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秋日春朝 作者:林四多 文案 秦逸风对人群中的那一眼念念不忘,费尽心思四处去找,当他终于见到那个令他想入非非的人时,她的身旁已有了别人…… 但他不知道的是,她也暗恋着他。 在这世间,有些人的爱情,是要先失去一次才能拥有的 可惜的是,很少有人能把“失去”当作是“得到”的开始 世间的薄情不是因为无情的人太多,而是因为深情的人太少,熬不过水滴石穿的漫长等待。 文案将就看看吧,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一篇文。 这篇是2016年写的,因我尚且年幼,所以文略小白偶尔说教,但过后再看,觉得也挺有意思,平淡生活里感受地久天长亦是奇味。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逸风,林秋 ┃ 配角:杜子腾,苏玲玲,齐渊,陈念秋 ┃ 其它:初恋 一句话简介:双向暗恋的苦尽甘来 立意:宣扬积极向上的爱情观 ================== 第1章 想念 习习凉风、阵阵蝉叫,引得陈念秋嘴巴大张,真真是秋意惹人醉。 有人在她办公桌面上叩了两声。 念秋微眯着的双眼缓缓张开,这已经是她打的第九个哈欠了,伸手捂了捂嘴,才慵懒着对来人道:“做甚?”来人神秘兮兮瞧着她,“我听说,牟家那位孙子爷看上你了?” 她瞬时清醒了不少,瞪眼挑眉问:“听谁胡说?” “哪能胡说,可靠消息。人上一个女朋友亲口说的:又瞄上了别人。听说现在正四处托人打听你呢。” 念秋停下手中事,问:“当真?” “我周维安发誓。” 念秋虽狐疑,可看周维安一脸认真不似玩笑,心里不觉烦躁起来,那位牟少,她并不愿意多打交道。又听得周维安狐笑问:“诶,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听说往日夜夜笙箫的人,如今遁入空门半个月了。”念秋觉得好笑,只道:“你对人家这么感兴趣。” 周维安立刻板着脸瞠她,未几又逗趣道:“我天天守着个神仙妙爷,哪有功夫对别人兴趣。” 念秋被逗笑,看周维安摆弄着文具盒,便问她:“你们腾总最近又在捣弄什么新鲜玩意儿?” 周维安果然被她带着偏了题,摇着头一脸怪异的说:“那位哥最近像是中了邪,往日三天两头地整个新玩意儿带我们玩,最近正经得可怕,笑话都没讲过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女朋友气了。今天也是,一声没吭就走了。” 念秋嘴一撇,“这么早就走了?”周维安凑近她,像看怪物,“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念秋一惊,全然没感到时间过得如此快。周维安先瞥她一眼,才侧身望了望里间屋子里的男人,偏着头挑趣问:“你说,你这样工作到忘我,到底是他的幸运还是你的幸运啊?” 念秋心下一跳,扬手朝周维安打去,凤目狠狠瞪她,周维安却还一个劲地偷笑。她是胡闹惯的,快乐数秒就失效了,回想起自己的来意,认真问道:“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究竟听进去没有?”看念秋眉目茫然不以为意,她只好叮嘱说:“自己小心,最近在外面吃东西喝东西都留个心眼。” 念秋有一茬没一茬地应着,周维安微叹了声,“那些人歪门邪道多,你别不当回事,还有,必要时跟你家秦逸风说说。” 陈念秋这才抬眼,拍拍周维安的手,娇俏着微仰头说:“放心啦,我也不是吃素的呀。” 周维安无奈地回看着她,“别以为自己心眼多,牟家那少爷是出了名的胡作非为,连杜子腾都甘拜下风的。听那架势是不准备放过你,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应付。” 此时,兰齐正好走回了座位,周维安顿声,扬了扬眼,陈念秋便跟着侧头,见兰齐嗫嚅的样子,她笑着询问:“怎么啦?” 沉默了半晌,兰齐才喃喃道:“念姐,我可不可以先走?” 周维安先笑出了声,“兰齐儿,你们秦总通情达理,你害个什么怕?” 兰齐努努嘴解释说:“维安姐你不知道,每年到了这个季度,不知道什么原因,秦总就变得阴晴不定,所以我真的害怕。” 周维安古怪地“哦”了两声,陈念秋宽慰着说:“你有事就先走吧,要是头儿问起来,我跟他解释。”周维安接话说:“这下好了,有你念姐姐做担保,秦总刮风下雨都不怕了。” 兰齐呵呵一笑,“那可不是,秦总从来都只叫我兰齐,唯独对念姐叫念秋。” 周维安才不管念秋横她,犹不罢休地说:“干嘛啦,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公司上下谁不知道,秦总跟前念姐比腾哥还有效。”说完她又去跟兰齐求证,兰齐虽有心认同,此时却只敢笑不敢言。 念秋狠狠掐周维安手臂,周维安痛得叫出声,嘴里却仍不肯作罢,“我听腾哥说,你今年的生日礼物秦总都已经准备好了。” 念秋一惊,内里虽然欢喜,还是给了周维安个白眼,才道:“我喜欢他,光明正大。但是我不喜欢你们这样开玩笑。那些人在背后叽叽喳喳莺声燕语,闲人闲话我无所谓,可是我们所处位置不同,言多必失得有分寸。” 见她难得生气,周维安生了愧意,歉声求道:“不生气了嘛,是我玩笑开大了,过而改之,善莫大焉,走,我吃点亏请你喝酒去。” 陈念秋怏怏然道:“不去!”她起身,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我找我总裁去。” 周维安知她已气消,忙又玩笑道:“兰齐儿,还不快跑,念姐姐要告状去了。” 看着两人嬉皮笑脸地跑开,念秋哭笑不得,摇摇头转身朝里间走去。 办公桌前的男人微倾着身躯,右手抵着太阳穴,仰头正注视着什么。他实在不算是工作狂,只是立秋一过,每日都会待到很晚。不知道是这样的日子反而能让他精力更足,还是窗外那颗黄灿灿的梧桐迷了他的眼。因为他总是一望见那颗树就能定定地看上好久,所以她也时常顺着他的方向,好像这样就能陷入到他的沉思中去。 手指在门扇轻叩,见他幽幽回过眸来看她,念秋偏着头轻声笑道:“式微式微,胡不归啊?” 秦逸风像刚从一个巨大的梦中苏醒,他正了正靠椅,也不抬头,只淡淡地道:“一时忘了时间,你还在啊。” 念秋将文件夹摊开放到桌上,弯腰前倾时顺势瞥了眼他跟前的东西。她微笑着说:“头儿,展览馆的装修工作已按照您吩咐的修改好了,请过目。” 秦逸风闻言挑了挑眉,纤长的食指不经意间按下跟前手机的锁屏键。左手拿过文件认真翻看起来,“嗯,你安排一下,明天我要去看。”见她抿着嘴似笑非笑,他出声问道:“怎么了?” “头儿,时间不早了,是不是回家休息。” “我不困,”他仍低头看着公文,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又说道:“你下班吧,让秦天送你回去。” 念秋心里一暖,突然生了个主意。她绕过桌沿靠在他椅子边,俯身握住鼠标,轻点了两下。 望着熄掉的电脑屏幕,她侧脸去看他。秦逸风对她确实比对其他人都好,所以她总敢放胆跟他闹,但此时见他眉峰微隆,一时间竟也摸不准他会作何反应,心里不禁忐忑不安起来。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他话里是带着怒气的,可嘴角那丝转瞬即逝的笑意,让她月牙般的眼睛随即笑了起来,她伸手便朝秦逸风胳膊挽去,嘴里嚷嚷道:“走咯走咯,下班了下班了。”她蛮劲倒大,秦逸风整个被她带了起来,任由她拉着。 念秋美滋滋地圈着他胳膊朝门外走,路过衣架,却不知怎得两手徒然一空。她忙抬起头,见他竟已经先跨出一步,展臂取过西装外套来,平整地搭在刚刚被她抱着的那只手臂上。 她柳眉一翘轻哼一声,还没来得及腹议,就听见秦逸风说道:“上次那个酒会,老牟的孙子说是想认识你,托人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了。最近太忙,没顾上这事,等下让秦天回人家,说承了。” “别呀!”念秋吓得连忙跳了起来,寸长的高跟鞋差点没踩着自己的脚。她“呀”地低叫了声,顾不上疼,两三步跑过去控诉道:“那孙子是个集邮癖,我哪里有福消受。” 上次席上,她原本好好坐在角落嗑瓜看戏,瞧她老板如何施展法术,巧过水帘洞,唐僧肉不失。看得正起劲,不知哪里冒出一道讨厌身影,挡住了她视线。刚想咒骂是谁这么不长眼,却被声后一道娇柔的女声抢了先。她才知道原来面前立着那位是牟氏集团的少东。听说这孙子横得很,败了祖上几座山的本,把他家老爷子气得差点没提前心肌梗塞,却又不舍得打不舍得骂。 本着惹谁不惹小皇帝的准则,她决定主动退到后面去别耽误人家调情。 哪知刚移开一步路,手就教一股男子的力道扣住,随之而来的是欠揍的痞笑,“美女,赏光跳支舞?” 她心下咒骂“跳你祖宗”,面上却不得不笑得礼貌又恭敬。她伸手搭上自己被人握住的手,轻呼了声“痛”。没想到那孙子还真怜香惜玉般就势她推手放开了她,她趁机往后退了两步,对一旁的女人巧笑说:“美女,赏光跳支舞吗?” 闻言,女人先是一怔,恍惚了几秒才眸含春光地冲某位少东家点了点头。她仿佛极为他高兴,邀功般地对他讲:“美女答应了。”说完立马就溜了,全然不顾后面眼里含刀的杀意。 “你能耐,把人收拾顺服了,”秦逸风一双黑亮的眸子饶有兴致地盯着她,面不改色地说:“听说现在是半步闺房不踏,山珍犹不食味,整天就惦记着你。” 念秋立马摆手,嗤笑道:“惦记我,怕是惦记着报复我吧。” 她说完立马偏着脑袋去觑他,秦逸风却什么话也不说。她只好带着三分委屈道:“那孙子上次把我们景山的合作项目搞砸了,看在他家老头面上,我们不是损地又赔钱,也把这面子给给足了嘛。怎么着,割地赔款完了,现在还要送美人啊?如此不平等条约,我们精明的秦大老板怎么会同意。”她一边说着一边冲他眨巴眨巴眼,眸里盈着一汪清水,映着灿黄的梧桐叶,美丽极了。 这回秦逸风倒是笑了,他大掌顺手把凑到自己跟前的脑袋一拧,冷冷说:“下回他要是亲自来找人,我可说不准还会不会救你。” 听见这话,念秋刚乖乖回归正位的脑袋瓜顷刻就又凑了回去,“怎么还有下回?” 秦逸风斜了她一眼,仿佛理所当然的道:“听说这回是真认真了。” 秦逸风是没工夫捉弄人的,念秋当下就慌了,隔了好几秒才说道:“这些富家子原来吃的是这套啊,”她恍然大悟般点着头,又连忙扭头去看秦逸风,微眯着眼疑惑问道:“我是不是该换这种方式对你啊。” 秦逸风雷打不动的脸上露出丝苦笑,他微叹了声,仿佛无可奈何地说道:“我欠老爷子一个人情,趁着这次还了也好。” 念秋赶紧认错,脱口就道:“我错了,”她嘟着嘴,食指抵着双唇,不开心地说:“我闭嘴。” 秦逸风逡着她看,她便调皮地攀上他手臂,“老大,我当初虽窥探于你的风姿,可合同我是认认真真看过才签字的,没签过卖身契。” 尽管秦逸风对她时不时的不正经已经习以为常,此时还是鼓起手指关节在她脑门上敲了下,一点没留力,可念秋却欢欣地嘻嘻笑起来,耳边听见秦逸风说:“周末在牟家有个饭局,你跟我一起去。” 念秋急道:“怎么又反悔了?” 秦逸风看也不看她,径直坐进车里,见她还愣在原地才不疾不徐道:“原本是要带沈星一起的,你若不想便可不去。” 念秋微怔,不过须臾便旋即笑开,她知道这混水她是淌过去了。前方秦逸风阴晴不定的声音又传来,“你要自己走回去?” 她怔愣住,茫然“啊”了声,见秦逸风拧眉,“那还不上车。”她才傻傻反应过来自己还杵在车门口,赶忙缩进了车里。 一路上,秦逸风默不作声,明明之前还说不困,现下倒假寐起来。念秋也不顾会不会吵他清静,放开嗓门跟秦天扯东扯西,拉扯到这会儿,终于听见秦逸风幽幽地问了声,“这样就能梦到吗?” 陈念秋扭头回:“是啊。有一种说法,你之所以会梦见一个人,是因为那个人在想你”。 秦天哂笑:“废话!那我要是梦到娜塔丽。波特曼也是因为她在想我咯?逻辑不通。” 念秋不以为意,“有什么想不通的,你喜欢她就天天会想她,因为被你想着,她做梦就会梦见你。当她梦里反复出现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她自然就会想你到底是谁,反过来你就梦到她了,很通啊。”陈念秋自圆其说的本领一流 秦逸风不禁一笑,再次闭上眼。 秦天犹自分辩着,念秋只左进右出,全部精力都仔细打量着身侧的人仿若是因为愁思而不断跳动的眼角。 跟在秦逸风身边数年,他有胆识、有魄力。她喜欢他行事的方式:当机立断;喜欢他待人的态度:虚实有度。他成熟稳重,也幽默风趣,他有他这个年纪可以有的一切成就,有肝胆相照的兄弟,有兼济天下的胸襟。除了没有正式的女朋友,他是一个正常到近乎完美的男人,完美到没有欲望。 然而只有在这个季节里,她才会看到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愁绪,譬如此刻眼眸的流动,譬如方才手机屏幕上的照片,让念秋觉得其实她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第2章 照片 依照秦逸风的吩咐,念秋和秦天驱车到展览馆验收布置效果。秦天家从爷爷辈开始就一直跟着秦家做事,这在秦家那样的世家背景里不是什么稀罕事。思忖着秦天铁定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念秋起了打探的主意,她“诶”了声,神秘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头儿为什么看到一张照片就会特别落寞失神?” 秦天漫不经心回:“什么照片?”念秋急匆匆道:“就那张,一个女孩枕在手臂上熟睡的照片。” 秦天侧目看她:“谁说的?” “我自己看到的,只要他觉得累了就会拿出手机,看着看着就会闭目,愁绪满腹的样子很是奇怪。”秦天摆首:“我不知道。”念秋全然不信:“你不知道?”她斜睨着他,神色古怪地问,“头儿,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秦天“啧”了声,他虽不知她在瞎研究什么,但他知道念秋对他老板的心思,温言相劝说:“你最好不要剃头担子一头热,总裁私事你我都少过问。你这性子最好收一收,到时候惹出什么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言毕,念秋也不乐意了,“我还用你教!不说就不说,懒得理你。”她将身子一侧,望窗外发呆去。 虽说那只是张网络上随处可见带着柔光的美人图,她倒不是觉得这照片有什么特别,但却是情真意切地想要弄懂他的秘密。虽阻止自己不问,却控制不住要去想。 秦天用手肘抵一抵她,念秋不悦地转过身去,见秦天关切地道:“前面那位像是牟家少爷。”念秋眸里泄了光,她也看见了,那冤家正不偏不倚挡在他俩的去路上。 牟家少爷倒似十分欣喜,隔着距离就朗声道:“我说什么来着,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念秋轻笑,声音洋洋盈耳:“牟少年壮气盛可以四处不务正业,见面自然不难。” “见面是不难,只是……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啊。”他有意把尾音拉长。 秦天默默看着两人剑拔弩张,陈念秋眼尾上扬,并不接话,那牟少也不生气,继续笑说:“不过说到不务正业,可比不上你们秦总,办画展。” 念秋虽投眼刺他,但嘴上笑意半分未减。也确实,金融巨子无端端要办个人画展,她自己都能说出一卡车不好听的话来,可她能把这些至理名言从嗓子眼里咽回到肚子里去,也就不能允许其他人说出来,她似调侃地说:“如果一切精神价值都缩减成了实用价值,那做人和光秃秃的赚钱机器有何区别,毫无生趣。” 她本想揶揄他,不料那厮却鼓起掌来,还俯着头看她,笑得肆意,他高昂着声道:“我就说我们合得来嘛!看来我跟爷爷要了这个文化创意园,确实明智。你和我,心意相通啊。” 看他笑得狡诈,念秋直想给他一拳,面上却敬问:“这一块地皮是你家的?” 他玩味着点了头,“你们秦总鼓舌掀簧说动我家老爷子卖了一馆给他,这沧海一粟取得妙呀。原以为他会以德报德,谁知道周末家宴他竟带着你来,一点面子都不给。”他敛起笑,眉目严肃地瞧着她。 念秋不明他是嘴上玩笑还是祸根心种。识时务的事她做得来,如果因为自己给秦逸风招惹个冤家得不偿失,于是赔礼道:“若是以前开罪了牟少,我今天正式跟您道歉。都是我无知不懂轻重失了分寸,如有唐突绝非有心之失,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他一时失神,凝着她看了好久,才道:“你放心,我知道秦逸风有女朋友。”念秋倒是没料到他竟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有女朋友却把你介绍给那群老古董认识,原因我也清楚。这样我就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了,毕竟会失了牟家体面嘛。不过,我原本就没打算要对你做什么,我喜欢你,认真的。”他笑了笑,手掌在她肩头重重一按,低头附在她耳畔沉声说:“你喜欢秦逸风,但记住不要太上心,”见她明显一惊,他才接着说,“如果你哭了,记得来找我。” 望着他扬长而去,秦天饶有兴致地说:“都传牟家少爷‘名不副实’,今天看来倒像是传闻有误。”念秋悠悠地侧过脸问他:“他名字是什么?”秦天回她:“牟长伋。” 不巧园区临时电路检修,他们没法做验收,于是草草结束回了公司。等电梯时正好遇上了沈星给秦逸风送完下午茶,从楼上下来。 念秋回到办公室,果不其然一群人正吃得起劲。兰齐最先看见她,愉悦地招着手,“念姐,快来,有蛋糕吃。” 念秋朝座位走去,刚走出两步肩膀就被人从身后圈住,她回头去看,背后戏弄的声音已传来,“哟,山中无老大猴子称霸王了,这才几点茶话会就开起来了。” 兰齐赶忙从盒子里取出一块恭敬递过去,“杜总,你最爱的草莓口味。”其他部门几个人赶紧提食闪人,杜子腾随意扯过张椅子,屁股一放说道:“兰齐儿,懂事。”喂了一口,才问:“谁买的?” 周维安随口答:“秦总新女友。” 杜子腾扯过一抹邪笑,“你们这群顽猴,蟠桃都敢偷食。”他说着人,自己偷食的动作却是一刻没停。 念秋在一旁道:“兰齐儿,我下午有事,你帮我去头儿东区的公寓里取副画带到展馆去。”兰齐应着,杜子腾插话道:“这些你准备怎么跟你老大交代?” 念秋这才不情愿地看他一眼,“杜总,上次就是您,怂恿我换掉头儿的点心导致我被骂,您不会这么快就忘记您的丰功伟绩了吧?” 杜子腾笑道:“没忘。腾哥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噙泪恨我的模样,还有些怀念呢。” 杜子腾爱捉弄,念秋向来不跟他一般见识。于是兰齐帮腔道:“杜总,我们老大的口味你最清楚,常年雷打不动两件套,这些东西我们不主动吃,也会被他逼着吃的。你就别再拿我们玩笑了。” 周维安在一旁煽风点火,“我们秦总还真是孤儿胃口。” 杜子腾不依不饶,说:“你们就能肯定这新女朋友不能改变他胃口? 念秋将笔杆往笔筒一掷,“杜总你们办公室是有跳蚤膈应人吗,一个个没事都往我们这里蹿?” 杜子腾暗笑:“哎呦,还生气了。”周维安也是个不闹不欢的主,跟着调侃:“老大你看你这殃及池鱼的,牵连我们都不被待见,我们先闪了,你自求多福。” 杜子腾犹不解趣,招呼着:“走吧走吧,我再玩会儿。”念秋便问:“杜总,还有什么吩咐。”杜子腾笑:“不不,我等着你吩咐,”他笑得怪异,“你今天不是去展馆了吗,你就没有问题想问?” 念秋全然不懂杜子腾是何用意,忽然听见兰齐为难道:“念姐,这里没有秦总公寓的钥匙啊。”念秋回忆起接到秦逸风电话是在家里,她把密码随手写在便签上忘了带出来,眉眼一转对上杜子腾,婉声对兰齐说:“问问杜总,他无所不知。” 兰齐会意,偷笑道:“杜总怎么会有秦总家的钥匙。” 杜子腾果然不屑道:“嘿,本爷还就是知道了,赶紧拿笔来记好了,密码我只说一次。” 次日念秋顺利开始验收展馆陈设,展示的画以风景建筑居多,很多都是秦逸风大学校园的风光图。初次见到这些画时,念秋内心还抓毛了半天,秦逸风这总是出其不意地优点释放,还个个优点轰炸都能炸到她枪口上。 查验好灯光后,她细细欣赏每一幅画,仿佛能触摸到他的青春。这种感觉有些奇妙,像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明明很远、却又很近。她激动不已地一幅幅看着,直到看到那副不期而遇的人物像。 这幅画三个月的准备时间里她一次都没见过。 足足愣了一分钟念秋才回过神来,不仅仅是因为这张最简单的人物素描图摆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还因为那画上的人,她认识。 第3章 名字 画上的人,也是照片里的人。虽然每次都是匆匆一瞥,但她肯定就是照片里的人。自己怎么会傻到认为秦逸风看的只是一张催眠图片。 他对每一任女朋友都照顾体贴,却不给爱;他对她时刻关爱呵护,却不谈爱。年过而立、功成名就,却不婚;芝兰玉树、剑胆琴心,却不爱。这一刻,一切好像都有了解释?不爱,是因为爱?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抓过秦天就问:“画上的人是谁?” 秦天大惑不解,脱口回:“我不认识。” 念秋心乱如麻,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想往上爬却找不到着力点。她回头看着秦天,“我要回公司。” 秦天很快明白了她的心思,只问:“你想做什么?”念秋说:“找杜子腾问清楚。” 念秋从不掩饰自己对秦逸风的钦慕,她知道身边的人都知道,可她不在乎。她一直就很简单,她只是想让喜欢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意。 爱不就是应该张扬、直白、大胆吗? 如果喜欢是一种心意的表达,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直到这一天结束她才终于认可,爱也可以隐忍、婉转、深沉。 “坐。”杜子腾丝毫不诧异她的突然闯入。 念秋固执站着,“请告诉我。” “坐下再说!” 面前的人难得严肃。念秋乖乖坐下,等杜子腾开口。杜子腾倚靠在沙发旁,半晌才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时时都在告诉我他对我很好。” 杜子腾笑道:“我只说我看见的,至于他为什么对你好,我怎么会知道。” 念秋轻柔地道:“腾哥无所不知不是吗?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最了解秦逸风,我想除了秦逸风肚子里的蛔虫,恐怕就是杜总你了。” 杜子腾也不再打官腔,他在沙发另一头落座,徐徐道:“你想知道逸风为什么会对你好……最开始,是因为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杜子腾点点头,“还记得你来公司面试,他问你的问题吗?” 念秋眼睛微微往左看去,几年前,艺高人胆大她辞了上一份工,来到全市最热门的金融公司求职。凭借着名校毕业生的身份、500强企业的工作资历和不俗的口才气质,她过关斩将顺利得到了最后的二分之一机会,她近距离见到了业内人口口相传的那位叱咤风云的天之骄子。 她自信且骄傲,在她看来,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开始。在优秀的人身边她才能成长为优秀的人,所以要跟就跟王者,这是她的人生信条。 年轻气盛,她毫无畏惧地挺身站在偌大的办公室。眼前的男人帅而不显、威而不露。在心中将她听到过的事迹与面前的人一一对照起来,当下她就无比确信,这个人,值得她景仰。 尽管内心雀跃,她也还来得及内腹重梳了下来之前准备好的漂亮答话。结果,他一开口就问得她目瞪口呆。不是问题太难,而是他一本正经地问她:“你的名字叫,念秋?” 她傻眼,只得下意识地点点头。这不按常理出牌让她有了少许慌乱,却没想到他的第二个问题更是让她始料未及。 他比第一次更要认真地问:“为什么?” 经历过第一问的面部表情管理失败,这次她倒是沉着自如了许多。毕竟是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的人,哪还能傻第二次,深呼吸一口气,她缓缓笑道: “我从父姓,妈妈单名一个秋字,5岁前我不叫这个名字。”看他听得似很入神,她娓娓继续道,“简历上有写,以前叫陈爱秋。寓意嘛,是爸爸对妈妈爱的见证与承诺。只是后来,妈妈突然病逝,爸爸就给我改了名,他说是想让天上的妈妈知道,我们会一直思念着她。” 念秋说完这动情的一番话,才好整以暇地直突突盯着数步之外的秦逸风看,等着他的无厘头问题。 可秦逸风却似陷入了沉思,半天没说话。念秋心里捣鼓,半分也揣摩不到他的用意,正在她愁眉不展准备豁出去的时候,却听到他浑厚纯净的声音,“明天九点到人事部报道,有问题吗?” “我就在想,你这么古灵精,怎么会不好奇堂堂一总裁面试助理,会无聊到就光对人一名字感兴趣?”杜子腾似嘲非嘲对她笑着,痞气不改。 陈念秋泛着光的眼珠直直投向杜子腾,语气倔强地问:“她叫什么?” 杜子腾摇头,“其实除了名字,你跟她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他自顾自地说,“你还想知道什么,等齐渊来了告诉你。” 念秋不愿再去想这些年发生的总总,只想听他慢慢讲他和她的故事。 第4章 初见 引子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啊!”杜子腾两眼发着兽光,顺着川流的人群来回扫射。 “色胚!”一旁的高行扔下句中肯的点评,顺过杜子腾面前的食物兀自吃起来。 对坐穿着蓝衣看起来还稚气未脱的小男生倒是跟杜子腾一样兴致高涨,他食指指准一个方向,呲牙道:“二哥,看那个,”露出门前两颗可爱的虎牙,“黄衣服的。” 色胚杜顺着方向看去,上下打量两三秒,旋即赞赏地点了头。他抬手端起杯子热酒咕咕几口下肚,挥手摆了摆眼前的刘海,起身欲走。 虎牙连忙问道:“二哥,干嘛去啊?” “陆明……”杜子腾俯身拍了拍蓝衣小弟的肩,说道:“猎物在前,猎人自然要开弓了。” 色胚的话惹得高行摇头笑,对着陆明解释说:“你二哥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色胚和高行相视一笑,爽快地掏出钱包帅气地夹出几张毛爷爷压桌上,“各位失陪了,这顿算我的,先走一步。” 眼见杜子腾走了出去,陆明心痒好奇地不行,扬声追问:“二哥,你计划怎么做啊?”杜子腾侧转过身来,眉间一挑,十足痞气,抑扬顿挫地说:“告诉她,随哥今夜枫林晚,便引美女上碧霄。” 陆明听后嘴张大得能吞下一只盆,一脸见到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十八罗汉,反正就是祖师爷的崇拜模样。转过头来,想问他二哥平时都是这么能耐的吗,却看到身边的白衣男生置身事外地望着某处,陆明推了推他的肩,嘴里喊着:“三哥、三哥……” 秦逸风被推得回过神来,顺着喝了口啤酒,才若无其事般转头看向陆明。陆明却更加狐疑地盯着他,询问说:“魂被谁勾走了?” “小秋,发什么愣呢?”向婷婷朝身边穿着雪白蕾丝连衣裙的女孩问道。 “没,”林秋把掉落下来的头发往耳后别了别,摇摇头。见向婷婷手里提着袋子,便柔柔道:“买好了?那我们走吧。”“嗯,不知道小白好了没有,我买了泡芙,”向婷婷说着就把黄嫩嫩的泡芙往林秋嘴里一放,“先喂你吃一个。”然后挽着林秋的手朝前走去。 三人原本是一起来北门觅食的,无奈人流太充足,三人只好分头行事以节省时间,她们俩个买吃的,苏玲玲去买姨妈巾,定好结束后在超市聚头。她俩到达超市门口,就看见那位上着T恤、下身热裤,露出雪白肌肤的妙龄女子,双手插袋目露凶光,嘴里气急败坏地低吼着:“老娘这一周都不会出这北门来了。” 到底是什么惹得这大小姐发这么大脾气?林秋和婷婷互相望了眼,神色会意地点点头,一致认定肯定是因为一年一度的开学季。 窄窄的街道上密密麻麻都是些刚出温室,娇艳欲滴迫不及待想要绽放开来的花骨朵。原来就人满为患的北门,现在更是水泄不通,挪都挪不开步。人还见什么都兴奋,叽叽喳喳、噼里啪啦,买饼等了10分钟,买只烤鸭愣是排了半个小时。当你习以为常的东西却被其他个体当成新鲜玩意来打量把玩的时候,感叹其幼稚无知被称作人之常情。 向婷婷挽过苏玲玲手臂,感同身受地呵斥道:“哪来这么多人,有这么新鲜吗?” 苏玲玲凶神恶煞地说:“要是杀人不犯法,这些蠢蛋我早杀光了。” 林秋深知小白这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要是不犯法,她真会,便逗她,“精神病不会判死刑的。” “哎呀~”苏玲玲终于眉开眼笑,一手搂过她脖子,学着林秋语气,“那我到时就说……你是主使。”林秋笑道:“我冤枉。” 刚说完本想推开小白调皮的手,却看到一旁的向婷婷嘟着小嘴,就哄声问道:“怎么了?” 哪知向婷婷却十足委屈,可怜巴巴说:“我才委屈,”边说还边斜她俩,“做坏事总是不带我。” 小白被她逗得哭笑不得,一个弹指神功点在向婷婷肉肉的脑门上,宠溺着道:“明天去看经管学院打球,带上你好不好。”向婷婷一听看球,立马兴奋起来,踮起脚张牙舞爪想去揉捏小白玉脸,头点得跟泼浪鼓似的,嘴里嚷嚷着,“去去去,我当然要去。” 小白眼多尖锐的人,还没等向婷婷的爪子上升一公分,秀臂一展就把向婷婷的身体给强压回了地面,微笑着说:“看我多好,好事儿都想着你。” 向婷婷憨憨傻乐,回头问林秋,“小秋呢,跟不跟我们一起看球,书少看一天也不碍事的。” 苏玲玲却抢先回道:“小秋什么都不缺还陪着你来北门买东西,你还不知足啊,”又摆出诡计多端地样子,悄悄说道,“再说,你跟小秋一起去看球,你要看上了哪个帅哥,人帅哥先看上小秋了你不是亏大了?” 向婷婷飞快点头,认可说:“有道理!有道理…”她突然窃笑起来,“小白,你确定明天是校队吗?” 苏玲玲正冲林秋得逞地笑,闻言,转头对向婷婷连说数十声“是是是”,惹得向婷婷直踮脚捂她嘴巴。 回宿舍的路上又路过了枫林晚,每次路过,林秋都会稍尴尬地注视一眼,自己都觉得这样很奇怪。 还记得大一刚入校和寝室几个逛北门,看到北门外隔三五步路就会有一家宾馆,她很是奇怪,因为实在是不懂,这周围都是学生,学生又住宿舍,那这些宾馆除了接待些学生父母,如何营生呢。 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少不更事,又想起第一次看到这宾馆的名字时,小白用勾魂的声音背诵出那句诗后,自己跟婷婷、大象恍然大悟、欲说还休的样子就不觉好笑。转眼这就已经是第二个年头了,都说大学应该是花枝摇曳、迎春招展的季节,可是她依然活得风平浪静,人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能留在记忆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时光正好、青春年少,那时的我们谁不说好。只是,时光易逝永不回,青春易老情难再,不知道那枫林晚还在不在,是不是还能让人想起“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第5章 再见 第二天,日头正烈,口干舌燥的,秦逸风随便进了家街角的咖啡馆,准备买杯冷饮解燥,却不料突然看到了什么神奇的东西。 咖啡馆暗暗的角落里,有个人坐在那儿微微侧着身子,左手背轻轻抵着脸颊,小巧的右手小指轻轻翘起,阅读地极是专注。浅笑嫣然露出右侧脸颊上不太显眼的酒窝,食指和中指在书页的右上角缓缓摩挲着。 他四周的空气陡然就散发出缕缕幽香,清气环绕淡淡的像一株雏菊的味道。这香气仿佛侵入了他鼻腔,瞬间迷了他心智。秦逸风定在那痴痴地远望,在店员数声低喊中才失措地回过了魂。 他找了个位子坐下,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杜子腾的电话没等到一分钟就打了过来,他不在意地按了静音。今天答应了杜子腾打球,不是什么非打不可的比赛。电话连绵不断,杜子腾死缠烂打的性格他再熟悉不过,想着大不了回去挨他几拳,他果断关了机。 夏秋之交天气最是阴晴不定,太阳像是在玩躲猫猫,一会儿放晴一会儿放阴,不免让人变得昏昏沉沉。 秦逸风现在坐着的位置,视线刚好对着她,这种位置,就算一直看着前方,也不会叫谁怀疑。不过,现下他也不用担心会被她发现,因为她正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昨天第一次见她,他就是在陆明的吼声中回过神来的,今天,第二次见,也没好到哪里去,这样想着秦逸风不禁轻笑出声。初见惊艳、再见依然,这样静静坐着,默默注视这一个人,忘记了时间流逝,为她心动,因她微笑,这种感觉,很新鲜。 他招手想请服务生帮他续杯,一侧头才发现桌子旁站定了两个人。被陌生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秦逸风有些不耐烦起来,正要出声之际,却听见其中一个短发女生先开了口,低回轻柔地问道:“请问,我们可以坐这里吗?” 本能地便要开口拒绝,可视线带过对面的时候,秦逸风瞬间改了主意,温和说了句,“请便。” 就在刚刚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她竟然已经醒了,还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看,虽然秦逸风不确定她眼神聚焦的地方,但他确确实实被她突如其来的注视弄得有些慌乱,忖度着面前坐两个人,倒是个不错的幌子。想到自己竟然会感到慌乱,秦逸风不禁自嘲地笑了。 看他笑着,两个女生也大了胆,跟他搭讪。秦逸风也算礼貌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去看她,她却没了先前的平静,垂着头忙乱地在包里翻找着什么,末了像还是未找到,便把包里的东西一个个摆放到了桌面上。他急切想知道她是怎么了,直到面前的长头发女生不停地把玩桌上钱包的声音让他又起了些许烦躁,秦逸风才恍然大悟,伸手招来了服务生。 店员小妹没数秒就笑着跑了过来,接过他手中的纸条。待看清楚纸上的字后笑容微微停滞住,不由地朝斜对面多看了两眼。秦逸风微沉的声音低低传了过来,“请帮我把这个交给你们店长。”小妹轻轻点头,回了声“好”。 没过多久一个顶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就去了林秋卡座,谈笑了几句后林秋就走了。小妹也端着杯饮品过来,一边把杯子端正摆放在秦逸风面前,一边甜甜说:“店长说,托学长的福,今天生意很好,这杯是他请你的。”说完,她又从托盘下抽出了张杯垫,轻轻推到他跟前,“这是学长你要的答案。” 相较坐上两位女生的茫然不知,她就清明多了。原本今天被临时叫来上班不能去看球赛,她非常不悦,哪知道他却没去打球,还在这坐了一下午。她偷偷拍了张照片发在网上,就引来这么多人。不过这位学长似乎是有新目标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伤心。刚刚看到纸条上的东西她内心砰砰直跳,不由自主就多看了好几眼那个每天都来的学姐。他让店长借问答游戏给那位学姐免单,虽然不懂他用意,但是当时店长去到学姐那里时,她确看得清清楚楚学姐被解救般的轻松。杯垫上的问题她也偷偷看了,他问:真正的爱情是什么。 伤春悲秋,今年这四季好像格外分明,把情绪也渲染开了。 世界真的很小,小到不想见的人天天见到,世界却真的很大,大到想见的人怎样都找不到。 这两天杜子腾老是觉着秦逸风不对劲,球也不打,趴也不去,成天就往一家咖啡馆一坐就半天,今天终于让他给逮住,秦逸风却盯着张破纸写写画画。杜子腾一把抢过纸片来,想看个究竟,却不想立马被秦逸风厉声喝道:“放回来!” 杜子腾被吓一大跳,差点没蹦起两米高。两人从小玩到大,彼此的脾气秉性再熟悉不过,知道秦逸风是真生气了,杜子腾乖乖把纸片放了回去,委屈巴巴的低吼:“吓老子。” 纸是那天林秋遗留在咖啡馆桌子上的,纸片上面写了些字,却不太能让人看懂是什么意思。倒不是字太生僻,而是字有长有短、有胖有瘦、还有正有反。 一共12个字,从左到右分别是:匙杯见夜枕意林归暮月望来。 “搞什么研究?”杜子腾不怕死地把头凑过去询道,不知道该说他心眼大,还是脸皮厚,总之你没办法对他生气超过一分钟。 秦逸风实在是不懂纸条上的意思,破罐破摔或许傻人有傻福,这色胚能帮上忙,便把纸条摊在手心问他:“什么意思。” 色胚倒是看得认真,隔了许久才认真问道:“这个字认什么?”这话一出,秦逸风立马悔不当初。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望着他,杜子腾还毫无察觉地认真研究着。“怎么这字还有高矮胖瘦啊,横七竖八的画画呢,”说着他碰了碰秦逸风手肘,“诶,认真的,这个字认什么?”他指着第三个字问道 “ 见,”秦逸风毫无灵魂地回答他,满脸写着“你是认真的吗”。 “见?”杜子腾仿佛对这个答案十分不满意,皱着眉头又问:“那为什么见的‘人’在外面呢?” 这回倒不怪他问这么蠢的问题,因为这个“见”字,写得不一般,上面的屋檐完全没有包住下面的“人”,秦逸风脑子里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一把扯过纸片,嘴里不知道絮叨说着些什么,杜子腾只知道他现在的笑容里带着光。 突然听他问道,“今天几号” , “不知道,”杜子腾弱弱地回他,“我只知道今天是中秋。”。出来玩就是要左拥右抱,谁要管他今天几号。 一把抓过手机,“八月十五,月圆之时。”秦逸风笑意愈加明显,他拍了拍他兄弟肩膀,“你还真是个天才!” 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杜子腾一脸生无可恋相,鬼哭狼嚎道:“你又去哪!” 第6章 寻觅 八月十五月儿圆,这团圆夜的月光显得格外明亮,虽然隔着很远,却照得人视线更加开阔,像恋人的注视,也像亲人的怀抱,温柔缱绻。 秦逸风回到宿舍,寝室的人都还没睡。杜子腾看到他被月亮照得自带柔光的脸,一边提着裤衩一边跑过来坐到他旁边,连珠炮一样噼里啪啦说不停,“你干什么去了?泡妞去了?对不对?肯定,我打保票。” 等了半天,才听见秦逸风慢悠悠问:“什么信息都没有,要怎么找一个人?” 这一问杜子腾可来了兴致,用他的表情来说是可以上天的兴致。杜子腾盘腿坐进藤椅里,着急地追问:“什么人,什么人,腾哥来找啊,”边说边一抽一抽地咯咯笑, “女的吧。” 秦逸风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我说你这几天都背着我干什么去了,在个烂咖啡馆坐着干等有个屁用,屁股都能坐出痔疮了……”杜子腾说得倒是开心,只是一对上秦逸风刀子般的眼神,就立马怂了,干咳一声,才道:“咳,诗词歌赋那是全不会,不过泡妞找腾哥准就对。”杜子腾拍着自己胸脯打着保票,“你是被女生追惯了,没腾哥我有经验,放心兄弟,包在我身上。” 能说出这话不是他太自大,确实是因为他不要脸。杜子腾三岁牵女孩手,五岁亲女孩唇,十三岁就有了第一个女朋友,在这方面他确是天赋异禀,又实战丰富。这么多年下来可谓是所向披靡、无往不胜,什么类型都能驾驭,还有一堆恋爱法则:不拒绝、不反抗、不吝啬、不撒谎、不负责。 “那张纸条上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晚上为什么又跑到咖啡馆去?”虽说流氓不需要有文化,不过杜子腾一直还是想要做一个有文化的流氓。对于这种想要洗心革面、改过自新的人,我们应该赞赏,并给予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不长不短,秦逸风连续光临那家咖啡馆已经有一周时间了,做侍应的小学妹总是热情地跟他搭腔,他也不介意,旁敲侧击还是听到了些关于她的事情,譬如她总是一个人,总是坐同一个位子,总是在看书。可明明一周至少去五次的地方,为什么那一面之后他就是碰不上她,秦逸风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今天他算是很开心的,虽然依旧没能见到她,但是能解答出纸片上的意思,也像是一周的等待得到了回应。 都说暗恋的时候,恋人的一个眼神,能看出百转千回,恋人的一句话语,能听出绕指柔肠。可能恋人放了一个屁,也能闻出香吧。 以前妈妈给他念过一首诗,开头是这样写的:许多种语言在这世界飞行碰撞、产生了火星 ,有时是仇恨有时是爱情……语言是丰富的,你可以说出一百种情话;但语言也是匮乏的,人难免遇到词不达意的时候。所以,我们期望能有那么个人,在我们不讲话的时候也能听懂我们想说的。到底是知音难觅,或许也是这样,才让他生了念头,想要珍惜。 纸片上写的是一首神智体诗,类似于字谜,大概意思是讲:长匙矮杯人初见,长夜横枕心意歪。断林归返斜日暮,月圆望断无人来。 第7章 外卖 秦逸风现在倒是恢复了之前的生活节奏,不往咖啡馆跑了,不过托杜子腾的福,天天都要看图识人。色胚杜倒是答应帮忙找人的当天晚上,就投袂而起想到了一出大计,这计谋只需一人配合--外卖小哥。 说来也巧,他们宿舍有位小哥,勤工俭学,大一开始就在兼职送外卖,天天个个公寓跑。这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嘛,杜子腾就跟这位商量但凡见到姿色出众的女生,就咔嚓拍张照,每天给结算人工费。这样到时候人找到了,还一并有了人电话号码,与此同时,他自己还能物色物色好的,最最重要的是还不用花自己的钱。每每想起来杜子腾都能大笑上一阵子,心中直夸自己天才。 还别说,这计谋一出,几个寝室的人都兴奋了好一阵子,前几批照片,硬是被他们看出了几个世界来。不愧是女生寝室聊八卦,男生寝室聊女生。 只是这日子一天天过,照片成山了,正主的消息是一无所获。杜子腾这也不得不有些急了。 “齐渊,你看啊,我们要找的这位呢都长发及腰了,这些个头发还没你长的,我们就不要拍了。”杜子腾语气有些不善。“那她要是去把头发给剪了呢?”外卖小哥不服道。 “好,算你说的有道理,那这个呢?”杜子腾抽出张身材十分圆润的,“你不会是觉得她几天就能吃成这幅德性吧!” 齐渊反驳不了,可肚子里有什么东西翻江倒海弄得他很不舒服,张嘴就道:“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 此话一出,杜子腾理应生气,扔他几百个抱枕都是应该的,可是他却出乎意料心平气和地说:“ 有钱,那不是我的错……谁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要是觉得赚这钱堵上了自尊、脸面,那这买卖还要不要继续,都是自由的,打一开始也不是我逼你的,对吧。”说着他从兜里掏出几张钱来,“这是你应得的。”说完,推门而出。 齐渊苦愣在一旁。其实话一出口,齐渊就后悔了。说这话不是故意的,不过是连日来,是个女生自己就咔咔偷拍,跟个偷窥狂似的。一点好没讨到,现在还要被人挑刺,有些生气罢了。 无心之言最是伤人,伤在无心则不假,不假即真。可是世上之事不是所有都非黑即白,老是用二元论去衡量的人,往往更容易受伤。 林秋提着一寝室的外卖在爬楼梯,这些天多亏了她们三个照顾,所以自己一人干两人活也没有半分怨言。加上自己也有三四天没出过门了,整个人都要发霉了,呼吸点新鲜对身体也有益。 