪行,还引他下凡查看,大朝会又献上宝物,到底居心何在? 游歌握紧坠云珠,做出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足以瞬间倾塌老天帝苦心孤诣布下的棋局。 游歌慢慢举起坠云珠,默念了口诀,只见那珠子周遭登时被一层淡淡的白光笼罩,不多时便在他手中没了踪影。 话分两头,且说云莲虽然野心不大,年纪也轻,但并不是个好招惹的善茬,自那日发现身中参商,便紧锣密鼓的在魔界秘密展开调查。 这日跟踪浮空的属下来禀,向云莲言道,浮空竟然与落影甚为亲密,二人在浮空府中交谈甚久,只是浮空府邸屏障高深,两人间的对话却是不曾听清。 云莲点点头道:“落影出关后是曾提起浮空府邸奢华,想去小住。不成想还有这层早已相熟的缘由。” “魔尊,您看接下来怎么办?” “浮空侍奉过多位魔尊,是有名的墙头草,最为称奇的还是此人的识人之名”,云莲眼中精光一闪,道:“去悄悄的寻一些历朝老人,向他们打听浮空往事,另外,这魔界始祖缘何陨落也查上一查。” “小的不才,斗胆请教魔尊,这和魔界始祖有何关联?” 云莲阴恻一笑,道:“身为一个好主子,下属的生辰怎可不知,这浮空的年纪算起来正同魔界齐寿,难保他与当时的魔尊始祖没有交集。” 下属恍然大悟,旋即告退,忙去安排人手彻查二人。 云莲的寝宫向来空空荡荡,长年只点桌前一盏小烛,是以整日介的混案阴森。云莲则认为,这寝宫的布置正如他本人无二,内心空荡,难以填补,心中阴暗,无从照亮。 云莲呆坐一阵,意外的感觉到有点冷,然心头却燃一把无名之火:游歌,我无意与天界拼个你死我活,可你如此对待我血亲哥哥,这笔帐早晚要算。 想到哥哥,云莲又从刺骨之冷中缓解过来,想到从前,二人修为低微,为了生计曾去看守关押魔界叛徒的寒涧。 寒涧极寒,关在这里的犯人,只准着单衣,因此没多久就会一命呜呼。虽说寒涧看守可以吃热食,穿暖衣,但仍是个极辛苦的活,但凡有出路的魔界人士,都不会愿意来看守寒涧。 别人眼中的苦差事,却是他们哥俩的金饽饽。云莲谋到这份工作,别提有多开心,从此吃得饱穿得暖,他和哥哥不用在颠沛流离,四处乞食。然这寒涧的管事欺软怕硬,一日只给哥俩一餐冷饭,更别提暖衣,能活下命来,全靠哥哥从死人身上扒衣服下来给他穿。 云莲思及至此,不自知的笑了一笑,随即起身念了个口诀,魔尊常服立刻变成了那身漆黑的衣袍,他又召来祥云,一跃而上,往天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渴望留言的日常。。。 ☆、第 28 章 云莲入了南天门,却被两位容貌身形迥异的门将拦在门外,粗壮些的门将,粗声粗气道:“呔!你这魔物来我天界,意欲何为?”瘦弱些的门将,细声细语道:“这位小弟,可有名帖引荐信?” 云莲取了斗笠,露出那张半大孩子的清秀脸庞,语气却傲然:“我来见游歌,还请二位引个路。” 粗壮的门将听其直呼天帝名讳,心中不快,喝道:“小魔头,三界之主的名讳岂是你能唤得!速速报上名来!俺要给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一点颜色瞧瞧。” 云莲把玩着手中斗笠,冷笑道:“堂堂天界,竟派一莽夫看守天门。” 粗壮门将虽外表粗糙,但自认为内心敏感柔软,一向最厌烦别人说他是个莽夫,听到云莲评价,提枪便要开打。 “不可无礼!” 门将被人喝断,不耐烦的回头一看,发现来者身姿俊逸,容貌脱俗,正是天界新鲜出炉的大红人,齐沐真君。粗壮门将连忙收起手中枪,解释道:“真君有所不知,并非卑职无礼,这个小魔物对陛下不恭敬。” 齐沐自从服了隔青天,修为大涨,目力、耳力也今非昔比,方才虽在几丈外,但也将几人对话收入耳中:“青华大帝常训诫我等,天界方方面面都应有大气之象,如若一言不合提枪便战可是失了待客之道?”粗壮门将低下头,面颊泛红,不再声响。 云莲看齐沐替他出头,大笑出声,神色得意,活像个被母鸡庇护的小鸡仔。 “不过”,齐沐回头扫了云莲一眼,严肃道:“魔界上门访客的礼仪便是如此吗?” 云莲一噎,目光闪躲,竟也低下头去,只留下个毛茸茸的脑袋对着齐沐,不复方才之傲慢英勇。 齐沐心道,小魔尊倒是个禁得起批评,能认识错误的好孩子,遂柔声道:“魔尊大驾光临,可是有要事相告?” 云莲抬起头来,环顾左右,凑近齐沐小声且神秘道:“自然是有要事,但这事我只能告诉你和天帝。” 齐沐点点头,估摸着是魔尊发现了魔界异状,前来商讨,便比了个请的姿势欲引云莲去云霄殿。 云莲看到齐沐礼数周全,全然不似自己这般,如同乡野村夫,毫无规矩可言,咳嗽一声,端出沉稳的步伐,跟在齐沐身后。 魔尊这种级别的来了天界,不使用法力还可用结界罩着冲天的魔气,一用法力,必定会被不少高阶仙人感受到,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骚乱。是以从南天门到云霄殿,路程不远,齐沐同云莲却在实打实的步行。 一路行来,天界精雕细琢、人文和自然并重的风光让云莲开了眼。偶尔遇到小仙娥,和巡逻的天兵,也急急避让,还会恭敬的叫一句齐沐真君。 “当神仙可快活?” 齐沐诧异的回头,似是不解,云莲又道:“当神仙,你可快活?” 齐沐一挑眉道:“目前看来还算快活。” 云莲不知为何突然沉下脸:“流于表面,规矩繁多,有何快活!” 齐沐好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魔尊大人,你家哥哥可有教你,随意指摘别人的生活不是什么好习惯。” 云莲翻了个白眼,愤愤道:“别人生活我不屑管,可你不该如此!” 齐沐疑惑更甚,正待追问,云霄殿的主事宗观却已远远迎了过来。 “齐沐真君好哇”,他虽远游才归几日,但早已把握时机,和齐沐真君混的熟稔非常。 “宗观真君好”,齐沐一抱拳,笑容和煦:“不知陛下现在何处?” 游歌曾知会云霄殿上下,齐沐真君到访无需通报,单这一条就足以使宗观真君将他捧在手心,小心的侍奉。因此忙领了齐沐去寻游歌,路上问起云莲是何人,齐沐只说是偶然识得的朋友,来拜访天帝陛下。 眼下游歌正走出书房,在花园中踱步,想着今日朝会众仙家所禀报之事,一抬头,却见到宗观引了齐沐和云莲而来。齐沐嘴边含笑,不时和云莲低语两句,云莲则是一脸敬仰痴傻的表情盯着齐沐。 游歌眯了眯双眼,抚过眼角朱砂痣,心道:这魔尊平日里不可一世,却在齐沐面前露出如此可笑的表情。 “陛下,齐沐真君携…携友来访”,宗观看了游歌脸色,斟酌着简单禀报一番,便识时务的退了下去。 游歌双手拢入袖中,笑道:“魔尊大人屈尊来访有何贵干?” 云莲收起笑颜,面无表情道:“怎的?天帝陛下缘何如此心急?我远道而来,不请我先坐坐?喝杯天界仙茶?” 游歌笑容不变,也不争辩,只是唤来仙娥奉茶,自己则拉过齐沐,带头进了书房。 