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音的巧缘》作者:月华璃梦 文案 作为公主,秦音出生第二天,秦氏覆灭。于是,她被冠以灾星的称呼。秦爹为护她,说她是皇命下凡,天生帝王相。 后来,秦爹不信她灾命而丧生;湖心岛因她命大不死,而沉没。她却被人所救,那人的名字叫——齐辰,与那夜在湖心夜宴上,夺她族人性命的人,名字一模一样。 男主:我对你好,无关其它,仅仅是想对你好。你不用回应,不用感到困扰,只平常地待我,我已觉万事满足。 女主:好。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乔装改扮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辰,秦音 ┃ 配角:秦丰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亡国公主奇遇记 立意:创建美好生活 第1章 “你......为什么?”悬崖之上,秦音捂着受伤的心口,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小小的孩子。 孩童丢掉匕首,伸出双手,一步步靠近她,童稚而残忍道:“我要回家,你死了,我就能回家。” 她瞬间了悟,原来他们早输了,一切尽在他人的掌握中。好不甘心啊!她抬头望天,漆黑的天空被染成橘红色。什么是绝望,这才是。 “你记着,我会活着,我会活着找你们报仇,拿回属于我们秦氏的一切。”不用孩童的助推,她决绝地向后仰身张开双手跳下万丈悬崖。 我是皇星,身负皇命,我会活着,我一定会活着。 秦音坚定又坚强地重复自己的信念。 - “喂!你还好吧,醒醒!” 秦音于模糊中,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倏然再次磕上双眼,陷于无尽的黑暗中。 火与光在眼前不停地穿梭交织,形成一幅光怪陆离的画卷。她站在画卷面前,看着隐藏在暗中的画手,拾起看不见的画笔,一点一点地仔细地在画卷上描绘着,连边边角角也不肯放过。 她就这样看着,听着,什么也做不了。 画卷上的人物是扭曲的,痛苦的,导致她也好痛苦,好伤心。那些人,她都认识。前一刻大家还在欢声笑语,下一刻,他们成为画中人物,而她被束缚在画作前,看着他们挣扎、呐喊。 她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只能从他们的表情中,读出他们是痛苦的。 好想,好想伸出双手,去解救他们,给予他们救赎,撕毁这幅画卷。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的身体被束缚的紧紧的,看着画卷上新增一个又一个痛苦哀嚎的熟悉身影,直到最后,她看到自己的身影出现在画卷的未尾,她想要呼喊自己,呼喊那个闷着头跑的自己:不要去,危险。 毫不例外,画中的自己再一次倒在血泊中,这是既定的结局,谁也无法改变的已定事实。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重复这段死亡,直至疯狂。 她站在漆黑处,凝视着画卷上重复呈现出的,她记忆中的最后一幕场景。 火光漫天,毁灭只在倾刻之间,她的家没了,所有在乎的,不在乎的事物,统统消失殆尽。天地间,剩她一人,在此受折磨。 她不甘心,也许放下过往,她就能解开束缚,去往另一个世界。但是那些都是她最爱的人,她永远无法解脱,无法释怀。她宁愿饱受痛苦的精神折磨,也不愿放下一切,前往另一个世界。 她不愿接受已死的事实,她要活着,活着去完成他们没有完成的愿望。她不能就这样死去,绝不。 “我要活着,我要活着......” 她大声呼喊,不知向谁。但她有信心,她一定要活着,能活着,必须活着。 她的呼喊起了作用,有光亮透入进来,稀释了黑暗。她抬头迎向光源处,喊得更大声了,“我没有死,我还活着,放我出去,我要活着。” 她每喊一次,那光便透亮一成,暗则少一成。 直到光芒笼罩她全身,她听到了四面八方传进来的歌声。那歌声的曲调很欢快,仿佛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正抒发此时的快乐心情。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齐辰唱歌向来不走心,哼到哪里算哪里。他也是倒霉,去水边钓鱼钓上来一个人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救回来这姑娘,看发型应该是姑娘吧,都躺了五六天了,一点睁眼的迹象都没有。这可不行。看这姑娘穿戴,应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他还指望着她,做一回恩人,过上稍微好一点的生活呢。 齐辰又认真观察了一下,自己救回来的疑似为情所困的女子,摇摇头,“可惜了好相貌,偏要为情殉情。” “可是,我把她捞回来,是害了她,还是救了她呢?”齐辰烦恼地抓抓头,俯身在女子面部上方,“若是你坚持要殉情,我也不拦着,只是,你这样半死不活,让我很为难。不救吧,对不起我的良心;救吧,我的积蓄都被你花用了,还饿着肚子。” 齐辰唠叨半天,女子倒好,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没有,吓得他连忙用手探她鼻,“还好还好,还有气。” 突然,他泄气起来,“算了,好歹是条命,谁叫我天生好心,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齐辰认命地动身,背起自编的鱼蒌,关好门窗,出去给病人给自己赚药钱赚生活费。 歌声戛然而止,耳边的呢喃声也没了,秦音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她不禁回想,歌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是出了什么事呢?秦音于光芒中,苦苦冥思,他会不会也遭遇了什么不测。 齐辰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河边,天又下起了连绵阴雨。五六月份的天气,就是这样,总是在雨水中渡过,他已经习惯了。 不习惯又能怎样呢!现在除了自己,还有另一个烧钱的人要养活,他必须努力适应这里的环境,这里的生活。 “小齐,你捡回家的姑娘醒了吗?”杨大叔打着赤脚,提着一蒌鱼,打边上走过,顺嘴一问。 齐辰绑好鱼饵,放下鱼钩,叹着气回:“醒了就好了。” 杨大叔出主意,“我看,只吃药不行,你还是去庙中上柱香,乞求土地娘娘保佑她。” 齐辰对此不予多讲,“再等等看。” 知他性子执拗,杨大叔慷慨地从自家鱼蒌里拿出一条鱼分给他,“拿着,不要跟我客气。” “多谢!”齐辰从善如流地接过二斤重的鱼,“杨叔,以后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尽管开口。”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杨大叔催促着他:“一块回去。天,眼见着又要下大了。” 渔民对天气的预知是齐辰所不及,遂收了东西,闲聊着到家。 他的家只是一座临时搭建的茅草篷,雨再下下去,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也就没有所谓的卧室客厅厨房。他仅有的,只是一间容人休息的避雨地。床被女子所占,他只好将就着睡在茅草堆上,挺过几夜。 架起火堆,把鱼直接丢进锅内煮熟,是齐辰在异世常做的一道菜。 杨家村别的没有,就是鱼特别多。 齐辰咽了几咽口水,不等鱼汤煮的泛白,便拿起勺子对着吹了几吹,迫不及待地咽下肚。来不及回味它的鲜美味道,他再次拿起长勺,直至胃里有点热度。 他喟叹一声:“活着真不容易!” “饿,饿。” 兴许是他的鱼汤煮的太过美味,床上的女子,终于被它的鲜香吸引,本能地发出饿的指示。 这于齐辰是好事。 他捡起手边的树枝,现削了一个干净的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她虽然发出饿的指示,却没有进食的意向,齐辰只好死命掰着她嘴,往里灌。 如此重复几次后,女子醒来的一瞬间,本该欣喜的齐辰却是差点挨了狠狠一巴掌。 没了歌声,秦音也只是惆怅一会儿罢了,继续她的呼救大业,她要出去,回到现实。天从人愿,上天终于回应她的请求,于光芒中,开出一条通道,让她步入其中。虽路途多有风雨,却是顺利地走入终点,被刺目的白光一激,五官的感触清晰起来,轻飘飘的身子有了重量感。 睁眼的瞬间,她看到一面容干净,却对她心怀不轨的年轻俊朗男子,捏着她的嘴俯下身,欲行下流之事。想也没想的她,立即一掌挥了出去。 意外的是,男子的反应很快,一撇头,叫她的手落了空。她盯着他道:“走开,别碰我!否则......” “否则怎样?”男子的语气变得极冷,“杀了我?” “我......”想起身的秦音,又跌回床上,眼望别处,“随你吧!” 一副任君如何的模样,反应过来的齐辰气极反笑,“我就是再饥不择食,也不会对一个病人下手。既然你醒了,我也就不喂你吃饭了,你自己起来吃。” 他是在喂自己吃饭,看清楚他手中拿着的勺子,还有旁边正在冒着热气的锅,秦音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大半。她转过脸说:“对不住,是我鲁莽了。” “算了,你是个病人,又刚醒,我能怪你什么。”说罢,齐辰掀了帘子,出门去了,独留女子一人在屋。 听到男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秦音转过头,打量起眼前的一切。屋中除了一床一锅,生活用品等于无。 她算是得救了吧! 她隐约记得自己昏迷前,是有个人问她什么来着。难道就是刚才那人? 摸向心口,虽痛,却被重生的喜悦冲淡大半。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那人去而复返,秦音还没想好如何回报他。更别说,错把恩人当流氓的举动了,她把脸再次转向他看不到的一边,听着男子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又拿水洗了什么东西,再往里盛了什么,慢慢靠近她。 男人在她床前止步,平淡说:“家中没有碗,我去借了一个,已洗干净,你趁热喝点鱼汤。” 秦音转过脸,目光逡巡着男子手中的碗,挣扎着起身。 齐辰问:“需要我帮忙吗?” 秦音点头。 “好。”齐辰一手端碗,一手扶她起身,靠在墙头,把碗递到她面前,秦音接过轻轻道了句谢。 鱼汤入口带着腥气,秦音逼着自己喝完它。在此以前,她根本没有喝过这么难喝、没有佐料的汤水。 一碗喝完,秦音拒绝男子再来一碗的好意。 两人一时无言,秦音静静地看着男子动作,想问的话始终问不出口。谁料,男子竟先与她开口,问起她的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 文名:青云路(重生) 重生前,林浅意是他人眼中的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她憋屈委屈,无人理无人问。一朝重生,她想着爱咋地咋地,日子再苦闷,还能比前世更无趣儿? 继母带着女儿前来挑衅,要她让出府中最大最好的院子,别院另居。 林浅意奉送她们一个字:“滚。” 父亲要她退学,放弃大好前程,回府教育家中弟妹,管家前来游说。 林浅意面无表情:“滚。” 前世丈夫搂着表妹前来提亲。 林浅意眼白翻上天:“滚。” ...... 自此,人送外号:滚滚娘子。 这世,她躺平任嘲,却意外地踏上一条青云路。成为女相的林浅意,对着旁边一个妖艳的男子说:“人生就是一场狗血,看谁洒的最多。” 第2章 “你,叫什么?住在什么地方?要不要我送你回去?”齐辰问。女子醒来没有大吵大闹,他已是松了口气。 秦音摇头,“不记得了。”家毁人亡,秦氏只剩下她一人,与其说出来伤心,不如不说。 “你我真是同病相怜,一样痛失记忆,流落此处的孤家寡人一个。”齐辰坐在自己的稻草堆上,往后一躺,目光虚浮。 同病相怜?难道他也...... 秦音对他的好印象多了些,安慰自己也安慰他道:“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好好活着。”活着拼回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齐辰轻笑:“当然要好好活着。” 世上有几个人能多活一辈子,老天让他穿越在这里,已是优待他许多,若是自己不珍惜,怎能再怨上天不公。 似是找到共同话题,秦音大胆起来,她问:“这里是哪里?你住在这里多久了?” 齐辰回:“刚说我们同病相怜,你倒问起这些来。说实话,我也才来没几天,根本不知道这是哪儿。”而我又是谁,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受伤?他统统都想弄清楚。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秦音为自己的再一次鲁莽道歉。 齐辰说:“不用道歉,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秦音想了想,还是镇重地向他道一声谢,“谢谢你救了我,若是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不用以后,现在就需要。”齐辰起身,看得秦音一愣,她呆问:“需要什么?” “钱?”齐辰瞪着亮晶晶的眼,趴在秦音面前。 秦音重复,“钱?” “没错,就是钱。”齐辰解释,“你昏迷这几天,我已经欠下杨大叔两贯钱。现在摆在我们眼前的,不是大的难题,就是缺钱。没钱,你就没药治伤,没钱吃饭。” 秦音一向不为钱发愁,猛然听他提到钱,一时也犯起愁来,看着自身,此时才发现,自己的一身丝绢衣服早换成了粗布麻衣,她捂紧自己,想警惕地问:我的衣服呢?转瞬想到,他救了自己。她现在一无所有,女子的尊严于她,一文不值。 她话要出口,却闭口不言,齐辰看着她身衣服了悟,“你的衣服,是杨大叔的小女儿所换,你放心。” 这就好。女子的尊严于她虽不重要,但是她也不想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失去它。 齐辰又说:“我看你那身衣服挺贵的,若是你不介意,拿去典当,还能换几天的药钱。”打她衣服的主意,是迫不得已。他挣钱的速度,还没给她治病花钱的速度快。 不想,秦音严词拒绝,“不。” 她随即又道:“我记得我衣服里还有质票,到柜行能兑些钱出来,不知道有没有被水浸坏。” “你等等。”齐辰拔腿就跑。 秦音安静地等他回来。 片刻过后,齐辰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长相艳丽小丫头。只是穿着土了些,若是好好打扮,秦音相信有不少的公子愿意奉上千金来娶。 “这位就是给你换衣服的杨大叔的女儿,晴晴。”齐辰抱着衣服介绍。 小丫头却是十分自来熟地坐在秦音身边,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来回扫视她,说:“大姐姐,你是为情想不开吗?” “为什么这样说?”秦音讶异地问。 “因为大家都说,像你这种有钱人家的女儿,除了为情郎自尽外,不会有意跳河自杀。”杨晴拉起她的手,“你的手也好好看,没有一点茧子。你在家里是不是有两个丫头服待,什么都不用干?” 秦音抽离自己的手,既不否认,也不确认,被杨晴认为是默认。杨晴高兴起来,拍手说:“我就知道。有钱人家的小姐,都是这样过的。齐大哥,你救她救的没错。” 这又是什么意思,秦音看向齐辰。 齐辰打哈哈说:“看衣服,先看衣服哈!” 秦音暂时放下这个疑问,翻看自己的衣服,找到夹缝,用工具,挑开缝线处,露出里面的质票。 幸好质票做了防水处理,慢慢展开,还是可以复原它,只是不知道人家给不给兑换。 这就是古代版的支票,齐辰第一次见。他问:“这上面的字不太清楚了,还能兑吗?” 秦音摇头,“不知道。” 杨晴却是一把拿过,放在还未熄灭的火上烤干,说:“管它能不能兑,先烤干拿去兑了再说。” 齐辰赞同:“有道理。” 钱的问题暂时解决,齐辰退出屋之前对秦音说:“你的伤该换药了,我先出去。” 秦音点头,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杨晴收好质票后,为她宽衣拆药带,状似不经意地问:“姐姐,你的伤是不是情郎刺伤的?还好你及时遇到了齐大哥,他帮你找了大夫。” 心口的伤并不深,只是离心口近,稍有差池,便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秦音低头看着伤口,情绪低落道:“你猜的很准。”若是这样简单就好了。 “这个不是我猜的。”杨晴急忙否认,说:“是我听齐大哥讲的。” 秦音抬眼听她讲下去。 “齐大哥说,看你的穿戴和相貌,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子,而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我们这个偏远的杨家村,还不是因为一个情字。” 小丫头开始模仿某人的口吻,说:“自古女子难逃一个情字。尤其是闺阁中的女孩儿,最容易被人哄骗。那些书生皆尽所能地把她们骗到手,然后转手卖掉,或杀掉。你看你,又是受伤,又是落水。要么是受伤后被推入水中,要么是自己无脸苟活,怕落水不死,自己给自己来了那么一下。” “你觉得有没有理?”小丫头急于向秦音求证这一点。 秦音在她的企盼目光中点头承认,小丫头开心极了,向她分享齐辰的来历,“告诉你哦,齐大哥也是跟你一样,落到这里来的呢!” 秦音:“他已经跟我说过了。” “啊!他还跟你说了什么?”小丫头一边为她包扎一边抬头问。 秦音:“没了。” “好吧!不过他要是跟你说了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哦!因为我发现,齐大哥身上有好多秘密。”小丫头扶她躺好,替她盖好被子,眨着眼对她道。 秦音顺着她话问:“什么秘密?” 小丫头眉飞色舞道:“齐大哥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能认识村长都认识不了的字。” 她这是试探还是无心之意,秦音拿捏不准,夸赞说:“好厉害,他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小丫头一脸与有荣焉地看着她,说:“我猜也是。他还会做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哩!姐姐,你会什么呀?” 秦音想了想一般闺阁女儿都会做什么,发现属于女儿家的女红一类,她全然不会。若是回答骑射一类,会不会令这里的村民有所怀疑,她的来历? 于是,她摇头道:“我自小体弱,会的不过是识得几个字,其余一概不会。” 小丫头失望,“还以为你可以教我绣花,原来你也不会呀!” “真的是很抱歉。不过,我可以画一两样时兴的花样给你。”秦音想了想道。 小丫头欢快起来,说:“好呀好呀!有花样,就不怕比不过别人哩!” 秦音回之以笑。 两人说话间,小丫头已经把换下来的布还有清洗的东西,收拾妥当。小丫头向秦音告辞:“姐姐,我明天再来看你。”末了,她又说:“嗯!你害怕,我也可以留下,陪你一晚。” 秦音心中一暖,想了想,道:“这样好吗?你的齐大哥要睡在哪里?”小丫头的提议,她极为赞同,只是她占用的是他的房子。天下没有哪个把客人留下,主人赶出去的道理。 “对哦!齐大哥没地睡,我们家只有牛棚可以睡人。要不,我出去问问齐大哥,让他将就几晚。”小丫头说着就要冲出去,被秦音拦住,“还是不要了。” “你真的不害怕哦?”小丫头重复问。 “不害怕。”秦音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那好,我走了哦!你自己小心。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大喊出来,我们都会帮你的。”小丫头不太放心地叮嘱。 “多谢你提醒,我会的。”不管小丫头对她抱有什么目的,秦音在这一刻都是感激她的。 “不客气。毕竟,我们都是女孩子,要小心一点嘛!”小丫头说完这句,掀了帘子便出去了。 外面两人的交谈声传进来。 “齐大哥,你最好不要对姐姐有什么非分之想,小心我告诉我爹。” “你个小丫头,人不大,心眼倒是挺多。人没醒的时候,你咋不提这茬呢?” “哼!我不小了,我今年十五,马上就要过十四岁生辰了。” “说到底还不是才十三岁,小豆芽一个。” “齐大哥,你再这样说,我生气了。” “好,我的错,我向你赔罪。” “这还差不多。我走了,你不要欺负姐姐哦!” “知道了,晴夫子。” 听到外面交谈进入尾声,秦音心提起又放下。她如今这样,别人还有什么好觊觎的呢?况观他举止,不像是个趁人之危的登徒子,且还给她一种熟识感。她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看着人走进来,秦音转脸对向门口的人,道歉一声:“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小事一桩。女孩子有心眼,爱护自己是好事。”齐辰不放心上。 现在离天黑还早,而齐辰又是不到半夜睡不着的性子,他得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才行。只是,他救的女子已经醒来,他不好放开身心,怕吓坏女子。 齐辰没话找话说:“那个,你叫什么,或者你自己随便起个名字也行,好称呼。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齐辰。” 齐辰?秦音脸色巨变,失声地问:“是哪两个字?” “齐是与天齐寿的齐,辰是生辰的辰,有什么问题吗?”齐辰被吓住,难道这两个字是忌讳,旁人不能随便提及? 秦音心底窜起一股力量,使她不需要旁人的帮扶,便轻易地坐起身,死死盯着眼前的年轻男子。 他不说名字,她还没发现,他褴褛的妆扮下,居然给人一种摄人的压迫感,令人不得仰望他。还附带着一种与生俱来、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矜贵与内敛的平和。 矜贵、平和,不是什么家族都能养出来的,何况是一个年轻后辈。除了世家大族,从小着重家族子弟的培养,使其小小年纪,便独领风|骚外,普通的世家子弟,多半带有盛气凌人的态度,令她不喜。 而她所知的,就有陈齐两个大世家,家中子弟皆是不凡。他姓齐,那晚那人也自称自己是齐家的三公子,也叫齐辰。 是巧合还是预谋? “你怎么了,齐辰这两个字到底哪里有问题?”齐辰没想到自己前世的名字,在这里有大大的问题,他再次询问。 秦音望进他眼中,几乎遏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说:“左相府齐三公子,就叫齐辰。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原身有什么大的来历不成。齐辰疑惑,他穿来的时候,原主什么都没给他留下,他什么也不知道啊! 但是左相府齐三公子,一听就威名赫赫。若原身真是什么齐三公子,他是不是可以跑去认亲了。 齐辰心思活泛起来,当看到秦音冷冰的眼神,又被当头浇下一盆冰水,令他当场清醒。他说:“我要真是什么齐三公子,我现在就跑去认亲,好过留在这里受罪。” 他小心翼翼地问:“这个齐三公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看她这样,齐辰觉得自己可能察觉到部分真相。那她的身份也就不简单。 想想看,左相,那就是宰相嘛!能与宰相家认识,那就代表,眼前女子的身份一定不低。 大家族女子活得比普通百姓家的女子要好得多,即使女子做过什么有失名誉的事,还能被家族接受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她被送回去,应会给他点报酬吧!齐辰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秦音强迫自己冷静,可越是强迫自己,就越是遏制不住脑海里的那道挥之不去的声音。 “我是齐辰,齐家三公子,今晚你们所有人都要死。” 第3章 秦音姓秦。秦姓在十五年前,是国姓。 秦氏统治天下时期,万邦来朝,百姓富足,创下了一个又一个盛世之景,直到十五年前,四大顶级世家联合几位亲王,利用秋猎,对秦氏赶尽杀绝。 煌煌秦氏,就此覆灭。 秦音就出生在秦氏覆灭的前一天,有公主命,却没有公主运。她出生的前几年,不是走在逃亡的路上,就是在被追杀的路上。后来,逃到一座先祖留给后人的避难岛屿,才算安生。 虽是如此,童年的记忆于她还是幸福的。因为她有一个爱她如命的父亲,从她呀呀学语,到走路,学会认字、骑射,全是父亲手把手教导,从不假他人之手。 秦氏逃出来的人,不只她与爹爹,还有她那当时身为太子的爷爷,与一个堂兄,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秦氏近亲存活。 爷爷不太喜欢她,总认为她是不祥。 因她的出生,即给秦氏带来大灾,是灾星转世。幸存的族人与家将,强烈要求她爹爹,将她献祭。 爹爹不肯,她又不明白族人疏远她是为什么,因此,总跟爹爹哭闹。阿爹摸着她的头安慰,说:“阿音,你生来不凡,是天生的皇星,他们肉眼凡胎,看不到你的奇特之处,是他们的不是。但是,爹爹看的见,爹爹看见你会带领秦氏夺回家园。嗯!” 五岁的她不明白,皇星是什么,却是知道自己是不同的,她不再哭泣。只是每当蹲着马步听着岛上其它孩子的欢声笑语,她还是羡慕的。 不大的院中,小小的她体会着大人有的孤寂,那双寂寞的眼睛,总是望向头顶天空,向往飞鸟的自由自在。 爹爹说,等她学会所有的技艺,便能像它们一样,四处飞翔,再不受约束。 幼小的她,拼命的学习一切苦涩难懂的东西,只为有一天,站在最高处,接受众人的膜拜。没过多久,岛上来了一外人牵着一个小孩。 听到动静的秦音,趴在院墙上面,看着外面热闹的一幕。那男孩发现她,丢开大人的手,独自穿过一片低矮竹林,走到她近前,仰头问:“你是谁?为什么不跟他们一样迎接我们呢?” 他们指的是岛上的其它小孩,跟在大人身后,迎接前来的这一大一小。 她实诚说:“我是皇星,不能跟他们在一块。” 下面的男孩歪头,“皇星,是什么?” 他不知道,她骄傲地挺起胸,说:“皇星是一种很厉害的人,我将来是一位厉害的大人物,你们都要臣服于我。” “哇!听着好厉害。我叫陈思忧,你叫什么呢?”男孩眼睛发亮地问。 “我叫秦音,是公主哦!”能认识一个小伙伴,秦音显得很高兴。 叫陈思忧的小男孩,眼睛更亮了,期待地说:“公主殿下,我能做你的跟班吗?以后你发达了,可不可以封我个大官做?” “好啊好啊!”她忙不迭地点头,眼睛笑的眯成一条逢。她喜欢别人叫她公主殿下,她将来可是大人物哩! “表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来人是她爷爷的忠心属下,名叫秦忠。秦忠长着一副憨厚的面孔,对她却是刻薄着,抬头见是她,便皱着眉说:“表公子,莫要再来这里,小心染上不祥。” 被拉走的陈思忧向后回头,朝她挤眉弄眼,她知道,刚才两人的谈话,属于两人的秘密。 到了晚上,她又见到他了。 他端着一盘精美的糕点,拿来与她分享。 “公主殿下,这是我最爱吃的雪梨糕,臣敬献给你。”七岁的陈思忧,学着朝中大人的礼节,把糕点举过头顶,恭敬地递给她。 秦音正要接过,却听到一个嘲讽声音,从院门处传来。“呵!公主殿下,一个灾星也配!” “表弟。”陈思忧不赞同地辩驳说:“表妹出生高贵,不是公主是什么?” 同样七岁的秦丰,没有身为哥哥应有的模样,厌恶地看了一眼五岁的秦音,口气十分恶劣地说:“她出生就给秦氏带来灾祸,应该叫她小灾星。你跟我走,不要被她传染了。” 说着,就要拉陈思忧的手,离开这个不祥的院子。陈思忧躲开,站到秦音背后说:“我已经认她为主,我是她的臣子。我不跟你走,要走也是跟她走。” 没错。秦音黯淡的眼神亮了又亮,神气带着点嘲讽地对长她两岁的堂哥说:“听到没有,他是我的属下,走的人是你。” 秦丰顽劣地推她一把,“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说话。” 秦音被人扶住,命令新收的小弟,“他不敬我,你帮我教训他。” “是,公主殿下。”陈思忧以自身身高的绝对优势,欺向矮他一头的秦丰。秦丰仰着头,颤声说:“你敢对我动手,我就去告诉我爷爷,叫他罚你。” 陈思忧:“向公主殿下道歉。” 秦丰瞪他,“休想。” 陈思忧举起拳头,秦丰抱头就跑。秦音在后面骂了一句:胆小鬼。 她满意地看着新收的小弟,说着大话,“你忠心有加,以后等我夺回秦氏一切,好处少不了你的。” “谢公主。”陈思忧行一大礼,仿佛她真是个身在宝座上的公主。 秦音的虚荣心暂时得到满足,对这个仅见面一天的表兄兼属下,给予全身心的信任。 有表兄兼属下在的日子,秦音每一天都是快乐的。讨人厌的秦丰,在两人手中连续吃几次瘪后,也消停下来。 空气中弥漫清甜的气味,秦音不再仰望头顶天空,改为凝视某个人的背影。 “你又要走了啊!”秦音不舍。表兄来去匆匆,有好多事要做,能陪她的日子愈来愈少了。 陈思忧笑着点头,“下次还会再见面的。” “那下次是什么时候?”她问。 “不知道。也许很短,也许很长时间。不过,我一定会来的。”陈思忧承诺。 她说:“我知道。” “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说罢,陈思忧转身离去。 她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忧苦起来。十二岁的表兄,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初具君子的谦和温润。 在湖心岛,十二岁的孩子已经可以议亲了呢!表兄将来有了表嫂,还会哄她开心,以她为主吗? 十岁的秦音,又有了新的烦恼。 “呀!舍不得他走?”秦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冲到她面前奚落。 秦音冷哼一声转身即走。 “喂,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好表兄,定亲了。对方是个贵女,长得好看,脾气还温柔。”秦丰料定她会回头,有心想要气气她。 谁料秦音回身嫣然一笑,吓得秦丰一抖,她说:“关你什么事,关我什么事,皮又痒了是不?” 秦丰有爷爷的宠爱,学习武艺皆是下乘,早不是她的对手了。 “我告诉你,我不是怕你,我只是来提醒你,不要随便相信一个外人,小心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秦丰说着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跑掉了。 哼!他就是见不得自己好。表兄那么好的一个人,又是爷爷的亲外孙,怎么会是外人。他这是羡慕。 十岁的秦音不相信亲人会背叛,但相信至亲会坑自己。 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秦氏家主决定,让族中的两位小少主,出去见见世面。 被困在岛中整整十年的秦音,第一次出来看外面的风景,兴致自然高涨。 外面的土地是走不完的,人是络绎不绝的,景色是从没见过的,还有好多好吃好玩好看的东西。不像湖心岛只有数不完的徘徊花,红色的一大片,再无其它景色可观。 “爹爹,这里好热闹。”秦音由衷地发出惊奇的喟叹。 秦丰插嘴说:“土包子,这算什么。以前的盛景才叫热闹。” 秦音眼里心里只有眼前的景与人,没空跟秦丰计较。她指着前头围了一圈人的地方,问着自家爹,“爹爹,他们在做什么?” 她爹说:“可能是看猴戏。” “猴戏?”秦音乐坏了,常听表兄说猴戏如何如何的精彩,却没亲眼见过。现下叫她碰上了,她怎么能舍下这大好机会。她央求着爹爹,“爹爹,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就看几眼?” 秦丰又插嘴,“幼稚。” 有些人你越是理他,他越是来劲。秦音早已养成不怒不气,对某人视而不见的气度。她期盼地瞧着自家阿爹的神情。 她爹向来好说话,能满足她的要求尽量满足,“我已经包下楼上的一间厢房,我们去上面看。” 秦音已是迫不及待。 站在三楼观景台,底下的景色一揽无余,秦音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阿爹以前给她描述的前秦盛景,她在这里依稀能看到一点旧时的影子,只是那样的盛景比这儿繁华太多。 假如国还是秦氏的天下,她又该是怎样的呢。 她幻想着自己乘坐四匹马拉的车,风光地从宫门口绕到城门,再从城门绕到宫门口,两旁是百姓的欢呼,与盛世的繁华。 “嘿,看傻了吧!”秦丰得意。他已经来这几次了呢! 秦音侧首正视得色的秦丰,一双漆黑的眸子,宛如冬日的冰天雪地,盯得秦丰浑身不自在。 “你要干嘛!”秦丰心有戚戚然。 秦音露出一笑说:“看到下面那个浇糖人的吗?” 秦丰朝下望了一眼,老实点头:“看到了。” “你敢不敢一个人下去,买两个糖人上来?”秦音激问。 秦丰看看四周值守的人,早就心痒痒地想要下去看看了。只是爷爷叮嘱过,不可一个人乱跑。但是管它呢!他豁出去了,千万不能叫眼前的小丫头,小瞧了他。“这有什么,你等着。” 人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拎在一旁,不敢乱动分毫。秦音露出个嘲讽的笑容,继而安静地看着街中夜景。幻想被打断,看清现实,她思考一个问题。 “阿音,你是皇星,拥有皇命,将来注定不凡。意味着,你要比别人付出百倍的辛苦,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同与臣服。你怕不怕?” “不怕。”她是皇星,拥有皇命。她牢牢记住这句话,却还是不明白什么是皇命。阿爹说国家易主,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她应运而生,将来会结束乱世,可她看到的是眼前的和平之象。 究竟爹爹说的话是对的,还是编出来骗她的谎言呢?只为证明她不是灾星。 “阿音,我们该走了。”她的父亲与人谈完交易,准备带她回去。 她点点头,显然没了来时的兴致,有点失落的模样。 “阿音,不开心吗?”秦爹问。 秦音摇头。 秦爹拉着女儿的手,“有什么话要问爹爹吗?” 秦音指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个个脸上带着满足的笑,说:“他们都生活的很幸福。爹爹我不懂,我们为什么还要回去。就呆在那里不好吗?” 湖心岛是个没人打扰的地方,一直生活在那里多好。每次爹爹离开家门一步,她都要担忧好久。与其为将来忧虑忡忡,还不如现在放弃一切,好好生活,至少那座院子,她不再是一个人。 秦爹:“傻孩子。你愿意放下,别人可不愿意。有时候,我们别无选择。你眼前的繁荣假象,有人想要营造,你也看不出来不是。” 秦音睁大眼,“他们是假的?” 秦爹笑而不语,扶她上了马车。 “少主,小公子不见了。”侍人回禀。 秦爹转身,刚还在身边的孩子,一眨眼,丢了一个。他只好嘱咐女儿:“阿音,就待在车上,哪儿也不准去,知道吗?” 秦音点头,目送爹爹去找秦丰,她心中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在爹爹走出三步后,她叫:“爹爹。” 秦爹扭头安慰女儿:“不用怕,爹爹很快会回来。” “爹......”秦爹已经走远,秦音坐回车内。 为了压制心中的不安,她趴在车窗上眺望外面的一切。爹爹说他们的幸福是假的,繁华也是假的。到底假在哪儿,她怎么看不出来呢? 抱着手中的荷花灯,她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路过马车旁的人。 每个人嘴角的笑容都一样,不多不少,恰到好处。连路上的孩童,手中拿的也是肉食,体形虽瘦了点,但是很有活力。 “别跑,站住。” 她被这声音吸引住,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只见一个瘦弱如柴的身影,手中拿着一只鸡,跌跌撞撞地在人群中穿梭,后面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在追赶。 瘦弱的身影是个孩子,大概也就五六岁吧!秦音心生恻隐,出了马车,留下的侍从阻拦:“姑娘,少主吩咐过,你不能离开马车。” 就在这功夫,孩子倒地,被两个大汉拳脚相向。 秦音:“你们快去把那孩子带过来。” 待从们面面相觑,“这......” 秦音催促:“快去呀!他快死了。” 为首的侍从点头,走过去两人把那孩子带到秦音面前。 秦爹带出来的待从,个个人高马大,不太好欺负,事情解决的很顺利,没怎么着,那两个壮汉就灰溜溜地走了。 带到秦音面前的孩子,遍体鳞伤。 秦音蹲在他面前,伸出一只手,说:“我缺一个弟弟,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弟弟?我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喔!” 听到吃的,孩子终于抬起头,眼睛亮的吓人,“我要吃的。” 秦音:“好。” 侍从再次阻拦,说:“姑娘,小心有陷阱。” 秦音温和一笑,“陷阱?我就是要陷阱。” 侍从摸不着头脑,她也不多解释。 她带着孩子在马车上一待就是一个时辰,等不住的侍卫长,决定留下一部分在这里继续等,剩下的跟他走,先送姑娘回到安全的地点。 这事由不得秦音做主。回到船上,她让仆人带孩子去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出来见她。剩下的时间,她用来担忧爹爹的安危。 岸边传来打斗声,她慌忙离开船室,却是走的跌跌撞撞,心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与不安。 她又一次跌坐在地,唤道:“阿爹。” “姑娘,你不能出去,外面太凶险了。”去支援的侍从发现她,阻拦道。 她仰头命令:“扶着我。”眼中是不容拒绝的泪光。 待从似乎被她打动,扶着她站在船头,再不肯让她靠近危险一分。 “爹爹。”漆黑的岸边,她却是一眼就瞧见了至亲的身影,她弯腰大喊:“爹爹。” 婴儿的啼哭声在岸边回响,打斗激烈的人马,不分心的情况下,很难听到遥远的船上传过来的呼喊声。 但是秦爹就是听见了,却是无法再做出任何回应。于漆黑处,谁也不知道他的胸口何时中了一箭。 女儿的呼喊,心中还有未了的心愿,驱使秦爹断后,阻止敌人前进,令自己身陷更加凶险的险境。 秦丰连同不知哪来的婴儿被送回船上,秦爹目送船只走远,徒留女儿在船上喊的嘶声裂肺。 秦音被几个侍从联手拽住,才不至于一同落到险境。她亲眼见着爹爹倒下去,亲眼见着他背后中了一刀又一刀。 那是她的父亲啊! 第4章 天在动,地在动,天地似乎翻了个。秦音一觉醒来,忙跑到秦爹的房间,叫着:“爹爹,你在吗?” “爹爹。”房间里外,她都找过了。没有,什么都没有,连爹爹的影子都没瞧见。 “你是谁?你在这里做什么?”爹爹没找着,她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呆在她的院子里。她一点也想不起这个孩子是谁,打哪里来。 孩子只是跟在她身后,既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算了,还是找爹爹要紧。”秦音现在只想找着爹爹,无心理会他事。对了,说不定爹爹去爷爷那里了,她去找找。 来到院门处,她去拉院门,一次没拉动,她拉两次。不行,就三次,她使尽了力气。身后跟着的小女孩跟着她一块用力。 为什么,院门打不开? 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很久,她很快又想到其它的办法。她爬上她常爬的墙头,准备从那里翻过院子。 她太急于寻人,以至忘了抬头看一眼墙头上布满的荆棘,直到手被刺伤,她才停止动作。 顺着眼前的荆棘一路右望,没有一处可以让她翻越墙头的希望。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她被囚禁了。 谁敢囚禁她? 跳回地面,她跑回院门处,使劲拍打院门,“放我出去,我要见爹爹。” 她拍了足足一刻左右,引来秦忠。门外,秦忠刻板的语调响起:“少主半月前已离世。若是你有自知之明,应该知道怎么做。生来不祥的人,除了会给家人带来灾难外,于世无用。” 这话,她不爱听。她大声反驳:“爹爹说我是皇星,拥有皇命,是个做大事的人,不是不祥人。你们放我出去,我要见爹爹。” “哼!害死自己亲爹还不够吗?就是看在少主的面上,主子才留着你。你好好反省自个儿,不要再连累秦氏其它人。”秦忠怒而离去。 秦音靠院门蹲下。她害死了爹爹,爹爹死了?她永远都不见到他了? 不,她不要爹爹死。 反应过来的她,疯狂拍门,“我要见爹爹,我要见爹爹。” 没人理,没人问,任她发疯。 是的,她生来带灾,害得秦氏丢了江山,爹爹失了命。她想明白了,她的确是个灾星。怎么偏她跟着一块出去的那次,爹爹出了事,她是灾星无疑了。 院门虽然被封,但是依然有人送吃送喝进来。只是不会去理会她的心情,她是死是活,与他们完全无干。 昏迷那么久还能醒来,多亏身边的小丫头给她喂水喂东西吃。 三天后,院门打开,她再没有了出去的期待,只余父女团聚的渴望。 “不要怕,舅父不在,还在我在。只要我在一天,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陈思忧提了些她爱吃的东西过来。 秦音已经三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如果表兄不来,她准备就此追随父亲而去。 她摇头:“我不吃,你拿走吧!” 陈思忧放下东西,坐在她旁边说:“舅父的死,不是你的错。我打听清楚了,害死舅父的是秦丰和齐家。” 秦音倏然盯住他,“秦丰?” “对。”陈思忧陈述当晚的事,“秦丰贪吃,临上马车的时候,偷跑去卖糖人。舅父带着人去找,本以为能很快返回,谁知却被齐家人发现踪迹。舅父带着秦丰,一路躲躲藏藏,最终还是被人围堵住。秦丰没有偷跑出去,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这件事情,最大的受害者是你。” “舅父突然离世,令你很伤心,我们都知道,但是你绝不是什么灾星。只是,外祖不知道该怪谁,只能把事情怨怪在你身上,才能平衡他失去儿子的痛苦。你要理解一个老人家,失去唯一儿子的痛楚。” “秦丰。”秦音有了力气,她站起身,说:“我要去找他问清楚,为什么要害死爹爹。” “没用的,秦丰现在是外祖唯一的希望。现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辜负舅父对你的期望。”陈思忧把饭食递到她面前。 爹爹对她的期望,秦音回想起秦爹的声音。 “阿音,你是皇星,拥有皇命,将来注定不凡。” 陈思忧:“你是舅父认定的皇命之人,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切不可自暴自弃。等你成为至高无上的那个人,所有的仇与怨,不用你亲自动手,自有人送到你面前,任你处置。” “我知道了。”秦音释怀,心中燃起一团炙热的火焰。她接过饭碗,心中有着坚定无比的信念:我要活下去。 陈思忧笑说:“这就对了,不管任何时候,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他这句话叫她记得清楚。 没了爹爹在身边,她的身边却多了两人。一个是她在集市上所救的小孩,不是男孩,而是一个女孩,岁数跟她一般大,只是长年吃不饱饭,看起来跟五六岁孩子差不多。秦音为她起名叫秦昭,希望她忠心。 通过秦昭口中叙述,秦音知道了那天秦爹对她说的街景假象是什么了。 元宵佳节的热闹,不过是对百姓下的一道强制命令罢了。任何有碍观瞻的人与物,统统被扫在某个角落里,不被容许出现。 秦昭饿极了,才偷跑了出去。若不是遇上秦音搭救,秦昭早死了。 另一个是阿奴,一个一岁多的婴孩,是齐家很重要的血脉。那次之所以被齐家人找上,最大的原因,是秦氏的人偷走阿奴,用他镇压齐家,不料,齐家的人反应迅速,很快找上门。 阿奴身边被安排了一名奴仆照顾,秦音闲来没事的时候,会去逗逗他。 阿奴是爷爷手中的暗棋,用处较大,秦音做的最多的就是,把他培养成自已这边的人,以便到时候,顺利地拿下油盐不进的齐氏,砍去新朝帝王赵氏的得力臂膀。 自秦爹死后,秦丰是越发的不成器,没事的时候,总来她的院中闲晃。 “妹妹,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秦丰冲进院子,背着手。 秦音依旧静静地写完手头上的字。 秦丰问:“妹妹,你在听吗?” 秦音放下笔,说:“你又给我送什么新奇的东西?” 秦丰嘿嘿一笑,背着的手,向她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漂亮的玉石吊坠。祥云样式,以前是秦音的最爱,也是爹爹的最爱。 秦丰问:“怎么样?喜欢吗?” 他总有办法惹自己生气,忆起不在身边的人。秦音拿起笔,继续书写,说:“爷爷布置的功课,你完成了吗?” 秦丰洋溢的神情顷刻落寞,道:“还没呢!这不是有你吗,你帮我写,作为交换,我给你讲外面的情况。” 秦音:“好。” 秦丰滔滔不绝:“齐家的大公子,快不行了。他一死,齐家等于断了一条腿。爷爷准备在他病重的时候,攻入都城。