上大学开始,皮肤就变得特别敏感,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一到季节交替,皮肤就准会过敏,常常莫名地早上一起来就一脸红疹,特别吓人。于是乎基本的三餐都要托付于人了。除了去医院她这些天都闭门不出。 齐渊今天特意提前结束了外卖工作,急匆匆赶回了寝室。还在上楼梯,他就迫不及待从一堆照片中翻出刚刚拍到的那张,反复观看。一想到待会儿秦逸风看到照片后不知会如何感谢自己,齐渊就禁不住地傻笑起来。他加快步伐,疾步跑回宿舍,推开寝室的门一看,果然秦逸风在。 齐渊兴匆匆地朝秦逸风跑过去,热切地说着:“逸风,肯定是……” 齐渊根本没机会把话说完,秦逸风猛然撞开他就出了门去,仿若他是透明人,那个“她”字被活活堵在了齐渊嗓子眼里。 齐渊被惊得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味来。满腹委屈止不住地蹭蹭往上涌,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就是要被这两个人欺负。等他缓过神来,才吃惊地发现满室屋子一片狼藉,桌上的东西明显被人一掌扫了一地。齐渊无奈地自己收拾起来,心下道:真是没一个脾气好的。 咦,那张纸上是什么。 在一堆书本画纸里夹着一张素描,他好奇伸手抽了出来。画上娉婷秀雅立着一个人,鹅蛋小脸,螓首蛾眉,秀挺的鼻梁下嵌着若隐若现的梨涡浅笑。风流婉转,他竟有了一种美撼凡尘之感。待看清楚后,嘴巴大张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齐渊连忙翻出照片,如丝般柔顺的长发,仿佛有磁力的一双眼睛,还有淡雅素净的那种感觉,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见了两次就能画出画像,未免也太厉害了。既然有画像,为什么不拿出来让他比对着找,要害他这么麻烦?而这么美的画,为什么又要把它撕掉?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深藏不露、琢磨不透。现在男人心齐渊觉得也无法弄懂了。不过也是,他谦谦公子,要什么女生没有,一时兴起的事,难为自己还那么认真。 说起那张画,他们宿舍有一位公子是深藏不露,长于书香门第,自小学习国粹,外公更是有名的国手,他姓秦。 第8章 变故 林秋这几日一直被一个神秘号码打扰。每次都发过来些冷笑话,不好笑的网络段子。不清楚性别、不知道名字,只是从电话号码上可以判断是本校的学生。起初,林秋看看就过了,没太放在心上。可是这人却一天接一天从不间断,段子数量还逐日递增,有时末了还会问一句“好玩吗?” 林秋实在有些受不住了,便回了封信息:同学请你不要再发来了,首先,请你务必再次确认下电话号码,你真的发错了我们并不认识;其次,这些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林秋想着自己态度诚恳又坚决,稍微有些良知的人便不会再好意思骚扰了吧。 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了回信,上面说:不好意思,我会努力提高我的笑点,争取给你讲会让你笑的段子。哦,对了,一直不敢自我介绍,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有些难为情。不过,请不要把我当作疯子,我是很诚心的想要跟你做朋友。我为自己的失礼,向你道歉。我来自09届金融。 齐渊正躺在床上孤独地数星星。这些天寝室的两位大少爷不知道去哪玩了,他兼职工作也做完了,实在是无聊。冷不丁收到她的回复,她居然说要交朋友就约个时间见见面。哈哈哈哈,他傻笑出声来。他长这么大,被女孩约的次数一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学校主干道上,两人并肩走着,一言不发。 林秋觉得有些尴尬,便主动开口说:“我以为你很能讲。”齐渊傻愣愣地“啊”了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才懊恼万分地问道:“那你要听我讲个笑话吗?” 林秋说了句好,心想着总比什么都不说的强。 没想到他今天讲的这个居然不差,自己真被他逗笑了。他面部表情很是丰富,声音又可以做各种模仿变化,听起来意外的很是舒服,刚见面时的不自在一下子扫落了不少。看他傻乎乎地对自己笑,林秋也开心地跟着他笑了起来,全然未觉迎面而来的怒目凶光。 直到呼地一阵劲风从林秋身边闪过。 不由分说地来人对着齐渊左脸就是一拳,紧接着又是一拳,密密的拳头重重落在齐渊略显单薄的身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林秋一直呆呆站在原地,直到后面来人把人制止住,她才缓过神来。下意识地跑过去想把被打到地上的齐渊扶起来,慌乱中仿佛听到身后有个男生急切地吼着:“逸风,够了。” 不知道是泄完了气还是碍于围观群众越聚越多,出手的人终于止住了动作,可是他眼里的怒火四溢让四周没一个人敢发出半点儿声响。 林秋低着头局促不安,她只觉着周围有一百双眼睛在看着自己,烧得头顶好热。尽管很震惊、很不解,她还是不慌不慢地帮齐渊整理好衣衫。 见他衬衣扣子已经是七零八落了,嘴角还挂上了血渍,她心下不忍,想了想,抬手取下自己头上的发卡,把他衣服扣子的缝隙别了起来,虽然发卡只有三颗,但也算是让他不至于招人眼目,做完这一切才不急不缓地跟他说道:“我陪你去校医院?” 林秋扶过齐渊的手臂支撑他站了起来,一抬头,刚好对上那个人的视线。刚才就感觉到头顶有一道目光特别灼烈,刺得她浑身难受。现在真正对上她才清楚看到,那是……恨意?他猩红的眼里冒着滋滋火星,那眼神仿佛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她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急促翻滚,他却突然抬起手来。 林秋慌乱向后退去,他的手就一动不动地停在半空中。她抬眼看去,是刚才制止他的那个男生拽住了他的手,摇头叫了声他的名字。看到他嘴角上挂着的嘲笑,林秋只想把头低下去,她扶着齐渊从他们身边一步步走远。 没想到再次相见,会是这样的场面。 第一次见他,她在咖啡馆门口等人,最后婷婷说她丢了魂。第二次见他,她在咖啡馆里看书,可那个下午,她一页书都没看完。 之后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她们口中常说的“风云人物”,那几天她改变了雷打不动的咖啡馆学习计划跟寝室几个去球场看他比赛,好笑的是,作为球队核心他却一场都没出现过。 情绪本就不高,前几天又收到了莫名短信,本来不想理会,却不想那人说自己是09届金融的,和他同一个班,应该是认识的吧。鬼使神差地跟人约了见面,自己都吃了好一会惊,太反常了。 其实只是想着可能会了解些什么关于他的事情,没想到,却这样和他碰上了面。在这样的情境下碰上,到底是有缘还是无份呢。想到刚刚他的那个眼神,林秋只能在心里笑了笑。果然还是梦太美晃了眼吧。 回过神来,看着齐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林秋不忍心拿过他手里的药,替齐渊擦拭起来。怎么说也是个七尺男儿,在众目睽睽下被打得不还手又不还口,自己都替他疼。他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还跟她笑,朗声问她:“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挨打?” “没什么好问的,你们男生之间用拳头就能解决的问题,能算什么问题。”林秋回他。 “那我再给你讲个笑话吧。” 林秋其实是想两人其实并不熟,自己没必要知道得那么清楚,看他挺踏实一人,没想到也能跟人结梁子。可是,现在被打了,在别人看来这么丢人,他却还能好脾气的要给她讲笑话,她便点点头,耐心地听他讲笑话。 门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她的脸 秦逸风万万没想到会栽在自己人手里。找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没想到再次相见,会是这样的场面。真是讽刺,想到刚刚她看自己的眼神,那样地抗拒,他控制不住想伸手去拉她,手最终却只能停在空中,因为在她眼睛里的,竟是害怕……在她眼里他是个冲动无礼的坏人吧。他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可是,发生了那样的事,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却看到齐渊和她并肩,他怎么可能忍得住冲动不打他,他做不到。对于齐渊他丝毫不觉得抱歉,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出手,保证比这一次更狠,只是,不想在她面前,让她看到。 忽然见她转过身来,他猛地一个回头慌忙往墙柱躲去,却被迎面走过来的女生扑通撞在他胸前。该死!咒骂了一声,想也没想把眼皮底下的人推开。 被撞的女生本一脸火气,可当看清眼前的人是秦逸风时,苦皱的眉头瞬时舒展开来,笑意藏也藏不住,“秦逸风……”粉面含春有些恍惚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可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面前身长臂长的人竟一把把她拽进怀里:“别动!” 她脑子一空,只感觉身体被人掰扯过,被他手背抵着靠在墙上,再次撞进人怀里,她连呼吸都快停止了,怎么还会动。 秦逸风侧过头去,用余光探视着正从自己身旁走过的人,刚刚已经够糗了,他可不想被她看到自己又出现在这里。待确认林秋走远了,他才把胸前的人推开。 场面有些尴尬,秦逸风用食指蹭了蹭鼻子,本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低头看到眼前的女生容光焕发、两眼圆睁、陶醉其中、无法自拔,天上掉馅饼感谢生命赐予幸福的样子,他就自然而然地说了句“不客气”。 等女孩笑逐颜开跟秦逸风回话的时候,他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开,只是,一回头他就停住了脚。秦逸风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懊恼?慌乱?惊诧?还是开心。 林秋看他没了之前的戾气,整个人柔和了不少,心里也稍微安定了许多。伸长手把掌心摊开来,问他:“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东西。” 她手里拖着一个篮球人偶的钥匙链,她刚出来的时候就在门口捡到了这个东西,本想还给他,却看见他正搂着一个女孩子,想着此时打扰好像不太好,便走开了。但想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便又折了回来想还给他。出声问他,他却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看,她被看得有些不安,便又问了一声:“请问,这是你们掉的吗?”秦逸风一哆嗦,仿佛才反应过来,他点了下头,就伸手握到了她手心,她一怔,收回了手,心莫名乱跳了起来,只见他手里握着人偶,笑意浓烈地跟她说:“谢谢你。” 第9章 卡座 看了看表,已经三十分钟过去了,她还在看第一页。林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集中不了精神。进来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找位置坐下,小学妹却跑过来抱歉地跟她说,她原先的位子有人预定了。世态炎凉,自己就一两周没来,以前还对她笑呵呵的小学妹,现在都不对她笑了,连着卡座也没了。咖啡馆也有人预定座位,还是个不好的位子?她是个不喜欢变化的人,又极怕与人争抢,遂才找了这么一个冷清的位置。到底是什么人跟她这么匹配,喜欢这种位置? 没办法她只好另找了位子坐下,可是因为没坐到想坐的位子就没法精神集中,这理由也是没谁了。无奈地再次望向那个座位,才发现跟她抢座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来了。 只是,怎么会是他。 视线到达之处,秦逸风半仰在座椅上,身旁的女生正把削成瓣的苹果喂到他嘴里,桌上摆着各种时令水果,女生接着又把一颗自己咬过一口的草莓放到他嘴边,他毫不犹豫便吞下,女孩子随即便笑得妩媚弄人,将头发往颈后一挽,仰头去吻他的唇,他伸出食指抵上女生微翘的唇瓣,目光深邃地低眸凝视,女生佯装生气秀拳朝他胸口轻挠了两下,娇嗔着说了句“讨厌”……俊男美女,很是令人羡慕。 心里有什么东西跳了起来,林秋合上书,看来今天注定不是读书天。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她一样六根清净,到现在还不知男女之事呢? 脑子虽然能清醒,但情绪却由着身体自然反应,失落的感觉很快侵袭了全身。人最怕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没有念想。就像闺阁里等待丈夫归来的妇人,不管远征的丈夫能不能回来,只要一天没有看到丈夫的尸身,她就还可以有念想。可是林秋也清楚地明白,已经板上钉钉知道自己所希冀的东西根本不切实际,就真不应该还有多余的念想了。早点认清现实不是落得轻松自在么,这个道理她不是从小就知道了吗。人只要还活着,就总要乐观向前看的。 隔离几日,林秋才又再回到了咖啡店,在上次的新位子上坐下,也没有去问问今天那个老位置有没有被预定。 只是刚坐下来,老板就兴冲冲跑来问她,为什么不坐原来那里。她惊奇地问,今天可以坐那吗?老板很是随和笑着回她,你想什么时候坐都可以。她一听很是高兴,熟悉的东西会让她学习起来更顺心。自然她也没注意到老板的言外之意,什么时候都可以。 “请保证她想什么时候坐都可以。”这是秦逸风昨天对老板说的话。原本会坐她常坐的位子只是觉得这样会跟她更亲近一些,可是昨天明显看到她好像因为新的位子如坐针毡的样子,没一会儿就离开了,他就想着要把位子还给她。有人花钱雇一个位子,老板自然喜不自胜了。 正抱着书准备挪回去,突然几个画面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叹气笑了起来,对老板说:“谢谢老板,我还是坐这里吧。”看老板脸色突然变得有些病态,她关心地出声询问了句,老板却有些固执地再次跟她确认,“你真的不坐回去了?”她只摇头,有些时候你习以为常的东西不属于你了之后,看似你无能为力,其实可以做的很多,譬如:养成一个新的习惯。 第10章 酒桌 小白新交了一个男朋友,今天要请大家吃饭。苏玲玲虽然战绩丰富,可是这么不声不响就开战还是让同寝室的姐妹很是不高兴,一个个问题跟机关枪似的朝她轰来。这姐妹却很是淡定,“不急不急,待会儿饭桌上你们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不用给他留面子,他脸皮实在太厚,正好给他磨磨平。”见小白一脸无所谓,向婷婷挑趣地说:“这么急着给男朋友下马威?”她眨巴着眼睛,又问:“诶,是去见男朋友,还是男朋友们。” 林秋看着姐妹这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向来只笑笑观看不说话。苏玲玲媚笑着回向婷婷,“男朋友们。”“哇”向婷婷摩拳擦掌,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每当这个时候呢,都只有一个人会上前给她泼冷水,“你要是等下也这样不矜不持,我一定会把袜子脱下来塞你嘴里。”向琪一脸正气地说。 寝室一共四个人,两个姓氏为向,两个名字取叠字,所以除了double双煞,还有double双向。而向琪总会以不允许向婷婷给向家丢人为理由永无止境地规整她。 “你袜子威力这么猛吗?”向婷婷调皮得很。 向琪却说,“不,是你的。” “说谁臭脚,说谁臭脚。”向婷婷很容易就被激怒,不由分说地两人又打了起来。 到餐馆的时候,“男朋友们”已经入座了。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男主角相当绅士的引导她们几个娘家人入座,林秋借故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刚好只剩下最靠门的三个位置,她就挨着向琪坐下。男主角礼貌地跟她做起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杜子腾。” 林秋淡然地回礼,而后自报了家门。 讲真,刚才见面的时候杜子腾跟她一样震惊 ,好在林秋的暂时离开给了他时间做心理建设。 ”噗呲“一声,旁边有谁发出了笑声,向琪用手肘猛戳声音的主人,压低嗓音责备道:“向猪,你够了。”哪知,向婷婷闻言却更加憋不住地笑了出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没关系,能博红颜笑是我的荣幸。”杜子腾没样地说道。 向婷婷便真的不再客气,问他:“那你应该不介意我问一问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咯。” 名字一直是杜子腾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长得仪表堂堂,偏偏摊上了这么个极富喜剧色彩的名字,料想搁谁也得不情愿好一阵子吧。 听他细讲才知,杜子腾他外公去世得早,走之前他妈妈都还没有找对象。对于唯一的女儿,做父亲的是有千般万般的放不下。外公有个愿望,希望以后的外孙能取名“子腾”,取义吾子欢腾,外公只是希望能让女儿的日子多些笑声。本来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可是连她妈妈自己都没有想到,她找谁不好,偏偏给他找了个爸爸要姓杜,杜子腾,肚子疼。可是这是未曾谋面的外公最后的心愿,任他再不肖,也不能改名字。大家听着,也都赞同地点点头。 “不好意思,来晚了。”这时,一把极富磁性的男中音从门外传来。 这声音,陌生又熟悉,林秋本能地回头看去,果真是他。 其实方才见到杜子腾的当下她就想到了秦逸风应该也会来,只是真的遇见了,心里还是不由得生起慌乱,她也骂自己没有出息,可就是控制不住,只得揉搓着酒桌下自己的手。 杜子腾看到秦逸风脸色凌厉,视线来回在秦逸风和林秋身上扫了两遍,内里知道自己这次是难逃一劫。好在秦逸风来之前他就在心里已经想好一百个说辞,大不了回去慢慢跪键盘。不过现在能报一份仇就先报了再说,杜子腾一把抓过桌上酒瓶,二话不说就往酒杯里倒,嘴里说:“来晚了,要罚酒的。” “好!”回得干脆利落。 秦逸风帮右侧同行的女生搬出椅子,两人在剩下的空位入座。于是,好巧不巧他的位置刚好挨着林秋,林秋有些不自在,抬手啖了口茶水。 “女孩子就算了,我自罚三杯,以示歉意,”斟酒、杯满、一饮而尽,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把杯子放回桌面后,他再次诚恳说:“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豪气,哥跟你喝一杯。”一旁叫高行的男人举起酒杯,秦逸风爽快的一来就四杯下肚了。 杜子腾本来就是好事的主,这种场面他怎么可能不参与,站起来作势也要跟秦逸风喝,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陈咬金,只是这个又瘦又美。秦逸风身旁的女生优雅地站了起来,如黄莺出谷般缓缓出声说道:“子腾,我也来敬敬你和学妹。”看到杜子腾突然没了动作,女生婉笑:“不是不给我面子吧。” “当然不是,”苏玲玲哪里不知道关心是在给秦逸风挡抢,不过小白可是千杯不醉的主,喝喝小 case,既然人家这么有心,她这个做东的也不能不领情,举起手中的酒杯,客气说:“学姐,这杯该我们敬你。” “关心果然不负关心其名啊。”杜子腾自是话里有话,关心却依旧面上笑答,举杯道,“祝你们长长久久。” 好好的见面会愣是被弄成了祝酒礼,长着两颗虎牙的小男生相当诚实地吐槽,“我怎么觉得我是在参加婚礼啊。” 一句话让桌上的氛围终于轻松了回来。大家开始动筷战斗起来。 他身边的女孩子,上一个娇媚又可人,这一个沉着又大气。林秋不觉有些口渴,刚要举杯发现杯中已经空了,忽然间旁边有人正缓缓朝她杯里注着饮料,棉麻质浅蓝衬衫挽至中肘处,露出修长有力的大手,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分明,是他…… 林秋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道了声谢谢,秦逸风只平淡的回了句没事。 他进来时一眼就看到她了,第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真没想到两人的缘分会这般离奇,好像注定要相遇。 反正高兴,要喝几杯就喝几杯。不过这一番下来,她好像又有些不自在了,一不自在她就喝东西,已经给她倒了好几杯了,她到这才发现。吃东西也是,只夹自己跟前的,想吃的被转走了,也不会推动圆盘转回来。于是,他就帮她转,看她终于吃饱了,才觉安下心来。 席间一众人开始盘问男主角,原来之前杜子腾要约上枫林晚的人就是苏玲玲。结果可想而知,他被小白揍了一拳。杜子腾却不觉害臊,兴致盎然地说:“她还丢给我一句,姐不是巴黎欧莱雅,你不值得拥有。” “那不是追不到了吗?后来怎么又成功了?”虎牙小子一边把玉米烙往嘴里塞一边追问。 苏玲玲便说:“他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我觉得烦,就说他要能用五条命把游戏关卡过掉,我就答应他。我是想打发他走的,因为那道关我玩了一个月都过不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弊,居然第二条命的时候就给过了。话已经说了出去我就只好负责咯。”小白做着官方解释。 不过另外一位官方对于这个解释似乎不太满意,一个劲狡辩,“明明是因为,我太帅,你看上了我,故意给我机会钓我上钩。” 众人听他不要脸的说辞,“吁”了好长时间。 第11章 游戏 “吃得差不多了,我们玩个游戏吧。”有人提议。 众人想那要玩个什么呢。 向婷婷抢先说,“要玩就别太低级,我们来讲讲生活中那些琐碎的,平凡的,但却是令所有人都能感到高兴的事情。” 这游戏听起来不但有些无聊,还不怎么像个游戏。可是刚见面又不好抚她的面子,众人便都没有异议。 向婷婷提出的游戏当然由她起头,“这样,我先开个头,然后这样顺时针依次说下去。”她想了想,很快便说道:“会让我高兴的事是,换上冬装外套,摸摸口袋,竟然发现里面有钱。” 确实是每个人都会高兴的事。 接着是小白:“急需要买的东西刚好降价了。” 色胚杜接着小白说,“请别人给你挠背,他一下子挠到了最痒的部位。” 高行一脸嫌弃:“好好一句话怎么被你说得如此猥琐。换我,成功赶上将要出发的火车。” 杜子腾径自咯咯笑了起来,“哈哈哈,这个是,这个是,谁叫你是连飞机都能赶不上的人,佩服。” 陆明道:“哥哥姐姐们听我的,我这个厉害。考试成绩不及格,可是后来发现及格的一共就两个,超开心。” 关心:“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有人为你按着电梯门的‘开’键。”说完看向秦逸风。 秦逸风,“终于把手指上的刺挑了出来。” 向婷婷点头赞同的说对对对,轮到林秋了,“有黏性的价格标签,却干净利落地给撕了下来。”每次一撕都只撕掉一层,真的很叫人揪心。 最后向琪结尾,“在火车上行李箱太重放不上行李架,有个人主动帮了你一把。” 一轮下来,意外的效果还不错,平凡的小事,却往往让我们最开心。向婷婷满是得意,“我们再来一轮,这次有主题的,主题是‘情感’,照例我先来”。说完向婷婷半掩着嘴,似在培养情绪,才接着道:“女主角说,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哭的梨花带雨,男主角却坚定地说,你不是我的负担,你是生命给我最好的礼物。”完了还不忘假泣几声。 “真是丢死人了,就不该带你出门。”向琪是实在忍不了她如此矫情 向婷婷心有不甘,“这次逆时针,从你开始。” 向琪不跟她一般见识,张口就来:“钱快用光了却不敢问爸妈要,打电话的时候,妈妈主动问,钱够不够,要不要给你打。” 向婷婷咦了好长一声,轮到林秋:“好久不联系的朋友,突然收到了对方的祝福信息。” “学长你可一定要说个男女关系的。”向婷婷朝着下一位说,之前两个她显然都不满意。 秦逸风突然笑了,嘴角拉开的弧度刚刚好:“知道你喜欢着的人,刚好是单身。”其实她有没有男朋友都没有关系,只是,她没有男朋友这件事他确实很高兴。 这才给力嘛,向婷婷十足的马屁精。 关心接着说:“电话响了,你拿起听筒发现正是刚才在想的人。” 苏玲玲端起杯,喝了口酒,关心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虽说秦逸风在学校是挺出名的大众情人,但这关心更是名声在外。长相气质俱佳,又人如其名对谁都关心备至,在学校混得是风生水起,慕名而来的追求者那是不用说了,不知道是眼光太高还是专注于课业,一直都没听说有男朋友,现在看来不是太高冷,原是太深情。 这时,陆明的声音传来,“你在偷看的人也正好在看你。”年轻就是好,还可以羞涩难堪,人慢慢长大后,连正常的喜怒哀乐都成了奢侈。 高行缓缓道,“遇到分手后的她,知道她过得不错的时候,很高兴。” 秦逸风这三个朋友是从小玩到大的,和杜子腾认识得最早,住在一个大院,两人年龄又相仿,所以一路以来不离不弃,感情最铁。陆明是杜子腾小学时收的小弟,高行是两人大院里的大哥哥,比他们都长几岁,老罩着他们,最初的几招拳脚猫功夫还是高行教的。 “终于到我了”杜子腾一脸奸笑,“你想泡的人刚好也想泡你。” 陆明不服,“跟我这个不是一个意思吗。” 杜子腾反驳:“玩去,级别就不同,你那是小屁孩过家家。”他回头看向苏玲玲,“darling,到你了。” 小白大掌推开杜子腾贴近自己的脸,轻斥道:“滚……嗯,知道你喜欢的俩明星,居然也互相喜欢。” 你们都好无聊,能不能放开一点,向婷婷很是无语,杜子腾谄媚道,我的还是不错的呀。 游戏继续下去,当然规则也换了好几个。游戏确实能缓解气氛,大家也慢慢熟络了起来。年少时总是简单,能玩到一块儿的就是朋友。 立秋过后,天气转凉,昼夜温差有些大,出到大街上,几个女生都有些瑟瑟发抖。小白被杜子腾抱在怀里,另两只也不知什么时候穿上了塞在包里的外衣,这就属林秋和关心最冷了。正在小白唤她名字的时候,林秋突感后背上一暖,一回头果见自己身上披着件外衣,透过自己薄薄的衫衣还能感受到衣服里残留的余温,夹带着悠悠的茶香。 相比林秋感受到的暖意,送衣人的举动倒是引来了几个异样的眼光。色胚杜一脸坏笑,调侃道:“兄弟,今天你也要来抢我风头。”知情人当然知道秦逸风只是在表达喜欢,可是不知情的几个却是有意无意把眼光投向了明面上的正主,关心怎么会不知道这气氛是什么原因,但依然笑容灿烂,叫人看不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林秋想了想,正准备把衣服还回去,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有人说道:“逸风一番好意,学妹你穿着吧,这样大家都不会凉着,我靠着他也不冷。”关心的手自然娴熟地环上秦逸风的手臂,好一对相偎相依的璧人。一句话既澄清了男友的举动,又宣示了自己的主权,苏玲玲不禁多看了关心几眼。 话说到这份上,林秋要是再拒绝就显得有些矫情了,她朝关心微微点头,道了谢。 有时想太多,真的会徒增烦恼。别人对你绅士,可能并不是对你,也许只是想让喜欢的人看到;别人对你好,也许并不是喜欢,可能只是他对谁都以礼相待。 第12章 偷拍 这天,齐渊跟林秋约好,要林秋帮忙写一个“序”,说是团委有一个比赛,他是团支书要负责做出本册子,册子做好了就差一个序,思来想去也就林秋这一个文学系的朋友能帮上忙了。 林秋和齐渊是怎么变成朋友的,这确实需要说一说。那天之后两人少有联系,但是齐渊因为兼职送外卖,每次呢都会附加送点小零食,寝室的姐妹们也不是省油的灯,“齐渊,帮忙带两块西瓜,要无籽的”,“齐渊,帮忙带4杯盐奶盖”,“齐渊,垃圾帮忙倒一下,待会要检查卫生”,姑娘们这样随意使唤,他言听计从,从无怨言。小白说这男孩忠厚老实、踏实进取,收成闺蜜,培养培养也是可是拿得出手的。这么一来二去,与其说是跟林秋成了朋友,不如说是和林秋的寝室成了朋友。 林秋在男生寝室闲晃,寻思着齐渊去交个电费怎么花了这么长的时间,秋老虎真是有威力,屋子里有些闷热起来,她便在齐渊桌上找了本书给自己借风。 忽然一个东西引起了她的兴趣,林秋在桌前坐了下来。正要拿过来看,门外就响起了一阵钥匙碰撞的清脆响声。 怎么办!?林秋感到阵莫名的寒气。一定不可能是齐渊,因为齐渊的门钥匙还在自己手里握着呢。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做,要怎么跟人解释自己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门外的人动作怎么会如此娴熟,钥匙插进锁孔、旋转,所有动作用了不到一秒钟,开门不用这么急的吧,门又不会飞。怎么办,为什么她的脑子跟充血了一样无法运转了? 吱哑一声门开了,来人看到这不速之客足足恍惚了半分钟,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惊了下。好久过后,才轻轻带上了门。 林秋微睁开眼,从眼缝中觑那人的背影想要确定来人的身份。待到她看清楚,她是无比庆幸自己一分钟前的决定,因为进来的是她最不想面对的人。 秦逸风在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林秋无比确定,因为自己现在心跳越来越厉害,而她此时这个姿势使她能听得更加清楚自己心脏的跳动频率。她动了动,想用手挡住自己更多的脸。 他会怎么想?一个女生,在男生寝室,睡觉!他应该没有发现自己在装睡吧。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渐渐地林秋的不安加了倍。秦逸风没有叫醒她,没有发出声音、没有走动,没有任何可以让她做判断的动静,他到底在干嘛?林秋心痒难耐,恍惚是看到满厕所的蟑螂在爬,浑身蠕麻难受。自己不会是要一直这样趴在桌子上吧?但她又不敢睁眼去瞧。 就在林秋内心不安脑子短路的时候,突然间,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轻轻覆盖在她背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吓得她不由轻抖了下。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提醒着流光。秦逸风坐在林秋身旁,没见她几次,却总是看她在睡觉。其实知道,一开始他进屋的时候她醒了,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睡。长长的睫毛在扇动,圆溜溜的眼珠子也在转,她的一点不安他居然都能察觉到。她明明在装,可是自己却给她拿了张解暑的毯子…… 他伸手把她脸颊上的碎发拨到耳后,极尽温柔,怕惊动了她。就像一开始没有揭穿她一样,他只是想要有多些时间能和她独处,现在她给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她现在的样子温顺得像一只小绵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林秋在有意无意的避着他,他有这么可怕吗? 秦逸风掏出手机,打开相机拍了张照片,定格下这一刻,毕竟以后也不一定能有这样的机会了。一语成谶,没想到多年以后,他也只有这一张照片可以寄相思。 林秋是真的睡着了,自己都弄不懂怎么会真的,就这么,睡着了。梦里很舒服,有微微的细风掠过,一阵一阵,轻柔,不间断地,很舒服。 “对不起啊,小秋”齐渊一脸诚恳地闯进门来,喋喋不休道:“排队的人太多了,轮到我时才发现只带了卡没带钱,我又去取钱,你知道取钱人更多,去完回来又再排一次,所以……” “没关系。”林秋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刚刚很热吧,我给你买支冰棍吃。”齐渊提议。 “不用,我刚刚睡着的时候,还觉得挺凉快的。”林秋回道。 林秋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就只有齐渊和她两个人,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忽然想起了刚刚在齐渊桌上看到的东西,那是她的画像,看到的时候自己还惊了一下,除此之外又有丝喜。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张画里的自己,她竟然觉得很幸福。虽然,一直不太确定幸福到底是什么感觉,但那一刻她真切地体会到那是幸福。下意识瞥了眼身旁的人,他不会是有什么不应该有的想法吧。兀自摇摇头,应该是自己想太多,最近自己就是想太多。 齐渊倒是真的在想好多,自己回去时寝室门是半掩着的,慢慢推开,竟然看到,那个不可一世的公子竟然手握扇子,有轻有重地挥舞着,他身旁的女孩睡意正酣、恬静柔美。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不被允许的,任何的动静都会惊了眼前的美好,于是自觉就识相地退到了门外,直到秦逸风离开。 第13章 相处[1] “你别告诉我,在她醒之前你走开了。”杜子腾一脸扭曲,“不然呢?”秦逸风不以为然,“那样的情况她会尴尬。”,杜子腾抓耳挠腮,“大哥,你是在做慈善事业吗?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还是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你活在哪个年代,投资不计算回报率的?对人好,总要让人家知道嘛!” “需不需要腾哥支支招?”杜子腾挑眉,一脸坏笑,“我可不想被人当流氓当街暴打。”秦逸风意味深长地回他。“挨几下打又能怎样,女生都是花拳绣腿,打了不照样也被我追到了。”色胚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功夫已经修炼地出神入化了,因此他也是时刻处于人生巅峰。 “你知道最大的症结在哪吗?”,“在哪?”秦逸风问,“你每次出现都不是一个人,这就算了,怪就怪在,每次出现你身边的女朋友还不是同一个人,这点上连我都要甘拜下风。”杜子腾佩服地说。 “不是女朋友……”秦逸风反驳,“女伴,女伴,你西方思想分得清楚,可是在这里的芸芸众生看来这就是典型的花花公子、玩弄女色、不负责任。” “那你那天还任由我带着人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秦逸风终于找他算账了,杜子腾满脸委屈:“我发誓,我事先也不知道她们是朋友,而且,天可明鉴,我给你打过电话了,是你自己没接。”杜子腾的潜台词是,你自己傻,还怪我咯,不过他是不敢说出口的。 “打不通,你不会发短信吗”秦逸风总是能占上风,“不过,现在我也不想跟你讨论这些,你今天说话是怎么回事儿,文邹邹的,吃错药了?” 杜子腾挥一挥他飘逸的秀发,“现在,女朋友是文学院的,我这个男朋友不是也要出口成章,才更配嘛。” “你对苏玲玲好点,不要让人太快甩了你。”秦逸风语重心长,“放心,哥不会殃及池鱼的。”杜子腾一脸兴奋,“哇塞,我现在连这个词都会说了,哇哈哈哈,我都有点佩服我自己了,怎么办。” “问你个问题,记者采访精神病院院长,询问怎样确定病人已经痊愈。院长说:‘很简单,把浴缸注满水,旁边放一把汤匙、一把舀勺,要求把浴缸腾空。’正常的人会怎么做?”秦逸风问, “正常的当然会使用舀勺。”杜子腾脱口而出,不是废话么,正常人谁会用汤匙,我喝汤都不用。 “正常的会把浴缸的塞子拔掉。”秦逸风淡淡说完,又关怀备至的补了一句,“该吃药了。” 林秋感觉有人在看着她,抬头,果然,秦逸风正站在她面前,略微迟疑之后林秋不确定地问:“你要坐吗?”秦逸风有些意外,“你不介意吗”虽说是在询问可是却不客气的径自坐了下来。 怎么可能会介意呢?林秋有些蒙住了,她以为秦逸风是来要回卡座的,做好了要物归原主的准备,才问他要不要坐,没想到现在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她们竟然并排而坐,像老友一般。 秦逸风问着,我可以看看吗,便拿过桌上的书不客气的翻看了起来。林秋的拒绝被堵在了半路上没能说出口,不想让他看,并不是因为她小气,而是…… 秦逸风现在有些尴尬,他觉得他整个脑汁都要流出来了,“世界作为表象初论”、“意志的客体化”、“在达成自我认识时,生命意志的肯定与否定”这目录是些什么鬼,正文应该会正常些吧。“人们还得防止一个重大的误会,不要因为直观是经由因果性的认识而成立的,就以为客体和主体之间也存在着原因和效果的关系。”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是组合在一起他就真什么都不认识了,自己怎么说也是读了这么多年书的人。拿到书,看清书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后悔也晚了,因为,他真的连书名都没看懂是什么意思,书名叫做《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怎么办,放回去?多怂!继续看,他可能要死在这。 “怎么办,这本书我刚好要看,要不,你先看这个吧,也挺有意思的。”林秋递了另一本书给他。秦逸风立马把烫手山芋还了回去。其实她并没有要看的打算,因为这本书她自己现在都不是很能搞明白。 坐在喜欢的人旁边,好像书都能变得更加好看。水原来是可以听懂声音的,无论是用哪一国的语言,听到“微笑”的水,结晶规整可爱,而听到“厌恶”的水,结晶就会浑浊散乱,甚至无法结成完整的结晶,看到这些因为不同的外界因素而生成的不同样子的水的结晶,他忍不住要跟人分享。秦逸风高兴的像个小孩子,“你看,这个真的很神奇。” 快乐的情绪很快传染给了林秋。 “水可以因为听到“爱”而生成这样整齐美丽的结晶,你说,我一直都能这么帅,是不是要感谢那些天天追我的女生。” “有道理。”林秋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句,不过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像初生的婴儿般纯净可爱,跟他平时不苟言笑的样子形成强烈反差。 “这书挺有意思的,对彼此多一些善意,大家都会变的越来越好。你可以推荐些书给我看吗?” 林秋愣了愣,“可以,这书有一系列,我可以拿剩下的两本给你看。” 这天开始,秦逸风几乎每天都会来咖啡馆,跟她聊天,陪她看书。林秋看得出来他应该很久没看过一本完整的书了,其实这不用看猜也能猜的出来,高中开始她自己也很少看课程以外的书,看书的习惯也是上大学后慢慢重拾回来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虽然吃力但秦逸风却始终很努力,所以林秋会准备一些想要让他读但又不失乐趣的书给他。说到底,林秋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无聊的人。 慢慢的他们开始知道彼此的事情,了解对方喜欢的咖啡,熟悉彼此的喜好。她拥有了一种比看书还要幸福的感觉,这是她之前不曾拥有过的,林秋觉得这种感觉源自于分享,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讲她认为对的大道理,而他会毫无抗拒的全部接纳。 第14章 相处[2] “今天我要看什么书?”秦逸风早早等在了卡座,看到林秋来了,急忙问。 “《洞穴奇案》” “哦,听起来很不错。”秦逸风接过她手中一摞书,林秋喝了口他已经给她点好的咖啡。 一场山崩使五名洞穴探险人受困山洞,水尽粮绝,他们无法在短期内获救。为了维生以待救援,大家约定抽签吃掉其中一人,牺牲他以救活其余四人。威特摩尔是这一方案的最初提议人,但在抽签前由于害怕他又收回了意见。但其他四人仍执意抽签,并恰好选中了威特摩尔做牺牲者。获救后,这四人以杀人罪被起诉并被初审法庭判处绞刑。 “这不是个悬疑惊悚探案的故事吗?你干嘛要把故事结局讲给我听。”秦逸风满是不解,看了才知道,全书是就这个案件该如何量刑判决,阐述了十四名法官的十四个观点。 “你怎么不说话了?”秦逸风看书的一大特点就是爱与林秋互动,先前还说个不停,现在却一言不发,只是目视前方,林秋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自己好肤浅。”秦逸风冷不丁的来了句自我反思,“一开始我主张有罪,理由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是我从来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么多可以思考的角度。” “比如说?”林秋问 “他说,‘一个人可以违反法律的表面规定而不违反法律本身’。因为法律最根本的目标是在于促进和改善人的共存状态,调节共存状态下相互之间关系的公正和平等。但在这个案例中极端的情境下,共存的前提已不复存在,只有剥夺别人的生命才可能生存时,支撑我们整个法律秩序的基本前提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和作用。被告是在‘自然状态’中,违反了‘文明社会状态’下的法律。” “我觉得他的观点有道理,但是照这个逻辑,如果一个人不是出于‘故意’,而是出于人性的本能反应而犯法就应该被原谅的话,那因为饥饿而盗窃的行为为什么就不能是正当的呢?” “刑法的初始意图是为满足复仇、惩罚、告诫。可是为了复仇要处死四人,那当初又何必要为了救出他们而牺牲掉十名营救人员呢?如果说是要惩罚犯罪人,可是如果四人不说出威特摩尔在抽签前反悔,他是自愿牺牲的,那谁又会知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他们会说出来,不就是因为他们受着良心的谴责吗……” 秦逸风整整说了有半个来小时的时间,如果自己是其中一人,会做什么样的选择?等待第一个人自然死亡是不是更积极可取,这样没有人实施不正义,只是接受自然的选择。