众人看看坐定,仙娥便捧了茶水茶点上来,云莲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正待寻些由头挑剔一番,却见齐沐正看着自己,当下耳根便红了,即将出口的不满,转而变成了:“天家仙茶,名不虚传。” 齐沐点点头,似是满意云莲所说,温和道:“魔尊大人如若喜欢,小仙府上还有些,不妨取了回去。” “云霄殿内什么没有?何需去你府上取茶?”游歌不悦道,接着一摆手,便有仙娥端着茶盒而来。 云莲看他二人互动,重重放下茶盏,沉声道:“天帝陛下,云莲此来,是有要事相商。三界怪事连连,恐是天界也不得太平,天帝陛下若想顺藤摸瓜,理清头绪,清肃内贼,我魔界倒是愿助一臂之力。” 游歌道:“你有什么条件。” 云莲低头把玩着手中斗笠,道:“魔界在我治下事事顺遂,亦无意与天界争锋,我只想用魔界的配合和信息,向天帝陛下交换一个人。” 游歌皱眉道:“我竟不知天界还有魔尊故交。” 云莲双眼一瞬点亮,眸中清晖毕现,缓缓道:“我想要齐沐。” 作者有话要说:兄控,云莲 ☆、第 29 章 游歌眼皮一跳,凌厉的望向云莲,正待开口,齐沐已大惊失色的问道:“我?”,又站起身绕着云莲走了一圈,不解道:“咱俩近日无仇远日无怨,魔尊大人金口一开便要将小仙要去,倒是叫人好生费解。” 云莲听得齐沐语气疏离,脱口便道:“是无冤无仇,可有情有义。” 这下不但齐沐眼睛瞪的更大,游歌脸色也越来越差。 亲人许久未见,乍见之下,对方不但把自己忘了个干净,还时时显出客套冷淡甚至防备的态度,云莲忍到了极点,眼神幽怨,闷闷道:“亲人之情,兄弟之义,我…我是你弟弟!” 说罢,两行热泪掉落眼眶,不知多少个日夜积累的委屈、害怕涌上心头,也顾不得要端着魔尊的架子,伸手拽住了齐沐衣角。 齐沐惊异万分,一会指指云莲,一会指指自己,想问个究竟,可嘴唇打颤,说不出话来。好在自打飞升,一直在震惊中度日,齐沐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就从云莲是自己亲弟的消息中恢复过来。 “我不过凡人飞升,怎会是你哥哥?”齐沐找到了自己的舌头,喃喃问道。 “自然是有人不想你知道自己身份,便强行用法力压制了你的记忆,可见这天界没什么好人”。 云莲似乎和齐沐的衣角较上了劲,连斗笠也扔到了一边,只留恋的摸索那一片布料。 游歌走到他二人身边,从云莲手中抽出齐沐衣角,一扫平日的笑容,冷硬道:“魔尊陛下,齐沐如今是我侍读,我尊他敬他,怎会拿他与你交换。” 云莲手中失了温暖,定定神,狡黠一笑:“天帝陛下就不好奇齐沐的身份吗?” 游歌道:“我若想知道,自然有我的办法,何劳魔尊挂怀?齐沐爱卿,你说呢?” 紫微大帝的警告突然回响在齐沐耳边,与魔尊亲哥过从甚密,对游歌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齐沐顾及不得自己一直好奇的往事,脱口便道:“魔尊大人身份尊贵,小仙不敢高攀。” “你”,云莲怒火中烧,却还是不忍心指责齐沐,冲着游歌喊道:“游歌你可是给我哥下了什么法术!” 游歌看到齐沐向着自己,态度软化不少,淡淡一笑,答道:“魔尊大人莫不是修为不精?难道不知操纵人心智的法术不会在仙家身上奏效?” 言下之意,齐沐维护谁完全是发自本心,想到这里游歌笑意更深,“你年纪尚小,朕可以不与你计较。但有的道理,还是要说上一二。不论齐沐到底何种身份,与你我二人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人,岂是用配合和消息可以随意交换的?” 云莲以一敌二,心中不平,但也看出了时机不对,方式方法更是有待商榷,也熄了嚣张的态度,可怜巴巴的走进齐沐,软糯道:“眼下天界魔界联手肃清内贼,我可以和他暂时言和,也不祈求你会跟我回去,但不管你信不信,你我二人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手足,我会想办法让你想起来的。” 云莲清秀的脸庞上写着倔强和委屈,齐沐心中一动,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柔声道:“魔尊大人要相信,血浓于水,令兄一定也在想方设法找到你”,顿顿,又道:“如果那人真的是我,那么就快找到让我恢复记忆的办法吧”。 齐沐真君的前尘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想知道的人远远不止他自己。 云莲点点头,明白此时再纠缠已是无用,于是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回了魔界。 云莲一走,齐沐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一时间怕游歌谈起自己身份,一时又对自己的来历好奇不已。 从前只觉得自己是个敢以凡人肉胎叫嚣天地的齐大胆,如今云莲一番话,又不由令他心惊,难不成自己竟是个三界之外的魔物?如此身份,游歌可会对自己恨上加恨? 思及至此,齐沐稍稍往后撤了两步,几欲逃走。 游歌那边负着手,心中早有计较,见齐沐有退缩之意,苦笑道:“齐沐真君这是要往何处去?” 齐沐收住步子,愣在当场,进退两难。 游歌逼近他,沉声道:“你的过去,你的身世,你可想知道?” 齐沐大惊失色,仿佛看到知晓一切的游歌,对自己恨入骨髓。紫薇大帝那日告诫,又如一口吕钟在自己耳旁敲响。 齐沐颤声开口,是从未有过的软弱:“陛下,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齐沐求陛下别再探究我的过去。” 游歌拂过眼角朱砂,神色凄苦,断言道:“你信不过我。” 齐沐心想:魔物的身份,加上上辈子能招致对方手刃的仇恨,还真是不敢轻易相信,自己又何故找那些不痛快? 齐沐似发誓般,一字一句,郑重道:“无论前世如何,是不是魔物,齐沐从今只是天界真君,陛下伴读,绝不做他想。” 游歌盯着齐沐,复又低头,也似起誓般道:“无论你前世如何,是不是魔物,我待你之心不变。”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更这篇 ☆、第 30 章 永王此去,不出齐沐所料,果然声名大躁,威震宇内。 又一年中秋,远赴边关三年的永王终于凯旋而归,隆重班师。暮云城的百姓都早早列队城外,想着一睹永王风采。 宋冠霖看着站在欢迎队伍末尾的齐沐,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三年没见,你是想见他的吧为何躲在这犄角旮旯”说着就去拉齐沐,预备着带他跨越千军万马去迎游歌那小子。 