到时候,靠着齐、田、陈、梁四大家族坐上王座的赵氏,必然支撑不下去......你的好表兄,前一阵子,刚娶了亲。你猜猜看,她是哪家的姑娘?” 秦音写字的手一顿,说:“还有其它的消息吗?” 秦丰:“难道你就不好奇?” 秦音:“好奇什么?” 秦丰:“好奇新娘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秦音:“哼,我为什么要知道?” 秦丰无话可说,把手中的玉石放在她的桌子上,说:“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我给你放在这里了。我有事,先走了。” 秦昭进来,收走玉石,随手扔在一个木盒子中放在那里发霉。她道:“姐姐,你干嘛要帮他完成功课,让他挨打不就是了。” 秦爹死后,秦丰就被秦爷爷看的紧,动不动就被叫过去训一顿,也就近两年,有了秦音的帮忙,秦丰在秦爷爷面前,才少挨了些训。 秦音笑着摇头,并不作解释。秦丰越这样堕落下去,才越是对她有利。秦氏的少主之位,她誓在必得。 秦昭趴在她面前,又说:“表公子娶了新娘,姐姐你一点都不嫉妒吗?” 秦音轻敲秦昭的头,说:“晚宴开始了,还在我这里闲聊。” 秦昭有了填饱肚子的吃食,个子蹿的老快,与秦音站在一起,倒像是秦音的姐姐。她不满道:“我就知道,你有心事,都不告诉我。” 秦音推她出门,说:“再不去,就没得吃了。” 秦昭拉她,“你不去,每次都是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 秦音笑她,“阿奴跟着你,怎么能说是一个人呢!” 秦昭扭捏半天才带着阿奴离开。 秦音收了笑,照旧坐在窗前,替秦丰完成策论的功课,顺便等着某个人。也许,他会出现,也许不会。 “我带了近来流行的新鲜吃食,你尝尝。” 写作专心的秦音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安心稍许。她搁下笔,打开食盒,全是她没有见过的新奇糕点。 她拿起一块轻尝一口,不知怎的,吃起来可口的糕点,咽下肚却没了滋味。 陈思忧见她神色不对,问:“怎么了,不好吃?” 秦音摇头,“不是。可能是午时吃的太饱,现在不太饿。” 陈思忧合上食盒,说:“那就留着,明天再吃。” 秦音点头。 陈思忧从怀中拿出一支凤头发簪,说:“女子及笄之年,理应由女性长辈,亲手为你束发插簪行笄礼。你情况特殊,为兄只好替你做这件事。你不介意吧?” 秦音摇头,“你能为我想到这些,我已是很感激了。”秦爹去后,她每年的生辰,只能关起门来庆祝,谁还记得她今年已经十五了呢! 陈思忧起身,为她挽起长发,插入发簪。他的手很轻柔很灵巧,整个过程只耗费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秦音站在镜前,自照片刻,摸着头上发簪说:“我很喜欢。” 陈思忧:“喜欢就好。” 秦音心中的喜悦有点淡。 她的欢喜没有以前饱满,陈思忧问:“你有点不高兴,为什么?” 秦音扯出一个笑脸,“没什么。” 陈思忧见状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齐府长公子齐逸,病的不轻,齐氏现在乱成一团,我爹也已经接手左相的大部分事务。很快,秦氏就能恢复往日的荣光。” 助赵氏夺取宝座的四大顶级世家,除了陈齐两家,剩余田、梁两家分别在五年前、十年前没缘由的没落了。现在赵氏手中能用的人,除了陈齐,没有别家。 而陈家,谁都不知道,是秦氏一手扶持起来的世家,目的,是为了制衡其它世家。到头来,却成了秦氏的救命稻草,也是一步凶险的暗棋。 秦音有点不解,说:“齐府的其它公子,性情怎么样?齐家不可能只有一个大公子顶用。” 泱泱大世家,没理由一个长公子倒了,整个家族都完蛋了。会不会是,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呢?五年前,秦氏还有余孽的消息走漏,赵氏恨不能一网打尽秦氏。 陈思忧笑着摇头,说:“齐府出色的还真只有齐逸一个。齐二公子是个空有蛮力的武夫,不值一提,倒是齐三公子,是个病怏子,听说是个不输齐逸的俊才。只是这人,志不在朝堂,兼身体不大好,很少出现在世人眼前。我有幸见过两回,替他有点可惜。” “好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趁着现在人都在宴席上,我们出去走走。”陈思忧伸出手,“我的公主殿下,请。” 秦音走在前面。一年到头也就爷爷过寿诞的时候,她可以出去在湖心岛上走走转转,不被人说道。 两人沿着湖心岛的长廊走。这里是先祖留给后人的避难所,岛上的一石一草,都是精心摆放,稍不留意,就可能被困在某个阵法中打转。 至岛中最高亭中,秦音靠在栏前,仰望星空,“今晚的月色好美。” 陈思忧仰头同看,说:“是很美。你多看看,记住此时的心情。” 秦音侧头,“什么意思?” 陈思忧:“以后你是公主,甚至是帝王,那个时候,你未必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秦音认为他说的有理。很快,秦氏就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她爹的仇是时候清算了。 两人无话,静看月色下的夜景,将湖心岛的一切尽收眼底。 “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一切就绪。” 秦丰与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出现在亭子底下,亭子上的两人听得很是清楚。 “好,记住办的干净点,不要惹人怀疑。” “小的明白。” 秦丰究竟想做什么。亭下的两人交谈完两句,便各自离开,秦音跟上去。 陈思忧拉住她的手,说:“我有不好的预感,你去找阿奴,找个地方躲起来。” 秦音怎么可能听他的,她要跟上去看看,秦丰想做什么。他不可能害秦氏,但秦音有种莫名的心慌,就像爹爹离天她的那天一样,她不跟上去看看,总觉得不放心。 陈思忧劝她不听,无奈跟着她一道,随着前面秦丰的身影,返回宴席。 眼前的一幕,叫秦音永生难忘。宴席上东倒西歪躺着湖心岛几乎所有的秦氏人,而灯火通明处,站着一圈陌生的人,更有一个领头的陌生人,站在她爷爷的位置上,看不清面容地哈哈大笑说:“我是齐辰,齐家三公子,今晚你们所有人都要死,教你们做个明白鬼。” 那些人如割麦一般,收割着不能反抗的秦氏人头。 秦音冲出去的步子,被表兄制止,她被强行带到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陈思忧:“你现在是秦氏唯一的希望。我去找阿奴,一会儿,你带着阿奴一起走。有阿奴在你手中,你的安全才有保障,齐氏不敢对你怎么样。” 秦音拼命抑制住自己的冲动、悲伤、愤怒,呆在这里。 回望这短暂一生,厄运似乎从未远离她。出生第二天,秦氏覆灭,她被爹爹救出带走。五年前,爹爹离世,现如今,是仅存秦氏的真正灭亡。 为什么上天总是跟她过不去? 秦氏是她的依靠,是她的羽翼。尽管这些人待她不算好,但也不曾亏待过她。她所有在乎的人,老天总是想尽办法,夺走他们的命。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这就是爹爹口中所说的,她是皇命,注定要承受别人不能承受的痛苦,一个人走完最后的旅程。 “秦丰,你害死爹爹还不够,还要害死整个秦氏。于你有什么好处呢?” 爹爹如果知道自己救了个吃里扒外的侄儿,还会去救他吗? 爹爹,女儿会活着,替你找他问个清楚,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天要亡我,我偏要活。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阿音,你带着阿奴快走。”陈思忧把阿奴交到她手中,催着她走,“我去引开他们,你从密室走。” 厮杀声,近在眼前,秦音收住胡思乱想的心,带着阿奴朝着湖心岛的密室而去。只是,追杀的人,很快赶到,她无路可走,被逼上悬崖。 更令她想不到的事,还在后面。她俯身抱住阿奴,准备用他作为筹码的时候,却被阿奴刺了心口一刀。 第5章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秦音拼着坚强的意志活下来,眼前却站着杀族仇人,叫她怎能忍下心中的气。 只要闭眼,便是那晚的场景,以及那句恶魔般的话,“我是齐辰,齐家三公子,今晚你们所有的人都要死。” 齐辰,齐家三公子。这句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抓住迷茫的齐辰,质问:“你装什么?我的身份你早就知道不是吗?你利用我,什么也找不到的,死了那条心吧!” 找到什么,利用她什么?齐辰不是很懂她的意思。 “你身体未好,不要太激动。”齐辰怕她气出个好歹,自己的好心白搭了,说:“我不知道你口中的齐辰,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我绝对不是他。这世界上重名的人多了,不能每个叫齐辰的人,都是你的仇人。” “方便的话,你能跟我说说,你与他之间的故事吗?”齐辰想以此判断,原身是不是这个人。如果原主是这个人,那他就太倒霉了。 秦音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一丁点嗜血的影子,反而是一片纯白。她定定地看着他,足有半刻。 她看着自己久不开口,齐辰被看的不自在,离又离不得,遂改口说:“不方便说就算了。” “不,我说。”秦音想要试探,说:“日前,我爷爷大寿,府上放松警惕。一伙人强闯入府,杀了我族一千多人。领头那人自称齐辰,是齐府三公子。” 秦音观察着他的表情。 嗯,不是情杀,原来是仇杀。齐辰明显松了一口气,说:“那你找错人了,十几天前,我正躺在杨大叔家半死不活。几天前,我跟杨大叔下河捕鱼,一直跟杨大叔在一起,全村人都能跟我作证。你被我打捞起来,他们也能作证。” 齐辰穿越过来的时候,差点被埋在土里。幸好他醒的及时,避免穿过来,成为史上第一个穿越时间最短的穿越者。 也不知原主做了什么,全身都是伤,害得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 原主倒是潇洒,走的时候,什么记忆都没给他留下。唯一留下的,就是副破破烂烂的身体。 秦音松手。是了,世界上巧合的事多了,眼前救她的人,只不过跟那人重名而已。 爹爹常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是她过于毛躁,失了冷静的心。在没弄清楚眼前的齐辰真实身份前,她应该保持不动声色的状态,直到找到合适的时机。 “周音。”秦音说。 “什么?”齐辰没反应过来。 秦音:“我叫周音。” 齐辰嘴快过脑子说:“名字好。哎,你不是说你不记得过往了吗?”刚说完,齐辰就想撞墙,偏那壶不开提那壶。她已经够悲惨了,自己还要在她伤口上撒盐。 他补充说:“对不住,你千万不要放心里去,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秦音无所谓了,“我倒是想忘记它。” 齐辰前世生活在和平的地方,很少见这种灭门惨案发生。对她,只能表示同情,却无法感同身受,有心安慰两句也无从下口,索性闭了嘴,背对着她坐在地上,思考些什么。 秦音重新躺下,看着他的背影,说:“是我多心了,对不住。”不管如何,他救了自己,在未弄清状态下误会了人,道歉是应该的。但,他真是杀自己全族的那个人,她也绝不放过他。 齐辰觉得自己不是最惨的那个人,与周音一比,他这算什么,最多是自食其力而已。周音呢,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自己也差点死了。说不准,出去以后,还要被人追杀。 这么可怜一姑娘,还留有灭门时的记忆,那得多可怜。齐辰也就不计较,她醒来时候对恩人的种种无礼。他活了两辈子,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晴晴是个开朗的女孩,又爱讲话。齐辰起身,他打算今晚在外面将就一夜,让晴晴那个丫头陪周音一晚上,开导她想开些。人总得想前看,为自己,也为家人活着。 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秦音心中已经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了,情况再坏还能坏过现在。她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太过,是杀是留,还不是凭人的怜悯。 “阿昭,你还活着吗?”她那时心神大震,忘记了阿昭,还有表兄是否也已经... 她不敢再往下想。 阿昭与表兄都是她最重要的人。爹爹去世后,没有他们的陪伴,她不可能那么坚强地活到现在。 她诚心地向秦氏列祖祈祷:祖宗有灵,请让阿昭表兄好好地活着。 这是她唯二挂念的两个人。至于秦丰,如果他还活着,她一定会找到他,狠狠地教训他,让他当着秦氏列祖的面,忏悔自己的罪过,以慰无辜死去的一千多秦氏人。 “姐姐。”杨晴兴奋地蹦在她面前,说:“太好了,我今晚可以陪姐姐你说说话。”有人帮她干活,而她呢,只需要陪屋内的姐姐说说话。这笔买卖,对她来说,太划算了。 小丫头毫不掩饰自己兴奋的心。一瞬间,差点让秦音看到没心没肺的秦昭,出现在自己面前,诉说自己重逢的喜悦。 “姐姐,你发呆也好好看哦!”杨晴挤到她里面去,躺平自己。 秦音回:“你也不差。” 杨晴嘿嘿一笑,“村里人都说我长得漂亮,可是我不觉得。跟姐姐你一比,我才知道我哪里不漂亮了。” 秦音顺着她话问:“是哪里?” 杨晴:“是笑的样子。姐姐,你偶尔笑的时候,好漂亮。他们都说我笑的像个傻子,齐大哥还说我笑的像个白痴。你说,气不气人?” 秦音往外面挪了挪,让她躺舒服些,说:“他怎么能这么说?” “可不是。人家是一个女孩子,他居然这样说人家,当心以后娶不到娘子,孤独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个人聆听自己讲话,杨晴的话多了起来,“齐大哥这人,心还大。” “姐姐,你知道吗?十天前,他在我们家才醒过来的时候,那模样傻呆呆的,比我们杨家村的人,还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大老粗。而且,他连什么屋内摆放的东西都识不全。七天前,他能下地了,要教我爹爹做大生意。” 说到这个,杨晴哈哈大笑起来,嘲笑齐辰:“吃进嘴内的饭菜,他都不认识,跟我爹说,要教我们做大生意,你说,好笑不好笑?” 他没有说谎,此齐辰非彼齐辰。不过,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眼前的小丫头未必不知道。秦音跟着她一块笑说:“是很好笑的。” “跟你说话就是痛快。”杨晴说:“我爹把他骂了一顿,让他不要想太远。哎!姐姐,你们在家的时候,都跟姐妹说什么悄悄话?” 秦音:“姐妹间说的话,不是吃就是说说外面没有见过的事物。” 杨晴来了兴致,说:“姐姐可不可以说说外面的事?我一直呆在杨家村,从来没去过外面,也不知道外面,是不是跟杨家村一样,都是这样生活。” 外面的生活是什么样,她从未真正见识过,只从表兄嘴里听过一二,也足够应付眼前的小丫头了。她说:“外面很乱,到处都在打仗。我不知道这里离都城有多远,但是外面的人,生活没有这里幸福。” 赵氏上位这些年,除了都城周边,其余地方渐渐各立为政,战乱是常有的。她生活在湖心岛,得到的消息,就是这样。 秦氏失了皇位,能在湖心岛过这些年,手中还握有一项重要的资源——盐。不知道那些人,是否也是冲这个来的呢? 拿到秦氏的盐权,齐氏只会如虎添翼,推翻赵氏不成问题。 秦音倏然想到,齐氏单独行动,是否已生了取代赵氏的心。若是这样,于她复仇极为有利。伤好之后,她得尽快离开这里,去秦氏的暗桩里查看一番。 “姐姐,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杨晴推着她胳膊。 秦音回神,问:“你说了什么?” 杨晴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跟齐大哥一样,听着我说话,就走神。” “是我的错。”秦音道歉。 “算了。你们这些小姐公子,我是真想不明白,你们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杨晴忽而请求她一件事,“姐姐,我能不能做你的丫环,你带我离开杨家村,好不好?” “离开杨家村?这里生活不好吗?”秦音问。若不是家仇国恨,秦音是不会离开自己生长的地方,到一个陌生地重新开始的。 杨晴:“不好。我听齐大哥说,人呢,就得自己去拼一拼,才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觉得非常有理。我不想一辈子呆在这里,像我娘一样,生的女儿还是村姑。我也想过上有人服侍的日子,就像姐姐你一样。” 齐辰这个人,原来有这么多自己的想法。秦音回:“可是那样未必幸福。” “幸福幸福。你不止说话语气跟齐大哥一模一样,连表情都一模一样。老实说,不说我看着齐大哥被我爹救回来,你又被齐大哥救,我都以为,你们是夫妻了。” 杨晴十分讨厌幸福两字,她就是想到外面看一看,闯一闯。若是能成为某位大人物的侍妾,过上穿金戴银的日子,她才不去管什么幸福不幸福的。 秦音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自己想要的,别人未必在意。这个话题,渐渐被杨晴越扯越远,讨论到衣裳首饰上面去了。 第6章 秦音的伤还需要几副良药,而齐辰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时刻,他必须随着村里的渔夫一起去打鱼,然后拿上街去售卖,顺带兑换那张不知能不能兑的质票。万一不能兑,至少他还能填饱自己的肚子。 打渔是个辛苦的职业。齐辰的熟练度远不如常年生活在这里的老渔民,大早上,只打上来那么零星几条瘦鱼,别说是抓药了,能卖出去就不错了。 他起身看看身边这一大片河流,不用来做养殖场,太可惜了。他问着同船的杨叔,“叔,你有没有想过养鱼致富?” “去去去。小伙子,不要总想着省力气。你那一套方法,在这里用不上。”杨叔被他念叨怕了,一张口就是打击。 杨大哥更是凑热闹说:“齐兄弟,你说的这个方法,不是没人试过。那个人,现在已经疯了,就住在村尾,改天我带你去看看。” 齐辰郁闷,说:“你们这样靠天吃饭,万一发大水,或是干旱,还不是得饿肚子。人要为自己提早做预算。” 杨大哥捡着鱼笑说:“你又在说我们听不懂的话了。不过,你的意思我知道。杨家村这个地方是个风水宝地,从没出过你说的事情。” “小齐,你不是普通人,我们村里人都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想起自己是谁,离开这里,我们的日子还要照过。你有良心,就舍给我们些钱,让我们过得好一点。好过,你让我们做那些有的没的事。” 杨大叔对齐辰的印象,已经跌倒一个低点。要不是他识得字,看得懂契约,齐辰在他眼中,恐怕跟村中不事生产的赖子归为一类了。 算了算了,他们跟自己不在一个频道上,又是古人,思想保守些,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还是好气。齐辰抚着心口顺气,脸上还要保持笑容,不容易呀不容易。 想他前世的时候,为一口吃的,简直是把自己的一手好技艺,发挥到极致。任何能快速致富的法子,他都会试上一试。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正确的。这里的人,捕鱼手艺好,不利用起来,发家致富,简直太浪费。 就好比,眼前放着一堆金山,却无法取用一样。 我不气。齐辰心中连说几声后,平复了心情。事情慢慢来,他不信他改不了这俩父子的思绪。 杨家村人口不多,全赖村口的这片水域过活。齐辰提着自己打上来的三四只小鱼,随着村里的大部队,一块去县城集市上售卖。 街上的鱼贩子挺多,不全是杨家村的人,更加的导致齐辰手中的鱼卖不出去了。 一个胖大婶走在齐辰桶前,嫌弃地说:“一个铜板全买了,卖不卖?不卖走了。” 齐辰摆手,“不卖。” “切,白给我都不要。”大婶气哼一声,扭头就走。 杨大哥见状,说:“齐兄弟,你这不行啊!你好歹跟她讲讲价,卖出去一条。” “你等着。”齐辰环视一周,向给人代写书信的老先生借来纸笔,在自家鱼摊前,写道:“一条鱼一贯钱。” 有人念出来,周围的人疯了眼神看他,齐辰视若无睹。 杨大叔劝:“小齐,你这样不行。”谁会拿一千钱去卖一条鱼,疯了,想钱想疯了。 齐辰淡笑不语。这时,走过来一个穿戴是大户人家仆人的家伙,随意地打量着鱼贩手中的鱼,后面还跟着一个跑腿的。认识此人的鱼贩,纷纷兜售自家的鱼,不过,他发现齐辰这鱼卖的十分的昂贵,人也不一般。 他停在齐辰面前,问:“你这鱼有什么特别的吗?” 生意上门,齐辰保持不咸不淡的口吻,说:“我这鱼来历奇特,专门下凡历尘劫,脱去□□凡胎后,成就金仙大道。你看,鱼身上是不是泛着淡淡的金光?” 听他说的稀奇,众人都往他这鱼桶里瞧,还真瞧见一点淡淡金光的影子。 那人说:“是有点不一样。” 齐辰说:“既然如此,一贯钱是它承受得起的价钱。” 那人打量他,神态比自家服侍的主子们还要好些,破衣烂衫也挡不住他不似普通人的风华,片刻后点头:“对。” 杨大叔跟杨大哥看齐辰的眼神,有点变味。 那人大手一挥:“我全要了。” 齐辰手中瞬间多了几贯钱,他有些得意地掂着钱,拿出两贯,还给杨大叔,却被拒收了。 杨大叔:“你这骗来的钱,我不要。做人不能昧良心。”那些鱼是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了。杨家村的那片水域里,多的是。因嫌它个头小,没几口肉,卖不上价钱,便不怎么往街市上售卖。 他看着杨大哥,杨大哥跟他爹一样实诚,认为他这钱是骗来的,不能要。 “那好吧!”齐辰揣起钱,先去药铺里抓药,再去柜行,看看能不能兑手中的质票。 他走后,鱼贩围住杨家父子两人,打听刚才那种小鱼的来历。杨家父子气的什么也不想说,众人讨了个没趣。 回村的路上,杨氏父子便不怎么跟齐辰沟通,害得他致富的新想法又落空了。 齐辰可不是容易被打败的人,他瞅准父子俩手中没卖完的鱼,说:“叔,我想买你们手头剩下的鱼,你开个价。” 杨大叔的气快消了,听到他这句话又莫名火冒三丈。杨大哥赶在他爹发脾气前,说:“跟我们客气什么,你想要全送你,不要钱。” 齐辰哪好意思,白白要别人这么多东西,一分钱不给。他说:“这样吧!我把鱼拿走,等我做出新品,给你们抽成。” 杨大叔果断说:“不行。我的鱼不卖你,也不送你。”小伙子总想着,做一些幻想的事情,不好好踏踏实实地干活。他不想再见到齐辰。 “呃,齐兄弟对不住,我爹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别放在心上。”杨大哥打圆场。 旁边有人心热,忙提了自家的剩鱼到齐辰跟面,说:“齐兄弟,他不卖给你,我卖。我手中的鱼,你给我一百文就好。” “一百文。”齐辰打量来人手中质量不齐的鱼,这个价未免也太离谱了。 此人有点自知,主动降价说:“五十文好了,不能再少。” 五十文还不是齐辰的心理价位,但是溢价给杨家村的人,他还是愿意接受这个价格的,“成交。” 杨家父子离开的太快,齐辰收好鱼后,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这父子俩连影子也不见了,他叹了口气。 这年头,像杨氏父子这样的实诚人,不多见。他能遇上,也是运气爆棚。有心帮帮他们,却不知道怎么帮。这实在是一难题。 提着手中的鱼,齐辰自言一句:“有你们替我铺路,不信杨氏父子不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不喜欢看,可以找自己喜欢的文看 第7章 苦涩的药味与鱼的腥气,在屋子内弥漫,秦音从床上坐起身。经过一夜的调养,她的身体又好了些。 “需要我帮忙吗?”秦音自觉不太好意思,主动提出帮忙的请求。 齐辰看了她一眼,说:“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的话,就帮我看着药炉。”说完,他露出一个带酒涡的浅笑。 秦音蓦地想到表兄,总是浅浅带笑的模样,让她痴迷不已。她的表情暗淡下来,表兄是否安好呢? 齐辰见她神色不对,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秦音摇头,看着一地的鱼,继而问:“你这是要做什么?”这么多鱼,只有他们两人,吃上十天也未必吃得完。 齐辰抹去额头上的汗,把鱼丢进锅内后说:“做一种新鲜的吃食。杨家村每天有这么多鱼扔掉倒掉,我觉得太可惜了。不如,把它做成可口的食物,既能补贴家用,还能填饱肚子。” 屋内已经有浓郁味道溢出,香甜香甜的,像是沉浸在花蜜里。 秦音被香味包裹,看着齐辰忙碌的身影,不断否定着他是齐家人的想法。齐三公子齐辰,堂堂世家公子,怎么会为了鱼不被浪费,而亲自下厨做吃食。他完全可以依靠救他的杨家人过活。 杨晴那个小丫头,她看得出来,很喜欢粘着齐辰。为他做些什么,料想小丫头不会拒绝。 秦音与他相处不过是醒来的一时半刻,加现在相处的半个时辰,她一点也不了解他。她问:“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方法?” 齐辰得意,“我脑中的想法多了去,只是这里材料太少,有些东西我一时做不出来。” 她又问:“缺什么?” “多了。”齐辰一心二用,说:“盐、糖、辣椒、番茄酱......若是有了这些东西,我保证,我做出来的东西,没人比得上,而且吃了还想吃。来,你尝尝味道。” 他用一筷子轻轻挑起点鱼肉,送到秦音面前。 鱼的甜香瞬间充斥秦音的鼻腔。她轻轻咬住,在口内回味品尝。 “是不是很好吃?”齐辰很有把握。 秦音从没吃过这种带着香甜气息的食物,何况它还是油炸。鱼的腥味完全被淡化掉,不爱吃鱼的秦音,也被它的鲜美俘获。她点头:“我从没有吃过这种奇特味道的食物。”但是,印象中她好像也吃过似的。不,不可能,她一直在湖心岛,怎么会吃过这种食物。 齐辰:“没吃过就对了,因为这是我发明的。” 对不起,原谅我借用一下我前世所在世界的发明。齐辰心中如是想着。 秦音浅笑,“你很有想法。” 她这一笑,古典韵味十足,亦是齐辰心中对古典美人美的诠释。 他的心神被这笑迷了倾刻,两人对视,一个痴迷,一个探究。 “你们在做啥?”两人谁都没注意近到跟前的杨晴,齐被吓了一跳,眼神迅速游移开去。 “呶!要吃自己拿。”齐辰继续回到灶台上忙碌。 屋子里散发的香味,能引来杨晴,也能引来村里其它人。 杨家村的村民们,能来的都来了。其实在看到齐辰从镇上拿回那么多东西,大家伙都在猜测他要干什么。原来是做吃食,一向淡定的杨家村村民们,沸腾了。 大家围在齐辰的小房子里,散发着晶亮的眼睛盯着锅边的吃食,却又忍不住提醒道:“小辰啊,你这有些浪费了啊!” “是啊!这些素油放在俺家能用上三年哩!” “炸鱼得多费油啊!” ...... 齐辰端着鱼,让人自取,请人品尝后,问:“鱼好吃吗?”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尝了齐辰的鱼,再骂人家,显得不厚道。杨家村的村民们,一致好评说:“好吃。” “好吃就对了。”齐辰说:“你们觉得我做的鱼,拿出去卖,能不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村民们齐声:“能。” 齐辰利诱:“如果我把这个方法教给你们,你们把炸好的鱼,拿到街上去售卖,所得的钱,每人只需要给我一个铜板就可,你们愿不愿意?” 村民们犹豫,“愿意是愿意。可是,我们没有素油,又没有糖,怎么做?” 计划通。齐辰笑说:“这些不用管,我来提供。你们只需要把鱼炸好,拿到街上去卖即可。” 那敢情好,村民们点头。 “不行。”杨大叔从人群后面走进来,众人让出一条道路。 老村长看着杨大叔,问:“为啥不行?我觉得挺好的。”啥都不需要自己提供,鱼嘛水里多的是。无本的买卖,谁不喜欢。 杨大叔坚定自己的立场,说:“不行就是不行。我们杨家村原本是以打渔为生,大家都跑去卖吃食,等于抛弃老祖宗的本领。我坚决不同意。” 村民提出反对意见,“反正大家每天的鱼都卖不完,咱们手中的盐又少,把鱼扔了,还不如做成吃的,稍带着卖。打渔跟卖吃食,两不耽搁嘛!谁还能跟钱过不去不是。” 这一说法,得到村民们的一致认同。杨大叔心急又无可奈何,看向齐辰的眼神带着哀求,说:“杨家村只是一个平凡的村子,我们不想惹人注意,也不想过不属于我们的生活。你们伤好后,就离开这里吧!” 看来,杨家村不适合长待下去。秦音不能说杨大叔做的不对,他这样谨慎是好的。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不幸,再给这里的人带来厄运。 齐辰不明白杨大叔的担忧,这对他来说是多余的。他一心为他们好,想要给他们一个致富的机会,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他还在用自己前世的思维,衡量现世的事情。 杨大叔恳求的话都说出口了,齐辰怎能再任性下去。毕竟,杨大叔救了他,他不能忘恩,答应他这一个小小的请求并非什么难事。 只是,他初来此世,又该何去何从呢?好不容易熟悉了一点这里,却又要离开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罢了,他的一生合该如此。前世想要流浪,还没得时间呢! 他望进杨大叔眼中,最终道:“好,我答应你。伤好后,我们会立刻离开这里。” 杨大叔说:“你是个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 齐辰回:“你也是。” 村民们垂头丧气,吃尽嘴里的美食没了鲜活的滋味。 齐辰招呼:“大家别客气,随便吃,算是我报答各位的救命恩情。”他又捧着一盆炸好的鱼,到杨大叔面前,手往前一送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许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请让我尽一点我的微薄心意。” 杨大叔没有推辞,拍拍他的肩,接过盆子,什么也没说离开这里。 能吃一顿过年都吃不上的食物,也许一生中就这一次了,村民们再次活泛起来,自炸自吃。 齐辰来到药炉旁,熄了火,把药倒在碗中,又把药碗放在冰凉的井水中降温。然后,他坐在一旁看着欢乐的村民们,吃的满脸幸福。 他们真是太容易满足了。一点小小的吃食,就能让他们觉得幸福。如果这就是普通大众所追求的幸福,为什么他感觉不到快乐呢?幸福于他,似乎前世今生都太过遥远。 秦音同样看着幸福的村民们。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容易满足呢?是她太不容易满足了吗? 她想要的东西,其实一直都很简单。她希望有一个爱她的家,她爱的人,然后简单又单调地活下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老天都不给她这个机会。 两个同样孤独,又同样际遇的人,此刻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显得他们与这里的人,与这所房子,格格不入。 村民们吃足了,吃饱了,尽兴了,抚着肚子向齐辰道谢离去,徒留屋中一片狼籍。 “齐大哥,你别动,我来收拾。”杨晴自告奋勇。 齐辰制止,说:“今日你们是客,我是主人,理应我来打扫。你早点回去吧!” 杨晴:“不要紧,我闲不下来。” 齐辰看向小丫头的眼神带着幽深。杨晴不甘愿,说:“那好吧!我先回去,你们有什么事就叫我。齐大哥、姐姐,我回去咯!” 秦音点头。 当屋中最后一个外人走光,屋内恢复寂静。秦音看得出来,齐辰有点明显的不高兴。她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又不明白。 她明白他想改变杨家村的生活,使这里的人过上好一点的日子,作为报答;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坚持。 对杨家村的村民来说,填饱肚子就很幸福了。他似乎想的更多,他急于把他们拉到一个高的水平线上去,却因为反对的声音,而暗生闷气。 她与他,不过是两个陌生人,因为巧合而聚在一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甚至同一个房间。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有些话能想不能讲。 于是,良久的沉默过后,她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齐辰迷惘,“没想清楚,你呢?” 秦音:“大概三天后。”她身体的伤,已经结痂,从杨大叔的态度来看,留在这里愈久,给村里带来的灾难愈大。也许杨大叔察觉到什么。 齐辰一愣,“这么快。可是你的伤?” 秦音:“我的伤没什么大碍,伤好后,我想尽快离开这里。对了,我的那身旧衣呢?” “在这里。”齐辰找出拿在手中。 秦音请求:“帮我烧了它,多谢。”这身衣服,特色鲜明,很容易被人识出来它的来历,唯有烧了它。 “好。”齐辰照做。 火光瞬间燃起一丈多高,照亮两人的面孔,同样的彷徨。 第8章 夜中,失眠的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秦音不确实七天前的变故,是否还有幸存者。她即将踏上的旅程,是一条不归路。走的好,便留名后史,替秦氏复了仇;走的不好,步步皆输。 爷爷在世的时候,从没承认过她是秦氏的一份子。秦氏一些重要的秘密,她都不得而知。她手中唯一握有的,就有爹爹在世时,打理的盐庄。此番出去,能不能联络上秦氏在岛外的人手,很难说。 她要作最坏的打算。 万一,她只有一个人,即使让她出卖灵魂,她也心甘情愿。 只是,她该从哪里下手呢? 齐辰头枕双手,思考未来的种种。他有头脑,有数不清的创意点子,在落后的古代,能派得上用场的太多了。 但是,重复前世的老路,让他有些腻歪。 他有没有另一种生活方式呢?比如成个家,娶个老婆,过着一家几口的和乐日子。 可好女孩儿,到哪里去找?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天黑复天亮。 杨家村村口,村里能动身的老老少少,出来欢送意外而来的两个不普通的人。 杨晴抱着秦音号淘大哭,“带我走嘛,带我走嘛!我什么都能做,养我不费事。” 杨大叔厉声说:“晴晴,放手。他们不属于这里,你不属于外面,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哪儿也不许去。” “我不嘛,我不嘛!留在这里嫁人生子,生出的孩子还是穷渔民。为啥我的孩子,就不能是个大官,是个有钱的公子。我要离开这儿,我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要吃好吃的,穿金戴银,有数不清的钱供我花用。我出门要八抬大轿,走路要人搀扶,我不想再过现在的苦日子,我要过有钱人的生活。”杨晴激动地吼回去。 杨大叔指着女儿的手颤抖,“你,你懂什么叫过日子。你一个渔女,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本事,让人看上你,娶你回去做夫人。什么锅配什么盖,人得学会认命。” 杨晴更激动了,“认命认命,你整天除了会说让我认命外,还会说什么。为啥让我认命,为啥我不能过小姐的生活。今儿,我偏不认命。我就是要出去闯一闯。闯过了,才知道命,该不该认。” 秦音拍打着她的背部,给她顺气。这是一个有想法的姑娘,比起自己,杨晴更加敢想敢做。但现在是乱世,小丫头身上又没有背负什么使命,留在出生地更安全。 村里人看笑话似的七嘴八舌起来: “哎哟!老杨怎么养出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闺女出来。天生贱命,还想着攀高枝,当心高枝没攀上,倒惹上一身的骚。” “可不是。这要是我家丫头,我非得狠狠揍她一顿不可。” “要我说,还不是闲出来的毛病。老杨有多疼她闺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看看,再疼她,始终是外人,还是生儿子靠谱。” “晴晴这丫头,打小看她都不安分。以后谁娶了她,可有得倒霉了呢。” ...... “听听,村民们都说你什么。晴晴,你能不能让爹爹安心?”杨大叔苦心婆口。 有一世记忆打底的齐辰,最见不得做父母的不作为,还要加怪子女。他怒,“杨大叔,晴晴是你女儿。外人在肆意评论你女儿的时候,你能不能尽一个父亲的责任,维护一下自己的女儿?” 杨大哥拉拉齐辰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多说。齐辰不予理会。有些话,他不得不对杨大叔吐露。 “杨大叔,晴晴是你的女儿,她只有十三岁。外人怎么说她,她都不会受伤,唯独你这个做父亲的说一句话。哪怕是一句只有两个字的话,都会让她受伤。她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所有物。从她出生起,她就是一个单独的个体,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看法。你不能强加,只能引导......” 齐辰的侃侃而谈,听懂的只有秦音与杨晴。两人感动于这样的说辞中,又惊讶齐辰对女孩儿的了解。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秦音心头升起。 杨大叔粗暴地打断他的话,“我不管什么大道理。我生了她,她就得听我的。她是我的女儿,我让她做什么就得做什么。你们赶紧走。大家伙,替我把晴晴拉开。” 杨晴泪眼乞求般望着齐辰,说:“救救我,我不想待在这里。你说过的,人不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不出去拼一拼,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她把手努力伸向齐辰,企望他能抓住。村民们一涌而上,伸出的两只手,距离越来越远。 杨晴始终是杨家村的人,她离不开杨家村。 上天赋予了她开窍的灵魂,却没给她相应的身世,如果不学会愚笨自己,她的生活只会越来越糟。祝她早日想通这点,在这片没有战乱的桃源中,过上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两人出了杨家村,租了一辆马车,在下一个郡城找了个落脚地,暂时居住下来,这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的事情。 里里外外安排事务,都是齐辰一手包办,没叫秦音插手一点。秦音能做的,就是给他端来一盆温水,让他擦擦汗。 “你的伤还没好,这种事情以后我自己来就行。”齐辰在门口接过盆子,往屋内走。 秦音站在门口,说:“你帮了我那么多忙,为你做点什么是应该的。你忙,我先回屋了。” “好。”齐辰目送她的背影。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还不如保护她,直到确认她安全为止。杨晴的事,给他的触动有点深。是他说话没有避人,叫小丫头全听了去,生出不符合这个时代女性的想法。 是他错了。 在前世,他本不是什么天真的人,来到这里亦不是。这个时代的女性,觉醒自己的命运,对她只有坏没有好,还不如痴痴愚愚的活下来,来得快乐。 门再次被敲响,秦音折返出现在门口。她说:“你一路上,闷闷不乐,是不是还在为晴晴的事自责?” 齐辰点头,内疚说:“我应该更小心点。第一次接触晴晴这个丫头,我就知道她不安于现状。可是这个时期,她生为女子,没办法为自己的命运作主,想的越多,反而过的越不如意。” 他不会带那丫头上路。他与她是两路人,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安稳的家。这是他一早想好的事情。 秦音轻笑,说:“你说话很奇怪。你似乎很了解女孩儿的想法?” 齐辰让她进屋,随便找一地儿请她坐下,说:“了解女孩儿想法?不,我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分析问题。你听说过借尸还魂吗?” 秦音摇头,歪着头看他,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齐辰拉了个凳子,坐在她面前,说:“借尸还魂的意思是死过一次的人,有了一次重生的机会。我就相当于那个死了一次的人,忘记了一些事情,又记得一些事情。不过,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我对晴晴的同情,也只是我自己有这样的一些不好的经历而已,不想他人重蹈我的复辙。” 前世的父母,把儿子当作赚钱的机器,予取予求,丝毫不关心他是不是会累。只因为是割舍不掉的血肉亲情,他对他们有一点的不好,引来的便是大众一致的抨击。 看到杨晴的遭遇,他如同看到自己的影子。两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杨大叔至少在别的方面,对晴晴好的很。而他的父母,从头至尾,贯彻夺取主义。 秦音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对一件事情的定义看法,完全来自于爹爹的教导,与书中道理。 她问:“你恨他们吗?” “恨?”齐辰笑:“年纪小的时候还知道恨,等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麻木了。”这倒叫他早早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首先,他得是一个人,才是别人的儿子、丈夫、朋友。 人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不可失去自我。没了自我,也就没了主心骨,随便一个打击也许就是致命的。 眼前人说的话,叫秦音不敢全信。他一天叫齐辰,她一天都不敢放松警惕。他有那样一个可悲的过去,也许只是用来诓骗自己的信任。 她说服自己,相信眼前的人是一个敌人,是用来打探秦氏盐矿下落的齐家人。 “你以后的路想怎么走?”秦音问。 齐辰回:“走一步看一步吧!没什么特别的目的。” 秦音把身上所有的钱拿出来,放在他面前。 齐辰问:“你这是做什么?” 秦音:“既然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我想雇你做我的夫君。这是订金。” 若是齐辰正喝水,怕是会把水全呛在对方身上。他问:“你知道这会影响你的闺誉。等你以后遇到合适的人,你要怎么办呢?”秦音的大胆,叫他侧目。 “你嫌少?” 齐辰忙解释:“不是。这......” “那就是嫌我长得不够漂亮。” “没有。” “你还有什么顾虑?” “我.......”齐辰接不上话,他的表情很傻。 秦音凑近他的脸,轻轻地说:“我一个孤零女子,失去父母亲人,遇见你这个大恩人,就是以身报答,也不为过。但是我不想你为难。我们之间只是交易关系,等我找到其它亲人,我们的合作就算结束。你想要其它补偿,提其它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于你。” 女子身上是不是天生带香,齐辰只觉得脸上有阵微醺的香风,吹得他晕晕乎乎,脑子不甚明了地点头,“我答应你。” 秦音回归原位,说:“你已经内疚于一个女子,如果我一个人上路出了什么事,我想你也会很内疚。如今你我达成共识,结为夫妇,你就不必再为我内疚。” 香风离鼻,齐辰的脑子清醒些。他刚才说了什么,完全不记得,他表情茫然地听着,机械地点头。 “你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一起出门。”秦音交待。 齐辰点头,再次目送她背影的远去。天哪,他刚怎么像喝醉了一样,断片了。不过,有一点她说对了,她是自己亲手所救,若是独身一个出了事,他会内疚一阵子。 他道不清这种心理,他把它归为,自以为是的可笑正义感或是责任感。 第9章 秦音齐辰两人是雇佣关系,一个是雇主,一个是员工。况又不是真成亲,这场婚礼对二人来说,不过是应个景,做给外人看的。 抛却那些繁复的流程,两人简单地从一个门走到另一个门,婚礼就算完成。 却扇礼过后,宾客走尽,余下二人在房中,终于松了口气。 齐辰瘫坐在椅子上,说:“婚礼婚礼,是两个人的幸福婚礼,最后,最累的还是结婚的两个人。” 秦音深有同感,“但是,婚礼已经减去不少繁琐的地方。幸好你我都没有父母亲族在场,怕是还有得闹腾。” 齐辰想起她从早上到现在基本没有吃什么东西,遂起身开门,说:“我去厨房拿点吃的回来。” 门一开,倒下一中年男子,手中拿着酒杯酒壶。 “贾青。”齐辰扶他起身。 贾青哈哈一笑,掩饰说:“我不是有意要听新房动静,我只是恰好路过,没想到,你开了门。” 齐辰关上房门,拽着人离开新房门口,说:“是吗?” 贾青满头大汗,说:“齐哥,你还不相信我吗,我这人最不爱说谎话。” 齐辰无情拆穿他,“你一说谎话,就满头大汗。” 贾青:“我.......” 齐辰不逗他了,问:“今天新品的宣传怎么样?” 问起生意上的事,贾青心不慌了,回:“你是没看见,有多少人围着咱家的宅子,打听里面的瓷器桌椅来历。还有那天的那个欺负咱的洪老头,红着眼,张着嘴站在人堆里的模样,简直嫉妒死了咱。” 