可是自己的体质绝对不可能成为最先死亡的人,死亡的几率大部分地落在了体质较弱的人身上,这样来看也是不公平,并且我们又回到了不存在法律时强者支配弱者的规则。绝对的公平似乎是没有办法追求得到的。 “你看的时候也像我这样纠结吗?”秦逸风皱着眉头 “我看书就是为了纠结啊。”林秋笑,接着说:“我的生活很平淡,大部分的乐趣都来自书中。你不觉得吗?这世界上和我们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人,就是我们自己。虽然天天在一起,却永远无法真正的看见。与其说我从书里看到了更广的世界,倒不如说我从书中认识了更多的自己。” 天天来陪她一起看书,只是为了找机会和她相处。没想到现在还能重新养成阅读的习惯。这个下午,他是真的被书迷住了。她为他打开的新世界,比想象中更要美好。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林秋看到他呆呆地盯着自己看就停下了说话。 “因为你说话好听。”秦逸风一点都没觉察到他的话让林秋红了脸,“你继续啊。” “小白说,杜子腾组织我们去秋游。”林秋说, “对,你会去吗” “应该会吧。” “那我也会去的。”秦逸风笑 第15章 秋游 这是几天前两个人的一段对话。 “现在是你证明自我的时候了。” “上次交电费去了那么久,还不够啊?” “一码归一码,你犯下的错是一次两次就能饶恕的吗?你看看他现在,天天泡书堆里,这是哪一招,要六根清净遁入空门啊?” “知己知彼,不是百战不殆吗?” “那也得找对彼此啊,是去泡人又不是泡书…” “那我们该怎么做?” “他就是被女孩追习惯了,都不知道女孩要怎么追。是时候让我这个行走的恋爱教科书出马了。我才是中国好室友啊……你不高兴了,你勉强算半个。” 怪不得都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这绿油油、黄灿灿的不都是金子的颜色吗?庄稼收了,恋爱是不是也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我亲爱的兄弟和可爱的学妹们,我们现在要进行分组,请女生们先来抽签。”杜子腾扯着嗓子叫喊着。 杜子腾诱惑了自己班的男生,诱骗了小白班里的女生,一共二十来号人,说要来一次爱的播种。有男生质疑,在秋天播种?色胚杜不假辞色的严厉批评了他,说,你丫的还没播种就想要收获呀,不怕被打断腿。 分组方式很简单,写上数对历史上、戏剧作品中的情侣名字,根据抽到的名字两两组队。女生先抽,林秋抽到的是黄蓉。杜子腾有意无意地把秦逸风留到了最后,抓起剩下的纸条,自己留一个,另一个塞给了秦逸风。男生们纷纷迫不及待打开来看,纸条展开,秦逸风的纸上赫然写着“靖哥哥”。 接下来就是漫天的呼叫声,小燕子叫着五阿哥,令狐冲叫着任盈盈,慢着,怎么还听见有人在叫霸道总裁、萌暖娇妻? 这场速配还算进行得很顺利,嘈杂的人群慢慢地只留下两人形单影只地各立一方。秦逸风攸地看向杜子腾,杜子腾凑到他耳边,“兄弟我无所不能。”在一股怒怒凶光的注视下秦逸风缓缓走到了林秋面前。 “好巧”,暖而不烈。 抬眼看他,回一声:“好巧”,甜而不腻。 “这个姐姐,我们换一下吧。”一个尖锐的女声闯了进来。林秋看着来人傲慢地挽过眼前男子的手臂,不屑地对自己说道:“本来这个节目就是为你们这些还没主的人设的,我们就不跟着掺和了。”气氛陡转直下,林秋不说话。 甩开缠在臂上的手,秦逸风横眉对着设计游戏的人。“顾晓茜,闹什么闹,别跟我这犯脾气。”杜子腾摆着架子。“尽会出些狗屁歪主意,你自己爱泡妞我管不着,但沾上逸风哥哥,我是不会退让的!” 谁爱泡妞?还反了你不成,撒泼也不看场合,我女朋友在呢,当我是死了,是不是。杜子腾来了气,“你上哪学的这些臭脾气,麻溜给我收起来。你要再闹,我今天就替你哥好好收拾收拾你。”“你敢!”顾晓茜说,“你看我敢不敢!”杜子腾严肃认真的样子,顾晓茜真的有些怕了起来,可怜巴巴望着秦逸风,“逸风哥哥,他们都欺负我。” 林秋下意识的想知道秦逸风的反应,她看不出他的心思,但这一刻她却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她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虽然是家中独女,但是她从小就很会礼让,就算是自己也很喜欢的东西,还是会让给别人。只是这一次,她想要听从心的决定,她想要抓住这一次的幸运,不想再退让。忽然,有一只手覆在她手上,拽了她,不由分说地往前,恍惚间听到他说:“我们走。” 我们,多么简单的一个词,可是无数个你和我,要经历多少番才能有幸说出一个:我们。 顾晓茜现在是气急败坏,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哥哥那得到消息,好说歹说才让哥哥心软让他们带上自己一起来,现在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过跟逸风哥哥在一起的机会。看着杜子腾,在心里忿忿道,看我回去让我哥怎么收拾你。还有那个什么秋的,凭什么能牵他的手!小白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凑近她旁边说到:“小女孩,还是多笑笑比较招人喜欢。” 除去这里的硝烟弥漫,其他人气氛都还挺好的,瞧上眼的几对尤甚。向婷婷倒是有些愁眉不展,好死不死抽了个小龙女,看着就不是什么好兆头,果然,搭上个幼稚园的吧。真是倒霉,本以为是来吊个帅男友的,没想到是来免费当保姆的。又瞅了一眼身旁的人,又是唉声又是叹气。陆明倒是摸不着头脑,搔头道:“姐姐,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我去给你拿点药?” 你才不舒服,你们全家都不舒服。小白,你们家那位怎么回事啊,我这种皇亲国戚也不知道关照一下的。气楞楞地要去跟小白抱怨去。 他们今天的第一项是爬山。天高云淡、风清气爽,是个爬山的好日子。可是她不是个适合爬山的人,这也不是座适合她爬的山。一开始还有几块平坦的路,可是几百米过后就全是层层叠叠的阶梯,还愈来愈陡峭,她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急促。 “我们歇一会再走。”秦逸风有些不忍心。 “不……用”林秋立马回他,秦逸风看她已经精疲力竭了,脸通红,实在需要休息,“我们坐一会再走。” 林秋摇头,断断续续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很是坚持,秦逸风便不再说什么,把背包里的水打开,“喝点水吧。” 小秋,这边。小白和杜子腾早早就爬到了山上的汇合地,看到他们上了来正叫着她。杜子腾被秦逸风带到一边质问,“晓茜怎么会来?” 杜子腾一脸便秘的表情:“我也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 “你能搞定吗?” “试试看呗,刚才不也被我镇住了。” “你就作吧。” 杜子腾有苦不敢说,要不是你大少爷到处留情,本公子用得着这么辛苦吗?这周回家要让妈妈给我煲十全大补汤补补,不然脑子都要用光了。 “那个顾晓茜看不出来还挺能演的。”向婷婷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说 “招不新鲜,对那些弱智男生倒挺管用。入学没多久就上了校内网,是光凭她那张脸蛋就能行的吗?小妮子,是有点心计的。杜子腾不知道怎么搞的,身边的女的没几个靠谱的。” “小秋你怎么看?”向婷婷问 “那些男生也不会太笨,小女孩闹闹脾气,只要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也就看看就过去了。小白,你还真跟他生气呢。”林秋说 “还真不是我要跟他生气。刚刚你们都听到了,他叫我少说话。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的戏码,他还能二百五似的赶着去相信啊。”苏玲玲气总是来得特别快,可是绝对不出三天就会原谅他。 事情是这样的,刚刚吃饭的时候,顾晓茜那是把她和秦逸风的事,从小讲到了大。这谁也没有问,谁也不想听的,苏玲玲就当了回救世主,拯救了大伙的耳朵,不留情面地打断她,她说,妹妹,小姑娘还是乖乖坐着,不要打扰了哥哥姐姐们说话会比较可爱,还有,姐姐也确实不太喜欢听,你们小孩子是怎么玩过家家的。 本来苏玲玲这话没什么错,杜子腾一直打岔都没有效,她这一句就让顾晓茜停了下来。可是,谁都没想到这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滴了眼药水似的豆大的眼泪哗地就流了出来,身子一抽一抽的,可是委屈,往杜子腾怀里一靠,这色胚愣是跟中了邪一样,反过来让她少说话。事后,杜子腾在她门前忏悔了好一阵子,她却是一个字都没搭理他。 “他不是跟你道歉,知道错了吗?”向婷婷想着还是要劝一劝 “谁稀罕?他要不忏悔一百次,看我会不会饶了他。”苏玲玲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一下子变了,“喂,你跟那个小弟弟是怎么一回事,啊?” “对呀,你今天怎么对人家那么温柔。”林秋也加入了审问行列。 向婷婷倒是坦然,“人家今天不是把我这个骨质疏松,常年缺少锻炼的老人背上了山嘛,看小伙子挺尊老的就,就稍微对他好了那么一丢丢。”说完,她还一副惆怅的模样,“你们说,我这是什么命啊,平时宅在宿舍也就算了,可是今天一天就出现了这么多个男人,大家还是目标一致地在寻找对象,为什么我就愣是一个都没‘勾搭’上呢?嗯?”见小白和林秋都没说话,她又自顾自地继续说,“我这命怎么老和他们算的不一样,是他们没算对,还是我活错了?你们说,我要不要去找人再给算算?” “我看不用。”小白摇摇头 “为什么?”向婷婷认真地问 “听过‘知识改变命运’吧,你这一天比一天地聪明,哪个神算子能算得清?”苏玲玲一个机灵躲开了向婷婷投过来的武器抱枕。 “人家这么可怜,你们都不知道为人家着急。”向婷婷委屈 “婷婷,你一才20岁的姑娘刚到法定婚龄,着的哪门子急呢?”林秋语重心长地说,“送你一句我妈妈常说的话,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可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小白肆无忌惮的笑出了声来,向婷婷又好笑又好气。 第16章 表白 白天发生的事让林秋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喜欢,其实一开始就有了,只是今天第一次正视它。他倔强地牵着她手的时候,她心里是开心的,只是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他越靠近,喜欢他的这个认知在她脑子里就越清晰,她就越想跟他保持距离。 她怕什么?她有很多可以怕的。看过太多的人越想越多就越陷越深,看过太多的一厢情愿最后被视如草芥,看过太多一直被珍视的情感到头来变得一文不值。她怕想得越多就伤得越深,长这么大,她没恋爱过,连喜欢的人都寥寥无几,不是不想,只是,她要从一而终、至死不渝,她太清楚这种感情可遇不可求,渴望着,却从来不曾觉得自己能有这样的幸运。所以,能有这么一个人让她心心念念,已经很满足了,她不需要得到对方的回应。 都说哀莫大过于心死,只是单恋的人儿,往往是哀莫大过于心不死。可能是晚上喝了点小酒,林秋突然想要去找秦逸风,想问他,会不会画画? “叮……”门铃声响了,过了好长一会儿,终于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她愈加紧张起来。门轰得一声开了,她定定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懵住了。 “有什么事吗?”对方先开了口。 回过神来,林秋笑笑,“哦,不好意思,我走错了。”说完,她故作镇定地走开,顾晓茜袒露在外的半块酥~雄却还停留在她脑海,撤回去再对了对门牌号,她突然为自己的行为笑了起来。 虽然总是告诉自己不可能,可是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常言道不到黄河心不死,现在终于知道了,不要总是幻想别人的好,毕竟,他从来也没有说过,我喜欢你。想到这里,她竟然还有一丝小庆幸,还好刚刚来开门的不是他。 自古逢秋悲寂寥,确实。秋风瑟瑟催人老,无奈。人有几个不怕老,不过更怕无人陪。 回到自己房间,隔着门都能感受到压抑,林秋推门进去,满屋子里的人气压都很低,难道自己的悲伤情绪这么快就传染到这么远了。 “齐渊,你能不能拿出点脾气,你是草堆吗,谁都能踩一脚?”苏玲玲忿忿道。 “你别生气,我真的没被欺负。他们对我挺好,只是你没看到。”齐渊极力安慰她。 “人家是出来游山玩水扮演好哥哥,你干嘛来了,端茶送水低声下气扮小丑。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知不知道。”苏玲玲说得抑扬顿挫。 林秋听得一头雾水,连忙向一旁不吭声的向婷婷询问出了什么事儿。向婷婷掰过她的手臂,凑近她耳边说,“她现在是八面透风”。婷婷说的话让更人摸不着头脑,林秋问她什么意思,婷婷回道:“气不打一处来呗。” 原来,林秋前脚刚出去,齐渊后脚就来了。本来白天杜子腾让齐渊把发嗲不肯走的娇娇女背上山的时候,小白就已经很不高兴了。现在,脸上五颜六色化得跟小丑似的,嘴里还叼着一个泡泡吹纸,一吹一吹的,胸前端着一块板子上面写着darling,我错了。婷婷才知道齐渊是代替杜子腾道歉来了,还没等婷婷反应过来,小白扯了吹纸,扔掉板子,蛮横地一把将齐渊拉进屋子,紧接着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玲玲我错了,你别气,子腾是真的诚心跟你道歉的。”眼看苏玲玲要上前打他了,林秋迎了上去,抬手就朝齐渊后背打去,“诚心道歉,连人影都见不到?” 苏玲玲收住了动作,总算有人是明白的。 林秋看小白停在了原地,接着问:“他人呢?” 齐渊轻声说:“他抽不开身。”委屈无措的眼神一躲一闪的,林秋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齐渊不敢说,但既然小白撒完了气,她也没必要把事情撕开了、掰碎了。 这话题当然最后是无疾而终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后来聊到向婷婷的人生大事上去了,这更是一个聊不下去的话题,所以大家也就只有大眼对小眼。 林秋突然眼含笑意,看着齐渊,问,“你会画画吗?” 这是个什么问题,齐渊想也没想说,“会啊。” 看着林秋的反应,齐渊一头雾水,怎么我会画画,小秋好像挺失落呀,谁不会画画呢,只是画的不好而已,不像逸风。 翌日,大家都各怀心事,闷闷不乐。人多最是烦,脾气都不敢随便发。可苏玲玲哪是会管别人眼光的主,对于杜子腾的一系列动作她都只有一个表情,就是:没有表情。这会儿终于得到机会,杜子腾半跪在苏玲玲跟前,双手揪着自己两只耳朵,撇着大嘴巴,可怜巴巴。 其实哪里会生这么久的气,看到他一早上呲牙裂嘴、摇头晃脑的,苏玲玲的气早就快被磨光了。 忍住没笑,苏玲玲开口问:“原因。” “昨天我全错,以后我在你面前没有话语权,你想怎么说,我就怎么听。”杜子腾放弃人权放弃得那叫一个开心。 “还有呢?”苏玲玲显然还不想放过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还有,齐渊跟我说了,你不高兴。可是我真的走不开……”杜子腾知道他这段话不可能顺顺利利一次性说完。 果然,苏玲玲成功打断了他,“你那异母异父,眼睛长脚上,脚长别人身上,水做的妹妹真的,是很重要哦。” 知道她会生气,杜子腾一点不急,沉着镇定地娓娓道来:“谁有你重要?那个惹祸精我一大早就让他哥给领回去了,眼不见心不烦。你耐心点听我说完嘛。”杜子腾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道:“昨天回到房间的情况你是没看到,那小妮子,假借喝醉酒在屋子里跳艳舞、脱衣服,那场面……不过,我发誓,我没看啊!而且本来也没什么可看的。”看见苏玲玲对着回答挺满意,杜子腾信心满满,继续说,“这还得了,我就叫逸风去给她弄醒酒汤。我留在房间里没事啊,她不会对我怎样,逸风就不行了。汤喝了,让她睡下。这泼猴又跟着我们回了房间,怎么赶都赶不走,我当然就抽不开身来找你了,我就跟踩了颗地雷,动也不能动,我那是一刻都不能离开的情况啊。看在我如此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份上,就原谅我了。”色胚光说还不够,抓着小白的手就往自己脸上蹭,眼睛眨巴眨巴对着她,不要脸的还撒起娇来,“好吗?好啦。” “那你这么义气,会不会哪天为了朋友插我两刀。”苏玲玲玩笑说 “那不会,兄弟是地,女朋友是天,地哪能大过天。” 刚才为了给两人腾出空间,林秋和婷婷只得出到外面去,吸收点晨露,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不过向婷婷去上洗手间的功夫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来人看起来精神不错,红光满面的,像是发生了很好的事情一样。林秋倒是不似以往的拘泥,大方的先打起了招呼。 “早”秦逸风摸了摸裤兜,才又说道,“听人说,你昨天找过我?”满是期望的眼神低头望着她。 林秋惊了下,没想到还是让他知道了,本能的说出了口,“我只是想问你会不会……”鬼使神差的想把要问他会不会画画的事情说出来,还好及时悬崖勒马,“不过,现在没事了。”撤回了跟他相视的视线,他的眼神像要吃了她,不敢多看,不然又会乱想。她最近都快要佩服起自己卓越的想象能力了。 哦,秦逸风深呼吸一口气,换了个姿势,“昨晚睡得好吗?” 点点头回他,还不错 “可是我睡得不好。”看她不说话,秦逸风笑着问,“你不问问看为什么?” 她便礼貌问:“为什么。” “因为你。” 什么东西,现在是出现幻听了吗?在人面前就幻想起来了吗?不可思议的抬头直直盯着他的眼,什么? 秦逸风的笑容却愈加明朗起来,“昨天晓茜告诉我你来找我,我就跑去你房间,可是没敢进去,因为我不知该怎么跟你讲,所以我想了一晚上。” 林秋就呆呆地看着他 “我每天去咖啡馆不是想看书,是想看你。我每天想读懂的也不是书,是你。从第一次见到你之后,你就像在躲着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找到。可是我一直都在找,没想过要放弃,从来都没有这样执着过。每一次见到你我都好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他说话时眼神都直直地盯着她,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喜欢我吗?” 第17章 秋日 就这样他们开始恋爱。 秦逸风每天都会送她不同的东西,书签、迷你篮球、公仔……每天不重样,只有一样东西不会变,就是每件东西上都刻着相同的三个字。 这天也是一样,林秋无奈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侧头看向身旁的秦逸风,眼神里透着两个字‘又是’? “这能吃吗?”林秋随便问了一句 “能啊。”他点头 想要逗逗他,林秋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调皮地说:“可是,吃掉了,这上面的字不就没有了。” 秦逸风却一脸非也非也的表情,不急不慢地说:“你吃掉了,‘我爱你’就变成‘你爱我了’” 没想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子腾教你的?”林秋狐疑看着他。 秦逸风一口否认:“这么聪明的话,他怎么说得出来。”说完,就急不可耐的拿起一颗巧克力要喂给她吃。 虽说这里的情侣很多,可是毕竟也是公共场合,林秋对他的殷勤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伸手随意拿起盒子里的巧克力自己吃了起来。秦逸风倒也不在意,把手中的东西扔进了自己嘴里。 “逸风学长。”一阵银铃般的女声唤起了林秋低着看书的头 顺着声音看去,一个妖娆多姿的女生携着一头随身姿飘动的秀发正摇曳生姿地朝他们坐着的地方走来,女孩明显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反观秦逸风却仍是刚刚的状态,林秋想着是不是该提醒下他,推了推他手臂,“有人在叫你。”“是吗?”秦逸风口里回答着,肢体上却没有任何行动,依然像注视佛像一样虔诚地看着她。 注意到林秋神情的变化,秦逸风转头看向来人,不解风情地淡漠出声:“我们认识吗?” “逸风学长真是风趣,我们不是一起跳过舞吗。”女孩视线扫了林秋一眼,灵动的眼睛不停对着眼前的异性放出挑逗的讯号,纤腰一弯,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停下笔对秦逸风笑说:“学长空了一起出来玩。” 秦逸风身边的莺莺燕燕真的是络绎不绝,不过更让林秋心悸的是,她们每一个都能无视她的存在。 回头看他,秦逸风倒像是没有打算要处理掉这些字迹的意思。“是你要让我理人家,现在你又生气算什么?”秦逸风戏虐说。 林秋白了他一眼,坦言道:“这东西你准备怎么处理。” “收起来。” 林秋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诚实,秦逸风看她一脸认真的表情就忍不住偷笑:“当然要收起来了,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可以卖钱的……不过,我也不缺钱,拿回去给杜子腾。” 林秋似笑非笑,淡漠地说:“小白揍起人来真的是会很疼的。” “不是有你在吗,谁能欺负得了我。” “那可说不准。” 跟他相处的日子一长,林秋就不可思议地发现,秦逸风是一个会随着认识时间的长短而逐渐变化相处方式和性格的人,他可以一秒之前还在林秋面前嬉皮笑脸,不害臊地讲情话,然后一瞬间切换到与陌生人相处时的沉着冷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状态。这个认知,在让她感到安心的同时也滋生着不安。 这学期的课程作业莫名的多了起来,因为课程作业需要查找很多文献,所以林秋得待在图书馆里。其实她对图书馆没什么好感,每次坐在这橙色的凳子,手附在橙色的桌子上,密密麻麻的左邻右舍,背腰要挺直、脚又要放好,还不能出声,林秋就感到像是穿越到了高中教室在上苦逼的晚自习。现在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之后,还会傻得自入火坑? 不过,身边的秦逸风应该比他还不自在,林秋试探性地问他:“你要不要去找子腾?” 秦逸风摇脑袋 “那,你去找本书看?”秦逸风拒绝:“不看” 林秋无奈:“我怕你无聊。”秦逸风不解:“你没看见我很忙吗?” 林秋被他说得来了兴致,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你在忙什么?”秦逸风很是认真:“忙着看你。”林秋以为自己已经快要习惯他不分场合的情话了,故作镇定地问他:“我脸上写字了?” 秦逸风点头。 “写了什么?” 秦逸风的脸凑得更近了些,学着孩子的调调说:“害羞。” 本来林秋在这种事上脸面就薄,现在自己的囧样还被他点了出来,这张脸不知道烧到几度了现在,只是没想到秦逸风的话还没说完,“你现在的脸,红的像猴屁股。” 她想撞墙了,墙上的粉那么厚,多蹭几下应该就白了吧。 秦逸风却还想说话,她转过头装不想听,他却不依不饶地硬凑近她说:“不过,我喜欢猴屁股。” 变态!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却还是跟最初相识时一样,秦逸风没课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她旁边,林秋知道以往他会打球、去趴、玩游戏……总之不会是坐着看书。虽然每天只是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但两个人还是很开心,只是,林秋慢慢地时不时会有些莫名的心悸。秦逸风享受现在的生活没错,但林秋始终觉得这不是他应该有的样子。有一天林秋忍不住说,因为我你都不能好好跟朋友玩,其实你不用一直陪着我……秦逸风却给她讲了一个关于企鹅的故事。 传说,企鹅以前是会飞的,有只母企鹅因为翅膀短小飞不起来,后来气候巨变,大部分企鹅飞走了,一只公企鹅决定留下来陪她。为了找吃的,它们学习游泳,经过无数次努力,它们终于学会在海中觅食,多年后它们坐在海边,她说:“对不起,为了我,让你放弃了天空。”他说:“没关系,有了你,我才收获了海洋。” 林秋收回思绪,收拾着东西对秦逸风说:“我们今天不看书,看球。” 秦逸风疑惑:“为什么,你作业怎么办?” 林秋娓娓道:“读书譬如饮食,从容咀嚼,其味必长;大嚼大咽,终不知味也。”她不是那只翅膀短小飞不起来的企鹅,她可以陪他飞去他想要去的地方。 秦逸风灵光一现像是如获至宝,急忙道:“这话的意思是说细嚼慢咽才好消化……你以为我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吧。” 到达球场的时候,感觉气温瞬间上升了好几度,好像逼着人要把全身的能量释放出来,这好像就是运动的魅力,能让人血脉喷张。 球场下该在的人都在,林秋跟小白并排站在一起。看顾晓茜嘴里叫着“逸风哥哥”就迫不及待往秦逸风身上扑。小白跟林秋咬舌头说:“或许真是她眼睛构造比较特别,不然她怎么会从来都看不见你这女朋友的存在。”林秋笑了起来。关心却是大方得体,笑着跟林秋打着招呼。 秦逸风卸掉顾晓茜的手臂,耐心地说:“晓茜,以后不可以随随便便往男生身上扑,你是女孩子,男女有别。” “那有什么关系,我对别人又不会这样。”顾晓茜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以前每次都可以在球场找到你,没想到今天让我等了这么久。”关心说完,从石阶上拿出一个文件袋,“这次挑战杯我们组还剩一个名额,这是初步讨论的课题大纲,你空了看看。是邱教授带组,之前你跟他有些不愉快,我希望你可以加入进来。我学院那边还有点事儿,改天再找你。”她把袋子放回石阶上,就离开了。 秦逸风好像并不在意,转身上了球场。 秦逸风能成为“万人迷”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他是球队运筹帷幄的大脑,在激烈的身体对抗和剧烈的体力消耗下他也能冷静地思考进攻路线。他信仰团队,总是把球传给得分机会最好的位置;同时也勇于承担,打不开局面时他便会冲出重围,利用个人能力制造机会。球场上的他决胜千里是闪着光芒的,绝不是因为阳光太刺迷了眼。 比赛结束了,秦逸风摇摆着过来要水喝。 顾晓茜动作是快,“逸风哥哥,给。” 林秋握着水瓶的手悬在半空中,看了这么久比赛自己都渴了,林秋打开瓶盖自己喝了几口。 “没事儿,你自己喝,我那有水。”秦逸风一个大箭步过来,扒过林秋手里的瓶子径自仰头灌了起来。 收拾好东西,在去吃饭的路上,林秋感慨道:“秦逸风,你很招桃花。” 秦逸风轻描淡写说:“有吗?” 林秋笑:“之前我每次见你你身边的女生都不同。” “没有,你记错了。”他神色自若地睁眼说瞎话。 林秋没有放过这个话题的意思,好奇问:“为什么女孩子都想往你身上扑呢?” 一直否认的秦逸风好像对这句话来了兴趣,他低头看看林秋,微微皱眉有些失落的样子,“为什么你不往我身上扑呢,我又不会拒绝你。” 林秋失笑:“你刚刚不是说女孩子不要随便往男生身上扑吗?” 秦逸风言辞恳切:“这句话对你不成立,一,你不是女孩子;二,我不是随便的男生。” 林秋反驳:“一,不是女孩子是什么?二,是随便地扑,不是随便的男生,你混淆词义。” 秦逸风摆了摆手,话有不妥的模样:“一,是女朋友不是女孩子;二,……”他拉过她脑袋往自己胸膛上一靠,林秋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够轻,只是还没来得及反抗,他的声音就像一层薄雾似的从她头定扑撒下来:“听到了吗,你一靠它就能发出如此强而有力的震动声,能是随便的扑吗?” 林秋无言以对,推离他才道:“为什么总能讲出那么肉麻的话?” 秦逸风骄傲着说:“因为喜欢。” 林秋紧紧望着他神采焕然的面庞:“不会厌倦吗?” 秦逸风揽过她不盈一握的腰:“不会,对你永远都不会。” 就像外婆一样,看过很多电视剧,却只重复看一部《情深深雨蒙蒙》,外婆说,因为喜欢。 没有那许多为什么,喜欢原是因,也是果。 第18章 情敌 齐渊带了盒饭回到宿舍。杜子腾正在玩电脑,装作不经意地问齐渊中午跟谁一起吃的饭。早上他听到齐渊说中午要跟林秋她们吃饭,现在来明知故问。 齐渊老实答:“跟玲玲,还有小秋。” 杜子腾追问:“吃了什么?” 他还能真的是想知道他们午饭吃了什么吗?自然是想知道苏玲玲都说了些什么,齐渊不傻,心直口快也是他优点,张嘴就说:“我们没敢提到你,不然玲玲会生气。”敢说出这话,谁又说他不傻了。 杜子腾没搭理齐渊,他现在没力气跟旁的人生气,苏玲玲一个就够他气得七窍生烟。 齐渊突然记起了什么,“对了,她们说上体育课遇到个学长,长得很帅。” 杜子腾终于听到了有含金量的消息,窝火憋屈问:“谁说帅,有多帅。” 齐渊是哪火大就冲哪浇油,直言不讳说:“她们俩都这么说,人长得又帅,球打得又好。” “叫什么名字?”杜子腾咬牙切齿道 齐渊思索了须臾,“好像叫什么,吴斐。” “吴斐?土匪。听名字就不是好人。”杜子腾妄自下了定论。 此刻是下午两点,日头正猛,可是杜子腾已经坐在了乒乓球馆外。齐渊说她们下午有乒乓课,他倒要看看那人能帅到哪去,还能帅过他! 这些女生没事就喜欢叫来叫去,越来越不知道矜持,杜子腾现在是看谁也不顺眼,一群女生围着一个男生,哪里好看了?人云亦云跟风癖!眼睛那么大,皮肤还那么黑!杜子腾躲在一边窥视,还是我们玲玲自持。 班里的女生都去找吴斐帮忙练球,就林秋和苏玲玲傻傻的自己练习。说她们不想去,绝对是冤枉了她们。吴斐乒乓球打得很好,所以经常会来球馆练球,带她们的老师便介绍给大家认识,老师还很可爱地悄悄叮嘱她俩:你们快去跟他搞好关系,要是考试的时候他愿意来帮你们,准能得高分。 虽然那些女生问他要qq号码,跟他搭讪他都会理,可是却从来没答应一个人教她们打球,可能是嫌弃入门者技术差吧。人家虽然没能得逞,可是总归是说上话、要了号码。她们两个,林秋迈不开步、小白低不下头,就只能远观不可亵玩咯。 杜子腾一边漫不经心地推球一边眉目不转盯着对面的动静。 偌大的球馆摆放着数张球桌,人的活动范围是很小,可是球的活动范围却很大。跌落的球总可以跑很远,捡球、还球,道声谢谢,素未有过交集的人也就有了交集,有时还能触碰下手。 吴斐一抓,球就停在了手里,林秋跑过去从他手中接过球,他笑得好干净。看到林秋走了大运,苏玲玲也没闲着,林秋相当配合,狠力一抽球就直溜溜飞了出去,苏玲玲转身去捡,走了没几步,笑容就僵住了。 杜子腾摇晃着手里的小球,一脸骄傲,小白硬邦邦地说,还来。杜子腾显然不买账,竟还把手高高举了起来,挤眉弄眼说想要自己拿。小白翻了个白眼,抬起脚用力踩了下去,杜子腾瞬时“啊哦额”地大叫连忙去抱自己的脚,小白顺利抢回了球,还不忘落井下石骂了句“活该!” 课程结束了俩人还想继续打,杜子腾在一旁坐着,一声不吭。不知不觉就夕阳西下了,看着她们在收拾东西,杜子腾才开始不安了起来,自己是要来道歉的,话还没说就伤了一脚,眼看人就要走了,还没想好要怎么耍宝才能成功。 苏玲玲目不斜视地像一阵风从他面前飘过,他的心已经碎了一大块默默低下头,却听到有人说:“走了。”抬头一看,苏玲玲不知道什么时候折了回来,杜子腾一下子笑逐颜开。 小白说还没有彻底原谅他,要看看他接下来的表现。杜子腾便带她们去新开的日料店吃寿司。 “秦逸风最近去哪了,怎么没看到人?”苏玲玲故意问,想从杜子腾那里套话,看杜子腾没反应,吼道:“我问的是你。” 杜子腾吓了一跳:“我以为你问小秋呢?” 又得到小白一白眼:“我天天见她,还需要现在问,傻不傻?” 看两人满怀期待的眼神,他莫名感到股寒意,组织了下语言说:“哎,他好可怜,早出晚归,都要被折磨成精了。” 他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苏玲玲讽刺说:“天天见两个美女,是挺惨的哈。” 杜子腾为兄弟喊冤:“不惨怎么会拉上陆明当挡箭牌。” 苏玲玲冷笑:“怎么被你这么一说,我还以为他上战场了?听人念稿而已,不会流血、不会缺胳膊断腿。” “darling,顾晓茜六岁就开始参加英语演讲比赛了,你说,她们是在念稿吗?”杜子腾嘴巴实在是大什么话都保不住。苏玲玲看飞禽走兽样审视着他,心道你这话不是让林秋乱想吗,蠢蛋。 林秋回想到那天帮秦逸风答应顾晓茜后他说的话,不觉自嘲:“怪不得他会说我是烂好人。” 小白细想下来,气不打一处地质问杜子腾:“你知道她会,还让我去给她培训,还为此跟我吵一架?” 杜子腾自认有张三寸不烂之舌,但自从遇到苏玲玲之后就落到一句话都说不清楚,手忙脚乱地解释起来:“我原来不知道的,她哥哥让我去求你,我才去的。后来陆明说她从第一次参赛开次每次都得奖,我们才知道的。” 小白不买账:“你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能不知道,我傻还是你傻?” 杜子腾冤枉,分辩说:“真的,我跟他哥青梅竹马,又没跟她。陆明跟她一所小学,所以知道。” 小白姑且信了他:“顾晓茜看她那样子,就知道不是个善茬,真是会找事。那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都一周了,除了不间断的电话,林秋一眼都没见到过他。杜子腾不知道秦逸风没跟林秋讲,可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只能实话实说,让她胡猜乱想后果更惨。 第一天秦逸风就带陆明去了,顾晓茜一看到陆明就尴尬了。大家心知肚明只是心照不宣,但顾晓茜毕竟是女孩子,面子上终是挂不住,练了半个小时口语就晕过去了。校医室检查不出毛病,她却口口声声喊不舒服,家人要把她接回家,她愣是拽着秦逸风衣服不松开,杜子腾都拒绝不了的高行秦逸风又怎么拒绝得了,就跟去了。顾晓茜小时候经常生病,体质不太好,家里人也都习惯了。以前一生病就必须要秦逸风在才肯吃饭,高行很疼这个妹妹,让秦逸风看他情面每天都去看她,高行有接有送,秦逸风逃也逃不掉。 林秋也算是解开了心里的疑问,只是顾晓茜这一病就病了一个月,最后是家里说要把她送医院了,病才好起来。秦逸风一个月都没有好好看过林秋了,一见面就靠在她肩头,紧抱着她手臂。林秋任由他抱着,一个月都没有被他撒娇,挺欠的。 “我手臂要麻了,你负责吗?”林秋笑着问他。 “负责,不但手负责,腿也负责,耳朵也负责,嘴巴也负责,我全都负责。” 林秋打趣:“有没有什么是你会害臊的?” “有啊,你亲我一下,我可会害臊了。”秦逸风把脸送到她嘴前,林秋抬手把他脸支开,佯装生气:“你这个月表现这么差,凭什么要亲你。” “没错,你这个月表现得很好,应该我亲你。”说着就朝她唇角亲去,林秋忙推开他,他却满意极了,跟吃了糖一样。 如果当初她没有说那样的话,他也不会这么辛苦,自己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补偿下他呢? “这个月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秦逸风的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原来他没睡。 没有啊,林秋想了想。秦逸风依旧闭着眼睛,依靠在她身上。 “没有认识什么人?”越说越离谱,他到底想问什么?林秋侧头拍拍靠在肩上的脸,秦逸风立起脑袋跪坐在沙发椅上,弓着腰望着她,她伸手揉了揉他脑袋上的毛,因为他这样子好像只狗狗。 秦逸风疑惑满腹地问:“吴斐是谁?” 林秋这才恍然大悟,谁说的,她问,不是杜子腾,他回。 那就是齐渊这个高音大喇叭二号了。 他不厌其烦地追问:“吴斐是谁?” “我们其实都不认识,总共就说过两句话。”林秋觉得真是莫名其妙,秦逸风却对她连跟人说过几次话都记得一清二楚而耿耿于怀,硬要知道这两句话说的是什么。 林秋拗不过他,只好细细回想道:“第一次是他要走的时候问我们,还不走吗?” “还有第二次呢。” 林秋拗不过他:“考推打球的时候,他说,不要紧张,慢慢来。”林秋看着他的下嘴唇挤向上嘴唇,左眼微眯,低眉充满审视的目光静静看着自己。 秦逸风对这事自始自终都持怀疑态度,好巧不巧,回去的路上还就让他们给碰上了,林秋隔着老远就看到了,扯扯秦逸风的袖子,支吾着说就是前面那个穿蓝衬衫的,秦逸风跟看贼一样盯着人全身打量,林秋都怕人会打他。等人走远了,林秋仰头说:“你看,别人有女朋友。”秦逸风真是驴脾气:“这说明不了问题。” 他真是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会喜欢她,林秋笑着问他:“你知道驴是怎么死的吗?” 秦逸风还偏不上当:“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你应该去问驴,”顿了顿,又说,“或者也可以问问杜子腾,他跟驴比较熟,他是猪。” 第19章 咖啡 天气渐渐转凉,秋收冬藏,冬季是需要珍惜的季节。 “这是什么?”林秋盯着手里的萝卜,不可思议地问。 “腊月里的萝卜。” “然后呢?”林秋当然知道这是萝卜了。 秦逸风深情的凝视着她,“腊月里的萝卜——冻(动)了心。” 林秋收好萝卜,眼珠子直溜溜一转说:“我也有东西给你。” 秦逸风很激动,又生出些小紧张,翘首盼着她。 林秋伸长脖子对着吧台里面微笑,老板会意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想不到不光我一个人会收买人”秦逸风调侃着,林秋微笑着跟老板道了谢。 摆在秦逸风跟前的是一杯长相奇特的咖啡和一块不知名的蛋糕。他意味深长地看她,林秋不自觉地咬着下唇,有丝小忐忑。秦逸风先开的口:“你做的?” 林秋点头,脸颊上的酒窝像噙了一轮月牙温亮旖旎,“咖啡是请老板做的,我还做不了,不过蛋糕是我亲手做的。” 简单的芝士蛋糕,黄油油的表层嵌了一片红透了的枫叶,秦逸风先看了她一眼,才拿起小勺慢慢从一角向下切,松软而结实,缓缓放进嘴里,舌苔先碰到勺的冰凉,接踵而来的是蛋糕的甜和芝士的香,从嗓子以下,整个人都豁然精神起来。 林秋忐忑又期待地望着他,柔软问:“我还没有尝过,怎么样?” “好吃。”秦逸风将小勺支到她嘴角,林秋也不扭捏,尝了一口。 轻轻摇摆着小勺,看着盘子,他喃喃地说:“一叶知秋。”说完抬眼看她,她果然吓了一跳,然后听她热切问道:“你能看懂? 能,当然能,因为逸也知秋,秦逸风跟她点头。 “这个要趁热喝。”林秋指着桌上那杯看着应该是咖啡的物体。 这杯咖啡有些特别,它是用类似红酒的高脚杯装盛的,不过杯脚较低,杯身也更丰腴。秦逸风显然有些犹豫,林秋看懂了他的不解,一个劲地宽慰他说,你喝了就能明白。 他端起杯子,浓热的咖啡味道中夹杂着一股熟悉的香气,穿过最上层冰冷的鲜奶油,缓缓入喉。片刻过后,温热的感觉就从腹中传满了全身。 是酒精! 她点头,没错是威士忌。 “本来我想自己做的,可是火候还不够,难得老板他竟然会做这种咖啡,我一直都很想让你尝尝,这是爱尔兰咖啡。” “第一次听说爱尔兰咖啡是看了一个短篇故事,我很喜欢。它说爱尔兰咖啡,象征着自由与宽容。追求自由是爱尔兰人不变的追求,而爱尔兰咖啡它能容和威士忌和咖啡这两种完全不同的饮料,正是宽容的表现。那时我才知道,咖啡有灵魂。” 她每次说话,秦逸风都听得很认真。其实每个接触她不深的人,都觉得她是安静的。她的确是安静的,有时是不愿说,可是更多的时候是没人听。林秋一直在想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发生在你身上的所有事情他都想知道,就像你跟他说你早上吃了两片吐司,他也不会觉得无聊。 “爱尔兰咖啡背后有一个动人的故事,过些日子我拿给你看。” 秦逸风点头,托着腮看着她,他好满足。只是一杯咖啡、一块蛋糕,他觉得就已经足够了,不需要更好了。 爱尔兰咖啡有自己专用的杯子,咖啡与威士忌的比例也要求精准,所用酒只能是爱尔兰威士忌,连煮法都要求严格。可这样苛刻的咖啡,却唯独对咖啡豆的选择很是随便,只要浓郁即可。就像秦逸风对待自己一样,他有很多原则,唯独对她很包容。与他分享她最喜欢的咖啡,不单是想要和他分享这个故事,也是想谢谢他的宽容。 第20章 意外 “小秋,陪我去趟医院。” 这几天林秋已经觉得苏玲玲很不对劲了,过去伸手测了测她额头的温度,没有发烧只是气色很不好,问她哪里不舒服,她说没有。 坐在车里,小白一句话都没有。她和杜子腾又吵架了,他们确实经常吵,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林秋完全见识了什么叫不闹不欢。小吵怡情,也确实是他们每次和好之后,都像是比以前更亲密了。只是这次不同,已经一个多月了,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连齐渊这个色胚杜专业调解员都没在她们面前提过一句杜子腾。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像往常一样因为顾晓茜的事俩人又吵架了。杜子腾不知道在忙什么事,一周都不见人。而这一周里小白跟吴斐却是渐渐熟悉了起来。 林秋也问过苏玲玲,小白,你跟子腾总为了顾晓茜闹不开心,值得吗?苏玲玲跟她说,小秋,我跟你不同,我忍不了就是忍不了。表面看是因为顾晓茜,可能让我生气的只有杜子腾的态度,他对顾晓茜永远是帮亲不帮礼,他这样次次向着她,让我觉得我是个外人。你看这一周他跑哪去了我又不知道,可是你去问顾晓茜问关心,她们肯定都知道。苏玲玲的话把林秋说得哑口无言。 吴斐刚分了手,小白正好也跟男朋友吵了架,伤心的人自然多了些共同话题。吴斐那两天被一个女孩穷追猛打,小白主动提出要帮他解决麻烦。显而易见,她的办法就是在女孩面前假装两人是恋人。小白很仗义,搂得很紧,贴的也很近,成功击退了敌人,也成功惹怒了冤家。天意弄人,一周不见的人,偏偏在最不能见的时候见上了。 杜子腾隔着玻璃窗看着她和另一个人嬉笑打闹,他没有冲上前去揍人,没有问她要解释,没有愤怒,没有失控,没有原谅。 小白跑出去时,只剩下躺了一地的花,他是来跟她道歉的,不管有没有错,每次道歉的总是杜子腾。既然是来道歉的,为什么话都还没说就要走,为什么不发火,为什么什么也不问?事后小白有去找过杜子腾,不过是他不见。苏玲玲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做错了,可是她想不明白,他既然可以原谅她这么多次,为什么这一次不可以? 齐渊说:杜子腾只说了一句话,我没有失恋,我只是在路口等人的时候,不小心认错了人。 