齐沐笑了笑,三年岁月变迁在他脸上倒没留下什么痕迹,甚至官服都是三年前那一件,尚书齐沐爱物惜物,远近闻名。 齐沐:“他能不缺胳膊腿的回来,我已别无所求,永王殿下如今是朝野楷模,就让他享受一会,该见到自然会见到的。” 齐沐带着宋冠霖淡定的立在人潮尽头,那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齐王,却心急如焚的在人群中张望。可几番逡巡下来,只有夹道欢迎的百姓,尽是些陌生面孔。 看来他没有出城,游哥微一晃神,身形也不稳了一瞬,随行再侧的将军忙关切道:“殿下,您急着赶路,几夜没合眼了”,还要再说,就被如今颇具威严的永王打断:“无妨”。 一路民众的山呼喝彩,到了游歌耳朵里,都变成了催他急行的鼓点,他默道:快了,快了,再坚持下,那个人就在前方。 纵使现在已成强弩之末,保不齐什么时候说倒就倒,游歌依旧扬鞭催马。 越过黑压压的暮云百姓,威严高大的城门近在眼前。暮云城正门分中左右三道,平时左进右出,只有皇上皇后太后要出门了,才会开启中门,然此番齐王立了大功归来,皇上爹爹特许他走中门。 只见中门两边列着整齐的依仗,遥遥观之,仪制仿若可比肩太子。旁人见了难免多想,毕竟从前那位趾高气昂的太子因为勾结柔然一事曝光,连同着皇后一道送去了冷宫。 众目睽睽之下,主角永王却不知为何刹了车,傻乎乎的下了马。 “你,你,你来接我了”,永王已年近弱冠,肤色也黑了些许,边关风霜,战场血腥也将他打磨的遇见成熟,可此刻见到齐沐,不知从哪泛出些傻气。 齐沐温柔的招招手,他便又靠近几分。 这边永王正没完没了的的对着齐沐发花痴,那边皇帝等一干人等还干巴巴的等着,皇帝三番五次遣人去探查,得到的回答永远一个样:“永王殿下在和齐大人叙旧”。 皇帝一皱眉心想,又不是王妃,有什么好叙,值得把一干等着给他庆功的重臣,还有尊贵的皇帝老爹都晾在一旁 最近得宠的李贵妃陪在一边,她似乎看出点端倪,立马隐约的暗示道:“听说啊,这俩人的关系匪浅 ”。 皇上道:“齐沐乃是他伴读,亲厚些也无妨”。 “如今齐王军功傍身,可不比从前,难免不会生出些非分之想。而且,而且”,李贵妃左右看看,轻轻放下杯子,高深莫测的凑近皇上耳边,压低声音道:“妾身听闻啊,这民间素来有男子相爱的…… ” 李贵妃话没说完,却意蕴深长,让皇帝拧起的眉头,能装得下江海湖泊。 难怪游歌和齐沐都孑然一身,尤其是齐沐,一把年纪了,听闻府上连个妾室都没有,一定是想着勾引皇子。 一辈子爱好女的皇帝,听到李贵妃如此暗示,不由得脑洞大开,活生生想出一折腹黑侍读威逼利诱小皇子的戏来,心中越发波澜万丈,当场便动了给永王、齐沐双双指婚的心思。 皇帝心想,最好给游歌一次娶三个老婆,一正妃二侧妃,看不把他管的死死的,让齐沐这老家伙无机可趁。 齐沐梦到那隔了三年后的相见,不由嘴角微翘,忍着头疼,颇为贪恋的在睡梦中流连了片刻。 不过,也只是片刻,他便所有感应似的争了眼,看到床边坐着的游歌,这才想起来方才是在天帝书房和蛮不讲理的小魔尊强行讲道理来着。怎么会突然睡着了? 齐沐摸摸耳垂,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游歌脸色,下意识的选择了闭嘴。 游歌扭头看着齐沐,似喜似悲,又好似悠悠的在望向别处。 齐沐受不了这沉默的氛围,好似有些他刻意隐瞒的许多事,都见了天日,狂风暴雨正在加速到来。猛地起身,自顾自道:“我该回去了,今天还约了宋兄喝茶。” 游歌忽然笑了,将齐沐按到床内,阴森而又怆然道:“我看了你的梦,齐沐哥哥。” 齐沐心内大骇,面上也滑下几颗豆大的汗珠,游歌伸手替他擦擦,道:“你在怕什么?无论凡胎还是仙身,我都爱你爱到无以复加,怎么舍得伤害你。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明明记得这一切,却要瞒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时隔近一年来写这篇,感觉需要找找感觉,哈哈 ☆、第 31 章 齐沐心道,上赶着去说您老人家能信么,再说我很有可能是个魔物,到时候再来个大义灭亲,情人没找回来,命倒要先丢了。 齐沐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只能低下头,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游歌见他倒是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便道:“你可是怨我忘了前尘往事?” 齐沐一听这话,差点在床上就给游歌跪下,忙道:“不敢不敢,我记得也不十分真切。” 游歌思忖片刻,想到这些事情多半是老天帝使了什么手段,弹压下来,可自己既然想起来了,断然没有轻易揭过的道理,当即拉住齐沐手腕:“和我走一趟司命府邸,去瞧瞧前尘镜。” 齐沐手腕被抓的生疼,勉强道:“前尘镜早被紫薇大帝收走,当时我还不知是何原因,现在想想,应当是怕我知晓前世。” 游歌暗忖紫薇和青华大概都得了他爹的指令,不得向他吐露一星半点,如今之际,只有去地府借来《造梦册》,看看齐沐的梦,或许能拼出前世因果。 游歌道:“地府的《造梦册》或许能解开疑惑,你同我一起去看看。” 齐沐前也对《造梦册》垂涎三尺,奈何一直无缘得见,此番天帝出马,一定手到擒来,可不知为何又莫名心生恐惧,总觉得真相会是只食人魂魄的怪物,一碰到便要魂飞魄散。 纵使千般不愿,齐沐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份上,在没有糊弄度日的可能,还不如早点接受审判,是死是活也好心定。 游歌捏了个诀,唤了位从没见过的神仙出来,那神仙矮矮胖胖,笑容可掬,齐沐暗自揣测,大约是财神爷一类的吉祥神仙,心中好好记住此人样貌,免得有朝一日被贬人间,不知道该拜哪路神仙。 游歌走过去,吩咐几句,那胖神仙连连点头,作了个揖后就没了影子。不过片刻,胖神仙再次亮相,手里已经拿着那本《造梦册》。 齐沐顿感有人一手扼住自己的脉搏,一手扬起正准备给他当头一棒,好让他死的彻底,再无翻身的可能。 此时此刻,齐沐无比感谢自己焚膏继晷学来的文学辞藻,否则他现在的感觉是万万描摹不出的。 心已经不跳了,神智却万分的清楚。眼睁睁的看着游歌一页页翻那《造梦册》,自己却一步也迈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游歌从齐沐和他的纠缠里抬起头来,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齐沐不敢看游歌,连忙将视线移到窗外,却瞥见紫薇大帝一团雪白的身影,正向着这里走来。 