齐辰笑说:“你这口气可算是出了。” “那可不是。”贾青帮他端着托盘,跟着身后走说:“哼,风水轮流转,今年在我家,看他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得意。” 贾青遇上齐辰秦音二人,完全是巧合。 那天,二人外出采购瓷器桌椅之类,只是简单添置一下新房,正要进入一家店面时,被隔壁的老板叫住。 隔壁的老板,是个瘦老头,一双眼睛犀利的很,盯着人的时候,能盯的人心里发毛。他走到二人面前,拦住对着齐辰说:“二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正好鄙店进了一批上好的货,如不介意,请到店里一叙。” 二人中做主的是秦音,齐辰退后一步,把话语权交给她。瘦公子眼睛贼毒,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立刻判定秦音才是主子,把脸转向她说:“店里还有一些女儿家防身的奇巧事物,比如银鞭、匕首之类。” 秦音有些意动,店里的胖老板冲出来,撸起袖子对着瘦老板一通骂:“好你个洪老头,又在我门口拦客,当我们都是死人不成。” 瘦老头:“客人想去哪家店是客人的事,我只是稍加引导,并没有抢你的客人。你说这个抢字有点过了,他们还站在你家门前不是吗?” 词穷的胖老头:“我......我揍死你个不要脸的。” 他的手被齐辰抓住,问:“贾青?” 贾青举高着手,呆愣地转头,看清楚是齐辰秦音二人后,顿时一阵喜悦,旋即挂上忧愁,说:“他家的货比我家的好,你们想去不用顾虑我。” 秦音:“不用。就在你家看看吧!我喜欢实诚做生意的人。” 贾青看向齐辰,齐辰点头。得到确认,他眉开眼笑,经过瘦老头身边,故意昂高了头。任洪老头想不到的是,三人早前就有照面。 几天前,他拉着一批货经过某个峡谷的时候,差点被强盗打劫,若不是齐辰秦音二人出手相救,他的货可能连同他的人,都不属于他自个儿了。 作为答谢,他给了二人一笔重金。不料,今日又再遇上了。二人不仅没有被洪老头忽悠走,还给他涨了面子,怎么说,他都该好好谢谢二人。 得知两人为了采购婚礼用品而来,贾青更上心了,一迭声给两人推荐了不少好东西,且是最低价。 不过,二人看不上这些东西,秦音本想将就着就是,原本就是用来迷惑人的婚礼,何必计较太多。齐辰却是给贾青出了一个主意,达成了一个初步的合作关系。 瓷器桌椅用品,他重新设计,赶在婚礼前完工即可。 贾青哪有不答应之理。又得知两人逃婚而来,身上没有有用的户籍路引之类,他统统替二人办妥,交到二人手中。 厨房中,出了一口大气的贾青,端着托盘,对着齐辰又是一深躬,说:“你二位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我的贵人,今后但凡有任何差遣,一定不要客气。” 齐辰转身:“我自然不会客气。” 贾青一颗心放到了实处,说:“那就好。”他一手托盘,一手从胸口处拿出卖身契交在齐辰手上说:“这是府中丫头小厮的卖身契,你交给嫂子。” 齐辰收下拿着吃食,回头警告贾青,“夜深了,早点回去休息,小心夜叉出来寻人。” 夜叉威名一出,贾青打了个冷颤,再不想着去听新房壁角。 新房中,秦音换回寝服,对着镜子说:“打听清楚了吗?确定齐三公子齐辰还在齐府。” 地上跪着一黑衣人,回:“是。” “有他的画像吗?” “齐三公子很少在人前出现。齐府戒备森严,我等进不去。” “继续留意齐府动向。” “是。” 秦音站起身,想了想问:“秦丰在哪儿?” “不知。” “表兄还好吗?” “听说还在昏迷当中,陈府已经请了最好的大夫进府医治。” 门外走廊上有脚步声,秦音:“我还活着的事,对盐庄所有人保密。退下吧!” “是。” 是字尾音刚落,新房门打开,齐辰端了两大托盘东西进来,秦音把桌上乱七八糟东西推到一边,让他放下手中食物。 齐辰:“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什么都捡了一点,拿过来。” 秦音:“已是很好了,多谢。” “那个。”齐辰挠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好。”秦音送他出门,齐辰忽然站住不走,她问:“还有什么事?” 齐辰拿出卖身契,说:“这是贾青要我转交给你的东西,差点忘了。” 秦音接过一看道:“他有心了。” “没什么事了,饿一天,你快回去用饭。” 秦音一笑,退回屋中关上房门,收起笑。来到桌边,放下身契,看着上面浑素皆有的菜与饭,她随意地品尝了几口,突然没了心情再吃下去。 秦氏大难,她仅剩的两个至亲:疑似叛徒的秦丰不知去向,表兄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看着满眼喜庆的屋子,秦音心问:齐辰,你到底是谁,利用你是对是错? 第10章 齐辰近来忙着生意上的事,较少顾虑自身的情况。一觉睡到天亮,听到下人的称呼,蓦然发觉,自己在昨天同一个刚认识半月的女子结了婚。 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想要一个家,马上就有女子雇佣他假结婚。难道这是上天给他的另一优待?穿越的福利。 站在房门口,他大呼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一切事情都开始步入正轨,等他赚够吃喝无忧的钱,完成周音的雇佣,他就可以重新拥有自己的全新生活,开启另一段美妙的人生。 望着不大的宅院,齐辰充满斗志。 “早啊!”他向出门的秦音打招呼。 他这新奇的打招呼方式,秦音已学会,“早。” “怎么样,新娘子?昨夜睡的可好,早饭还合胃口吗?”齐辰问。 秦音漱口完毕,说:“都好。你呢?” 齐辰昨晚回房就呼呼大睡,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他说:“只要你满意,我都好。嗯,外面怎么那么吵?” 仆人回:“有人打听家中瓷器桌椅的来历,在外面吵吵嚷嚷。老爷,要不要把他们赶走?” “不用,我出去看看。”齐辰动身离去,秦音随后。 贾青赠予他们的院子,是个一进的带小花园的宅子。花园在前,厢房在后。从花园到大门口,一路鲜花盆栽装饰,即新奇又别具一格。更新奇的是院中摆放的桌椅瓷器,样式多变。若不是秦音天天跟在齐辰身边,她也要被这些新奇的玩意儿给吸引的爱不释手。 盯着齐辰的背影,秦音陷入沉思。愈深入观察他,愈对他好奇心重。一个人的行为气度,从小培养,转化为他的一举一动中。 齐辰不是普通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也不是什么商人。同为商人的贾青跟他一比,简直一无是处。 秦音十分肯定他是官家子。 “在想什么?那么入神。”齐辰打断她的猜想。 秦音露出一个得体的笑,说:“我在想,你还会些什么?有什么是你不会的。那么点钱,雇佣你,是不是太亏了?” 齐辰轻轻摇头,说:“你又在考验我。也许我以前是个什么大人物,但是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为生活而生活的平凡人。我失却记忆,忘记前程往事,即使没有忘记,我也不会回归到原来的生活当中。在这天地中,我只是我,是现在的我,也是将来的我。” 这是一种承诺,一种对自己的承诺。他知道自己一直未肯放下对他的芥蒂,秦音看着他的侧颜,心中有种朦胧的感觉。 大门打开,吵嚷的声音终于听清些许。 齐辰伸手示意大家安静,说:“我知道大家都想打听院中桌椅瓷器的来历。但是我家不是商铺,还请大家小声些,不要吵了左右街坊邻居。” 众人安静下来,听他讲:“想必是昨日看到家中新摆的桌椅瓷器,样式新奇,慕名而来。客套话我不多说,我直接告诉它们是在哪家商铺购买。” 齐辰一个手势,小厮抱了一踏纸张,给聚在门口的人,一人发一张。众人瞧着新奇,上面不仅有店铺的地址,还有优惠方式,虽然这字写的有点缺胳膊断腿,众人还是从上面辨认出它所表达的意思。 齐辰又说:“照着上面的地址即可找到商铺。现在去,持手中凭证,前五十名在店里消费者,额外送一副桌椅,先到先得。” 一听此消息,众人越发的不淡定,齐家大宅的门口瞬间空无一人。贾青从门口探头探脑,见人都走后,对齐辰竖着大拇指说:“齐兄高明,此方法甚好。” 秦音拿起小厮手中的薄纸看了一眼,对上面的字不敢恭维,胜在整齐可观,教人看的明白。齐辰抽走她手中的纸,说:“我们也跟过去看看,走。” 贾青接过去一看,哈哈大笑,说:“这谁写的字,连我家五岁的儿子都不如。”在齐辰的瞪视下,渐渐哑了声。 齐辰新开的店铺门前,挤满了人。街上路过的人,纷纷止步,围上来一观究竟。 秦音三人,就坐在对面的茶楼上,观看楼下的一举一动。一个娇怯怯的声音从包间门口传来:“齐大哥,真的是你。” 贾青看了秦音一眼,再看齐辰,匆匆找了个借口离去,留三人解决自己的问题。 齐辰看向秦音,只见她把脸转向外面,似乎对这种你追我爱的游戏不感兴趣。 “齐大哥,她是?”洪如如问道。她上下隐晦地打量了一下秦音,连执杯喝茶的手都是那么优雅从容。 齐辰不给她留半点瑕想,直接说:“洪姑娘,她是我的娘子。” 洪如如脸白一瞬,为自己的行为辩解说:“我这次过来,是特意来谢谢你。哦,这是我家酒窖新出的酒,用新方法酿造,你们尝尝。” 齐辰:“你那天已经谢过了。” “不一样。”洪如如一激动身子前倾过去,看清人脸色,又羞怯起来,说:“我知道我爹做生意,有点不厚道,惹你们不喜。这点酒,是我为我爹赔罪,还请你们千万要收下。还要替我向贾伯伯道一句对不住。我还有事,先走了,不打扰你们的雅兴。” 一坛酒放在桌上,秦音笑道:“洪老板那样的人,居然生出一个娇怯的女儿。齐公子若是喜欢,大可不必考虑我的情绪。毕竟,我们只是交易关系,我不会干涉你的个人生活。” 齐辰品一口茶水,说:“不行。交易存在一天,在外人眼中,你就是我娘子一天。未经娘子应允,我怎能随意对着其它女子亲亲我我呢!” 秦音敛了笑。 “爹爹,你为什么只娶了我娘一个?如果再多娶一个,我就有其它的兄弟姐妹了。”小时候的秦音,这样问秦爹。 秦爹回:“爹爹不喜欢其它女子,只喜欢你娘。阿音将来长大了,也要找一个一心一意对自己好的夫君,过着幸福的日子。” “大赵国允许男子三妻四妾,你何必守着一个人过完余生?”一心一意待人的男子,实在少见。秦音替万千女子向齐辰发出提问。 齐辰:“三妻四妾,哪有守着一个心爱的女子,白头到老来得幸福美满。男人娶几个老婆,多半是为了欲,不见得他真心喜欢谁,而他的日子也不见得过得多顺心。我心小,也没有太多的欲望,一生娶一个足够。” 他庆幸自己还相信爱情。前世的家庭生活是他记忆中的污点,唯余一点关于爱情的美好记忆。 “你将来要娶的女子,一定很幸福。”秦音低声。这样一个人,世间所有美好的词堆砌在他身上都不为过。可惜,他偏偏叫齐辰。 他可以邋遢,可以蓬头垢面,可以猥琐,可以跋扈......就是不可以雅量非凡、龙章凤姿地出现在她面前,叫她一眼瞧出他的与众不同。 “我会尽我所能让她幸福,仅能如此。”齐辰自己也说不准未来的事,他唯一可给的就是做一个好丈夫,给予她应有的一切,包括无忧的生活与女人的荣耀。 话题扯远,关于男女感情的事,秦音是一点都不关心,她问:“我想开一家茶楼,你有什么想法吗?” 略过齐辰姓名不提,秦音发现他真是一名天生的商人,天生懂得客人的心理,做成一笔笔卖买。 “茶楼?你不想找你的亲人了吗?”齐辰疑问。 秦音:“茫茫人海,我孤身一人到哪里去找。或许找到了,他们搬走了,又或是去世了,我又该如何。这些顾虑,有一间茶楼就不成问题。我想把茶楼开遍赵国上下,把我的消息传递出去,知道我还活着的亲人,一定会上门来找我。” “好办法。我帮你。”齐辰一口应下,说:“等我想出一个合适的方案,再告诉你具体应该怎么做。” “不用了,我对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我只出钱,你帮我办妥剩下的事即可。”说着,秦音又拿出一叠的银票,从桌子上推过去。 齐辰惊呆,不愧是瘦死的骆驼,次次出手都是千两银起步。他拾起一张银票,其余的推还回去,“其实一百银足够开一家试点茶楼,等这种模式兴起后,再向别处推广不迟。” 秦音又把它推回去,说:“我不怎么花钱,倒是你用钱的地方多,你拿去打点上下,茶楼也好早点开门。” 像极了有钱的妻子愿意花钱给丈夫,让他事业有成。齐辰甩头,把这念想从脑海中抛出去。他说:“好,我会替你好好看着几家辅子。”他没去问秦音的钱打哪来,本就是不相干的两人,问再多有什么用。 “辛苦你了,我先回家,午时我会送饭过来。” 齐辰举着银票,“你不怕我拿钱跑路,让你血本无归?” “不怕,你不是那样的人。”她脱口而出,不知道为何如此相信他。 第11章 店铺里的生意红火了好一阵子,体现在秦音面前的就是,她手中的金银票据之类,堆满整张桌子,账本也有一面墙那么多。 只有这些远远不够填补自家的无底洞。 “主子,盐庄来人了,在您的茶楼。”说话是个身姿爽利的丫头,有一副较好的相貌,就是说话没有起伏,像是齐辰说的机器人。 他经常说些秦音听不懂的话,她也就不去计较其中的意思了。 秦音:“我马上过去。” 一个商人模样,长得十分平凡,丢在人堆里看不清楚谁是谁的中年男人,在茶楼小二的引导下,上了茶楼二层的一个雅间。 小二请他坐下,他诺诺称是,却不敢当真坐下。 随后一名身上佩长剑,身手利落的漂亮丫头,端着一杯茶进来。她把茶放到商人面前,用她那无起伏的声音说:“主子马上到。” “哦,好。多谢央姑娘亲自给我斟茶。”商人棒着茶,手有些微抖。包厢中只有两人,他找着话题说:“央姑娘什么时候来少主身边伺候?” 秦央立在一旁,说:“半月前。” 商人正喝的茶水一口喷出来,心中顿感不妙。丰少主真是害苦了他,呆会儿,他该怎么开口呢? “秦管事。”秦音推门而入,秦央为两人把守在外面,不让其它人靠近一步。 商人名叫秦久,是秦音盐庄的二管事,今日来的目的就是向秦音要钱,还不是个小数目。盐庄一下子少了一大笔钱,有从盐庄那边过来的秦央在,想要瞒过音少主的眼睛,实在很难。 秦久纠结,秦音坐等。 盐庄上的事,秦央已经向她诉说过一遍,她有个大致的了解。秦久本次冒冒失失的前来,一定是盐庄出了大事。 她失去音讯的时候,盐庄安然无恙,倒是她活着的消息,带回盐庄,却有大事发生。 在秦音的探究视线下,秦久索性心一横,说:“少主,粮食不够,无法招收新兵。” 秦音十分平静地问:“缺多少?” 秦久:“十万两黄金。” “十万两黄金?”秦音冷笑:“盐庄的收成,这么快就用完了?”她紧紧盯着秦久的眼睛,迫使他说真话。 秦久结巴:“是......是的。盐庄的生意,今年不太好,那点钱早用完了。” “收成不好?”秦音提高音量,说:“爹爹把盐庄交到我手中,它每年产出多少,收益多少,我心中都有定数。即便再不好的年景,它一年的收入也足足有亿万钱之多。你现在告诉我,盐庄的钱不多,购卖的粮食不够。你觉得我还是那个稚岁的小孩儿,好哄骗?” 秦久擦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为难说:“盐庄今年收成确实不好,我没有骗您。今年各地都在战乱,粮源紧缺,以往十个铜板能买一斗米,现在需要一百个铜板,价格上涨了整整十倍。这还不包括市面上铁铸的□□。而您需要的大量新兵,没有粮源,无法留住人。一个盐庄根本供应不起啊,少主。” 粮源涨价,战乱迭起,钱不值钱,人命更不值什么。想要重振秦氏,在这个时候,收卖兵力,吞食赵氏的江山,是最好的时机。 不过,粮贵人多不是秦久狡辩的理由。 秦音:“我问你,我们手中招收了多少人马?” 商人:“约十万。” “精兵多少?” “不到一千。” “不到一千精兵,每天却要花用三十万钱,一个月也就是三百万钱。我记得去年盐庄上有千万钱没有用处,这千万钱少说可以用上三个月,而不是一个月。” 秦久吱唔,秦音厉声:“还不说实话。” 秦久苦笑:“我不能说。少主,你再等等,自会有人亲自向你说明一切。” 不能说。秦氏还有谁能插手盐庄的事务。秦音手中拿着银票,盯着他的眼睛,说:“这是我手中所有的银票,够不够我也只有这么点。你拿着它去对面的齐氏店铺里拉上一批货回去,赚得的利润就是你们所需的粮资。” “是。多谢少主体谅。”少主就少主,以大局为重。接过银票,秦久松了一口气,戴上帽子,步履轻巧地走出茶楼,直奔对面的齐氏店铺。听说偏南的上郡城,有一家杂货铺,里面的东西样式新颖,制作精巧,是抢手货。他把它贩到北边去,不愁没有销路,钱粮的事情可以暂时解决。老天保佑,丰少主的起义一举成功。 齐辰在店铺里领着新老员工做盘点。穿越后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得很踏实,这里的员工不用担心他们闹情绪,也不用担心他们偷奸耍滑。他呢,只需要做好大的方向,做个甩手掌柜完全可以。初期嘛,他还是要多费点心。 他相信,再过不久,一切进入正轨后,他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盘点做到一半,店里迎进一名大客户,随意看了两眼,就把齐辰店铺里的东西搬了个空,事后更是爽快地付了全款。 如此豪爽的大客户,齐辰真想冲上去抱住叫几声爸爸。多几个这样的豪商,他后半生真的吃喝不愁了。 秦久对齐辰的印象也很好,两人聊了几句,恨相见太晚,差点结为拜把子兄弟。 这事,晚上回到家,齐辰对着秦音又是一阵儿唠叨。 不知道什么时候,齐辰回到家,换洗过后,看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那话匣子是止不住的往外冒。 “这世上,还真有出手大方的有钱商客。你今天没去店铺没有看见那人,进了店随意看了两眼,大手一挥说我全要了。我当时第一反应是,他是个大骗子,或者是洪老板设下的圈套。” 齐辰把从大客户手中收取的钱,递到秦音面前。这是左手出,右手进。秦音收下,故作好奇地问:“你后来为什么改变这种想法,把货给他呢?” “很简单,物以群分,人以类聚。洪老板为人精明小气,必然没有什么豪爽的朋友。且这名客商,口音夹杂着北方那种厚重味道,一听就不是本地人。”齐辰分析的头头是道,说:“一个人是什么样,他的面相骗不了人。我这双眼睛从没出过错。” “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秦音来了兴趣,问。 “你。”齐辰望着她的眼睛,说:“好人,一个善良的好人。” “说的太模糊,能不能说清楚点。” 烛光下的秦音,圆圆的脸蛋上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瞧着瞧着就会陷进去。她现在枕着一只手歪着头看人的模样,像极了仕女图上的仙女。齐辰回:“长的像仙女的好人。” “仙女?”秦音被逗笑了,说:“我从小被人认作灾星,你却说我是仙女,你还说你那双眼睛看人从没出错。” 齐辰也笑了,说:“灾星?几个月前,阴雨连绵数日,城外闹洪水,百姓聚在城外闹事,是谁拿杂货铺里一月的利润作为交换,为他们换来粮食,在城外搭设粥棚;洪水过后是疫情,是谁拿出茶楼半月的营收,及时运来大批药材为他们医治,没让疫情大规模爆发;其它郡县逃难来的贫民,又是谁雇佣他们修路铺桥,给他们口饭吃....... 桩桩件件,还不能证明你是仙女,我这双眼睛大概是要废了。” 秦音听得认真,说:“从小到大,也就你说我是仙女了。也许城外闹洪水,是因为有我这个不祥之人在的缘故,所以,我总要做点什么。”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难道天打雷劈死一人,是这人生前做的孽太多吗?肯定不能够。齐辰真诚地对她科普说:“天打雷是一种自然现象,雨连绵不绝地下,也是一种自然现象。它们是客观存在,人为不能干预。你真有这种祸害能力,天下还打什么仗,你往人家都城上一站,不费一兵一卒,立马拿下一城一池,多简单的事。” “你说的话,很难懂。不过,我听明白了一点,灾星是人们转移视线的一种说辞。”与齐辰相处的久,他的说话方式,秦音也能学着说了。 齐辰纠正:“是一种心理安慰方式,把过错怪在无关人身上,以求自己的心安理得。” “什么意思?”秦音是一点也听不明白了。 “意思是......”齐辰刚要说什么,丫头来报:“老爷、夫人,洪姑娘求见。” 这么晚,她来做什么。齐辰看向秦音,后者给了一个不知道的眼神。他道:“请她进来。” 丫头去了又回,后面跟着红肿着双眼的洪如如。她一见到两人,二话不说跪在两人面前,说:“齐大哥,求求你救救我爹。” “什么事,你起来再说。”齐辰扶她起身,秦音侧着身子静看英雄过美人关的戏码。 洪如如倔强地说:“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你至少先说是什么事,我才能帮你。你爹怎么了?” “齐大哥,从你家店铺开业至今,我家的铺子是一文钱进项也无。我爹苦苦支撑数月,眼见着就要撑不下去,只差流落街头乞讨去了。所以,我求求齐大哥,你能不能,匀一些店里的货,放到我家去卖?只求救救我跟我爹。” 第12章 洪老板洪恩的女儿洪如如上门求助,是齐辰意料中的事情,只是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他说:“你爹的事我帮不了他。生意场上有亏有赚是常有的事,杂货铺开不下去,可以卖别的商品。” “不,我爹他除了会做杂货生意外,其余的一概不会。我求求你,给我们条活路,让我跟我爹喘口气。”洪如如按着她爹教的说。 她家杂货铺在本地开业多年,老顾客仍愿光顾她家的铺子,不稀罕什么新奇的式样。但是每日里看着隔壁铺子日进斗金,她爹心中常常不是滋味。 她这次来齐宅求齐辰,是带着目的来。她隐晦地抬眼打量他夫人秋氏:脸太圆,身段没有时下女子的纤细。她微微放下心。爹爹说的没错,一个成婚半年,还没怀孕的女人,迟早会被男人抛弃在侧。而自己年轻,身段又细,跟在齐郎身边做个知心的妾室,也不碍她什么。 洪如如那一眼的打量,秦音见过太多。她假成亲的对象,站在人群中出类拔萃,身上总是充斥着一种令女子安心的力量,哪个女郎不爱呢! 世间的女子,大抵都是爱美的,越美的事物越爱。一眼美丽过后,发现他还具备别的男人身上没有的品质,那就更爱了。 秦音理解她们的想法,因为她是女子。却不理解,她们为此孤注一掷的行为。爹爹说过,女子在爱一个男子之前,首先得爱自己。这样才不会迷失自己,不会失望,不会怨怼。 齐辰身份非凡,对爱情看得很重。洪如如此举,恐会失望而归。 齐辰想也没想拒绝,说:“我跟你爹是各凭本事赚钱。你为生意上的事上门求我,我拒绝提供帮助。马上到宵禁时间,你赶快回家。” 洪如如紧紧抓着他的下袍,说:“好,你不帮我爹,那你能帮我吗?” “你一个女孩儿,我能帮你什么?” “这是我的生辰八字。”洪如如从身上拿出自己的字帖,递给他,说:“我今日来,就没打算回去。你觉得八字合,今晚就纳我做小吧!我不要什么宴席宾客,我只求你能帮我。你放心,我会视夫人为亲姐姐,当娘一样伺候着。” 她这招含泪自荐,全然为了亲生父亲的招式,用在一般男人身上,没几个能承受住。可她不知道的是,齐辰是从一个信息高度发达的世界来,对于不自爱的女子向来嗤之以鼻。 “秦央,送洪姑娘回家。”齐辰当下冷脸送客。 秦央使巧劲扶着洪姑娘往外走。自认大家闺秀的洪如如,当着外人的面,求着做小被人拒绝,一张脸是羞的红通通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任由秦央搀扶着回洪府。 “秦央这个丫头,你找得好。”齐辰不吝夸奖赞美之词。 秦音催促:“快些吃饭,耽搁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好。”齐辰动筷。 秦音为他倒了一杯温酒,“先喝点酒,暖暖胃。” 齐辰接过一饮而尽,未了端着酒杯惆怅说:“大冷的天,不知道要冻死多少无家可归的人。” 古代各种生活设施落后,大人物只顾争权夺利,苦了底层的百姓,流离失所,无所依傍。下一场大雪,就得死几十上百人,看着叫人心里难受。 也仅仅是叫他难受罢了。他还没有那么大的企图心,妄想拯救百姓,统一全国,结束这无边无际的纷争。 “哎,我听说前朝秦氏统领时期,百姓富贵,万邦来贺。若是秦氏的天下,百姓的日子会不会好一点?” 好端端的,他怎么提到前朝?秦音深思。 齐辰轻哂一声,“你这么年轻,这个问题我应该问老贾才是。” 说曹操曹操到,贾青提着一壶酒过来拜访。两家相邻,互相串门子方便的很。 “哥、嫂,小弟又来叨扰了。”贾青自来熟地上桌,把酒往桌上一放,说:“这是我托朋友从北方捎带过来的上好竹叶青。昨日刚到,你们尝尝。” 齐辰品尝一口,说:“是不错。不过我还是喜欢喝米酒,甜甜的,挺好喝。” 贾青摇头说:“咱是做大事的人,只重口腹之欲不行,还得学着人品酒喝茶。多喝几次也就习惯了。” “酒的事先放一边。我问你,十五年前,前朝为什么突然陨落。那时候百姓的日子,当真幸福?”齐辰回家的途中,偶然听到有人议论前朝,听了那么一耳朵。他非常好奇,偌大的一个盛世王朝,怎么一夜间销声匿迹了。 “嘘,嘘。”贾青打手势,紧张地看看左右,说:“你小声点,不要命啦!前朝的事,也能瞎打听。” 齐辰更好奇了,放低声音说:“这是我的家,没有外人,你跟我说,我不告诉别人。” “不行,这是要命的大事。朝廷下旨,凡是提及前朝的事与人,都得掉脑袋。很严重的,你不要命,我还要呢!”贾青吓得手都抖起来,连忙灌了自己好几口黄汤。 哼,赵氏上位,做的够绝。任何敢于提及前朝的人,命都不保,以此断绝百姓的反抗之心。不过短短十五年,万里山河竟变了样。山清水秀的江河,成了埋尸地;干净整洁的城池,成了坟场。 赵氏,你夺了我秦氏的江山,又如何。将来遗臭万年,必有你赵氏。 秦音可以想象得到,赵氏的下场。它挺不了多久,甚至挺不过来年冬天。 看着贾青吓得慌乱的样子,秦音心中冷笑连连。贾青不敢提的事,总有人会提,总有人还记得前朝的快乐日子。 等着吧!下一场大雪,就是见分晓的时候。 她说:“我已经派人送了御寒的衣物被子过去,希望城外的人,能捱过一整个冬日。” 齐辰脸色稍霁,自觉自己不如她的地方颇多。她似神的怜悯、同理心,使她竭尽所能的去帮助弱小,常常让他自愧弗如。 这大概就是平凡人与不平凡的人本质区别。 “那就好,早上就不用听到有人冻死的消息了。”他回。 贾青恭维:“嫂子是个大善人,哥你好福气。” 齐辰阴笑,贾青闭嘴。 第13章 在第二场大雪降下之前,齐辰组织商队,运送大批量新式样货源到更南的地方去。他得靠这些货在南边开一家分店,多余的钱用来救济灾民。 当他走在处处是尸体的旷野村镇时,更加坚定了他这份救济之心。 随行的护卫多是逃难过来的流民,其中不乏忠勇之人,他不是很担心自家的货物被抢,或是被偷。因为这是他们唯一活着的出路:在这样一个战乱的年代,能保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是多么难得! 沿途的流民紧紧追随着运货车的一举一动,若有可能,随时都会冲上来抢夺财物。不要跟他们讲什么大道理,会被杀死——来自贾青的警告。 齐辰叹口气,坐回车中,不再看外面的惨状。 每逢乱世,必有英雄横空出世,拯救万民于水火中。他希望这个人可以快点出现,那样就不会死太多无辜的百姓。 蓦地,寂寥填充心膛。 他想念周音了。想念她的笑,她的美,她的仁慈,她的怜悯,她的博爱。 她是个坚强又敢做的女孩儿,心胸比男儿还开阔。跟她一比,齐辰万分惭愧。 他握拳,心中浮出一个念头,何不自己去做那个救世的英雄。 “公子,我们的去路被拦住了。”齐大在外面说。 齐辰掀帘下车,看见满脸面无表情的流民,把他们的车队包裹的密不透风。敢情是不给点吃的,不让走。 齐大有点心急,说:“公子,要不,我们冲出去。”他曾是流民,被挑选成为齐辰店铺的一名护卫,是他引以为自豪的傲事。但是他不想其它流民成为齐氏店铺的一份子,会让他的地位受到威胁。 “不。”齐辰走向流民,流民不自觉地向后退出一个安全的距离。在他们的眼中,齐辰是一个让他们自觉形愧的高贵人。他的气质无形中,给予他们压力,使他们脑中没有一丁点多余的想法。 “公子,我保护你。”齐大护崽似的护在他面前。 齐辰拍拍他,示意他站在身侧即可。 对着流民,他说:“我知道你们饿了很久。可是我们的车上除了桌椅瓷器,没有任何可以让你们果腹的吃食。如果你们信服我,到前面一个驿站后,我会请大家喝粥。” 他说的是实话。上路之前,他没有带太多的吃食,就是怕流民哄抢,引起不必要的流血事件。可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遍山遍野都是死人。 他能拦住一波流民,不让靠近。可是从这里到目的地,还有好长的一段距离,再遇上穷凶极恶的流民,他又该怎么办呢! 他天生有一种让人信服的能力,流民们木着脸,让开道路。 齐辰心中舒出一口气。他们也许只是饿极了,才做出拦车的举动,本质上还是普通善良的老百姓。他不知道的是,这伙聚起来的流民,之前抢了一个商队,什么都没留下。 齐大心中犯苦,在齐辰回到马车后,一双犀利的眼四处盯紧,但凡流民有一丁点不好的举动,他就命兄弟们冲上去。 齐辰的商队走了一年,于第二年回春的暖季返回。 他每到一地的消息,都会通过一种特殊的渠道送到秦音手中。有些是秦音派出去盯着他的人所书写,有的是齐辰自己亲手动笔。 秦音手中的是他书写的第二十封信。信中简单地说了一下当地的状况,接着是他的担忧,以及对她的感激。 他说:我又到了一个新地方,这里很安乐,没有战乱。我以为自己到了天堂。有机会,你一定要到这里看看。对了,我在这里开了一家杂货分店和几间茶楼分店,经过我的出色经营,生意异常的火爆。 我听说北边乱起来了,不知道南边会不会受到波及。你那里离北边那么近,应该会受到影响?实在不行,你收拾了东西到我这儿来,我在半道上接你。 不过,一路上流民有点多,你得小心点。 差点忘记了,齐大特别叮嘱我,一定要对你说声谢谢。没有你,就没有他。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一点小事也能念叨上半天,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而另一封她的亲信送过来的信,信中则是提到齐辰收留了很多流民,为他养鱼,暂时没有别的异动。 随信一起到的还有大笔钱款,秦音把它封装好,交给秦央,说:“把它送到盐庄,告诉秦丰:事情不是他做的,就证明给我看。” 北边闹的沸反盈天。其中一支义军首领,打着复秦的口号,迅速赢得民心,逼得赵氏开始南退。从秦氏口号传出的那刻,秦音知道了秦丰没死。 盐庄里的钱,被谁拿去,谁有这个权利,一想便知。 他想要赎罪。好,她成全他,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成,秦氏兴;败,他们都得死。 秦央期艾,说:“主子,丰少主不是那样的人。我认为表公子嫌疑最大。” 木头一块的秦央,从小在盐庄长大,甚少接触外人。才见过秦丰几面,居然为他说话,秦音打量她,说:“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一年不见,他哄人的功底见长,连你也不放过。” 秦央:“主子,你知道我不会说谎。湖心岛一事过后,表公子在朝中立了大功,获封大将军一职。齐氏的血脉寻回,又被赵氏记了一大功,赏赐如流水。现在,陈家在朝中如日中天,快盖过齐氏的风头。盐庄上的人都有猜想,秦氏在湖心岛的秘密,是不是陈家泄露出去。” “不可能。”秦音想也不想地说:“陈家是我秦氏一手布下的暗棋,表兄又是我秦氏的血脉,谁能背叛秦氏,陈家也不会。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在我面前说,我不想听。” 表兄想要做梗,有太多下手的地方,何必等着她与秦丰都长大。 秦氏初到湖心岛,没有任何根基,护送秦氏血脉的陈家此时下手,秦氏必死无疑。秦氏脆弱的时候,陈家都没下手,何况是壮大的时候。 秦音坚信陈家没有背叛。爹爹说过,用人不疑。陈家是秦氏的好帮手,没有陈家在秦丰后面善后,以秦丰的性子,未必能壮大义军的队伍。 秦央又说:“赵氏朝廷命表公子为征北大将军,平复北边乱臣贼子。我怕,丰少主会沦为表公子邀功的首级。” “是吗?”秦音不信。 风洌冽的吹,军中将士几个围做一团,互相取暖。 “进了城不能抢东西,不能抱女人,不能伤害百姓,这仗打的还有什么意思。” “就是。老子进军营不就是图有东西抢有女人抱。再这样下去,老子不干了。” “呈嘴皮子谁不会。有本事,你现在就走。”一精壮老汉看不下去,插嘴一句。 “你以为我不敢?” “行,你敢。走啊!愣着干吗?” “你叫我走,我还偏不走了。”那人往地上一坐,耍赖说:“你问问大家伙,谁不是这个想法。进军营就是为了吃饱穿暖,有大屋住,有女人抱,有丫头伺候。现在这叫个什么事,成天的打来打去,进了城,什么都不拿,还打什么仗......” 此人洋洋得意说上一通,早不知周围的人,已经噤若寒蝉了。 “你们咋都不说话?”事情不对,此人回头,吓得一个激灵,当场失禁了,抖着腿说:“大大王,小的吹牛瞎说的,你你别当真。” 来人阴着一张脸,浑身的杀伐之气,给人一种随时夺人性命的即视感。经过一年时间的历练,秦丰去掉了身上的吊而郎当,多了冷峻之色。 “军法处置。”他下令。 此言一出,那人胆小的吓晕过去了,而执行命令的人,毫不怜悯地拖着人到了执行台,一军棍一军棍的打下去,直到气息全无。 刚才围在一起的几人,脸色苍白无血色,害怕下一个人就是自己。 “你,升为小将,以后再有此类言语传出,杖杀勿论。”秦丰指着老汉说。 老汉感激:“谢大王提拔,小老儿誓死效忠,绝不有二心。” 这话秦丰听的多了,腻歪的很。再忠心的人在时间消磨下,也会变得贪婪,就如一手提拔起来的陈氏。 在营地上巡视一圈后,他转身回营账,军师呈上一道密信。 “他要见我?”秦丰说。 军师道:“他是这么说的。” “哼!他以为我还是那个好哄骗的傻子。告诉他,要见我,就到我的军营中,正大光明的见。”秦丰捏紧手中的信。 宵小之徒永远是宵小之徒。从小,就离间他们兄妹两个,害得秦音认为他才是湖心岛之事的幕后黑手。 “阿音,不管你对我有多怨,有多恨,但你要相信我,我从没有害过秦氏一分。”这话秦丰想亲自对秦音说。 等北边沦为秦氏的天下,他就亲自接回阿音,向她赔礼谢罪。他想为小时候的不懂事道歉,为自己的冲动道歉,也为自己逃走的时候,没有去找她道歉。 第14章 秦丰的口信送到赵氏大营中,身为征北大将军的陈思忧,听完后,立即让人传话:“三日后,让他备好酒席,我会亲自过去一叙。” 军师阻拦:“大将军不可。听说冷面杀神,心狠手辣,凡是见过他的敌人,都死在他的营账中。您一去,军中的主心骨可就没了。” “他不会对我怎么样,我了解他。”陈思忧信心满满。 三日后,雪过初晴,适合赏雪外出。朝廷的征北大将军要来秦氏军营的消息,已经传的满天飞。营中将士十分好奇世家子弟的模样,会不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在秦氏营前三丈远,便服的陈思忧被喝令下车自己走进去,两旁是虎视眈眈的秦家兵。他面上带笑,悠闲舒适地踏入秦氏大营。他要求的酒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长长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脸色臭臭的昔日故人。 “好久不见。你又成熟懂事不少,阿音会为你感到高兴。”他丝毫不隐瞒两人的关系。 秦丰的脸更黑,他讨厌此人提起秦音,用闲适的口吻,好像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他问:“你想说什么?我的时间很宝贵。” “合作。”陈思忧说。 “合作?”秦丰冷意更盛,说:“你我是天生的敌人,没什么好合作的。请回!” 陈思忧永远一副笑脸,说:“你在怕我。” “你这招对我没用。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永远不可能合作。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秦丰厌恶他的笑脸,厌恶他的一切。 陈思忧不生气,从怀中取出一本写好的册子,放在桌上说:“这是我的合作意向,我想你会很满意。既然你不想听我多说,我也就不扰人烦了。告辞!” 秦氏军师客气地送他出去,秦丰打开册子,快速浏览过去,不得不说,他被这上面说的条件打动了。 北边复还秦氏手中,指日可待,难的是南方的山河该如何收回。他手中能用的人太少,与赵氏胶着时间太长,对他没太多好处。 陈思忧提出的合作方案,是两人联手迷惑赵氏朝廷,让他们以为叛军是一盘散沙,以退为进攻下赵氏,拿回所有的秦氏山河。 只怕这样一来,阿音又该误会他的窝囊不作为了。 秦音对北方局势的关注,不亚于赵氏朝廷。她坐在茶楼包间,听着楼下的高声议论。 “叛军又吃败仗了,我看这仗再打下去,就该结束了。” “可不是。你说好端端的,打什么仗,日子是越发的艰难喽!” “我倒希望叛军能赢,结束这乱世。”靠在楼柱上的年轻男子,手拿折扇遮脸说。 “这话怎么说?”大家伙看向来人。 “叛军打着秦氏的旗号反赵复秦。你们想,十五年前,秦氏统治下,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现在我们又过的是什么日子。若果真是秦氏回来,夺回江山,你们希望谁赢?”年轻男子大庭广众下提起前朝,实在让人欢喜不起来。 有年老的人起身轰他说:“去去去,哪来的年轻后生,这么不懂事。你想死,可别拉上我们。来来来,大家伙说点别的喜庆的事。” 年轻男子哼笑:“连话都不敢说,算什么男人。” 众人怒,叫嚷着:“你是男人,有本事你到郡守门口大声喊去。我们绝不拦着。” 年轻男子耸耸肩,无所谓地上了二楼,不再参与他们的话题,楼下的人,咦声顿起,哄笑声在茶楼中传开,又说起了惯常的男女风流艳事。 听年轻男子的口音,应该是北地来的,秦音叫秦央去打听一下男子的来历,并不打算见此人。 齐辰不在,商铺里的生意,全是贾青在打理,她不必出面。听完想听的事,秦音打算离开茶楼。 这个时候,齐辰那边应该收到了她的回信。 大渔场上,齐辰指挥员工按照他的方式,加工鱼酱。流民太多,光救济他们不行,还得让他们劳动,产生经济价值,供他扩大经营项目。 这么一说,好像他就变成资本家似的,利用他们自身的窘境狠狠剥削。 “公子,家里来信了。”齐大举着手信说。 “你们不要停。”齐辰嘱咐员工一句,离开现场,拉着齐大到一处僻静之地,把手一伸说:“信。” “哦,给。” 齐辰展开信,齐大在旁边凑头看。齐辰一偏手,齐大嘿嘿直笑,说:“公子你那么爱夫人,怎么不把她接过来,住在一块多好,哪用得一月三四封信的来回寄,也省得那些莺莺燕燕上门堵你。” 齐辰作势欲打,凉凉地说:“你很闲。” 齐大恍然大悟说:“哦,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没有交待好,我马上去,马上去。” 爱?齐辰低头看信。 信中说:“南方天气多变,你又在海边,要多多注意身体。我托人给你捎带了北方的特产过去,用来送人走礼很方便。我一切都好,你也保重身体。秦音。 齐辰傻笑着抱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到结尾处的留名,终于发现不对劲。她不是叫周音,怎么改姓秦了。有可能是写错字了。嗯,是这样。 经过他的强烈要求,秦音给他回复的每封信,都已经变成了大白话模式,看起来很省心。 读完信,齐辰立刻跑回临时搭建的办公屋中,提笔回信。 下笔一刻,他犹豫了。他想说的是:离开的一年,我很想念你,你有没有思念我?我不在的日子,有人上门欺负你吗?你对我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你呢? 想了想,他下笔道:我新做了一批鱼酱出来,可以存放一到两个月。吃的时候,拿水煮一煮,往里扔点干菜叶子,就是一顿简单的饭食,便宜又好携带,能暂时解决粮源不足的问题。 另,我新晒制出一批鱼干,这个保存的久些,我让人一块给你捎带过去。咸水鱼不同淡水鱼,别有一番风味,你尝尝味道就知道好不好吃。 我在这里开了几家工厂,主要是生产草纸、牙刷等物。朝廷不让私人制盐,是个遗憾,不然我可以改进配方,晒制出更加洁白的上等盐出来。不过,我有偷偷的晒制哦!腌制咸鱼干总要用盐不是,官盐太贵,还不能大量购买,你懂的。 哦,齐大说他想家了。这么大个人,出个远门,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我已经狠狠地教训过他,让他有点男人的远略,不要总掂记家里。 写完后,齐辰掐了朵玫瑰花拆成花瓣,摆成一颗心的模样,贴在一张漂的素白的香纸上,随信一块交给上郡来的信使。 他不知道周音看到这封信是什么表情。不过,他可以想像她所有可以做出的表情,这样就足够了。 秦音翻看信使送过来的一包包东西,形式很怪,她从没见过。打开齐辰写的说明书,她一一试用过去,发现他新制的牙刷很好用。草纸也有送,质地柔软,完全可以代替丝绢擦汗。她还是愿意用丝绢,毕竟丝绢的柔软度更好,更舒适。 最后,她拆开齐辰给她写的信,信中还是老样子,废话一堆。她有注意到,他总提起齐大这个人。看来,他对齐大寄予的厚望很深。 一张正中带着红艳艳心的纸从信中掉出来,她捡起来,心道他这人点子还挺多,一朵花也能玩出挺多的花样。 会心一笑后,她安排信使在家好好休息两天再出发。 不忙的时候,她提笔回信:你的礼物我收到了。鱼酱很好吃,牙刷很好用,草纸再柔软一点就好了。那颗心很美,你有心了。 差点忘记品尝你说的咸鱼干。我今晚让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全鱼宴,丫头小厮说吃起来不错。我不太爱吃鱼,在这里就不说我自己的感受了。 对了,有一个从北方跑过来的年轻男人,说是你的朋友,我不认识他,特地附上小像一张,看你认不认识。 凭着记忆,秦音画出年轻男人简易小像。 年轻男人有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两人初见的时候,她差点被迷倒。随后快速反应过来,她实在不应该对一个男人发花痴。 年轻男子却是讶异的挑眉,叫她:“嫂夫人。” 他大概没想到,世上竟有女子不被他迷倒。秦音问:“你认识我?” “以前不认识,现在不就认识了。”年轻男子自我介绍,说:“我叫扶桑,是齐辰的好友。你是他夫人,我称呼你一声嫂夫人不过分吧?” 竟有人认识齐辰,知道他的来历,这是一个机会。秦音领着他上了自家茶楼,分宾主坐好之后,她问:“你当真是齐辰的好兄弟?我一直没有听他提起过。” 扶桑半扇遮脸,回:“其实这是我的一个要求,我对外也没说过他是我的朋友。既然你是他的妻子,我也没必要再瞒下去。以后,还请嫂夫人多担待,小弟可能要长住在此。” 秦音笑:“你是他的兄弟,我理当做好东道主。” 第15章 扶桑的意外出现,使秦音找出齐辰家世,有了目标。 她问:“齐辰从没跟我说过他的家世,我担心有一天,他的家人找上门来,强迫他回去丢下我一个人过活,我要怎么办?” “不会的。”扶桑很确定地说:“齐辰不会回去,你放心。” “为什么这么肯定,他跟家里人闹翻了?” 扶桑移开扇子,品一口茶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那个家,他过得很压抑,很不好。现在,他终于拥有一个自己的家,他是不会回去的。而且,我看嫂夫人你的面相,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女子,齐辰找到自己的幸福,为什么要回去。” 秦音担忧:“万一他的家人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带他走,他不可能不从。” 扶桑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是为齐辰担忧,还是为你自己担忧?若为齐辰担忧,大可不必。那个家,他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人喜欢他;若为你自己担忧,更是不必。齐辰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这个人既然娶了你,一定会负责到底。” “他有跟你说过,他想寻一个能陪他一生的女子,白头偕老吧?” 秦音点头。 “这就对了。能嫁给齐辰,是你的福气;齐辰娶你,是他的福分。当两个有福缘的人相遇,必定会一生幸福。”扶桑从袖中取出一块黑色的石头,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说:“这是我补给你们的新婚礼物。别看它是块石头,却经过大师开光,赐了福缘的。” 石头上刻有一篆字:音。 秦音一手拿起,触感异常光滑。福,她有福吗? 出生第二天,偌大家族分崩离析。十岁那年,相依为命的爹爹意外离世。去年,她十五岁,连唯一的落身点,也被人毁去。 她身上带有多少沾着福气的东西,一点用也没有。 她现在只识一样:福分是自己争的,不是上天给的。既然上天不给她半分福分,她便自己去争去夺。 齐辰是谁,她一定要调查清楚。 收到上郡来信的齐辰,再次迫不及待地拆信看反馈。这次他收到的信不再是短短的几句,而是满满的几页纸,心中的期待被无限放大。 齐大在旁边撇嘴,说:“公子,你的念叨终于有用了。看,夫人也开始唠叨起来。” 齐辰没有训他,一目十行过去,脸上表情逐渐冷凝,指着小像问:“你认识这人吗?” 齐大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摇头:“世上真有长得这么美的人,他是男是女?” “什么长得美,那叫娘。”齐辰不屑。 齐大来了一句:“他是你娘?你咋一点没遗传到他的长相呢?” “个瓜娃子,滚!” 齐辰捋了捋自己的长发,他不信自己好好打扮打扮,还不如一个骗子。 不对,他现在应该立刻马上的写信过去,告诉他,这就是一个骗子,一个大骗子,千万不要信他说的任何话。 他孑然一人,哪里冒出的朋友。肯定是有人眼红自家的店铺赚的钱多,又看他不在家,她又长得美貌,起了占为已有的心。 一定是这样。 坐在书桌前,他用大量笔墨去抹黑那个男人。 信中他这样写道:小心那个男人,他不是个好人。