认错了人?年轻的时候我们心气高,以为放弃的不过是一个人,后来才知道,我们每个情绪下的举动错过的不只是一段感情,而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看着小白苍白无力的样子,林秋只觉得心疼。从认识苏玲玲开始,她就是那么骄傲的一人。谁也击不倒谁也打不垮。现在却连化妆都生气不起来,她不禁想,情爱真的这么折磨人吗。 脚下的这条路突然变得迤逦,走了二十分钟才走到病房门口,一直以为苏玲玲是来看病的,结果她真的没有不舒服。她是来看人的吧,林秋想,因为她躲在门边,透过门窗对着屋子里面的人注视了好一会儿了。 里面病床上坐着一位中年女子,右手夹着一支烟,烟蒂前头的烟灰由于积得太长,受重力作用开始一点点往下掉。女子似乎没有吸过一口烟,她就这样坐在那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地平视着前方,像是烟每燃烧一寸,她的身子就能轻上一分。另一床的病友像是在用怒其不争的语气劝说着什么,她却依然跟刚才一样,没有任何动作,仿佛连呼吸她也觉得是在浪费气力。 林秋有很多疑问,但还是默默在一旁扶着小白的手臂,她觉得苏玲玲随时都会倒下。终于,她听到苏玲玲开口说话了:“她是我妈。”语气平静地就像她说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妈?可是跟之前看到的长得不一样呢? “开学时候你们看到的那个是我继母,她是我亲妈。”苏玲玲平淡地解释着,眼神却一直没移开过,“我跟她真像。”这一句她好像是在对自己讲。 “我们走吧。”她像回过了神来,对林秋笑道。林秋小心翼翼问:“不用进去看看?” “不用。”苏玲玲说得很坚决。 走出住院楼,林秋拉她在木椅上坐下,还没等林秋说什么,苏玲玲兀地抱着她就哭了出来。苏玲玲哭得很响,像是要哭给老天爷听。清瘦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林秋只能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林秋愿意看到她哭,因为她憋了太长时间了。 终于,苏玲玲缓过气来,望着写满担心的林秋,她缓缓开口。 “我妈在我一岁的时候就走了,她嫌弃我爸只是个小公务员,不会人情世故不懂巴结,说他不会有出气……她自己倒真是出息,前前后后搭上了好几个有钱人,说她给人做小三,给人做情妇,她的事在市里认识的人当中都传遍了。这些事我也是从三姑六婆指指骂骂里听出来的,因为我爸从来不提她。她离开我爸的时候还没和我爸正式离婚,我爸就被人到处说戴绿帽子。离婚后,我爸觉得我需要有个妈妈,便再婚了。” 小白是他们几个人中看起来最不谙世事的,现在才知道不谙世事不是因为活在温室里,而是见过了世态冷暖,却依然选择不去想、不去看。苏玲玲从来不在乎别人的议论,那是因为她知道没什么可在乎的。今天骂东家长明天说西家短的人遍地都是,新闻报道一出,说看到老人倒地,却不去扶,大家便会骂这个青年没有良知公德,后来事情反转知道原是老人碰瓷,又会转向去骂老人为老不尊。社会舆论是情绪化的,可是这些跟你最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有时能伤害你最深。 “人言是最先攻击你的,也会是最先忘记你的。那以后没人再提起她,她也没有出现过。” “你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小白擤掉鼻涕,从林秋手里接过片干净纸巾:“那天我回家,接到一个电话,我一接对方就挂了。妈妈问我谁打来的,我说对方没说话就挂了,可是我看得很清楚她明显松了口气,他们有事情瞒着我,我很确信。半夜听到爸妈说话,我才知道,电话是她打来的。说是她后来跟了一个男人,还住进了人家家里,一年前那人去世了,那男人对她很好,只是没跟她结婚。她什么也没有分到,被赶了出来居无定所,前功尽弃她便终日酗酒,半年前检查出来得了肝癌。” “她说自己活不长了,叫我爸放心,当初她既然抛弃了我现在也不会想要认回来,就算要认,她也知道我是不会认她的。她说她只是想见我一面,看一看她唯一还留在这世上的东西。” 林秋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小秋,我该怎么办,我恨过她,怨过她,也诅咒过要她过不好……可是……我不想看她有这样的报应。”苏玲玲已经泣不成声了,眼泪汨汨往外流。 事情来得太突然,林秋也蒙圈了。她给苏玲玲擦着眼泪,轻轻拍着她的背,她想给她信心:“玲玲,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第21章 原谅 几天过后,苏玲玲跟她说:“小秋,我想救她。” 林秋点点头说:“我支持你。” 脱口而出的这句话,给了小白很大的勇气。坚持做一件事情,有时候很简单,只需要有一个人在你耳边,对你说你没有错,难的是能遇上这么一个人。 要救她母亲不是简单的嘴上说说的事,所有的治疗需要一大笔钱。她上哪里去找这个钱? 生活是最无情的,它叫你不由自主地爱上,又将你不留情面地抛弃。 向琪直突突地冲进来,喘着大气说:“小秋,婷婷……我刚刚在林荫道上看到小白了。她好像在跟人做交易。” “胡说!”林秋斩钉截铁道,“她不会。” 向琪望向林秋,安慰着说:“我也希望是我看错了。不过她最近被逼得太急了,我怕她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你们去看看吧。” 林秋不由分说跑了出去。外头都有传闻,说她们学校林荫道上每天会停着很多豪车,就是在等漂亮姑娘上钩。生活会把善良的人逼得六亲不认,会把骄傲的人搞得面目全非,但是她不会的,她是苏玲玲,她是别人给了她一巴掌她不多踢一脚也至少会一巴掌还回去的人,她不会吃亏的。 想象永远很美好,事实却胜于雄辩。在那辆车前摇曳生姿的是千真万确的苏玲玲。向婷婷和向琪两人面面相觑,只看见林秋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强硬地抓起苏玲玲的手,拽着她就往回走,任凭苏玲玲说什么,她都充耳不闻。直到走到她觉得安全的地方,林秋才松开手。 苏玲玲整理着衣衫,气愤地说:“你干嘛要拉我,我还没骂够呢!” 你生气,我还想发火呢,拉你干嘛?你要掉进火坑了,我不拉你一把难道要把你推进去吗?等等,没骂够?骂谁没骂够? “我们以为……”向婷婷开了口。 苏玲玲冷静下来,回头看看刚才的情景才知道她们想歪了。 她不过是跟流氓骂了几句,这几个人却大惊小怪。她故意用兴师问罪的口吻说:“你们以为,我要下海做生意。” double向俩人脸上是大写的尴尬,向琪小声怨道:“我们只是担心。” 林秋这才像回过了神来,一下子抱住小白,欣慰地说 :“吓死我了。” 回到宿舍,苏玲玲还停不下要嘲讽三人:“你们觉得我有那么孝顺吗?” 她们都紧张得冷汗冒几轮了,她还有心情在这里开玩笑!向琪冲上去就给苏玲玲一拳头。 林秋从抽屉里拿出一摞钱,有她和向琪的奖学金,和寝室四人平时存的旅游资金。 “我们虽然没什么钱,但我们说要支持你并不是口头上说说,我们是真心想要和你一起去努力。”林秋说完这一番话,望了眼向琪。 向琪接过说:“不管你收不收,这钱我们都是要用出去的,与其我们去给阿姨买些没用的东西,还是你拿着才能把这钱真正派上用场。” 向婷婷也帮腔:“小白,她们说得很对,拿着。” 这钱,小白收下了,她说有三个白痴主动把钱交出来她怎么可能不要,这钱都不要的话,她能上哪去找到钱。 看苏玲玲一副泫然欲绝感恩戴德的模样,向琪推了把向婷婷,“来,背段《论语》。” 向婷婷开口就想骂她“莫名其妙”,好在碍于氛围,她的身体先于脑子自主自觉止住了声。咽了咽唾沫,她大梦初醒般开口,“子曰:朋友之馈,虽车马,非祭肉不拜。小白,你可别给我们下跪。” 闻言,四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朋友之间有通财之谊,不需谈报答。 女生之间是很奇妙,分享彼此的秘密而后成为朋友,去哪都一起好得如胶似漆。但若偶尔吵一架也就可以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也会在背后说你的是非。因为见过彼此最丑的样子,所以能说出最伤人心的话,可即使彼此说过最丑陋的话,重新做回朋友时也可以胡不计较。这样的情分或许在外人看来肤浅廉价,只是,即使是最高尚的人也会有卑贱的时候,即使是最糟糕的朋友也有留下让你开心的回忆。 能成为朋友,不是因为有高尚的情操。朋友,是愿意和你并肩行走,是打过骂过、哭过笑过,互相嫉妒、互相嘲讽、互相猜忌后还愿意拉你一把的人。朋友本来就是互相学习、共同成长,不仅是因为我们足够优秀才能拥有朋友,也是拥有了朋友我们才成长得足够优秀。 苏玲玲现在的生活重心都转到了医院,秦逸风托家里帮苏玲玲妈妈做了转院,找了更好的医生,希望更好的治疗条件能够有好的结果。 “怎么会有这么多?”下午看到ATM机上的数字时吓了一大跳,她连忙找到了齐渊。这张卡是齐渊几天前给她的,给的时候只说了句“密码是你的生日。”没太在意的就收下了,她没想到这卡里竟然有这么多钱。 齐渊也没有要隐瞒她的意思,干脆了当就说了:“这卡是子腾给我的,大头是他的,剩下的是我存进去的。他叫我不用告诉你钱是谁的,但我不想瞒你。” 小白的眼泪涮地一下就滚了出来。那个人,这些天里她想了无数遍。在她最无助最需要肩膀靠着,最抱歉最后悔的时候,想起来的都是他。其实他还在想着自己的事的,只是他还关心着她的事,却已经不愿再见到她这个人? “这钱我不要,你帮我还回去。”小白很决绝,既然已经没有了关系,他也不欠我,我何必再欠他。 齐渊却是难得的有主见:“我不觉得有还的必要。只是既然你收下了,要怎么处理就是你自己的事,这事我帮不了你。”说完,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难过,甩袖就出了门去。 沉默的气氛压得人情绪很低,在一旁静观了许久的秦逸风缓缓出声打破了这沉默。 他说:“子腾发生了些事情,跟家里闹翻了,这卡里的钱是他卖游戏装备和这几年炒股赚的。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想,但如果换做是林秋遇到这样的事,我也会这样做。不为别的,只为心安。” “关于顾晓茜,他和高行认识得早,晓茜出生之后一直是哥哥在照顾,他经常去高行家往自然会接触到,小孩子喜欢哭闹,一哭,两个男生就手足无措,久而久之,他只要一听到晓茜哭就条件反射智商为零,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只想着不管做什么能让哭声停下来就好。” “他交过很多女朋友,也不是没被女生甩过,可是这样的分手,他是第一次。” 苏玲玲觉得他说了好多话,她听了好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满脑子都是一句话,“对不起”。 林秋靠在秦逸风肩膀上,他问她在想什么,她说想好多事,想小白,想小白的妈妈,想自己的妈妈。 “为什么狠心的母亲却会有个孝顺的女儿?做母亲的不应该惭愧吗,为什么她妈妈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女儿的照顾。苏玲玲不觉得委屈吗?”秦逸风连问了一堆,对于这个问题他好像特别愤慨。 “你小时候写日记吗?” 林秋冷不丁冒出这么个问题,秦逸风本能摇头回说不写。 林秋苦笑着说:“我小学四年级就开始写日记了,日记里关于我妈妈的篇幅,十次有九次半我都在抱怨。” 秦逸风问:“抱怨些什么?” “抱怨明明做错事的是别的小孩,可挨打的却是我。抱怨别人都能穿自己的新衣服,我却总是穿表姐的旧衣服。有次我妈打我,扒了裤子,拿起塑胶水管就抽,我也不像其他小孩被打了会跑,我只会缩成一团不停地哭……她就不厌其烦地逼问,我怎么就对不起你了?我还要怎么做才叫对得起你……其他小孩可能因为疼就认错了,可是我打死都不会,然后就被打得更狠。她会抓着我头发把我脑袋往墙上撞……”她止了声,过了许久才摇摇头,“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可与言者无二三,所以除了一个劲地哭,我只能写日记,问老天爷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还发誓长大后赚一笔钱算是报答她们的养育之恩,然后就不再往来,给彼此解脱。” 明明是在陈述一件难过的事,林秋却异常的平静,秦逸风是她最好的聆听者,从不打断她。 “我一直觉得父母没有管过我,我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这是我对于小时候的全部记忆。上初中要住校,一个月才回一次家,但平时父母可以来看望。我不太喜欢周末父母来探望的日子,因为她们几个的父母像约好似的,总是同一时候来,那时候我就只能躲到其他地方,发发呆,偶尔想想自己的爸妈为什么不来。有一次同寝室的她们一下课就飞跑,我问她们跑这么快干什么,她们说爸妈来看她们了,然后一个人问我,为什么你爸妈都不来看你,真是绝情。” 她转过去看了看他,无奈地笑。 “我一直是委屈的,去年回家,又跟我妈吵架了。她说,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没养过你,你刚出生的时候,你奶奶看是个女儿不愿意带你,我只能让车间的阿姨帮忙带,我要上班,吃饭的时间还要跑回去给你喂奶……你要电脑我们给你买,你要电动车,我也给你买了,你读初中住校,我上班再累,周末下了班也会去看你。辛辛苦苦到现在,你却说我没养过你……” 听起来多么可笑…… “我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是委屈的,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即使是彼此相伴走过的路,大家的回忆却能那么不同。我以为妈妈回想起当年会觉得愧疚,可是在她的回忆里最委屈的是她自己,我才是那个不懂事的人。” “然后呢?”秦逸风问,好像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答案 “可是发过那样的誓,还是依然期待着以后有出息了,能让他们生活得更好。因为长大后,我学会了一件事,就像他们可能不是合格的父母一样,我们也可能不是听话的孩子。孩子的出生让他们不得不拥有新的身份,可是不是有了孩子他们就自然而然学会了如何当别人的父母,他们也需要不断学习,他们也会犯错,而作为儿女除了爱他们之外,还要学会原谅。因为原谅,才能放过自己。” 就算埋怨,又有几个孩子会不认父母呢?明明是世上和你最亲近的人,只要不是非得成为仇人,她就愿意努把力。 秦逸风似乎是被她的话触动了,若有所思的说:“我一直想着父母与孩子之间应该是责任和爱,没想到还有原谅。” “记得《圣经》里的那句话吗?天使是用来崇拜的,爱人是用来原谅的。或许,原本就真的是我的错,不该奢求爱。” 秦逸风把她抱得更紧了些,认识她短短数个月,她却给他带来了二十几年不曾有过的体验。 你不仅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天使。 第22章 珍重[1] 秦逸风杜子腾他们顺利毕业了,近来都在忙着创业。 小白空余时间都在医院,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她跟杜子腾的关系能有所缓和,可世事难料,面倒是见过,只是大家都客气了许多,除了问候,也没有多余的话。林秋空时也是呆在咖啡馆,一个人看书,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不过今天却是个特别的日子,无事不登三宝殿顾晓茜应该是不太想跟她呆在一起太长时间,一坐下来就直奔主题,丢了一堆照片在桌上一字排开。 照片上的主角无一例外是秦逸风,看到照片,对于她的来意,林秋已经明白三分之二了。 “我实话实讲,不过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不喜欢你,尽管这照片上的女生我统统不喜欢。你算是有点特别,这些人通通都是主动追他,他却主动追你。”虽然眼里满是不屑,但顾晓茜好歹是正眼瞧了她。 林秋配合地问:“所以呢?” “我不了解你,但你应该了解我。我既然能拆散杜子腾跟苏玲玲,我也能拆散你们。” 顾晓茜的话直让她觉着好笑:“这件事,你不是一直在做吗?” 顾晓茜没有被林秋的话噎住,反而是劝诫道:“他不是贪恋女色的人,他有过很多女朋友,却从来都只认我这一个妹妹。不要高估了你在别人心中的份量,这只会让你变得更加可笑。他是对你很好,可是仅仅是好,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关于他的过去,关于他的心事,关于他的母亲……对于他,你其实一无所知,不是吗?” 顾晓茜的话确实可笑,两个人感情之间的事,旁观者没有立场说三道四。可是顾晓茜也说对了一件事,关于他,她其实一无所知。林秋自认为是一个很不愿意跟人亲述衷肠的人,可是秦逸风更甚,他的心锁得很紧,他的往昔,他的家庭,她确实一无所知。 我们常常喜欢一个人就想要了解他的全部,可是知道他全部过往的人就是最了解他的人吗?其实不见得。 既往不咎、过往不恋,草长莺飞、花谢石枯,回首处,连自己也会不认识自己从前的模样,人是在不断变化的,每一个真诚相待的现在就是最真实的我们。可是人就是这么死脑经,前赴后继地对来不及参与的别人的过往耿耿于怀,以至于看不清现在,迷失了未来。 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亲眼所见还是抑制不住地胸闷气塞。知道顾晓茜没安好心,知道好奇害死猫,可是蛇打七寸,顾晓茜这一招打得漂亮,她不可能不来,人都想求一个明白。 和她四目相对,没有过多的话。嗓子眼像打结了一样半天才挤出话来:“伤得重吗?” 病床上的人气色很好,粉面含春笑靥如花:“没什么大碍,只是打了石膏行动不是很方便,是逸风太大惊小怪了,你不用特意来看我。要吃点东西吗,说也奇怪,我伤的是腿,却把口味弄变了,他怕我想吃的时候吃不着,愣是买了这一堆的东西,你想吃点什么?” “不用了。”林秋艰难地说。她像位温婉贤淑的女主人一样热情款待她,刚刚顾晓茜讲了一堆话,她尚能镇定自若,现在听关心看似云淡风轻的述说,她却如梗在喉,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待下去。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这么快就要走,不等逸风回来吗?”关心若无其事地说着。 顾晓茜沉默看着两人,一点都不会觉得别扭吗,毕竟林秋现在还是秦逸风明面上的女朋友? 林秋缓步朝门外走去,刚好门外有人进来。她终于见到了一心想见的人,可是现在她却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她尽可能地柔声说:“下午还有课,我先走了。”没有看他,从他身旁侧身而出,秦逸风看得很清楚,从她眼里流露出来的厌恶。 秦逸风呆立在原地,缓过神来,上前对着顾晓茜低吼:“为什么带她来?你跟她说了些什么?你怎么敢!” 他的怒气马上就要喷薄而出,顾晓茜知道他在强忍,但她坚信,他永远不可能真正对自己发火,仍傲气地说:“逸风哥哥,她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你知道她在我面前是什么样子的吗?” 秦逸风充耳不闻:“她的好坏轮不到你来告诉我!” 他眼中的怒火带着势不可挡的杀气,顾晓茜怕了,可还是嘴硬:“她一点也不善良,都是装的,我不想你被她蒙蔽!” 秦逸风不容置疑地瞪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哦,原来你也发现了,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的不善良。” 顾晓茜瞪大双眼,难以置信从他口中听到的东西。耳中嗡嗡响着的是秦逸风摔门而出前的话:“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离她远一点”。 看着屋子里尤自掩面而笑的人,顾晓茜咬牙道:“还没到你幸灾乐祸的时候。” 关心仍是笑:“你这一招铤而走险,倒像是帮了我。” “我虽然不喜欢林秋,但她起码光明磊落,不像你!” “光明磊落……嗯……可是做人也不应该恩将仇报,我可是一直在帮你。” 顾晓茜冷笑:“哼,帮我?你是在帮你自己!秋游、图书馆、咖啡厅,哪一次不是你通风报信让我去的,演讲赛的招也是你出的……不过,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拆穿你吗?因为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是对手。就算你断了腿,也不会改变什么,他喜欢的还是林秋,不是你。” “他照顾了我一个月,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发生过什么?”关心反驳。 顾晓茜心中不忿,但却无计可施。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总被无情恼。人说只要是情爱都是美好的,无论有否开花、结果,世上都没有错了的情爱,但情爱里却困满了犯错的人。永远不要为一个不爱你的人毁了你最美的模样。 秦逸风好不容易拉住了拼命往前跑的林秋,给她顺着气:“傻瓜,你跑什么呀,跑800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跑这么快。” 林秋涨红了眼,自己还喘着大气,他却还笑,扑通一下靠进他怀里,突然袭来的温暖填满了他每一处缝隙,本能地抬手抚摸过她的发,轻拍着她的背:“原来你这么想我。”没眼力见的他还在开她玩笑。 林秋用拇指和食指揪起他背脊上的肉狠狠一拧,秦逸风“啊”的一声上身扭动了起来,沉声道:“我错了。” 她是真的在意,他也不打闹了,正经起来:“我差点出事,是关心救了我,她因为我受伤,我不可能不管吧。” “你出了什么事?”林秋关切地问,上下扫视看他有没有受伤。 秦逸风继续解释:“我没事。只是关心受了伤,本来是请了护工阿姨来照料,可是关心说希望我可以陪着她,我不好拒绝。还叫我不要告诉你,怕你多想。” 林秋垂眸,有些时候真的需要难得糊涂。她淡淡说:“对不起,我不该来的。” 秦逸风低头含睇她,摇首说:“没有,你来得正好,我想你了。” 林秋仍低着头,心里道不清是什么滋味,他的话明明很温情,她却像还是不餍足,心里的一处仍旧是空落落的,什么东西都填不满。 秦逸风看她本来涨红的脸现在是红透到脖子了。她明明是伶牙俐齿的主,可偏偏每次都被他弄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看她泛红的脸颊上轻微一动就显现出来的酒窝,他立马说:“秋,你瘦了。” 林秋轻轻抬起眼,凝视着他眼里流转的光芒,她强笑着说:“瘦了,不好吗?” 秦逸风眸光一暗,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魅惑道:“挺好的,这样我单手就能抱起你了。” 和秦逸风在一起的这一年多里,她快乐吗?是的。她难过吗?也是的。她常常不知道该怎么平衡心里的落差,倒不是患得患失,就是她越来越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层雾,散不开、化不去。就像顾晓茜说的那样,他们是家人,走散了也能回到一处,而她和他之间永远隔着一层。 第23章 珍重[2] 林秋没有阻止秦逸风去照顾关心,但他却没有再去,周末去探望也会带上她一起。只是没过多久,秦逸风又不见了。她只从陆明那里知道他因为家里面的事去了美国。 多事之秋,她觉得这个词真真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从来没想过跟这个人会有过多交集,可是这天他却单独来找她,这个人是顾晓茜的哥哥——高行。 高行带给她的是是这段爱情的终结。 高行很直接,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他翻出手机里的照片放到林秋面前。照片里散落着一堆相片,林秋看不清楚上面是什么,就拿起手机凑近了些,紧接着她试图放大屏幕的手指顿在了空中,眼里闪过一刹那的惊恐,她前后滑动相册在确认些什么,末了,她把手机丢了回去,仿佛那是瘟疫一般,紧握着双手空洞木讷地望向高行。 “虽然是无意,但照片我看过了……抱歉。”高行把手机收了起来,吸了口气才慢慢说道,“是在我妹妹那里发现的,不过你放心,她暂时什么也不会做。” “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林秋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语。 高行却一字一句地回她:“照片虽然是我在晓茜那看见的,但你应该很清楚,那是逸风的卧室。” 林秋不可置信般地看着他。那个房子她只去过几次,那天晚上她精神不好就自己先睡了,可是她记得很清楚她是穿着睡衣的,为什么那些照片上却是一丝不挂,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她问:“你是说他拍了这些,然后还给你了你妹妹?” 高行也一脸不愿意承认的模样,他说:“我虽然不想这样以为,但我也给不出其他解释。” 林秋却说:“不会是他。” 高行问:“为什么?” “如果是他,你不会来找我。” 高行笑了,他点了点头,极欣赏的口吻说:“林秋,你挺聪明的。”林秋苦笑,“我一点也不聪明。”高行摇了摇头,“我倒是有点明白,老三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林秋不搭话,高行也不在意,他说:“如果晓茜把照片放出去,会对你造成伤害。”林秋一脸倦意抬眼看他,“如果是这样,你不是应该去告诫她吗?” “是,按常理说我应该如此,”高行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地审视着她,他正色道,“但这个妹妹从小就被家里宠坏了,她想要做的事情我阻止不了,所以我只能维护她。” “你想要我做什么?”林秋问。 高行说:“主动跟他分手。” 高行盯着林秋看,他没想到,从他把照片拿出来给她看到这一刻,她竟然是超出他预期的冷静,因为就算是他自己,深知自己妹妹的任性,但看到那些照片时,他也对妹妹生了怒气,这样的手段无疑是卑鄙下作的。所以当看到林秋低头思索的神情,他心底也有了些丝不忍,于是他像是安慰着说:“我知道这样做很不耻,很残忍,但是事到如今只有你跟逸风分手,我才能保证大家都不会因此受到更多伤害……林秋,如果这些照片传了出去,最吃亏的人是你。就算……” “我答应你。”林秋打断他,高行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答应,一时间竟失语了。 她抬起头又重复了一遍,“我答应你。” 她的眼神里没有委屈畏惧,话语里也尽是坚定。高行竟被她眼里的决然毅力给震慑住了,恍惚了一秒才诚恳道了一句:“谢谢你。” 林秋轻轻摇头,无声冷笑。忽然听见他电话响起来,原本她并不在意,可是见高行看到屏幕的眼神闪过异样,心里到底不由生出好奇。高行并没有接通,他关了静音,开口准备和她说什么,可是电话又再次固执地响了起来,反复几次他也终于没了耐性,接通了电话。出乎林秋意料的是,对方打的不是语音而是视频,所以她能清晰地听见电话里的人。他们闲话了几句,林秋才知道原来关心也在美国,她突然就觉得无比悲凉,她从包里拿出纸笔,思绪飞快地狂舞,写完后她一个字也没有回看。 她把纸折起来递给高行说:“这是分手信,请帮我转交给他,”她顿了顿,“你们一定都知道他现在在哪。” 高行想解释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只点了点头说:“照片的事情你放心,我会处理。如果有其他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林秋只是笑,过了片刻,她才说道:“那天是我第一次去那间公寓,他跟我说那里是他的秘密基地,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林秋最后的话让高行怔了良久,他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但又似乎他不该不懂,他不断地推演又自己推翻,他没有问过照片是如何来的,他知道不会是老三,但那天秦逸风是在公寓里的,那既然他在为什么没能阻止,如果是因为他不在,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他离开的…… 林秋走在路上,不禁笑了起来,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无情的,因为就算是让她跟秦逸风分手,她现在思考的也都是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她知道这座城市是不允许她待下去了,那毕业了她该去哪里,回家吗?她茫然的给家里拨了电话。 “妈,我毕业了可以回家吗?”她听见电话那头,是熟悉的麻将声,妈妈的声音里带着急促,“啊,你想说什么,我现在在打麻将,等我打完了再说行不行。” 她听话地挂了电话。 像活在梦里,事情的发展一直不在她的控制范围内,她茫然无措了接受着他们带给她的一切。太快了,明明是艳阳高照,瞬间就变成了狂风暴雨,没有一点点预兆,她身边的人一下就变成了另外的模样,她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接受。 她找到苏玲玲,现在只有苏玲玲能让她觉得真实。 林秋跟在梦游一样,明明前一个月她们还平静地坐在咖啡馆聊天看书,现在,人突然就消失了。她看着小白无奈的脸,她知道她不比她好受。我们终究只属于自己,所有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无论有多少人来帮忙,最后都只有自己去承担。 这几天突然每个人都跑出来告诉她,对于秦逸风,她一无所知。难道这就是她做的一个美丽而虚幻的梦? 这真的是梦吗? 三个月之后的一天午后,春日的阳光明亮又温暖,像慈母的怀抱。 秦逸风回来了,拿着她给他的分手信。信里写的很简单:我带着歉意,真诚地向你提出分手。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充满感激,也将铭记在心。你是我最初的幻想,也会成为我最后的守望,请原谅我的天性,我渴望爱情,却更渴望远方。我们不应该成为彼此的束缚,如果真诚相待过,也请互相体谅。 秦逸风是收到信就赶回来的,他不敢相信这是她写的,没有理由,他们连架都还没吵过,为什么要分手。成年后,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恐惧。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最后找到她,在篮球场。 他说:“秋,我回来了。”犹豫再三,还是抑制不住地上前抱住了她,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她没有挣开。过了好久,他缓缓放开她,凝视着她的眼睛,想要从她眼睛里寻找到答案,他看到她的不舍、难过、还有挣扎,可是他不敢开口问她,就是不敢。 最后是她轻轻开口说:“对不起。” 他想要抹干她的泪:“没有对不起,不用对不起。” “逸风,我以为我爱你,其实不是,我还是更爱我自己。” “没关系,没关系……我爱你就好了。”即便是这样卑微的话他也说得不卑不亢。林秋摇头:“可是我要的不是这样的爱情。” “没关系,我们会成为你想要的样子,相信我,相信我。”他一直在说相信我,说给她,也说给他自己。 “逸风,不要这样,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要这样卑微地跪在女生面前,你有大把的抱负,你有未尽的责任。”她抱着他,他像一滩水,那样地无力。 “如果我尽完了责任,取得了抱负,你就会爱我吗?” 绝望却又渴望的眼神模糊地看着她,她没有回答他,因为她也不知道,不知道爱究竟可以走多远,就像一开始,站在球场上看着他,她就在想,爱情会不会像他的篮球,拼命追、拼命抢,到手后就毫不犹豫地抛出去。 林秋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去爱他,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比她更爱他,无论是关心还是顾晓茜。她不想有一天被爱情抛弃,曾今爱情存在过,她就已经满足了。就像你喜欢富士山,它没法留下你,因为你的生活还要继续,你也没法带走它,因为它只能在那里,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逛过就足够了。 可是会不舍,会期望。 我最初的爱人啊,请你一定要记得,就像你说的,我是你秋日的暖阳胜过春光,请你拾起春日的朝阳活出你应有的模样。 我不会是你前行的阻碍,你也从未成为我自由的羁绊,如果爱注定要海枯石烂才能到地老天荒,那么我会在未来的路上等你,请你不要迷失了路的方向。 第24章 归来 万物有因就有果,有果皆有因。如今想来,往日的种种都有了答案。 陈念秋喃喃说:“他不是在等她吗?” “不是,他已经等不到她了。”杜子腾回她 “那既然等不到了,为什么还要等?” 当等待不再为了得到,当等待变成习惯,这得不到的情人,她将永远美好,你将永远爱着。 林秋拖着行李,抬头再次望向这片熟悉的天空,一切都像不曾改变过。她低眼一笑,往出租车停靠方向走去。 “林秋。”突然,一道清扬之声从身后传来。林秋一惊,心下疑惑着转身看去。“吴斐?”她有些不敢确信。 眼前这个清秀英俊的男人倒是惊喜于她的答案:“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你这么帅。”林秋都还记得当初和苏玲玲花痴人家的样子。 “谢谢。”听她如此说,吴斐不由得爽朗一笑,看她拖着行李,出声问道,“这是刚回来,还是正要走啊?” 林秋忙笑着说:“我刚回来。你呢?” 吴斐回:“我刚送了一个朋友,”又笑着问,“对了,有人来接你吗?” 林秋很老实地摇摇头,吴斐便主动说送她。 吴斐还是和原来一样绅士。林秋还记得当时考试,他不仅看出了她在紧张,还出言提醒她深呼吸,打球的时候快慢都配合着她,不然那次考试她也不会考那么好。 “你这几年怎么样,过得好吗?”吴斐手握方向盘,侧头问她。 “不错吧,走走停停,还算自由。”林秋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了下好久不见的他, “你看起来倒是活得很好,穿得讲究气色红润,还开了辆好车。” 吴斐闻言笑了起来,逗趣说:“算是小有成就吧,能让父母放心。”说着侧头看了她一眼,“你倒像是比从前开朗了许多。” 林秋也笑着回他:“我可能是长大了吧,至少现在看到漂亮的男人不会害羞了。” 气氛很好相谈甚欢,没有假装客气没有故作熟稔。 吴斐遗憾着说:“你看我们聊得也挺好,怎么以前就没说过话呢?”看林秋被他逗笑,他也笑了起来,“对了,你男朋友呢?” 林秋转脸看他,目光里抹了些不可思议:“你不看娱乐新闻?……也是,你怎么会在意那些事情。” 吴斐似乎是有些惋惜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会有结果。”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略显急切地问她,“你知道吗,他找过我?” 林秋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事儿,显得有些吃惊:“什么时候?” “当时我在学校打乒乓是很厉害的,他说他要跟我打一局,他真的很不错,我一开始还小看了他。虽然结果当然是我赢了,你知道的。” 林秋忍不住插嘴:“他根本就不会打吧。” “你很了解他。” 林秋略微有些尴尬,好在吴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接过话茬:“你猜他问了我一个什么问题?” 林秋当然猜不到,平静地摇了摇脑袋。 吴斐稍作沉吟,好像要说出什么惊天地的事来,浑厚的嗓音一字一顿地道:“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正在喝水的林秋一口水喷了出去,差点没呛死自己。哥哥你真是会挑时候。 接过吴斐递来的抽纸,林秋不住地道歉,弄得人地毯上都是水,她微露尴尬地说:“他确实是觉得每个人都会喜欢我。”吴斐却摇头道:“不要觉得只有女人有第六感,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是很准的。” 吴斐直勾勾地盯着她,让林秋有些摸不透他这话里的意思,可是他这话里的意思却已经昭然若揭了。 只是林秋如何也不会想到吴斐会喜欢她,甚至还能在这种时候如此淡定地讲出来。 “他倒是没你这么惊讶。”吴斐的调侃,让一旁信息处理受阻的林秋轻松了不少,“我赢了比赛,但他却没有输。他跟我说:‘只是很可惜她现在喜欢的人是我……我不否认她以后也可能喜欢你,或是别人,但是我喜欢的人只会是她,所以如果你不能打败我,就请你不要打扰到她。’现在回头想想,他能信心满满地说出这样的话,我是佩服他的,也很羡慕。他是个磊落的人,他希望所有的竞争都可以光明正大地进行,他真的爱你。” 林秋轻声点头道:“嗯。” 吴斐低头问:“那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林秋没有聚焦的平视着前方:“谁没有犯过错呢?” 吴斐道:“生活确实不像小时候答题,做错了还可以擦干净重来。但是林秋,同一道题做错了一次,就不要再错第二次了。” 见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像一个敦厚温暖的大哥哥。林秋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答这道题的权利,又或许她至今也没有找到正确答案。 车停在了酒店门口,林秋跟吴斐道谢:“谢谢你送我,还有谢谢你的话。” 吴斐笑道:“嗯,常联系。” “一定!” 回到房间,木质地板羊毛地毯,橙色的灯光,还有窗台边那株小时候总以为是蒜的水仙,把一切装扮得十分温馨。 刚把行李打开电话就响了,林秋按下接听:“喂~” “到了吗?”电话那头关切地问,林秋点点头嗯了声。 一边把洗漱包拿出来放桌上一边说:“刚到酒店。”“我看时间你差不多该到了,”忽地像想起了什么开心地事,他说:“哦,我让俐绮给你准备了些吃的,你先吃点东西,长途飞肯定累了吧。”林秋说:“不累。”抬头刚好对上墙上的时钟,她才想起来时差,“你那边现在是夜里吧,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电话那头突然轻快地笑了:“我不困,正好可以把这几天堆积的事处理了。”林秋嗯了两声,听见门铃的声音,说:“好像有人敲门。” 门外是位穿着干练的漂亮女人,热情跟她打着招呼。林秋看了眼她胸口的铭牌,把她请了进来,才对电话里解释道:“是崔经理。”电话里嗯了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听见他说:“那你先吃东西,我让俐绮给你配了车,你要去哪告诉她就是。”林秋本来想说不用,出口却回了句“好”,最后他说:“我明天再打你给。”便结束了通话。 吃了东西,林秋在床上半躺着,手里吊着个东西晃来晃去,她就痴痴傻傻的来回看着。收拾行李的时候,那个小东西又蹦了出来,这个篮球吊坠的钥匙扣,是秦逸风给她的。送她的时候,秦逸风说钥匙扣是扣钥匙的,有了钥匙就能回家,所以钥匙扣扣的不仅仅是钥匙,还有我们的家。离开了这么多年,现在回来了,住的却依然是酒店,这里有她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却始终没有她的家。 第25章 赌局 陈念秋虽然在敲键盘,一双眼睛却一直偷偷观察着里间屋子的动静,心里痒痒道:怎么电话还没有打来? “叮~”的一声,电话响了,她一把抓过,拿起听筒果然听到了秦逸风的雷霆呼唤:“进来。” 标准的站立姿势,陈念秋气定神闲,笑容满面地问道:“老板,有什么吩咐?” “解释一下,这是什么?”秦逸风指着桌上的罪魁祸首挑眉看她等着听解释。 桌上被他嫌弃的东西是她为他准备的茶点,准备的时候念秋就料到会有现在的场面,没料到的是等了半个小时她才等到开口的机会,念秋故意问牛答马说:“回老板,这是抹茶配和果子。” “我问的是这个吗?”他语气里已熨上了层薄薄怒气。 念秋本就是故意老虎尾巴上拔毛,也不见怕,毕恭毕敬地继续回话:“我想老是吃同一种东西,未免太枯燥,偶尔换个口味,获许可以发现更好的选择。” 秦逸风已然不悦,但他似乎心情不差,并没有朝她发火,念秋便想继续说,只是还没等她出口,就听见秦逸风不咸不淡的声音传进耳来:“如果你不想做这些,那就让其他人去做,我不想说第二遍。” 念秋瞬间就觉得眼里撒盐般地刺痛,以前也跟他闹过,有时过分了,他最多也就是说要给她介绍男朋友云云,斥责的时候亦是屈指可数,可今天这样的冷漠却是头一次。狠狠咬着下唇,终究是忍住了没哭出来,腹里暗骂自己莽撞,上前端起托盘,控制不住带着哭腔说:“我去重新准备。” 见秦逸风没说话,她转身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杜子腾就破门撞了进来,看到她的样子,还故意低头盯着她审视了两眼,念秋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还礼,就出去了。 杜子腾左顾右看问道:“怎么把人弄哭了。”“你来有什么事?”秦逸风显而易见礼貌性地忽略掉了他的问题,反而问起他来。 杜子腾也不在意,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我是带消息给你的,齐渊打电话说林秋回来了。” 前脚挂掉齐渊的电话,他后脚就跑到秦逸风办公室来了,为的就是想要第一时间亲眼看到他扭捏狰狞的表情。只是,他的愿望像是落空了。秦逸风现在面色平静,难道是聋了? 怎么可能,不对! 他肯定又怀疑地问:“你已经知道了?”“嗯。”对面的男人微微颔首。 奶奶的,我就知道!要不然怎么可能是这幅摄氏负数的脸。“可以呀,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飞机的时候。” 玩去!