齐沐暗道一声,天要亡我!紫薇大帝这是凑哪门子热闹? 三人前世纠葛,如今又要齐齐碰面,怎么当个神仙也如此不省心? 齐沐想,不如就此昏过去算了,反正自己也有这个毛病,游歌必定不会怀疑。可这一昏又能维持多久?逃避终究不是个办法,看来神仙这份职业,他是今天便干到头了。 紫薇大帝不请自来,小天帝好似浑不在意。齐沐偷偷瞧他,只见他正抚眼下朱砂,喃喃自语些什么。 紫薇大帝破门而入,见游歌手上拿着《造梦册》不由瞳孔一缩,声音冷了足有八度:“你看了《造梦册》。” 游歌好整以暇:“如果前尘镜不是被你收起来,我又如何会去欠十殿阎王的人情?” 紫薇大帝忽然指着齐沐,厉声道:“那他是什么,你也知道了!” 齐沐一听自己被点名,心道不好,游歌大概会嫌弃自己的出身,从此和他两两相忘。不过,他最怕的是要拿他的性命威胁云莲。 正想要不要先自裁算了,游歌却道:“知道又如何?父皇做到那份上,对我来说也是没用。” 紫薇大帝道:“我也很好奇,老天帝机关算尽,你怎么还是…” 游歌不知何时摸出了那柄折扇,摇着扇子笑道:“我作弊了,父皇给我下咒前,我在书桌上刻下了齐沐的名字,我知道只要我再次见到他,无论失忆与否,一定会再次爱上他。” 游歌此言犹如石破天惊,镇住了紫薇大帝,震飞了齐沐真君。 齐沐摸摸耳垂,小声道:“那个,《造梦册》小仙能看看吗?虽然天天做梦,但到底记得不是很真切。你俩说了半天,小仙当真云里雾里。” 紫薇大帝斜他一眼,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愤怒,颇有些骇人的意味。他伸出手来,念念有词一番,前尘镜便又安静的出现在他手中。 紫薇大帝:“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本座便让你看看这前尘往事,只怕你承受不住。” 齐沐一听,心思几转,游歌却道:“齐沐哥哥,从前我还是太子,就能逼着父皇给你改换身份,让你白日成仙,现如今我是六界之主,更能护你周全,大可不必害怕。” 紫薇大帝冷哼一声,随手一掷,那前尘镜便在空中回复了原本模样。和初见时不同,眼下前尘镜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汽,慢慢的出现了齐沐模糊的身影。 ☆、第 32 章 齐沐原本无名无姓,是魔界微不足道的一只小小魔物。 他修为不高,但也跳脱了生死,本可以在这天地间优哉游哉,奈何有个拖油瓶弟弟嗷嗷待哺,不得不受苦受难,想尽办法找吃的、觅喝的。 一日,当时魔尊手下最有威望的魔物亲至,拉着齐沐家长里短,叙了好一段家常。齐沐丈二和尚,一边应和,一边想难不成自己是魔尊失散多年的儿子? 美梦一做便停不下来,飘飘然之际,那魔物却说:“听说你有一种本领,能随意改换容颜?” 齐沐心道,原来是自己偷练魔族秘术被发现了,不由汗如雨下。 那魔物却淡淡一笑,说道:“莫慌莫怕,那虽然是本族秘术,但向来只有有缘人才练得,齐沐公子和它有缘啊!老夫前来乃是有个不得了的任务要交给你。如果能完成,老夫保证你兄弟二人平步青云,在魔族内地位大涨。” 齐沐回头看了一眼衣衫褴褛的弟弟,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魔物齐沐略施小计,偷走了凡人齐沐的皮囊,从此他便是齐府公子,被选做了小皇子游歌的侍读。 当然,两人凡人一世的孽缘也就此种下,且随着游歌年岁渐长,越发的惊世骇俗。 魔物齐沐成了无限风光的齐公子,可每日想着的却是如何将游歌处之而后快。 可游歌慢慢大了,齐沐却越发的舍不得动手,他也越来越适应自己凡人的生活,全然忘了这皮囊是借的,这身份是占的,这所谓的人间皇子其实是天帝独子。 人间一年,天上地下不过是一瞬,魔尊等了几天,依旧没有好消息传来,招人来问,游歌竟然已经在人间长到双十年华。 魔尊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游歌是天帝之子,纵然做了凡人,也有金光护体,魔妖鬼怪一类的邪祟,都近不了身。唯有齐沐连成的那秘术,可以掩气藏息,不叫老天帝察觉。 魔尊原本对齐沐此行信心非常,专门赐了一柄宝剑,不但能杀了游歌的凡身,还能大大削弱他的修为,到时候乘着老天帝乱了阵脚,边在那极西之地与之展开决斗,颠覆三界指日可待。 谁知道齐沐犹犹豫豫,到现在都不曾下手。魔尊一气之下决定自己走上一遭,说什么也要把那小太子给杀了。 与此同时,贞平帝发现儿子分桃之癖愈演愈烈,不但拒绝了凡间的赐婚,还向皇帝之言了心中所爱。 贞平帝气急败坏,喊上紫薇大帝也去了人间。 这一去,可不得了,老天帝修为超然,隐去身形看了一眼,就发现儿子爱上的那人,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魔物! 老天帝顾不得许多,立马在屋内现了金身,伸手就要去抓齐沐下酒。 游歌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怪老头,可齐沐有难,他想也不想,径直飞身去挡。老天帝这可吓了一跳,心道这孽缘深种,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定定心神,贞平帝念了个诀,恢复了游歌神识。 贞平帝想着,游歌倘若发现自己是九天之上神仙,而这齐沐只是个魔族败类,甚至还要取他性命,一定会大彻大悟。 谁知道,游歌得了自己的神识,第一件事居然是将齐沐护在身后。 老天帝不由悲从中来,这可真是儿大不由爹,有了媳妇忘了爹。 三人对峙间,魔族早已偷偷靠近,见到贞平帝竟然亲自下凡,喜从中来。 齐沐忽然推开身前的游歌,第一次在自己的字典里找到了视死如归四个字,他道:“天帝,我来游歌身边确实想要杀他,奈何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天帝既然亲至,不妨领他回去,魔尊见我久不动手定会起疑,日后不知道还有什么变化。” 贞平帝似乎没想到齐沐有此一说,愣神间,紫薇大帝也现了身,不去理会游歌,倒是步步紧逼齐沐:“你竟然是魔族。” 齐沐抬抬眼皮,波澜不惊道:“你居然是神仙。” 紫薇大帝方才见到二人是如何的难舍难分,心中说不出是嫉妒还是愤恨,沉着脸半响,冷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陛下,我先杀了这魔物,你将太子的记忆抹去即可。” 紫薇大帝说这话,其实并非想要取齐沐性命,他不想齐沐死,自然有一百种障眼法,贞平帝此时冲昏了头脑,未必能发现。 贞平帝抿嘴不语,思索起这话的可行性。 