看他一双风流招花眼,指不定身边有多少狂蜂浪蝶;再看他那双多情眉,画得跟个娘们似的,不是娘娘腔,就是个兔儿爷;看他整张脸,阴柔的不像话,跟他在一起的女子,都没幸福可言。 以下省略若干描写不堪的词,直接跳到最后,齐辰写道:你离那个男人远点。等过了来年开春,雪化了,我回去亲自会会他。 齐大总念叨着要回家,想念家里的一切,这次总算如愿了。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下次我一定要狠狠地训他一顿。男儿志在四方,眼光一定要放长远,不能总想着家中的一切。 我又研究出一种细腻的宣纸,给你捎带回去几幅,你试着画几幅图,感受一下它的好用程度。 不说了,我有点事要离开。总之,你万事小心,不要被人骗去。一有不对,立马叫贾青过去,群殴他。 一口气写完整整二十张纸,装满五个信封,齐辰吐出口气,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看着被叫进来的信使,齐辰不放心地问着那边的消息。“来,小哥,信先不忙着送。我先问你,上郡那边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夫人身边的男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年轻的小伙子信使摇头,表示自己一概不知。他只是个送信的,且只送前面的一程,剩下的路程由其它人接手。 齐辰失望地挥挥手叫人把手中的信,立刻送出。 回到桌前,他再次打开那边送来的信,当读到‘那颗心很美,你有心了’的时候,他的心蓦地轻飘飘起来,像是一朵云,在空中飘呀飘。 被人关爱,被人放在心上,是什么感觉?大抵就是如此飘着的状态。 以往都是他写信啰嗦一大堆,她次次回复寥寥几句关心之言。时间长了,竟让他生出一种亲近感。 是爱情吗? 应该是吧! 爱会让一个人变成一个酒鬼,如痴如狂。 是了,他就是这个状态。渴望见到她,心中思念疯长,每一天的日子变得漫长起来。 他爱她。他爱上了属于这个时空的女子。 但是,他爱她什么呢? 短短几日,秦音收到回信,她有点惊讶信的封数以及厚度。 饶是一向面无表情,说话永远没有起伏的秦央,也有点吃惊。 主仆两人拆着信,拿起信纸一张一张的往下看。前十五张,全是对一个男人的谩骂,叫秦音惊诧齐辰的词汇量之丰富。 秦音问:“扶桑公子的消息打探到了吗?” 秦央回:“消息还没传回来,我想应该很快了。” 秦音点头,“查到了,尽快告诉我。北边有什么最新的消息?” 秦央:“丰少主赢了一场胜仗,输了两场;表公子那边赢了两场,输了一场。双方的伤亡很惨重,听说各自损了一半的兵力。赵氏朝廷那边有人上书,治表公子的罪,两方人吵起来,一直没有结果。” 这个消息,对秦音来说不算好,也不算坏。至少秦丰还活着。 她始终记得自己是秦氏一份子。她对陈思忧再怎么欢喜,他都已娶妻生子,姓陈不姓秦。少女的爱情,往往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就让那份最初的欢喜深埋心底,也许某天,回忆起来,也是种美好。 茶楼中,扶桑看着齐辰的回信,失笑:“他还是老样子,贬低一个人的时候,能用的词无一重复。我这儿有一封写好的信,你寄给他。” 秦音接过信。扶桑交待一句:“不要偷偷打开。” 秦音:“......” 扶桑以扇遮面说:“我个人有点害羞,别人窥见我的秘密,我会不好意思的。嫂夫人你不是外人,但是男人之间的事,女人知道了,不好。” 秦音看着他,说:“有一件事,我也要告诉你。齐辰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 秦音:“你不是他的朋友吗?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扶桑快速扇动手中的扇子,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很要好的朋友。他这次出了意外,我就是专门来寻他的。” 要命,居然失忆,事情就难办了。 “你......” 扶桑快速起身,说:“我想起自己还有点事没有处理完,嫂夫人那个,我先走了哈。” “不要偷偷拆信哦!”他转头又交待一句。 秦音拿着手中信,衡量片刻,决定把信交给信使一块送走。他越是叫她打开手中信,她偏不上当。 不止她在打探扶桑的信息,扶桑也在打探她的信息。这个扶桑到底是什么来历,与齐辰是什么关系,现在如一团迷雾罩在她头顶。 从扶桑的口中,她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打探出来。 秦央传信:“主子,赵氏朝廷已经南下安顿好了,丰少主那边可能有麻烦。” 秦音:“麻烦?秦氏所有的资源供他一人使用,我是他的钱袋子,他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因为对手是他曾经认识的人而手软,他当真是没出息!” 秦央咽下剩下的话,转而说:“洪姑娘约主子赏雪。” 第16章 “音姐姐,你来啦!”洪如如站在道院门口,迎接秦音主仆二人,说:“今日我一是约你来赏景喝茶;二是请你看一样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秦音对这个比较好奇。 “你陪我喝完茶,我就告诉你。” “如何?这是我爹从贵人哪里新得的好茶。我磨着我爹,才拿到这么一点。”洪如如拿手做了个芝麻粒大小的比例。 秦音:“是比一般茶好喝些。” 洪如如笑:“能得你一句好,就证明这茶是真的不错。我下次再有什么好东西,一定要让你掌掌眼,再拿回店里,不怕有人趁我爹不在,坑我了。” 秦音笑而不语。 她俩个能发展成姐妹,大大出乎外人的意料。 自那次,洪如如上门自荐失败后,好长一段时间不再上门叨扰,看见两人也迅速的躲起来。直到齐辰带着商队离开,洪如如再次上门。 “我是来赔罪的,请你一定要原谅我之前的不周行为。”她如是说。 秦音看着她。 洪如如继续往下说:“我思考了好些天,慢慢明白齐公子不帮我爹,他爱重你的原因。我既然是我爹唯一的女儿,他的一切理当由我继承。店里经营不善,我不应该推脱责任,任由我爹一人独抗,而我去找个外人帮我揽下店里的生意。” “我娘生我一个女儿,再无所出,我爹无怨无悔照顾她近十年,从未动过纳妾的念头。”她抬头看着秦音,说:“看到你们夫妻和乐,就像看到了我爹跟我娘。相爱的两人,怎能容下第三个人的存在。” “我爹从小养我跟周围的女孩儿不同,养的我心气儿也比她们高。一般的男子,我是看不上的,我爹也看不上,更别说与人做妾了。上次,我爹同意我给齐公子做小,是存了他的私心。幸好,齐公子一句没说拒绝了我。 我现在想的很明白:我爹总有一天会离开我,我能靠的只有自己。所以这次,我是以店铺老板的身份,上门请你帮我。” 秦音问:“你想我怎么帮你?” 洪如如:“我们联手,我替你把货卖到北边,甚至卖到王城去。利润三七分,你七我三,你看如何?” 秦音:“我为什么要答应你?想要跟我们合作的北方商人太多,其中不乏大客商,甚至皇商。” 洪如如:“因为信任、忠诚。” 秦音不解她哪里来的自信,跟她讲这两个词。她反问:“信任、忠诚?” 洪如如解释:“我们两家离得如此近,我跟我爹是什么人,你可以知道的很清楚。知已知彼,才能达成初步的信任,比那些不知底细的大商人靠谱的多。” “不一定。你没听说一句,相熟的人坑起人来,才是最致命的一击吗?” “不,诚信做生意的人,绝不会无故的坑人。我爹爱抢别人家的生意,绝不会不讲诚信,这点你可以出去随便找个人问。”洪如如很自信。 她这点说的没错。洪恩是个唯利是图又极有诚信的人,不然也不会挤得贾青没地呆。秦音又问:“忠诚呢?你予我有什么忠诚?” 洪如如答:“忠诚。这就是我爹教我与齐公子做小的私心了。你们夫妻俩来到上郡城,暗中有无数双眼在盯着你们。你应该发现这一点,选择与我们家联手,我可以保证你在上郡城,不参与到任何势力里去,安静地过日子。” 她这是暗示,洪家是这上郡城的地头蛇,别人不敢动。 秦音面上无波,心中波澜跌宕,语调不变说:“我们两个在这里有这么招摇吗?” 洪如如应声:“不是这么,是非常招摇。你们两个就像是抱着金砖的金娃娃,如果发现没有护着你们的大人物出现,你们两个就会沦为他们手中的玩偶,任人摆弄,换取钱资。” 不是她危言耸听,是事实如此。两个如此打眼的人出现在,不算富不算贫的上郡城,谁不多注意一两眼。就连她爹,也曾推断他们两个是哪个大世家逃出来的小男女,行为举止处处与人不同。如果告官或是送回原籍,他们将得到一笔不菲的财富。 这是一笔对双方来说,都很划算的买卖。 秦音思虑片刻后回:“我应下你的请求。” 洪如如从袖中取出一早准备好的契约:“我把合约带来了,你看没有问题,就在上面签字。” 秦央取过合约,递到秦音手中。她看过上面的内容无什么大碍后,签上齐辰的名字,盖上店铺的章。 洪如如的目的达成,利落告辞,说:“重新介绍一遍,我叫洪如如。”这才是真实的她。 秦音点头。 “我先走了,回头见。”洪如如走的很干脆,一改原来弱柳扶风样。 大约从这时候起,两人时常约在一起,探讨些生意上的事。 “你看,它的色泽,是黄色的。绿色白色的玉,我见的多,黄色的玉,我还是头一次见。”桌子中央,一块布上放着一块黄色不均的玉,呈现在两人眼前。洪如如瞪着眼睛说。 秦音盯着它一眨不眨,时间像是倒回到十年前。 “爹爹,他们身上的玉都是绿的,你的玉怎么是黄色的?” 秦爹蹲下回:“因为我们是皇族,所以我们的玉是黄色的。等爹爹老去,这块黄色的玉,传给你,你再传给你的下一代。” “哦!阿音懂了。我们皇族,玉才是黄色的。” 皇族的佩玉是黄色的和田玉,历代帝王,除却秦氏,没哪一个以黄玉为传承。现在的赵氏,急想寻得一块正宗的和田黄玉,作为皇族象证,以证自己是正统。却不知,和田黄玉天下难寻,秦氏也只有三块,一块佩戴在当权者身上,一块佩戴在传承人身上,另一块在秦氏陨落时,下落不明。 眼前这块玉,麒麟形态,黄色纯正,温润异常,是久戴之故,赫然是秦氏三块黄玉中,下落不明的那块。 “看呆了,是不是很值钱?”洪如如拿手盖玉。 秦音问:“这玉你哪来的?” “有位故人,急着用钱,当给我的。”洪如如观察她的神色。 当掉?秦氏的黄玉,居然有人舍得拿它去典当。也是,秦氏都陨落十六年了,拿着秦氏的黄玉光明正大的去典当,肯定会被盘问,不如悄悄地当掉,谁也不知道。 但是,洪家敢收这样一件不同寻常的货品,当真不知道它的来历吗? 洪如如在试探她。 秦音抬眼,是洪如如烔烔有神的目光。她说:“你那位故人,身份不简单。” 洪如如回:“是啊!很不简单呢!他祖上是前朝的护国大将军。不过,现在没落了,靠着典当度日。” “你给了他多少钱?”秦音问。 洪如如奸诈一笑,伸出一根食指,秦音猜:“一万两。” “不对,你再猜。” “一千两。” “嗯!”洪如如还是摇头。 “一百两。”秦音说出一个,令她难以置信的最低价。 洪如如报出最终成交价:“十两。他问我要价一百两,我给了他十两,他欢喜地捧着银票走了。十两,我就得到了这么个宝贝。” 十两?堂堂秦氏传承黄玉,只值十两银子。秦音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又像所有滋味混在一处,难以言喻。 “这玉。”她抚摸着玉说:“你打算怎么处理?” “看你这么喜欢,你出一千两,卖给你好了。”洪如如拉起她一只手,把玉往她手中一拍,说:“我们是姐妹,这个价卖给你,够意思吧!” 卖进十两,卖出一千两,溢价一百倍,也只溢价一百倍。秦音说:“成交。”拿起手中玉,仔细打量,一千两算什么,一万两它都值。 “今生能有你这个姐妹,我太喜欢了。”洪如如抱着银票,数了又数,才放回怀中妥帖收藏。 看在钱的份上,洪如如又透出一个信息给她,“朝中向所有商人征收买卖税,税率高达店铺营收的七层,你要做好准备。” 秦音愕然:“这么突然,不怕商人联手反抗?”店铺收入七层尽归朝廷,根本不给商人活路。 洪如如想了想说:“不知道啦!我也是听我爹说的。他的朋友在南朝廷那边有店铺,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应该是真的。” 秦音问:“你们家打算怎么做?” 洪如如:“减少店铺开店时间,一天只卖一层货,到时间就关门。”这叫你不给我活路,我不给你活路,大家一块玩完。 秦音道:“这是个好办法。”任他们查账本也发现不了什么问题。 “是吧!这个方法是我想出来的。”洪如如得色。 秦音浇冷水:“不过,人家要强制你开门迎客,你要怎么办?” 是哟!他们家收入这么少,一定有问题,不查到底才怪。洪如如笑不出来了,拽住秦音的胳膊,说:“你有什么办法?” 秦音神秘一笑:“等。” “等什么?” “等时机。” 第17章 大赵北边完全沦为乱贼的天下,逼得朝廷南迁万里,才得以安稳。刚安顿好的南赵朝廷,便迫不及待地向子民征收赋税,以安世家权臣的心。 催收令下发至各郡各县,并有明确的任务,不能完成者,丢掉头顶帽子是小事,抄家灭族才是灭顶之灾。 上郡比别地繁华些,是历朝历代战乱波及不到的地方。是以,这里的赋税向来比别地的繁重,本次也不例外。 城中百姓还好,可怜的是城外的百姓,一年到头竟半点存粮不能留用在自家,还要再交一次赋税。现在,城中到处是头上插着草标卖儿卖女的父母。 “好可怜哦!”洪如如坐在茶楼上,看着窗外凄凉场景,狠狠地叹一口气。 秦音附和:“太可怜了。” 洪如如坐正,说:“音姐姐,我想帮他们。不如,就卖下他们,到店里干活,或者让他们做点别的活也行。” 秦音摇头:“你帮得了他们一次,帮不了他们一世。他们的命,不在你我手中,也不在他们自己手中。” “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 说话的功夫,楼下已经冻死了两个未着赤缕的孩子。 “我受不了了,我要去救救他们。”洪如如起身便走,她见不得母亲失去孩子。 秦央拦住她,洪如如转身说:“你不去,不能阻止我去。”秦音示意秦央放开她。 楼下斜对面,两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紧紧抱着孩子的尸体,阻止别人的抢夺。 昨夜又下了一夜的大雪,没了食物的人,什么都敢吃。大多数孩子的命,在乱世饥饿下,成为部分人的口中粮,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一碗热汤送在两位母亲眼前,两位母亲表情反应一致,夺过碗便咕咚着往下吞咽。趁着她们松懈之际,怀中的孩子迅速被附近徘徊寻找食物目标的人拽走分食,亦无察觉。 “你们......”洪如如说不出话。眼前的场景给她的震憾太大,她反胃般地找到某个墙角处,大吐特吐。 一块丝帕出现在眼前,她抬头:“你是不是知道他们会这样做?” “是。”秦音回。 洪如如苦笑:“是我太天真了,害了两条人命。” 秦音扶着她回茶楼,抱着她安慰:“不是你的错,她们本来就活不过今天,她们的孩子亦是。” “有没有法子救救他们?我知道你能行的。你去年冬救过多少人,今年也一定行。”洪如如自她怀中起身说。 秦音仍是摇头:“不是不救,是不能救。你没看见,只有我们店铺附近聚有大量的饥民。这是一个陷阱。” 洪如如用手擦干眼泪,说:“是谁?我要是找出他,一定狠狠地骂他。” “骂谁?”一道柔和男声适时响起。 洪如如整理一下仪容,快速坐正。 “扶桑公子。”秦音打声招呼。 扶桑坐在侧对面,仍是扇子遮住大半脸面,只余一双宛转多情的眼睛露在外面,洪如如的身子越发的僵硬了,不自在地撩着头发。 “扶桑公子今日来,有什么要事吗?”秦音问。 扶桑淡然道:“几日前,我托洪姑娘的手,向嫂夫人献上的黄玉,可还满意?” 洪如如口中的故人是他,秦音回:“很满意。黄色的玉很稀有。” “满意就好。这玩意儿有价无市,一千两卖给你,不吃亏。” 秦音很想揍人。 “所以,你来只是告诉我,玉很值钱,卖给我是亏本生意。” 扶桑:“我可没这么说。毕竟,我是一个良善的人,见不得有人遭难。” 秦音:“可我听如如说,玉是她花十两银子卖下,扶桑公子已经窘迫到如此境地了吗?”逗着她很好玩? 扶桑承认:“是啊!我一路南下寻找好友,本想找到好友接济一二。不想,我的好友,也就是你的夫君,不记得本公子。想寻嫂夫人你直接开口借钱,不太好张口,只好假借洪姑娘的手,把曾经得到的一块黄玉,转献给嫂夫人,获得一笔大钱周转。” 怪不得今日穿的这样招摇,像齐辰信中提到的花蝴蝶,秦音心中吐糟。 扶桑问:“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得到这玉?玉又是什么来历吗?” 秦音等的正是这句话,回:“反悔了?想要赎回它。” “你真的不好奇玉的来历吗?”扶桑再三询问,他说:“前朝以黄玉为传承,他人不得擅自拥有。今有佩黄玉者是为正统的说法。据我所知,十五年前,前朝太子一脉尚存人间。五年前,前朝太子之子庆,被齐氏发现死于箭下。秦庆育有一女,出生在前朝覆灭的前一天。” 秦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扶桑压低嗓子继续往下讲:“一年半年前,杨家村先后出现一对被水冲下来的青年男女。男叫齐辰,女闺名一个字音。如没记错,秦庆之女出生第一天,已被赐名音。” “你想说什么?”秦音不是一年前的小女孩,喜怒于形。 扶桑:“我在找一个人,她是这片国土未来的希望。我爹在她出生的时候,为她批过命。说什么来着?” “她是皇星,拥有皇命。”秦音接口。 扶桑:“对,就是这句。”他张大眼睛,上下打量她。 秦音对着他摇头叹气,那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轮到扶桑满脸问号。 秦音:“你到郊外的寺庙道观走一走,十个大师批命有五个都是这样说。” 扶桑看向洪如如,洪如如点头。 “所以。”秦音站起身,对着两人说:“你爹的话不可信。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们聊。” 走出厢房,秦音几乎是落荒而逃。一个外人知道秦氏这么多事,又对她调查入微,难怪秦氏连最后的藏身地都保不住。 到家,齐辰的信又再送到。秦音打开一看,又是些无聊的话,随手扔在一旁,懒得理会。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第18章 秦音独自坐在会客厅里已经很久了,久到外面的雪停停下下三次,她的脚冻的麻木没有知觉。 这里是郡守的后衙,她还是心软了,跳进别人的陷阱中。 门外阴沉的很,看样子,雪还得下。她悄悄地动动身子,活动活动脚腕,旁边负责照看她的老妈子死死盯着她,杯子里的茶水早凉了,也不去续一杯热的,就那样站着不动。 “哎呀,我来晚了,齐夫人不要见怪。”王郡守笑眯眯地从门后走进来。 秦音起身说:“不敢。” “坐坐。”王郡守坐在主位上,说:“今日叫齐夫人来,就是想请齐夫人帮个小忙。你看,今年的雪灾比往年的严重,朝廷因北边战事吃紧,拿不出多余的钱财助本地的百姓躲过雪灾。本郡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治下的子民冻死饿死不是。” 秦音适时奉承:“郡守大人一心为民,城中百姓有目共睹,他们必定会感恩戴德,时时为大人祈福念经,祝大人福乐安康、步步高升。” “正是因为如此,本郡心中常犯愁。”王郡守面上带忧说:“雪灾愈来愈严重,不止城中百姓多有人冻伤冻死,城外百姓亦不惶多让。身为本地大父母官,本郡的心中难受的紧。不得已,本郡想出一个下策,请城中的乡绅豪商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尽量资助百姓过完这个寒冬。 上郡不是什么繁华地,城中乡绅有限,财力也有限,无奈只好向本地的豪商伸手。本郡知道,世道艰难,活着不易,尤其是做买卖的商人,一个不好,连人带货就得交待在某个地方,某个人手里。可是本郡也是没办法不是。 今日,找齐夫人来,就是看在齐夫人救济百姓大方的份上,请齐夫人多多帮帮本郡,帮帮本郡的百姓。齐夫人与您夫君的大恩,我会让人写成一段佳话,让百姓一直铭记在心,齐氏所有店铺税赋减半,齐氏的货物入城,我会交待下去,另开一城门,专供齐氏货物进出。你看本郡提出的这个条件怎么样?” 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秦音还能怎么着。当初选择救人时,她就已经想好后果了。她道:“郡守一心为民,我很感动。有王郡守您的话,民妇也可大胆拯救受难之人。只是,民妇怕太过出头,有心人想要借此大做文章,说郡守你不配为官,竟让一个商人抢尽了所有的功劳。把拯救百姓的功名安在民妇夫妇两人头上,反而令王郡守您进退两难,在为官途中无所建树。” 王郡守摆手:“哎!本郡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你放心,本郡不会让那些吃饱闲着无事的学子一个闹事的机会。你尽管放开手去做,有什么事,本郡在后面撑着。” “多谢您的仁义。时间不早,民妇该回去了。” “王管家,替本郡好好送送齐夫人。” 走出郡守府衙大门,秦音回看一眼,只觉内里敞开一张大口,肆意吞噬着任何走进去的人。 “主子,他是不是朝你开口要钱?”秦央看着她面色不好,问。 秦音摇头,坐上马车,透过透明的窗纱看向外面来来往往的稀疏人流,以及靠在墙边倒在地上□□的乞丐。 “你是皇星,拥有皇命。恢复秦氏正统,拯救天下万民的责任全在你身上。阿音,你怕不怕?” 五岁的她大声回着不怕。十岁的她,亦是如此。 她不是害人的灾星,而是救世的皇星。从跳下悬崖的那刻,就已经确定好自己的路,不是吗? 秦音问:“阿央,你说阿昭还活着吗?” 秦央肯定地回:“她是叛徒。” 她是叛徒,打碎秦音心中的坚持。秦昭是她在大街上随手所救,陪伴了她最无助最惶恐的那段日子,亦把她从地狱里拉回人间的人。她不信,她不信秦昭会是那个内应,是齐氏早先算好,安插在她身边的人。 秦音:“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她保护阿奴死了?”这样才可能解释得通,秦昭的杳无音讯。 秦央:“不可能。我带着人翻遍了湖心岛的每一寸地方,都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她不是叛徒,根本解释不通。主子,秦昭的来历本就很可疑,她不是齐氏的人,很可能就是陈氏预先安排的人。” 秦音问:“你到现在还怀疑陈氏有背叛之心?” 秦央给出理由:“能随意出入湖心岛,只有表公子一人。以表公子的敏感身份,先家主不可能不安排人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想要彻底掌握湖心岛的一草一木,每一处机关,必有个熟悉此地的内应,为他提供帮助。秦昭是主子你身边的人,你不在的时候,秦昭在做什么,主子可有了解?” 这个问题,难住秦音。她那时候,爹爹的死,占据她所有的心神,满心满眼都是夺秦氏的少主权,与秦丰一较高下,哪里有空去关注其余的人与事。 她沉默,秦央说:“秦昭还活着,可能变换了一副面孔出现在咱们面前,咱们也识不出来。” 地牢中,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影,从身体的曲线可以判断出,这是一个女人。 地上蛆虫老鼠爬来爬去,人影随手一抓,塞进嘴里吃下去。 “姐姐,阿昭什么都不会说的。”人影每隔一段时间,重复说着相同的话。似乎说出这句话,给了她力量似的。 有人打开牢门,把人拖去行刑架上,行着酷刑,问:“说,宝物在哪儿?秦氏的黄玉在哪儿?盐庄在哪个地方?” 秦昭习惯了,只要再坚持一下下,她就可以逃离这个地方了。这次,她又被打个半死,身上的伤,好了裂开,反反复复。 “姐姐,阿昭要来找你了,你一定要等着阿昭去救。” 那年元宵夜,姐姐拉起她的手,认她为妹妹。同时,她也亲眼见证姐姐的父亲死去。她守在姐姐的床边,看着姐姐滴水不进的模样,便使劲掰着她嘴,喂她水喝,她们也只有水喝,她活她也能活。现在,湖心岛没了,姐姐又该多伤心失落。 秦音猛地睁开眼睛,她梦见秦昭正在受苦。睁开眼,满屋子漆黑,她才知是一场梦。梦中一切是那么真实,真实到令她害怕。 深夜中,有人敲窗,从窗缝处塞进一封信。 这是秦丰的信。齐辰的信从不会半夜送进来,他特意嘱咐过。 远在偏南方的齐辰,白日被本地有经验的老农围着问问题,好不容易捱到晚上,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生产的鱼酱,已成为本地的一大特色。关键是便宜又好吃,还能抵御一下饥饿,没有不爱的。 南方地区,别的没有,就是鱼特别多。齐辰特别想要找到的鱼,是他在杨家村里打捞上来的那种泛着金色的小鱼。 这种鱼,他在前世的时候,听人说营养丰盛,价值极高,但对水质的要求也极高。他在杨家村呆的那几天,打不着大鱼的时候,吃的就是这种鱼。杨家村的村民们,嫌这鱼刺多肉少,处理起来费事,拿出去卖,太小卖不上好价钱,导致这种鱼在杨家村特别泛滥。 那天在街上卖给那个管事的人,也算是他做的一件善事,希望能帮助杨家村的村民们改变固有的认知,发家致富。不知道杨家村的村民们,是否已经被这种小鱼引起重视了呢? 一年半前,离杨家村不远的县城,冯管事提着三条瘦弱的小鱼回府,差点没被管事娘子骂得以头呛地,指天指地发誓,证明自己绝没拿回扣。 当三条小鱼被做成佳肴端上主子们的桌子,毫不例外地被此鱼鲜美的味道俘虏了。再听厨房管事娘子对鱼的来历,说的神乎其神。 于是,在太阳底下泛着金色的小鱼,便成了当地有名的传说,鱼的价格被一抬再抬,杨家村因此成为神仙历劫必去的风水宝地,引来大量游方学子前去参观。 如果齐辰在这里,一定会大笑三声,表示故事都是他杜撰的。为了绕过杨氏父子,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他算是用尽了全力。 灯火下,齐辰打开信纸,提笔写道:我又新做了一批鱼酱,已经派人给你运送过去了。我听说你那边日子艰难,你真的不打算南下吗? 开个玩笑话而已,不要当真。 鱼酱可以当饭吃,送给那些饥民可以顶个水饱,至少能让他们捱过今年冬天。御寒的衣服,我这边暂时没办法处理。不过,我已经找人做了大量的纸衣纸被,随鱼酱一块运送过去...... 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你还缺什么,写信告诉我,我给你找来。 天冷了,你注意多穿保暖的衣服。 齐大说快过年了,得置办点年货送回去,这事我就交给他去办了。车里夹送的东西,应该就是他置办的年货,如果不满意,不喜欢,送给需要的人,我不介意。 还有,那个人还在纠缠你吗?若是有,叫秦央狠狠削他一顿,我记得秦央的功夫很好的。 就到这里。提前祝你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事事如意,梦想成真。 又是一口气写完,齐辰搁笔一看,觉得自己有文学方面的天赋。前世上学的时候,三百字的小作文,愣是憋一个小时也写不出个啥来。现在给人写信,瞧瞧,不到十分钟就是四五百字。 “公子,又在给夫人写信?”一无所知的齐大提着灯进来,丝毫不知自己在自家公子的信中,是个啰嗦的老妈子形象。 这不显而易见的事。齐辰轻笑一声,封信。 “公子,不是我说你。你派人过去把夫人接过来,不就万事大吉了,省得三天写一封信,五天送一批货回上郡。若不是夫人机智,设了信使来往两边,你这信指不定得送到啥时候。”齐大挖苦。 齐辰瞪眼。 齐大习惯了,说:“公子,你瞅瞅你这样子,越来越像个,怎么说来着?”齐大拼命想,该怎么形容他公子目前这个状况。 齐辰扔过去一本书,说:“教你不好好认字,说到关键时刻,想不起来怎么用词了吧!给你一天时间,把上面的字认全。到时候,少认一个字,哼哼哼!” 齐大哀嚎,扑过去抱着公子的大腿说:“我就一护卫,认字就免了。以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不有二话。” “当真?” “比金子还真。” “哦!那不认字了。” 齐大大喜。 齐辰又说:“背书,把上面的字背全也算数。” 齐大委顿:“有什么区别?” 齐辰:“区别大了。认字,你得看着这个字。背书,完全是我教你一句,你记下一句,我教完了,你也背完了。是不是很好?” 齐大点头。 齐辰笑眯眯地摸着齐大的头,每天看着齐大在他手中吃瘪也是一件乐事。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齐辰:会背了吗? 齐大:会了。 齐辰:从头到尾背一遍试试。 齐大:?不是你说,你教一句,我背一句,你教完了,我也背完了。 齐辰:是这样没错。所以我刚才问你,会背了吗?你说会。我叫你从头到尾背一遍有什么问题? 齐大:没有。 齐辰:好,开始吧! 齐大:??? 第19章 齐辰的信与货适时送到秦音手中,解决了她燃眉之急。送来的鱼酱,她分文未取地发送给城内城外需要避灾的百姓。按齐辰信中所教,她在城外搭起几座坚固的棚子,里面垒起火炕,把流民聚在一块,按男女分开,女教她们编织一种头绳,男教他们建造工事。 城里城外流民的事,就这样解决掉,王郡守很是大力地表扬了秦音一番,秦音客气地回,都是夫君的功劳,并从王郡守手中,以极低的价,卖下城外的一大片土地,用来安置各地涌来的流民,督促他们建造庄子。 王郡守巴不得她这么做,给自己仕途添助力。但是,他可不是好糊弄的人,秦音救济流民,出现在民众面前的人,必须是他,秦音不能露面。这样,流民们只会对他感恩戴德,不会记得齐氏夫妇是谁。他也不用担心,有人蛊惑这群流民造反。 上郡城外的流民们,齐声歌颂王郡守的仁心仁德,传到朝中,又被大力赞扬了一番,赋税提高到一个新高度,叫上郡城的百姓们有苦难言。 上郡城开始进入南赵朝廷的法眼,成为南赵朝廷搜刮钱财的钱袋子。 “又要交税了,唉!”城中百姓看着城墙上张贴的税榜,垂头丧气。 另一人接口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难呀难!若是前朝还在,哪里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一个老人挤在人群中,小声嘀咕。 众人听了,心中不约而同回想起十六年前,自己过着的好日子,对比现在,还叫日子吗? 尽管说的声小,还是被守榜的官兵听见,正要拿老人回去审问与前朝是什么关系,只听一句极具穿越力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朵:“慢着。” 周遭的人自动让开位置,好让来人顺利通过。 “你是?”来人以扇遮面,衣服华贵,看身形俊秀挺拔与旁个不同,是个大人物,守榜的官兵不敢太放肆。 扶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老伯,刚才说了什么。” 两官兵与之对视,抓着老伯的手不自觉地放松,问老头:“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我没说什么。什么也没说。”老伯矢口否认。 扶桑:“听见了没有,这位老伯说他什么也没说,还不放人。” 两官兵面面相觑,还是不确定地说:“我们明明听见这老头提起前朝,我们怀疑他与前朝有联系。” “是吗?”扶桑问周遭百姓:“你们听到老伯,说出前朝两个字吗?不要说假话哦!小心你们都被打成叛贼的同伙。” 他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围着看热闹的百姓,可不想引火烧身到自家头上,遂开口:“我们都没听见老伯说话,差大哥,你听错了。” “听到了吗?听清楚了吗?”扶桑对两官兵说。 两官兵松手放人,各自挠挠后脑勺,争着向扶桑赔罪:“听清楚了,谢贵人提醒。” 扶桑空着的手指向老伯,说:“你们该道歉的对象是他,不是我。” “是是是。”两官兵哈腰转向老伯,说:“对不住,是我们俩没听清,还请担待些。” 老伯挥挥手,表示自己不介意,再去看扶桑的位置,发现贵人早已离开。老伯心中存了感激之心,回去之后,对着妻儿老小,又把街上一幕讲给他们听,被老妻训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罢休。 无人的时候,老伯翻身向里对着墙壁,说:“前朝的少主子还活着,我这把老骨头,上了战场还顶点用。老伴儿,家里就交给你啦!” “呸!正经日子不过,跑去当什么兵,看人家要不要你。这事想都别想。”他老婆给了他一脚。 “好好说话,动什么脚啊!”老伯揉着被踢的脚说。 “哼!再提上战场的事,老娘非踢断你的脚。” “好好好,我不提。”老伯败下阵儿。心中有个念头,他要去见一见今日帮他的贵人。那天在茶楼,他没看错,也是这位贵人提起前朝的事。贵人跟前朝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帮自己,难道认出他是谁了吗? 扶桑今日做了一件好事,特地向秦音炫耀,说:“怎么样?我帮了一个提起前朝好的老伯伯。是不是特别感动?” 秦音看着他说:“你大晚上跑过来,就是说这件事?” “对啊!” “秦央,送客!” “别别别。我还事要说。”扶桑看了一眼秦央:“你叫这丫头出去,我才能说。这可是一个大秘密哦!” 秦音定定地看着他。 “好吧!”扶桑拿她没办法,道出自己发现的秘密,说:“我看见卫老将军,就在大街上。” “卫将军?卫北斗?”秦音神色巨变,重视起来。她记得这位老将军,是秦氏的名将。但凡他出领的大军,通常十仗九胜。如果他还活着,今年已是六十花甲了。 十六年前某天,卫老将军突然向她先祖父请辞,之后,秦氏在朝夕之间陨落,与卫老将军的离开,有着莫大的关系。 没有卫老将军镇卫的秦氏,等同于失去牙齿的老虎,没了威慑力。至于卫老将军,为何突然请辞,众说纷云,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一直观察她神色的扶桑,叫她:“秦音,你认识卫老将军?” 秦音差点脱口而出,认识。她改口:“卫老将军的大名,谁没有听说过。还有,我姓周,不姓秦。” 扶桑:“这是连姓氏也不承认吗?前朝庆皇子娶的皇子妃,好像是姓周,我没记错吧!你叫周音也对。” “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秦音取出防身匕首,刺向他的脖子。她终究年轻些,没沉住气。 扶桑气定神闲,丝毫不被致命处的匕首威胁,说:“我是您最忠诚的追随者。为了确定你是不是我要守护的人,我必须出面试探,确定真假。若是你承认,我就是你的左臂右膀;不承认,我此后再也不来打扰你,我们之间的合作就此作罢。” “合作?”秦音倒是不知道自己与他之间有何合作,除非...... 扶桑:“你铺向北边的货,没有我在其中周旋,你的身份早暴露了。” 秦音放下匕首,说:“我早该想到的。”洪家突变态度,洪如如向她坦诚,说出信任、忠诚的话,已是向她表明她的身份有泄露。可是那个时候,她在为北边筹钱,虽有多留意洪如如的动向,未敢交托所有的底,也大意地没去琢磨洪如如话中的不对劲。 扶桑又道:“你前脚出了杨家村,后脚就有人追踪过去,拿着你的画像向杨家村的村民打探消息。齐辰比你早消失几天,当我追踪到杨家村的时候,正好碰上这伙人。我悄悄地向杨家村的村民问过,村里捞起的那个男人正是我要找的齐辰。 至于你,我暂时能想到的就是叛贼的女儿。我一路跟在你们后面,为你们斩断所有的痕迹。但是你们太耀眼了,我为你们伪造了新的身份,依然不能遮盖你们的真实身份。现在,知道你身份的人,越来越多,上郡城已经不太安全了。” 秦央:“齐辰没走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见他?” 扶桑:“我正要见他,家里来人叫我回去有事商量,我只好托洪家照看。贾青,我劝你们不要和他走的太近。此人心胸狭窄,有利就上,无利也想着法子捞一笔。早点与此人划开界限,对你对齐辰都好。” 秦音疑惑:“你要走?” 扶桑:“是。我已经向王郡守亮明我国师之子的身份,你是我的义妹,让他暗中派人好好保护你。” 事情可没他讲的这么轻松。王郡守当了这么多年的郡守,就算扶桑是皇子太子,又怎能切实的威胁到他。若不是扶桑手中握有王郡守的罪证,王郡守怎肯乖乖的听话。 “有什么问题,趁我现在还在这里,赶快问。过时不候哦!”扶桑心一轻,老爹交待的事,总算一起办完了。南边的事了,该换去北边捣乱,不,是支援了。他这天生劳碌命! 事情比秦音想象的还要糟糕,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周身也尽是秦氏的人,在暗中守护,城内城外都安排上自己的人,就万无一矢了。 她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的身份?” 扶桑回:“一年半前,剿杀秦氏余孽的事,在朝廷里引起轩然大波。湖心岛的水域看似很大,流向各地的都有,只需要把它的支流逐一搜索,很难不查到你的身份。你知道的,斩草不除根是个大患。在水里没找到你的尸体,他们一定不会放弃。 这一搜寻,到是巧了,齐辰没死,那些人又急了。你跟齐辰现在就是站在一根木板上的两只狐狸,谁也不能离开谁,一旦一个跌落水中,另一个必定独活不了。” “齐辰是谁?是否是齐三公子?”秦央问。 扶桑:“他会亲口告诉你家主子,他的真实身份。” 哼!查他的身份,总被左右阻挠,现在又想耍着她们。秦央脱口而出:“秦氏覆灭,国师不管。赵氏上位,国师仍是国师,地位更加尊宠有加。你是国师之子,我们怎么信你?” 扶桑:“我已经用实际行动,向你们证明了我的忠诚。不管如何,我雪家对秦氏的心从未变过。哎呀!央妹妹,你说话终于有点腔调了,可喜可贺。” 秦央恢复面无表情,平静无波地说:“你的话,破绽太多,我们不信。主子,我现在赶他走?” 秦音点头。 扶桑被推搡着往外走,边说:“齐辰回来了,向他说一声儿,千万别信他二哥的话。你们夫妻俩好好过日子,不要吵架,也别信外人的胡说八道,尤其是那个贾青。还有,任何时候,都要记得你肩负的使命与责任。” 第20章 夜深,秦音手握麒麟黄玉,躺在床上思量。 她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她特别的考量,才决定走下去。与齐辰结为假夫妇,利用他的赚钱能力,为她铺造一条重返宝座的路,亦是她前后思考了几天的结果。 他是谁,她早已无所谓了。能为她用则用,不能用只好送他去死。 扶桑以为他自己掌握一切,掌握她所有,其实都是她想让他知道的。早在洪家态度转变,洪如如说出庇佑她的话,她就调查了洪氏的一切。 她不止有他爹留下的势力,还有她娘为保护自己的孩子,留下的另一股暗中势力。湖心岛出事以后,她现在谁也不信,她只信自己。 卫老将军本中她第一个试探对象,不想先引来了雪氏。 秦氏之所以能传承千百年,靠的不只四大世家。雪家与卫家在其中起的作用也不小。 她记得爹爹曾向她说过,有关雪氏守护秦氏的事。 秦氏成为正统,坐上宝座时,加封献上国宝黄玉的雪氏先祖为国师,雪氏承诺会一直守护秦氏。此后,雪氏代代长子为国师,直到秦氏灭绝,雪氏不再担任国师一职为止。却在十六年前,背弃承诺,改拥赵氏为帝。可见,先祖的承诺到了下一代,不一定作数。 卫家先祖出身贫寒,是秦氏祖上慧眼识英雄,一手提拔卫氏成为将门之后。十六年前,卫氏突然反悔与雪氏一模一样。 十六年前,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令两个秦氏最大的支柱,一朝之间毁诺,她一定要查清楚。只有破开谜团,她重新拥有这两股隐藏的力量,秦氏复朝才指日可待。不然,凭她手中微末力量,输送给秦丰再多的钱财物资,秦氏依然败北。只民心一项,秦氏就已然输了。 北方的战事已然胶着,秦丰有点安于现状,依赖表兄陈思忧的策略。军师提醒:“主子,我们不能大意,陈家不可信,陈思忧更是不能信。要我看,咱们就痛痛快快地打上几场,握住北方的地盘再说。” 追随秦丰的几大首领,也是如此劝。奈何秦丰被陈思忧勾勒的长远假象迷惑太深。 他以为自己只要与赵氏大军在北方胶着,令南赵朝廷头痛,源源不断地向北输送大量物资,消耗着南赵的实力。等南赵实力被掏空,两人再联手率军南下,使南赵无力回天。一切水到渠成,不用消耗他太多的实力。 秦丰不听劝,说:“打一次仗,损兵折将,死伤无数。不如安抚百姓,赢得民心,壮我秦氏声誉,士卒上了战场也能士气大增。” 众人听了摇头,说:“民心固然重要,但是天下,仍是以强者为尊。强者有仁心,自然是民心所望。大王,不能再犹豫下去了,马上就是年头,再蹉跎下去,于秦氏就大大的不利。” 秦丰烦了,说:“此事我再想想。都出去!” 桌上是南边来的信,他拿起折开一看,便烦燥地放在一旁。秦音信中所说,与这些人一样,叫他拿住北方,南边的事先不用管。 眼看,南赵朝廷被他消耗的差不多,开始搜刮起民脂民膏,引起百姓怨恨。现在对北边的赵氏大军发起攻击,不等于前面所做的一切假象,都白费了。 “来人,传令下去,拔营向前行进一千米。” 军师忙跑进来,恭喜他终于想开了。 秦丰扯动嘴角,一手痛苦地揉揉额头,但愿他们说的都是对的。阿音,这次我听你的,下次,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北边打起来了,大量百姓南下,给南赵朝廷增加了不少压力。 这一打就是几个月的不休止,直到来年春,还没结束。 相对北方的不安稳,南方就繁华安稳的多了。南方的百姓如今吃食多样化,更有许多未见未用过的方便物事,供他们挑选。 像什么折叠板凳、折叠桌椅、厕纸啦,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有代替饥饿的鱼酱出现,饿的时候拿水煮一煮,贼顶饿。 但凡有齐氏店铺出现的地方,必定会引起民众的哄抢。 齐辰在偏南的云郡,已是当地有名的大人物。当听到他要走的消息,好些百姓夹道为他欢送。他厂子里的员工,更是舍不得他走。 这些人都是当初跟在他车队后面的流民,现有了正经的生活,也在当地娶了老婆生了娃。没有齐辰,就没有现在的他们。 大家摆出阵仗,热闹地送别齐辰。 “公子,你可一定要回来啊!我们大家伙都等着呢!” “你放心,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也不会偷懒的。” ...... 无论大家说什么,齐辰都是好好好的说辞。他现在的心早飞了,巴不得现在走,晚上就到上郡。 他写信给秦音,说了会在来年二三月份的时候到家。不知道她会不会去城门口接自己,齐辰一边向众人挥手告别,一边脑中想着事。 齐大凑过来,小声在他耳边说:“公子,你真不怕他们闹起来,把你辛苦建起来的厂子拆了?” 齐辰肯定道:“他们不会。”流民中有好些不错的苗子,他用来建立自己的护卫队。这些护卫队,日日训练,配置齐全,关键的时候,不亚于一支最凶猛的军队,就是海盗来了也不怕。 好吧,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齐大不再问下去了。 过完年的第二天出发,一行人走了差不多两月,才回到上郡城。站在城门外,齐辰发出阵阵惊叹:“一年不见,我都快不认识这里是哪儿了。” 齐大接话:“可不是。我还以自己走错了地儿。这哪里是上郡城,分明是王城才有的规模。” 一年前,上郡城,城门破旧,还只有两个小门供人进出,守城官兵是有力无气。一年后,城门威风凛凛地立在眼前儿,四个城门口依次开放,守城官兵威势刚猛,百姓排队进出城,没有吵闹。 守城一小将领看见齐辰一行人,驻在远处观望,特地上前一问:“请问是齐家掌柜的货吗?” 齐辰一愣,回:“是啊!” 守城官忙行礼说:“那你就是齐公子了,郡守吩咐过,见着齐公子你,一定要恭敬。” 哦吼,他还有这待遇。齐辰回礼:“不敢当。” 守城官伸出请的姿势,说:“这边请。”中间最大的城门打开,供齐辰的货物入城。 “齐大哥,齐大哥。”有人在后面喊,是个女声。 “去去去,哪来的叫化子,一边去。饿了就去城外十里地,领活干。”城门小兵训斥。他们最见不得又想饭吃,还不干活的流民,净指望天上掉馅饼。 齐辰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便回头瞧了瞧。齐大说:“公子,你认识她?” “可能。”齐辰走近叫化子。守城官护在他前面说:“齐公子,小心这人不安好心。”他是好意提醒。齐辰回:“无妨,我去看看。她可能是我认识的人。” 走近了,女叫化的声音更清晰了,她抓住齐辰的衣服喊:“齐大哥,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晴晴。杨家村的晴晴。” “晴晴?”齐辰惊愕:“你怎么在这儿,成了这副样子?”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齐辰带着她进城,与等待在城门口的秦音相遇。他现在满脑子是杨晴的遭遇,顾不上对秦音诉说一路见闻,以及在城门口见着她时的欣喜。 两人带着她回齐宅,换洗过后,做了一大桌菜来招待昔日的救命恩人。 “你们成亲了,恭喜你们。”杨晴还是那个活泼性子,吃饭爱说话。 “不说我们,先说你。杨家村是不是出事了,你怎么一副逃难的样子?”秦音问。若因她在杨家村呆过,便害得杨家村一村人冤死,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杨晴。 “没有的事。”杨晴咽下手中的肉,说:“我是偷偷从杨家村跑出来的,趁我爹跟我哥不注意的时候。” 齐辰教训:“杨大叔跟杨大哥还不得疯掉。” “我不管,谁让他们不叫我跟你们一起走。”杨晴任性。 秦音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杨晴:“我想在你们这里暂住一段日子,然后我再想想有啥事可以做。” 齐辰:“这个没问题。不过,我得写信给杨大叔捎回去,叫他知道你在我们这里,不用担心。” 杨晴阻拦:“不能写,你写我在这儿,他还不得找过来,叫我回去嫁给一个死胖子。我才不。” 秦音明了,原来是逃婚。 齐辰坚持:“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我送你回去;另一个是我写信给杨大叔。你选哪个?” “嗯~”杨晴瞪着他,说:“我都不选。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们,我才不要回去,也不要跟他说我在这里。