杜子腾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股大眼珠子问:“你还派人跟踪她。” 秦逸风横眉:“不是跟踪,是朋友告诉我的,我没那么无聊。”杜子腾才不信,绝对就是跟踪,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是变态呀!杜子腾嚅动着两片厚唇做着一系列无声运动。 “你来就为了说这个?”秦逸风问。 杜子腾倒是一下子想起了正事,掏出个东西,说:“这是你母亲大人托我给你的,说务必要亲手交到你手里,听说很漂亮。”帅不过3秒,瞬间恢复了痞子本色。 秦逸风接过纸条,瞄了眼上面写着的Rachel 和一个电话号码,反手一松,纸条就躺进了垃圾桶。 杜子腾看他心思也不可能在这上面,识趣地说:“反正时间、地点我都带到了,去不去你就自己跟阿姨交代吧。”不料,秦逸风反倒还笑了出来:“怎么交代?我有女朋友还是要被安排相亲……要不你帮我去……” “不好意思,我最近吃素。”杜子腾一点也不感兴趣,玩着他的小型篮球,回过头问:“晚上跟我喝酒呗。” “不去。” “为什么?”杜子腾又生了兴趣,挑逗地问:“怎么,你知道她住哪了?”在色胚杜看来秦逸风拒绝他邀约的理由只会是女人,而这个女人,只能是林秋。 可秦逸风却说:“我不会去找她。” 杜子腾投球的手瞬间定住,眼里灵光一闪,狐疑着回头问他:“你这是想玩什么?欲擒故纵?”见秦逸风没反应,又道,“你就不怕她跟其他人又跑了?林秋那自尊心比天高的性格,你还指望她能主动来找你啊?” 杜子腾一脸早已看透一切的自豪之色,却不料秦逸风语气坚定:“她会主动来找我。” 这回杜子腾倒是完全把球丢了,几大步跨过去一屁股坐到办公桌上,俯身逡巡着他这位兄弟微不可见的面部表情,摇头说:“那可就真的是见了鬼了,林秋会来找你!?要林秋真的会主动来找你,我就直播吃屎!” 秦逸风抬眼,道:“你吃定了。” 杜子腾“切”地一声,等到太阳能从西边升起了那位祖宗都不会主动的。 第26章 重逢 华灯初上,循着酒香就一定能找到好吃的地方。 这里漫天弥漫着淡薄的酒气,清冽柔和,不会醉,反倒让人顿时有神清气爽之感。曲径通幽,鹅卵石铺就的碎石路蜿蜒在一片竹林之中,偶有凉风习过,吹得竹叶沙沙作响,着实有一种身处山林深处,竹林贤士把酒问剑、与酒对月的幻觉。 “果然是个好地方。”林秋对身旁的人轻慨道。 旁人笑着回她:“能来这好地方,也得你赏脸才有幸啊。” 离开报社,本打算回酒店随便吃一点就解决掉晚饭问题,却接到了一通电话,想想也没有一定要拒绝的理由,便爽快赴了约。在这样如山水画般的环境里,品尝美食佳肴应该才能让人回味无穷,不枉此生吧。 进得去,侍童就带领他们去到预定的位置,之所以叫他侍童,实在是因为他的穿着让林秋觉得自己穿越了古今,这饭店的装修有宋朝的味道。 他们并排走着,店员指引他们到了一席四人桌,吴斐绅士的给她拉开了椅子方便入座,刚一侧身,她就被斜前方十点钟方向的光灼了眼。十米开外,那双遥远又熟悉的眼正不偏不倚地看着她,地球平均半径约6,371.393 km ,为何偏偏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小到可怜? “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吴斐见她愣在原地不动便问道。 不要!这是她最本能的反应,轻轻的回了句:“不用。”看吴斐仍然盯着自己看,林秋近似恳求的说:“我们可不可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吴斐没再作声,善解人意的替她拉开背对后桌的椅子。这顿饭注定要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十米开外,杜子腾大大的单眼皮挤上挤下,作为朋友自己是有点不厚道,因为他心心念念就想看到这样的画面,秦逸风这几年基本上就三个表情——不在乎、别惹我、无所谓,天知道他多想看到他一脸糗样。只是,这意料之外的吴斐却让他瞬间兴致全无,苦大仇深的盯着秦逸风,问:“这也是你安排的?” 相比他的震惊,对面的男人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泄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别人的背影。杜子腾不由得放下碗筷,盯着他兄弟足足看了五分钟,秦逸风才像回过神般,轻夹一块牛肉入口,波澜不惊地出声道:“打电话告诉苏玲玲,她在这里。” 杜子腾嗤笑,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让他打电话给谁?你们俩个见面连招呼都不敢打,居然让我打电话给前女友。有毛病吧!他没好气地说:“大哥,你没搞错吧,五年没联系的人,你告诉我怎么打。” 秦逸风却不以为意,又喂了块牛肉进口,才垂眸一字一顿道:“去年5月,德国,巴伐利亚,新天鹅城堡……” “你是鬼吗?”杜子腾急切打断他,四目相对,他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是一丝不挂。时间、地点他门清,太可怕了,一直觉得自己隐藏地很好,他却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杜子腾和苏玲玲一年前就和好了。 “还有谁知道?”杜子腾心有余悸地问他。“你不想让人知道,我自然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杜子腾腹议,明明如此变态,怎么还可以摆出一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模样,倏地他眸光流转,对上秦逸风犀利的黑眸,脱口就问:“你不是也派人跟踪我吧?你还知道些什么?” 秦逸风漫不经心夹着眼前的菜,爱理不理慢悠悠道:“她回来的消息,也是苏玲玲告诉你的吧。” 杜子腾气得把碗筷一置,问:“破绽?!” 秦逸风道:“齐渊要通知我她的消息,没必要经过你。” 杜子腾耸肩摇摇脑,又疑惑地看秦逸风:“诶,兄弟,你说你把我们的事都搞得门清儿,怎么就制服不了一个林秋呢?” 秦逸风犀利的神色刹时就抹上了冰霜,直突突对着他尖锐又刺骨,杜子腾反应极快,还没等秦逸风开口,就自觉举起电话,一手拨着号码一边抽搐般点头,说着:“打电话,打电话,马上打……” 事情如秦逸风设想的一样,杜子腾的电话一拨过去,苏玲玲的情绪立马就被挑拨起来,相当神速的半小时就赶了过来。 还没坐下就开始问,“他人呢?” 吴斐回道:“已经走了。” 林秋觉察到了不对劲,抬头问她:“你怎么知道秦逸风在这?” 苏玲玲敷衍地“嗯”了两声,眼珠子滴溜转。她问的他其实是指杜子腾。不过话一出就知道坏了,他和杜子腾复合这事儿她谁都没告诉,好在林秋他俩都以为她问的是秦逸风,便打哈哈说:“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们约吃饭,为什么我不知道?” 不想回答别人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问对方一个问题。这招着实管用,林秋一下子就没了刚刚逼问人的架势,反而哄着她说:“对不起,我们也是临时约的,吴斐可以作证。”又说,“你还没跟人打招呼呢。” 逼人不行,不过她现学现卖的本事倒是不错,苏玲玲睨了她一眼,跟吴斐寒暄了起来。 “你们俩怎么会遇上的?”苏玲玲自来熟,说话的功夫已经不客气地动筷吃了起来。 “昨天在机场碰到的,好多年没见,今天就约了吃饭。”吴斐有问必答。苏玲玲一副明白过来的样子,转而问林秋:“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忙到没空给我打个电话?”林秋语气平和地回道:“我今天去相亲。” “相亲?”吴斐也惊讶起来。 “那秦逸风怎么办?”苏玲玲这话几乎是探口而出。来时看到吴斐,她瞬时就明了了杜子腾那通电话的暗藏的玄机。 林秋是她朋友没错,但是毕了业的这些年无论在生活上还是事业上,秦逸风都给了她很大的帮助。她知道秦逸风这样做不单单是因为杜子腾的缘故,所以她也背着林秋把她要回国的消息告诉了那个人。 但她这个问题林秋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玲玲笑了笑说,“是什么人?”自己把话茬挪开。 林秋回说:“之前认识了一个阿姨她说他儿子跟我很配,知道我回来了,说什么都要让我去跟她儿子见一面。阿姨人太好了我没法拒绝。见一面就当认识个朋友,不过今天没见着,他儿子没去。” 苏玲玲端起酒杯喝了起来,一副看林秋哪都好奇的样子,揶揄她,“你现在可以了,相亲这种事都能应对自如。” 林秋顺着她的话说:“人在江湖飘,还能不学几招。见个面而已,又不会真的怎样。”看苏玲玲欲言又止就像她做了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林秋拿起杯子往她杯上一碰,说:“喝吧。” 这个话题算是告一段落了,三个人虽然读书时没什么交集,不过仅有的几次碰撞都是影响深远。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朋友这事本来也不是按时间长短就能计算清楚的。他们很聊得来,这跟有没有共同回忆没有关系。 跟吴斐约好下次见面,苏玲玲就跟林秋一起回了酒店,她的理由很简单,这么好的套房怎么也得住一次。 横躺在软榻上,俩人望着天花板上的点点星光。 “小秋,你后悔过吗?” 林秋轻笑着扭头看她,“人可以后悔吗?” 小白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或许有遗憾,但她从来不后悔。后悔这种东西最无用,因为无法改变的事情陷入自责泥淖最无用。 “后悔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只是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后悔,毕竟没几个人愿意承认自己曾经是傻逼。”小白说话一直这样,不正经、有道理。两个人都笑了。 小白有所领悟地说着,“既然生活对我们如此宽容,我们该后悔时就该后悔,正视曾经的错误,好好去弥补好好去过活。”苏玲玲跟杜子腾一样,总是在搞笑途中毫无预警就可以一本正经起来。 林秋扯了扯嘴角,问:“玲玲,你不觉得‘弥补’是一个很狡猾的词吗?为了抚平自己的良心,就强迫别人接受自己过期的好,还觉得自己是在付出……事后弥补真的能让错误改变吗?” 小白却说:“小秋,错不错的,秦逸风不会在意的。他一直都没有离开你,是你离开了他。” “嗯”林秋点着头。苏玲玲看她突然神情严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说:“小秋,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别生我气。”林秋看她突然跟自己道歉起来,有些不明白却也笑道:“我没有生气,我确实对不起他。”苏玲玲扶扶林秋的背,看她神伤的样子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林秋声音低低地说:“玲玲你最近有时间吗,我想让你陪我玩几天,我可能过几天就会走。”苏玲玲有些听懵了愣了几秒才问:“这么快又要走?”林秋点头,“原本这次也是意外,出版社那边出了些状况需要我回来,我处理完了就得走。”看她并不像刻意逃避,苏玲玲只得说:“好。”又想起了什么,说:“过了生日再走好不好,过几天不就是你生日了吗?” 一回到这个城市,和他有关的回忆就通通涌了出来。其实又何需回到这个城市,她淡如秋水,所有能留在记忆里的都与他有关,正如她在午夜梦回时无数次的低叹,这二十多年来,我的生活一直平静如水,所有的波澜都是因为你。 第27章 无言 回来一周时间不到,林秋初略计算了一下她平均一天可以遇到1.3个认识的人,她本来就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特别还是和倒熟不熟的人。 譬如现在的这一位。 几年时间,顾晓茜已经出落得更加有致了,流风回雪坐在沙发上都是标准的s型身材,不过就算林秋现在和秦逸风已经没有了瓜葛,顾晓茜对她的不待见依然有增无减。 顾晓茜问也没问就坐下来,轻笑说:“怎么回来了,在外面混不下去了?”相较于林秋的别扭生分,顾晓茜却表现得像个老朋友。 在很多人看来只要是跳出龙门去到更好的城市打拼生活的人,是不应该回到原来的地方的,如果回去了,那只可能是一个原因:混不下去了。可是生活明明有千百种姿态,为什么要固执地以为大家都要活得一模一样。 林秋没有回答,她不可能跟顾晓茜大谈她的理想抱负,不是谁都听得懂她想要的生活,活着的每一天她都更加清楚明白的一件事就是:真的没有人真正在意你想的是什么,他们都更在乎自己所认为的东西。 顾晓茜倒似不在乎她沉默不语,自顾自说道:“不过回来了也好,你知道他现在,”她将头一扬,“也对,这铺天盖地的都是八卦想不知道也难。在外面多好,眼不见为净嘛。”顾晓茜愈加地笑里藏刀、话里带刺。可她这样句句带炮的架势反倒让林秋更加舒服,林秋温和地说:“我知道,他过得很好。” 听到林秋这句话顾晓茜忽然扭扭头,从鼻腔里呲出一口气,“他当然过得很好,他现在可比以前开心多了,隔三差五换个女朋友,那些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杏眼灵动地打量了林秋一番,才道:“你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主动离开也不至于让自己难堪。” 林秋不愿听她说话,只极力维持着礼貌:“如果没有其他要说的,我在这里约了人谈工作,可能会不方便……” “我也不爱跟你说话,”林秋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晓茜突突打断,“那位沈小姐,他似乎是很喜欢,好事应该近了,”她站了起来,顺了顺裙摆,说,“既然你回来了,到时候记得跟我哥一道去喝喜酒。” “怎么可能呢?”秦逸风在文件上洋洋洒洒地签上名字,一边对着电话里愁眉不展,“我上次真的没有时间,怎么是故意要让你难堪。”他两根手指比比划划地跟陈念秋指示着些什么,念秋会意点头答了声“好”,便转身出了去。 办公室里电话那头的声音越来越强硬:“我已经跟人家约好了,今天晚上六点,我必须看到你。” 秦逸风实在是拗不过这个老人家,软磨硬泡就是不管用,强耐着性子解释道:“妈,你不会是想让我带着女朋友去跟人相亲吧?”没想到对方却说:“你要是真喜欢就跟她结婚,妈乐见其成。但如果你不想结,那这个约你就必须得去!” 秦逸风无奈扶额,正巧内线电话响了起来,陈念秋脆若银铃的声音传了进来:“头儿,沈小姐来了。” “请她进来。” 秦逸风找到了挡箭牌,语速极快地说:“妈,我女朋友来了,让她听到了不好,我先挂了。”妈妈的声音却大得快响彻天地:“我就跟你说,你不来会后悔一辈子的!” 陈念秋应答着引了人进来,只是沈星身旁还跟了个人——顾晓茜。 林秋一看见来人,便微笑着招手。那是她在巴塞罗那认识的阿姨,一直不太会与长辈相处,能跟她结识,不是因为林秋有所改变,完全是因为这位早已过了天命之年的阿姨有一颗实打实的赤子之心。 看她眼睛红红,康芹关切问道:“你怎么了,没睡好吗?眼睛都肿了。”林秋起身,笑笑说:“没事儿,可能最近睡眠不太好。”随即又招呼她坐下,“我帮你点了红茶。” “我给你的香薰有点着用吗?睡眠不好是大问题。”虽说是少女心,可是照顾人时是一点都不含糊的大家长样子。林秋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笑着岔开话说:“你没说你这个月就回来啊,早知道我们可以一起回来的。” 康芹也遗憾着说:“我临时改了计划,”话锋一转,又说,“我儿子的公司就在这附近,我来训儿子。兔崽子竟然放我鸽子,说这些天忙所以没有赴约。你可不能因为这样下次就不见他哦。我儿子可帅了,你肯定会喜欢。” 林秋点点头,芹姨一心想要让她跟儿子见面,林秋倒也好奇这样风情万种又不食人间烟火的妈妈会生养出什么样的儿子。又听见她问:“你回国要做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林秋喝了口咖啡,回道:“已经跟出版商谈妥了,不过之前想要买版权的人,听说我回来了,非要和我见一面,出版商的面子我也不能抹了,才约了人在这里见面。” 康芹点点头,问:“为什么不卖给人呢?”林秋低下头,沉思了片刻才说:“写了很多游记,很少写故事,这个故事我只想把它藏在角落里。”“嗯,希望那些人也能明白。”芹姨从她俩认识起就很懂她,有一种心灵的契合不分年龄。“那晚上有时间跟我吃饭吗?”她有些担心地问,林秋点头回她:“跟你吃饭,当然有。” “那好,我就不打扰你工作,先去做其他事。” “好。” 她坐在靠窗的位子,阳光投射到洁净的玻璃上,晕开一团团光圈,光圈之外,柏油马路上的车辆变成了一个个幻影,把她迷离的意识圈得起了丝困倦。“林小姐,你好。”突然闯入的浑厚的男子声把她的思绪掰了回来。顺着声音去看,林秋不由得眼皮一跳。 站立在她面前的男人,一身浅灰色西装剪裁得体衬得他愈发神朗气清,长身玉立,他也正用眼不动声色瞧着她。分别的时日里他的模样渐渐模糊,直到这一刻,她才又真正看清楚他现在的模样,依然是珠玉在侧、自惭形秽。站在他旁侧的黑西装男子低喊一声,她才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林秋站起身,朝对方微微颔首。 男子礼貌地跟她做起自我介绍:“林小姐,您好。我是秦天,叶主编应该跟你提起过。” 原来他竟然就是出版社的大东家,林秋礼貌回了声,又见这个秦天指着身边的男人,说:“这位是我们的总裁秦逸风先生,这位是沈星小姐。” 第28章 相亲 林秋向对座的女子点了点头,没有看秦逸风。 秦天专业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纸放到桌上,一边说:“林小姐,很感谢你能赏脸,好不容易盼到你回国,这才非得要跟你见上一面。我也不多耽误你时间,就直说了,”他将文件翻开几页,诚恳说道,“这次跟你见面的目的,想必你也已经清楚,我们公司很有诚意要购买你的作品,所以请你相信我们,给大家一次合作的机会。” 她很快地回:“对不起,其实来回这么多次,你们也应该很清楚我的态度。” 林秋当然知道秦天不会被一句话打回去,于是耐心听着他继续说道:“请你先看看合同审慎考虑之后再做决定,”他说着把面前的合同推了推,“我们给出的金额已经远远高出市场价,我们公司真的很有诚意,我们不会辜负你的作品。” 林秋其实根本没有心思听他要说什么,礼貌地回他:“我很谢谢你们,但也希望你能明白,这几次的拒绝不是我在跟你们博弈攒筹码。我的决定一开始就很清楚地传达给了你们,这篇故事我不会商业化。” 她的态度相当坚决,秦天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服她。侍应生很适当的在这时出现,林秋看着侍应手里有着两条金线的酒杯缓缓落在了秦逸风面前,这里他应该常来,侍应都没有问他们点什么就把杯饮送了过来。 秦逸风却慵懒地朝小哥摆了摆手,说:“我今天喝橙汁。”小哥显然有些诧异,只是还没来得及询问,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红衣女子已经开口问:“你不是从来都只喝这个的吗?” 林秋看着秦逸风宠溺的眼神深凝着身侧的女子,沉声笑着,说:“你不是叫我少喝咖啡,对身体不好吗?”女子本来就白里透红的脸,现在更是抹上了一抹红晕,娇娇柔柔地对秦逸风说:“那,你喝我的橙汁,这杯我喝。” 秦逸风听她如此说笑意欲浓,林秋看得直觉着眼睛痛,不知怎么就想起以前小白说的话,小白说她有权力立法的话,那么在公开场合你侬我侬、伤风败俗、淫笑娇喘秀恩爱而不顾单身狗死活的一定要判重刑。便不由笑了出来。 只觉得面前气氛有些不对,她下意识抬眼去看,竟刚好对上了他的视线,晦暗不明的眼神似乎是对她的笑很不满意,林秋端起面前的拿铁大口喝了起来,听到秦逸风对侍应小哥不容置喙道:“再给沈小姐来杯橙汁。”说完,他端起桌上的橙汁也喝了起来。 放下杯,他淡淡出声:“为什么?” 就算是低着头她也没由来地知道秦逸风是在问她,林秋复抬眼,秦逸风亦毫不避讳地迎上她的视线,仿佛是觉得好笑,他说:“我想你拒绝这么好的价格而死守着一个故事,一定有个很好的理由。” 他淡薄的语气,仿佛他们不曾认识一般。林秋没料到他的眼神会如此冷漠,低着头淡淡地回:“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不愿意罢了。” 他却好像听到了极好笑的话,林秋余光见他朝身后的椅背靠了靠,商人语气笑着说:“林小姐这样,我们就很难聊下去了,”停顿了下,他坐直身体,“既然你都能抽空见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有诚意一点,让人死了这份心。” 这样的疏离,像一根鱼刺紧紧卡在林秋的喉咙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不定,“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何必如此在意。” 他再度笑出声来,几近讽刺地说:“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他眉峰微不可见地隆起,“一个故事尚且如此,那要是一个人,林小姐是不是也会如此珍惜?不过,林小姐是单身,应该也没人能让你珍惜了。” 他话里夹枪带棒,不由引得一旁的秦天心下十分诧异。不过他到底思考不出个究竟,不禁连连看了林秋好几眼,听见她问:“那秦先生呢,有珍惜的人吗?” 秦逸风挑眉:“林小姐说笑了,”停了停,他又说:“既然你问,我也没什么不能说,只是不知,我女朋友喜欢你的故事,我就为她取来,这样在你眼里能不能算是珍惜?” 看他谑浪笑敖,她只觉中心是悼:“你真的想要这个故事?” 秦逸风收起了刚刚戏谑的笑,回她:“林小姐不会觉得,秦某是闲来无事特意约林小姐出来聊天喝茶的吧。” 秦天的目光直直的对着他老板,秦逸风是果断决绝并且说一不二,想要就一定要得到的人,可是从来没见过他像今天这样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子,咄咄相逼,盛气凌人。他用余光去看秦逸风,这一看不由得让他一惊,想起来那天展馆的那幅画。 “你既然想要,我就送给你。” 林秋突然冒出的话把所有人都惊住了,秦逸风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她水盈盈的眼睛回看他,盯着他看了许久仿佛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一样。干咽了下喉确保自己能顺畅地发声,林秋仿佛诚心诚意,平静说道:“如果二位能成,这就当是我的贺礼吧。” 没多再看他,她回过头对对面的秦天友善地说:“秦先生,请你重新拟好合同后联系我。失陪了。” 走在阳光普照的大道上,抬头和太阳对视,怎么会这么烈的火也烧不干心中的苦水,耳畔的风这么大,还是吹不走万千的愁绪呢?明明这些年她对待一切都能心如止水,现在猝然升腾的躁气让她很不舒服。 天色缓缓暗了下来,林秋翻了个身,想到晚上跟芹姨有约饭,慌忙爬了起来。思虑第一次和芹姨儿子见面不应失了礼数,林秋换下身上稍显死板的套装,挑了件俏丽的长袖翠绿长裙,画了个淡淡的妆,才出门去。 饭店在一座小山丘上,石灯笼映着暖橘色的光,一棵松树斜靠在门檐上,苍翠欲滴,虽不高大挺拔,却也遒劲有力,一边碎石铺就的矮堆上卧着不大不小的水钵,惊鹿中顺竹而下的清水缓缓淌入其中,发出空灵轻缓的山水清音。 进到院内,紫阳花开丛植于庭院一角,伴着茶烟袅然,隐与恬淡,归兮无尘,令人心情极是欢愉。林秋突然就想起了“早晚移栽到梵家,夏日风物紫阳花。”便盯着那蓝色的花儿多看了几眼,团团锦簇,纯洁丰满,真是怡目怡神。 店里的地板是由蔺草编制而成的榻榻米,完全还原日式装修,踩在上面软软的脚感甚好。见前面领路的服务生停了脚步,林秋也停了下来,抬起头就看见包厢外竹板上嵌着“雨晴”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多看,她就被里间的人叫住了:“秋儿,你来了,”芹姨笑着跟她招手,“快,坐我旁边。” 林秋听话地坐下,康芹上下打量着说:“秋儿,这衣服你穿着真好看,”看见她虽然抹了脂粉,但凑近了看,脸上黯然的神色便很是清楚,康芹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林秋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这几天没睡好的缘故。”说完,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了对面的空椅上,康芹便解释道:“他再过几分钟就到了,刚刚打过电话来让我先跟你道个歉,这个点路有些堵。”林秋笑着回说:“芹姨,没有关系,是我原本无事就提前来了。” 话音刚落,电话就响了,康芹拿起来看了眼,回头对她说:“秋儿,我要出去接个电话,很快回来。” 待到芹姨走出去,她百无聊赖,就顺着门口的仕女门帘一路观察起了屋子里的摆设,墙上镂空处那幅雨晴垂枝樱,一根独枝探出,枝条细长柔软,枝头端点的花朵粉红娇艳,倾泻而下,姿态犹如垂柳,随风飘逸,甚是美丽。她静静地凝看着,突然像有细软的脚步声袭来,她茫然地递去眼神,果见服务生掀起了仕女门帘,恭敬地迎入了一个男人,来人穿着浅灰色西装,衣线笔直长身玉立,林秋早已怔在了原地,疑惑的眼神空洞地望向他,对方目光如炬的眼里也跟她一样,都是惊色。 第29章 妹妹 秦逸风毫不遮掩地直视着她,林秋不由得避开了他的视线,心底不安的感觉也快速滋生取代了刚刚的震惊,慢慢占据了整个内心。秦逸风却下一秒就恢复了平静,林秋余光看他侧头问一旁的服务生:“我妈呢?”对方答说:“夫人在接电话。”秦逸风便轻“嗯”了一声,说:“知道了,你先去吧。”服务生应声退了出去。 这么听来,这地方竟是他们家的,没想到秦逸风竟然就是芹姨的儿子……是啊,想起和芹姨初次见面的情景,一眼看见就觉得没由来的熟悉感,当时只道是因为气场想契,如今想来,他原来像母亲。 “林小姐,怎么会是你,”诧异又带着些许惊喜的女声急急入耳。 林秋闻声看去,一席妖娆红裙款款生姿地朝她走来。沈星正对着她笑得和蔼可亲,旋即又去看秦逸风,沈星轻挽上秦逸风的手,秋眸轻盼轻快着说:“怪不得你不肯告诉我是跟谁吃饭。”娇柔一声,连林秋都觉得霎时心中一荡。顾晓茜说得没错,沈星确实很漂亮,这种漂亮是不讲道理的,毫不掩饰也无从掩饰,好比一朵杜鹃花,只要吐露就是芬芳。 “林小姐,真是高兴能见到你。”沈星握住了她的手。 沈星似乎是真的见到林秋很是高兴,以至于丝毫没有觉察到林秋和秦逸风身上的不对劲。她自顾自兴奋地说着:“下午,逸风在谈正事,我不敢插嘴。林小姐,我是你的书迷,你走得急,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没想到逸风竟然请来林小姐一起吃晚饭,真是太荣幸了。” 林秋莞尔一笑道:“你太客气了。”她向来不擅长对待别人的热情,好在沈星很是大方,看三人都站着,便笑着招呼:“我们坐下聊。” 秦逸风往沈星面前的茶杯里注着茶,沈星凝神注视着他笑得甜蜜,忽而又转头看向林秋,“林小姐,你们有什么工作要谈的话,不用顾及我。”说完她又笑着看了眼秦逸风,才托起茶杯来啜了一口。 秦逸风听她说完就笑了,俯首又给自己斟茶,口中说道:“我跟林小姐要谈的下午已经说完了,”话毕复抬眼去看沈星,“难得见你这么高兴,若是有什么不想让我听的话,我可以回避。” 沈星被他逗得眉开目笑,娇嗔道:“有什么你听不得的。”说完又歉意地探向林秋,“林小姐,你别介意,他偶尔就是这样,像个小孩子喜欢跟人抬杠。” 林秋心里并无波澜,含笑道:“沈小姐,你们感情真好。”她自认为极度大方得体了,没料到秦逸风却抬头挑了她一眼,她不明白是她哪里说错话,还是他就是觉得看着她碍眼?懒得多想她移开眼,对沈星再次笑了笑。 沈星听得很高兴,微笑着说:“说起来,林小姐文章里写到过的地方,逸风带我去过好几个,”她看了看秦逸风,笑得更加轻快,说:“这么说来,林小姐可以算是我们俩的红娘了。”她凝着秦逸风,像是在等他回答。 那方,秦逸风等了半响才宠溺地回她:“你说是,那就是了。”沈星脸一红,用秀拳轻扑他胸口,扬起脸娇声说:“你不是也很喜欢看林小姐的文章吗?” 正在低头喝茶的林秋停了动作,慢慢抬起头来,听他说道:“林小姐的文章好是好,只是过于喜欢辩理,凡事都要上升到哲理上去,久了不免让人觉得无趣。”他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好似最厉害的武器,不见其形,却能轻易在她五脏六腑搅起巨浪。 沈星视线来回扫过二人,心道自己是说错话了。原本以为秦逸风是喜欢的,但他却在本人面前否认了,可是之前他跟自己讲过好多林秋文章里的地方……难道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喜欢,所以顺着她?眼见气氛有些不妙,她来不及细想,只是得打个圆场,便急道:“林小姐,逸风他……” 没等她把圆场的话说出口,对面的人已轻轻笑了一声,她看去,听得林秋微微颔首道:“他说得很对,我确实是个无趣之人。”她声音里没有戏谑,没有悲喜,尽是释然。 沈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哪道秦逸风却也笑了,他盯着林秋觑了数十秒,自嘲道:“林小姐不是无趣之人,只是凡夫俗子不配理解而已。” 林秋注视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想看清楚他的心,可是,她什么都看不清,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是为何只这么一句,就能轻易撩起她心底的疤,结痂像被人极慢撕裂开来,仿佛耳边都能听见皮肉被拉出血丝的声音。三人都没再说话,直到门帘再次被掀起。伴着声响,三人眼都睇了过去,看见来人林秋顿时松了口气。 秦逸风沉声叫了声”妈“,康芹先愣了一秒,后极速就笑开来,对他道:“我说要介绍人给你认识,你不想认识就罢了,你还真给我带了个儿媳妇过来。” 她说着在林秋旁边坐下,伸出手在林秋放在膝上的手背上轻拍了拍,像是安抚。见秦逸风未开腔答话,她抬头对林秋道:“秋儿,对不起……我这儿子太不像话了,带着人来相亲。” 听到后面这句,林秋本想解释一下,看沈星和秦逸风脸色都沉了下去,怕自己越描越黑,她便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腹部隐隐作痛的感觉又一阵一阵地开始了。康芹看她笑得勉强,越发觉得心疼。 林秋感觉握在自己手上的力道紧了紧,本能朝芹姨看去,却见她眼里好像闪过一丝亮光,笑容突然变得有丝奇异,林秋正困惑着,康芹却喜悦地说道:“秋儿,要不我认你做干女儿吧,这样也能成为一家人啦,”康芹似觉得这个注意甚好,她笑得愈发畅快,“对,女儿可比媳妇要好,多了个女儿,以后还能多个女婿,热热闹闹。” 林秋没料到她会这样提议,看芹姨双目端详对着自己,急切盼着自己答复,她只觉得这样子的芹姨出奇可爱,头不自觉就要点下去,冷不防听见前方冷冷的一声“妈”投来,她要低下去的头就不由地朝声音主人看去。 秦逸风眉心已然拧成川了,很是不耐烦的样子,他先是对着康芹,而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她,林秋看出了他眼里的厌倦。她便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小心翼翼捂住了肚子,那里不知道为什么锥心地疼。 芹姨却是热情不减,不管儿子爱不爱听,欢快地说道:“小时候不是吵着要给你生个妹妹吗,顾家那丫头,就从小被你们宠着,现在好了,你也不用惦记别人家的妹妹了,妈妈给你个妹妹,不好吗?”她笑着,又用命令的口吻说:“快,叫妹妹。” 第30章 生病 沈星不知缘由,眼前的状况也只能靠猜,她偷偷去瞄秦逸风。一旁的秦逸风紧拧着眉头,牙关紧咬,怒目而视着正对面的人,沈星惊的是,他看的不是康芹,而是林秋。 沈星心生一计,突然眯上眼睛,轻哼出一声来,又伸出手拽了拽身侧那人的袖子。 果然秦逸风见状立马就转过头来,沈星正想说自己头疼,秦逸风已急切出声询问道:“怎么了,又头疼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扶上她额头,眼里都是急色,触碰她额头的手心里竟然还渗出了冷汗,沈星不由地睁大了眼,他在担心自己?恍惚间,只听见秦逸风对着妈妈说了句什么,自己就被他揽腰带着走出了门外,到她回过神来,他们已然到了大门口。 倚靠在车门边上的秦天看见二人走出来,微愣了一秒,便恭敬地迎上前来,等候秦逸风吩咐。“联系程医生。”听秦逸风说完,秦天应答了声,随即就去给他们开车门。 其实自己刚刚是装的,原本害怕他会生气,结果他竟如此担心自己,沈星双手抱上秦逸风手臂,柔声说:“逸风,我是装的。”她怯怯地去等他的反应,秦逸风却说:“我知道。” 她不禁拈花微笑起来,又听他对秦天吩咐道:“你在这里等着,送夫人。”秦天是个极机灵的人,当下便想到了什么,立即撤到另一边去打电话。 康芹嘴里还在责备秦逸风不懂礼数,又忙着跟服务生安排着什么,没注意到一旁的林秋已经双手紧捂上肚子。 林秋觉得自己腹部像是有一台搅拌机,旋转着锋利的齿轮,把肚子里的血肉一刀一刀划开,搅得生疼。估摸秦逸风应该走远了,她才终于忍不住嘤嘤地叫出声来。 康芹连忙过来看她,见她鬓角已汨汨渗出芝麻大小的汗珠,连成串后便极速顺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流落到锁骨处,脖子上的筋络不停地凸显出来,康芹大惊,对着身边的服务员一顿低吼:“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啊。”说完才回过头问她,“哪里不舒服了?” 服务员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在康芹的催促下手忙脚乱地背起林秋就往外跑,沿途的人都自觉把路让开,康芹心急,但也冷静,抓过一个服务生就道:“去叫你们经理开辆车过来……去啊!” 秦逸风是晚饭没吃就出来的,秦天想,夫人应该用完餐才会出来,于是,他拿了根烟准备点上,刚抽了一口,就看见了康芹,他赶忙灭掉烟迎了上去。当看到林秋的时候,他明显怔了一下。 那头听见康芹诧异问他:“你怎么还在这里?”他赶忙恭敬回道:“逸风让我在这里等着送夫人。”康芹心忧着林秋的状况,没多想,便催促说:“那赶紧上医院吧。” 腹部的绞痛越来越重,加上被人背着一颠一簸的,林秋已经痛得说不出话了。肚子里又闹腾得慌,好在因为没吃过东西,只是干呕。为了让自己舒服点她只能不停左右挪动身体蜷缩着抵在芹姨怀里,发着细微的呻吟声。康芹心疼得不行,可又无计可施,只能催促着叫司机快点开。秦天坐在副驾不停回头,安慰着说就快到了。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程医生早已等在了门口,林秋很快就被推到病房里。 一阵折腾后,林秋终于觉得身体轻松了些,也恢复了些气力,她望着病床旁边的芹姨,笑了笑。康芹拍着她的手,“程医生说是急性肠炎,没有大碍,就是有些脱水又发烧,需要在这挂着盐水,”她边说着边取了水杯,温柔地道:“先喝点水。” 林秋点头,大口大口喝了,末了她拭了拭嘴角,歉声说:“让你担心了。” 康芹满脸忧色的看着她,“还好只是急性肠炎,不过这烧一定要退掉。”她扶了扶林秋头发,温声叮咛道:“要多照顾自己。”林秋只得频频点头,抬眼间,刚好撞见秦天进了屋。 秦天微微跟她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后才走到康芹旁边,说:“夫人,先生在找您,我送您回去吧。”康芹瞥了他一眼,想了想,最后叮嘱了护士几句,还是跟着回去了。 单人病房里很安静,林秋侧着身子躺着。窗外有棵树,她不知道是什么树,只是盯着树枝被风带着轻轻摆动,细枝很软,数片叶子经不住拍打纷纷散落了下去,她不禁就想:有枝可依尚且如此飘零,那要是无枝可依呢? 小时候,每当快放假时,爷爷奶奶会说:你爸爸说放学后让你回他们家。假快放完时,妈妈会说:明天要上学了,今天回你爷爷奶奶家去吧。她就像一颗无根的种子,播在哪里也发不了芽。长大了她才发现,其实她从来就没有家。 小时候的记忆很淡,记忆里父母都是不苟言笑的,她不会说话,便不爱说话。她以为父母是不喜欢小孩的,所以她也装得大人般什么事都只埋在心里,只是有一次看见父母在逗一个陌生人家的小孩,却说,这孩子会撒娇真可爱。那种温柔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从那时她就懂得了,不是不喜,只是不爱。 从小听到的每一个声音都说,父母对孩子的爱源自天赋最是无私。无论长大后她看过多少本书,那个声音都无法消散。如若连血缘里自带的爱她都不曾有,那其它的‘得不到’她也都觉得是顺理成章。他说,林小姐怎么会是无趣之人。她知道,他在说反话。确实无趣,自小便是,讨好而活亦终落无趣,何况她根本不知如何讨好,而这一辈子,她也就是这样了……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不会爱,不配爱,那便一个人吧,不亏不欠也是好的。无根无垠,也就无牵无挂。 第31章 生日 七月兰秋,是她出生的时候,也是她名字的由来。 “一句话,你到底能不能来?” “我也想来,可是你知道我今天有安排的。” “绝交!” “喂,姑奶奶,别这样,我走不开,你又不是不知道,帮我跟小秋道个歉,晚一点,晚一点我一定去找你们,你们在什么地方?” “我不是传声筒,不会带话,不来就绝交,你自己看着办。” 电话那头的苏玲玲“嗙”的一声挂掉电话,齐渊无辜地环视四周——不是他不想去见小秋,实在是不凑巧呀。谁叫她姑奶奶这么会挑日子呢,这几年每到这一天,他的时间都是归秦逸风安排的,他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KTV里熟悉的人都在,寿星公今天真漂亮,蓝色星辰的连衣裙显得她气质尤甚,坐在秦逸风左侧,容光焕发地接受大家送上的礼物。以往看到这一幕,他都挺高兴,今天却不然,小秋回来了,看着就总是会隐隐想到她。 点点烛光中,寿星小姐闭上双眼虔诚许愿,烛灭灯点,一帮人不怀好意逼问着非要听寿星讲许了什么愿,寿星挥手拒绝说讲出来就不灵了,可是眼神却不自觉地看向了秦逸风。大家心知肚明地怂恿两人情歌对唱,本来只为好玩,结果秦逸风竟然答应了,反让众人傻了眼。 看着他深情的眼眸,念秋的喜悦多得快要满溢了出来。自从知道了她的生日,秦逸风每年都帮她过,她问他要的生日礼物也超越了上下级的界线,秦逸风无一例外全部都做了,可是这些都只有她自己知道,今天不同,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她对唱情歌。她知道他心里有忘不了的人,可是他对她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杜子腾倒是没什么闲工夫听情歌,忙着和一边愁眉不展的齐渊碰酒,齐渊苦大仇深的杯杯一口闷。“这酒没那么好喝吧,你疯了。”杜子腾看他连环灌,随口骂道。 没想齐渊怨念的眼神看得他心烦气躁,杜子腾也就懒得再搭理他:“要喝就喝吧,反正醉死也不会被劫财劫色。” 齐渊才是真正的有苦说不出,他最好的两个女性好朋友的死敌是他最好的两个男性好朋友,左右不讨好,两边被嫌弃,他内心的纠结有谁能明白? 环顾四周,杜子腾在自娱自乐玩手机,秦逸风就更忙了,不停地有人来敬酒。他畏畏缩缩坐到杜子腾旁边,掐着嗓子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跟逸风说有事要先走,他会不会准?” 不怪他会担心,他现在在秦逸风手下做事,这既是聚会但也可以说是公务,这工作酬劳高、福利好,他可不想丢了朋友,也没了工作,他是得谨慎一些。不过,还没待他看清楚杜子腾的表情提示,就听到左边的男人大赦天下般吐出两个字“去吧。” 秦逸风真是嗅觉灵敏,齐渊哪根脚趾在动他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齐渊逃也似地出了去,杜子腾却疑心四起,对身旁的男人说:“你今天有些不对劲。” 秦逸风没有反驳,端起酒杯小酌一口,而后缓缓才道:“你要发什么就继续发,如果需要指定动作我也可以完成。” 他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么嘈杂混乱的场面,他依然不忘注意他和齐渊的一举一动,真是好朋友呵。 苏玲玲看到杜子腾发来的图片,其实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告诉齐渊地址不到三分钟他就赶到,她就百分百确定,她们好不凑巧聚到了同一个地方,冤家路窄。 齐渊一进屋看到桌上残存的奶油蛋糕,不客气地就吃起来,边吃边问:“怎么会有蛋糕,有人过生日吗?这么巧,我刚参加的就是一个生日趴。”急忙咽了两口,又问:“到底谁生日啊?” 看向琪给他眼神传话,齐渊忽地一阵咳嗽,蛋糕碎喷了一桌,向琪连忙拿水给他,他接过大口喝了起来,心里却诧异极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会是林秋的生日,这么巧吗? 于是,他双手合十对着林秋:“小秋,生日快乐,她们没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今天是生日,”他搓手,歉声道,“对不起,礼物我改天买好再送你。” 齐渊道歉的速度向来是一流的,林秋笑着答:“没关系的。”林秋其实不在意这些,生日什么的不过就是能让大家聚一聚,难得今天吴斐、向琪都在,只是婷婷结了婚不在这里,老友、损友都在,她就很开心了,过往,她也很少过生日。 玩了几局游戏时间就到十点了,明天还要上班,大家觉得也差不多该回家睡觉了。齐渊却死活不让硬是托到了十一点,最后苏玲玲发火了,他才妥协。收拾好东西,出到大厅,苏玲玲才知道原来杜子腾他们不在包厢里。 大厅被人包下来了,秦逸风被众人围着,正在和一个女生喝交杯酒,女生似乎有些微醺,喝完就靠在了秦逸风的肩上小憩了起来。杜子腾的目光正好投了过来,跟苏玲玲对个正着,腾地一下,他站立起来,方意识到不对,快速又坐了回去。 杜子腾的异样引起了秦逸风的注意,视线转移,看到这一行人,停留一秒便掠过了,似乎毫不在意。 林秋身旁的人顿时没了声响,她淡淡出声打破尴尬的僵局:“怎么都不走了。”见她面上还很平静,大家也都默契地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都说分手之后最好不要相见,曾经亲密到底,现在冷漠到死,连看故事的人都觉得凄凉。 