魔尊见一屋子修为顶尖的神仙,竟然没发现自己栖身屋外,心想是自己修为渐长?还是这所谓的爱情、亲情果然摄去了人的心魂。 不管怎么说,魔尊想现在这场景,正是人间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天授不予,反受其咎,立马拔剑入内,直奔游歌而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见,游歌闪避不及,剑尖眼看着就要插入他的心脏,身侧齐沐却忽然将他一推,自己迎了上去。 魔尊愣了一瞬,心想魔界众人都说齐沐自私自立,怎么会如此舍己为人? 不过此时此刻,可不是齐沐探究魔性的时候,既然一击不能致命,自己绝对不是这些人的对手,顾不上齐沐死活,立马翻身逃命去了。 齐沐受了这一剑,十有八九是要一命呜呼。天帝似乎也有几分吃惊,可再看抱着齐沐的游歌,似乎已有些痴傻。 紫薇大帝走上前,颤抖着手捏了个诀,见齐沐灵识还在微弱的跳动中,悄悄地松了口气。 游歌怒目而视:“父皇,我知道你能救他。” 贞平帝不言不语,等着齐沐死透。 游歌看着父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渐渐绝望,他抄起魔尊落下的宝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静:“父皇,你从小把我当做储君培养,我也自知身负重责,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懈怠。可我是虽然是未来的天帝,更是一个有感情的正常神仙,若齐沐死了,我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连那没有感情的天帝也不想做了,只求和齐沐同去。” 贞平帝一听,怒火中烧,但看儿子的表情,心里知道他说得出也做得到,可如今救齐沐只能让他白日飞升做个神仙,日后岂不是还要和游歌朝夕相对,成一对断袖? 两难之时,紫薇大帝道:“陛下,让齐沐易经洗髓,白日飞升,这是在救太子一命。如果太子答应抹除记忆,我看并非不可。” 贞平帝想,如今也只好如此,到时只要稍加在齐沐的记忆中动点手脚,让齐沐以为自己和游歌有深仇大恨,便也算多竖起一道屏障。 儿子断袖总比没有儿子好,老天帝心内哀叹不止,说不出的难受。 挥挥手道:“紫薇,你先斩断齐沐的魔缘,我助他白日飞升成仙。” 游歌闻言大喜,失去记忆算什么,他有把握再次和齐沐相识、相爱。 紫薇大帝心中也燃起一道火花,如果他能忘了游歌,我…我…可否会和他近一点?紫薇大帝思及至此,毫不犹豫的举起剑,斩断了齐沐魔缘,等待贞平帝让他白日成仙,变成全新的齐沐。 再后来,就是那场仙魔大战,游歌在人间病逝后,灵识归位,也提剑上了战场,亲手杀了魔尊。 齐沐呆呆的望着前尘镜,连什么时候游歌拉起了他的手都不知道。 他想象过自己可能是魔物,可能上辈子还杀了游歌,可纵然文学造诣比得上司命,也想不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情人节,是疯狂码字的一天... 各位宝宝,情人节快乐鸭! ☆、第 33 章 三人一起在前尘往事中旅行了一遭,气氛非但没和谐起来,反而越发剑拔弩张。 游歌看紫薇大帝的眼神,三分失望,七分怨愤,难以置信道:“原来是你和我父皇合谋。” 紫薇大帝点头不语,拆散游歌和齐沐,他确实算作半个罪魁祸首,如今他选择主动将这一切暴露在两人面前,不知是想让自己死心,还是残存着一丝幻想。 齐沐本在发呆,仔细回味几遍方才的故事,忽然道:“从前我一直以为人间走了一遭,不巧得罪了天帝,最后竟然被一剑捅死。现在看来,还好…还好是我救了你。” 齐沐一向知道生命诚可贵,其它的价钱都不高,能为游歌飞身挡箭,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珍藏的人,珍藏的感情,这些都是比自己的生命更宝贵的存在。 游歌紧了紧手,温情道:“如今时过境迁,没什么再能阻止我们,前世遗憾太多,此后随心所欲可好?” 齐沐望向游歌,颇有些心绪不宁,他如今虽然飞升成仙,可毕竟还有个做魔尊的弟弟正在魔界虎视眈眈,他这身份,夹在其中,怕是让游歌难做。 齐沐还在犹犹豫豫,忽然仙鹤小童急急忙忙的要求见,语调之急切,让众人具是心内一沉。 游歌喊小童入内,小童一进门便匍匐在地,声嘶力竭道:“青华帝君和如临真君,怕是反了!” 游歌一愣,和紫薇大帝不由对视一眼。如临有问题,俩人是知道的,这青华帝君又是怎么回事。 游歌沉声道:“起来慢慢说。” 仙鹤小童站起身,发髻松散的歪在一边,可见这一路跑的是如何匆忙。 “今天轮我去四处收发公文,可刚到如临真君府邸,便瞧着他远远地往外走,我心想公务耽误不得,便化了鹤身去追,谁知道这如临居然去了南天门,我前些日子刚给守将穿过话,说近期人员出入都要有陛下手谕,可那如临真君要走,却盘旋半响,也拿不出东西,那一左一右的守将便拦着不让他出门。这时候青华帝君也到了南天门,和守将争执一番,死人竟然打在了一处,小胖和小瘦那里是他们的对手,没多时便魂飞魄散,这时候我本要上去理论,谁知道竟然看见青华帝君捏了个诀,用两只蝴蝶化作守将的模样,一左一右的分别站好,到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一见觉得不好,连忙来向陛下禀报。” 齐沐摸摸耳垂:“奇哉怪也,青华帝君和如临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游歌和紫薇也深以为意,均是眉头紧蹙的模样。 联想到前不久如临的种种异端,屋内三人暂时决定化干戈为玉帛,先解决外部矛盾。 齐沐道:“如临是魔族不假,可我看云莲也确实没有近期开战的打算,魔族内部估摸着也有问题。” 游歌道:“紫薇你坐镇天庭,近日仔细排查内奸,我和齐沐真君要去这三界之外走上一遭。” --- 三界之外正是魔界,魔界之中日沉月落,显然也刚经过一场血雨腥风。 云连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浮空,厉声道:“浮空大人,真是好胆量啊。” 浮空平日里都是一副温吞的模样,此时却视死如归,一脸坚定。 “要不是我发现你和落影暗中勾结,差点就死在你们手里了吧?”云连一脚踹翻浮空。 云莲第四次听到浮空和落影过从甚密的报告后,亲自走了一趟浮空府邸。云莲修为大涨,刚出关的落影不是他的对手,是故云莲屏息凝神在屋外听了半响墙角二人都未察觉。二人越说越起劲,讲到偷梁换柱的如临,已经策反的青华大帝,仿佛一统三界指日可待。 就在这时,云莲气不过,一脚踹开门打了进去。