我要过好日子,有丫头伺候,有穿不完的衣服,戴不完的首饰。你敢告密,我就走,离开这里,离开你们,一个人随便走。” “你赢了。”齐辰败下阵。 秦音已经给她备好了房间,说:“你的房间我已备好。府上的仆人,你随意使唤。” “啊,还是音姐姐你对我最好了。”杨晴扑过去抱住秦音的脖子,还在她怀里蹭了蹭。 轮到齐辰羡慕地干瞪着眼。 第21章 安顿好杨晴,齐辰才腾出空跟秦音说上几句话。就是他不找,秦音也会找他问,他那边近况。 “那个,我有份礼物要送给你。”齐辰一手背后。 秦音笑的温柔,说:“什么礼物?” 齐辰说:“你闭眼。” 秦音照做,齐辰把背后的手,放在前面,说:“可以了。” 一只手工缝制惟妙惟肖的缩小版北极狼,出现在秦音面前。 “这是什么品种的狼,我从来没有见过。”秦音好奇接过。她没见过狼长什么样子,过往也是从爹爹的只言片语中了解,狼跟狗的不同。但不妨碍她,对狼的辨识。 齐辰忐忑的心安定,说:“它是北极狼,生活在最北边,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那里的夜晚有二个月那么长,二个月后太阳才会再次出现。” 好神奇的地方,秦音一下子被吸引了。她问:“二个月才出现一次太阳,那里的人要怎么活呢?” 齐辰拉着她坐下,慢慢给她讲:“那个地方太冷了,没有人类生存,只有动物。那里还有一种光,可以变幻成各种颜色,在天空中绽放。你想象一下,漫长的黑夜,天边绽放的光芒,绿色的、红色的、黄色的相互交织缠绕,快速变幻,是什么感受。” 听着他的形容,秦音闭眼想象:星空的夜晚,天空泛出光芒,各种颜色缠绕在一起,变幻成各种形状。她睁眼,说:“果然是一个好地方。那么冷的地方,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齐辰:“我做梦去过一次。下次,我带你一起。” 秦音明显不信,认为他在诓自己,说:“梦,还能一起做?” 齐辰:“我告诉你,梦可以分为很多种,别人也能入侵你的梦,探听你心中最不愿说出的秘密。这叫入梦术,掌握它,你可以在别人的梦中任意畅游。” 秦音知道他语出惊人,但这次真的吓到她了。她离他远些,问:“你,你会吗?” 齐辰:“不会。可我能控制自己的梦,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秦音抱着毛绒绒歪着头看他,莫名可爱。 齐辰:“你今晚做梦的时候,想着自己是梦中的主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当你在梦中遇到危险时,你的潜意识会自动阻止你前进。你试试,很好玩的。” 秦音点头,对手中的毛绒绒爱不释手。她举着毛绒绒问:“你的梦中除了它,还有什么动物?”原来一个梦,有这么多学问,她长见识了。这个齐辰,身份不简单,懂的还蛮多。若他是个普通人,她一定会收他做自己的手下,每天给自己讲有趣的故事,挺不错。 齐辰前世没追过女孩子。所以,他对女孩儿喜欢什么不太清楚。不过,有一句,他是知道的,女孩儿大都对毛绒绒毫无抵抗力。幸好,他没听齐大的话,送她什么漂亮的贝壳、珍珠点缀的首饰之类。看吧!毛绒绒,才是俘获女孩儿,拉进彼此距离的关键。 他回:“还有很多。待我有时间了,一一讲给你听。我不在的时候,看你信中说,有个男人对你纠缠不休,他人现在在呢?” 追女孩子,不能心急,不能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要慢慢的透露出去,引起女孩儿对你的好奇心,进而发现你这个人与众不同,一颗芳心不就暗许了嘛!齐辰已深觉,自己是恋爱方面的专家了。 不过,还要随时防备女孩儿身边出现的第三者。那个人,可能是男,可能是女。 秦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把扶桑的话带到,观察他什么反应。她说:“他叫扶桑,是国师的儿子。他说,他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叫你不要听你二哥的话,回那个家;还有叫你小心贾青,在这里好好过日子。这是他临走之前的话。” 家?大哥?能跟国师的儿子交上朋友,原身的身份不简单。齐辰问:“他说过我是谁,我家在哪儿了吗?” 秦音:“没有。他什么都没说,除了叫你小心。你,一点都记不起你的过往吗?” 齐辰点头。 “不记得没关系。我也有样礼物送给你。”秦音说。 “什么礼物?”心事瞬间抛空,齐辰期待。 “你也闭上眼睛,我回去取。” “好。” 齐辰心中笑开了花。他明白自己喜欢她哪里了。他喜欢她的温柔细致,不娇不燥。他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儿,过着细水长流的安乐日子。 脚步声转到眼前,他听到一句:“睁开眼睛看看。” 眼前是一套丝织的男装,上绣兰花香草等物。整套衣服针脚密集,绣工齐整,在后世是一件价值不菲的手工艺品。 秦音捧着衣服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图案,就捡香草一类给你绣上。绣工粗糙,在家里穿穿还是可以的。” “不。”齐辰说:“它已经是件不错的精品了。好东西穿出去,方不负制作它的人辛苦。” “你喜欢就好。”秦音把衣服放进他怀中说:“你去试试,不能穿我再改。” 齐辰兴奋接过衣服,说:“哪用着那么麻烦,只要是你做的衣服,我觉得都适合我。我等不及要回屋试试看,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他摸着衣服,这可是女孩儿送他的第一套衣服,怎能说不好。 秦音笑的温婉目送他离开。 秦央从外面进来,说:“主子,你对他投入太多感情,于我们将来不利。” “我知道。你放心,我只是用这些小伎俩笼络他而已,我不会对他有特别的感情。”秦音看着桌上的北极狼,轻点一下它的头。 齐辰的身份不用查,已经呼之欲出了。秦音怎么会对一个仇人,产生感情。她对他只是利用,现在是,将来也是。 “这只狼?”秦央问。 秦音抱起它,捏着它两只爪子,说:“是不是很可爱?” 秦央离它远一点,有点怀疑主子的品味,说:“我不喜欢狼。” “你真不可爱。”秦音抱着毛绒绒放在脖子上说。 秦央:“......” 第22章 回屋,齐辰立马关上门准备试新衣,却被突兀出现的声音,吓掉半魂。 “公子,夫人没被你的礼物吓着吧?” 是齐大的声音,齐辰回神,训斥:“我怎么教你的礼貌,不要在人的背后吓人,很容易吓着人,知道吗?” “哦!”齐大蹿到跟前,说:“夫人没被吓坏吧?” 齐辰得意,抖着手中的衣服,说:“看到没有,这是她对我的礼物满意的表现。我送她的毛绒绒,她喜欢的很。” 齐大惊呆。公子跟公子娘果然是天设一对,脑子都跟常人不太一样。居然有女人喜欢狼,还真有人敢送。 “好了,你问的也问了,赶紧回去睡觉,不要打搅我。”齐辰推人出去,插好门梢。小伙子就是不行,怪不得在云郡的时候,没女孩儿喜欢。 齐辰脱下旧衣,穿上心爱女孩儿亲手为他缝制的新衣,在看不清人脸的铜镜前,转了几圈,自我感觉良好。 躺在床上,齐辰已觉人生快要圆满。前世追求不到的东西,今世都要满足了。 梦中,他跟她两人,在一处谁也打扰不到地方,过着安静祥和的日子。他与她追逐嬉戏,他拥她入怀,体会她带给他的美好。 日子宁静,岁月变迁,他与她的爱亘古不变,直到双双离开人生,相约下一世相遇为止。 多好的梦!齐辰梦中笑出声。 秦音今夜的梦,意外的安宁,久违的美好向她张开双手。她看见他形容的光芒,那是一种极致的美。此刻,她的心中只有安静,没有纷扰。 “美吗?”齐辰突然从光中出现在她面前,问。 她想不起他是谁,点头:“美。” “它叫极光,是北极的一种自然现象。” “极光。”她记住了光的名字。 美到极致的光芒,真是个好名字! 她看着天上变幻的光芒,试着飞到那里去,与它们共舞。 “你能行的。”他说。 一试之下,她果然能行。她在快速变幻的光芒里跳呀跳,直到天空裂开,朝着她咆哮出声,她被吓醒了。 “啊~!”杨晴在她房中放声尖叫。 “有贼人闯进来了?”除秦央,齐辰第一个赶到秦音的房间,却被杨晴抱了个满怀。 秦央喝斥杨晴:“闭嘴!” 杨晴仍是闭着眼尖叫:“有狼,有狼。” 秦音披衣起身,把桌上的狼藏起来。齐辰拍着杨晴的背,指给她看:“哪里有狼,你再看一遍。” 杨晴看向桌子,什么都没有。她后怕地巡视屋中一圈,觉得没有危险的事物,松开手拍拍心口,说:“我刚看到一只狼在桌子上盯着我,很凶。” 齐辰安慰:“幻觉,都是幻觉。夜里没睡好,早上容易眼花,看不清东西。” 杨晴心虚移开眼,梗着脖子说:“不是眼花,我看见了,它就站在这里,狠狠地盯着我。” “是你眼花,我的屋子里怎么有狼?我还活不活?”秦音出声,说:“你夜里没睡好,我理解。新到一个陌生地方睡不着觉,我也是。” 杨晴被说服,向她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她本想大早上找秦音,带她出去玩,一进门,看见一只狼站在桌子上,能不叫她害怕嘛! “我知道。”秦音安抚。 旁边站着的秦央,心中有一丢丢的安慰。杨晴的反应,才是女孩儿见到狼的真实反应,她家主子不能以常人去理解她。 杨晴这一嗓子连隔壁住着的贾青,都给吼过来,看看齐宅这边出了啥大事。 “齐哥、嫂夫人,没出啥事啊?”贾青问。 齐辰回:“没事。小孩子不禁吓,嗓子音量有点高。” 齐宅多了一张陌生面孔,漂亮是漂亮,看举止应是乡下姑娘,那身份就大打折扣了。贾青看着杨晴说:“这位小妹妹是?” 齐辰:“她是我妹妹晴晴。晴晴,这位是贾兄弟,你叫他贾大哥。” 贾青一身绸缎装备,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挂满金首饰,向杨晴张显着自己是个有钱人,非常有钱。杨晴被他富贵的外表耀花了眼,她起身,走到贾青身边,亮着眼睛说:“贾大哥,你好有钱。” “那是当然。”贾青挺直了腰身,近一年,他的身形迅速发胖,成为人人羡慕的大胖子。 “贾大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咋样才能过上像你一样的生活?”杨晴的眼睛盯着他脖子上的金链子,露出贪婪的目光。 贾青喜欢她这样直白,说:“你哥比我厉害,我赚来的钱,只是一小部分。” “我不信,我觉得你才是最会赚钱的那个。”谁有钱,谁没钱,她杨晴一眼能认出来。齐辰身上一点金的东西都没,音姐姐的头饰都是木钗,哪里像有钱人的样子。 齐辰拉过杨晴,说:“钱多钱少,现在不讨论。你今天想做什么,趁我有空,我带你出去转转。” 杨晴粘在贾青身边,说:“我今天要跟着他。” 贾青一愣,说:“好啊!晴姑娘不介意我是个大老粗,贾某一定会好好招待。” “不打扰你们喽!我们走。”杨晴的心飞扬起来,她的梦就要实现了。她看着身边身材臃肿的贾青,怎么看怎么好看、俊秀。 秦音叫了一小丫头,给了些钱,跟在杨晴后面,随时听她吩咐。 “这丫头一点不让人省心,只见过一面的人,跟着人家走不带设防。”齐辰摇头。若不是贾青是信得过,杨晴又是个不吃亏的主,他是必定要跟上去的。 秦音:“她最多是对穿金戴银的人好奇罢了。我准备给她屋子里,全挂上这些东西,让她日日看,时时看,总有厌烦的一天。” 齐辰笑着摇头,说:“你太小看她的能耐了。她何止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她要的是能够给予她这样生活的人。” 前世,他年纪不大,见过的世态却比秦音多。不说别的,就说他那对奇葩父母,生他只是个意外。小的时候,他吃百家饭长大,等到十几岁的时候,他能干活赚钱,便成了他们的钱袋子,他得满足他们无穷无尽的欲望。不然,他也不会因会猝死穿越。 秦音:“我们现在完全能给她这样的生活,养着她直到出嫁。剩下的,看她自己怎么过。不说她了,我梦到你昨晚说的光芒了,它叫极光,对不对?” 梦境快忘得差不多了,模糊还记得这个名字。 齐辰呆呆点头,她怎么知道了,难道梦中还能长见识。 秦音兴奋,说:“我很喜欢那里。” “我也喜欢。”齐辰心中说道。看着她欢乐,他也欢乐。 秦央咳嗽,秦音正色,说:“朝廷向商人征税,我们这里的生意快要保不住了。我打算离开这里,关闭城中所有店铺,去庄园里生活。” 北边一场战事,致使南赵朝廷,不断强征商人税,已经达到她无法承受的地步。小商贩在大街上近乎绝迹,来往的大小商人也不可见。可这远远不够南赵朝廷走入绝境。 正中齐辰下怀,他道:“好。” 秦音问:“你不心疼吗?” 一手打造的商铺,突然之间关门,一无所有。是个人,都会心疼一下自己的心血吧! 齐辰:“心疼什么。反正店铺该给我的钱,一文不少。反倒是你,赚的钱全贴进去。你不气吗?” 古代世界有一点不好,就是对商人不友好。一有战事,倒霉的绝对是商人,一夜之间回到从前,简直太常见了。 秦音:“气有用吗?至少我还有一个大庄园,可以遮风避雨。” 这是一步险棋,她走得很艰难,唯一指望的是北边。 齐辰:“什么时候走?” 秦音:“三日后。” 第23章 杨晴对城中的每一处地方都好奇,这里的女人打扮的好看,穿金的戴银的,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好漂亮的布。”她摸着色彩鲜艳的布料,简直爱不释手。 布店公子:“小姑娘好眼光,这是本店新到的云绸,布料光滑,颜色鲜嫩,正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公子看着捵着脖子的贾青,与跟在她身边的小丫头,眼睛笑的眯起来。这是一桩大生意,他得好好招待。 贾青:“晴姑娘,喜欢什么颜色,尽管挑,贾某付钱。” 哦,还没到手。布店公子更热情了,说:“小姑娘,你看这边还有。” 杨晴眼睛不够用了。天哪,这些布料她都好喜欢,一个也舍不得放下,她转头问贾青:“这些,我可以都抱走吗?” 贾青眼角抽了一下,笑说:“可以。晴姑娘喜欢就好。” 小丫头没插上话,继续跟在杨晴身后,替她抱着其它东西。 杨晴指着看中的颜色说:“我要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她指了一堆。 “钱公子,麻烦你把这些布料送到城西的齐宅去。”贾青付钱道。 “您放心,绝对给你一个不落地送到。”做成一笔大买卖的布店公子,笑的合不拢嘴,头点的很是痛快。 杨晴继续向一个店铺横扫过去,没注意脚下一绊,差点摔倒,是一位贼俊俏的公子扶了她一把。 “小心。”年轻男子说,声音很是温柔。看清她的面容,年轻男人惊了一下。 杨晴快速扫过一眼,手中的扇子镶着一大块金子,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脖子手上戴的金子比贾青还多,连牙也镶着金,她有点不舍放开他了。 “姑娘,你伤到哪里了?”男子见猎心喜,语气故作柔和关怀。 杨晴紧紧抓着他,如同抓着一块硕大的金子,眼放贼光地问:“你娶妻没?” 男子心头狂喜:“没有。” 杨晴:“你觉得我怎么样?” 男子喜得脸都乐开了花,说:“姑娘若不嫌弃,我,我自然是愿意的。” 他这是走了狗屎运,刚被自家的婆娘训了一顿,出门就遇见一顶漂亮的姑娘,对着他,不,对着他身上的假金子犯花痴。这样爱钱的傻姑娘,好骗又好打发,最适合当外室养两年,等她年老珠黄,再一脚踢出去。 杨晴拉了他的手就走,说:“还等什么,随我见了齐大哥,晚上咱俩就成亲。” “这么快!”男子脑子晕乎乎,比他还猴急的女子,头一次见到。 “姓楚的,干吗呢?”街角冲出一贵妇,后面跟着几个丫头。妇人拽着男子的耳朵不松手,说:“又想偷腥?” 男子指着杨晴,说:“是她勾引我,我什么都没做。不信,你问他们,是不是她想嫁给我,拉着我走?”他指着围观的群众。 群众起哄:“我们听清楚了,是这姑娘拉着你家男人走,晚上就成亲。” “好哇!哪里来的狐媚子,几辈子没见过男人,大街上见着个男人就急不可赖。老娘,我非好好收拾你不可。”妇人挽了袖子,准备教训杨晴。 杨晴才不怕她,她仗着自己长得漂亮,根本不怕什么人,尤其是女人。她也挽了袖子,说:“我问过他成亲没有,他说没有,还不是嫌你是个大肥婆,拿不出手。” 穿的比她好,有丫头伺候,还想欺负她,没门。 “你骂我什么?肥婆?”胖妇人睁圆了眼睛,手高高抬起。旁人起哄:“打她,打她。” “不是你,难道是我。”杨晴比妇人高出一个头,不怕妇人能打到她。 看着她身边跟着的贾青,胖妇人眼珠子一转,改变策略,放下手,连道几声好,开始发力,说:“小姑娘,我说。你一村姑,穿再好的衣服,戴最贵的首饰,也甭想去掉你身上那股村姑味。想凭着姿色傍上我家男人,你也不端盆水照照你自己那副德行,到我家做小妾都嫌你太粗俗......” 妇人放下暴力,改为软攻,说的是唾沫横飞,杨晴总算体会一把,被人说的哑口无言的感受。 她比妇人漂亮,也只有这一项优势,她明白的很。看着周围男人垂涎的目光,女人嫉妒的模样,她站在高处,指着贵妇说:“谁帮我教训这对男女,我就跟他走。” 男人们跃跃欲试,被一个声音打断。 “杨晴,你下来。”齐辰怒不可遏。 小丫头见事情不对,立马跑回去叫来齐辰秦音处理此事。 “我......”杨晴慌了一瞬。她知道自己有点做错了,但是看他怒气冲天的样子,又不想拉下面子,便站在人家台面上不动。 秦音:“晴晴,下来,别怕。” 胖妇人打量秦音齐辰两眼,讨好说:“她是你家的乡下亲戚吧!好好管管,不要见着个男人,急着靠上去。她一人丢脸不要紧,我怕的是,她连累你们一家子,也丢了脸,在街上抬不起头来。” 好一副为人好的模样,这一招,她对付过很多人,尤其是秦音这样出身不凡的人,最重的就是自己的脸面了,最后还倒赔她一大笔银钱。 秦音:“放心,我们这样的人家,根本不怕姑娘丢脸,不过是吃一堑,长一智。最多是把害她丢脸的人打一顿,再丢出去门外,谁又能说什么。再说,是你夫君当着人的面说,自己没有成亲。我想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二次了,上当受骗的姑娘应是不少。 那些姑娘脸皮薄,家中大人害怕名声不好,不敢找你们讨公道,我们家可不怕。阿央!好好招待二位,务必让他们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是。”秦央领命,走近夫妇二人。 “你要干什么,啊!我要报官。” 没练过武的夫妇二人,哪里是秦央的对手,被打在地上,哭爹喊娘。后面跟着的一群丫头,根本不顶事。 围观的人群中,有妇人偷偷拭眼泪,终于有人替她们出这一口恶气了,真好! 打,狠狠地打,她们在心中呐喊。 卫老伯隐在人群后面,有点欣慰又有点惆怅,最终叹一口气,离开城内。这就是他将来要效忠的对象,可她是个女子。 到家的卫老伯,又向自己家老伴嘀咕起来。 “老婆子,你说女人能成大事吗?” 老妻翻白眼,说:“女人怎么就不能成大事了。想当年,不是老婆子把你从那个火坑里拽出来,你还活个屁,你卫家早完了。” “说话不能屁啊屁的,多粗俗。” “呸!屁怎么了。嫌老娘粗俗,自个儿独过去啊!这个家里里外外,哪个不是老娘一手操持,你说你个大老爷们,你顶个屁用,你就是给老娘生孩子用的。” 这话没法再交谈下去,卫老伯提着扁担,去找大孙儿商量去了。他长孙卫通,出生的早,见识的多,比下面几个孙儿强多了。 “爷爷,你又被奶奶训啦!”卫爷爷这垂头丧气样,卫通一看就明白。 卫老伯:“不提她,我跟你说另一件事。你说,这女人能不能成大事,坐到那个位置?”他指指天。 卫通:“爷爷,那人身份不明,待身份明了,再说此事。” 卫老伯:“我看过了,他是雪家人不会有错。” 他没去找他,他倒自己寻上门,亮出自己的身份。从那人说了秦音的身份后,卫老伯没一日不去城中观察秦音的动向。 他要弄明白,秦氏唯二的血脉,是不是能担当大任。 看着秦氏江山被赵氏弄的七零八落,他心中就不是滋味。如果当年,他不是一气之下离开皇城,现在哪有赵氏什么事。 也怪当年,他看到自己的命运后,心生厌烦失望。再被赵氏一激,他的硬脾气上来,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只好远走他乡。 城内齐宅,齐辰训人:“知道自己错在哪吗?” 太不自爱了,一个女孩儿,拿自己的未来打赌出气,是他不能容忍的事。杨晴这样,教他怎么跟杨大叔交待。 杨晴蹲在地上,坚持自己没错,有错的是那两个人。贾青在旁边打圆场,说:“这事都过去了,那夫妇俩人也受到惩罚,我看算了,家和为上。” 秦音示意,丫头上前将一袋钱放在贾青手中,她说:“贾大哥,今日辛苦你了。你早点回去歇息,晚上再请你过来用饭,让我们好好答谢你。” 掂着钱袋,贾青立马告辞。 人走了,秦音过来拉起杨晴,对着齐辰说:“那对夫妇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专引穷苦人家女孩儿上当,给男人生子。若生了儿子,孩子留下,人走;生了女儿,连人带孩子都赶出去,再上女孩儿家大闹一通,讹些钱。那男人注定此生无子,是以,无一人给他留下些什么。 如果不是晴晴误撞上去,闹到府衙,揭开他们的真面目,不知道还有多少好人家的女孩儿被骗去。她这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杨晴得意:“哼!定是那个肥婆看我太漂亮,所以提前动手。” 齐辰怒瞪。 秦音话峰一转又道:“有功的地方说完,该说说你错在哪儿。” 杨晴拉下脸,齐辰笑。 秦音:“你喜欢钱,喜欢俗物,喜欢丫头伺候都是小事。但是你不该当着众人的面,为一时之气,赔上自己的未来。你是我和齐辰的救命恩人,我们报答你,也愿尽自己的所有,满足你。你记着,你的命握在自己手中,不要放弃它,任由别人掌控。一旦你的命不属于你,你想要的一切,也会远离你。嗯!” 杨晴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齐辰:娘子最棒 秦音:跟小孩子讲话,要先表功后讲过 齐辰:学到了 第24章 房门打开,是一屋子黄澄澄闪亮亮东西,闪瞎众人的眼。 齐辰:“哇哦!”前世,他做梦也想拥有的土壕金屋子,到处都是金光闪闪。 齐大:“我可以摸两下吗?” 杨晴:“我愿意抱着它们睡一晚上。” 秦音:“这是你的房间,你抱着它们睡多久都行。” 杨晴抱着她,说:“我就知道,你对我是最好的。” 秦音:“进去吧,看看哪里不满意。” 杨晴松开手,说:“好。” 齐大随着杨晴向前走了两步,被齐辰拦住:“女孩儿的房间,你进去干什么。” 齐大:“我就想摸一摸,是不是真的。” 齐辰笑的危险,齐大后退,说:“我想还是算了,姑娘家的闺房,男人不能随便进。” “你做的很好。”齐辰拍他肩膀。哼,他都没机会进去摸一摸,齐大当然也不能。 杨晴在里面打滚蹦跳,外面的人流出羡慕的口水。 “我喜欢这里。”她说。 秦音:“喜欢就好。你在里面慢慢看,晚饭我再叫你。” 房门被关上,隔绝了众人视线,再看周遭的东西,觉得太过灰扑,不闪亮。不过,让他们安心的是,三天后就会搬离这里,到时候,把庄园装扮得华丽点,弥补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秦音对齐辰说:“能打包带走的东西,我已命人先行送往庄园。你觉得哪些东西还需要带走,直接吩咐。” 齐辰觉得她做的挺好的,说:“听你安排。” “好。” 于是,秦音到哪儿,他跟着到哪儿。 “你这样一直跟着我,不累吗?”秦音问。 齐辰:“我只是想帮你忙。不过,好像你不太需要哈!” 秦音想了想,说:“有一个忙,你可以帮上。” “什么忙,你尽管说。” “你昨天的话没说完,你还梦见过什么?我想去看一看。” 这好办,齐辰把自己前世观光过的纪录片,说给她听:“我梦见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个圆的球体,在球体的两端,是冰雪覆盖的冰川。冰川上生活着各种动物,有雪白的兔子,雪白的狼,雪白的熊.......” 一片雪白的没有太阳的永夜世界,风暴肆掠,冰川林立,秦音踏步在上面。 好冷,她抱紧自己。 现实中,她抱紧被子,仍是瑟瑟发抖。 这是一个好梦,冷并欢乐着。梦中又出现那个年轻男人,只是她想不起他是谁。他带她,穿越冰川,穿越大洋,在世界的各个地方游走。 宁静,她的心是如此的宁静,只想静看风云变幻、岁月变迁。 梦中,齐辰遇着一个女孩儿,很熟悉的感觉,他记不起她是谁,但是不妨碍他好为人师的热情。他带她走过每一个他见过的地方,教她辨识它们是什么。 一梦天亮,睁眼是浑身的酸痛。齐辰隐约记得梦中梦见了什么,醒来后,却是什么也不记得,怎么都想不起。 “一个梦而已,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他嘀咕。 今天他该做什么呢?齐辰打开窗子,让凉风冲洗屋子荡去污浊,边想着这个问题。 一年半的时间,他自己工资所得,大概有万两银子,足够他找个地方重新开始,过上自己的逍遥日子。 可是他已熟悉她,她未必愿意随他过普通人的生活。 有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去深入了解。他与她,只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仅此而已。 他想对她说:跟我走,我带你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 她一定会拒绝。这是不用想的事情,是必然的结果。 那么,他只好牺牲一点,在她身边守着她。至少,她复仇失败的时候,还有个人记得她的仇,她的恨。 好吧!那万两银子,暂时是用不上了。今天就在她身边做点有意义的事情——逗她开心。 “公子,我们今天去哪儿?”齐大从外面推门进来,端着洗脸水。 齐辰:“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收拾东西。” 齐大:“哦!” 齐辰:“你不大高兴?” 齐大:“闲不住,就想做点什么。” 齐辰:“好办。你去打盆水,把整座宅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擦干净。” 齐大苦脸:“都要走了,还擦它干吗?” 齐辰:“走了才要擦。别人送的宅子,走的时候,理当给人收拾干净。” 有理,齐大点头,立刻去办。 支走齐大,齐辰梳洗干净,去见秦音。远远地,听着杨晴的屋子里传来她一惊一乍的尖叫声。他顺道去看了看。 “音姐姐,这套衣服好漂亮,珠子也好看。换成金珠子,我更喜欢。”杨晴扯着脖子上的珍珠项链。 齐辰倚在门外,发笑说:“怕不是要把脖子压断。” 杨晴扭脖子,说:“我宁愿脖子断。” “当真?” “废话。” “好,你等着。我这儿正好有一串金珠子。”齐辰回屋取珠子。这珠子,是他去云郡的路上,流民拿来与他交换食物所得。他又把它带回来,不过是想着帮秦音,应付朝廷征税的事情。 一串大金珠子,戴在杨晴纤细的脖子上,看着就沉重。 杨晴:“好漂亮,我要一直戴着它。” 齐辰:“你保得住,随你。” 杨晴:“我可爱的宝贝们,你们的主人,永远不会抛弃你们。” 秦音看了摇摇头,不知她这是哪里来的念头,觉得自己把一身金穿在身上,才算好日子。 “我们出去,让她一个人好好乐呵!”齐辰对秦音说。 杨晴:“不行。我穿这一身衣服,不出去转一圈怎么行,你们陪我。” 齐辰:“我多叫几个家仆跟着你。” “不行。有你们跟着,我才有面子。”杨晴拒绝。 齐辰瞪眼,杨晴比他瞪得更大。秦音站在两人中间,隔绝双方视线,说:“尽东主之谊,我们陪你在园子里走走。” “听音姐姐的。”杨晴得逞的笑。齐辰回之以恶笑。两人算是结了仇,看谁都是死对头。 齐宅的家仆们,今天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老爷、杨姑娘,抢着跟夫人说话。 杨晴:“音姐姐,你有没有找着你亲戚呀?” 齐辰:“阿音,云郡有片大海,海那边是其它我们没见过的国家,你想不想去看一看?” 杨晴:“音姐姐,你看,那朵花开得好漂亮呀,那是什么花?” 齐辰:“阿音......” 杨晴:“啊!音姐姐,这花瓶好漂亮,上面的花纹好可爱。还有这桌子,椅子,跟我见过的不太一样。这些是咋做出来的?” 这两人今天太奇怪了,秦音回:“这就是你齐大哥的功劳,你问他。” 齐辰得意:“小丫头,求我我就说。” 杨晴冲他做了个鬼脸,继续缠着秦音,问:“音姐姐,地上铺的花纹石子,一定是你叫人做的,是不是呢?” 秦音:“这个也是你齐大哥的功劳。” 杨晴看着齐辰,怀疑:“真的假的?” 齐辰:“哥会的东西多了,现在向我道歉还来得及。” 秦音赞同:“他这话不假。这园子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全是他亲手布置,连同宅子里每个房间的装饰也是。” 齐三公子爱好广泛,跟传闻中的病秧子可一点也不像。 湖心岛出事那晚,她没有看清自称齐三公子的齐辰,长什么样。那人蒙着脸,逆着光,身形与齐辰有几分相像。声音,她辩不出来。 目前,她十分肯定齐辰就是齐三公子。至于,是不是那晚屠杀秦氏的齐三公子,有待确认。 “他?”杨晴指着齐辰,说:“不能够。他到我家的时候,什么都不会,还会布置这些?” 齐辰自得:“收起你的偏见,杨小姐。我会的东西,当今世上还没人能想出来。” 可不是吗!他前世见过的东西,试问这些古人,谁见过。除非有人跟他一样,也是穿越者。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有些东西,看得到得不到。比如......”杨晴抱住秦音的胳膊,往人怀里靠。 齐辰受到一万点暴击。 杨晴旗开得胜,挽着人的胳膊,哼着轻快的歌儿。 齐辰出大招:“庄园的房间,也是我做的布置。你想要的金闪闪、亮澄澄,让我想想,是不是跟主体风格不搭,影响风水。” 杨晴问秦音:“他说的是真的?” 秦音:“是。庄园里的一切,也是你齐大哥做的布置。他对摆设有要求,不能像在这里一样,我随便给你添东西进去。” “啊!”杨晴决定从今天开始讨厌齐辰。她烦燥地说:“等我攀上高枝,就是你求我,我也不答应帮你。” 齐辰:“等你发达那一天,再说这话不迟。” 杨晴后悔:“哼!早知道就不让我爹救你了。” 齐辰:“我不出声,早死在你爹手上了。” 杨晴:“我讨厌你!” 齐辰面无表情:“你正住在你讨厌人的家里,吃穿全是。” 轮到杨晴受到一万点暴击。 两人再吵下去,没完没了。秦音安慰:“他逗你玩的。你是我们俩人的救命恩人,怎么会不顺着你的喜好照顾好你。” 杨晴:“音姐姐,你对我太好了。抱抱!” 齐辰在旁边酸酸地说:“小孩子不要太宠,小心宠出大祸。” 这话提倒醒秦音,阿奴之祸,不可不防。 第25章 阳春三月,阴雨蒙蒙,一行几十铁骑由东向西,直线奔跑,再有一两座城池,就到齐辰所在的上郡。 一天前,齐辰已经由城内搬到城外,住在自己亲手打造的庄园内,闲适地泡在温泉中。 温泉水中放着水果拼盘、各样零嘴吃食,供泡温泉的人享用。 “阿音,你也下来试试水温。”齐辰在水里招呼岸上人。 秦音坐着不动,看着他在水中嬉戏。她想不明白,以育子严格的齐家,怎么会养出齐辰这样对什么都不在乎,只会享乐的人。 她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 他用原名行商,等南赵朝廷在南边安稳下来,齐家一定会派人来接他回去。他会怎么做? 她又在发呆。齐辰潦拔点水到她身上,说:“想什么呢?女孩子想的太多,小心皱纹早生。” 衰老是女孩儿最在意的事情。对现在的秦音来说,复仇才是她唯一活着的理由。她轻笑:“我怕是长了不止一条皱纹。” “有吗?我看看。”齐辰说着人已到了她跟前。 秦音躲避,说:“不要看,不好看的。” 齐辰拉开她的手,蹲在她面前说:“呀!你的额头上真的长了两条细细的皱纹。” 秦音啊一声,拿手去捂。 齐辰笑:“骗你的。你再愁下去,不止额上长皱纹,年纪也会老上十岁。来,笑一个。” 秦音生气:“我要回去看会儿书,你自己玩去。” 齐辰哄:“是我的错。不管你脸上长多少条皱纹,你在我心中,都是最漂亮的时候。老了,也是个漂亮的老太婆。” 他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他的心是真的,出口的话也是真的。他愿意照料她一生一世,愿她心想事成。 这话听了真叫人心动,秦音心中泛起冷笑。 她若是个不谙世事、没有家仇国恨的少女,一定会被他的言语打动,许上生生世世的爱情。 “你这玩笑话,说的一点都不好笑。”她说。 “阿音,茫茫人海,遇上一个对的人,不容易。遇上一个让我愿意守护她、爱着她的人,更不容易。你我在同一处遇难被救,这难道不是上天安排的巧缘吗?” 秦音想要抽离自己的双手,却被他握的死紧,她皱着眉说:“巧缘?于你是巧缘,于我不是。” 她与他是上天注定的仇人,哪里来的巧缘。 齐辰表白:“缘分让我们相遇,让我喜欢上你。不是因为你的皮相,也不是因为你的身世,只是因为你这个人,教我欢喜,教我忧愁满怀。你喜我便欢喜,你难过我便难过。人生几十载,直到遇上你,我才发现,我前半生竟活错了人生。 遇上你,我知道了有人关心是什么滋味,有人替你着想是什么滋味,有人心底念着你是什么样子。 哪怕它是假的,我也甘之如饴。 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爱上你了。我的爱不会令你苦恼,令你烦心。有一天,你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那人也如我爱你一样保护你、珍爱你,我会放手,我会默默地在后面祝福你们,白头偕老。只因我曾经拥有过你的爱,你的关怀。” 他的目光是那样的真诚忧伤,秦音有一瞬间的动心。 她问:“你说你爱我,可是你的眼里有悲伤?” 齐辰回:“为爱你而悲伤;为你不明的未来而悲伤;为你有一天,离开我而悲伤。我是谁,无关紧要,我只要你知道我是谁,就足够了。我是齐辰,是你永远不变的、现在认识的齐辰。世事变迁,我都是你认识的,唯一爱你,愿你安好的齐辰。” 秦音看着他,回想起扶桑说起过他的身世。 “那个家,他过得很压抑,很不好。现在,他终于拥有一个自己的家,他是不会回去的。而且,我看嫂夫人你的面相,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女子,齐辰找到自己的幸福,为什么要回去。” 齐家待他不好吗?为什么要逃离齐家? 他受伤是因为急着逃离齐家吗? 最初,她的设想,是引着齐辰爱上她,用齐辰牵制齐家。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为什么她会不高兴?还有点愧疚。 成大事不拘小节,白起为了功名利,可以杀妻求将,她为什么不可以。一切都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她自我安慰。不可否认的是,齐辰的话对她产生了一丢丢的影响。他这话也好熟悉,仿佛某个人,也曾对她说过相似的。 她道:“你的爱这样沉重,我怕我担待不起。”欲拒还迎,是女子天生会的技巧。 这么说,她是接受了。齐辰很开心,说:“你不用感到负担,就像现在这样,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打扰,也不会太过过问。” 秦音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好。” 齐辰握紧她的手,心中暖洋洋的,他也是有家的人了呢! “哈!你们在这里。”杨晴全身上下金闪闪,浑身充满乡土土豪气息。 齐辰站起,摇头说:“你这样子上街,会被人追着打。” 秦音拽他袖子,赶在杨晴怒火前说:“我那里还有些别致的金饰,前些天,如如送给我的,我戴不习惯,你随阿央去我屋里取。” 杨晴:“啊!真的吗?太好了。哼!”哼是对齐辰的。 人走后,秦音训齐辰说:“她小孩子,你宠着她就罢了,怎么还跟她较起劲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齐辰乖乖受训:“我知道了。不过......” 秦音接道:“她是杨大叔的女儿,你不忍心看她走上一条不归路。我都想好了,等她再适应几天,请个女先生回来教她些基本的礼仪常识。等她找到心仪的夫家,咱们掌眼,觉得没问题,她到夫家,也不会被人小瞧去。” 齐辰恭维:“还是夫人你想的周到。” 秦音:“这么做,我是为了我自己。” 齐辰拉过她的手,说:“我知道,求个心安。” 秦音想拉回自己的手,只听齐辰又说:“我又梦见一个有趣的地方。那是一片汪洋,里面有很多奇特的生物。你一定没见过叫声像婴儿的鱼,活了几百年的海龟,千年的水母。” 他拉着秦音泡在泉水中,讲着她从没见过的海底世界。 秦音闭着眼睛去感受那个世界。 一片幽蓝的海底,她的周身尽是奇形怪状的大鱼,游来游去。她的脚下是迎着水流漂荡的海澡珊瑚。 “你又来了。”这个总是出现在她梦中的年轻男人,她已熟识不少,只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的脸总被白光挡住,一直穿着奇装异服。 年轻男人说:“我们俩真是有缘,几次三番都能遇上。”这个身着古装的女孩儿,可能是个coser爱好者。听她的声音很年轻,还带有少女的清甜,只是看不到她具体的脸庞,总被一团光遮住。 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话。她歪头思考。 他问:“怎么了,是我的话,说的不中听?” “不是。我在想,你跟我不太一样。” “哪方面?” 她指指他衣服,说:“穿着、头发、语言。” 他看着她的衣服、头发,笑着说:“我们俩看法一致。你与我,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在笑我?”她有点生气。 他哄着说:“没有。我实话实说,对你,我不会撒谎。” 好吧!她原谅他。 “我想去更深的水底看看。”她想知道水底是否有龙宫。 他看穿她的想法,说:“更深的水底,一片漆黑,那里生物比这里的怪、大,你确定要去?” 她说:“要去。不去怎么知道,它们哪里怪。” 他说:“好。” 更深的水域果然如他说,是一片漆黑的世界,那里的鱼长的实在太丑,吓着她了,她抱着身边的人不撒手,他笑着带她离开。 等到有光的地方,她从他身上下来,发现他在笑,她又气了,说:“你在嘲笑我?” “绝对没有。”他说:“难道你不认为刚才那条鱼,长了一张让人发笑的脸吗?” 她摇头。从一条鱼上看到拟人化的脸,她都要被吓死了好不。 这人是个怪人。她决定回家了,不跟他玩了。 女孩儿突然消失在齐辰面前,齐辰摸摸鼻子,又惹她生气了。她生气的样子,比她假笑的样子,生动的多。 她到底是谁呢!好熟悉,就是想不起来。 睁眼,是熟悉的房间。齐辰努力回想梦中发生的一切,却是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他明明记得,一定要记得发生了什么。 第26章 秦音记得自己做梦,断断续续遇上同一个男人,只是醒来后,梦境太碎,她记不住他是谁,连梦中大半内容也忘得干净,却记得梦中自己很生气。 不过一梦罢了,没什么值得去回味的。如果今晚再做同样的梦,就狠狠地训他一回,教他不敢再嘲笑自己。 “主子,北边来信了。”秦央从信鸽身上取下信,交到她手中。 秦音展开一看,脸色巨变,心神俱空。 秦央问:“出了什么事?” 秦音觉得自己身子轻飘飘的,像是飞在空中,说:“他中了箭伤,在心口。阿央,我们完了。”她抓住秦央的胳膊,勉强支撑自己。 秦央脸色变得比她还要难看,激动地说:“丰少主一定能醒来,主子,他一定能醒来。秦氏最好的医师都在他身边,他不会有事。” 秦音绝望地看着她摇头,说:“他已经昏迷半月了,再不醒来,就回天乏术了。阿央,我要去北边,在他身边,或许会唤醒他。秦氏只有我们二人,他不能死。爹爹的死,我还没找他算账,他不能死。” 是的,秦丰不能死。她恨他不喜欢他,也不叫他死在别人手中。他的命是她的,谁也不能夺走。 秦央脱口而出:“我去。” 秦音望着她,秦央坚定地说:“我去。我脚程快,身份不显眼。万一这是个陷阱,我去比主子你去好。你是秦氏唯一的希望,我们会在天上看着你。” 秦央扶她坐下,跪拜在她面前,说:“此去,不知是否有回程。主子,你好好照顾自己,一切以活着为念,以秦氏为先。那样,我们死也无撼了。阿央,走了,谢主子宽恕我们先前的隐瞒。” 她说的是秦丰没死,并带走盐庄大笔钱财的事。 秦音早已放下了。她说:“你们都欠我一个交待,我要你们活着。” “好。” 秦央走的干脆利落,秦音的心更空了。虚无冲刷着她的身心,教她愈来愈虚弱,渐渐地眼睛也睁不开了。 “大夫,她怎么样?”齐辰焦急地问白发胡子的老大夫。 大早上,他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准备送给她,作为乔迁礼物。敲了她半天房门没动静,他推开门一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好好的人,没发烧没做什么,趴在桌上怎么推都不醒,教齐辰怎么不担忧。该不会是他昨天的话,说的太露骨,吓着她了吧? 老大夫捻着胡须,说:“不急不急,等老夫给她开一副汤药就好了。” 这么一说,齐辰更急了,他抓着老大夫的手,说:“怎么不急。她到底生了什么病,为什么叫她半天不醒?” 老大夫觑着眼看他一眼,抖抖手,把他的手抖下去,说:“她这是心病,一时半会儿无大碍。等她想开了,病就好了。不过,汤药也得喝,钱一个铜子不会少你的。” 她果然是被我的话吓着了,齐辰自责。老大夫后一句话等于白说。 老大夫见他六神无主,又说:“老夫行医多年,见过得心疾的人不少,慢慢理出一些心得。你要是能供老夫一日三餐,顿顿开心,老夫就能保她醒来无恙。” 齐辰想都不用想,答应说:“只要能治好她的病,我愿舍下这座庄园。”钱财房舍都是身外物,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齐辰向来分得很清。 老大夫兴奋看瞧瞧这华丽的大宅子,说:“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不悔。” “好。”老大夫说:“现在带我去休息,我要泡个澡,再吃顿饱饭。后面想想,怎么医治她。” 老大夫刷刷几笔,写好一张方子,让齐辰自个儿去抓药,他要去清爽一下。 齐辰喊来齐大,安排好老大夫,吩咐人照顾好夫人,他骑上快马,独自进城抓药。 他的庄园身处荒凉地,没有药馆,遇上这个前来治病的老大夫,据下人说,是老大夫自己撞上来的。 齐辰现在无瑕去计较老大夫的身份,只要能治好阿音的病,剩下的,随老大夫怎么编排。若是骗他,他不会饶他,虽然老大夫年龄已经很大。 齐辰很久没有体验过心急如焚的滋味,这次叫他体会个真切,真是身心俱焚,恨不能代她身受她所受之苦。他之所以亲自进城抓药,也是因为怕下人路上有所担搁。不是自己的亲人爱人,便不能全身以赴。 顺利抓好药,齐辰骑着马沿原路快速返回。 他太心急,没留意另一行骑着快马的领头人,与他擦肩而过时,盯着他噬人的眼神。 另一行急行的人,停下马步,队伍中有人说:“二公子,刚才那个人好像是三公子。” “什么叫好像,那就是。” “追。” 领头的人,是一位身姿竦爽的年轻人,他面容冷峻,眼神坚定,说出的话无人敢反驳,也无人敢不信。 齐辰的马很快,但是他的马只是一个运输工具,远远比不上敏捷的战马。是以,他很快被调头的一行人堵住去路。 峡野之中,两方互不相让。 齐辰:“让开。” 齐浚:“不让,除非你跟我回去。”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齐辰做好突围冲出去的准备,他没空和这些人玩躲猫猫。 他高估了自己对战水平。在这冷兵器时代,他的作战能力,远没有作战经验丰富的对方人马高。 任他心急如焚,任他气的骂娘,对方吃定了他。 齐浚上前,说:“跟我回去,父亲要见你。” “神经病啊你。”齐辰气的破口大骂。他少对人骂粗口,但是这次,不骂不痛快,不骂不足以言明他此时内心的想法。 神经病,在这个时代是没有被命名的病。不过,不难听出这是句不好的话。 齐浚看着他眼神喷火,向来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说:“三弟,你在外面玩也玩够了,父亲母亲大人,十分相念你。大哥也很想你。你不该叫大家记挂。” 齐辰盯着他脸,说:“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很丑,尤其是你脸上的麻子,看了叫人恶心。” 齐浚握缰绳的手,渐渐收紧。是了,齐辰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打击他,不足以证明他的高贵,在他面前的高贵。 齐辰接着说:“你很气吧!可是我还要说。你脱下这身衣服,跟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区别。你只不过命好,生在大户人家,可以有丁点的权利,要求别人怎么做。一切也只因为你命好而已。”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眼前的人,他就有说不出的厌恶感。 他看着对方的手在轻颤,看着对方的脸因忍耐而渐渐扭曲。他得再加把劲。 齐辰又说:“你今天拥有的身份地位,在他日随时可能被替换掉。你,也只是好命,你该珍惜现在的日子,别妄想去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看着不像普通人,也不像什么好人,无缘无故跑到他面前,叫他跟他回去。简直是莫名其妙。 就算是原身的家人,他也不管。他现在只关心她。 别妄想去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齐浚杀心顿起。齐辰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一影子而已,论起可怜,他望尘莫及,也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杀了他,杀了他!齐浚一手按上腰中长剑。 就是现在,趁着对方心神不稳,齐辰冲了出去,离开包围。 齐浚拔剑的手,被近身之人按住,那人向他摇摇头,示意队伍中还有其它势力的人,不要轻举妄动。