苏玲玲又跟林秋回了酒店,这次是林秋主动要求的。 不见的这些年,她确实变了好多,像现在这样的脆弱,小白以前是不曾看到过的,就算分手的时候,她都是挺立的,现在却像一滩水,连骨头都是软的。 苏玲玲替她整理着散落的头发,她的发又直又黑,长得比她们几个都要快,那时候,那个人还玩世不恭地说:“秋,你都长发及腰了,可以嫁我了”。她一直都不喜欢别人碰她头发,现在却忘记要反抗。 林秋呆呆的坐在那,一直以为当看到他和别的人相亲相爱时,她是会衷心祝福的,她以为自己可以只要他过得好就够了。可原来不是,她一直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这份爱。爱一个人原来这么身不由己。 齐渊说他可能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当初在一起时,他说密码难记,所以把所有密码都弄成她的生日。他不可能忘记,除非是不愿意记起罢了。可是自己到底在矫情什么呢?忘掉从前,继续新的生活,不是天经地义吗? 她的眼泪终于淌了出来。 这些年,她一直在周游世界,只有在不停地行走中她才能忘掉个人的情情爱爱。世界的美好太多了,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也让她相信了情爱在生命最终的尘埃里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一把灰。 但其实,情爱并非小事,从某种层面上讲,情爱更是大事,它是一个人跟另一个人最深切的对话。对个体生命而言举足轻重。如果活着的意义体现在肉体和灵魂两个部分,那么能同时实现这两者的共同体,就唯有情爱。 第32章 快乐 苏玲玲轻抚着她,柔柔问:“小秋,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这样做吗?”林秋愣了愣,眨巴下眼睛一下子苦笑起来,苏玲玲才缓缓地说:“还是会,对吗?虽然我不懂,但我知道你还是会去过你准备了十几年的生活。” 她终归只能不断地游走,因为一旦停了下来,就是无尽的蹉跎。只是这一瞬间,她忽然领悟了,回到原地还能感受到不舍,这种遗失很久的感觉再次充盈心窝时,她感受到的不再是害怕了。 “为什么?”杜子腾的目光浸满寒气,“你是故意选在这个地方。”杜子腾一边摇头一边忿忿道:“我和你几岁就认识了,几岁的你都没你现在幼稚。” 秦逸风眼皮也不抬,声音也缥缈虚无的道:“你知道她在法国是和高行在一起吗?” 杜子腾愣怔住,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你,你说谁……?” 秦逸风举起酒杯一口入腹,杜子腾半信半疑地问:“谁跟你说的?”秦逸风冷冷道:“晓茜。” 杜子腾不愿信:“她不是诓你?” 秦逸风握着酒杯的手一下定住,瞳孔渐渐缩小,虑色缓缓覆盖住他整张脸,他晦暗不明的眼神慢慢锁上杜子腾的脸,痞子杜沉声正气对他说:“旁观者清。” 小白接了个电话说要出去一趟,很快回来陪她。林秋便想利用这个空档泡个澡,她顺着水流滑到底部,把头陷进水里,屏息凝神能让她觉得安心。蓦地一阵音乐响起,她猛地坐了起来,听见房里好像有人在走动,她扬声道:“玲玲,你帮我接下电话,就说我待会儿打过去。” 电话铃声果然止住了,她快速擦拭完身体,裹了浴衣就推门出去,一边低头用毛巾拭头发一边问小白:“是高行吗?” “是。”气粗声重的一声从沙发椅上传来。 那声音遥远又熟悉,她拭头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下一秒,她惊恐万分地抬头去看,坐在那里的果然不是苏玲玲。她刚刚只开着床脚的一盏台灯,微弱的灯光下他眼里的光却愈发熠熠生辉,她听见自己声音轻飘飘地问:“你怎么进来的?” 他嘴角挂着笑,幽幽地说:“你没关门。” 她下意识朝房门走去,可刚走出去两步,电话铃声又响了。她慌忙转身,跑过去拿矮桌上的手机,只是手还没触上,就被人一把抢了过去。她也不去抢,只是看着他,恳切说:“请还给我。” 秦逸风挑眉看着她:“不是要我帮你接吗。” 她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把手机往耳朵上一靠,戏谑的眼神直逼着她,嘴里却笑得轻快,“她在洗澡。”他说完将手机随便往床上一掷,得意地瞧着她。 林秋莫名被他挑起了火气,恨了他一眼,就去捡手机。奈何才刚转过身,手腕就被一道力擒住,她甩手挣脱,秦逸风却不放。她越来越气就拼命去推,可是她挣脱得越凶,手上的桎梏就越紧,手腕上宛然已经被他窟出了几道清晰可见的红印子,她却丝毫不觉痛般。秦逸风有些不耐烦了,收紧手腕用力一拽。林秋本就重心不稳,这一拉扯就踉跄坐进了沙发上去,秦逸风的脸顷刻间,与她就只有咫尺的距离。 熟悉的气息悬荡在俩人微不可见的距离里,林秋竟然觉得感到了久违的安心,莫名其妙地不再动作,双眼朦胧地望着他,秦逸风欺身便吻了上去。他的唇是冰的,轻轻地覆盖在她唇瓣上,那样轻柔的动作,像是柔滑的冰块轻滚过她的肌肤表面,把她身体里的怒火一一荡平了,林秋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要躲开。 秦逸风却像是卸下了包袱,一下一下加重了力道,长驱直入攫取她口中的清甜,尘封的记忆一一被掀开,他口中白酒残留的醇香慢慢包裹住她,酒精的异味一下刺醒了她的神经,猛地把他推开,林秋这才听见门外急促的敲门声。 “林小姐,我是崔俐绮……” 她从秦逸风身上起来,秦逸风也没阻止,林秋拢了拢自己歪七扭八的浴衣重新打好结,心下尽是悔意。打开门,并没有让崔俐绮进屋,只是问道:“崔经理,有什么事吗?” 崔俐绮很是明事,并没有往屋里打探,她手中托起个盒子,微笑着说:“这是高总特意吩咐送您的生日礼物,”崔俐绮把盒子往前递了递,“祝林小姐生日快乐。”林秋接过盒子,道了谢。崔俐绮便道:“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林秋把盒子揣进浴衣兜里,关上了房门。 秦逸风仍坐在沙发里,昏暗的灯光下林秋无法辨认他此时的情绪,但是她也并没有要开灯的打算,见秦逸风一声不吭,林秋想了想,问他:“你有什么事吗?”本不想用这样冷冰冰的口气,可说出口就已经成了这样子,她猜不到秦逸风会如何反应,又想到了刚才的亲密,便停在了原地不再上前。 秦逸风突然问道:“你又梦见我吗?”林秋一愣,茫然地“嗯?”了一声。 秦逸风站了起来,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才一步一步朝她走去,林秋就凝着他,直到秦逸风走近,她终于能看清他眼底抹过的一缕失望之色。林秋缓缓把头低了下去,那一刻她想,如果他问,她可以跟他解释高行的事情,可是秦逸风却停在了距她两步之外,半晌,才听见他的声音,他说:“生日快乐。” 一下子胃里的酸液不断地往上涌,涌上胸腔,涌进喉咙,直到“砰”地一声门板响,把那些欲要冲破头骨的液体毫不留情地拍打回了底部,她整个人像被紧急压上了重重的板子,沉在谷底,挣扎不能。但她并不难受,从小到大她都生活在这样的循环里,渴望、期许、失望、放弃、自怜自艾…… 许多事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感情的开关不像水龙头,想放就放、想停就停。感情的开关更像失灵失修的水龙头,你可以阻止它的滔滔不绝,却对于拧到头仍不停滴出的小水滴无计可施。那时断时续的水滴就这样不受控制地拍落在你身体,时不时地晕开一处尘封的记忆。 世间的薄情不是因为无情的人太多,而是因为深情的人太少,熬不过水滴石穿的漫长等待。 第33章 结婚 陈念秋已经不吃不喝忙到了日上三竿,一大清早就被铺天盖地的她老板的绯闻惊地她睡意全无。 电梯门开了,念秋手持iPad跟在秦逸风屁股后面进了他办公室。滑动界面,一个个醒目的二号加粗大标题赫然在目! 爆!富商男友豪掷千金沈星嫁入豪门指日可待 沈星被拍出入妇产科疑好事将近 …… 高富帅男友阅女无数沈星做其恋爱终结者? 沈星停工试婚纱恋情开花结果? 个个都不似空穴来风,全有配图,让人觉得真有其事。 “因为一直有允许他们放您的情感新闻,所以几大主流媒体无一例外全都刊登了,不过我们现在已经通知他们取消所有已发布的新闻稿和图片,报刊也已经停印。”陈念秋有条不紊地汇报。 “不用收,继续发。” 陈念秋错愕,像是没听清他说的话,连问:“您说什么?”面前的男人紧了紧领带结:“让他们该怎么发就怎么发,让我们的人也不要再浪费时间在这件事上面。” 为什么?她一点也搞不懂了,他是从来不在乎绯闻,可像这件事涉及到婚姻家庭,他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秦逸风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问:“这些新闻现在是随处可见吗?” 怎么着,您现在这是一副喜闻乐见的表情吗?念秋点点头,满腹疑问地回了句“是”。 秦逸风一脸满意的神情,挥了挥手,说:“好的,你出去吧。” 待她走到门口,听见背后的人又叫住她,念秋乖乖转过身,等着秦逸风发话:“打电话给沈小姐,告诉她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 这爷是有病吧?前一秒还喜不自胜,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了?不过他又没女朋友了,她不应该挺开心的吗?念秋正欲应答,就又听见他说:“之前的垃圾已经处理掉了吗?没有的话,都拿来给我。” 念秋诺诺地回了声好。 林秋拿起电话,一看,果然是苏玲玲在催她赶紧出门。小白说她回国也有一阵子了都没有好好吃吃喝喝,今天要带她去海吃海喝。 一见面,苏玲玲就说口渴了,要买矿泉水,俩人便来到就近处的报刊亭,以前林秋很喜欢看报刊,高中的时候还带得座位周围一圈的人都在看,还记得《环球时报》从8毛涨到了1块2,这报纸那时候相当畅销,因为她天天买,所以学校外面的报亭阿姨都会好心特意给她留着一份。那时候,就算是这样一份小小的恩情,她也能感动好一会儿。 小白倒像是很急着要走的样子,一个劲催她说有什么好看的走了。侧眼瞧见了封面上熟悉的人物像,她狐疑地看向小白,苏玲玲仍旧一脸装愣,林秋便什么也没说,挽了她手朝前走。 待到走出一段距离,林秋才柔声说:“你不用瞒我。” “你看到了?”小白侧眼探她。果然是都看到了。秦逸风个大白痴,整个傻愣女明星,搞得这些破事街知巷闻。 林秋十分平静地道:“早上一醒,微博推送就已经提醒我了。”每天被手机推送着各种新闻消息,她早已没有了当初去到报刊亭探寻未知的那份激情。 “知道了也好,省得我还要提心吊胆地想着怎么瞒你。今天是闺蜜时间,不谈男人。”苏玲玲魅惑的大眼睛一闪一闪,洁白整齐的牙齿露出一整排来,谁说人长大了就应该稳重矜持,大家闺秀、笑不露齿,该可爱的时候就得可爱,该放的时候就要放得开。 苏玲玲不愧是吃罢一方,她们吃了皮又脆又酥的锅魁,肉最嫩的羊肉串,吃了最深巷子里的海鲜面,现在正在闹市的正中心吃着下午茶。 小白问她:“有没有想过,在这里找份工作,安定下来?”林秋乐呵呵地问:“你觉得我能安定下来吗?” 苏玲玲叹了口气:“也对,没有哪家公司能受得了你这种飘忽不定的员工。”林秋淡淡笑道:“我这个年纪,又单身,在这里好找工作吗?” 苏玲玲被问得无语凝噎,突然像是被什么点醒了一样,手指对着她一板一眼地说:“你这次可不许一声不吭又走了,你要再这样,下次回来我就不招待了。” “知道了。”林秋拍开她的手。 苏玲玲才一脸算你识趣的满意表情,刚低下的头忽而又抬了起来,像看到了熟人两眼竖立,林秋瞧见了她的异样,顺着她视线看去。 虽说她已算是反应相当快的立马收回了视线,但还是不幸被人逮到了。来人数步走上前来,相当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林小姐?” 林秋虽然不喜欢应付这样的场面,还是客气地回说:“沈小姐。” 沈星一脸春风拂面的粉嫩,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沈星每次见到林秋都很是高兴,站在那寒暄了起来,“林小姐在跟朋友喝下午茶啊。” 苏玲玲毫不避讳地拿眼瞟人家,心道:你瞎啊,不是在喝下午茶,难道在喝上午茶。林秋微笑着回了句“是啊”。 “我真的很喜欢你写的故事,那天见面就觉得跟你很投缘,很想跟你聊一聊呢。我经常给逸风看你写的游记,他还说空了要带我到那些地方去玩呢,这么说来,我们能在一起还多亏了你呢。”沈星载笑载言望着林秋说。 林秋诚心实意地说:“你们很般配。” “嗯,如果不是怕打扰你朋友,我还真想好好跟你聊一会。不过我现在要去逸风公司,就不打扰你们了,改天有机会我约你喝茶。”沈星长了一张御姐的脸,却镶了一颗萝莉的心,卖起萌来女人都苏。 林秋回道:“好的。” “你说她是真的还是装的,现在做明星不需要智商的吗?”苏玲玲都快憋死了,她是典型的不吐不快型人才。林秋低声制止她:“人家还没走远呢。”苏玲玲依然只图自己开心地评论着人家:“情商也不怎么高啊,看来男人都是睁眼瞎。” 林秋急道:“你别乱讲,我觉得她挺大方识礼的。” 小白嗤鼻:“她这美貌情商二选一答题者,还不够明显吗?” 第34章 分手 沈星近日心情大好,她觉得自己的守护星一定是到正位了。秦逸风跟她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可是这两日却异于常态地关心起她的喜好和事业。其实自从成为了他的女朋友,她在这个圈子里不仅人际关系积累迅速,身价和筹码更是水涨船高。秦逸风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男人,身言行判各方面来讲都是数一数二的,错过了他,她想是不会找到更适合托付终身的男人了。 自己只是提了一下喜欢林秋的故事,没想到他会竭尽所能地为她拿到。她觉得自己应该主动把握机会,让两人的关系实质性地更近一步。 来到秦逸风办公室外,他漂亮的小助理毕恭毕敬地起立迎接她。沈星很有大家风范的问:“逸风在忙吗?我没有打扰到他吧。” 陈念秋早早立在了她面前,挡住了她往里走的路,态度谦和地递上一张支票,缓缓说道:“沈小姐,我很抱歉。一早就该给你打电话的,对于我的失职总裁已经给了我极严重的处罚。所以,我要再做不好我的工作,想我也没有资格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陈念秋的话让沈星很是不解,她局促不安地问:“什么意思,我没懂。” 陈念秋道:“沈小姐,总裁说了,您示意发布的新闻他不会追究,从中获得的利益您也受之无愧,加上这上面的数字,也不负您这几个月的付出。好聚好散,沈小姐是明白人,孰轻孰重,能判断得清楚。” 不愧是金牌助理,一番断人前程的话说得好生漂亮。她说得不错,沈星虽然不让人省心,可她却是识时务的人,秦逸风很是大方,虽然跟其他人一样她也得不到,但起码,她不亏。 念秋想,虽说看不上,但是像沈星这样能对自己的优势物尽其用的人,她是极其佩服的。像她,就绝对做不到用感情做买卖。可是,像自己这样的人往往也容易尝到感情的伤。刚刚进去的那一位,何尝不是跟自己一样。 就在沈星带上支票扭头走人之后,关心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了电梯门前。这位关小姐确实厉害,每次老板失恋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找上门来,她一直掩藏着自己的爱,可是却不知道谁都能看得出来。 秦逸风示意念秋把门开着,所以里面的对话外面的人能听得很清楚,绝对不是因为她无所事事,费尽心力地在做隔墙的那只耳。 关心让他少喝咖啡,秦逸风却问她要不要来一杯,念秋煮的很好。关心说不用。 还好关心拒绝了,她可不想再去煮一次。 沉默了一阵,他问,你知道这咖啡是什么味道吗?她问,什么味道。 他说,是思念发酵的味道。 随后,他专情的老板笑了,关心好像被他的情绪刺痛,声音有些干涩,她问,为什非要找女明星? 兰齐悄悄说:“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有钱男人要找女人,一定要找女明星,要不就是想成为女明星的女网红。” 念秋“嘘”了兰齐一声,两人竖起耳朵等着听她老板的答案,但秦逸风一出口,她和兰齐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秦逸风用少见的玩世不恭的口吻反问道:“不找女明星,难道找男明星吗?” 不愧是她仰慕的男人,幽默风趣、满口真理。念秋捂住嘴巴防止自己笑出声来。 “我已经过了需要谈情说爱的年纪,爷爷年事已高,不想让他担心,我需要女朋友。” “如果要找人假装女友,别人不行吗?” 关心还是如此地放不下面子,明明想问的是,既然谁都可以为什么不能是我,终究是,想的是这样,说出口却成了另一个样子。念秋一直不懂,关心既然如此高冷不肯告白,又为何总是不请自来,这样就不掉份了吗?不过,关心这一来倒是让她弄明白了些事情,为什么他老板一定要找那些人做女友。 秦逸风说,因为别人要的我给不起。 确实明码标价的事方便开始、容易结束,干脆利落、互不拖欠。他给得起金山银山,毕竟他腰缠万贯,他给不起的是山高水远,情爱绵长。 可是他找女明星,并非只有这一个原因。他老板没对关心说出口的理由,她能猜到。那些女孩一个比一个有名,跟了他后名声更是大噪,秦逸风更是从来不在乎媒体对他私生活的报道,他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他想要被人看到,更确切地说,他想让她看到,无论她在什么地方,都要让她看到。究竟是怎样的人,能让他深爱至此,又到底是怎样的人,能对这样的深爱视而不见呢? “明天有空吗,能陪我去买几本书?”关心微笑着问 秦逸风回了句“好”。 最近的书店越发喜欢取一个古色古香的名字,然后配上最现代的读书陪物。秦逸风很少来书店,蜿蜒盘旋的木质长梯,随处散落的软榻沙发,醇香馥郁的咖啡香气,他竟然觉得很是惬意。关心知道他素来很少看书的,便贴心说:“要不要坐那里等我?”秦逸风下颌轻点,关心说:“那我很快回来。” 书店里响着轻柔却跳跃的歌曲,轻柔让时间抹去浮躁,跳跃又让思想打上发条,这样的环境林秋是极其喜欢的,所以回国这些天这里成了她来得最多的地方。她在书架旁徘徊,指尖轻扫过一排排的书,脑中突然闪过几段熟悉的文字——你从不曾真的送出你的心;你只是时不时地把它借出去。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怎么能够问都不问地就把它拿回来呢? 爱不是真爱 如果对方转弯自己立刻转向 如果对方变心自己立刻收场 啊,不,爱应该是灯塔永远为人导航 …… 她踮脚想去拿书架上方的那本书,可她今天穿着双平底鞋,极力扯长身子也只有一跟手指能碰上,林秋只好顿了顿,吸了口气,重新又试了一次,还是够不着,手臂已经酸了她不得不放弃,缓缓收回手的间隙,身后有另一只手臂从她左侧举了起来,轻而易举便取下书来,林秋转头去看,却是秦逸风。 四目对视,她脑中忆起这几日他准备结婚的新闻,想自己是不是该说些祝福的话,还没等她思考清楚,秦逸风已经把书递了过来,她接过,就只说了句“谢谢”。他看起来倒是心情很好,还笑着问:“能给我推荐本书吗?”她愣了一秒,“你想看什么。”秦逸风说:“都行。” 他并没有与她并排,而是跟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秦逸风随意从矮柜上端了本书,偏头看了看腰封,随后两步跨去,手肘撞了下林秋胳膊,“这本如何?” 突然被撞,林秋想也没想抬眼就白他,只是刚做完她就后悔了,两人现在的关系这样的举动容易让彼此尴尬,秦逸风却盯着她笑,脸上的线条比刚刚自在了不少,看她不回答,又用肩头去蹭她,林秋抵不住他,急忙回:“我不太喜欢它的结局。” “为什么?”秦逸风单手翻转书,“看结局是个童话故事。” 她却说:“童话的结局不就是悲剧么,王子公主从此幸福快乐地度过了一生,不费笔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的生活,不也从侧面说明他们的故事里值得被笔墨的事情在书本里已经全部结束了吗?” “皆大欢喜的结局,不好吗?”秦逸风问。 林秋轻轻地笑:“我觉得爱情故事,结局在一起不代表就是好的,有些喜剧的结局才恰恰是悲剧的开始。” “那何为喜,何为悲?” 她想了想:“相爱喜,不爱悲。” 秦逸风把书放下,低头笑笑,复抬眼看她:“那找本你喜欢的喜剧给我,我不要悲。” 林秋把手里握着的书举起来,递到他眼前,秦逸风对着那书停顿了一秒,挑趣道:“这书看着可不像爱情故事。” 林秋却一字一句说:“我推荐。” 她的眼神有些复杂,秦逸风半凝着她,一边说:“我可没说你推荐的我都会看。” 他嘴上虽这样说着,还是一把将书接了过去,散漫地随便翻了几页。 林秋说:“里面有我想说的话。” 秦逸风顿了动作,眉头瞬间蹙起,心底的火苗旋即燃了起来,想要摸清她话里的含义,他举目去看她,抬眼撞上的却是前方林秋四下躲闪的眼,他不爽地向前迈脚,林秋却比她更快地转过身去,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手腕抓住:“你把话说清楚!”她欲言又止,让他心底的烦燥愈演愈烈。 林秋心下却比他更急,她脑子里想过他一个人来书店有些奇怪,可是没想过他是和她一起来的,林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见她。秦逸风不依不饶地拽着她,关心的声音已然在身后响起:“逸风”。 林秋知道是逃不过了,调整好思绪她尽量自然地转过身,秦逸风也愣了一下,因为关心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第35章 幼稚 一如既往的绅士得体,来人笑着跟他打招呼:“老三。” 秦逸风面色不改,叫了声“哥”。也不管有人在看,转头就拿意味不明的眼神看林秋。林秋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刚才拽住她的手依然没放开,她只好暗递眼色去提示他,谁知道秦逸风却冷哼一声一直看她,半晌才松开手。 高行已经走到林秋身边,关心也挽着秦逸风手臂,对二人说道:“如果不打扰你们的话,晚上就一起吃饭吧。难得能这样遇见。” 秦逸风没有搭话,高行望了眼林秋,随即笑道:“巧遇吗?我还以为是你们专门来这里欢迎我的。”其实,昨天关心和高行通过电话,那时候他人还没回国,关心随口问他有什么安排,他也随口回会来书店找林秋。所以高行知道这不是巧,但也没揭穿她。 关心不动声色说:“你这么久才回来一次,我们专程来接风洗尘也是应该的。”她挽着秦逸风的手又紧了些,扬脸欢笑说,“既然如此,就更没有理由拒绝了。”自作主张道,“那我来定餐厅。” 林秋心里不情愿,可要是拒绝又会驳了大家面子,她进退两难。秦逸风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看戏的模样,她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高行。 高行一直挂着笑,忽然,他的手自然地揽上林秋的肩,林秋虽是一怔,也当下猜透了他的心思,只任由他揽着,听着他的声音从自己耳边轻柔飘过,“那好啊,不过我要先送林秋回去,你们把地址发我,到时候我再去找你们。” “一起去啊,”关心脱口说,“大家又不是不认识。” 高行却道:“她这几天肠胃不好,我已经安排好人照料她的饮食,”话锋一转,“再说,这顿是给我接风,我还不能决定吗?” 关心也不放弃,似是调侃道:“有你在,还怕林秋会不自在啊?” 林秋见高行微微挑起眉头,他刚才帮自己解围虽然出乎她意料,却也让她十分感激,现下关心不依不饶,林秋想自己也没必要这么扫兴,让高行不好做,她咽了口喉咙,准备开口答应。 却看见秦逸风对着关心说道:“那就听哥的吧,”而后面向她和高行道:“我也不想饭还没吃进嘴里就又要送人进医院。” 他眼里的情绪林秋一时看不分明,他是想让自己去,还是不想?林秋脑子里响起他刚才的话,医院……难道,钥匙扣真的是……她正呆呆想着,没注意到一股戾气朝她左肩袭来,原本附在她肩上的力道猝然一松,高行从刚才起一直附在她肩上的手被人蛮横打落。 关心的眼里闪过一瞬的暗淡,被抽空的手重新去附上秦逸风的手臂,她定了定才再去看秦逸风的脸色,不似他们仨,秦逸风勾着笑,像只偷腥的猫,他掷地有声地说:“有虫子。” 高行摇摇头,无奈轻笑:“是吗?什么虫子?” 高行知道哪里有虫子,就是秦逸风胡乱诌的借口,这小子就是想拍掉他的手而已,他故意这么问,想看看他还能怎么胡来。结果这小子这刻倒是沉稳得很,流转自如地回了句:“她最讨厌的虫子。” 秦逸风说完,便瞥了林秋一眼。高行也朝林秋看去,看她眉头微蹙,高行便准备再问,却有人抢在他前头,“刚才你们还没过来,这里确实飞了几只蛾子。”糯糯的声音,高行朝身边人看去,林秋头低低的,袖口里微微拽着手指关节,高行便什么话也没再说。 反倒是关心通情达理地说道:“既然林秋这么怕,蛾子,那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秦逸风携着关心已经扬长而去了,高行侧头对着林秋道:“我先送你。”林秋摇摇头,抬头对上他略带疑问的视线:“我跟你们去。” 高行以为她不愿驳大家面子,便宽慰她说:“不用勉强。” 林秋听他如此说以为他起了愠色,暗道自己犯傻,遂歉声道:“如果会打搅到你们,那我先走,你不用送。” 高行立刻否定说:“不会。”他更多思忖的是她这些天犯的肠胃病,“我让俐绮把药送过来,你饭前得先吃药。”林秋倒是把自己要吃药这回事儿给忘了,连忙向他道谢。 一行人坐秦逸风的车到了饭店,门口接待的侍应一看是秦逸风,迅速上前打招呼,随后又近身跟他耳语了几句。 下车时林秋也惊诧了一秒,没想到吃饭地落在了这里,上次来她一口菜都没吃上就进了医院,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品上。隔不远的关心向她走了过来,熟络地跟她介绍起这里的装潢格局,林秋就走在关心旁侧耐心听着。走过一个拐角,关心突然噤了声,林秋觉得诧异,也顺着关心视线的方向望去,几步外,一个身着银色亮片束腰长裙的女人正寂寥地偎靠在护栏边,视线游离缥缈地对着远处。似是注意到这头的动静,正侧头向她们看过来。 “沈小姐”关心大方出声叫了对方名字。沈星眼神略过她,并未回应,反而看向了另一处,缓缓开口,道了声:“林小姐,” 林秋忽地就想起前几次碰面,沈星甜甜招呼她的模样,跟眼前支离破碎的样子判若两人,心不由得撞了一下,“你我还真是有缘分。”又听见她如此说,林秋一时反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笑着颔首示意,突然眸光一闪,林秋疾步向前,扶住了她的腰身。 沈星干呕得厉害,林秋闻见她满身酒气,伸手附上她背脊给她顺气。沈星又猛咳了几下,单掌撑在护栏上将自己身体立直,接过了关心递上来的纸巾,她擦拭完嘴角,扯笑看向林秋,“林小姐,我没事,谢谢你。”林秋手依然虚扶着她,怕她站不稳,抿了抿唇,才道:“你准备去哪?要不我送你吧。” 沈星摆手:“不麻烦了。” 林秋看她踩着高跟鞋,裙尾跌跌撞撞地在地面横扫竖荡,每一步动作都像快要把自己绊倒似的,心下很不是滋味,她微微侧过身去,偷偷拭了拭眼角。等林秋再转回去,沈星已被人扶住了胳膊。 沈星痴痴抬头,看见他眉眼里晕满了愁绪:“我让秦天送你回家。” 沈星心里一荡,他果然在乎她。心里从未如此清明,她知道现下无论自己提出什么要求,秦逸风都一定会答应她。 沈星轻咳了两声,手指指向不远处的门帘,望着秦逸风明亮的眸子,摇头涩声笑道:“里面的,我惹不起。” 林秋看着秦逸风。秦逸风沉吟不决,数秒后,他朝自己看了眼,接着跟高行交代了两句,搂着沈星走进了不远处的门帘。 第36章 沈星 秦逸风走后,关心招呼着林秋和高行入座。服务生过来送菜单,林秋轻轻接过打开来看,对座的关心体贴地说:“林秋,你慢慢看。” 林秋点头应着,却微微诧异,见服务生并未给他二人送菜单,她正不解,关心已解释道:“因为我们是常客,所以他们会根据我们各自的喜好备好新品套餐,你第一次来,想吃什么就都尝尝。”说完她又去嘱咐服务生,“林小姐肠胃不适,让厨房做菜费点心。”服务生毕恭毕敬地应着。一旁的高行端了白水过来,把药盒打开递给林秋,盯着她把药送进了肚子,又把几颗蜜饯推给她。 关心笑道:“我还没见过你这么紧张的样子。”高行也轻笑,“你见过我哪些样子?”关心挑眉,耸了耸细肩,把话头转向了林秋:“听说,你们在法国几年了,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林秋一骇,把手里刚拿起的蜜饯又放回盘中,缓缓解释说:“不敢高攀。因为几年前得到供职机会,才有幸跟在总裁身边学习。” 关心也是前些日子听说的,他们俩成了一对,吃惊的同时也是复杂的高兴,这下听说是上下级,高兴全无,倒是吃惊加倍了:“我真是失礼了……倒是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缘分。” “谢谢你。”就着橘暖的光,沈星蹲坐在青石台阶上数着散落的花瓣,一片一片,嘴里喃喃说道。 秦逸风站立在她身侧,听见她道谢,摆了摆眼前的一只飞蛾,并未作声。良久,才慢吞吞吐出几个字:“要谢的,你不是已经谢过了。” 沈星把头一抬,看着他笑,片刻又垂下头去,用鞋尖轻碰那花瓣,声音似有似无:“我是不是终于变聪明了一回?” 话毕,她复仰起头来望着他,秦逸风俯首轻睨她,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笑:“我还记得,我跟你的第一次见面。你就跟我说了一句话,你问我:‘你喜欢看这个?’” 她伸长细胳膊想把花瓣凑成簇,奈何指甲太长在地上划了几道呲响,她便侧着指甲盖把花瓣拨到一起:“我哪能喜欢那些,读书的时候我看见书就头疼……那本书,是我助理临时借我,躲狗仔用的,谁知道他们拍出来的照片,倒真像我在沉迷看书。公司觉得这个人设不错,就让我那几天都把书带身上。”她顿了顿,揉了揉红红的鼻尖,歪着脑袋问他:“上回我问,林小姐可算是我们俩的媒人,那时候,你有没有一秒钟觉得我突然变机灵了。” 秦逸风徐徐回道:“你比很多人机灵。”他眸光一转,而后心领神会道:“是你助理?” 沈星咧嘴笑道:“你太聪明,”她一边说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头,“她是真书迷。前些天她知道分手前你带我去见过林秋,就问了几句。我才知道我助理是你的小学妹,又想起那天顾晓茜的话让你心情变那么差,我再笨也该猜出来了。所以刚刚……我利用了林秋的同情心。” 她继续捣鼓着花瓣,不敢看他。秦逸风刚刚帮她解决了麻烦,虽然说不上多了解,但她肯定秦逸风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她目的达到了。只是……虽然他不爱她,自己心底依然有星微希望,他不要讨厌她。 一道急促的刹车声从头顶传来,沈星最后看了眼地上的花瓣,拍拍手站起来,想是蹲坐太久的缘故,脚底一麻,就要跪坐下去,却被一旁的人猛地扶住了双肩,她侧头谢他,也终于敢借机去看他,他眼里温煦的眸光,顿时让她觉得全身上下的重石都卸下了,耳畔听见他的玉石之声:“你找我,我会帮你。不要再去她面前哭。” 沈星点头,在秦天满目困惑里上了车。 秦逸风回到座上,许是因为林秋刚吃过药,三人也都还未开始用餐。除去林秋,都是人精,席间竟也算得畅快,个把小时功夫就结束了。 出到厅外,正好起了丝丝清凉的风,几片花瓣缤纷而下,林秋和关心都不由得看去,瞧见石阶下被人细致摆了团错落有致的花簇,像新娘的捧花,洁净漂亮。 这时,秦逸风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前,他今天是自己驾驶,服务员把钥匙递到他手上,秦逸风对一旁的高行说道:“我顺路,我送她们。”说完朝二人看去,林秋一时没回过神来,看关心已经走到了秦逸风身侧,她才呆呆地往前挪去。 高行却笑了:“老三啊,林秋我送就行了。”秦逸风随即道:“哥,你家和她住的酒店一东一西,我这边刚好顺路。”高行拍了拍秦逸风的肩膀:“哥的房子现在晓茜在住着,我这次回来跟林秋住一起。” 这是事实,但这话说得极其暧昧,即便林秋知他真实目的,也不免一阵心悸,他和关心的关系有些复杂,林秋是知道的。目光不自觉朝秦逸风看去,恰好跟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平静而专注,林秋顿感悸动不安的心安静了下来,嘴角自然而然勾起了弧度,对他回笑。没注意到高行已经替她打开了车门,轻唤了她一声。 崔俐绮驾车已经驶入了主干道,车子里才终于有了声音。 “你刚刚没吃多少东西,是肠胃还不舒服吗?” 林秋摇头:“不是。可能是因为这两天清粥吃太多,嘴里没什么味道,把胃口弄小了。” 高行又说:“我让人给你弄点小食,等晚上饿了再吃点。”林秋呆呆地问:“是晚上要开工作会议吗?” 崔俐绮不敢偷看,但也能看见高行叹气的声音。 “没有。”沉默了好长一会儿,高行才又说道:“明天你如果醒得早,就跟我一道去趟公司。” 几周前她就接到消息,分公司策划部的人会回国,让她用心安排妥当。原本她以为是一般的出差接待,后来却接到了高行的直接指示,她虽疑惑,但也没乱猜。直到,林秋回来这些天没有任何工作上的事务,她却被一再叮嘱要配合好林秋的调度安排,加上昨天突然接到高行电话让她安排营养师给林秋调节饮食,今天又突然让她送药,这些事让她愈加困惑二人之间的关系。不过,刚刚的谈话,倒是把她所有迷惑一一解开了。 第37章 过去 一进酒店大堂,一个柳腰长腿的美女就朝他们奔来,二话不说将林秋环抱住。林秋便被撞了个踉跄,控制不住地往后倒,二人就一道撞进了高行怀里,给崔俐绮看得一愣。 来人终于松开了林秋,狐疑地瞅了瞅高行,才又去拉林秋的手,娇俏地说:“我今晚跟你睡。” 林秋轻睨对方,好脾气地道:“好。” 美女搂着林秋往电梯门去了,崔俐绮才猛然想起来,小跑上去,轻声询问高行:“高总,小食已经按您下午的要求备好了,需要送到林小姐房间吗?” 高行一时的静默,让崔俐绮拿不准自己是不是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她思索着,准备换个问题,却听见高行回道:“不用。”她随即应声:“好的,那明早让他们备两份早餐送到你们房里?” “不用,”这次他倒是回答得很快,又转过身道,“备两份,都送到林秋房里。” 一回到房间,林秋就被拉拽着盘问:“你真的跟他在一起了?” 林秋被逗得哭笑不得,苏玲玲看她光笑,焦急催促道:“倒是说话啊?真的假的?我听说高行这几年也在法国,你们到哪一步了?我还以为你们真住一间房,不是,那秦逸风你打算怎么办?” 苏玲玲越说越没谱,林秋不得不打断她:“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你好好说,仔细说。”苏玲玲拉着林秋坐下,热切地望着她。林秋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严肃地问:“你听谁说的?” 躲开林秋直突突的质疑眼神,苏玲玲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弄出个整句,她遂缴械投降,直截了当地承认:“从杜子腾那里听来的。” 奇怪的是,明明自己斗争了半天才坦白交代,她却看上去没几分惊诧,苏玲玲嗅到了猫腻:“诶,你是不是早猜出来我跟杜子腾复合的事了?” 林秋缓缓点头。 苏玲玲侧目而视,轻斥道:“那你不揭穿我。”林秋无奈笑笑:“我想,你不说,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我就没问。”苏玲玲皱起鼻头,手指轻点林秋额头,无可奈何叹道:“你呀……” 林秋被她的样子逗得呵呵笑出声来。苏玲玲索性盘腿坐到床上,正色看着她:“既然都说开了,你老实告诉我,你跟高行是怎么一回事。” 林秋幽幽叹了声气,而后不疾不徐地道:“我在他手下工作,有几年了。”苏玲玲微微吃了一惊,又问:“那报社呢?”林秋摇头:“你清楚这行的现状,别的不说,文字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苏玲玲也跟着叹了口气,紧接着又问:“可是,你和高行的关系……”说道一半,苏玲玲突然住了嘴,暗骂自己傻缺。 偷偷抬眼去看林秋反应,只见林秋恍惚地望着自己,本就轻飘飘的声音变得更是细若蚊蝇,“小白,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苏玲玲口半张半合,几度欲言又止,隔了许久,才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杜子腾跟我说了,当初高行拿照片找你的事,”说到这,她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度,越发愤愤不平起来,差点没破口大骂,“真是畜生不如!仗着家里有权有势,下三滥的手段就能驾轻就熟地使,仁义道德都被糟蹋干净了……”她说得血气上涌,全然没注意林秋早在她说“照片”的时候,就已经死一般沉寂。 看林秋纹丝不动,苏玲玲暗自后悔自己大嘴巴乱讲话,就用指尖轻轻去碰了碰她。林秋缓缓转过头来,急切又漠然地跟她求证:“真的是杜子腾告诉你的?” 苏玲玲诚实点头,担忧地想抚一抚她空洞的背脊,突然福至心灵,恳切道:“别担心,他没有告诉过秦逸风。”林秋眼里突然有了生气,痴痴地问:“真的?”苏玲玲重重地点头,“我发誓。” 苏玲玲盯着她讳莫如深的模样,青丝都垂盖住了整张脸:“小秋,为什么不想让秦逸风知道?”见林秋并未作答,她试探地问,“怕他误会?” 林秋摇头。 “那是为什么?”苏玲玲心里也是绕了几百圈问号,“小秋,你很清楚,秦逸风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替你做主。你为什么要答应高行的条件?为什么也不找我们任何人商量?”说到最后她声音低了下去。 林秋的脑袋都要低到床脚去了,听见苏玲玲最后一句,她终于抬起头,抬手把垂到肩上的头发往后抓了抓:“玲玲,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也怕告诉了你,秦逸风也就会知道……我也不需要他替我做主。”苏玲玲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怪你。”她经历过亲生母亲的事,她懂林秋为何不愿秦逸风替她做主,可是,她疾言厉色道:“那你自己的公道呢?为什么不讨?他们为非作歹,凭什么罪都让你一个受了!” 公道吗?林秋苦笑,她回握住小白的手:“白,别说是拍了照片,就算是她当时找人把我侵犯了,我也不一定就能告得了他们,况且,偷拍也不犯罪,最多拘留罚款,”苏玲玲听得胸闷,林秋却很平静,“何况,我什么证据都没有。 “法律不可以,舆论可以呀,他们家是背景复杂,可是有秦逸风在,未必就……” “玲玲,”林秋打断了她,“你说,既然子腾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他也没有告诉秦逸风?” 苏玲玲呆住了,原来自己没想通的就是这个。 “他俩创立公司,当时依附的是高氏的资源,如果秦逸风要替我出头,你说高家会怎么做?他们几个一起长大,顾晓茜任性,把他俩气得跳脚踢墙,他们说过几次重话?他是可以不管不顾替我主持公道,可是让顾晓茜出事,与高行对立,他又会是什么心情?我不愿看他变成座孤岛。” 苏玲玲眉间紧拧,她把林秋肩头紧紧抱住,话里隐隐带着责备:“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林秋回头对她笑道,“你知道的,我这样比较自在。” 第38章 密码 苏玲玲忽而放开她:“那顾晓茜究竟是怎么拍到照片的?” 林秋微微迟疑,说:“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苏玲玲两眼认真地端详着她,“不是在秦逸风的房子里?” 林秋摆首,说道:“是。可我那几天生病吃药,睡得很沉,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那秦逸风去哪了?” 林秋迟缓地说:“关心突然约他见面,他看我吃完药睡下,就出门了。” 苏玲玲反问:“关心突然约他?”林秋嗯了声,苏玲玲问道:“你不觉得太凑巧了吗?” 林秋从来没思考过这些前因后果,可是确实是太凑巧了,她听小白疑云四起般说道:“还有,顾晓茜怎么就知道你什么时候睡觉,秦逸风什么时候不在家,又什么时候会回来?她不怕被撞见?还有,她怎么就能保证你不会突然醒过来抓她现形?” 林秋努力地想理清脑里的乱绳:“确实是巧,但也能说通。她本来目的就只是威胁我,只要她拍下了照片,被不被我发现就都不重要。而关心,她一直都很骄傲,这不像她的行事风格。”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苏玲玲还是觉得有蹊跷,“这确实不是骄傲之人干的事,再者她也不可能提前就能预知到你不会告诉秦逸风,一旦顾晓茜暴露了,肯定会把她一起供出来,她在秦逸风面前讨不到好……”苏玲玲烦得抓耳挠腮,但直觉告诉她这绝对有阴谋,“她也许并没有和顾晓茜串通好,但是,这事绝不可能就是个巧合。” 林秋起身去拿水,这些事她不想细究:“我去拿水喝,我们不聊这些了。” 苏玲玲仍然在思索着,突然,她立直身子,惊恐地大声喊道:“秦逸风不在屋里,你又在睡觉,那顾晓茜是什么进去的?” 林秋脚下一个踉跄,要不是及时扶住了沙发背,铁定得摔一跤,她回头佯斥道:“你吓死我了。” 苏玲玲却还犹自沉浸在自己的震惊发现里,又问了一遍:“她怎么进到房子里去的?” 林秋背过去拿水,说:“不知道,”又问她,“你要喝什么?” 林秋见她没声,好奇转过头去,结果看见苏玲玲正从包里翻出手机来,她立马问道:“你要干什么?” 苏玲玲回:“给杜子腾打电话,我要问清楚。” 林秋想也没想就冲上去,将手机一把抢了过来,苏玲玲两眼定定地望着她,颓败之色瞬间爬满了眼角眉端,林秋知道自己终是露了馅儿。 “是他,对不对,是杜子腾。” 不用林秋回复,苏玲玲已经肯定绝对是杜子腾。她嗤笑,不断地唉声叹气,不知过了多久她两掌一抚:“不管是谁,考虑得真是周全,把秦逸风身边的人全都牵涉进去了,绝啊。” 苏玲玲秀丽的脸上随着笑容一点一点消逝,两行泪汨汨地滑落下来,她伸长手拉过林秋,一头扑进她怀里。 林秋任由她抱着,感受着她身体微微的颤动。 “小秋,”苏玲玲长长地叫了她一声,“你答应高行跟秦逸风分手,不仅是怕他们生意失败,怕秦逸风与高家为敌,怕他们兄弟决裂,你还是因为我,对不对?” 微微一怔,林秋稍稍分隔开两人的距离,握着小白的双肩,迫使她抬起头来,四目相对,苏玲玲早已了然。 “不管杜子腾是不是有意,没有他顾晓茜进不了房,这是事实。他总是学不会冷静理智,几次三番地因为顾晓茜做出失德失义的事来。那时候……我和他的关系本就混乱,你怕,我们因为这件事情,就真的覆水难收了……”苏玲玲手拂上额头,满嘴苦涩,喃喃自责,“我还怪你,一声不吭就走了。” 林秋伸手去碰她,苏玲玲却轻轻环抱住她的腰身,冰凉的脸颊贴上林秋肚腹,苏玲玲温热的气息吞吐在林秋薄薄的衣裙上:“小秋,对不起。” 