屋内两人一个陨落已久,修为大减,一个干脆就没有修为,没几个回合就统统被云莲绑了回去。 落影被云莲一掌拍的不省人事,只好提审意识清醒的浮空。 浮空怒道:“陛下对你如父如兄,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云莲哈哈大笑:“真好笑,浮空你难道不知道我向来欺师灭祖,不念恩情?” 浮空想起魔界对云莲的传闻,只好默默无语的低下头。 云莲:“你们两个也算是情真意切,又同样能装蒜,不如将你们俩关在一处?也好全了你们的主仆之谊?” 正问话间,忽然有魔物来报,竟是青华大帝带着如临来了。 云莲皱起眉,原来落影是和天界勾搭成奸,难怪修为都没恢复,就敢急着造反。 青华大帝在天界资历不浅,不但年岁比游歌大上许多轮,满身修为也可以称得上是独领风、骚。放眼天界,从岁数和法力上,都能比肩的大概只有紫薇大帝一位。 这样一个能人,心气又高,大权落到小毛孩游歌手里,心中自然郁郁难解。久而久而,这郁结就成了毒瘤,这毒瘤越长越大,终于让他狠下心来勾结魔界。 其实,落影何尝不是如此,身为魔界开天辟地的魔物,怎么愿意臣服人下?二人由浮空牵头,很快达成共识。 奈何云莲不傻,九重天上的游歌也精明非常,阴谋居然提前败露。 为今之计只有一战,落影虽没恢复,凭着青华大帝和如临的实力,还是能轻松将云莲制服,再借用魔界的力量打回天庭。 青华大帝看着云莲,冷冷道:“云莲,落影是你师尊长,既然他已经重现魔界,你何不挪挪屁股,主动将位置让出来?” 云莲闻言哈哈大笑,转瞬身形暴涨,光芒大作:“我云莲的东西,从来就没人抢得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4 11:53:00~2020-02-15 11:4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绝世小甜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4 章 云莲话音一落,便纵身向青华大帝掠去。 青华一时不备,竟被云莲的气势所逼,连退几步后,意味不明的笑道:“小子,看不出你还有点本事。” 云莲冷冷看着他:“自是比你强些!” 青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如今的年轻人都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小子,就算你和游歌加起来,都未必是我的对手!” 云莲双眼一横,道:“少废话,是不是你的对手,较量过才知道!” “看住落影、浮空!”云莲对身侧魔物吩咐一句,接着用尽全力朝着青华一击。周遭顷刻飞沙走石,狂风大作,虾兵蟹将甚至被卷着飞了起来,在空中来来回回,惊叫连连。 只见青华仰着头,淡笑着,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攻击不屑一顾。 果然,青华周身忽地浮出一层金光,那些狂风砂石撞上这堵金墙竟然纷纷坠落下来。 青华站在金光之后,还不忘嘲讽:“小子,早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还不束手就擒。” 云莲一勾嘴角,并未答话,接着手上多出一柄长剑,寒光如瀑,光芒耀眼。 青华看清那柄长剑,笑道:“这剑论起来应该是魔界始祖落影的罢?” 自落影之后,历代魔尊皆以此剑为武器,也代表在魔界至高无上的地位权利。 云莲道:“现在在我手上,就是我的东西。” “哦?是吗?”青华轻轻一笑,又朝着浮空道:“落影打造的剑,能听别人的使唤?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浮空,你说是也不是?” 云莲心下一凉,忽就有了几分不祥之感。 那边浮空却如梦初醒,冷着脸答道:“多谢青华提醒,这剑不过是暂时寄存在他处而已,说到底,还是陛下之剑。” 云莲握紧剑,下意识道:“落影现在修为大损,能耐我何?” 话音一落,一直没有说话的如临笑道:“就算主人修为全失,他的器物,他的狗就能不认他了吗?”言下之意,将云莲比作狗,还说他云莲欺师灭祖。 如临边说边接过浮空怀里之人,默念口诀,一道金光自体内而出,不多时直奔落影体内。 “金丹!”云莲见这一幕,难以置信,喃喃道:“你居然为了他舍弃金丹?” “我的命都是陛下的,区区一颗金丹算得了什么?”假如临冷淡应道。接着,随着金丹消失,他也法力尽失,露出本来面目。 那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云莲并不熟悉。浮空看着对方却泪流满面,泣道:“叶绝......” 叶绝?云莲一愣,这个名字在魔界也称得上是如雷贯耳,曾是陪着落影南征北战的一员猛将,只可惜随着落影陨落,他也到了归身混沌的时候。原来,他竟然没有死? 那叶绝凄然一笑,道:“浮空,我们散了一身修为,只要齐天的寿命,等到不就是为陛下出生入死?一颗金丹而已,我还可以从头修起,陛下有了这颗金丹,却可以增加百年修为,不至于被黄口小儿一掌就打晕过去。” 青华冷眼旁观,只淡淡道:“你们魔界之人倒是有情有义。” 饶是云莲城府深,心也狠,见到这等变故,也有些不知所措。 愣神了不过片刻,那边落影已经悠悠转醒,见到面前的阵仗,自是揣测到现在敌弱我强,正是一击致命的好时机。瞥一眼云莲,立马端坐起身,准备打坐调息一番。 云莲见状,干脆绕过面前的青华大帝,暴起直取落影面门。 眼见着那剑到了落影面前,情形却陡然一变,手上的剑好似有了主见一般,卡在半空中,再不肯前进半分。 恰在此时,落影睁开眼来,平淡道:“云莲,若你此刻知难而退,我或许能饶你一命。” “知难而退?”云莲嗤笑一声,“抱歉,我哥从小没教过我这四个字!” 落影似是看到顽皮学生的师长一般,轻轻摇摇头,无可奈何道:“你以一敌二,根本没有神算,何必非要逞强?云莲,我曾经很看好你,现在也一样,但是我却不能将魔尊之位让给你,你可知道为何?” 云莲居高临下的斜睨着他。 “你欠缺一点。”落影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一字一顿说道:“不知进退,在谋略上是如此,在对战时亦是如此,就像现在,一味只图进攻,而不知适时的示弱同样重要。” 话虽如此,但叶绝修为到底略逊一筹,几个回合下来落影渐有些体力不支。 旁边的青华大帝也起身再次加入战圈。 云莲轻蔑一笑,道:“以二对一,你们天庭好公道。” 青华不屑道:“公道?我只知道胜者为王。” 话音一落,也不再废话,举剑和云莲缠斗起来。 青华修为在天界来说都是数一数二,和落影一联手,立马将云莲逼得节节败退。 