他静看齐辰跑远,心中再次发誓:总有一天,他要齐逸齐辰两兄弟,比死还难。 “三公子。”有人在齐辰身后喊,齐辰当作没听见,继续绕了一个大圈往庄园里走。 齐辰有预感,遇上这伙人,他今后安生的日子恐怕难以安生得了。 第27章 老大夫的药起了作用,秦音很快醒来,仍是有气无力,神情怏怏。 “音姐姐,你到底哪儿不舒服?”杨晴坐在她床前问。 秦音:“我不知道。” 她的心空洞洞的,整个人也空落落的,反应在身体上的变化,就是软绵无力。 齐辰端着一碗粥到她面前说:“你一天没吃饭了,要不要喝点粥?” 秦音点头,她不想把脆弱露给外人看,尤其是他。 齐辰便扶着她起身,吹凉手中的粥,喂到她嘴边,看着她吃下去。他想对她说声对不起,碍于杨晴在这儿,他不方便说。 于是,他便支开杨晴,说:“厨房里炖了你爱吃的燕窝粥,阿音这里有我就够了。” 杨晴起身,说:“音姐姐,我先去吃饭,一会儿再回来陪你。” 秦音:“好。” 齐辰再喂她,秦音推开他的手,说:“我自己来。”她不可以这么没用。 她勉强端住碗,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她没有什么食欲,只是填充肚子饥饿而已。 齐辰看的不忍,说:“吃不下去,别勉强自己。” 秦音没有说话。 齐辰下猛料,说:“我今日遇上一伙人,他们说我是三公子。” 秦音手没有停顿,她早猜到了。她头也不抬地问:“所以呢?” 齐辰:“他们想带我回去,我拒绝了。” 秦音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粥,速度没有变化。 齐辰忽然泄气,说:“大夫说你得了心病。现在看来,不是我的原因。你可以不告诉我,你家里出了什么事,但请你,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至少,你身边还有关心你的人。” 秦音重复:“心病?” 她得了心病,怎么会? 齐辰接过她手中的碗,放在桌上,说:“心病无药可治,唯有自己想开。这种病很严重。” 他握住她的双手,借此传递力量,说:“世事无常,我们与其处在惶恐中,不如想着法子去解决它。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刺激性的消息,落得得了心病这种程度。你不想说,我不会过问。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保护着你,给予你更多的关爱。” 最后,他后又道:“我爱你护你,此生此世。” 她看着他的眼睛,只觉悲哀重重。命运让他们相遇,命运也让他们相杀。他们唯一不会拥有的,便是男女之爱。 她与他,是敌人,此生此世。 她的眼中盛满悲伤,齐辰便心痛满怀,他说:“你不该悲伤的,你是个坚强的女孩儿。命运让你我相遇,就是让我保护你不受伤害。你要达成的那个愿望,我不会参与其中。我只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守候着你。” 他的话太真,秦音难以分辩。她毕竟是个女孩儿,会被男人动听的话,打动片刻。 她说:“我要休息了,你出去!” 齐辰放开她的手,他知道她不信。总有一天,她会信的。他会证明给她看。 门外,天边只剩余晖照耀大地。庄园里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齐辰看着亲手打造的庄园,亭台楼榭、桃花林、荷花池、温泉池、避署熔洞......每一样,都是他精心设计,只为她住的舒心。 前世,有人说爱情让女人变傻瓜。其实,男人亦然。 “发什么呆呢?”杨晴端着糕点,从后面拍道。 齐辰从身上拿出一块金子,说:“想玩游戏吗?如果玩的好,这块金子就是你的了。” 杨晴双眼放光,说:“什么游戏?” “你跟我来。”齐辰带着她穿过一大片荷花池,来到一间堆满杂物的屋子。 屋子里全摆上那种大箱子,一箱箱的,连下脚地都没有。 杨晴好奇地问:“好多箱子,箱子里是什么?” 齐辰:“你打开看看。” 杨晴胆大地打开,发出哇的赞叹声,说:“全是衣服哎!好漂亮。”她手中拿着一件浅黄色华丽衣袍。任何金闪闪、黄澄澄的东西,在她眼中都是贵重的、无价的。 齐辰随手打开身边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件适合自己的玄色服装,抖了抖披在身上,说:“喜欢就送你了。” 听他如此说,杨晴喜滋滋地就往身上套去。 衣服选好了,接下来是面具。 齐辰打开一箱子的面具,从中挑选出两副。一副是白脸的恶魔形象,一副是金色的凰,半遮面面具。 杨晴戴着凰面具,露出姣好的下半张脸,在池边照了又照。 齐辰路过,直接拽着某人边走边说:“我们现在各自扮演一个人。我是坏人,你是好人......” 杨晴打断,说:“这个我知道,可是我想是坏人。” 齐辰冷漠无情道:“不行,要么好人,要么不要那块金子,你自己选。” “唉!”杨晴认命。 秦音的屋中,就上演了这样一出戏码。 好人的饰演者杨晴,因为家毁,被迫走上流亡的道路。在路上遇见,害她家破人亡的坏人饰演者齐辰。 坏人发现了好人的身份,设置了一出又一出暗害戏码,却无一成功。好人在他人的帮助下,一步步达成自己的愿望,坏人渐渐气急败坏,开始光明正大地的残害好人。 坏人身边的帮手一个个因为杀戮过重而受到惩罚,好人的身边聚集越来越多有智慧的人,大家合力揭开了坏人的真面目,使坏人接受惩罚,好人恢复身份地位,被众人拥立着,坐在她原本的位置上。 故事很精彩,秦音看的很认真。 在她过往的十六年中,有十五年的时间,她一直处在一座孤立的院中。她只能从书中去感触,那上史书上记载的大人物们,是如何寻仇复仇。 她要走的路,也正是这样一条充满荆棘的路。 当现实上演于眼前,给她的感触更深。原来,这条路是可行的。尽管它只是一个可能不知真假的故事,却确实地给予她希望与鼓励。 看着两人拙劣却不失故事精彩的表演,她为他们鼓掌。他的心思,她收到了。 秦音:“这个故事,可有名?” 齐辰想了想说:“叫它‘凰归记’。” 秦音点头:“凰归记,是个好名字。” 杨晴大喇喇地坐在地上,冲两人说:“我好酸。” 一块金子适时出现在她眼前,杨晴马上改变态度,说:“我记得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聊。” 看她蹦蹦跳跳地出了门,秦音羡慕地说:“都活得像她这样简单,就好了。” 齐辰不赞同,说:“她的欲望太盛,不加以管制,总有一天,她会因为欲望迷失自我。那个时候,她的痛苦不比你少。” 略过这个话题,秦音轻笑,说:“你以前也是这样费尽心思,讨好女子吗?” 齐辰忙解释:“没有的事。我以前的大多事不记得了,我敢肯定一点,我没有讨好过任何一个女孩儿。” 秦音姑且信他。 齐辰问:“你愿意离开这里,随我南下生活吗?” 秦音望着他,说:“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她把这里打造的如铁桶一般,任何外来势力,都要折戟于此。齐氏也不例外。 齐辰回:“我今日遇上的那伙人,不会善罢甘休。至少,你我能安稳一段日子,等你的势力壮大起来之前。” 她摇头:“我不去。” 她要在这里等秦丰的消息。若是秦丰有任何的闪失,她赶去北边,把北边尽归自己所有,不枉秦丰与她此前所做的一切。为她,也是为了秦氏,她必须留在这里。 她说的太过肯定,齐辰自觉劝不动她,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齐辰替她盖好被子,说:“你早点休息,晚安!” 等他走后,秦音从床里边拿出那只狼做的玩具。从杨晴到丫头们,看到这个东西的存在,就吓得放声尖叫,走不动路。她已知道,她是个另类。 她从小就是个另类。除了爹爹、表兄愿意陪着她玩,也只有他最了解她的心思。 他爱她,愿意信任她,放弃齐三公子的身份。呵!多么伟大的爱!哪个女子不心动。 秦音确实有点动心,有点点依赖他了。可是,这种依赖是致命的。她很清楚。 她害怕,她惶恐,有一天,当齐辰厌烦了,她又该怎么办?她的生与死,只在他的一念间。 她抱紧它,把脸埋在它的毛绒绒里。 今天,请容许她动心一次。就当是她,做的一个美梦好了。梦醒了,一切回归原位,她还是那个她,一心复还秦氏的她。 第28章 大清早,老大夫在自己住的客房里咋咋呼呼,又是叫人给他按摩,又是叫人给他喂水喂吃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饭菜不合口,他破口大骂;衣服不合身,他骂;屋子里气味太大,他骂;看某个东西,某个下人伺服的不顺心,他还是骂。 今早,他嫌吃的粥一股肉味,十分的腻歪。 “粥里放什么肉,重做。” 下人将粥撤换下去,又为他秦上一杯酒。老大夫拿手扇着一闻,道:“酒做的不好,有股酸味。” 仆人忍着没将他丢出去,正要端着酒退下去,却被老大夫拦住,说:“你这个人心眼坏,见不得别人好。这样不好,你得改。” 仆人彻底怒了。在没为庄园里伙计前,他就一个混吃混喝的人,为了吃喝常有,才来这里做了一个小小杂役仆人。哪里被人这般说过,而且还是一个客人。 仆人头也不回地抱着酒下去,向齐辰诉说了此事,“老爷,我看这个老大夫十有八\\九是个混吃喝的骗子,咱别被他骗了。” “我过去看看。”齐辰放下手头的东西,仆人瞄了一眼,吓得差点哭爹喊娘。 他家老爷是个怪人,居然学女人缝制衣服,还拿布做了个十分恐怖的东西出来。咦!仆人晃晃头,把看到的一切甩出脑子里,才算恢复正常。 临进门,齐辰就听到老大夫中气十足的嚷嚷声。他跨过门坎,向老大夫行一礼,说:“内人已经清醒,这是诊金,请笑纳。” 他一个示意,仆人立刻端着诊金,送到老大夫面前。老大夫看也不看,说:“诊金,我不要,我要这座庄园。嘿!这里住着还真舒服。” 老大夫享受着众人的服侍,眯着眼睛说话。 齐辰不恼,说:“内人的心疾已无大碍。” 老大夫从鼻子里哼出声,说:“老夫,从未听闻,得了心疾的人,一天之内能痊愈的。你呀!还说什么,‘只要能治好她的病,我愿舍下这座庄园。’瞧瞧现在说话的口气,果不是真心。” 秦音不信他就算了,一个外人,凭什么对他的爱,产生质疑。 齐辰收敛起脸上的笑,说:“麻烦老先生,再为内人诊脉。” 老大夫斜着眼瞧他,说:“哼!心中指不定怎么骂我。算了,我一个老头子,不跟你个年轻小伙计较。带路!” 齐辰忍下心头火气,恭敬地请老大夫走在前面。 老大夫迈着八字步,晃悠悠地前进,每走三四步,总要摇头晃脑,品评庄园风景一番。还每次都问齐辰这是做什么的,那个起什么作用。这里搭个棚子,有什么妙用。 齐辰挺直着身子,完美假笑着,回答他所有的提问。 直到老大夫满意,二人才走到秦音门口,而这时,已是日上三竿。他们竟花了两个时辰,花费在这些无聊的问题上。 “来,把手伸好,身子不要乱动。”老大夫放好诊脉石,装模作样地诊脉,竟然十分相像。至少,齐辰没看出什么破绽。 诊脉期间,秦音观察着齐辰与老大夫之间的关系。趁齐辰不注意,老大夫轻撩眼皮,冲秦音眨眨眼,努努嘴,还顽皮地吐了一下舌头。 秦音越发的看不懂了。 齐辰的注意力,在秦音身上,倒未注意老大夫的小动作。 老大夫:“她的心疾表面上看,是没任何问题。但是......” 什么事情,最怕人说但是二字。 齐辰的心揪紧,秦音看着老大夫怎么瞎编。 老大夫接着说:“她这心疾相当顽固,从小就有。想要根治,需得一人,全心守护。不管她最后境况何如,都得做到,不离不弃,方能解除。” 齐辰未做犹豫点头,说:“这个,我能做到。大夫,我还需要注意哪些?” 老大夫确实有两把刷子。初相遇时,听阿音描述,她的身世状况,以及一个与他名字相同的人,之间的仇与怨。 想来,她这心疾以前就有,只是这次发作的更严重罢了。 秦音收回手,听老大夫继续胡说。 老大夫捻着胡须,说:“心疾还需心药医。必要做出决择的时候,你得站在她这边,让她放心。” “这个也没问题。”齐辰道。 秦音的心,又再一次的出现破裂。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相信他;而另一个声音则说:他在骗取你的信任。 两个声音在脑海交织,最终被后一种声音压下去。 “好了,你出去,我要跟病人单独聊两句。”老大夫以命令的口气,对齐辰说。 齐辰看着秦音,寻求她的意见,如果她要他陪,他一定会留下。 秦音望着老大夫,又看着他说:“我想听听他说什么,你有事先去忙。” 齐辰不放心地说:“我就在门外,你有事叫我。” 秦音点头。 屋子里只剩两人的时候,老大夫立刻坐正身子,恭敬地向她行了一礼,说:“公主。” 秦音问他:“你想通了,助秦氏一臂之力?” 老大夫道:“卫北斗曾发誓,誓死效忠秦氏。此生忠于秦氏,亡于秦氏。老夫跟先王错过一次,先王拿命填补,老夫幸留一命,以弥补过错。所以,卫北斗愿率卫氏北上,替秦氏收复北边江山。” 在此之前,秦音与卫老将军有过一次会面。 那是在扶桑离开不久。 两人在茶楼相见,卫老将军,被她请入厢房。 秦音来上郡不久,就在查寻卫老将军一家。能来上郡,也是因为之前,听到风声说,卫老将军曾在这里出没过,她就是来碰碰运气。 遇上洪氏,引来扶桑,完全是个意外。 她的运气,可以说是非常之好了。通过扶桑了解一点雪氏的态度。在茶楼里,又恰巧见到真正的卫老将军,只是,卫老将军似乎在有意躲避她。 一见面,卫老将军,就是一副浑浊的状态,精神头很不好,与寻常的老头子没什么区别。 “小姑娘,你找老头子什么事?”他坐姿狂放地说。 秦音代先祖秦王,礼贤下士说:“卫老将军,秦氏需要你。” 卫北斗拍拍身上的灰尘,溅进茶水杯里,又掏掏耳朵,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是先太子秦赋的孙女,秦音。你曾在先帝面前发过誓,要誓死效忠秦氏,你忘了吗?” “什么秦氏,我不认识。她又不是我媳妇,我干嘛要记得她。” 接下来,不论秦音怎么说,卫北斗就是不为所动。 秦音想过放弃,想过一走了之。但是,秦氏什么时候能复国,只凭她与秦丰两个年轻人,或者说是秦丰一人之力,没有得力的将领,秦氏迟早得完。 能将南赵,逼得退居南隅,也只因为天灾人祸,让秦氏抓得一点可乖之机而已。 不得已,她求过哭过放下尊严过,卫老将军就是顽固不化。 最后,她居高临下,以秦氏之主的身份,命令他坐端正,说:“你是秦氏的老将,既然许身为秦氏,就得为秦氏守好江山。可你做到了吗?在秦氏最危难的时候,你在哪里?在秦氏被赶尽杀绝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违背了,你对秦氏的誓言。你是叛臣,是逃臣,亦或是懦夫。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赎回自己的过错,替秦氏拿回北边江山。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在她说到誓言,说到懦夫的时候,卫北斗的眼皮子狠狠一跳。他的懦弱,导致秦氏现在的下场,是他的错。 她太像先王了,说话的语气也像。 卫北斗失去的信心,因她再次重燃。可是,注定的结局能改变吗? 他没有当场答应她,他说:“给我时间,我需要考虑。” 秦音道:“我不会很有耐心。没有卫氏,还有陈氏、张氏,供我选择。” 卫北斗:“臣,我明白。”他差点开口称臣。 秦音听到了,当作没听到。扶桑跟她说过,卫老将军一直在城内游荡,并且在扶桑找到他后,有意无意的一直在暗中观察她。 距离上次见面,不到半月的时间,卫北斗自动寻上门来,表示效忠的决心,她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但是,秦丰现在命在旦夕,卫老将军得尽快动身才是。 秦音起身走到桌边,倒两杯茶,一杯推给卫北斗,说:“卫将军,我以茶代酒,祝你和将士们,一路顺利,一举拿下北方所有城池。” 卫北斗端起茶杯,双手持杯道:“谢公主赐酒,臣必当,竭力以赴。”说罢,一仰而尽。 秦音亦是。她放下茶杯,将秦氏的一半未来,托放在他手中。 “什么时候出发?你的家人可会跟随?”秦音问。 卫北斗:“东西收拾好,大概明后天就会出发。卫氏男儿上战场,女儿也不例外。公主不必忧心。” 这点,秦音倒是知道。 卫氏,不论男女,皆是要上战场,历练一番的。所以,卫氏的女儿不好嫁,要嫁也只能是嫁给皇室,成为皇妃。至少,身份相匹配。因此,也造就了一二例悲剧,不过,大多数还是过得幸福的。 “公主,臣有两句话想对公主说。请公主当听一二。” “请说。” 第29章 卫北斗看了她胸前璎珞一眼,说:“当断则断,不受其乱。公主身处险局,以自身为饵,牵一发而动全身,心不能乱不能慌。” 秦音:“我无法做到。” 是的,她无法办到。是人,总有弱点。她无法从别人的话中分辩假意真言,便都不信、不入耳,免受其伤。 卫北斗:“公主既然踏上太上之道,随心所欲便是。有时候,跟随心的选择,未必是错事。我观齐家小子,不是个巧言令色之人。公主可听信其一二。” 身为王者,最忌犹犹豫豫。信则信,不信则不信,错了便错了。总比,反复无常,理不清好。结局能不能改变,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卫老将军为自己的誓言,即将为秦氏奔赴战场,秦音知道自己不能拖后腿。她说:“将军的提醒,音,会铭记在心。” 卫北斗放下心,大踏步走出屋子。 齐辰在外面,听不到里面在说什么,只听到一阵脚步声走到门口,老大夫哈哈大笑着拉开大门,拍着他的肩膀,那力道差点把他拍进地里去。 “小子,你运气好哇!” 老大夫说了一句令齐辰莫名其妙的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齐辰看着他的背影,转身进了屋子。 他为秦音设计的房间,很深,很长。是以,里面的人小声说话,外面的人,是听不到的。 “坐。”秦音率先招呼他坐下。 齐辰听话坐下,他有太多话想问。 秦音给他倒杯茶,同坐下说:“大夫给我开了副良药,你不必忧心。” 齐辰还是有点担心地问:“老大夫,真的能治好你的病?” 秦音笑:“是。对我来说,他就是我的一半良药。” 秦丰昏迷不醒,卫老将军适时出现,可不就是她的一半良药。可听在齐辰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齐辰这次一口茶水喷出来,咳个不停。 “咳,我没事,你不用管我。”齐辰慌乱得用袖子胡乱擦着嘴,又用袖子去抹桌上茶水。试图用他的袖子擦干桌子。 秦音提醒:“桌子已经干了,不用再擦了。” “哦,好。”齐辰坐端正,心中很不平静。 难道她的口味,这么重。喜欢老头子,却不喜欢他这个青葱少年。那老头子,看起来,年纪大的很,得有七八十了,满脸的褶子,除了力气大,哪里比得上他。 哼!什么老大夫,什么心疾,原来是勾引人家老婆的。 秦音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又误会了些什么,她说:“你说你的家人寻来,你为什么不想回去?” 她对齐氏的了解,部分从表兄陈思忧的口中得知,部分是她调查齐辰的身份得知。她知道,齐家这一辈有三位公子,齐大公子齐逸与齐三公子齐辰是一母同胞亲兄弟。齐二公子齐浚是庶子。 齐逸是齐氏的翘楚,文韬武略不凡,是齐家未来的家主。在齐大公子的光芒下,齐浚与齐辰,显得黯淡无光。 齐浚靠着武艺,在赵氏眼中有一席之地,也得赵氏的重用,只不过没有齐逸出彩。而齐辰,就是彻头彻尾的不显山露水了,且多病多灾。 她的人手打探来打探去,就是没有打探出来,齐辰的面貌和他在齐氏的情况。只听齐府下人说,齐辰病的很重,出入都在自家小院,与人不怎么来往。 眼前的齐辰,哪里有病重的影子。秦音糊涂了,齐辰究竟是个什么身份,齐氏这么隐瞒他的情况,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吗? 她与他的相遇,真的只是巧合吗? 为什么不想回家,不想回原主原生的家,齐辰也想知道。那天,他遇上那些人,就有些本能的排斥。 也许,原主是为了逃离那个家,才会受伤被杨大叔救起。 原身的过往,齐辰不想深究。若是换在穿越之初,他确实会被原主的身份痴迷,想也不想地随着原主的家人回去。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有了牵挂的人。她一日不接受他的身份,他一日不回去。 他是他,原主是原主,原谅他是个自私的人。 齐辰回:“我不记得他们是谁。见到他们,我倍觉恶心。也许,他们虐待过我。导致我现在,想不起任何关于家的半点回忆。” 他话刚落,管家急步走进来,说:“老爷、夫人,有人送了封信进来。” 齐辰拆信一看,心中大骂齐浚无耻。 他问管家:“送信的人呢?” 管家:“刚走。” “那就追回来。”齐辰说。 管家:“他只是一个小孩子,怕是不顶用。老爷,信上说了什么?” 齐辰冷笑:“有人抓了贾青一家,威逼我出去见他。” 秦音看着他。 齐辰将信随手丢给管家,转身对着秦音,柔声说:“我去去就回,你好好在家休息。不要多思多想,保护好身体。对了,我又做了一件礼物,晚上送给你。你不妨猜猜,我会送你什么礼物?” 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说这个,秦音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 齐辰点了齐大几人随他赴约,管家看着走得风风火火的一行人,担忧地对秦音说:“夫人,老爷这么去,太冒险了,应该多带几百人。” 在管家的心中,老爷夫人都是积善行德的大好人。这次,有人上门挑衅,就该带他个成百上千人。反正庄园里最不缺的就是人,要多少有多少。 “不用,他能应付得了。”秦音很肯定。若是应付不了,就是她高看他了。两人站在庄园的高墙上,看着底下一行几余骑,身影越来越小,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两旁是茫茫的林木群山。 齐辰气势汹汹地带着齐大几个好手,骑着快马向一目的地奔去。齐大兴奋的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说:“公子,我们要去干谁?” 在云郡的时候,他没少替自家公子,处理这档子上门挑衅的事。那叫一个痛快。 “一个讨厌的人。”齐辰说。 齐大更兴奋了,说:“能让公子讨厌的人,我倒要看看他长什么样,好好会会他,打他个片甲不留。” 站在齐浚面前,齐大连同身下的马,都不由自主地后退几十步,恨不能躲在齐浚看不见的地方。 太吓人了,齐大觉得自己晚上会做恶梦。 一个人,他怎么能有,那种野兽般冰冷的眼神,浑身的气势又像头怒狮,盯着人的时候,人会不自由主的本能颤粟臣服。 齐大觉得这样做不妥,他不能独留公子一人,面对怪物,他得随时追随在公子身边。于是,他又策马靠近齐辰。 没办法,身下的马太过恐惧,不肯再向前靠近一步。 齐浚嘲笑:“齐辰,回头看看,与你为伍的,都是什么人。” 齐辰冷漠地道:“我给你两条路:一,放了贾青一家;二,我杀了你,或你杀了我。” 齐浚:“堂堂齐三公子,居然有了女人的软心肠。齐辰,今日你不该来的,你的心应该再狠一点,睁眼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死去,而你不会有任何的同情。就像当年,看着我娘跟我妹妹,惨死在你面前一样。” 齐辰不想听他啰嗦,拔出长剑,道:“看来,你我免不了决一死战。” 齐浚:“我也正有此意。” 这是送到手的机会,怨不得他下杀手。齐辰,挡他路太多,齐氏没了齐辰,就相于没了爪牙的老虎,到时候,他就是齐氏的未来。 两人拔刀相向。 几十个回合过后,齐辰眼见的疲软下来。齐浚狠狠地朝他劈砍过去,说:“你的武艺荒废不少,是为了女人?” 齐辰未理会,齐浚又道:“听说,你为了那个女人,建了一座大庄园,又为她寻来了不少珍品,供她赏玩。一个女人,跟齐氏家主的位置相比,值得吗?” 齐辰开口:“我爱她,她值得比这更好的。” “爱?”齐浚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般,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说:“爱?你齐辰有一天,会说出爱这个字,真是荒谬!” 剑指齐辰面门,齐浚近乎疯狂。 “梨儿为你生,为你死,你无动于衷。她死的时候,你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如今的你,居然说出爱这个字,你简直是沾污了它。谁都可以说出这个字,除了你。你不配,你知道吗?” 听他提起梨儿这个名字,齐辰的心有一阵的抽痛。这是原主遗留的情绪在作祟。 原主应该伤害过一个,深爱他的女孩儿。 看对方这反应,也是深爱着这个女孩儿的吧!不然,他不会这样的疯狂。疯狂到泪流满面,而不自知。 但是,这一切,跟齐辰有什么关系。他是他,原主是原主。 他附身原主,代替原主成为现在的齐辰,不代表,他要扛下原主的一切罪过。原主早在他附身的那一刻,属于原主的过往,就已烟消云散。他不会代替原主,成为谁的子女丈夫。 齐辰边抵挡边回:“你认识的那个齐辰,死了。就在一年半前,死在水里。现在的我,只是我,不是他。” 齐浚哼一声,说:“你当然死了。不死,怎么能安心爱上另一个女人。” 在爱情里失去理智的男人,是疯子。 齐辰现在不得不利用这个巧机,替自己扳回一命,逼对方放走贾青一家。 对方是谁,叫什么名字,齐辰一无所知。但,从两次交手来看,对方很容易陷入自己的情绪误区。这样的人,上战场,是一名勇将,却不是一位领队的好将军。 第30章 华灯初上,站在庄园的最高处,俯瞰下去,一切的景色美的恰到好处。不过,无人欣赏的美丽,也就不算美了。 秦音在这里站了半个时辰,一如她往日,站在屋顶上最高处,看着远方一样。 她的心在期待着,期待着她自己也说不上出来的事情。 以贾青一家为要挟,他愿意跟齐浚走吗? 烛火齐举的黑夜,齐辰逼得齐浚失了章法,渐被齐辰占据上风,一剑挑飞齐浚手中长剑。形势倒转,轮到齐辰剑指,倒在地上齐浚的面门。 他道:“你输了,放了他们。” 齐浚面色不改:“这话你该问的是,昔日追随你的属下,他们愿不愿意放人。” 齐辰收剑,走向贾青一家。看守贾青一家的十余人,有意拦上一拦,说:“公子,你该回家了。” “放了他们。”齐辰说。 “公子,齐氏不能没有你。家主下令,您再不回去,齐氏就当没你这个人。” 齐辰:“我再说一次,你们找的齐辰不在了,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另一个人。放了他们。” “恕不能从命,除非您跟我们回去。” 齐辰转身就走。 后面的人叫道:“公子,你要去哪儿?” 齐辰上马后,说:“我来救人,是出于恩情熟人的份上。既然你们不肯放人,我也尽力了,问心无愧。你们怎么处理这一家子,不关我事。” 贾青与周音,不用想,他知道,谁对他最重要。他越是表现的不关心,贾青一家活命的机会越大。他这么想,别人可不。 剑放在贾青脖子上,贾青吓哭了,大喊齐辰:“齐大哥,看在小弟以前为你跑前跑后的份上,你不能不管小弟啊!这可是要命的大事。齐大哥~” 贾青眼看着,齐辰带着几人,原路返回,摊坐在地上。他想抱的大腿就这么没了,他的命咋这苦。 怨恨在心中滋长,贾青不甘心。这种不甘心,在齐浚冷着一张脸,提着长剑,浑身带着杀伐之气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达到顶点。 当剑落下的那刻,贾青抱头扑地高声大喊:“小人有个主意,一定能逼三公子,随您回去。” “哦!”齐浚用剑抬起他的下巴,说:“什么办法?” “放火烧庄园。抓住他的女人,逼他就范。”贾青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不顾一切的阴狠。 齐浚笑的温柔:“是个好办法,我交给你去做。三日内,见不到结果,你和你这一家子,通通下地狱。” “是是是,小人一定会办妥此事。”贾青松一口气,现在他的脑袋保住了。 齐大嫂,对不住了。别怪他心狠,实在是齐氏不是普通人,能攀上这个高枝,他贾家这一辈子,算是衣食无忧了。 她半卖半送给他的那些店铺,会让她走的时候,不那么痛苦。 “爹,齐叔齐婶对我们那么好,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说话的是贾青的大儿子。 贾青一向看不上,他的呆头呆脑,准备越过大儿子,把生意交到二儿子手中。 贾青一巴掌拍在这个不开窍的儿子脑袋上,说:“你懂什么。他们夫妻没有我的帮助,能活成个人样。现在倒好,自己发达了,倒把我个恩人抛在一边,哪有这样的美事。” 哼!店铺说关就关,说卖就卖,一点也不考虑他的想法,还不是看不起他。 贾青此人,无利不起早。秦音本来就没想,同他关系多深。但是,她低估了一个人的劣根性,差点因此而丧命。 - 齐辰一行人,沿着月色返回,庄园里的人,迎出大门几里,高声欢呼着:“庄主,回来了。庄主,回来了。” 几人凯旋而归,在庄园内出尽风头。齐大未参与其中太深,他还记得那人的恐怖模样,以及他的退缩。 “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我......” 齐辰打断,说:“我知道,你们都被他吓住了。其实,我也被吓住了。” 齐大不信:“公子,你老这样安慰我,我更觉得惭愧了。” 齐辰:“那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被吓住正常。我见过他一次,上次,我抖得比你还厉害。怎么样,心里好受点吗?” 齐大点头。 齐辰轻笑一声,下了马,直奔自己房间。那些人是什么样,跟他无关,他的心里眼里只有一人,无谓恐惧。 送给她的礼物,只差最后几针,齐辰手指灵活地穿针引线,补上最后几针。 他背着手,踏着月色,走近秦音的屋子。 身处古代,有一点好处是,可以欣赏月下夜景,即使不提着灯,也能视物。只不过,看的不清就是了。但是,此时观景,却有另一番美感,叫人移不开眼。尤其是,看月下美人。 秦音的屋子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子,给她的房间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连带着她,也有种特殊的神秘感,叫齐辰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探索她。 秦音心中涌上一种兴奋,他回来了,就在她眼前。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两双眼睛一样期待。 “你回来了。”她说。 “我回来了。”他说。 她笑,他亦笑。 秦音:“你后面拿的什么东西?是送我的礼物吗?” 齐辰:“你猜?” 秦音:“我猜是礼物。让我想想,你会送我什么。纸折的兽、话本子、漂亮的石头......” 齐辰摇头,“都不是。” 秦音了然,“我知道了,是我从未见过、神话书上也没有记载的兽类,就像你回来那次送我的礼物一样,是不是?”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满是志得意满。 齐辰将礼物奉上,说:“猜对了,奖励一下。”说着,他要弹她脑门上。 秦音低头一避,拿了礼物立刻退开他三尺远。抱着礼物,她问:“这个兽,好奇怪。”有着锋利的牙齿,凶恶的面容,庞大的身子,弱小的前肢。她想像不出,这样的兽,出现在人前,到底是人赢,还是它亡。 齐辰:“当然奇怪了,它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秦音讶异地看着他,说:“你的梦,总是与我们不同。你,一直梦着这些东西吗?” 齐辰:“可能我比较特殊。你知道的,人类中,会有一部分特别的人,有特别的奇遇。这是上天亲赐的待遇,羡慕不来的。” 他可是穿越人士,可不就是上天特赐的重生机会。 秦音瞪着手中的兽,举起它说:“那就请,这位特别的特殊人,给小女子讲一讲,有关它的来历。” 齐辰又开始了,他滔滔不绝的讲课历程。 “它叫恐龙,出生在远古时期。那个时候,人类还没有出现,到处都是它的种类族群。它们奔跑捕食娱乐......” 秦音站在高山上,看着脚下的怪兽。她又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为什么说又,难道她以前也常遇上相似的情况吗? “在想什么?”年轻男子的声音,突然从她背后响起。 秦音回头,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好面熟,但是她想不起来,他是谁。 齐辰又遇上这个奇装异服的女孩了,上次把她气跑,他不是故意的。他道歉说:“上次的事,对不起,我不知道哪句话惹到你了,你别往心里去。” 秦音疑惑:“你以前见过我?” 齐辰:“你忘了。我们上次在海中相遇,你想到海底去看看,然后被吓着了。你不记得了?” 听他这么一说,秦音好像记起点什么,继而恍然大悟,指着他说:“你怎么又跟来了?” “喂!姐姐,我也不想的。谁叫世界这么大,你我次次都能相遇。这叫猿粪,可遇不可求。”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无奈。秦音看不清他的面容,也就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猜出此话是真是假。 “小心。”齐辰推开她,一头小号恐龙,从两人中间穿行。 秦音从地上爬起,眼前又一只怪兽,奔跑将至,她顾不上想其它,只想逃命。 两人逃到一处石坡上,双双扶腰喘气。 齐辰:“这个世界,很凶险,下次,不要来了。” 秦音:“我也不想。睁眼的时候,我人已经站在这里了。” 齐辰:“好吧!只能祈祷我们下次相遇的时候,是一个和平的世界。” 这一夜,秦音睡得很不安稳。 第31章 秦音一夜睡的不稳,早上又被杨晴吵的脑壳疼。 “音姐姐,我想出去逛一逛,你就放我出去玩会儿嘛?”杨晴摇晃着她。 秦音:“现在是多事之秋,你就在庄园里玩,多叫几个丫头陪你。” “有什么意思。我把这个庄园从里到外,走了一遍,又从外到里,走了一遍,看多了看久了,就腻了。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杨晴在她身旁撒娇。 秦音不为所动,“我看你是闲得慌。以后,你嫁了人,想闲没得闲,岂不是更没趣儿。” 杨晴:“对哦!我嫁了人,一步也走不出去。不行,我要趁着现在,多到外面看看。” 秦音:“错。你该趁现在,收收心,学着平心静气。想要平心静气,就得学一样让自己闲不住的技艺。” “我不想学。” “不行,必须学。想要成为人上人,吃苦是第一条。” “学什么?” “练字。” 教杨晴练字,秦音才明白当父母的不易。秦爹那时候,一笔一划教她写字的时候,是否也曾想过,爆揍她一顿解气。 “不写了,不练了。这不是人做的活,换一样。”杨晴满脸满手的墨水,嚷嚷着。 秦音教训:“字练不好,静不下心,换什么都一样。” 杨晴一气之下,扔了笔,冲回屋子里,蒙头睡觉。练字哪有睡觉,来的轻松。 又是一天过去,杨晴嫌无聊,硬让秦音齐辰二人,陪她玩游戏捉迷藏。总之,不能让她无聊。她一无聊,闹着心的去外面瞎折腾。 两人不可能总陪着她疯玩,被秦音请来的女先生,又是个老古板,成天在她身后念叨着注意仪态,烦都烦死了。 “晴姑娘,这是有人托我给你送的东西。”一个硬梆梆的东西,搁在她眼前。 “谁送的?” “不知道。” “算了,你下去,没事不要进来烦我。” “是。” 杨晴随手拆起包裹,一片金灿灿,晃花了她的眼睛,也让她精神倍振。 其中,有一块显眼的金子,引起她的注意。想了想,她收起金灿灿,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开始计划偷溜出庄园。 她的计划很成功,通过抛媚眼,扭动身体,她很顺利地走出庄园。 “晴姑娘,这里。”有人叫她。 她向声音来源处走去。 “晴姑娘,总算是看到你出来了。”贾青迎上去,请她上马车详谈。 贾青:“晴姑娘,怎么不常出来到府上玩?” 提这个,杨晴就来气,“也得我想出去才行。” 贾青:“我有一个办法,让你有数不完的金子,还不用被人束缚在一个地方,同时还有大量的仆人伺候。” 杨晴睁大眼,“有这个地方,快说,什么办法?” 贾青奉上几根金条,说:“很简单,你帮我做件事,到那个地方就轻而易举。” 杨晴是受不了这个诱惑的,她催促:“快说快说。” 贾青:“你把这包药下在庄里的水中,饭菜里。那么,那个地方,数不清的金子,全都是你的了。” “就这么简单。”她问。 贾青回:“就是这么简单。” “这简直不是事儿。”杨晴拿着药包上下抛着玩,她问:“这药不会是毒药吧?” 贾青:“哪能。都是我的老熟人,害谁,我也不能害你们不是。这个只是防疫的药,人吃了,最多拉拉肚子,全身无力,不会有事。不过,这事,你不能告诉别人,得悄悄地做。” “为什么?” 贾青:“给他们一个惊喜。你看你来了这么久,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你总得回敬一二吧!就把这个,当作惊喜送给他们。等他们尝到了它带来的好处,只会更加的感谢你,然后送上更多的金子,供你花用。” “好,这个主意不错。”杨晴已经迫不及待了。 她把药包放在胸口,妥帖收藏,然后大摇大摆走进庄园。 在她不注意的地方,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报给秦音。 秦音:“继续跟着她。” 她倒要看看,齐家二公子,还能出什么损招。 想了想,她叫来管家,说:“你去把洪家姑娘请来,就说我新迁新居,叫她过来沾沾喜气。记得多带些人过来,热热闹闹的,我更欢喜。另外,你吩咐下去,庄园从今晚开始,夜宴三日。庄里所有人都可参加。” 管家:“好,我这就去办。”管家走路带风,这可是庄园里的大日子,也是他大手大办的第一件事。 想他,堂堂前王府大总管,落到小庄园里当管家,一直屈才,不能大展身手,实在是太过可怜。 锣鼓响起,众人停下手头的工作,聚在庄园里的大广场上。这种事情,他们不是第一次经历。众人安静地等待领事的人,发布施令。 管家站在高处,对众人宣扬说:“今晚,庄园要举行盛大的夜晏,男女老少个个给我打起精神,好好操办。办的好了,庄主庄主夫人欢喜,你们一个不落的也能参加。好了,散开,开始做事。” 呼啦啦,聚起的上千人,作鸟兽散。 齐辰听到锣鼓声,正要问过路人,恰看到齐大兴冲冲地向他跑来,说:“公子,夜宴哎!我齐大这辈子终于能看到一次,富贵人家举行的家宴是什么样子了。” 齐大决定要把这次的宴会场景,好好牢记在心,等他的后代子孙问他有什么大的本事,大的见闻,他就把这次的家宴,说出来,够他后世子孙羡慕的了。 齐辰也兴奋起来,古代人举行的夜宴是什么样子,他太想见识见识了。若哪一天,穿越回去,当别人问他,在古代经历过什么,有什么大的见识,有何论据时,他就把夜宴场景描述出来,震惊他们一脸。 两人一脸的陶醉,路过的仆人,远远地避开两人。 时间转瞬即逝,夜幕降临。 偌大的庄园里,众人忙碌着,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今天的他们,一点也不感到劳累,个个精神高昂,手脚麻利。 “姐姐,都布置好了。”洪如如来到秦音身边说。 秦音谢她:“劳烦了。” 洪如如:“姐姐又见外了不是。你谢我,我倒有一事麻烦姐姐。” 秦音:“你说。” 洪如如:“等姐姐荣登大位的那天,姐姐可不可以许我一件事?” 秦音:“甚么事?” 洪如如忽然害羞起来,捧着脸说:“嗯!我喜欢一个人很久了,我要嫁给他。等到那天,姐姐,你要为我赐婚。” 秦音问:“他知道吗?” 洪如如失落:“他不知道。或许,他永远也不知道。” 不知道,曾有一个女子,默默地看着他,想着他,念着他;心中眼中,全是他。请允许,她自私的心,她想得到他,唯有这个办法。 原来是单相思啊!秦音无法不成全她,她帮她太多。秦音允诺:“好。” 洪如如笑的灿烂。终于如愿了,她的梦,她的所有相思,所有付出,都值得了。 秦音曾经感同身受,她也曾单相思过一个男子,她知道这种暗恋的苦与甜蜜。洪如如比她幸运,她没有她的负担,想爱便大胆地去暗中思念。 她看着洪如如的小女儿状,那是一种,愿望得偿的满足与希冀。直到后来飞蛾扑火时,也是一脸的坚定。 现在的她与她,谁也不知道将来如何。但是不妨碍她们,一直抱有希望的去前进,去做每一件,她们认为该做的事。 夜宴开始了,主与宾依次坐在自己该坐的位置上。 今夜是一个月圆夜,生活在地上的人,不需要特别的照明,只需微光点点,看清宴会的主人是谁即可。 空气中充满桃花香。每条长桌后,都坐满人,大家肃穆以待,贪吃的小孩,也被告知,等主人开口,才能吃东西。 长桌分左右摆成一条龙的模样,空出中间的场地,供人载歌载舞。 现场跟齐辰想象的不太一样。没有灯火通明,没有吵闹喧哗,没有歌舞伎人,吹拉弹唱。只有两条看不到尽头的长桌,及桌后等待的人。 现实与想象相差太多,齐辰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看向秦音,主意是她提的,她应该是有特别的娱乐方式吧! 秦音确实准备了特别的节目。 场中央,有人移来几座大鼓,众人张望。 鼓安置好,场中央走来几十名强壮的男子,依次两两一对,相隔一桌之远,务必让众人都能一饱眼福。 众人不明所以,齐辰也不知道他们要干啥,不过,心有隐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鼓声起,两两扳倒游戏开始。 随着鼓声的节拍,越发激昂,观众的心情也随之高昂,纷纷大喊:“打倒他。”恨不能亲自下场,替人博斗。 齐大跃跃欲试,对齐辰说:“公子,我也想去试试。” 齐辰看的兴起,随口道:“去吧!” 相扑游戏,这个年代都有了,看来,不是岛国的专属。 他看的尽兴,颇有些手舞足蹈,秦音递给他一杯水,齐辰看了一眼说:“我不渴。” “你很喜欢看角抵。”秦音说。 啥玩意儿,角抵是啥。齐辰的注意力被拉回,这才发现自己仪态有些不雅,他忙坐端正。 从他发现,此世的人,颇有点看人专看人衣裳神态之类,判断一人高贵与否,他就有意的,纠正自己的不雅形象。 周音不是个普通人,他想配上她,就得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以期有朝一日,能在背后帮她一把。 第32章 一场热身游戏过后,主人持酒发话,宴席正式开始。 场中央,百戏杂耍轮番上场,庄园内时时响起阵阵喝彩声。 齐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仍是挺直脊背,坐姿优雅。没办法,身为主人,即使这种玩乐放松场面,亦不能真正放松。毕竟,他是个身份神秘的大人物,不能堕了自己营造出来的假象。 时下,普通人对贵族有天然的敬畏之心,这种敬畏刻在骨子里,一旦他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引起混乱是其次,最主要是,他创造出来的财产将会保不住。 很无聊啊!他又换了个姿式,看向身旁的人。 她的眸子此刻亮如星辰,微微张着嘴,与专注的神情,无一不昭示着,她很喜欢场中央的表演。 她看着戏,他看着她。 他猜,她的童年,定是单调无趣的。不过,古人生活单一,娱乐匮乏,这个是做不得准的。 他渐渐想到,自己的童年,惨淡无光,终日在大街上流浪。然,他生活在和平世界,再苦也比这里的孩子强。 有人在旁边注视着自己,秦音收心,看向身旁,他在发呆。 是戏不够好看吗?何至于发呆这种程度。秦音一想也是。他的梦多姿多彩,小小的百戏,他许是看过太多次,看久了自然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秦音端起茶水喝口茶,掩饰自己的失望。她与他,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他的世界太大,她的世界只有她自己及秦氏。 余光瞥到杨晴,手舞足蹈地大喊大叫,面前摆满的食物一口未动,她问:“晴晴,食物不合胃口,怎不叫人给你换两样?” 杨晴眼睛乱转,说:“我不饿,吃不下。你们吃,不用管我。” 洪如如道:“是不饿,还是饭食里多了东西?” 杨晴:“你管我。” 洪如如:“心虚了!也是。一个连家都敢抛弃的人,替人杀人放火,都不怕。下药,算什么。” 杨晴怒:“你比我好命,投生在有钱人家,神气什么。你再这么怪里怪气的说话,小心我不客气。” 洪如如:“谁怕谁。”她早就看不惯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话说明到这份上,居然还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杨晴扔过去根鸡骨头,挑衅道:“我好怕哦!丑八怪。” 同理,她十分讨厌洪如如,特别特别的讨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拿鼻孔看人。如果音姐姐也是这个样子,她早将人赶出杨家村了。 秦音打断两人的剑拔弩张,说:“好好看戏,不许再吵。” 两人偃旗息鼓,各自冷哼一声。 回神的齐辰,聪明的没有加入战局,成功地避免了战火的蔓延。忆起上次的事故,他还心有余悸。 那次是晴晴与洪如如第一次相见,洪如如不知道晴晴是谁,以为是哪个贪了主人财物的丫头,便出口教训几句。他不巧遇上,解释了几句,谁知道越解释越乱,闹到周音面前,双双懂事地息了火气。从此以后,两人相见,就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让步。 齐辰靠向秦音,悄悄地说:“将来有了女儿,最好像你。像那俩,有得头疼了。” 秦音:“......” 八字还没一撇,已经想到生女儿上面。他这是,防患于未然吗?他就那么肯定,她与他有将来,有以后? 齐辰见她不回,以为自己说话太露骨,忙补充:“我是说,以后生了孩子,都归你教育,我们都听你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个,你别误会。你不想生也可以,我们还可以领养,或者干脆不要孩子,只有我们两个人,踏遍山山水水。” 啊!他在说什么。 看着她生气的面庞,齐辰骤生挫败之心。他闷闷地说:“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 秦音看着儿时最为想看的百戏,了觉无趣儿了。