林秋手一下一下扶着她有丝凌乱的头发:“没有对不起,也千万不要自责,那只是我自己的抉择,不关你的事。我只是为我自己做的选择,谁也不为。”她忽然笑笑,哄小孩般说,“明天还要上班呢。” 苏玲玲无端就想起读书那年,向婷婷拽着她们畅想婚后生活,问她们结婚后会怕什么,林秋的答案让人摸不着头脑,她说她想要好好爱自己的孩子。 看着林秋给自己倒水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林秋与人的关系,一直就很淡,又清又淡。很像苏打水,明明有浓烈的刺激,但就尝不出味来。她不计回报地为你,但当你回报她时,她却会异常地害怕,害怕得直躲开去跟你保持界限。她待谁都像和风细雨,她很容易靠近,也很难靠近。她从来都不提要求,也从来都不抱怨,以前自己还开她玩笑,说她哪像张扬跋扈的独生子女,活脱脱像被全家人欺负的灰姑娘。想要好好爱自己的孩子?嗯,她是真的在怕吧。因为不配爱,所以也怕不会爱,只是,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配呢…… 城市的夜没有静谧,遮光布留了个缝,让一竖霓虹灯光洋洋洒洒插入其中,正好跟一旁的时钟指针对应成了一对平行线。苏玲玲木然地盯着一闪一闪的灯光,眼皮已有些重了,但脑子还不愿睡。 看林秋翻了个身,半张脸陷进了枕头里,安静地望着她,她便开口问她:“小秋,你跟秦逸风,你有什么打算?” 林秋眉心跳动了下,声音没有波澜地回她:“小白,我们分手已经很多年了,早就没有打算了。” 苏玲玲拿手肘把头支撑起来,忧思地看了她数秒:“可是我看得出来,你还在意他。” 林秋轻轻笑了,她淡淡说:“能喜欢一个人,已经是奢侈了。” “那如果秦逸风还有打算呢?”苏玲玲顿了顿才又问,“你会怎么想?” 林秋脸上慢慢陇上层迷雾:“我一直觉得我与人相处都好累啊,我从小就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他很好,如果能有个人好好爱他,我会很替他高兴。” 第39章 跑腿 第二天早上,她果然醒晚了,崔俐绮说高行已经去了公司,林秋问是哪家,崔俐绮回了子公司的名字。 林秋知道那家子公司一直负责和秦逸风他们的合作项目,这边听得崔俐绮嘱咐道:“高总说,早上的会议时长可能会比较久,如果你到了他还在开会,就叫行政通知他。”林秋点头道:“我需要到会吗?”崔俐绮回道:“林小姐你不需要。”林秋道谢:“我知道了,辛苦了。” 苏玲玲比林秋早起约莫半个小时,这时已经穿戴完毕好胃口地吃着给她二人备好的早餐,见崔俐绮退出房门,她才犹豫不决地问道:“你知道关心和高行的关系吗?”林秋颔首,“知道。”苏玲玲说,“听杜子腾说,高行那时候很喜欢关心,但在其他人面前也是极其克制的,从不表现出来。” 林秋茫然看去,不是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所以呢?” 苏玲玲嘴半吞半吐,一声叹气后摆摆筷子道:“当我没说。”又去把林秋面前的筷子夹进林秋手里,“赶紧吃吧,这一桌美食不能辜负了。我就请了一个小时假,吃完我得赶紧闪了。” 林秋到的时候,高行的确还在开会,她还没来得及多问,就见一袭倩影横到她前面,神气活现。一旁的小前台早已看清了来人,毕恭毕敬地唤了声:“顾小姐好。” 林秋退到一边,等她们先讲。 顾晓茜问了句我哥呢,转头柔荑一绕指了指跑过来的小姑娘:“小美女,去给我买杯茶。” 被点名的小美女一脸为难地说:“我现在立马得去送文件啊。”顾晓茜问:“先买再送不行吗?”小姑娘怯生生地摇脑袋:“不行。我们经理会骂死我的。”她不明白前台为什么拼命给自己使眼色,傻傻地去问怎么了,前台当下只想敲她几下榆木脑袋,一边却只好主动迎笑好声好气对顾晓茜道:“她笨手笨脚,还是我去给你买吧,还是上次那家,对吧?” 顾晓茜来了脾气:“不,我就要她去。” 小姑娘心急如焚,可又不敢动弹,哀怨地去求前台救命。前台不想惹事,心忖着该如何再开口,顾晓茜倒自己先收了脾气:“换个人去送文件吧。”说完,她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来,指尖对着一旁的林秋冁然而笑,道,“你也是拿薪水的,就你去帮她送吧。” 顾晓茜坐了没几分钟,就等得不耐烦了,火气冲冲地对前台撒气:“烦死了,我哥在几号会议室,你带我过去。” 前台柔声柔气应着,立马关掉了屏幕,准备带她过去。一抬头看见顾大刁蛮小姐身后立了具威严可畏的腰杆,她立刻恭敬叫道:“高总”。 顾晓茜一喜,转过身去见真是高行,立马就笑逐颜开来,攀上高行手臂娇声嗔怪:“哥,你该罚。” 高行问:“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顾晓茜生气,仰头抱怨:“你还问我,你都回来一天了,我连你人影都没见着。我专程来看你,她们还让我等这么久!” 高行便软声哄道:“听话,你先去休息室,你等了多久,待会儿我赔你。”顾晓茜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好”。 前台见高行这样哄人差点没惊掉下巴,正当她邪念四处飘散时,却看见高行径直朝自己走过来,她立马挺直腰背,竖起耳朵去听,只听见他问:“林小姐没有来吗?” 她本能地就回:“没有。” 正走远的顾晓茜也听见了,随即窃笑说:“她刚刚走了?” 高行沉声问:“走去哪里?” 前台这才睡梦中惊醒,两把汗擦在包臀裙上,胆战心惊地回道:“林小姐,帮忙送文件去了。” 高行疾言遽色问道:“送去哪里。” 前台再不敢马虎老老实实回答,虽然是顾晓茜使唤的人,但自己确实被主管交代过林小姐的事,自己竟一时给忘了,于是,就连余光也不敢再去打量跟前的男人。 意外地半天也不见高行批评,她屏声息气疑惑看去,哪知顾大小姐却比她脸色更懊恼,殷红小嘴翘得老高,羞恼地道:“我又不知道她文件要送去哪。况且送文件也不会遇上他呀,”见高行泼墨似的眸斜了她一眼,顾晓茜低下头去,窃窃嘟囔:“送个文件又不会累死,她又不是没领工资。” 公司里都说惹谁也别惹顾家大小姐,她现在对这句话的认识更加清晰了,因为高行竟然没有因顾晓茜胡来而生气,还对顾晓茜说道:“要么去休息室等我,要么我让人送你回家。”反而是顾晓茜听到他哥的话后柳眉倒竖,哭丧着脸恶狠狠看了高行一眼,才大步流星去了休息室。 林秋在看到文件袋上送达地址之前,已经猜到会是这里了。她没有想到的是,前台说文件很重要,请她亲自送上楼去。 把文件交给助理,女孩朝她微微一笑,拿着文件去给后座一个更漂亮的女生过目,长发女生起身朝林秋走过来,林秋一眼认出了她,上次生日在ktv见过。有些女孩的美是张扬肆意的,让人过目不忘。 女生怡颜悦色地问道:“您如果时间宽裕的话,可否在这边坐坐稍等片刻。” 林秋点头,她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没多问。此时见女生忽然偏过头去,向人禀告:“是泽川的评估报告。” 林秋这才注意到了正端立在门边的秦逸风。 秦逸风接过文件,翻看了几页,而后才道:“正好我有些东西要带给他们经理,方便到里面说两句吗?” 林秋没有犹豫答应了。 兰齐低声不解问陈念秋:“泽川不是杜总负责的嘛?为什么……”念秋一指内线,说:“打电话问问。” 进到秦逸风办公室,两个人都不说话,林秋只好笑着回头去看他。看林秋突然回头凝着自己,秦逸风心下一慌乱,傻乎乎就问:“你吃不吃水果,”他说着就展臂去端果盘,又说,“不过,猕猴桃你不能吃。” 林秋便拧了颗葡萄,问他:“你有话跟我说?” “嗯。”他点头。 见秦逸风迟迟不作声,林秋也不催,只把手里的葡萄慢慢放进嘴里。 秦逸风问:“你为什么会来送文件?” 林秋徐徐回:“我在高氏工作?” 秦逸风立马说:“你档案不在高氏啊。” 林秋一怔,秦逸风眼神左顾右盼,只得佯装干咳几声,不料这一下把刚吃进嘴里的葡萄果肉呛到了喉咙里,他猛地真咳了起来,探手去找纸巾,林秋比他快一步,扯过数张来递到他手里,又手握拳头一下一下捶他背。秦逸风大咳了数下才终于止住,林秋看他满脸通红,担心问道:“怎么样,没事了吗?有没有呛到气管里?”秦逸风立马摇头,“没事儿了,别担心。”林秋脸色才稍见缓和,曼声问他:“那要不要喝点水?” 秦逸风接过杯子缓缓喝水,眼角偷偷去瞟她。待把整杯水都喝完了,他才问:“中午有时间跟我一块吃饭吗?”林秋想了想,说:“我还得回公司。”秦逸风放下水杯,点点头,说:“我送你。” 念秋不怀好意地将文件往杜子腾胸前一拍,杜子腾快手扶住文件,指着她鼻尖拿腔作势道:“小妮子,越来越没规矩咯。”陈念秋权当没听见,直盯着自己电脑屏幕。杜子腾便转向另一边去,挤眉弄眼说:“别学她,听见没有。”兰齐双眼圆睁,说:“杜总,别拉我下水哦,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杜子腾作势要敲她脑袋,兰齐立马去躲。 那边念秋正声问道:“杜总,您还有事吗?”杜子腾回过脸看她,嘴角往里间努努,“进去多久了?”念秋抬眼瞥他一眼,“阴阳怪气,”又低头写字,“想知道你自己进去问啊。” 杜子腾鼻子里一哼,自顾自地把屁股往她桌上一坐,附下身去得意地道:“没有杜总我,你以为这人怎么有机会能被他请进去。” 陈念秋凤眼圆睁:“杜总,你到底哪边的?”杜子腾耸耸虎肩:“我两边的。” 念秋晃晃笔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含笑问:“诶,你之前说跟我老大打赌,要是林秋主动来找他,你就直播吃屎?”杜子腾心思还在里间,闻言下意识就牛气点头,“啊。” 念秋舌尖微吐掩嘴偷笑,满眼好奇去询问:“那你准备在哪个平台直播,我好去围观。” 杜子腾接连转了两次脑袋才定住,匪夷所思的眸眼瞠瞪着念秋,他两手一摊:“明明是我……”念秋也摊摊手,柔肩一耸。他遂掉头到另一边不服气地问:“这算主动?”另一边,兰齐无奈点点头,“算啊。” 杜子腾气绝,双手环抱胸前,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荡。 念秋落井下石说:“人家是主动上来的,你是主动把人家送上来的……” 杜子腾也不跟她继续讪牙闲嗑上前就去捂她的嘴,念秋躲避不过,俩人幼稚地纠缠起来。 这时,里间的门忽然打开了,屋里的人都走了出来,念秋赶紧止住他,杜子腾好整以暇抹抹自己衣袖,侧头低声警告她闭嘴,末了才玩世不恭地打起招呼来:“小秋。” 大学的时候,杜子腾就喜欢学着苏玲玲这样叫她,林秋莞尔一笑道了声“子腾。” 杜子腾熟络着迎上前去,双臂一展就要抱她:“来来来,这么久不见,抱一下。”他抱着林秋,清明的眼珠子审视地去瞄自己兄弟,只见秦逸风嘴角不动声色地笑了。 秦逸风跟念秋交代完,看杜子腾胳膊还搭在林秋肩上,遂问他:“你还有事?” 杜子腾心下“哦呦”暗道:怪不得陈念秋对他越来越放肆,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这上下都喜欢问他有没有事。他随口便答:“啊,有事。” 秦逸风不愿搭理他,径直把林秋拉到自己身侧,对他道:“那件事不说也可以。” 杜子腾尚未反应过来,一心就想逗他二人,涎皮涎脸说:“这事对我很重要,现在就得说,要不我跟你们边吃边聊也行啊,我不介意的。”秦逸风侧目看他,三分无奈地道:“你就这么急着要直播?” 杜子腾被刺得打了个激灵,立马智商复原,斜睨着已经笑成团的两个小妮子,他凑到秦逸风跟前,咬牙切齿道:“腾哥我不要面子的!”秦逸风失笑,问他:“那你还有事吗?”杜子腾十指一挥,“没事了,没事了。” 第40章 和解 林秋目光空洞地望着车窗外,这个城市也是她生活过四年的地方,这些风景她却一滴记忆也没有,很多时候她确实会心惊,自己的冷漠。心里的悲怆更沉了一分,她依然茫然望着,想用力记住些什么,听见驾驶位的秦逸风低声叫她,“秋。”她回过头,自然地发出声“嗯”。 秦逸风神色自若着说:“昨天你给我的书,我都看过了,” 她又嗯了声,林秋其实刚才看到了,在他办公桌上倒盖着那本书,她惊诧的只是,书的封页看着已经泛黄了。秦逸风开车很认真,只短短侧头看了她一眼,林秋听到他笑容里一片温馨,“你要对我说的话,我也知道了。” 林秋久久地端详着他,她想说的话?……那天她正在读罗素的《幸福之路》,忘了带钱包,老板好意给她免了单,老板问她“真正的爱情是什么。”她当时满脑子都是书里的那句话,因为她一下午就只看了那一句话,那天是她第二次遇到他。 “真正的爱情是一堆长久的火,永远在心中燃烧,从不病弱,从不死亡,从不冷却,从不转变它的方向。” 听见秦逸风清朗道来,林秋大惊:“你怎么知道是这句?” 她那天写在杯垫上回老板问题的那句话。昨天自己给他书的时候,会那样说,是因为她清楚他并不会知道自己想说的是哪句。明明那么多的句子,为什么他会知道? 秦逸风伸手打开了她面前的手套箱,里面孤零零只躺着一件什物。林秋将它取了出来,仔细看去,那是个木质相框,相框中间嵌着张铜黄色的杯垫,眼前迅速就腾起层水雾模糊了视线,上面涓涓流淌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不及她问,秦逸风已虔诚地解释道:“那天在咖啡馆,我看见你忘带钱包,就跟老板讨了个忙,耍了个把戏替你解围。那个问题,我想了一下午。那天是我第二次遇见你,可看完你给的答案,我觉得我们认识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林秋依然注视着相框,听着他的声音微不可见的悠悠点头。忽而她感到有温热的指腹擦过自己脸颊,她低眼去看,才发现自己已然泣下沾襟。 脸颊上不属于自己的温度犹在,她有些笨拙地抬手覆盖上去,细长的指节沿着他的手背慢慢穿进他的手心,秦逸风一震,她感受到了他的惊动,只用拇指一下一下在他关节处轻轻地摩挲。 大掌的温度霎时从她脸颊上剥离开来,她陷在秦逸风手心的四指指节被他紧紧圈扣住,林秋到这时才将视线从相框上拾起,转过头去看他的脸,秦逸风眼眶里的热切,是那么地熟悉不过。两人都静静地注视着对方,不赞一词。良久,秦逸风的掌心翻动过来,与林秋的交握。冰冷的手被他温暖的掌包裹住,那股温暖就直直注入到她心底,不问缘由。 当林秋再看,才发现车早已停在了公司楼下,是啊,先前她去的时候,也只是20分钟不到的路程。她侧过脸去擦拭泪痕,秦逸风已下车关上了车门。整理好思绪,她也下了车。 顾晓茜攀着秦逸风的手臂,嘻嘻哈哈地说笑,秦逸风心不在焉地听着。听见后方车门声,他回过头来,林秋静静走到他们一旁,轻轻跟他摇头。顾晓茜瞥了她一眼,没作声。倒是顾晓茜同侧的男人,眼神奇怪地在她身上来回打探,让她有些不舒服。不过很快,那人就上前去跟秦逸风打招呼,又跟顾晓茜说我改天再找你。 那人刚走,秦逸风就问:“他来这里做什么?” 顾晓茜原本还在为秦逸风摆开自己的手而生气,这会儿听见他问,立马回嗔作喜道:“谁呀?你说甄诚啊?他跟我打听,听说我哥在这边,但我哥说不见他。”她看秦逸风若有所思,就去摇他手臂撒娇着说:“逸风哥哥,我们去吃午餐吧。” 秦逸风点了点她额头:“你哥在,你还要跟我们吃饭?”秦逸风说完就去牵过林秋的手。顾晓茜又说:“那就跟我哥一起吃呀。”秦逸风听见她说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反正我哥也没打算要跟我吃饭。” 说话间,高行已经从大厦里面出了来,迎面就对顾晓茜轻斥道:“你怎么跑到楼下了?”顾晓茜看他艴然不悦板着脸孔,态度端正着道:“你不见甄诚,他面子下不来,我就陪他一起下来了。”看他哥似乎稍有霁色,她又胆肥了两分,去问:“哥你为什么不见他?他好歹也算我朋友,你给个面子就见一面呗。他好像真的有事。”哪料说完就被他哥骂了两句。顾晓茜不敢再开腔,躲在秦逸风手臂后牢骚满腹。秦逸风与高行互换了眼色。 高行向身后的助理问了几句,助理回说“恐怕有些困难。”高行便转过来说:“这附近住了位老中医,我准备带林秋过去请他把把脉。老爷子闭关多年,也有些脾气,错过了时间可能再问诊就难了。” 林秋没曾想他让自己今天来公司是为了带她去看病,心里惭愧顿生。那边秦逸风已开口道:“那请哥带路。” 他们是步行去的,路上遇到了小炒菜馆,顾晓茜又饿又馋,央求秦逸风陪她吃饭,秦逸风同意了。 顾晓茜问他:“你跟她和好了?” 秦逸风泰然自若道:“你不替哥哥高兴吗?” 顾晓茜丧气摇头。 秦逸风知道,她一方面是真的饿了,一方面是不想陪林秋去看病,他平和地问:“你真的这么不喜欢林秋?”顾晓茜想了想,愁眉苦脸地说:“如果她是到我们高家做我嫂子,我也不一定会不喜欢她。”秦逸风将碗筷放下,谡然看着她,严肃道:“晓茜三哥请你帮个忙,以后学着好好和她相处,好不好?” 顾晓茜不喜欢他突然肃冷起来的样子,喃喃道:“要是我说不好呢?” 秦逸风也不生气,只是眸色里多了分决绝:“那我就不再是你三哥了。” 顾晓茜听他这样说,顿时恼怒急了,拿着筷子的手恨不得把瓷碗戳出几个洞来,她极不高兴地质问他:“你明明交往过那么多人,为什么就这么喜欢她?” 秦逸风回得极快:“因为喜欢的感觉就只有这一次。” 秦逸风的毫不犹豫,跟事先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一般。这下顾晓茜也不恼了,咬着上唇说:“我跟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找她麻烦。”看秦逸风脸上终于有了春山如笑的迹象,顾晓茜继续又说,“我怕你会真的不喜欢我了,我也怕我哥会生气。”她愁眉苦脸,“我真的很任性吗?我性格是不是真的很坏?” 秦逸风哑然失笑,宠爱地摸了摸她脑袋,沉声说:“性格其实并没有好坏,性格的不同就是遇事过后的处理方式会有不同。任性也会有任性的好处,只要用对了方式,知不知道?”顾晓茜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笑得轻快又畅意,“知道了,就是说只要我不再惹林秋,再怎么任性你都不会讨厌我的,是不是。” 秦逸风并未作答,只是清亮的眼睛里爬上了数分笑意。 以前他觉得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只要两个人心意相通就不会再有难事。时至今日,他看得清明了些,两个人的交往不仅需要彼此心意相通,也需要跟彼此周遭的关系做妥协。以前他觉得一切都很轻松,是因为她一个人默默地做了所有妥协。突然,眼前就浮现出她喝完药微微皱眉的样子,好想知道她那边是什么情况。 第41章 失去 这套房是他毕业第一年买的,买的时候他就只有一个念头——等她毕业了就带她住进来。还没等到她毕业,他们就分手了。于是这句话连同那个小秘密被他一并藏在了送她的篮球钥匙链里。上回在医院,见她睡着了,他把钥匙链带了回来,发现她从来没打开来看过。他就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她生日的时候,把剩下的篮球链还给了她。可是现在,他脑子里有个念头愈来愈清晰,或许她一早就发现了他的小秘密,她却什么也没说。 杜子腾看秦逸风闷声不动,上去拽过秦逸风手往自己胸前捶。杜子腾也是一腔怒火,怎么痛就怎么打,“来,打我,打我啊。” 跟苏玲玲见面说完,他就觉得脸上不停地被人扇耳光,但他却感觉不到痛,反而是肚子里毛焦火辣隐隐窜动的鬼东西让他不得安宁。他跑来跟秦逸风忏悔,希望他能痛快揍自己一顿,秦逸风却不给他痛快,杜子腾一脚就朝茶几腿狠狠踹去。 “如果是当年,你自残到断腿看我管不管。”杜子腾收了脚抬头看他,秦逸风坐在沙发上仍是一动不动,“但如今不会了。若是我现在还想打你,那她为我做的这些,算什么?” 杜子腾脸上的痛苦瞬间一滞,他往对面的沙发上一坐,双手抱头,心里都是酸楚。 秦逸风抬起眉眼望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你教我追女孩要会讲情话,我讲了很多情话,过后想起来会觉得肉麻的那种。林秋一次也没有回应过,每次她都回避。”他一声轻叹,垂眼苦笑,“我错就错在,以为那是害羞。” 杜子腾问是什么意思,秦逸风并不急着答他。他仍是长久地注视着窗外,望着那株含羞草,直至嗓子里裹进了风霜,“我以前觉得她是悬崖上的千山雪莲,现在觉得还是更像含羞草。子腾你不知道,含羞草一碰会合叶,不一定是因为害羞,也可能是因为害怕。” 杜子腾琢磨不透他的意思,干涸着嗓子眼问:“林秋她为什么害怕?” 秦逸风置若罔闻,杜子腾就固执地望着他,他突然起身漠然道:“跟我去一趟顾家。” 杜子腾几分踌躇,问:“你要做什么?” 秦逸风只道:“弄清事情始末。” 一到顾家,管家见是他俩,求神拜菩萨地让他们快去帮忙劝劝。二人均是一愣,管家领着他们上二楼,两步一回头的解释说:“下午回来都还好好的,晚饭前晓茜出去一趟,回来就出事了,他哥哥把她关在房间里,两个人都还没吃饭呢。不知道兄妹俩是怎么了,你们帮忙好好劝劝。” 到了顾晓茜房门前却是风平浪静,倒是开门的陆明让俩人俱是小惊了下。见陆明神思恍惚,他们也不问他。 杜子腾走在前面,刚进到屋内,就被疾跑过来的顾晓茜一把抱住,惊怕地跟他控诉,“我哥疯了,二哥你救我。”杜子腾一头雾水问,“怎么了这是?” 窗边,高行端坐在单人沙发椅上,他深吸了一口烟,那吞吐出的烟雾就一缕一缕在他阴郁的脸眸上盘绕。空气里就像闷雷响过,不见声,却浑身惊。 杜子腾逼迫顾晓茜抬头,听她气愤又委屈,哭得梨花带雨地断断续续说道:“我哥说,要收回我所有的副卡,要跟我分家,以后再也不管我了。”杜子腾安抚的牙语了两声,望着高行佯笑道:哥,你干嘛吓唬她。”顾晓茜看他哥根本不做声,扑到旁边秦逸风的怀里,越发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 远处的高行终于掐灭烟头,低抑沉重道:“你长这么大什么都没缺过,唯独缺的就是记性。那就一次性教训到位,看到底能不能长出记性来。” 此言一出,满室俱惊。他声音几乎是慵懒的,但在顾晓茜听来却是振聋发聩。杜子腾心里嘀咕,这次是来真的。他也不敢嬉皮笑脸了,寸步到高行身边,试探地叫了一声“哥。” 高行并不搭理,杜子腾侧头暗自打量,见他直眉怒目不改,知道多劝无益。视线游走间,碰巧留意到桌上的电脑,杜子腾伸手就去拿,可手还没碰上他就惊叫一声,“哥,你别迁怒无辜,手差点给我夹住。”电脑啪地一声被合上,高行眼神似有似无地带过陆明。 陆明踱步到杜子腾旁侧,掩面耳语起来。杜子腾脸色暴风骤雨般急转直下,之前让他心悸的鬼东西又在肚腹里升腾起来,他朝秦逸风看去,哪料秦逸风早已立在了他跟前,深究的眼眸里布满**裸的逼问。 感受到了高行眼色里强烈的制止意味,陆明不敢出声。杜子腾一声叹息,对高行道:“哥,那件事,我在来之前都告诉逸风了。” 高行闻言猛然侧目,怒气里混染上疑虑。杜子腾亦是愁苦地低下头。 没有任何人阻拦,空气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秦逸风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他几乎是按下播放键的当下就已怒气填胸,视频画面里就是他要的事情经过,他以为他做足了心理建设能支撑他泰然处之,原来不行,一想到林秋他所有的理智堆砌瞬间就坍塌泻下,发怒穿冠他将手中的东西狠狠朝墙板砸去一下又一下,顾晓茜和陆明都被吓到惊呼了出来,惊慌地望着一室的电脑残骸。 顾晓茜从未见过秦逸风如此狂暴的样子,她着急想去查看他的手,可望着他目光如炬的眼和异常冷漠的背脊,她就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杜子腾上前拉过秦逸风的胳膊,秦逸风慢吞吞对上他忧虑的眼,杜子腾缓缓摇头,秦逸风才强压怒气,顺着沙发坐了下去。 杜子腾不解地道:“不是说东西都消除光了吗?为什么还会有视频?” 陆明老老实实说:“我陪晓茜出门拿回来的。” 杜子腾问:“从谁那?” “是甄诚吧。”秦逸风嗓音微哑道,陆明惊骇,忙问:“三哥,你怎么知道。” 昨天那个人看林秋的眼神,秦逸风一直记在眼里,想是那时候他就心生了威胁的算盘,秦逸风望向高行,问:“条件是什么?” 高行抬头,神色晦暗不明,“他要我们手上持有的远洋包装的所有股份,并担保远洋下一个周期的运作资金。” 杜子腾破口大骂:“妈的!狗崽子,”忽又觉不对劲,“他怎么知道我们想收购远洋?” 秦逸风一阵冷笑,慢条斯理道:“他甚至是昨天去求你帮忙资金周转的时候才知道的。” 高行点头,“没错。” 顾晓茜看他仨都是郁怒愠容,想要将功补过,“那就告他敲诈勒索。” 杜子腾扼腕长叹,“顾晓茜你个傻子,把嘴闭上。”顾晓茜满腹委屈,脱口就道:“干嘛骂我傻,为什么不可以告,警察可以把视频销毁,他就不能威胁了。如果不告,他下次又威胁,怎么办?” 陆明也跟着点头,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晓茜说得有道理,甄诚是孤注一掷,他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们抓住时机报警,消除了视频才能永除后患。” 两人意见相投自然而然站到了一块,都殷切地把三人望着,却听见秦逸风道:“我答应他的条件,如果你们有异议,损失我会自己想办法负责。”陆明和顾晓茜俱是大惊,去看高行和杜子腾,二人却都异常平静。 杜子腾摆首,苦笑道:“你这么决定就这么做,我没有异议。”他说完去看高行,高行微不可见地颔首,“周转资金我来处理,”他说着又点了支烟,“我让人去查一些东西,很快应该就有结果,到时候你们看看,想怎么做。”这回倒轮到杜子腾惊诧了,这样听来他这哥是一早就已经拿定主意让对方求仁得仁了。惊诧之余,他又新生了几分忧虑。秦逸风心有灵犀地回道:“好,我让齐渊提前准备。”杜子腾也说:“得让他知道天下没有这么香的馅饼。” 第42章 惩罚 另外两人听得是云里游、雾里荡的,但又不敢轻易出声,只敢傻愣愣互相小声嘀咕。 秦逸风忽然问道:“晓茜,谁给你出的主意?” 冷不防被点名,顾晓茜惊喜交集,也顾不上该不该说,赶紧回道:“是甄诚。我也没想太多,就是想弄个法子捉弄吓吓林秋,”她说到林秋突然顿住,偷瞄看秦逸风没有生气,她才继续道:“甄诚就说他有办法,既能捉弄她又能让她有把柄在我们手里,一举两得。” 秦逸风声音已经听不出温度了:“所以,你就带了他一起去?” 顾晓茜摇头:“不是。是我怕……林秋……会突然醒过来,甄诚说那就用棒子把她敲晕,”她越说声音越小,“我不敢敲,所以,就带他一起去了。我没想到他会录像。” 她这话说完,连被她欺负习惯了的陆明也都用看傻愣子一样的表情瞅着她,顾晓茜嗔恨了陆明一眼,才默默低头自省。 秦逸风最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那时候不在家?” 顾晓茜犹豫着:“关心告诉我的,甄诚出主意的那天,她也在。” 陆明和杜子腾都定住了,杜子腾完全没想到,除了自己,关心也插了一脚。一个晃神,才听到秦逸风对自己道:“子腾,你带他俩先出去。” 陆明和顾晓茜都不愿走远,三人就在房门外候着。顾晓茜想隔着门偷听,被杜子腾训斥了。陆明问:“二哥,为什么不报警?” 杜子腾目光带过顾晓茜,深叹息一口:“你说我们这几家人,最看重的是什么?” 陆明眼睛一亮,心下已豁然。他们几家人最看重的还能是什么。名声,比命都重要的名声。 高行弹了弹烟蒂,徐徐开口:“老三,你问吧。” 秦逸风抬头,眼里皆是诚恳。高行无声轻笑:“照片是关心拿来找我的,但去找林秋,是我做的主。”秦逸风问:“为什么?”高行重重吸口烟:“关心找我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她说你要是知道了绝对不会相信她是无心之失。她很聪明,知道我一定会帮他。所以我找了林秋,因为这是保全所有人最简单的方法。” 他停下来盯着秦逸风看了半分钟,又把烟蒂揉进烟灰缸里:“女孩子在那样的情况下很难保持理智,林秋却很平静。我接完你们几个在一起的视频电话后,她信就已经写好了。当时我以为她是看到你和关心在一起,所以没了犹豫。后来子腾告诉我是他把房门密码给的晓茜,我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她特意告诉我那间房子只有她和你两个人去过,是担心我知道子腾也参与其中,她怕你跟身边所有人都起了裂痕。但是老三,我有愧于她,但没有对不起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逸风死死盯着玻璃桌上照出的脸,一言不发。高行道:“你当时跟她相处的方式,你们分手是对的。” 秦逸风声音已经沙哑:“哥,你说的都对。但是这件事不需要你出手,资金我来解决。” 高行只无冷不热:“我欠她的。” 秦逸风不再争执,高行起身送他。临出房门时,高行神色寡淡的问道:“你说林秋会不会恨我?” 秦逸风满脸疲惫,听见高行这么问,他倒是神色清亮了三分,顿了顿才问:“哥,你看过她的文章吗?她看待事物充满了哲思。” 高行点头说:“她很理性。” 秦逸风摇头:“她很会自我反省,也很会给每个人的行为做合理的机制解释。是因为她从来不会以”好坏“来评定人,没有好坏,就免了恨恶的根基。她总会找自己的错,她不会恨人。” 房门打开,三人还杵在原地,顾晓茜跌跌撞撞的眼神打探着秦逸风的神色,秦逸风淡然看了她一眼,叮嘱众人:“今天的事,不准告诉任何人。” 顾晓茜旋即死命点头,陆明也跟着保证,直到秦逸风和杜子腾离开,陆明才晦涩不明地问:“为什么三哥不让人知道?告诉林秋,让她知道三哥这样待她好,不好吗?” 高行却严厉道:“你俩记住,不准说漏一个字。” 陆明当然不会知道,秦逸风舍财是为了自我惩罚。这件事到现在,他最想责怪的人就是他自己,他可以用其他方法解决,但他只能用接受小人威胁,来转嫁痛苦。不告诉林秋,除了不想让她再回忆起这件事,还因为他想让这件事以她为他做牺牲为结束。为什么会清晰他心中思量,高行不觉苦笑。 数日后,秦逸风和杜子腾带着以齐渊为首的操盘手,在甄诚亲眼见证下,使甄诚个人名下的公司全速清盘。甄诚气不可遏:“秦逸风你不怕我立马将视频公之于众?” 秦逸风嗤笑,居高而下轻瞥他:“可以,你要是能舍弃你远洋的股份,我乐见其成。”他将文件一掷,突然狠戾,“甄诚,把你公司清盘是为了帮助你记清楚,你今天之所能得到这些股份,不是因为你威胁我,而是因为我让你威胁。你最好记牢,如果我今天拿到的不是全部视频,那死的就不会是你一个人。” 甄诚一哼:“你不可以毁了我的公司,你就不怕我视频发出,让林秋被所有人非议?” 秦逸风耻笑:“你尽管去发。” 甄诚皱眉不信,秦逸风蹙眉轻蔑笑道:“你这种人自然不懂,就算我会在意,林秋也不会在意。你把视频发出去,是把你自己送给众人非议,跟他人何干。” 甄诚起疑,他的道德价值告诉他秦逸风在撒谎:“所有人都会看见她赤身裸体,她的贞操,你的脸面,这些都没有关系?” 秦逸风可怜道:“你用卑劣手段拍下东西,失去贞操的是你的人格,不是她的;你道德败坏还耀武扬威,丢掉的是你的脸面,不是我的。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 甄诚嗤鼻:“等人把她的图片下载保存放大来看,我看你无所谓。” 秦逸风的不耐烦已经显而易见:“会做这种事的人,跟你一样,畜生而已,跟畜生能计较什么。” 甄诚冷笑:“这件事可不是我一个人干的,视频里可没有我,你不在意,他顾家丢得起这个脸?” 秦逸风看他的眼神已经不是看人的眼神:“名声是虚物,这个道理你不是最懂?你甄家可以随意乱丢,他顾家不会?”说完,秦逸风拽起文件,眉眼爬满厌烦,“最后一遍,不要我就撕掉。” 眼见秦逸风二话不说就要撕文件,甄诚慌忙叫出声:“别撕!” 甄诚交出了所有备份,杜子腾把一分新的文件袋扔给他。甄诚不明所以,忙乱打开。 阴湿的空气里响起秦逸风冷冽的声音:“里面是你甄家所有人的把柄,如果你失信于我,我百倍奉还。” 秦逸风独自仰靠在椅子上,恍惚涣散对着窗外的梧桐。黄昏已至,斜日更穿帘幕。萧飒秋色笼梧桐,满目愁浓。 从杜子腾的愤到顾晓茜的怒再到高行的省,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直至此刻,他只剩下对自己的恨。他觉得自己的事自己独自处理好就好,她只需要呆在原地等他。他不知道他每次离开,都让她退到了更远的距离,回来后的甜言蜜语,更是让她徒生悲戚。窗外点点滴滴,细雨模糊了窗眼。 听见声响,他无意识地转过身去,对念秋说:“外面下雨了。” 念秋心下晦涩,还是低声道:“头儿,外面并没有下雨。” 秦逸风转回窗外,竟然真的没下雨。雨歇梧桐泪乍收,他擦拭眼角悲怆颔首。 遣怀翻自忆从头,蓦然间他心下划出一道清明,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他抓过车钥匙,疾步走出了房门。 第43章 意外 林秋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其实没什么好收拾了,除了洗手间里的瓶瓶罐罐,其余的东西都还在行李箱里。林秋好像已经习惯了,从来不把东西放在行李箱以外的地方,每到一处都先说再见。 她望着窗外穿梭而过的一草一木,手中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这急促的铃声莫名让她心绪不安,低眼一看,是齐渊。 拿起电话,齐渊急切的声音传了出来:“小秋你现在在哪?我打你电话一直在通话中……逸风出车祸了。” 车祸?谁!? 林秋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全是人,个个脸上的神情都凝重焦急。杜子腾在门口来回踱步,齐渊背靠着墙两只手混乱地搓来搓去,看到她,失声叫了出来。 林秋环顾四周,找到了看起来最镇定的人,走到杜子腾跟前,冷静问道:“有多严重?” 杜子腾深邃清冷的目光里渐渐起了一丝柔和,像是在安慰她,他缓缓说:“没有大出血,四肢都还在,别担心,他命大,不会有事。” 林秋沉默半晌,问:“怎么会出车祸?” 见杜子腾不说话,她把目光投向其他人。听见角落里已经哭成泪人的关心泣不成声地说:“都是因为我,如果我没有跑出去,就不会撞车,他也不会为了救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怪我……” 狭窄的走廊里阴森得可怕,窗户外面明明是阳光普照,可任凭太阳多么炽烈也照不进这群人心里。手术室门前的绿灯还亮着,想要它熄灭,又怕它熄灭。 急促的脚步声接踵而来,走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衣冠精致、眉峰挺立,虽然是第一次见,林秋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是秦逸风的父亲。眉宇间的临危不乱、气定神闲父子俩是一模一样。一旁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蠕动着嘴,好像在跟他父亲保证些什么。林秋想,他父亲是这么厉害的人物,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儿子有事的吧。 “你们必须要有百分百的把握救我儿子。”这个不卑不亢的女子声音,微微偏过头去,林秋才看清楚隐在人群中的那个身影。 手术室外的绿灯突然灭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过来注视这扇即将打开的生死之门。 门瞬间被推开,一堆人涌了上去,林秋被挤在了人群外头,背对着人群,她知道是主刀医生在说话,“所幸胸部、腹部都没有严重的损伤……脑部有轻微出血……目前伤情稳定,生命体征平稳……不过人还在昏迷当中,我们还要做进一步的观察……”耳边都是嗡嗡声,她也努力想去听,可是却一个字都听不见,最后看到苏玲玲搂着她欣喜的笑,她憋了一路的眼泪才终于流了出来。 已经入夜了,瑟瑟冷风呼呼地吹。有人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像扯线木偶一样林秋抬眼看去。这个人看着她的眼神竟然比月光还要柔和,林秋觉得好不真实,她呆呆地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来人点点头,粉臂一张温柔地把她抱入怀中,慢慢地轻抚她背心。被突如其来的温暖裹挟,林秋觉得像是回到了孩提时期,回到了最初滋润她的子宫,熟悉又安全。 缓缓的放开,放低声音,康芹说:“孩子,去看看他。” 林秋茫然一惊,脱口问道:“他醒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他一定很想要见你。”康芹温柔着道,“秋儿,他需要我们给他力量,去看看他吧。” 林秋走进病房时,高行和顾晓茜也在,看见她进来,顾晓茜独自撤了出去。秦逸风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却一点也不安分,隔着眼皮豆大的眼珠滚来滚去,像是在用力地跟他们讲话,证明他还活着。 看见高行在看她,林秋愧疚地说:“我可以多请几天假吗?”她今天原本是要回法国去的。 高行点头道:“可以。”看她如释重负,他又道,“这一稿修改文案已经通过了,你在这里多待些天也没有关系。” 林秋感激着连说“谢谢。” “林秋。” 他叫了她名字却迟迟不见后文,林秋看他犹豫不决的神色,便问:“你有话跟我说?” 他们走到窗下,树叶缝隙里泄出的月光在他脸上印下斑驳的阴影,林秋安安静静看着他并不催促。 长久后,高行问:“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林秋沉吟片刻,“你很优秀。” 他慢慢转过头来对着她,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她说不出的颜色,他突然就笑了,“优秀的人会讨人厌吧。” 林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样奇怪的问题,但她听得清楚他声音里的怅然若失,她眉头也轻轻蹙了起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高行摇头,眼神里那层不明的颜色又沉了一分。林秋望着他说:“在国外的这些年,你是我唯一的熟人。尽管不算他乡遇故知,也没经过你同意,但我在心里擅自把你当作是朋友……所以,别人我不知道,但我不会讨厌你。” 一下子,就像无形的精神桎梏镣铐被解开,高行的眼里瞬时恢复了清明之色,他不再避讳地直视她,声音里装满沉痛,他凝着她说:“林秋,对不起。”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瞬间就明了他为何道歉。她摇着头说:“没关系,我能明白。从你的立场出发当时的决定是对的。” 高行心下酸楚,脸上却笑了。她确实太会自省了,理性地让人心疼。高行侧过身去,林秋看不清他的脸,他抬手抹掉眼角的水珠,“我先走了。你陪着逸风,也不要忘了喝药。” 从那天起杜子腾跟林秋一样每天有大把时间,她时间富裕是由工作性质决定的,杜子腾是由什么决定的,她就说不清楚了。不过,杜子腾几乎是承包了她的所有娱乐生活。他带着一帮人,在病房里打完斗地主,接着干瞪眼,人多的时候还能玩狼人杀,还冠冕堂皇地说这是在给秦逸风做精神按摩,刺激他神经,然后就迫不及待要醒来和他们一起玩。杜子腾胡说八道的本事绝对能拿奥运会冠军。 每到周末逸风的爸爸都会来陪他静静地坐一下午,她和芹姨会自觉地给他们腾出空间。 “小秋,你没有问题问我吗?” 林秋有些调皮的笑,“芹姨,我现在可以问你了吗?” 康芹明白,闲谈莫论人非,静坐常思己过,林秋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她不会过问别人不愿说的东西,即便她满腹好奇,即便这事跟她息息相关。这样有原则、有气度的女孩子,她很是喜欢。 想到能有这么个能动若脱兔、又能静如处子的孩子当儿媳,她就能笑出声来。忽然就想起了,以前跟林秋还谈论过这个问题。当时那孩子说,aunt,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婆婆。虽然她觉得这毋庸置疑,但还是饶有兴致地问她为什么会这样说。 然后就听见林秋说,因为你追求平等和独立,你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用来扩展自己的兴趣爱好,丰富自身的精神物质生活,而没有把过多的精力局限在你的孩子身上,你认可个体的独立性,所以你会给予孩子自由选择的权利,会尊重孩子自由生活的意志。少了生活的交集就少了摩擦,多了彼此的理解就多了火花,相处起来自然会融洽。 第44章 天使 回忆过后,接着回忆,她开始讲她的故事。 我在一个传统的中式家庭中长大,却受了很深的西方思想的影响。我跟风儿的爸爸是在父母的安排下认识的,一开始我很抗拒,可是见到他人之后,却很雀跃,我很崇拜他,现在依旧很崇拜,他果敢、智慧、有担当、满腹才情。所以很快我们就结婚了,然后自然而然有了风儿,同样很快地我们就发现,其实我们并不合适。他需要的妻子是能操持家务、相夫教子的贤良淑德,我却一心只想浪迹天涯。我们彼此相爱,但却融入不了彼此的生活。我们开始吵架,说是吵架,其实吵的人只有我,他是一个难得的好丈夫,从不和妻子斗嘴。可是这样,反而让我觉得自己很是差劲。 后来我们就长久的不说话,可是渐渐的我们发现我们的冷战,伤害最深的是孩子。所以我提出了离婚。 他爸爸不同意,他说他不会离婚,但他可以放我走,让我去做想做的事,他决不干涉。 我确实也义无反顾地走了,我游遍了大好河山,经历了好多陌生人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但我却错过了我自己儿子的生命,他十岁之前的人生,我作为母亲居然没有参与过。 更让风儿不能接受的是,他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告诉他我要跟一个外国男人结婚,他爸爸已经同意了,他竟然连夜赶到了英国,跟我说,她恨我。我的儿子,飞了十几个小时,就为了跟我说一句,他很我。 后来子腾告诉我,风儿重新开始画画了,可是我给他打的那通电话,让他把所有画都撕了。风儿从小就显现出了极高的绘画天赋,我是她的启蒙老师,也因此,他说他再也不要画画,因为他讨厌我。他是该讨厌我,是我毁了他从小的梦。 后来我们的关系极度恶化,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对我的态度有了奇怪的转变,他开始询问我的近况,关心我的行程,横在我们之间的冰山因为互通爱意开始慢慢融化。 林秋听得很认真,却不料她戛然而止,还转过头来问她:“你知道,他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是为什么吗?” 林秋傻傻地摇头:“为什么呀?” “是因为你。” 林秋蒙住了。 后来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会原谅妈妈。他说,是因为一个人,那个人告诉他,既然上天让我们成为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我们就千万不要把彼此当成仇人。你不是个好妈妈,但我也不是个好儿子。他说妈妈我已经原谅了你,也请你能原谅我。 我记住了他的话。他说爱人是用来原谅的,那个女孩,是他一辈子都会原谅的人。