眼看着云莲快要支撑不住,变故又生!祥云一片自天而降,强大的仙气步步逼近,竟是游歌和齐沐来了。 游歌站在云头,淡淡开口道:“青华,你背叛天界,该当何罪?” 青华手下一顿,不由分神抬头去看,趁着这个间隙,云莲一跃而起,脱离二人合围的战圈。 青华见云莲跑脱,大为火光,心想事到如今已无需再隐瞒什么,于是大笑道:“陛下,若你肯让位于我,我保证不杀你。怎么说,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游歌拉着齐沐缓缓落下,一身白衣却气势万钧,他负着手道:“若你现在束手就擒,我亦可以留你一命。” 云莲此时也走到齐沐身边,不见了方才狂妄的劲头,软绵绵道:“哥哥,有人欺负我。” 齐沐揉揉脑袋,低声道:“您老魔界至尊,在敌人面前撒娇,这成何体统?” 云莲眼睛又黑又亮,望着齐沐,良久忽道:“你想起来了?” 齐沐点点头,悲叹道:“这许多年来,你.....受苦了。” 云莲抓起齐沐手臂道:“哥哥,我不苦......你能回来就好......”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游歌蓦然有些不悦。 齐沐不知所以,只道:“对对,咱们得赶紧拿下他们。” 那边青华哈哈大笑道:“拿下我们?齐沐真君口气不小,吹得出这滔天的大话。” 游歌闻言,淡淡道:“在我看来,他不过是实话实说。” 云莲故意道:“方才青华说咱们俩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游歌,这可是真的?” 游歌冷笑一声,并没回答,直接纵身而出,直取青华命门。 青华没想到游歌忽然发难,被掌风逼着连退数步,堪堪站定后,不敢耽误,立马口念法诀,周遭金光再次暴起。 游歌笑道:“青华,这还是父皇传授于你的吧?既然他能告诉你这个法术,自然也会告诉我破解之法。可是青华,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真的用上!” 青华听闻此言似乎有片刻停顿,接着冷道:“原来他早有防我之心。” 游歌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念诀,一道银光寒如冷箭,离弦碎冰般急入光圈之内。 一侧云莲见之,信心大涨,不由连声叫好,接着也再运功力对上落影。 齐沐站在战圈之外,见四人你来我往心中暗自焦急担心,他飞升不久,没什么法力傍身,高手对决,只有观战的份。 余光一瞥,忽见浮空和叶绝两人正拿着什么东西,悄悄往游歌身后去,当下也顾不得修为几乎为零,暴喝一声:“你们要干什么!” 浮空和叶绝抱着必死的决心,根本没心思理会齐沐,自顾自的拿着手上的东西,一步步逼近。 浮空低声道:“叶绝,这法器是当年陛下费尽心血所做,能钉入元神,让人痛苦万分,现在游歌疲于应战,正是我们的好时机。” 那边的叶绝亦是一脸肃容,道:“浮空,一入战圈,难免被误伤,你我法力全无,很有可能就此身亡,你......后悔吗?” 浮空淡淡一笑,道:“为了陛下,又有什么可后悔的?” 二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进入光芒逼人的战圈。 游歌正在全力应敌,丝毫不知道危险已近。 二人战斗正酣,忽然听得齐沐大喊一声:“游歌小心!” 游歌转身去看,只见凶神恶煞的浮空和叶绝正向他扑来。 一时间,游歌陷入两难,退,青华势必趁机置他于死地,进,浮空和叶绝又不知会耍什么样的花招。顿了不过半响,青华和浮空二人却像商量过似的,同时逼近向他发难。 游歌只好一面抵挡青华的攻击,一面分神去看浮空和叶绝手上的东西,这一看,心中骇然,原来浮空手里拿着的是三界盛传依旧的霸道法器定神。在游歌的认知里,这东西仅存在于传说,乍然见到,难免吃惊。 浮空见游歌反应,勾了勾嘴角,知道自己此击必中。 就在此时,齐沐却从天而降,毫无畏惧的挡在了游歌身前。瞬息之间,不容多想,浮空收手不及,定神已入齐沐前胸。 齐沐四肢百骸要裂开般疼痛,昏死前,还是不免感慨,原来自私如自己,也会为了同一个人死两次。 那边游歌来不及反应,见到眼前变故,不由愣了片刻,下意识将齐沐接入手中,目眦欲裂道:“齐沐,你怎么这么傻。”接着猛地一挥袖袍,浮空和叶绝两人便如枯叶般飘了出去,恰好撞上一座小山,摔在地上半死不活。 青华没有放松,步步紧逼,冷道:“可惜了这根定神。” 游歌双目猩红,死死盯住青华,沉声道:“青华,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青华一笑,道:“游歌,你心神乱了。” 不远处的云莲留意到这边的变故,奈何一时也难以抽身。 战事再一次焦灼起来。 游歌和云莲都惦记着齐沐,心思飘忽,不其然露出几个破绽,反而落了下风。 就在这时,天地风沙大作,青华偏头一看,便瞧见紫薇大帝带着宋冠霖从天而降。 紫薇大帝修为比青华只高不低,他一出现,青华忽然乱了阵脚,急忙道:“紫薇,你就甘居人下?” 紫薇大帝没有回答,皱着眉看了眼奄奄一息的齐沐,对游歌道:“陛下,你若护不得他周全,以后不妨离他远一点。” 游歌望着怀中齐沐,心中亦满是自责和伤心。 宋冠霖叹了口气,道:“陛下,不必担心,我有法子。” 游歌双眼一亮,道:“什么法子?” 宋冠霖道:“陛下,您和紫薇大帝去扫除叛逆,齐沐我来照顾就好。” 紫薇大帝加入战斗后,青华很快便难以应付,连连败退。 那边宋冠霖掏出一颗丹丸,道:“没想到须弥真君这颗丸子会用在这里。这丸子能保你仙体,只不过以后你就没法再修炼了。” 齐沐昏睡着,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宋冠霖看一眼游歌,又道:“没有修为又如何?反正陛下也会罩着你。” 说罢,不再犹豫,将丸子喂入齐沐嘴中。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痛苦的收尾告诉我,以后开文绝对要有连贯性,一气写完最好,不然,啧啧,太苦。 ☆、第 35 章 没想到当日受尽嘲讽的一颗丸子,眼下却成了齐沐的救命稻草,从某种意义上讲,亦是游歌的定心丸。 那边游歌见齐沐好转,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下,同时对青华等人的恨意也更上一层楼,下手不由狠了许多。 游歌毕竟是先帝亲传,如今天帝,青华法力再高强,也难敌他和紫薇联手,几个回合斗下来,已经是体力难支,黔驴技穷。 云莲和落影的战斗也接近尾声,落影靠着叶绝金丹支撑到现在已是不易,本想定神能将小天帝制服,可谁料半路杀出个齐沐,居然生生替游歌挡了一招。 现在己方乃强弩之末,不由得心灰意冷。 