当断则断,不受其乱,何其难!她是人,人心总是会变。她对所有的人与事,都可以狠下心,唯独对他,狠不下舍不掉。 他太像爹爹了。 “有一天,你忆起自己是齐三公子的身份与尊宠,你选谁?”秦音忍不住的,一再想问他这个问题。 她要确定,他真的全心爱着自己,她要令自己相信,他是她可以依靠,可以依赖的对象。 齐辰会心一笑,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他珍而重之的答:“选你。不管岁月如何变迁,时光如何流转,我此生此世,唯一爱的人,就是你。你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我的心湾。” 秦音把手放在他手,当两手紧握,她说:“我要你记得这些话,永远记得。有一天,你舍我而去,我就把这话传遍世间的角角落落,我要你背负骂名,千古流传。你会是负心汉的代名词,被千千万万的人,唾骂不休。” “好。”齐辰握紧她的小手,如同攥着世上最珍贵的珠宝,小心翼翼。 从今以后,她就是他的唯一。他会给她这世界上最好的、最好的,比肩钻石,还要永恒的东西——他爱她的心。 两人从彼此的眼中看到真诚,看到遥远的未来。 她交付她的真心,不再对他有所疑虑。他更加爱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定格,然后被迅速打破。 “起火了,起火了!快灭火。” “不行,我腿脚发软。” “我肚子疼!” 庄园里乱成一片,吃了宴席上食物的人,纷纷失去了行动的能力,眼看着庄园里外,燃起的大火,将要吞噬一切,而他们,只能在地上挣扎哀嚎。 绝望悲伤的气氛蔓延开来,有人大声哭泣,有人大吼大叫,有人一动不动。 秦音冷静地看着一切发生,最坏的盘算,她都想到了。她冷静,齐辰更加的冷静。那些人,还真是穷追不舍。 “哈哈哈!”火光中,有人走出,声音让齐辰无比熟悉。 齐浚大笑着,越过倒地的人群,走到齐辰面前,锐利的目光审视着秦音说:“这就是你深爱的女人,长得是漂亮,还有些像思澜。可惜,活不过今晚。” 对方不闪不避,能与他对视的人,都是厉害角色,这个女人,不简单,难怪齐辰为了她,连身份都可以不要。齐浚心想。 齐辰护住她,说:“还想打一架?这次,我不会饶你。” 齐浚:“哼!大难到头,还要护着这个女人,我看你是真昏了头。来人,抓住她,带走齐辰。” “是。” 齐辰要起身,被秦音拉住,对着齐浚说:“齐二公子,你似乎认错了人,他不是你要找的齐辰。” 齐浚不看她,看齐辰,说:“三弟,父亲大人的忍耐已到极限。你不跟我走,等他老人家亲自带人寻来,可不像我这般好说话。你最好权衡利弊,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杀掉这个女人。” 同为齐家人,齐浚实在是太过可恶。秦音摔杯,阁楼上的人收到指示,纷纷拿箭对准楼下的不速之客,射出一箭。 利箭划破长空,直逼齐浚面门,他侧身躲过,遭秧的是追随在他身侧的人,被一箭毙命。 “好的很。那么,我就不客气了。”齐浚率先大开杀戒,直直冲着秦音,非一剑了结她不可。 杨晴看形势不对,立刻躲在桌子底下。她要的是钱,不是命,千万不要怪她,她也不想的。她抱着头,哆嗦着嘀咕。 周遭涌出许多带兵器的人,想要救周音根本来不及。齐辰起身,直接用盘子挡住齐浚这凌厉的一剑,两个人在黑暗中厮杀。秦音与洪如如被人护着,站在安全的地带。 “他们的人都进来了吗?”秦音问。 洪如如回:“差不多是这个数。” 秦音:“收。” 洪如如欢快地回:“好嘞!”齐家送上门的把柄,雪氏不要白不要。 正在打斗的齐氏子弟,惊然发觉,他们已经无处可逃了。比他们多一倍的人,已将他们团团围住,而他们半数人,受伤的受伤,倒地的倒地,束手就擒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打得正酣的齐浚,也不例外。 他现在是一头真正的怒狮,令围着他的人,不敢上前一步。大家面面相觑,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想第一个上前受罪。 “我来。”齐大提着绳子,众人让开一条道。 敢杀夫人,敢打公子的主意,敢吓他,他非要把眼前的男人,绑得结结实实,好好揍一顿解气不可。 齐浚紧紧盯着他,端的是冷血无情,齐大心中打着突,颤着脚,稳好上半身,把绳子一圈一圈套在齐浚身上,末了,还打了大大的死结。 齐大回头,冲人显摆道:“看到没,这就一纸做的老虎,怕啥。” 齐辰笑说:“做的好。” 齐大更得意,顶着迫人的视线,他踹了一脚在齐浚小腿,发现人纹丝不动,又踹一脚,差点跌倒自己。他本意是叫齐浚跪下,好好给公子夫人赔罪,现实不允许啊不允许。 “来,大家一起来,教训这小子一顿。”他一个人力量有限,那就一起上。 众人还是不敢。 看他们这怂样,齐浚仰头大笑,说:“齐辰,你也只配这乌合之众了。教父亲大人看见,怕是对你失望透顶,然后是变本加厉的对你——鞭笞。哈哈哈,堂堂的齐氏公子,居然被打得像狗一样在地上爬。啧啧啧!多可怜!” 原主过的这么惨!这是齐辰的第一想法。属于原主的过往,齐辰都没继承到,对方说的话,他一点也不关心。他笑问:“还有呢?” 齐浚啧啧声戛然而止,打量齐辰足足有半柱香之久,问:“你到底是谁?” 第33章 齐浚:“你到底是谁?” 现在问他这话,是不是反射弧有点太长。齐辰想,这人脑子可能反应迟钝。他答:“我是齐辰,不是你要找的那位齐辰。你说的那些过往,我一点也不介意,因为我根本不是他。” “不,你是他。”齐浚非常肯定,说:“世上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你不是齐辰,又是谁?” 他不是也得是。总之,齐辰得活着,不能死。 对方说的话非常矛盾,齐辰道:“我就是我。世上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可是会有两个非常相像的人。当这两个人站在一起,你分得清吗?” “我......”齐浚迟疑。 齐辰:“你分不清,这不就结了。” 秦音觉得脑中有一道流光划过,快得她根本抓不住。是什么,她刚才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关键。 “不好了,不好了,庄园被大军围住了。”守门人跌撞着跑进来,大喊道。 秦音心一沉,她想到了所有,就是没想到,齐浚为了带齐辰回去,会借用驻军的力量。她下令:“带大家退到安全地方。” “晚了。”齐浚猛一使力挣脱束缚,朝着齐辰说:“束手就擒吧!你的女人还能活命。” 齐辰:“你在说什么鬼话。” 齐浚:“你还在执迷不悟吗?” 齐辰刚要动身子,倏地往下栽倒。看他栽倒,秦音发现自己也体力不支,一副昏昏欲坠的模样。 她还是中计了。 “哼!知道你们早有防范,我特地多做了点准备。”齐浚道:“饭食不能令你们中计,我只好在火中加点东西。只要那么一点点,就能让你们所有人有气无力,就像现在这样,任我摆弄。” 他一脚踢在齐辰身上,齐辰疼的蜷缩起来。 齐浚又踢了几脚后,蹲下对齐辰说:“你现在别无选择,杀了她。” 一把剑递在齐辰手中,齐浚说:“杀了她,回去后,我会向父亲禀明原委。你的惩罚会减轻很多。” 齐辰忍着疼,讨好地抓着齐浚的衣袖说:“父亲真的很生气吗?”秦音手指抓紧衣摆,冷冷盯着齐辰,眼中似有火光喷出。 齐浚喜欢看他卑微乞求的模样,愉悦地说:“父亲真的很生气。你忘了上次,你放走秦氏余孽,父亲对你鞭打了三天三夜的教训吗?你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苦苦哀嚎。整个齐氏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齐浚掀起他的袖子,上面纵横交错,全是伤痕,循循善诱说:“你看看,你受了多少伤。为了一个女人,还要再挨这么多伤,值吗?”他不介意在秦音、在众人面前,揭露齐氏的秘辛,他们活不到明天的。 齐辰看向秦音,他知道她在期盼什么,果决地说:“不值。”他不敢再去看她。 齐浚:“不值就对了,开始行动吧!不然,这里所有的人,都将为你而死。” 顿时,所有想要活着的人,全部盯着齐辰,他是他们活着的唯一希望。 请杀了她吧!求求了!他们乞求。 倾刻间,他们忘了,是谁让他们有吃有喝,渡过漫漫寒冬,渡过无食无衣的日子,过上现在衣食无忧的和平生活。 杨晴也在桌子底下乞求。如果能让她活,为什么不是别人去死。何况,她爹救了齐辰,齐辰的命是她爹的。齐辰又救了周音,相当于,周音的命也是她爹的,等同于是她的。周音的死,可以换她活,这叫一命还一命,两不相欠。她没什么可愧疚的。 看着周围人实质性的乞求目光,齐浚难得的好耐心,等待齐辰做出决定。他也要齐辰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在夜夜被恶梦惊醒后,空无一人的寂寥无依。 他要齐辰亲手了结她。他就是要齐辰痛苦,看齐辰痛苦,他也会跟着痛苦。但是他的苦,跟齐辰手刃心爱之人的痛苦一比,他的苦会减轻。 他倒要看看,齐辰的无心无情,在手刃心爱之人后,会是什么样,会不会像他一样痛苦。 在他的意料中,齐辰接过长剑,齐浚开始像个哥哥一样,小心搀扶着齐辰。齐辰挣扎的时间越长,他越欢喜。 齐辰握着剑,在齐浚的帮助下,一步步靠近秦音。每走一步,他盘算着,反败为胜的可能性。每一步,他走的都极为缓慢,极为艰难,令齐浚脸上的喜悦更盛一些。 痛苦吧!越痛苦越好。齐浚观察着齐辰的每一丝表情,越是痛苦挣扎的心,事后心痛的更厉害。 齐辰如走在炙热的沙漠中,汗水湿透衣裳,行如龟步,但他绝不去看她的眼睛。秦音望着他,眼中无喜无怒,只有深深的悲哀。 她在哀自己的命运,哀秦氏的未来。 她与他像两道不可能碰触的光,却硬是要碰触在一起,结果是灰飞烟灭,同归于尘。 她预见自己与他的命运,是遥不可及的深渊。 他闭着眼站在她面前,举起长剑,他的手在剧烈颤抖,她的悲哀更深,为自己,也为他。 “动手!不要大家久等了。”齐浚出声。 洪如如大骂齐辰:“你算什么男人,为了活,竟然杀死自己心爱的人。你这样的人,不配为人。” 齐大亦在地上大喊:“公子不要。你那么爱夫人,没了夫人,你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公子,公子。” 看来,齐辰对这女人的确是真爱。通过别人的口,齐浚更加相信这一点。看着齐辰久举长剑,迟迟落不下去,他不妨帮上一把。 齐浚随便指着一人,说:“齐辰,你看着,你停的越久,为你而死的人,越多。”说着,手起刀落,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众人哀啼乞求齐辰:“庄主,救救我们!”又将目光投向秦音,说:“庄主夫人,你好人做到底,求求你了!”如果能动,他们不介意替齐辰动手。 齐辰终于动了,他手中的剑高高举起,众人紧紧盯着,不落丝毫;齐大呼着不要;洪如如继续骂他不是男人;杨晴小声催促着快点,她快不能呼吸了;齐浚狂喜;秦音则是仰头流下长泪,静静地看着他。 天地万物的声音寂止,齐辰陷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那把高高举起的剑,骤然挥下,众人一片惊呼,齐大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洪如如惊愕地瞪大眼睛,秦音依旧不变,唯有齐浚不可置信——剑最终落下的位置是他的双腿。 “你......”齐浚抚着受伤的位置,俄倾,他狂怒出声,“齐辰,你好的很!” “我当然好的很。”齐辰剑指他的脖子,命令:“把解药交出来,让你的人离开庄园,否则,你今天就把命留在这儿。” 齐浚狂笑:“没有解药。我死,你也得死,带着你心爱女人一起。哈哈哈,谁也别想逃离!” 说完这话,他的脸上,被泼洒了一脸的水,他的表情呆住,傻傻抬头望天。只见,雨水如激流,片刻间,他一身衣裳无一处干燥之地。 雨水带来了新鲜的空气,令沉闷的气息远离众人,不再是昏昏沉沉的状态。怪不得没有解药,原来只需要一场大雨,或是找个空气好的地方,毒不破自解。齐辰想道。 “你看,你不帮我,老天就帮我。”齐辰这话叫齐浚瞪红了眼。 齐辰忍不住奚落:“多做好事会有好报。回去后,记得好好做人,不要成天喊打喊杀。小心下次,老天要的不是你的双腿,而是你的命。” 但凡他再狠心一点,刺中不是对方的腿,而是心脏。可怜他一个和平世界的有为青年,连只鸡都不敢杀,现在却要拿起手中的剑,去砍别人的双腿,实在是世风如此,他不得不遵从。 “老兄,对不住,借你一用。”齐辰抓起齐浚,拿剑抵着他的脖子,威胁刚进门的、一身军装的某位将领,说:“我不管你是谁,麻烦你带着你的大军离开我的庄子,否则,我杀了他。” 踏进庄园的齐冰河,有幸看到现在兄弟相残的一幕,他道:“你不敢,除非他犯有大错。” 齐辰用剑轻轻划破齐浚一点皮,说:“我为什么不敢。好了,快让你的大军离开我的庄园五百里,不然我真就不客气了。” 齐冰河看向齐浚,问:“二侄儿,你说呢?” 齐浚冷冷道:“不要管我,带齐辰回去,这是族长的命令。” 原来是一家人,齐辰再次好心劝:“你们二位是谁,我不认识。我也不是你们认识的齐辰。人的耐心有限,你们自己找死。那么,我就奉陪到底。” 齐冰河:“三侄儿,族长的话,不能不听。好好听话,随齐浚一块回去,我也给说合说合,你也能少受些苦不是。” 合着,他们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拉大闸。”齐辰高喊。 庄园里的大管家终于冒头,在最高处的阁楼上回应一声:“好嘞!” 第34章 齐冰河、齐浚瞪大眼睛,安静详和的庄园,终于觉醒它的本来面目,如一头狂兽,开始四处咆哮。 狂暴的震动过后,地裂开一丈宽,下面全是倒竖的尖刺,整整齐齐,保证能让摔下去的人,死的不能再死,而痛苦只有一瞬间。 众人挤挤挨挨的堆在一处,怕晚一点,就会掉下去了。 秦音看过图纸,也依然被这样的景象震撼住。他早料想到以后会发生的事,所以提前做好防御,叫她怎么形容他好呢? 齐辰看着看傻眼的叔侄二人,说:“看到了,我可不是什么心软之辈。你们脚下所站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可以移动的。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的小命可就不属于你们自己了,千万要想清楚。” “我不信。”齐浚看着下方陷阱,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切。 “由不得你不信。”齐辰话落,齐浚身下的土地已在震动,他急急抓住身边一切能抓住的东西,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这一刻,齐浚才真正意识到,齐辰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如此情形,齐冰河大打亲情牌:“三侄儿,好好说话,你这是干什么?都是一家人,哪到自相残杀的地步。大哥叫你回去,为你好。你也老大不小,是时候成亲立业,承担起一个男人该承担起的责任。” 齐辰摇头:“我不认识你,不要套近乎。你们撤兵,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然,你们知道后果。” “我们退。”齐冰河很爽快。 齐浚不愿:“我不退。”他死也不退。他不信自己竟败的这么快,不信齐辰事事得天眷顾。为什么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却过得比他好,比他幸福。齐辰配吗? “听话。我们退。”齐冰河架起齐浚,对着齐辰说:“三侄儿,好好想想我的话,齐家需要你,你的母亲相念你。难道你忍心看你母亲伤心吗?” 齐辰仿佛在听一个毫不相干人的故事,他道:“我不是他,他的母亲伤不伤心,与我无关。不要再踏进这里一步,下次再没有这样的好运,可以活着离开。” “希望你这话,不会传到你母亲耳中。”叔侄二人,灰溜溜地离开庄子,警报暂时解除。 齐辰忙奔至秦音身边,向她解释刚才的行为,齐大正要插话,被洪如如随便一个话头拦住去向。 “我......”齐辰忽然说不出话,只得一声:“对不起。”他发现语言在此刻不起作用,他惶惶地看着她,望着她。期望她明白,他的誓言,都是真的;那句发自内心的选择,也都是真的。 看着他期盼惶恐的样子,秦音说:“你没有违背你的话,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动手。”她就是知道,才会为他们的未来担忧。 她啊!她的目标是那遥远的、不可触及的宝座,是这万里山河,而他的目标,是她,也只是她。 如果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命运又怎么安排他们的未来呢?似乎已初见端倪了呢! 她是如此的肯定,令齐辰心花怒放。眼前的女子美好在于此,她懂他的心。有一句歌词忽然跃入齐辰的脑海中:girl,每当我沉默的时候,你比我更难过。 齐辰拥她入怀,紧紧抱紧。他的心再次安定下来,因为他不知道,用心保护的人,刚刚说出口的真心话,转瞬间被打破,时间会不会倒退到最初。若是这样,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何意义。 就这样让他抱着她吧!他将永远地拥有她,直到天荒地老。 秦音感受到他的温暖,她的步步为营,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只是当初的那颗冷硬的心,有了一点温度。 这场豪赌,她赔上自己这条命,这颗心。 “我信你,所以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动手。”秦音说:“有一天,我们各自为营,我希望你对我,还有一点情。” 一点点就够了。够她反败为胜,够她留下秦氏的种子,继续光复秦氏。 看,她的心,还真是冷呢!她算计所有,算计未来,是天生的冷血无情之人,她比秦丰更适合坐到那个位置。她是孤家寡人咧! 秦音在齐辰怀中无声冷笑。 什么安慰的话,都不如她一句:我信你。齐辰只觉一颗心圆满又圆满,今生所求,皆已达到。他道:“不会有那一天的。如果有,我一定站你这边。” 秦音:“我会记住你这句话,你不离开我,我就一直信下去。”未来的事,谁说的准,谁能身由已呢! 齐大不识眼色地冲破洪如如的阻拦,冲到齐辰身边,打断二人的诉心时刻,说:“公子、夫人,刚刚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你要杀了夫人呢!如果你真杀了夫人,你就不是我认识的公子,我就......” 就什么,齐大暂时想不出来,离开齐辰,他还能做什么。 “就去刷马桶。”齐辰接口。 齐大跳脚,“我一个强壮的大男人,什么工作不好找,去刷马桶,多浪费人生。总之,你要背叛夫人,我就去别人家当护卫,哼!” 齐辰假笑:“没有如果了,事情结束,你该去刷马桶了。” 齐大懵了,呆说:“为什么?” 齐辰:“是你对你公子的不信任,作一个小小的惩罚不为过吧?” 齐大:“可,刷马桶,那是奴仆干的活,我不去。” 齐辰:“奴仆也是人,除非你不是人。” “谁说我不是,去就去,刷个马桶,哪能难倒我。看着,叫你们瞧瞧我的绝活。”齐大雄心渐起,豪迈地往一个方面走,誓要做出点成绩出来。 洪如如问:“他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那个?” 齐辰:“是有点,一会儿,你就能听到他的哭声了。” 秦音:“快把庄子恢复原样,小心有人掉下去。”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隆声,庄园里的地开始合拢。 这一夜,周边的百姓,过了惊恐的一夜,个个到土地庙前,乞求息怒。 作者有话要说:girl,当我沉默的时候,你比我更难过。 出自歌曲《情人》 第35章 一位身穿道袍,仙姿神逸的道长,于朦胧中,映入百姓眼帘,众人如救星临世般,跪求:“请赦免我们的罪,救救我们吧!” 仙长开口,声音悠远:“灾星临世,大难必起,尔等除去灾星,即可免去已罪,余生安稳。” 百姓虔诚地询问:“请仙长降下神谕,告知灾星是谁?” 仙长道:“星眸流转,天女之姿。” 什么意思,众人一头雾水,待再问,仙长早已影踪全无,只余一片茫茫雾气。 “快看,天上有仙女。”有人对天大叫。 空中果真映出一张女子的面容,不甚清晰,但已具全貌,教他们分辩得出。 “难道她就是仙长口中的灾星?”有人问。 人回:“星眸流转,天女之姿,可不就是指,这灾星是个女人嘛!你们看女子的眼睛,格外不同,哪里是普通人,说不准是鬼魅化身。” 人们再去看时,天上的映像渐淡,竟慢慢消失了,令他们对灾星一说,毫不怀疑。他们要找到这个女子,烧死她。 人看不见处,仙长对着齐浚道:“一切都已办妥。” 齐浚看着自己双腿包裹的厚实,笑的阴狠,说:“你做的很好,待事成,我会让家父写封信,亲送到国师手中。” “小人先在这里谢过二公子了。”仙长依旧不卑不亢。 二者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志在必得。 齐冰河在旁边听了,道:“何至于如此?” 齐浚:“难道六叔,还有更好的办法?” 齐冰河叹道:“一个无辜的女子,就这么去了,挺可惜!”他虽有可惜之情,却无可惜之心。 齐浚未理会,他倒要看看,齐辰这次还会选谁?如果可以,他到是想要直取齐辰的命,但是,这样一来,他等于是给齐辰陪葬。在没有完全之策前,他不会这么做。 齐辰不知道远处的算计,他心大地躺在床上,回味秦音的话。她说她信他,信他。多么动心的词儿,他爱听。 天知道,对方逼他拿剑,逼他做选择的时候,他看也不敢看她一眼。事实证明,她不是个普通女孩儿。就是这点不普通,吸引着他。 她懂他的心,他的心。齐辰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正有着一颗跳跃的心。世上没有比这更美的情话了。 这是他得到的第二个回应,怎能不叫他欢喜。 这是一种男女之间的信任,她信他,又懂他的心。今后,他只会加倍地爱护她,一定。他不允许自己的幸福从指缝里溜走,哪怕一丁点也不行。 “他拿剑对着你的时候,你一点都不害怕吗?老实说,不许对我撒谎。”洪如如拿狼头威胁秦音。 秦音用恐龙的利爪去挠,说:“没有害怕,我那时只想哭,也不知道为什么。” 洪如如停下动作,打趣道:“一定是太过害怕了。” 秦音背着她,说:“我知道他不会对我怎样。” 他的眼睛紧紧闭着,一如当年爹爹送她上火柱时的模样,不敢看她。爹爹不会害她,她那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放声大哭。如今,她又再一次的被人致于死地,而送她进入险境的人,如同爹爹一样,不去看她。 她知道,他们都爱她至深,不会去伤害她。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他们的心在倍受煎熬,传达到她这里,她只能用眼泪来表达,来回应。 与其说,她懂他的心,不如说是,她了解这种感受。 洪如如沉默一阵后,道:“你们真好,互相信任,彼此相爱。有一天,他也像齐辰这样,不,有一半就好了。” 秦音:“你不会想要这样的爱恋。我们两个,没有未来。”她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她与齐辰,总有一个要死。 “不。”洪如如板过她的身子,紧紧抓住说:“你们这样的,没有未来,那我算什么?” 秦音觉得,洪如如今晚的情绪有点不对,她问:“他是谁?你为什么不去向他说明一切呢?” 洪如如摇头:“他是一个我高攀不起的人。有一天,我为他死了,他也不知道,我是谁,属于哪里人。我与他,两个人,比起你们,岂不更没有未来。如果我没有未来,我一定要看到你的未来,你答应我,好不好?” 这叫秦音如何答应,她回:“你冷静。现下还不是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他们还会再来。” 洪如如乞求:“我冷静不了。看到你们生死相对,我也怕这一天,会到我的头上。我害怕!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会怎么选。你告诉我,你是真心喜欢他的,对不对?所以,你不害怕不痛苦不心伤。” 秦音很想回答她,不是。可是看到她哀求期盼的目光,秦音轻轻点头:“我是真心喜欢他,我不彷徨不心伤。” 洪如如露出如婴儿般,吃饱喝足后,心满意足的笑。她说:“我知道将来怎么选啦!” 秦音真的有点搞不懂她这心态,如何转变这么快。不过,难得休养一会儿,她得早点养足精神才是。 另一边,杨晴被关押在一间密室中,大吵大闹:“放我出去,你们夫妻忘恩负义,老天迟早会收了你们的。” 密室中应有尽有,独缺人。除了她,没有别个在,是以,她怎么吵怎么闹,都无所谓。只是偶尔齐大提着马桶路过,会咒骂一两句疯婆子而已。 在庄园的墙角下,一人从死人堆里爬出,见左右无人,跌跌撞撞地如无头苍蝇一般疯跑。 “干什么呢!长没长眼。”有人骂道,一扯过人身子,吓得差点屎尿齐出。这还是人吗? 贾青浑身上下挂满红彩,脸上皮肤更是无一完好,但是他还活着。他拽着此人,说:“带我找大夫,我有钱。”说着,他取下手上的大戒指,送给眼前人。 有钱万事好说,管它是人是鬼,此人领着他到自家村庄,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什么,你们说有灾星引起神怒,降下天灾?”贾青被包扎伤口时,听了那么一耳朵。 人说:“是啊!灾星降临,还有神谕呢!说什么,哦,星星什么,天女什么。” 村中上了年纪的老大爷纠正:“星眸流转,天女之姿。” “对对对,就是这个。” 贾青一听,捉摸半晌,眼前一亮,惨叫一声,吓坏众人说道:“怪不得我命苦,原来是灾星害得。” “怎么说?”人问。 贾青指指身上脸上的伤,说:“瞧见没?这就是那灾星害的,我认识她。她可不是普通人,初见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天女下凡来着。” 于是,他把与秦音相遇的过程,又是如何遭她连累,成如今这模样,真真假假说了一通,令村庄的人深信不疑。 人怒:“我们现在就去找她,烧死她!” “慢着。”贾青道:“她有一项神通,我们不得不防。” “什么神通?” “她会法术,让大地裂开,咱们要小心。”贾青说。 “果真是她,是得好好合计。”众人聚作一堆,互相商议,贾青在旁边摸着伤口,心中发着狠誓:他一定要攀附上齐氏。这可是他拿全家人的性命所换。 贾家如今只剩他一个,不拿下齐氏,白费了他全家人的性命,换得的前程。 天色在众人的心怀鬼胎中,变得越来越明亮。昨晚齐辰庄园里人,经历了一番非同寻常,普通人可能一辈子,也遇不上的大灾难。 这场大灾,差点让他们赔进命。众人心有余悸地起床干活,只是无不窃窃私语。 “你说,咱们要不要逃?要是再来一次,还活不活?” “逃,逃到哪里去。在这里,至少能吃饱。吃饱后,死了就死了。” “你不逃,你们呢?” “不知道。” 秦音洪如如二人路过,洪如如轻轻咳一声,众人噤声,恭敬地道一声庄主夫人,继而安静地干活。 秦音当作没听见,拽着洪如如离开。等人听不到的地方,洪如如气愤:“嘴碎的玩意儿,还留着他们干什么?姐姐,你太心软了。” “心软?”秦音道:“我从不心软。他们只是做了他们应有的选择而已,没什么好怪罪的。” 她叫住路过的大管家,道:“吩咐厨房,今日多做几道肉食,安抚他们昨晚受了惊吓。另,告诉他们,我不追究,不是我仁,是因为天仁。天欲我亡,我便亡;天不欲我亡,我便存活。老天叫我活下来,便是叫我来悲悯救助他们。” 管家想说什么,见她不容置疑,只好回:“是。” “姐姐,你?”洪如如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们昨晚都要杀她了,还心存仁心。 秦音淡淡道:“你看着就好了,他们不会不懂感恩。”民心何治,圣人早已提出,不过是:‘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罢了。 洪如如:“我不懂。等你后悔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严必罚、赏必重的说法了。” “什么严必罚、赏必重?”齐辰加入探讨。 洪如如一扭脸,道:“你们夫妻俩都是来气我的。哼!不理你们了,我要回去了。” “等等!”秦音叫住她。 第36章 秦音叫住洪如如,说:“城外不安全,你晚些时候走。” 齐辰问:“他们还敢来挑事?” 秦音:“只怕他们不来。” 齐辰:“为什么?” 秦音:“你废了他双腿,他岂会甘心。” 洪如如:“昨晚不该放走齐浚,省得闹心。” 齐辰:“他都受伤了,放他一马,也不是什么坏事。要是再来寻衅,这次,随你们处置。” 两人眼不眨地看着他,齐辰被看得不自在,他问:“我脸上长东西了吗?” “没有。”两人齐声回,仍是盯着他说:“你跟齐家人一点不像。我们记得,齐氏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就是斩草除根,死缠不休。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们,你到底是不是齐三?” 齐辰被两个逼到墙角,坚决地道:“不是。我要是他,有那样的家人,我肯定得跑。” 洪如如对着秦音,说:“齐三是个病怏子,他这么健壮,应该不是。” 健壮,是说他吗?他哪里壮了,他明明是美男子一枚。齐辰认为洪如如表述有误,正想开口,却听秦音说:“说的有理。不过,齐浚不可能认错人。” “哎!这个我最有话语权。”齐辰插话:“你们记不记得,我问过他一句话。我说:天下没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有两个长得很像的人。当这两人站在一起,他能分辩出来不。他迟疑了一瞬。” 秦音捉摸其中的意思,洪如如撑着下巴,突然一拍手道:“我想通了。那个齐三,长得跟你一样,齐浚认不出你们,哪个才是真正的齐三。” “哎!就是这样。”齐辰说。 秦音也想通了这点,她说:“齐二应是见过两个齐三,而且分辩不出,他们哪个才是真正的齐三。”她对齐辰道:“你不是齐三,你的身份是什么?” 齐辰摊手,说:“我也想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反正,他穿越过来,原主已挂了,连丁点记忆都没传输给他,他啥也不知道。 洪如如替他们忧心,说:“我看你们也别猜了,我回去直接让我爹问主上去。” “你祖上?”齐辰打量洪如如,好奇说:“要做什么仪式吗?” 洪如如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秦音倒是知道他又闹笑话了,给他解释:“是主上。主人的主,不是祖先的祖。” 齐辰瞬间听懂,都怪读音太相似。 秦音回洪如如的话,道:“我觉得成效不大,你少主扶桑要说早说了。” 扶桑只说齐辰在家中生活不好,没说其它。弄得她们还要一再地猜齐辰身份。不过,当份乐子而已。 听秦音再次说到扶桑二字,勾起齐辰对此人的好奇心,他说:“扶桑,就是你信中提到的那个,什么国师之子?” “对。”秦音说:“如如家经营的店铺,就是为他家服务。” 洪如如点头,“洪家能有今日,全靠主上一力扶持。主上的主上,也是我的主上,音姐姐,现在也是我的主上。” 那可了不得,周音的身份,不简单。不会真是他编排的那个故事一样,她是什么先朝之后,公主之类。不得不说,齐辰真相了。 没想到,他穿越后,救的人,居然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公主。哦,老天,允许他独自陶醉一会儿,他未来的生活定是波澜壮阔,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秦音打断他的臆想,道:“昨日,我们把暗棋露给人看,这几日,我们都要小心些,不要被人钻了空子。” 齐辰:“怕什么,大不了,离开这里就是。” 洪如如:“说的容易,哪是那么轻易的。再说,你们离开了,这一庄子的人,要怎么办?以音姐姐的态度,她肯定不会不管的。” 齐辰一想也是。他得想个妥帖的办法,来应付眼下的事。 秦音:“眼下,人心涣散,摆在我们面前的第一条路,就是安抚人心。到时候,真要出什么事了,也能顶上一会儿。” 离开这里,她怎么不想。可是,离了这里,哪儿又容她有片刻的安心。至少,这里还有机关巧术,应付眼下困境。而北边,一直没有秦丰好转的消息传出,万一她离开了,那些消息,又该送往哪里呢? 她所能用的武器,除了机关巧术,也唯有人心罢了。 庄子上有大几千人,不愁没有用武之地。 齐辰:“我陪你。” 秦音点头。 洪如如:“我跟你们一起。” 饭点,齐辰携秦音、洪如如一道光临,奴仆所在的食堂。这是齐辰起的名儿,还专门摆上他前世食堂用的长条桌长条椅,供人用饭。 管事们用饭,专门划分一个区域,桌子涂成不一样的颜色,饭食更精致些,其余没多大区别。 当一行三人来到食堂,众仆起身不敢再坐,齐声道:“庄主、庄主夫人。” 沉默良久,正当众人为昨晚的行为,忐忑不安时,齐辰发话:“昨晚的事,事发突然,大家的选择,不能说对,也不能说不对。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一句,我能给你们衣食用,也能让你们片瓦不留地离开。 在这个庄园里,我们是你们的主人,是你们的天与地。留下你们,要的就是你们的忠诚与忠心。没有这两样,我去哪儿,随时能找出似你们一样的人出来,代替你们。这不是假话。 你们看看,如今的年月,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到处都有。若不是夫人善心,想给你们一个温暖的家,哪能留你们到今天,还吃上这么丰盛的饭菜。你们不知感恩罢了,还要逼迫夫人去死,你们说说,我还能留用你们吗?” 他的话,直指人心最深处,深入灵魂,众奴仆低头咸默。 有人不服,做流民惯了,又见主人们是好说话心软之辈,便大胆道:“我们本来是良民,可到你们这里,变成奴仆不说,还要为你们效命,哪说的过去。” 有人附和:“施救我们的王郡守,也没说把我们变良为奴。倒是来到这里,无缘无故成为奴仆,哪能不气。白让我们干活不说,还要受死,谁受得了?反正,我是受不了。” 齐氏旧仆跳出来,指着两人鼻子骂:“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可知当初,城中派发下来的鱼酱,大批的纸衣哪里来?全都是庄主庄主夫人,从遥远的地方拉来,一批批地运送到城外,再分发下去的。你们真的以为,是王郡守的功劳?” 两人梗着脖子,说:“反正呆在这里也不自由,不如离去。” 旧仆气的无话可说,替自家的老爷夫人不值。 齐辰很想仰头大骂一声屁民,但一想,他现在身份不一样,不能随口说脏话,便止住话头,剩下的话,由周音来说,身为一庄之主的他,只需表个态就好。 秦音倒是一点不气,计不做的真,骗不过自己人的眼睛,又怎能瞒得过外人。 她道:“想要离开的人,可以随时离开,我不阻拦。但想要留下的人,必须交付忠心,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是为谁效命,谁才是他的主子,令他衣食无忧,生活安稳。”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一部分人选择离开。 他们只是平头老百姓,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想参与什么大事中去。听说,王郡守在城外周边,建了不少村落,正待人去报名入住。 正好,舍了这里,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部分离开的人,索要自己的卖身契,秦音道:“根本没有签什么卖身契,你们仍是良民。记住,走出我这里的人,都有记录。一旦离开,没有回头路。而留下的人,你们的命将属于我,没有我的允许,不可逾越雷池一步。” 秦音静看着他们的选择。 有人走,也要拉走同伴,说:“走啊,我们自由了。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同伴:“我不走,我不想再过从前的日子。这样没什么不好。” “你傻啊!呆在这里,把命都卖给人家了,哪里有自己的小日子过。” “不,没有自由我也愿意。” 最终,留下的人不过二三成。几千人,剩下一千多点,不少也不多就是了。 庄园的人,一下子少了大半,倒没有人来人往的景象了。留下的人,也不用身兼数职,仍做着原来的工作。只不过,他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打理庄园外,还要晨练晚练,挑枪抹刺,辛苦的很。 高台上,三人看着下方的练武场,众人东倒西歪的架式,一致地摇头。 齐辰:“还有得练。” 秦音:“希望赶得及。” 洪如如:“唉!力气不够大,怎么能一敌二。” 台下众人,只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难耐。不过,人更有精神了怎么回事。 离开的那几千人,在上郡城外徘徊不去,没分到房子土地的人,大有人在,后悔已晚。 第37章 庄园之外,灾星流言四起,悄悄在百姓中流传。 因灾星相貌迥异,姿容过人,且身负法术。是以,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近日,从庄园里走出大量奴仆。打听之下,才知是冬灾时的流民,被临时安置在齐氏庄园里干活。现下选择离开,恢复正常人生活,给了附近百姓一个刺探庄园情报的契机。 人问:“你们庄子上,是不是有一个,非常貌美的女子?” 流民:“是有,特别的漂亮。” 人惊喜:“那就对了。” 流民:“什么对了?” 人附耳道:“她是灾星,天降了神谕的。” “真的?” “是啊!” “那可怎么办?” “好办。你只需要告诉我们,庄子里都有什么,我们趁她不备,闯进去捉了她。以后的日子,只会太太平平,安安稳稳。” 流民略一思索,答应:“好,我告诉你。” 一副完整的齐辰庄园地图,呈现在齐浚手中。他赞美:“多好的庄子!可惜就要毁于一旦。” 仙长:“三公子大才。若是普通人,还能为我们所用。” 齐浚:“有才又能怎样呢!影子而已,不见天日。后世的史书上,不会有他的名字。” 另一边。“公子,你这庄园设计的妙,一定会名留青史。”齐大恭维。 齐辰正手拿庄园地图,丈量脚下土地,听了齐大的话,不可置否。 秦音端着茶水送到齐辰手中,说:“青史是一定是留,不止庄子建造。还有鱼酱、草纸、牙刷等物。” “夫人说的是。”齐辰接过茶水,轻尝一口,道:“生津止渴,是我爱喝的青梅茶。” 秦音浅笑。 齐辰揽着她,在她耳边说:“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记得多笑笑。” 秦音推开他,说:“大白天,不要逾越。” 齐辰偏揽着她,说:“这里没外人,我们俩亲密一点,算什么。” 齐大在旁边说:“夫人,我是自己人,不用管我。” 齐大终于做对一件事,齐辰再次附耳秦音道:“你瞧,我说的是这个理不?” 秦音夺过他手中的茶杯:“茶不合你的胃口,我再换一杯。” 齐辰伸手阻拦她的去路,说:“茶很合我的胃口,你也是。如果能让我咬上一口,我保证以后,你说一,我不说二。” 秦音:“我又不是橙子,尝一口,还能尝出味道来。” 齐辰:“你不是橙子,却比橙子还要叫人留连忘返。我都舍不得叫你住这样的破屋烂庄。以后,我要建个比这儿更大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住在里面。你是公主,我是守护公主的骑士,一生一世,都是如此。” 秦音:“你总说一生一世,为什么不许我生生世世?” 齐辰:“下一世,我怕我变了样,找不到你,或是你找到我,却不是现在的我,而伤心流泪。所以,我只能许你这一世的欢乐无忧。” 他这话说的不漂亮,若是由那些油嘴滑舌的人来说,定是说的漂漂亮亮,叫人听了欢喜。秦音听着,心中不觉一热。 她道:“你露骨的话越来越多了。” 齐辰:“我只为你露骨。” 秦音:“好啊!你露一个骨给我看。” 一个敢说,一个真敢做,齐辰当真现场宽衣解带。秦音忙不迭地叫停,“你不做正经事,偏要与我玩闹。到时,庄子再出事,我看你怎么办?” 听了这话,齐辰正色,说:“我正要与你商量一下,哪里做点改动才好。你看。”他展开袖中图纸,指着某处说:“这里我想加点东西进去......” 是夜,齐辰的庄子,再次四处着火,火中带着令人目眩神迷的陶醉性气味,闻了不但让人浑身无力,更是让人沉醉其中,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庄子门口的守卫就是如此表情。他们在火没有起来之前,已被人事先用吹烟迷幻。 等火释放的差不多,一群拿着家具、以布遮鼻的人,警惕地走进庄子里。 王二是走在最前面的领头人,更是庄子里的一个小管事,知道的事,比别人多。他知道庄子里哪里可藏人,哪里有机关。因为当初建造这里的时候,他多留了一个心眼,记住某些不寻常之地。是以,被百姓所信任,担此重任。 “大家小心,我们的脚下处处是机关。跟紧我,不要掉队。”他道。 从大门到庄子里的建筑,有一段长长的距离。平时只要一柱香的时间,现在,他们不得不走上两三柱香的时间,好保证自己的安全。 “停下,有人。”王二伸手阻拦众人的脚步。 “好美,好美的美人,别走,等等我。”来人的脚步摇摇晃晃,神色迷醉,典型的神智不清,中了幻烟之故。 “嗐!原来是个被幻烟迷住的人。王二,那烟那么厉害,你直接带大家找到灾星就成。我看啊,他们都被迷住了。”有人不满走的太磨叽。 王二忧心忡忡:“灾星厉害,我们不得不防。小小幻烟,怕是对付不住她。” 有人指前面,说:“你看,那里倒了多少人。” 不经王二提醒,有几人大胆地跑过去,翻来翻去翻看地下躺着人的衣裳口袋,从中拿出一二贵重物品,便装入自己口袋。 余人见有利可图,也一股脑上前,全然不听王二警告的话,倒反过来骂王二:“小心小心,我看你就是想要独吞财物。” 王二无可奈何地站在一旁,冷冷嘲讽:“灾星没抓住,损了自己命,可别怪我没提醒。”他也只是说说,并不如何阻止。若要阻止,他有千百种方法,可他就是不去做,任事态自由发展下去。 不独王二带领的这群人是这样,另几处闯入的不速之客,亦是如此。 这年头,普通百姓哪见过什么好的衣裳,贵重的金银饰物,乍一见了,还不得疯抢,直把人抢个赤条条地躺在冰凉的地上,才算罢休。若是时间允许,还能找个伢子过来,卖掉这些为灾星服务的人。 率先进来的百姓,都赚个盆满盂满,有那些个大方的人,自个儿得了好处,还要叫上亲戚好友的。他们迫不及待地返回庄子外面,拉上熟识的人,急急地悄悄说上一通。 “快跟我走,里面好富贵。” 他这一拉,再看他怀中的物事,余下的百姓探着头心热起来,也要进去抢夺。久不见的仙长,再次出面问:“灾星可有见到?” 那人回:“没有,可是里面地上躺了好些人,大概灾星还晕在后面。” 仙长:“财物为外事,抓到灾星,这个庄里所有的东西,全归你们。” 那人点头:“是是是。”管他呢!先捞了财物再说。灾星反正也跑不了,倒是财物不等人。 齐辰的庄园,一波波地涌进一批寻宝之人。 “天爷,我莫不是进了仙境!”众百姓开了眼界,在里面错乱迷失。 听百姓称这里为仙境,在机关室中,将所有对话情境,都收入眼底的秦音对齐辰道:“你的计划奏效了。” 齐辰:“没有你的提醒,我哪里能想出这个办法。” 他准备多埋点陷阱,在闯入进来的人必经之路上。秦音却说:“都是普通百姓,若是在陷阱里折了腿,断了胳膊,你还不得难受一会儿。依我看,多准备些财物堆放在路边、穿戴在人身上,他们自会乱而不齐。” 贪婪是原罪。 这次,他不会再放过一而,再而三,对他发起进攻的人。 庄子里闯入的外来客,争执打闹起来,他们忘了自己进来的初衷,一步步进入齐辰早已为他们设好的陷阱中,引诱着后来者。 里面的人久不出来,惹得外面等待的人,心中不安。 齐浚按捺不住,他的幕僚出主意道:“主子,先派几人探路,待无大碍再进去也不迟。” 齐浚:“就按你说的做。” 齐冰河:“二侄儿,灾星一言,便能定死她,你又何必跑来观战。万一落下口舌,齐氏只怕不好善了......” 齐浚扬手,止住他话,说:“父亲大人,要我务必带走齐辰。即使齐氏秘事外传,也要逼齐辰回齐氏。我等得,父亲大人等不得,齐氏更是等不得。至于齐氏的家事会传出去,六叔,就要看你的了。” 齐冰河遥望庄园,怜悯地道:“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叫我如何下得去手?”说着,他的眼中,满是兴奋。 哼!说的好听。齐浚不屑他这样的伪君子。 鸡鸣声响起,四更天了。秦音眼不眨地,看着听着外面的一切。 齐二能沉住这样的气,看来,他身边不乏善谋略的人。只是,这么好的诱饵放在他面前,她不信,他不会上勾。 齐二啊!可是个了不得的棋子。 洪如如来报:“齐二进来了,你们看。” 秦音看过去,她盯紧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齐浚:“我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在背后盯着我。” “是有点诡异,我们要小心。”齐冰河说。 齐浚的双腿被齐辰所伤,不便走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走。每一步,事先叫人探好步,他再踏上去。 庄子里吵吵闹闹,完全沦为一片街市,他的人,里里外外地翻找齐辰秦音二人。 属下回禀:“二公子,没找到三公子,也没找到那个女人。” 齐浚发了狠:“再找。即使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找到了,公子,小人找到那个女人了。”另一人欣喜回禀。 第38章 秦音赤足在黑夜中的廊道上狂奔,远处有人拉弓张箭,对准她。 