后来我在巴塞罗那遇见了你,我就想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让你代我找回儿子,也要让我帮儿子找回你。 见你第一眼,我就很喜欢你,相处下来,喜欢更甚。你能理解我,比任何人都能,你更能使我的儿子变得强大。一个人的强大,不是玩弄政治的手段,也不是谋算利益的心计,一个人的强大,是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弱点。所以,我当然要牢牢守住你。我可不愿意我儿子前半生没有母亲,后半生没有老婆,所以你一回国我就积极安排你们见面,我都已经提示得很明确了,说了你的英文名叫Rachel ,我那聪明的儿子居然就是没看出来。 康芹说:“小秋,感情这东西旁人是不应该牵扯太多的,我确实可以为你们制造机会,可是能不能珍惜这缘分却只能靠你们自己。” 林秋为难:“芹姨,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分手吗?” “因为你跟我一样不愿被感情束缚?” “不是,”林秋说,“是我胆小,害怕我们走不到最后。” 康芹不解问:“为什么会这么想?”林秋说:“他很体贴,会讲很多逗我开心的话,可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渐渐地他说得越多我越害怕。他有一群朋友,但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他也不会把跟他们相处的事情告诉给我听,看他瞒着我,我觉得他很辛苦。”康芹看着她,满眼心疼,“傻孩子……他怎么会辛苦,那段时间他最开心。” 林秋神色无依,微微笑着说:“我以为感情是共同经历,不是一个在原地等另一个回头,也不是一个在天边看另一个追赶。感情不是携手陪伴,共同承担吗?” “是,”康芹望着她,“你说你们俩个傻不傻,都为对方着想却不开口问问对方真实的想法……秋儿,遇到一个能长久喜欢的人并不容易,这是老天爷的礼物,不能辜负了老天爷的眷顾。” 芹姨的话说到她心里了,或许就像芹姨说的那样,这是老天爷的眷顾,是还给她的源自天赋的爱……? 数日后的某天夜里,芹姨什么时候进来的林秋是一点察觉都没有,直到感觉背后有人轻拍自己的肩,她才缓缓睁开眼。 “到床上去睡,这样会着凉。” 林秋摇头:“没关系,您帮我披床毯子就好。” “那哪行。”康芹边说着就搂住她双臂,作势要把她抬起来。可是这一动作才发现,她儿子的右手牢牢拽着人家。 康芹顿时失笑,恍然大悟般看了眼林秋,俯身凑到儿子旁边,责备着轻斥了两句。 不料秦逸风真的松了手,林秋和芹姨相视一愣,都笑了起来。幽幽地听见一声似真似幻的轻喃,“妈。” 两人怀疑着转过头去,秦逸风是真的醒了。 等医生护士查看完毕后,康芹也跟着退了出去,病房里就只剩下秦逸风和林秋。 秦逸风撑着坐起来,掀开被子又看她。林秋走过来坐进了床里。他的手臂缓缓从背后附上她手背:“秋,对不起。”睡了很多天,他声音里全是缝隙。 林秋不解侧过头望他,风吹得窗帘沙沙响,他声音里也灌进风声:“无论是风是雨,以后我们都一起分担,好不好。” 他深邃的眼里沉着清水,光泽都投射在她脸上,探寻着、乞求着……林秋凝着他目光里的坚定,她知道他的喜欢是真诚的,她只是不知道他的喜欢比她以为的要多。 他专注地看着她,看到了她眉眼里的闪烁,他垂了眸:“秋,我不会勉强你。可是我还是想把心里的话都告诉你,在我心里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就算隔着千里,我伸手也能触摸到你,这些年所有困惑失败难熬的日子,想着你跟我说过的话,就都不难了。我真的很谢谢你,让我有了可以珍惜的时刻,人生足以。” “你不需要一定得给回应,比起在一起,我更希望你能活得自在。” 林秋深切地凝着他比月光还温柔的笑容,她从不怀疑他的真心实意,他怕她会害怕,她知道。她轻轻合上眼睛,把藏在他大掌下的手抽出一只,重新覆盖上他的手背,屏息凝神看着他。秦逸风嘴角止不住地抽动,热切欣喜地端详着她。仿佛不信确认般颤着声唤她,“秋。” 她认真点头,说:“好。” 第45章 明白 念秋和兰齐都不忍直视,周维安仿佛已经免疫又把东西推近了些:“腾哥说,尽情享用。” 兰齐嫌弃着问:“这什么呀,真的是屎吗?”周维安举起盒子递到她跟前,“你闻闻。”兰齐一个哆嗦蹦到念秋背后,缩着脑袋又止不住好奇想打探。 念秋问维安:“到底是什么?” 周维安将盘旋成陀螺状的那东西最顶端的一角掰开,直接仍进嘴里,看得一旁俩人啧啧惊叹。 兰齐面容扭曲着问她:“你真吃啊?” 念秋狐疑着伸长脖子探去:“原来是巧克力。” 周维安听她口气里倒像是失望:“你该不会是还有些遗憾这不是屎吧?” 兰齐这才敢上前看。那屎状的东西被周维安掰开金字塔顶端后,露出里面的液体巧克力,她瞧着还是后怕,咧着嘴道:“虽然是巧克力,可是这形状太逼真了,仿佛都能闻出味道,我下不去嘴。” 周维安摊手:“腾哥说了,这是他专门托人定制的,要与你们有难同当,有屎同享。”念秋说:“你们腾哥真是记仇!”说完她顺过最近的一块就吃了起来,周维安看得好笑,举起一块给兰齐,“来来来,跟你们念姐一起。”又问念秋,“服输了?” 念秋笑道:“不是服输,是我放过他了。” 周维安美滋滋回去交差,她前脚走,秦逸风后脚就出了电梯。念秋没料到他今天刚出院就来了公司。 距离秦逸风醒过来已经快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林秋和他的关系约莫就像现在这样,刚进到办公室,秦逸风对她说在这里等我,我开个会就来。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想要靠近却又害怕靠近。 林秋只能干等着。他办公室里搭了一个篮板篮筐,她拿起桌上的迷你篮球,仰头伸臂一投,球进篮筐的瞬间,办公室的门也被人推开了。 林秋看着念秋把漂浮着数瓣胎菊,混着几颗枸杞和大红枣的茶杯恭敬地放在案几上。还没有问过她的忌讳,就已经把茶水给她端了上来? “总裁说您最近有些上火。” 这察颜观色的本领,她只是微微露出了猜疑,人家就都看到了。“……谢谢。”林秋跟她道谢。 念秋微笑着,“不客气。我叫陈念秋,林小姐有任何需要直接吩咐我就行。” 秦逸风开完会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回到办公室看见桌上的蛋糕,中途怕她会饿,他特意吩咐人给她送了点心上来垫垫肚子,她也没动,最关键的是现在连人影都不见了。秦逸风皱眉问道:“人呢?” “应该在楼下餐厅。”一个多小时前,林秋突然问她公司有没有餐厅,念秋想林秋应该是去了那里。 秦逸风把文件夹扔陈念秋桌上掉头就朝电梯口走,没想到电梯里却走出来一个人。 “你要出去吗?” “嗯,找我有事?” “你救我的事,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请你吃顿饭。”关心诚心说道。 “吃饭没问题,不过为这事就不必了,我有急事,先走。”秦逸风急于要走,关心还没来得及回话,电梯门就关上了。 偌大的餐厅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可是有笑声,从厨房的方向传出来。 林秋正跟一群大妈大叔聊着天,大妈说“我钓鱼大赛都排到第十名了”,林秋夸赞着说“那要保持住,第十名就可以拿奖了”,大妈笑得牙床都露了出来。 刚还在哼着歌的大叔突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只张着大嘴巴,却不出声,阿姨出谷黄莺般的笑声也戛然而止了,只听见面前的大叔颤巍巍叫了一句“秦总”。 回过身来,才看见秦逸风半倚靠着门柱,不知道已经在那站了多久,厨房里的人哪能想到老总会到这里来,多半都吓得不敢说话了。林秋开口问他:“你开完会了?”秦逸风没有搭话,只是径直朝她的方向走来,看到她手中摆弄的已经初步成型的蛋糕,才从嗓子眼里冒出句“嗯”。待他在林秋面前站定,望着周围乌压压的人头,才低沉着声音说:“她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 听到他这么问,刚才没来得及出声的厨师长赶紧说:“没有,没有,小林说要给我们大家做个蛋糕一起吃呢……哦,秦总我们出去做事去了。”说完便吆喝着一干人忙着撤了出去。 “别碰!”林秋眼疾手快,拿勺子敲秦逸风妄图想要触碰到蛋糕的手,秦逸风不满地斜眼看她,看什么看,没洗手呢你。 “嘻~”地一声轻哼,林秋紧锁眉头看向他,他竟然出于报复用手指刮了层厚厚的奶油挂到她鼻尖上。林秋本能的想伸手抹掉,却教他锁住了两只手,她挣扎着往外抽,不知道是不是她力气大了,秦逸风直直的被力道牵着往她身前带,他顺势一下子低下头,凑近她,将她鼻尖的奶油吃进自己嘴里。 林秋惊呆了,他却还伸舌头舔了舔嘴角边的残余。 “甜吗?”她瞪大亮晶晶的眼,不可置信地看他。 “还不够” 那个“够”字还没有完全说出口的时候,烤箱的声音十分合时宜地响了,林秋忙抽身跑了过去,秦逸风看她戴着一只肥肥的大手套取出来一个金灿灿的起司蛋糕,嘴角的弧度不禁拉大了些,“做给我的?” 看到他狭长的笑,林秋矢口否认:“不是。” “不可能。”秦逸风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旁边的筷子就宣告主权似的吃了起来,“现在我吃了就是我的了。” 林秋淡淡望着他,这些年堆垒起的尘埃仿佛真的就这样一粒一粒地吹散开来了。 秦逸风和林秋回到办公室时,关心居然还等在那里,看到林秋出现在这里,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掩饰得好,关心倒是一点也不惊讶,依然如往常一样主动跟林秋打招呼。 秦逸风反倒是一副看起来不怎样愿意看到她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我是来请你吃饭的,饭都没吃,我走去哪呢?” “吃饭没问题啊,正好我们今天打算跟念秋、秦天一起吃顿饭的,小秋说要谢谢他们对我的照顾,那就一起去吧。”秦逸风还若有其事般跟林秋使眼色。虽然不喜欢他耍贱的样子,不过无论是他们仨还是他们俩一起吃,她都不太喜欢。所以这样似乎是最折衷的办法。 不过关心是明白人,还没等林秋说话,就莞尔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不过饭我是一定要请的,空了给我打电话吧。” 秦逸风不好拂她面子,又不愿林秋多想,中规中矩回:“好的,我们也很久没吃过饭了,到时候约上大家一起聚聚。” 关心是很识大体的人,虽然秦逸风没有面露难色,但她知道再继续说下去只会让局面更加难堪,于是道了再见。走到门口,秦逸风却也从身后出了来,笑着说:“送送你。” 关心低头笑笑不语,等进了电梯才抬起头来:“她知道我还有话跟你说…她确实是朵解语花。” 她话语缝隙里透着无奈。秦逸风没有否认,确实是林秋让他跟着出来送送她。其实不光是想给关心时间,也是因为知道秦逸风也有话要对她说。 “我其实也有话跟你说。”秦逸风突然开口的话,让关心心绪宽宥了不少,笑着朝他望去。 “那天的事,如果不是我在现场,周围其他人里也一定会有人来救你。再如果,那天想要救那只小狗的不是你,我也会毫不犹疑就冲出去。换句话说,你不欠我的。跟你说这话,我只是想要让你明白,你是我的朋友,想一起吃饭就一起吃饭,什么时候都可以,不用需要原因。” “我明白了。” 她是真的明白了……从小到大,她顺风顺水一路风光,学生时代风光无限,丰富的学生工作经历练就了她的干练、隐忍、圆滑、世故,后来在职场上也是如鱼得水。可是她却不快乐,她是好人,所以对谁都要笑;她能力非凡,所以什么事都不能拒绝;因为她有自律节制地好名声,所以不能想吃吃、想睡睡……把自己包装得很好,可是她却渐渐迷失了自己。她活得很成功,活出了别人想要她成为的样子,她也活得很失败,连自己也越来越不喜欢自己。 她确实明白了,获许这就是她得不到爱情的原因。她习惯了计算,习惯了伪装,可是两个人相处需要的却是毫无保留,自然自在。 第46章 爱情 秦逸风侧目盯着跟着他俩前后脚进电梯的陈念秋,上下扫视:“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念秋回头看她老板,满脸的理所当然,“老板不是要请吃饭吗?我很当真的。” “第一次见面就吃人家的你好意思吗?” “老板现在是什么意思呢?不让去吗?”她一副为难的模样,“那怎么办呢,虽说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老板的意愿不好违背。可是老板娘要请客,面子总是要给的吧,难道要不去吗,老板?”陈念秋这小妮子越来越放肆了,虽然这句老板娘说得还算有点脑子,但胆子实在是大了点。 秦逸风眼神飘忽,丝毫没有要搭话的意思,林秋暗自骂人,他竟然把问题推给她!?算了,老板娘就老板娘吧:“你有忌口吗?我听说附近有家泰国菜做得还不错。” “好,我都没问题,谢谢老板娘。” 秦逸风只顾着笑,林秋也不管他,只道:“不是还有个妹妹吗?”念秋会意说:“你说兰齐儿,她要赶回家喂猫。” 秦天很懂得把握分寸,所有问题都点到即止。陈念秋初见时看着成稳内敛,却十分的古灵精怪,天南地北什么话题都聊得起来,却没想到这顿饭意外还吃得非常和谐。填饱肚子,走出饭馆,陈念秋眼珠子一转,凑近林秋身旁说:“我们去散散步,消消食。”林秋欣欣然同意了,陈念秋熟练地拽着她胳膊开始压马路。果真是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员工啊,林秋身上就像是有强力贴,谁都想往上粘。 渐渐地两队人之间拉出了一段距离,陈念秋看起来像是蓄谋已久的样子,仰起头对着林秋:“没见到你之前,我觉得你不是睁眼瞎,那就是真瞎。能把他这么一个人给甩了,就算是长了眼,恐怕也是有眼无珠。” 话虽有些恶毒,但林秋却没有感到一丝恶意,也侧头看着她:“那现在呢?” “现在?”陈念秋长长舒了一口气,“嗯,你没瞎,而且你的眼睛还长得很漂亮。” 她的话让林秋笑了起来,这个女生是真的可爱,无论说话做事,有原则却又不死板,爱戏弄但也有分寸。 “其实我俩挺有缘分。”陈念秋端了副讲朋友坏话的神秘模样。 林秋温声细语问:“怎么说?” “你叫林秋,我的名字叫念秋,听说我能进这公司靠的就是这个名字……不过我能留到今天靠的绝对是实打实的本事!但是我在想,如果我姓的是秦,可能就真的什么都不用做了。”念秋微微挑着眉,用狡黠的眼神看着她 林秋颔首,认同地说:“嗯,我可以作证,你靠的绝对是才华。” 念秋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了一个含蓄的白眼,嘴巴一抿:“就知道你不会抓重点……不过我是真的羡慕你,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愿意迅速成长起来,变得懂责任、会担当,那这个男人一定是爱你的。” “很有经验的样子,”林秋垂首低语,“不过,每一个人的成长都不会只是因为单单的一个人。” 念秋不料林秋还会调侃,挺起胸脯道:“我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书里也写着呢,女人的幸福在于,这个男人爱不爱你,男人的幸福在于,这个女人值不值得你爱。所以女人先有爱才有性,而男人是先有性再有爱。” 林秋收起了笑容,好像思考了起来:“我倒觉得不见得都是这样。幸福是一种恒久稳定的状态,而男女之间的爱却是最流动多变的,两者之间没有必然的依附关系。至少对我来说,一个男人值不值得我爱,比他有多么的爱我来得重要。幸福是灵魂的事,肉体只会有快感,不会有幸福感。” “有点意思。”陈念秋趴在栏杆上,虔诚地望着她。 林秋望着头顶铺泻的月光,淡然道:“爱的形式不应该是固定的,而且人也每天都在变。就拿我来说,以前我会认为我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必须是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可付出一切到底是什么?命吗?不见得,毕竟有人为了保有尊严还从容赴死呢。所以,我们其实不可能为一个人付出一切,天地造就一个人,给他精神和灵魂,怎么可能让他在一个人身上一下子就全部用完呢,给他他想要的,你想给的,就够了。” “你理解得如此透彻,为什么还会犯错呢?” “有没有兴趣,我们来做个小实验。” “好。”陈念秋同意地点着头 林秋问:“开心是什么表情?” 念秋思索了一下,眼睛微眯,嘴角上扬,隐约露出几颗皓齿。 “嗯,开心是笑。”林秋又问,“那伤心呢?” 念秋耷拉着嘴巴,眉头紧锁,鼻腔里抽泣几声。 林秋笑笑,点点头:“嗯,伤心是哭。那担心呢?” 念秋一下子有些为难了,接着她锁起眉头,双手不停地来回揉搓,时不时又手压在自己胸口,眼神没有聚焦,眼珠来回动,不停地咬着下唇,微张开嘴呼着粗气:“哎呀,”她突然泄气哀叫了出来,“好难啊。” 林秋拍拍她的肩膀:“你看,开心、伤心……这些是单一情绪,所以容易被人看出来。但一遇上“担心”这样的多种情绪,表现就会变得困难,因为,担心里既可能有紧张,又可能有焦虑,光用表情很难辨别。你说,像“担心”这样的情绪表演都猜不出来,那最难的复杂情绪“爱”又怎么会猜得出来呢?所以即便在一起很长时间的人,也会傻傻地跟对方确认,你到底爱不爱我,那在恋爱里犯错不是就再正常不过了吗?” “我发觉我有点喜欢你了。”陈念秋嘟着嘴含笑表示 “我也发现你心里住着一个孩子。” 念秋倒是挺高兴听到这样的话,一偏头,虚着眼睛,略微伸长了脖子,指着前面的两人:“我老板又在日行一善了。” 两人快步走到前面,无论多么繁华的大都市,有天桥的地方就必定有乞丐。林秋看着陈念秋掏出一枚硬币放到跪坐在地上那人的谋生器皿里,喃喃道:“一块钱。”完了,念秋拉过她的手,继续走,“你是不是好奇既然要给为什么只给一块钱呢?”看林秋果然点了头,她解释说,“其实我们经常会在这里散步,那个人在这里也有好几年了吧,每次路过,我们都会给一块钱。” “你们包里总有一块钱吗?” “嗯,有次我实在忍不住,就问他,既然每次都给他钱,为什么不干脆给他找份工作,至少看起来体面干净。你知道我老板他怎么说,他说,每次都给,是因为即使我只给了一块,他依然会跟我说谢谢。至于找工作,就是稍微聪明一点的小孩也能看出来我是个有钱老板,每次路过都会给钱,他就应该知道我会愿意帮他,他却从来只对我说谢谢,而没有多余的话,那只能说明生活并没有将他逼上绝路,而他对现在的生活状态也很适应。那我为什么非要给他找份工作,我又没法替他的人生负责。” 陈念秋说了一大串,林秋听了却只是一个劲地笑:“你说他霸不霸气,我很少崇拜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不是我不愿意抢,是因为我知道我抢不过,哈哈。” 林秋想起了他们在一起后第一年的寒假。林秋的家不在本市,要坐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家。秦逸风送她去候车厅等车,有一个衣衫褴褛,银丝凌乱,还佝偻着背的老人一手杵着根拐,一手端着一个锈迹斑斑的破瓷碗 ,边走嘴里边嘟囔着些什么。一路走过来几十个人里倒也还有一两个扔进去几张散钱,等走到他们附近,林秋才听清楚,原来老人嘴里在说“好人一生平安”,拐上还挂着一块板子,大致写着她儿子死了,儿媳跑了,只留下老人和四岁的孙子……怎么惨、怎么苦,她掏出一块钱来放了进去,秦逸风学着她也放了一张,待到老人走远了,秦逸风才带着丝疑惑问她:“我以前都不给的,因为我无法判断谁是真的需要钱应急,谁是骗子,你怎么知道她是真的?” “我不知道啊。”林秋的话让他的面部表情瞬间呆滞,“不知道真假,为什么还要给钱呢?你不讨厌骗子吗?” “我买的不是她的故事,我买的是她的尊严。” “可是这样不是会助长不良风气吗?人们会觉得不劳而获并不是一件觉得羞耻的事情。”秦逸风仍是不太认同 “你会因为我给了她一块钱,就想要去做乞丐吗?”秦逸风被他问住了,他一时语塞,他确实不会。 年少的时候,她觉得生命是有尊严的,当有人低声下气跟她乞讨,她觉得这是件需要勇气的事情,这些人让她看到了生命可以如此卑微,尊严都可以拿来买卖,尽管她觉得这尊严只值一块钱。但随着慢慢长大,她渐渐地想要保持住心中的那份最初始的善意,所以看到乞讨者她都会给,因为她不想被世间的伪装和邪恶所改变。并不是想要证明自己有多善良,只是不想让世界看起来太糟糕。如今看来,她和他还真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车窗外火树银花很是漂亮,城市确实令人向往。白天的光高远炽热,似能照亮前行的道路;夜晚的灯延绵不息,似会指引回家的方向。 散完步,陈念秋非要秦天陪她去逛超市,秦逸风也不知吃错什么药心血来潮赶走司机要自己开车送她回家。 秦逸风住院的日子里,小白在她住处附近替林秋租好了房子,林秋没料到秦逸风要跟着她回家,问他他却说,我房子卖了,暂住一晚。 第47章 老友 本来已经打算简单洗个脸脚就趴上床睡觉的,秦逸风却大半夜的把客厅的电视打开,电视里好巧不巧正在放网球比赛,秦逸风一脸坏笑:“一起看吗?” 还用问吗,知道她喜欢小德。两个人陷在沙发里,尽管不停打着哈欠,还是相当认真地投入到比赛的氛围里。林秋还记得中途秦逸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去弄了块热毛巾给她擦脸,睡意正酣时,洗把脸是最管用的,瞬间清醒了不少。 炽烈的阳光透过碎花窗帘,把房间照亮,林秋动了动眼皮,艰难地睁开眼,柔软的触感,能够尽情伸展四肢的空间,一个翻身,她竟然躺睡在床上,完全不记得,昨晚什么时候睡着,又是怎么走到床上来的。 披了件衣服,走到客厅就看见秦逸风端着两个还冒着烟的碗,长臂一伸就放到桌上。看到她睡眼惺忪歪歪扭扭地走出来,秦逸风指着桌前方的透明玻璃杯,命令着说:“先把水喝了。”林秋手一触碰到杯壁,温热的感觉就让她感到很舒服,缓缓喝进肚子,好像全身都通泰了。 再瞅了瞅碗里的东西:“你煮了汤圆,我家里没买汤圆啊。”秦逸风拉开椅子坐下:“楼下超市买的,你是现在就吃,还是洗过脸再吃?” 呆呆望向他的脸,有这么一个男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一大早出门去给她买爱吃的汤圆,她当然很感动,同时也很愧疚。林秋随即坐了下来,扬起声音说:“现在就吃。”软糯的皮,香甜的黑子麻馅,再配上清甜的酒酿醪糟,看着秦逸风两眼放光的眼,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就足够幸福了。她抬起头,笑容灿烂地说:“谢谢你。” 吃完早饭,林秋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让秦逸风别管了,碗她自己能洗,让他快点去上班。秦逸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折回来对她说道:“早上苏玲玲打电话,你睡得正香,我就接了,她问你,你要问我的事怎么样了,我已经回复她,我同意了。” 林秋又傻了一脸,却看到已经走到门口的秦逸风又转过身来,有些严肃认真的说道:“秋,没关系。” 突然一下林秋就觉得鼻头发酸,两眼刺得慌,胸口有股气一下子就冒到了喉咙缝里,两行热泪扑簌簌地就往外掉。昨天夜里,虽然迷迷糊糊,但她还记得,两个人并排坐着,夜晚沉静地让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曾经无数次他们都像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咖啡馆的椅子上,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她却搞砸了很多事情,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身子慢慢陷进了沙发里面,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细细地说了句“逸风,对不起。”以为这么小的声音他应该没有听见,原来,想听总是能听得见的。 小白跟她说,向婷婷刚刚生了孩子,她正想着放假了要去哪玩,既然这样,她想去看看她,问林秋要不要跟她一起。齐渊听见后,也非要跟着去,说他老家就在隔壁省,可以带她俩去他家看看,年假再不休掉就要清零了。林秋是很想去的,回国之后她还没提过笔,能去乡村田野间吸收一下大自然的雨露也是挺不错的,只是她想要先问问秦逸风的想法,奈何她那别扭的性格到现在都临近出发了依然没问出口。 一大早,居然接到杜子腾打来的电话,说秦逸风出差之前特意拜托他,要把她安全送到机场,林秋不太相信,顺口说,跟小白已经约好了一起去。林秋的房子是苏玲玲帮她找的,所以两套房子隔得很近。没想到的是,杜子腾却爽快回她,那就一起接。 临出门的时候,她拿起钥匙链,重量似乎是恢复了。她把篮球吊坠慢慢转开,果然那颗亮晶晶的东西又躺在了里面。她知道,秦逸风应该是昨晚把它放进去的,小白催促的声音又想了,林秋来不及多想,出了门。 三个人坐在同一辆车上,林秋一直把头侧向车窗,想要给俩人空出些可以形输色授眉目传情的空间。因为小白说还不想让大伙知道,林秋就装作不知情。 选择假装不知道,她的想法很简单——反复分合的情侣,有点像多次流产的产妇。 一对夫妻用尽全身精力想要要一个孩子,第一次怀上时,俩人既兴奋又紧张,可是因为妻子体质太弱孩子没能保住。俩人虽然伤心,但还是彼此安慰没关系,再怀一个就是了。 很快怀上了第二个孩子,这一次也很高兴,只是更加小心了一些,胎很稳,只是丈夫不知什么时候把流感传染给了妻子,不得不吃药治疗,也不得不因此打掉了孩子。 两次开花未果,夫妻两人却还是抱着期望怀上了第三个孩子,奈何妻子体质实在太弱加之两次流产的经历,第三个孩子莫名就没了。 再次怀上第四个孩子,倒不能说不开心,只是从面子上看确实是没什么笑容,丈夫给妻子定了很多规矩,妻子也应着要求,什么也不多做,哪里也不多走动,怀孕的消息也谁都没有告诉,每一天醒来还能听到孩子的胎动俩人都觉得像是奇迹一样。在患得患失中终于等来了孩子的安全诞生,直到那一刻桎梏着俩人的精神枷锁才完全松开,欣然地向全世界宣布他们成为了爸爸和妈妈。无论之前承受了多少,在这一刻都变得值得。 所以在林秋看来,保持沉默是对他们感情最好的支持。 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三人终于到了向婷婷所在的城市。办好入住,买好东西,马不停蹄地去看望新晋靓妈。 都说恨嫁的人最难嫁,向婷婷算是打破这一魔咒。大学毕业后就回到了家乡,在父母安排下去到当地一家银行里上班,工作稳定,待遇也好。亲戚给介绍了个对象,高中老师,相貌品性都很端正,为人老实又诚恳,几番相处下来,彼此都觉得挺合适,两边父母张罗着就顺理成章地结了婚,现在又生了小孩。虽然少了些情致,但每一步走得都踏实安稳。 其实毕业后,她们也就没有再联系了。 但先散后聚其势更大。老友相见,最让人欣慰的就是还能肆无忌惮的开玩笑。真正的朋友是当一段冷漠的时间过去后,依然可以在你身边关心你,自然打闹一起吵架,许久不见也不会尴尬,亦能像往日一般还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讲不完的心事。 四个人说说笑笑就已经到了吃饭的点,夫妻俩留他们吃饭,三人都默契婉拒了。回到酒店附近吃了点东西,开始计划接下来的行程。先去古镇上走一走,然后跟着齐渊回家看妈妈。 第48章 回忆 下了火车,再转大巴,进了村子坐上了熟人的碰碰车,最后走了三四百米路终于抵达了齐渊的家。虽然一路上是挺费劲,可是沿途的风光还算漂亮,苏玲玲指着各种奇花异草向齐渊询问名称,其实就是些在农村随处可见的东西,但城市里的人哪里知道那么多,看什么都新鲜。齐渊家的房子修得倒是挺大,三层楼的房子,这占地面积放到城里,那可不得了。 齐渊妈妈很热情,提前知道儿子要带朋友回来,院子里的大圆桌上放满了糖果瓜子。听到儿子的喊叫声,老远就迎上来帮忙提东西,一开始林秋和苏玲玲还觉得不好意思让长辈使力,齐渊却让她们不要跟妈妈客气,不过妈妈的力气确实很大,一下就提过了她们俩人的东西。 他们到家的时候几近黄昏了,吃过饭,三人便在院落里数星星。好久没见过星星了,还兴奋了好久,小时候想要数清楚星星有多少颗,可是怎么都数不清楚,才知道原来星星真的会闪。为什么小时候数个星星都能那么快活呢? 妈妈给他们泡了自己家的薄荷叶子,又端上一大盘刚切好的水果。弄得两个女孩很是不好意思。齐渊就在一旁看着,也不吱个声,等到妈妈走开,他才献宝似地问:“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妈妈会对你们俩这么好吗?” 小白旋即道:“你不会不要脸地跟你妈妈说我们俩有一个会是她儿媳妇吧。” 小白的话让齐渊大笑出声,摆摆手,“不是,我是跟她说你们是逸风和子腾的女朋友。” 齐渊的话像晴天霹雳一下打到苏玲玲颤巍巍的小心肝上,“谁跟你说的?”小白惊恐地问。 齐渊被吓得浑身一震,畏畏缩缩地把手往袖子里收了收,“我知道你们分手了,我就是这么跟老人家一说。” 小白被白吓唬一场,原来齐渊还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觉跟林秋对视。 林秋问道:“你妈妈认识他们俩?” “对的。”齐渊重重点头,顷刻又眼眸下垂,有些严肃起来,“我家原本有八口人,靠父亲种地为生。养家不容易,特别还是这么一大家子。我上小学一年级那年,爸爸听说同村的一个叔叔在城里打工,一年下来挣得不少。他想自己身子骨还硬朗,多干些活,少吃一点,就能让家里的日子好点。”齐渊突然停了下来,认识这么久,他们很少聊家里的事。林秋看到他嘴部肌肉明显地在颤动,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城里来电话,说工地高空作业的龙门架出了问题,他从上面摔下来,摔死了。” 林秋听得眼睛有些酸痛,从包里拿出包纸巾放在桌上。她无法体会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瞬间失去了父亲会是怎样的心情,但她清楚的知道,一个农村家庭失去了男人对这个家来说会是多大的打击。小白咬了下下唇,说:“那你们靠什么生活。” 齐渊很伤心,但面上看来又很平静,他一字一顿说着,“拿着父亲用命换来的补偿金,我妈一个人养活了这个家。你无法想象一个单薄无力的农村妇女一夜之间失去丈夫的那种痛苦,可是她一次都没有在我们面前哭过。什么重活累活都她一个人干,你们见识过她的力气了,可是她以前掰手腕连我妹妹都掰不过的。我妈虽然初中没毕业,但是她知道读书很重要,在农村生一个儿子很重要,所以我有四个姐姐,我是男孩肯定是要继续读书的,但就算是那样艰难,我妈她也不允许当时刚上初三的大姐辍学,她说她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她不要她的孩子也跟她一样,姐姐心疼她,说娘你会撑不住的,可我妈却说勤奋干活累不死人。” 心理学上说一个人的成功,取决于他的母亲,先不管成功的标准是什么,这样坚强勤劳有远见的母亲教出来的孩子一定也不会差,最起码他首先就学会了爱与被爱。 “你妈妈很了不起。”林秋是发自肺腑说出的这句话,小白也在一旁点头。 “是的……所以我从小的目标就是努力学习,好好考试,要跳出龙门,让我妈不再那么辛苦。” “你做到了,”小白说,“看看你家的房子修得多漂亮。” 齐渊失笑:“可是去到了大城市,我才发现我跟别人的差距有多大,他们小时候玩的是游戏机,我小时候玩的是泥巴,虽然高考英语分数也不低,可是一张口就成了哑巴。尽管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没见过世面的我还是被城市的快节奏吓傻了。还一心想着要在那里有块安生立命之地,哪知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发现我和那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了。加之都一学期过去了,我居然一个朋友都没有,我的沮丧全写在脸上。”他顿了顿,似乎自己也发现了痛快地吐了一堆条理不太清楚的话,理了理思绪,才继续说,“你们知道我们宿舍为什么四张床位却只住了三个人吗?” “不是说另一个人谈了恋爱,就跟女朋友搬出去了吗?”反正杜子腾是这样告诉苏玲玲的 “不是,大二谈的恋爱,他大一下学期就搬出去了。” “那是为什么?”小白问 “有一次,他在宿舍拦住我,说他放在桌上的两千块钱不见了,叫我实相的话就赶紧交出来,不然他就报警让全校都知道我是贼,还要让我坐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百口莫辩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怎么也没想到,子腾会帮我。在那之前他是一副连话都懒得跟我多讲的面孔,说实话我还挺怕他的。” “他一进屋就满脸鄙夷地对那个人说,怎么,没钱买装备了,想要找人白要啊,要讹也要找对人,他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要真拿了你的钱,那我可算是开了眼了。不就两千块钱,找你大爷我要啊,说着他掏出钱包往桌上一扔,”齐渊有模有样学着杜子腾,“有本事就自己拿,大爷我有的是钱打发狗。那个人气急败坏地闪人了,后来搬了出去,说这个宿舍不安全。” “你们知道吗,在那之前我确实不敢跟逸风和子腾说话,他们家境好、长得也好,我觉得他们一定也不愿意跟我这样的人多接触,可是发生那件事后,我才知道,我最没有想到的人却给我了最大的信任和尊重……所以,玲玲,你还记得那时候我跟你说子腾没有欺负我吗,他们对我很好,是真的。” “嗯,”小白装作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 “大一暑假,他们说要去骑自行车游行,还想去农村看看,可是我要打工没准备回家,就只是把家里的地址给了他们。因为没回去,家里每周都会给我打电话,可是大姐每次都说妈妈太忙了,没空跟我说话,虽然有些奇怪,但我也没太在意。第二年回家我才知道,我妈那时候掉进了沟里骨折了,怕我分心,都瞒着我。” “医疗费用都不便宜。” 齐渊看着林秋:“是的,所以都瞒着我。股骨干粉碎性骨折,需要手术内固定钢板,国产的钢板都要上千块,还要复健矫正,恢复不好很可能影响以后走路。可是我在城里上学已经用掉了很大一笔开销,我妈上哪去找这么多钱做手术呢?” 小白接话:“他们俩去你家了?” 齐渊点点头:“一开始我真的以为他们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会真去。看到我家的状况,逸风取了一笔钱交给我姐姐,他们还陪着我妈做完了手术,我姐担心得什么都不知道,还真以为那钱是我在学校的奖学金和打工挣的。”齐渊一直情绪就很激动,可是直到这一刻才哭了出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的声音已经碎了:“他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可是半年来一个字都没有跟我提过,妈妈跟我说,做人要知恩图报,但我知道他们不图我什么,这份情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 看着齐渊不停耸动着双肩,两只眼睛跟核桃仁一样沟壑纵横,林秋呢喃地宽慰他:“逸风以前跟我说过一句话,老天爷从你身边夺走了什么,有一天它会变着法地给你还回来。你所拥有的一切都不会是理所当然的,它是生活对你的奖赏。” 都说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差,其实运气好坏跟面部表情能有多大关系,爱笑应该代表一种健康的心态,心态好了,一切自然看起来也顺畅了许多。生活会有很多磨难,精神上的,肉体上的,生活不是得不到的恋人,既然得不到放弃了就会好;生活是一面镜子,只有你对它笑,它才会对你笑,而笑对生活的人,生活迟早会眷顾你,因为它不会辜负热爱它的人。 书上说,人生就是一个从一而终的女人,你不妨尽自己的力量打扮她、引导她,但是,不论她终于成了个什么样子,你好歹得爱她! 第49章 尾声 林秋从齐渊家回来了以后,发现秦逸风竟然还在出差,向他的小助理询问了他的行程安排后,林秋思索着好像自己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这趟旅行回来林秋多了很多感触,聚精会神坐在沙发上码字。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视线扫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林秋暗暗感叹,效率这么高? “喂。” “这些东西真的是你让她买的?”男人的低音炮还没打招呼就直接蹦出个问题,真真是讲究效率。 “是啊。”林秋也没问他所指是什么东西,就张口承认 “原因?” “需要原因吗?”林秋没料他会这么在意,解释说:“我还请念秋准备了好几天的,你要不想吃就让她取消掉吧。” “谁说我不想吃了……你在做什么?”秦逸风像是有些害羞的样子,反正听声音林秋是这样觉得。 她轻笑着,“我在打字。” “嗯,好。” 她知道秦逸风现在每天有下午茶的习惯,所以她特意给他设计了不同的搭配组合,每天一换,偶尔把咖啡换成清茶,把蛋糕换成冰淇淋。不过今天的芝士蛋糕是她亲手做的,她在里面放了东西。 林秋吊着钥匙扣来回晃悠,篮球吊坠里的这只戒指,最初发现的时候,她是惊讶又害怕,那时里面还嵌着张纸条,写着:秋,我们有家了。钥匙扣秦逸风是在分手那天给她的,后来她看见了戒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满是害怕,报社要外派,她就毅然决然地出国了。如今再看到戒指,她的心境改变了,自己也道不清缘由,但她知道眼睛看不清楚的时候,就相信自己的心,现在她心里,并不惧怕婚姻。或许世事就是如此,有些人的爱情是要先失去一次才能拥有的。 林秋还以为是在做梦,可是铃声萦绕在耳边一直未绝,迷迷糊糊摸到手机,手指一滑,懒洋洋地哼出一声。 “还在睡啊”,电话那头还真有声音,脑子已经清醒了一大半了,林秋把屏幕凑到眼前一看,秦逸风,立马已经清醒了八、九十了,“你看是要多睡一会,还是多打扮一会,反正一个小时之后我来接你,挂了吧。” 把电话一丢,依旧闭着眼睛,想起几天前他说周末要带她去个地方,翻身起床,挑了件白底蓝色晕染的衬衣配一条纯黑的收腰阔腿裙裤,换好衣服,画了个淡妆。走到楼下,他的车果然到了,还真准时。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重视这次约会的,可是看到秦逸风正而八经地西装革履,林秋在心底暗暗的想他要带她去的是什么地方,她这样的着装进得去吗,还好没有偷懒画了个妆。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这样穿可以吗,不会失礼吧?”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秦逸风侧过头,眼神在她身上一扫,“不会,舒服就好。” 展览馆?为什么会来这里,林秋的兴致不觉地高涨了起来。满腹好奇地走进了展馆内,馆内展出的都是字画,跟一般的不同,这里好像特意注明了观画的起止点跟顺序,一幅幅略过来,房屋、湖水、花草……景色倒是没什么特别,只是用色相当大胆。画作会启发人某种程度的共鸣,绚烂的色彩让她像是被一种热烈而庄严的美丽席卷,牵动起每一处神经末梢,唤醒了她深埋在心底的记忆。 这些都不是普通的画作,这些画记录了她的青春生活。 商铺林立的街道,一望无垠的大草坪,泛起晨光的初阳湖畔,每一处都有她踏足的痕迹。遗留在咖啡馆的纸条,在男生宿舍无意中看到的素描图……往事如闪电一般在她眼前迅驰擦过。 她也学过素描画,大学的时候她画过咖啡馆的座椅,主干道上的老梧桐树,也画过他送给她的奇奇怪怪的礼物,每一张画,她都会在纸的右下角留一个“秋”字,这一整本画册林秋不知是何时到了他的手上。所以如果不是看到了那几张画上的名字,她不会猜到这些如烟如雾、如火如炬的画作,最初是她赋予了生命,而后,才在他的笔下拥有了灵魂。 同她一样,在每一个有她名字的地方,他都写上了他的姓氏,在“秋”的左边,“禾”的上面,他就着她的名落下了他的姓“秦”。 从开始懂得思考,她就坚持着她那个虚无缥缈,脆弱似梦幻泡影的梦。她看似洒脱,抛下一切,云游四海,不在乎名利,不贪恋金钱,只追求精神上的富足和对自己灵魂本质的修炼与探索。但是,她却害怕得很,怕自己会错,怕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之后,留下的只是无声低叹——而今识尽愁滋味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人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谁都怕像没有活过,多年来她不奢望有人能陪同,只期望有人能认可她那不堪一击的梦。 他用他的笔记录了她的过往,他让她生命里短暂飘过的瞬间,永远停驻在纸头成为了永恒。他为那几张画注入的颜色,更像是给她的生命注入了滋养的雨露,让她不再孤单、不再无助。墙头有一首稚嫩的称不上是打油诗的诗,落脚的日期是大四 。初春: 诗要有情怀 情要有深意 爱要有灵魂 梦要有方向 我,只要有你 秦逸风忽而拉起她的手,林秋不得不转过身体与他对望,秦逸风目不转睛地直视她早已经泛红的眼,郑重又虔诚地说:“我一直在思考,我们的过去,我们的感情,我们之间的一切,还有我们的将来。我想要的很多,而且你和我都值得更多,所以,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无论以后会如何,林秋”他突然单膝跪地,拇指和食指拖着一枚戒指,“你愿意嫁给我吗?” 脑细胞瞬间就停止运转了,大脑里一片空白,身体轻得就像漂浮在云里,所有的理智、思考通通都消失无踪,全身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跳跃着要喊出那句“好”,本能地点头。头枕在秦逸风宽厚的肩上,林秋一眼看去,画廊的尽头,所有画作的末端留出的大块空白,那因该就是未来吧,新的开始。从此,你的路我的途再也不分彼与此。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如今之人,往日之事,事如春梦过经无痕,人似鸿雁有情有信,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当重人不重事,往事已过不能改也勿须提,而人在眼前,常变常新,当尽量珍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