云莲见状,逼至近前,怒喝一声,那柄魔尊之剑居然又回到他手中。 落影既惊且怒,连退数步,冷道:“连它也背叛我。” 云莲傲然而立:“胜者为王。” 恍然间,落影似乎有些不认识云莲,莫名地,他仿佛在云莲身上居然看到些许自己的影子。 云莲亦是笑道:“落影,你说我不知进退,确实,我是不知进退,可我就是靠着披荆斩棘的劲头,一路走到了这里,甚至将你踩到脚下。” 落影怔忡片刻,复又狂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好小子!魔界交到你手上,我也算能瞑目了。” 云莲冷冷看他一眼,一双眼里除了冷漠便是嗜血,丝毫没有半分两人曾为君臣,实为师徒的情谊。 落影对上这双无情的眸子,自嘲笑道:“其实你......比我更适合魔尊之位。” 云莲将宝剑扔给落影,冷淡道:“给你最后的尊严,落影,你自裁吧。” 落影呆呆看着自己打造的宝剑,还有自己辅佐过得云莲,终于仰天大笑:“好!你比我狠,我输得心服口服!云莲,但愿你能狠心到底!” 谁知,云莲摇摇头,却道:“我是要魔界,可我并非想要搅扰风云。” 落影见云莲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懒得再去同他打什么哑谜,直白问道:“那你如此拼命,又是为何?” 云莲居高临下,道:“人,只有站在高处,才能实现心中所愿。若我说,我想让魔界海晏河清,让魔族无人敢犯,让我兄弟不再会无家可归,你可相信?” 落影蹙起眉,好像从不认识云莲一般。 云莲摆摆手,道:“罢了,我同你说这个作甚。你只需要知道,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实现心中抱负。” 落影自知死到临头,一横宝剑,无限怅惘道:“罢了罢了,将死之人,管你那么多作甚!云莲,念在往日情分,我只求你一件事,放过浮空和叶绝。” 云莲摇摇头,神色淡淡:“他们差点杀了我哥,岂能放过。” 落影失神片刻,再次大笑起来,朗声道:“云莲啊云莲,但愿你能得偿所愿。”说罢,又吟道:“今朝身死恨难全,迟暮英雄若等闲。浮空,叶绝,咱们有缘再见。” 落影不在犹豫,一剑刺向心窝,瞬间光芒大作,耀然如白日初升,不多时,他便如金沙般散落天地,不见踪影。 气若游丝的浮空和叶绝见到这一幕,嘴边带着轻笑,亦是沉沉睡去。 此时,青华也被游歌击倒在地。 游歌将青华交给紫薇,转身飞奔至齐沐身侧。 齐沐尚在昏迷,不过呼吸已经平稳,胸口伤痕也已平复。 游歌想到自己虽为三界至尊,却屡屡让齐沐替自己挡剑,心口又疼又酸,只想劈山裂海方能平息。 游歌将齐沐揽入怀中,忽然漫无目的腾云而起。 紫薇等人无不大惊失色,云莲飞身去追,却让游歌猛烈的掌风扇了回来。 宋冠霖站起身,面色苍白的望着紫薇大帝。 紫薇大帝唇色惨白,额头青筋暴起,青华这时站起身,正要出言嘲笑,紫薇大帝一反手,便将他毙在当下。 云莲不解:“他们这是?” 紫薇神色凄怆,亦是踉踉跄跄而去。 彼时,他们还不知道,游歌和齐沐这一走,竟然再无归时。 三界风起云涌,白云苍狗,转眼间便是百年之久。 紫薇大帝坐了天帝之位,神仙们服服帖帖,无不臣服,而魔界在云莲的治理下,亦是欣欣向荣,繁华如人间一般。 两人心照不宣,明里暗里都在寻找着齐沐和游歌,可惜百年以来,竟是一丝音讯全无。 就在他们暗自焦灼之际,天界一处叫不上名字的僻静山洞中,有人悠悠醒转。 他一睁眼,守在身边的少年立刻坐起身。 这人就是消失百年的齐沐。 齐沐脸色苍白,睫毛轻颤,浑身疲惫不堪,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花开花落,便历两世生死。 接着看看四周,并非熟悉的云霄殿。 “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游歌容貌如初,见齐沐不说话,只是满眼慌张。 齐沐贪恋的看着游歌眉眼,轻声道:“百年来,你夜夜在我梦中,我怎么会不记得你?” 游歌情难自禁,埋首在齐沐胸前,喃喃道:“你终于醒了,终于!那丸子虽然有用,可你毕竟为定神所伤,这一睡就是百年。这一百年,我等的好苦,也好害怕......还好你醒了。” 齐沐勉强抬起手,摸摸游歌乌黑长发,回忆起百年前那场大战,惆怅道:“可惜须弥真君的丸子只可让我寿同散仙,齐沐怕是只能陪陛下数百年而已。” 游歌抬起头来,看着他轻轻一笑,道:“谁说你只能活数百年?” 齐沐一愣,隐隐觉得游歌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 游歌淡淡道:“我已分了一半寿元给你。” 齐沐猛地咳嗽起来,他脸涨得通红,半是惊吓半是感动,但还是郑重道:“你贵为天帝,若是分了寿元,法力也要大减,以后也不见得还能修炼回来,这怎么不可以!” 天帝法力微弱,镇不住天界,慑不了魔界,自古便是大忌。 游歌沉默片刻,骤然一笑,道:“天帝?你是说紫薇?” 这回齐沐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游歌兀自道:“分你一半寿元,我们便能相伴数千年,命数一到,我们还能一起归于混沌。生死不离,岂不妙哉?” 齐沐目视游歌,游歌亦是灼灼的望着他。 对视良久,齐沐耳根一红:“可紫薇......” 游歌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解释道:“我曾祖以前,天帝并非世袭罔替,而是能者居之,我不过效仿古制而已。” 齐沐心中感慨万端,思绪如涌。 他可以为了游歌舍弃性命,游歌待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无论做人还是成仙,能得一爱人如此,便是三界中头等快活之事。 从前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如今分了天帝寿元,能活数千年,可与爱人相伴,又怎会嫌时光太长? 他与游歌坎坷两世,如今终于修得正果,未来数千年,于他们也是弥足珍贵的弹指一瞬。 既然如此,何不秉烛夜游? 作者有话要说:结束想说 1.天界实力青华约等于紫薇,二者都略大于游歌,毕竟游歌年纪小许多,不是这些成千上万岁的老神仙的对手也很正常啦~ 2.落影和云莲没有谁是谁非,都是为了魔尊之位而已,落影自有他的可圈可点之处。 3.游歌和齐沐终于迎来大团圆,都说人生不易,神仙的日子也是不易,既然如此不易,何不秉烛夜游? 4.最近发愤图强,每天都是一大早起床,很晚才睡,把陈年老坑都填平了,开心,求大大们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