一支很精准的箭,预先判断了她将要到达的地点,一击即中,她倒了下去。 齐冰河:“二侄儿的箭法,一如既往的准。” 齐浚高冷的未理会。 齐冰河自觉无趣儿,跟了上去。 在人不注意的时候,廊道周围的风景在缓慢变动。庄园的外围,那些被焚烧地,重新从地底钻出一道墙,代替原来的地方,封闭住整座庄园。留守外面的人,立即向里发送信号,可惜为时已晚。 庄园里,那些被剥去衣服的守卫,从地上站起,穿上衣服,悄悄地向某地聚拢。 被引入陷阱的齐浚无路可逃,他们掉入了一个早早准备好的悬空地牢中,四面是锋利的利器,不可攀爬;地下是倒立的尖刺,不可劈开牢笼遁地,唯有头顶的开口,是唯一的出路。 齐辰携秦音出现在他们头顶上方。 秦音看着下面的齐二,冲他矜持一笑。今日这情形,齐辰不杀齐二,根本没有退路。是以,齐二必死。 齐辰看着下方人,淡淡道:“我说过,不要再来纠缠我。下一世,好好做人,少动些歪心思。” “等等。”齐浚叫住,说:“你当真为这个女人,放下一切?”他指着秦音。 齐辰牵起秦音的手,幸福道:“是,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放下。” 这幸福刺通秦浚的眼,“你不怕父亲责罚吗?” 齐辰:“我说过,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不是他,没有他的过往。” 齐冰河:“三侄儿,别动气。我们都是一家人,你看,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齐辰:“是你们逼我送你们上断头台。若是我今日不除你们,我往后不会有好日子过,我的爱人、家人,会一再的受到你们骚扰。你说,我该不该送你们上路?” 齐冰河:“三侄儿,事做的绝,当心不给自己留后路。我们进庄子,也是看到这里着火,赶进来看一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怎么说,我们骚扰你呢?” 齐辰冷笑:“庄子外,灾星的流言是谁散播的?大量百姓夜半聚在庄子外面,又是谁挑头?” 齐浚:“你全知道?” 齐辰:“何止知道。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 那批被放出去的流民,并不全是不好的,更多的是,秦音放出去收揽消息之人。她直接派人出去打探外面的消息,目标太大,唯有流民,贪生怕死,只图自己生活安逸,才不会被人所察觉。 跟来的仙长恍然明白,说:“那些流民,你们是故意放出去的?” 齐辰冲他歪头一笑,算是应和。 齐冰河:“三侄儿,我是朝廷命官,你不能杀我。” 齐辰:“要怪只能怪你太倒霉。” 地牢的顶门,缓慢合上,在齐浚的不甘心中。 牢顶门合上的那一刻,秦音松了心,她长久以来的筹划,终于有了第一份的收获。她握紧齐辰的手,“我们离开这里。” 齐辰感觉到她的轻松,亦轻松一笑,“好。” 这次,才是真正的心有相印。他再没有后顾之忧地,带她离开这个是非地,去往自已给她营造的另一个家。 时间回转,几日前,秦音突然改变主意,要跟着他一块走。 齐辰不解,问:“为什么改变主意?”她有那么多的顾虑,为什么要跟他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 秦音:“为了你。” “为我?”齐辰有点期待。 秦音解释:“就是为你。你不想跟他们回去,可是他们不会就这样放弃的。为了你好,也为了我自己,我决定,跟你走,到你说的地方去。” 留下只为鉴证他的心,是否向着她,是否心口一致。如今他选择了她,那么,她是可以信任他一点的。 齐辰开心,他早就想带她离开这里,去自己南方的工厂看看,那里有他精心营造的爱心小屋。 两人牵着手,一道去往某道密室,从那里走,他们将通往庄园的另一个荒僻出口。待行的人马都已齐聚完备。 洪如如替两人送别,说:“你们一路小心,记得常给我写信。” 两人回:“会的。” 坐上马车,连夜出行一段路程后,两人的心踏实起来。 秦音:“总算是出来了,希望这一路,平安顺遂。” 齐辰:“一定是平安顺遂。” 烦人的家伙,被他困在庄园里,能不能活下来,看天意。若有人发现,救了便救了;没人发现,只能说天意如此。 不能说他的心太软,只是他还是不习惯,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他不是刽子手,无法去做刽子手做的事,去替□□道。临走之前,他还去信给城中的王郡守,道明齐浚煽动百姓的罪行。三日后,无论地牢中的人,是否生还,都会有人去地牢中检视一番。 侥幸活下来的人,也将会受到律法的严惩,算是他为周音讨回的公道。 秦音回:“希望如此。” 齐二进了陷阱,能活下来的机率很小。她希望他一直保持这样的心,对待其它齐氏人,也能做到如此。 齐辰:“累了,靠在我肩膀上休息一会儿。” 秦音:“好。” 车子平稳地前行,秦音握着手中的黑色石头。 “那个家,他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人喜欢他;若为你自己担忧,更是不必。齐辰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这个人既然娶了你,一定会负责到底。” 看来,扶桑的话,目前是对的。 靠在齐辰身上,秦音慢慢放松身心。未来是什么样,她无法预知,但有一样,她必须要拥有,那就是活着。唯有活着,才能创造一切,改变一切。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要活着。 齐辰觉得肩膀上的责任很重大,令他一刻不敢松懈。至少没到目的地前,他不会放松,他要好好照看她,守护她。 就在两人,相互依偎的时候,车子猛地颠簸一下,倏地,外面的吵闹声如风一般快速散开。 “怎么回事?”齐辰掀帘。秦音从他怀中探头,看到眼前的情形,心中涌上一股不祥感。 齐大近前,挥去临门一支箭说:“我们遇上埋伏。公子,你快拿个主意,再这样下去,一个也活不了。” “冲出去。”秦音说。 齐大没听清:“什么?” 秦音:“想要活命,冲出去。等到山林处,自有人接应。”狡兔三窟,脱离这里,他们就会得到喘息机会。 齐大挥开一箭,说:“好,我去跟他们说。” 两人钻回马车,外面传来齐大的声音:“大家伙儿,想要活命,跟我一道冲出去。杀!” 这个时候,马车就是个累赘,但对于没骑过马的秦音来说,就是一个很好的避难地。 眼看着,外面自己人死了一批又一批,齐辰不由得焦急。秦音:“你想要帮他们,想去就去,不用管我。” 齐辰:“可是......”话未完,他忙一把拉低两人的身子,一支利箭带着火焰,穿透车厢,钉在车厢壁上。现在,他们是不出不行。 刚出了马车,上面已经接连出现几支火箭。倾刻时间,马车化为一团燃烧的火焰,照亮周围的环境,也照亮山上埋伏的人马。 整座头顶的山上,全是弓射手。 “我们必须得逃出去。”秦音对着齐辰说。 齐辰:“你跟紧我。”他将她护在身前,快速前行。 密集的箭矢在头顶翻飞,秦音在他怀中,第一次尝到了心动的滋味。是真正的心动,不是虚伪的、利用的感动,也不是君对臣的信任之心。 有一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替你,遮挡穿心的利箭,你能不心动吗? 第39章 这一仗,秦音损失了近半人马,才得以赶到稍为安全的地方,以作喘息。 然而,隐在暗中的敌人如影随形,在他们还没歇一口气时,用利器劈开他们的缺口,直奔她与齐辰所在的位置而来。 秦音随手捡起一柄长剑,与之拼命。 她发了狠,招招致命。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在人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隐在暗处的力量。 行动阻碍了她的思考,她现在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是活着。 齐辰在她背后,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他是她唯一的盾。刺杀他们的人没有下死手,不,是没有对他下死手,他观察的很清楚。 如果他们两人注定要分开,注定成为彼此的负累,那么,他永不离开她,一直护在她身后,就叫命运见鬼去吧! 齐辰狠狠挥剑,阻止一个又一个企图破开他的防线,去利用她的机会。 不用想,齐辰也知道,这些来历不明的人,一旦抓住她,他再浓的爱恋,也要与她分开。他会乖乖就范,跟着他们走。 庄园里训练的人,毕竟时日尚短,不是对方的对手。很快,只剩几十人护在两人前后左右。 对方人终于出声:“三公子,跟我们回去。家主发话,你一日不回,我们一日会追杀到底。” 齐辰:“告诉你们那个狗屁家主,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齐辰。我只是一个商人,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向来不说脏话的齐辰,忍不住爆粗口。这有损他往日里的形象,与一般市井小民无异。 对方回:“三公子,你又逗小人玩笑了,你不是三公子,是谁?至于你身边的女子,家主也说了,可以一道带回去。齐氏不缺钱,不缺房,多养一个人是养的起的。” 齐辰问:“我要是不答应呢?” 对方:“那么,对不住了三公子,就是绑、伤、迷也要把你给送回去。” “那好,来吧!就让你们做个见证。”齐辰拉紧秦音手,说:“你怕吗?” 秦音:“怕。”这个字说出来,何其艰难。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却会嘲笑,就如以下这位。 对方声音带笑:“三公子,您愿意吃苦,可您身边的姑娘,似乎不愿意。世上哪个女子,不想着安稳渡日。您这样的奔波,就算她愿意,受的了,可她的身体受得了吗?” 齐辰安慰:“不要怕。有我在,一切都由我在。即使我伤了,也要护着你存活。”他知道她在怕什么,一如她当时信他不会对她动手那般。 他们背贴背,他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在她耳边悄声:“我们受天眷顾,幸运地相遇,幸运地化解一次次的灾难,这次也不例外——我们都会活着,活着白头偕老,活着生儿育女,活着建立属于我们的家园。” 秦音重重点头。她是皇星,有老天看着,不会轻易死去。她也不要他去死,那样,她的心会痛,很痛很痛。这是她可以预见的事情。 再一次的,两人陷入重围当中。刀剑相逼,他与她做好了存活的准备。 没有什么险境,能阻挡住这相知相守的力量。 他与她连成一体,一守一攻,一攻一守,随时调换位置,不停地劈、砍、挑,不知疲倦,没有尽头。 世间万物,化为点点流光,随他们翩翩起舞,绕着他们转啊转。这流光照亮他们的身影,衬得其它都黯然失色。 可惜无人瞧见这绚丽的美,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各自的阵营身上。一方是为了活拼命,一方是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拼命,显而易见,哪一方会败。 对方没料到自己败的这么轻易,所有手下死伤离去,只剩自己一人,还站着。那人跪下求饶说:“三公子,你叫我们作的见证,会害了你。”为了一个女人,何其不值。 齐辰:“回去不要再来,否则我不会手软。” 他在云郡的工厂,可不只是日用品研发,还有一些武器改进之类。为了不引起别人的重视,才统统留在那里,一个没带。 对方膝行到他面前,说:“三公子,求求你救救小人。小人要是没把你带回去,不止小人的项上人头不保,连小人的家人,也难以幸免。” 往常他说这话的时候,三公子都会心软地跟他走。可他这次估错了,齐辰不再是以前的齐辰。 齐辰推开他,“我不认识你,你的死活与你家人的死活,跟我何干?留着你,不过是为了让你回去报信,不要来烦我。” “不。”齐用抱住他,说:“三公子,我真的会死。我保证,这次我真的会死,我的家人也会死。”他发誓。 齐辰想要甩掉脚下的狗皮膏药,可是人拽的死紧,他有心想用刀去威胁,底下人却闭了眼说:“三公子,你要杀就杀,反正阿用就是不离开,死也不离开,不松手。” 以为这样,齐辰就拿他毫无办法。齐辰强制扶他起身,说:“你名字叫阿用,你的家主再狠心,也不会真正的要你命。你再带给你家主一句话:齐辰死了,快两年了。全身重伤,泡在水中,一命呜呼。” “我不信。”在他的注视下,齐用不得不放手。但他不信,齐辰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不信。三公子姓齐,谁会对他下这般大的死手。 那该多痛,秦音想象不到他是怎么活过来的。如此说来,他的确是死过,又再度活过来的人。有的人死,是真死,他的死去,是重生。 过往痛苦的记忆,被他遗忘。秦音有点明白扶桑对齐辰的评价——他的前半生过的很不好。 她走到他面前,眼带安慰。他对她数次说起过这话,她都将它当作他接近她的契机,没一次信他。 齐辰轻笑:“都过去了。新生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齐用忽然从袖中取出一物,捧在手中,恭敬地对秦音说:“这是夫人,亲手为三公子未来媳妇,挑选的玉镯。戴上它,您就是三少夫人。” 上好的白羊脂玉镯,透着细腻的光泽。不是一个奴仆可以拥有的。 怕人不信,齐用又说:“家主也说了,若三公子真对那女人执爱不疑,可带回齐家,不日,便为两人举行婚礼。特意叫我带了夫人,亲手从自己陪嫁的物品里挑选的上等玉镯,作为聘礼。若是委屈了姑娘,姑娘还可以提出别的要求,只要齐氏能办到。” “此话当真?”齐辰看着玉镯,面上带冷。 齐用:“当然是真的。先前不是小人想动手,实在是不逼您一把,您不会回去。” 齐辰:“逼迫不成,改成利诱了。你倒是变通的快。” 齐用笑的人畜无害,“哪能呢!三公子你的爱,感天动地,真叫小人长了见识。您此番回去,夫人一定会欢喜,您给她带了好儿媳回去。” “哦!是吗?”齐辰:“可是我不想回去,也不打算回去。不然,我所爱即我所累,岂不心累身累!” 齐用笑的勉强,“三公子,您真会开玩笑。齐府是您的家,您尚有严父家慈,怎能抛家弃母,落得个不孝的罪名,遭人耻笑。” 不孝!齐辰反感这两个字。似乎在原主的人生中,最最厌恶这句话,故叫他听了,五脏六肺皆是不痛快。 “我不会回去,你哪来的滚回哪去。”齐辰携了秦音转身即走。 齐用还想说些什么,被挂彩的齐大拦住,说:“行了,哪儿那么多废话。滚吧!” 齐用:“你是谁,我可是公子的贴身侍仆。” 齐大:“哦!我管你是谁。现在,我才我们公子的第一护卫。赶紧滚蛋,小心我揍爆你的狗头。” 齐用趁他不备,闪身躲开齐大,奔向齐辰秦音。“三公子,三公子。”齐用喊着齐辰,却是歪向秦音这方,“三公子,等等阿用。”他两手捧着玉镯,降低人的防范之心,却在接近两人之际,一手抽出腰中软刃,于刹那间,当头劈向秦音。 “小心。”齐大喊了一句,无奈他离的有点远,无法相帮。 齐辰在这千钧一发时,推开秦音,矮身反刺一刀,连同周边掷来的刀,同时了结齐用性命,但对方刀下落的力道去势丝毫未减,直接劈在齐辰头上,才心满意足地倒下去。齐用拼死也要使秦音身死,那一刀,他砍的很是用力,齐辰挨的也很痛。 有血从齐辰头上落下,不一会儿,淋了他一头一脸,他却在望着秦音笑。如果生命只剩下这最后一刻,他要好好地看着她,对她笑,让她记住自己带笑的面容。那样,她难过的时候,就有他的笑容来陪伴。最后忆起的,也是他带笑的面孔,不是他难看的样子。 “你的头,受伤了,快躺下来,我给你包扎。”他还在傻笑,秦音已是慌乱无主,心无端地疼入骨髓。 齐辰听话地躺下,眼睛紧紧地望着她,说:“我们还活着,真好。你还在我身边,我觉得做这一切,都值了。我拥有你,今生今世,是我最大的幸福。” “我知道。”秦音擦他的伤口。伤口那么深,血流了那么多,他还笑。怎么笑的出来,怎么笑的出来啊! 秦音的泪水滴在他脸上,他尝了一口,说:“是咸的,不好。我想要甜甜的泪水,就像你最爱吃的橙子,甜甜的,带点点酸味,味道更好。” “不要再说了。”秦音阻止,她的双手已经染红,而他的血还在往外面流。 “不,我要说。”齐辰拉过她的手,固执地道:“生命存在的意义,在于目的。我知道你的目标很长远,去实现它,一定很艰辛。我为你准备了很多武器,还有人手,在云郡。有了那些,你前进的路上,便能勇往直前,就像我在守护你一样。” 秦音的泪流的更汹了。她要得到他的真心,他做到了,却也没命了,她不允许。 “不要流泪。女孩儿的眼泪,太珍贵,每一滴都蕴含着她自身的精神力。等它流完了,她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齐辰眼前已经模糊一片,但他仍努力地去看清她,宽慰她。 “好,我听你的。”秦音不顾仪容地用袖子去擦脸边的泪水,可是她越擦,泪水流的越多。 齐辰已觉生命到了尽头,他说:“遇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缘分。爱上你,是我今生做的最正确的选择。我不后悔,从前不会,以后也将不会。你是我的至爱,我的家人,我会永远铭记,你也是。如果伤心了,难过了,请记起,曾有那么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呵护过你。你便会觉得幸福。至少,你曾经拥有过,比别人更多的幸福,更多的甜蜜。” 秦音答应:“我会的。”他为她豁出去性命,她有什么理由不去答应,他这最后的请求。 “那么,对我说声晚安!我要歇息了。” 贪恋一世的缘分就够了。生生世世,受累的只会是她。 秦音哑声:“晚安!” 齐辰欣慰地闭上眼睛。他今生已得到幸福了,真好!前世所有的不可得,在今世都得到了。 他有了一个爱他,他也爱的人,有一个家。虽然那个家存在的时间,很短暂,却已是足够了。 这一刻,秦音心神俱空。他与她,是注定的一死一活。冥冥中,她曾有过相似的经历。 第40章 齐辰觉得天冷极了,而他还要在这冰天雪地中,渡过一段漫长的时间。 雪落在他肩上、衣服上,未穿鞋的脚上,冰得他瑟瑟发抖。不止是身体冷,他心头也冷。 他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无一人肯为他,披上一件衣服,为他撑起一把伞。 他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远处有声音传来。 女声柔弱:“老爷,再冻下去,辰儿会受不了的。” 男声威严:“小小年纪,受不得苦,待长大,有何出息。你不要护他,齐氏不养废物,更不养纨绔。” 那道温柔的视线停在他身上,很快叹息地离去。 未了,两人不再说话,一双红缨绣鞋,出现在五岁的齐辰眼前,蹲下说:“辰儿,不要怪你爹。你爹也是为你好。等你长大,你就会知道,做父母的不易。” 女人亲自给他披上一件厚实的衣服,齐辰终于好受些了。他道:“娘,辰儿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罚跪?” 女人抹去他脸上头上的雪花,温婉道:“辰儿,娘不是跟你说过,你是齐氏的公子,亦是齐氏的未来。你大哥有病在身,只有你,才能代替你大哥,撑起齐氏。所以,你的一言一行,皆是代表着齐氏。你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 齐辰低头,不情不愿地说:“辰儿不该,不管不顾地跟人打架,更不该跟偏房的人走的太近。” “还有呢?”女人说。 齐辰忽然倔强起来,说:“没有了。” 女人轻哄:“辰儿,你已经五岁了,不能再闹脾气了。” 齐辰仍是不改口:“没有就是没有了。娘,辰儿饿了,你给辰儿带些吃的,好不好?”他肯求。 女人倏地落起泪来,齐辰慌了,用手去擦她的泪,却被女人抓住手,说:“辰儿,你跟你大哥,都是娘的心头宝。看着你们一个生病的生病,一个受罚的受罚,娘的心里没一刻是痛快的。从怀上你们时,娘就期盼,你们健康长安。可是,天不遂人愿。” 女人有一副美丽的面孔,她的眼泪,就是她的武器。 齐辰不得不投降:“娘,你不要哭了。辰儿听你的话,就是了。辰儿以后再也不调皮了,会乖乖的练武,乖乖的练字背书,做娘心头的乖宝,做大哥背后的依靠。” 女人收住泪,欣慰地抱住他小小的身子,说:“娘就知道辰儿是心疼娘的。以后,娘与你大哥的指望,全在你身上了。” 女人的怀抱很温暖,齐辰不舍得放开,却不由得不放开,他太小太弱了,没有选择的权利。他看着女人望了他一眼后,决绝地离开。 刚刚得到的温暖又没了,齐辰陷入了又冷又饿的境地。 更可怕的是,他刚得到过一丝温暖,过后的寒冷,使他有些经受不住了。他的意志开始昏昏沉沉,开始支撑不住了。 当他要倒下去时,边上总有一人,拿着鞭子,抽醒他。久而久之,他能做到,人不倒而意志昏沉的地步了。 夜半时分,一个小小的声音叫醒他。 “三哥哥,你醒醒。” 齐辰半睁眼,眼前站着一个三岁的小女娃。 “梨花妹妹。”这是他最小的妹妹,小梨花,大名还没起,小名是她娘起的。她生在二月梨花盛开的时候,便梨花梨花的叫开了。 齐梨从胸口取出几块热乎的糕饼,掰开塞进齐辰口中,说:“快吃啊,三哥哥。” “我渴。”齐辰吃着吃着便有些噎着了。 齐梨便用小手,在雪地中捧起一捧雪,在手心里融化一半,再放到他嘴边,他仰头全吞了下去。 没办法,他全身都冻的没有知觉,唯有头,还能转动一二。 “小妹,有人来了,快走。”在不远处放哨的齐浚,提醒自家妹妹。 齐辰看着梨花,说:“快走,再等一会儿,你们也免不了受罚。” 兄妹二人迅速地跑远了,齐辰心中松了口气。要知道,二哥跟小妹,天天在父亲背后帮他,万一哪天运气不好,被父亲的人撞见,岂不是要一块遭秧。 他自己倒不打紧,处罚过了,自有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二哥跟小妹却不行。只因他们两个是庶子庶女,生活窘迫得多。平时多得他接济,才能有一顿饱饭可吃。 可见,小梨花刚给他吃的糕点,是她省下的口粮。她今晚是饿着肚子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庶子庶女,都是如二哥小妹这样的处境。也因,他们没有可供齐氏利用的才能罢了。 正如男人所说,齐氏不养废物,不养纨绔。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在齐府向来过得艰难。 他怜悯二人,也只因为,在偌大的齐府,也只有他们二个,真心相待他。 他的母亲待他,远不如他大哥。有时候,他觉得,他娘生下他,就是为了给他哥哥找一个帮手,找一个替身。在外面找不着,便自己生一个相似的。两人互换身份,没人发现得了,也没人会发现,这不是同一个人。 但当他看到齐浚兄妹二人过的日子,他又觉得,他娘待他很好,至少他衣食不缺。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才能,值得过上这样好的生活。 很快,他不用纠结这个问题了。 处罚过后,他迎来了更加残酷的日子。 别人五岁的时候,还在父母怀中撒娇卖痴,他已经开始跟着师傅练武,外带君子六艺,一样不落。学得不好,便是手上的皮肤,红肿难消。学得好,也不过是小有聪智罢了,打骂的更厉害。 有一次,他受不了了,逃了课。 他没有逃到别处,他直奔他娘所在,跪在她面前说:“娘,我不要上课了,夫子们都好厉害,打得辰儿很痛,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他娘爱怜地看着他,“辰儿,哪里痛?娘请大夫来。” 齐辰觉得他娘还是疼爱他的,不像他那个一年到头板着脸的父亲,只会训他吓他。 “娘,辰儿哪里都痛。辰儿休息几天,好不好?” 齐母擦去他额上,因奔跑太快产生的汗水,说:“辰儿怎么又调皮起来。小小年纪,不学技艺,长大怎么养活自己,养活子女呢!” 齐辰:“可是,娘,辰儿还小,能不能只学一样。我觉得学一样,也很厉害了。陈家小子,跟我一般大,他也只学了射、书两样,远不如我。” 齐母正色:“别人是别人,你是你。别忘了,我跟你大哥,全指望着你,给我们挣一口气。你爹爹子女众多,若是连你也不争气,我们将来的日子,只怕是难上加难,连喝口水,都得看府中下人的脸色。如是这样,我们母子三人,无颜再活在世上,多可怕!” 齐辰被她形容的光景吓到了。 可是,他还有一丢丢的挣扎。“娘,我们离开这里,到别处生活,好不好?” 齐母摇头,“没有你爹在,我们母子三人,更是被人欺负。” 都不行,齐辰放弃挣扎,失落地垂着头。 却在这时,齐父带着大量人手赶到,齐辰躲在齐母身后。 “小子不学好,年纪小小想着逃学。来人,上家法。”齐父暴怒。 齐母一听家法慌了神,带着齐辰跪在齐父面前,说:“辰儿才十岁,哪受得了家法。” 齐父命人制住齐辰,说:“能逃课,怎么不能受住家法。这次,我亲自动手。” 齐辰被打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他自觉十岁,已尝遍人间痛苦。再没人尝过的痛,比他更多。连齐浚兄妹二人,都不及他。 于朦胧中,他听到了床前的哭声,与另一道涓涓的劝慰声。 以往,听到这两道声音,他很欢喜,心头很是熨贴。现在听在耳中,只觉疲累。 他于第一次体会了,他活着不是为了自己,是为别人。 为了大哥,他得尽快好起来;为了母亲,他得吞咽下一切痛苦因子,只因不想她担忧伤心;为了齐氏,他得好好上进,成为赵氏天下的青年才俊,后起之秀。 十岁这年,他突然开悟了:他的存在,就是大哥的影子。 外面都在传,齐氏又出了一少年天才,小小年纪,惊才绝艳,一手词赋写的如云流水,浑然天成。而对政见上的问题,也能犀利地说出自己的见解。 齐家那名天才少年的名字,叫齐逸。是齐氏长子,未来的齐氏家主。 来齐家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大家都想见识考校一下,传闻中少年天才的英名,是否如实。 齐辰如被人观赏的名贵花瓶,被齐父拿来,送到台前,一一供人品鉴。 “齐公好福气,竟有这样一位良材美玉般的儿子,实乃齐公之福。” “哪里,哪里。”齐父的回答是,齐辰未见过的、前所未有的谦和温润。 “齐公,藏着这样好的儿子,怎么不早点带出来,叫我们见上一见哪?” 齐父:“小孩子不定性,夸得多了,便要飘飘然。现在带出来,正好,不怕他长歪。”虽是如此说,但齐父眼中是止不住的满意。 齐辰如此随着齐父,出席名士之宴,甚至国宴。 第41章 偶尔偷得闲时,他便与梨花兄妹厮混在一处。 “梨花妹妹,你三哥我有礼物要送你。猜猜是什么?”他一改平时稳重的形象,懒散地倚在门边。 比他长一岁的齐浚,已是十六岁的半大少年,身子也长得结实。看他这没骨头的模样,齐浚说:“小心叫人看见了,偷报给父亲听,父亲又要罚你。“ 十二岁的齐梨接口道:“二哥,三哥好不容易才歇息一会儿,你就让他做回自己。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还是梨花妹妹最懂我。二哥,你得学着点儿。”齐辰从怀中拿出送给齐梨的生辰礼物,往前一送,说:“你十二岁生辰,三哥不在。现在把礼物给你补齐。等再过两年,你嫁了人,三哥可是要经常过去窜门子的。” 齐梨不高兴起来,推开他的礼物,说:“谁要嫁人了。我要守着娘,过一辈子的。” 齐浚看着无任何姿色的亲妹,给人心口插刀说:“也是,你这个模样,想要找夫婿,可不得寻摸个四五年的。到时成了老姑娘,更没人要了,也只得跟着娘过一辈子了。” “你......”齐梨气结。这还是亲哥么?有这样埋汰自家亲妹子的。 齐辰教训:“二哥,你说的是什么话。梨花妹妹,心地好,手又巧,会过日子,哪个男人能不心动。娶妻看中的是品性,又不是相貌。你这话太过,我听着都有些刺耳。” 齐浚投降:“好好好,我输了,我错了还不成。小妹,哥错了,刚才的话,都是混话胡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齐梨低头,绞着手指问:“我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连个丫头也不如。有一天,我真的嫁不出去了,你们会不会养我一辈子,不嫌弃我?” 两人忙保证:“会。谁敢嫌我们的梨花妹妹,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齐梨这才恢复笑容,收了齐辰的礼物转身回屋去了。 她打开匣子,里面是齐辰为她亲手所选的花钗,她小心取出,一一戴在自己头上。美美地照完镜子后,她步出屋子,到两人面前,问:“好不好看?” 一个姿容一般,但胜在气质的姑娘,却插了满头的花,可以想象是甚么样的庸俗,令人厌恶。 齐辰:“好看,我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看最漂亮的姑娘。” 齐浚没有他会说话,跟在后面干巴巴道:“好看。” 齐梨白了亲哥一眼,扶着头花,又问齐辰:“三哥,真的很好看吗?” 齐辰认真地点头:“真的很好看,我妹妹是世上最好看的姑娘,谁也比不上。” 他没有违心。他的妹妹,小梨花,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在他幼小惶恐的岁月里,她是他唯一的安慰。教他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人真正的关心他,关爱他的人。 齐梨娇羞地笑了,说:“有一天,你娶妻后,会不会嫌我是个累赘?” 齐辰:“我会娶一个,不嫌你,同我一样爱护你的女子为伴。你们会成为最好的姐妹,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会相互扶持,永不会感到寂寞与无聊。” 齐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保证,欢快地说:“三哥,我记住这句话了。你要是忘了,我就上门,长住着不走了。” 齐浚话快道:“呵!天下哪个嫂子,能容下小姑子,长住在自己家。” 齐辰却道:“你随便住,我不会赶你走。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他永记得她的恩情,不会赶她离开。 “浚儿,你快学学你三弟,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哄你妹妹,净欺负你妹妹。”张氏端着一盘切开的梨,亲送到齐辰面前,说:“三公子,我没什么好招呼你的,这是今年新结的梨子,你尝尝鲜。” “娘见了三弟,总是偏心。”齐浚酸道。 张氏:“我偏心,我要是偏心,你就跟其它房的公子哥一个样,什么都不长进,只会浑浑渡日。” 齐辰咬了一瓣梨在嘴里道:“正是如此。” 齐浚:“怕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亲人,只有我是个外人。” 齐辰揽着他肩,说:“知足吧你!要是你跟我的位置互换,现在哭的就是你。” 齐浚巴不得两人身份对调,他是那个呟五喝六的三公子,齐辰是个偏房不受重视的庶子。 齐辰:“看你这样子,你还真想换?” 齐浚:“你问问府上的其它人,谁不想要你的身份。郡主的儿子,能跟普通人的儿子一样吗!” 齐辰叹气:“我不想要的,却有人巴望着。我想做回自己,总有人愿意成为别人。” 齐浚笑他,饱汉不知饿汉饥。 欢愉的日子,过的很快。一转眼,又是一月过去。这天,齐辰从外面带回一姑娘。 姑娘眼睛水润澄净,望着你的时候,叫你移不开眼,巴巴地奉送上自己心爱的东西,以图姑娘的一乐。不独齐逸被迷住,齐浚也被这姑娘电住了。 姑娘姓陈名思澜,是与齐氏齐名的陈氏大小姐。她今年十七岁,还有一个同胎哥哥,叫陈思忧。是对罕见的龙凤胎,当时还引起过一阵的哄动呢! 齐辰对陈思澜没有特别的想法,只是齐爹叫他带她,在齐府好好转转,他照做。按齐父的意思是,这是给齐逸挑选的媳妇儿。 即是给大哥挑的大嫂,齐辰尽兄弟之情地,客气有礼地招待着未来嫂子。 他们走到一个人工湖边。 “水里怎么没有种上水莲等物?”陈思澜望着空荡荡的水面问。 齐辰:“家父想留一片净水,偶尔观赏,也不错。” 齐浚:“是啊,府上其它湖边水边,都栽了东西进去。所以,这一片,就留着净心用。” 陈思澜:“原来是这样。齐伯父,一定是个妙人。” 齐辰心中嘀咕:妙人?不过是迷上了求道长生,对着一片什么也没有的湖水,痴望悟得玄机罢了。 齐浚接话:“父亲当然是个妙人。他还栽了一整园子的竹子,期望所有的子女,都有青竹的品性。” 陈思澜很感兴趣,说:“我可以去看看吗?” 心仪的人,终于正视地看着自己,齐浚迷糊地点头:“可以。” 齐辰不介意沦为背景板,不过,等人走后,他可得好好地提醒齐浚一番,省得他一头扎进去,落个两头空。 满园的竹子,分了品种栽种。齐辰走在二人身后,听两人滔滔不绝。 他无聊地想着,呆会儿该吃什么。 “三弟,你今天走神了整整六次,我都给你数着呢!”吃饭时,齐浚对齐辰的走神惹心仪的女孩不高兴,而责怪齐辰。 齐辰:“你把你追女孩儿的劲头,用到你练武数数上,现在,怎么着也是一位守门官了。” 齐浚待要说话,被齐梨抢先,说:“三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她?” 最近,哥哥回家谈论的都是关于府上常来的陈思澜,说她是未来的齐氏长媳。她有点嫉妒陈思澜的好运。一出生,什么都得的到,连未来的夫家,都要全家出动,恭维着她。怎能叫人不羡慕。 齐浚快速插话:“陈姑娘心地好,小辰怎么可能不喜欢。”说这话,他心中全是酸味。 齐辰提醒:“我是大哥的影子。喜不喜欢陈姑娘,不是我说了算,是爹。爹叫我带着陈姑娘,好好在府中玩耍,也是表示,我是代大哥接待陈姑娘。二哥,你不要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样,大家都不痛快。” 齐浚一扔筷子,起身指着齐辰鼻子道:“什么叫不要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小到大,我听这话,听了千百遍。同是齐家子,凭什么,我就得矮别人一截。” 齐辰待要再劝,人已出了门,不知到了哪里。张氏宽慰:“三公子,不要跟浚儿生气。他这人就是这样,一会儿等他自己想开,就好了。” “我知道。”齐辰烦燥。 他心有预感,在陈思澜一事上,齐浚会捅出篓子。 果不其然,齐浚思慕陈府大小姐的事,被齐父知道了,连带着齐辰也挨了罚。 恰巧,齐逸办坏件事,授人了把柄,齐辰代他,被齐父狠狠地鞭笞一顿。 齐父下手很重,仿佛他不是亲生子似的,对他格外的狠,格外的不宽容。从小长到十五岁,也就他每次随他出去,别人夸他的时候,才难得的给他一张笑脸。那笑脸看的人,也不是他,而是他大哥。 他不懂,同是他的儿子,他大哥只不过比他大了两岁,而他却要沦为大哥的替身。 为什么,他就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 为什么,他不能活得自由些,总要成为某个人的影子呢? 他想不通,也想不透。 在齐府,乃至赵国上下所有人都知道,齐府的长公子是天姿聪颖的佼佼者,齐三公子是个病怏子,且毫无学识所言。 他躺在那座专为他休身养性所建的院子里,除了贴身侍仆齐用,其余人一概不能入内。他的真实身份,在齐府,除了齐浚母子三人知道,其余无一人知晓他与他大哥互换身份的秘密。 有时,连齐浚也会弄混他与大哥的身份。 第42章 齐辰趴在床上,齐母再次奉送一堆补品过来,拉着他手说:“辰儿,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叫我们少操些心。” 齐辰冷笑:“我什么时候不懂事了?” 齐母又抹起泪来,说:“你在怨我,是不是?可打在你身,痛在我心。你是我的儿子,我只有盼着你好,没有盼着你坏的道理。” “是吗?为什么一样的儿子,两样的待遇。”齐辰问。 他记还得,那人打他时的狠样,说过的话。那人说:“你是你大哥的替身,你大哥有病在身,我不能罚,你一并受了,好教你知道,做任何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 齐母更伤心了:“甚么两样的待遇。我跟你爹待你跟逸儿的心,都是一样的。你小时候生病,娘寸步不离地守在你床边;看着你调皮被你爹罚,娘陪着你整夜,不敢合眼......” “不要说了,有什么意思。”齐辰忽然喝止。 齐母相同的话,说的太多,他受够了,听烦了。 旁边有下人来报:“夫人,大公子的顽疾又复发了。” 齐母看着小儿子,没有起身,说:“好,我不说,娘今日就在这里陪你。” 她收了泪,劝:“辰儿,外面的世界很危险,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别说是自个儿的命,就是陪上整个亲族的命,也是不够的。你大哥做事莽撞,不顾后果,娘已代你爹代你训了你大哥。等你大哥病好了,就叫他来给你赔罪,你看,这样,好不好?” 齐辰的心始终没有那么冷硬,齐母的一番软话,又叫他思量自己是不是发火,发错了对象。他点点头,算是默许。 齐母应言,陪了他一个晚上,也开导他说:“你爹教你罚你,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看,你去了外边,谁来教你,谁来罚你。无缘无故得罪人,你都不知道是哪里做的不好。那个时候,你是不是更委屈,更可怜?” 齐辰:“那也不能往死里打我,我要是受不住真死......” 齐母制止:“不许再说这话。娘为你大哥已是操碎了心,你不许再出事。娘做了你最吃的东西,你待会儿多吃些。” “好。”这种久违的暖意,也就是他每次受罚之后,才有的刻意的讨好。 在府中医师的精心调养下,齐辰背后的伤,好的很快。他照往常一样,去寻齐浚兄妹二人说话,不料过后,被齐母抓了个正着,齐父亦黑着张脸不说话。 那天晚上,齐辰背后的伤,好了又伤,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第二日,他跪在不明所以的齐浚母子三人面前。 齐母对着张氏说:“好不要脸的东西,成天引着辰儿,不思上进。给我拉下去,狠狠地打。”又对齐梨道:“娘偷别人家的儿子罢了,女儿也学了个尽,勾引起亲兄长。这样的丑事传出去,我齐家的脸面,整个齐氏的脸面,中宫王后的威严,都将被人踩在脚底,任人作践。也给我打。” 齐母不再是柔着一张脸,她那张脸,同齐父一样,端的是冷酷无情,不留情面。 声声惨叫,声声入耳。齐辰只恨自己长了一对耳朵,能听清世间的任何声音。他要是没有这能听声的耳朵,那该多好。 齐浚想要揍无所作为的齐辰,却被身后的小厮按的死紧,叫他看着自己亲娘亲妹,是甚么下场。 不得已,齐浚冲齐辰大吼:“你说两句话啊!浑蛋,你快说两句话啊!不,一句也行,她们快不行了。” 他吼得脸红脖子粗,眼泪是止不住往下流。有道是,‘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齐辰亦不为所动,像是没听清没听见似的。 “夫人,我错了,快饶了梨儿,她还小,不懂事,你远远地把她嫁了,好歹留条命。婢子求您了!”张氏看着女儿即将奄奄一息,恨不能以身相替。 齐母冷漠:“小?十二岁了,不算小。盈儿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知道男女有别,不能走的太近,连亲弟弟也不允许。可你教养出来的女儿呢!哪里是不知道,分明就是故意。故意接近辰儿,博取辰儿的怜惜、同情。都是做娘的,谁瞧不出她那点心思。” 齐梨拼着最后一口气大喊:“不管我娘的事,我喜欢三哥哥,没有错。错就错在,我们是亲兄妹,不能做夫妻,而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望着他......”最后一句,已然声音微弱,不可闻了,但教众人听了个明白。 “小妹!” “梨儿!” 两道悲怆的声音同时响起,过后,只剩下另一道凄凉的男声响起,“阿娘!” 齐浚将所有的错,都归在不言语的齐辰身上。他以愤怒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齐辰。那怨恨教人看了,只觉沉在冰湖底,一颗心冷了又冷,绝望了又绝望,似乎已被猎物锁中目标,无路可逃。 齐辰仍是无言。 若是三个人,只能活一个,他也只能保住一个。另外两个,他无法护全。只能祈祷她们下一世,过得幸福安乐,有选择爱与不爱的权利。 齐浚要恨就恨。若是他的恨,能让他上进,有出息,在齐父心中排上名,齐辰会为他感到高兴的。 从此以后,他是个真正的、没有任何朋友的孤家寡人。 齐辰抬头望天,才九月末,已开始飘起了雪花。 齐浚正如他所期望那般,奋发上进。齐二公子英勇无双的名号,开始在外流传。 时光流转,一刻不停,从冬到夏,夏到冬,不过短短两年光景,身边知心的、熟悉的人已尽数离去。没有离去的,也变了样,变了心。 悬崖边上,齐辰捂着受伤的心口,看着来人,道:“哼!你也就这点本事,在背后玩玩偷袭。你继承了你娘卑劣的因子,一样的卑贱。” 齐浚剑指他,平静下酝酿着风暴,说:“哦!你也只能逞逞口舌之能了。再高贵的身份,死之后还不是一个样。” 齐辰轻蔑:“不一样,你跟我从来不一样。我是齐氏嫡子,一出生便高贵如云;而你,出生就是贱如泥土。你别忘记了,你的名字还是我随口所起。浚,是疏通的意思,那时我正在看小厮清理河道。你看,连名字都是如此的不堪,你又能拿什么跟我比?” “你......”齐浚怒极。 他果然从小就看不起他们母子三人,还说他的浚是进取、不懈的意思。原来,他这么早,就开始骗他们了。 “要动手,快动手。与你这样肮脏下流的人,多说一句话,我的五脏六肺都要反胃的吐出来了。”齐辰嫌他火气不够大,又加上两句。 齐浚握剑的手,收紧又收紧,问:“肮脏下流,你一直这样看我们母子三人?” 齐辰承认:“是。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兄弟情深,跟你谈心事。不过是,想看你们脸上那卑微讨好的表情罢了。可怜她们至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更可怜的是,梨花儿,居然喜欢上自己的亲哥,多可笑。我只是对她稍微好一点儿,她就对我许下身心,真是虚荣又不知羞耻!” 他还待再说,齐浚已经忍受不了,这样的奇耻大辱,他今日非杀了齐辰,替他娘他妹报仇不可。 齐辰脸上从始至终,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仿佛齐浚众人都是地上的蝼蚁。不,连蝼蚁也不如。他们不配得到他的一个眼神,一点怜悯。 齐辰身上破开一个又一个的窟窿,窟窿连着窟窿,他觉得快要解脱了。齐浚也觉解气,只是不太好向齐父交待。 齐辰:“记住我死后,不要来找我,我要安静地一个人躺着。”说完这话,他撑起身子,翻了下去。 身子轻飘飘地下坠着,齐辰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温暖。像是有什么东西包裹着他一样,让他安心,让他无忧。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儿子。”有人喊着。 “儿子有什么用,他爸还不是没回来,与那狐狸精混在一起。”女人嘶声歇底地抱怨。 没了记忆的齐辰,被产婆一拍,哇哇大哭起来,又惹女人一声抱怨:讨债鬼。 讨债鬼,这是新生的齐辰,一生中逃离不开的三个字。 “讨债鬼,还不收拾屋子,拾垃圾去!等着我养你呐!”女人冲着五岁的齐辰大吼。 五年过去,女人年老色衰,也没什么钱,又催着齐辰,说:“讨债鬼,念什么书,给老娘赚钱去。” 齐辰只好收拾了东西,从学校辍学,跟着师傅学起雕刻手艺。 又五年后,齐辰学得似模似样,也有公子愿意低价,请他单独出一件作品。 齐家的日子,渐走上正轨,他也偷偷积攒下一笔钱,不多,刚好一千块。他可以报名,继续上学了。 这年,他那从未见过面的爸爸回来,到家,给他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不住地夸赞他:好儿子,乖儿子。 男人苍老,身上带着一股腐败的味道,抱得齐辰很不舒服。 这不舒服,在一家三口齐聚的欢声笑语中,渐渐消没了。 齐辰工作的更卖力了,他为这个家的未来着想。在幻想着,在他的努力之下,一家三口,一定会过上幸福的、令旁人羡慕的好日子。再没人说他,是爸不要的孩子。连讨债鬼三个字,他都不会再听到了。 幸运从未降临在他身上。他爸回来是为了躲债,他异父的弟弟更是躲在他家,游手好闲。 大笔的、压垮他身心的债务,叫齐辰日夜为继地干活,终于,他昏死了过去。 一睁眼,又是一个新生。 齐辰忆起了所有。原来,幸运从未降临他身,幸福也与他无关。 他走马观花地,回望这两世的记忆,企图从中找出一点温情。 第43章 “夫人,喝点水吧!”齐大端着水,送在秦音面前。 秦音摇头,她喝不下水,吃不下任何东西。她的心是空的,脑子也是空的。 “他一定会醒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她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睡颜,这一幕似曾相见,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见过,或是经历过 齐大看着齐辰睡着的样子,回:“很快的。夫人,老爷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叫你一个人受苦。你看,当时老爷伤的多重,最后还不是存着一口气,就是想着有一天能醒来,与夫人你团聚。这一天,不会太远。” “你说的很是。”秦音相信他会再次睁开眼睛,她有这样的预感。 她抚着齐辰安稳的睡颜,仔细描画着他的五官大小,她要把它死死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中,再也不忘记。 “我们现在走在哪儿?”秦音又问。 齐大:“现在是青山郡。再翻过几座山、越过几条河,就到云郡了。” “你去用饭,我这里不用你操心。“秦音抬头说:“我要与他说会话。” 齐大无奈退出马车。 自那夜后,他们一路伪装成奔远亲的大户人家南下,避开城池,尽量走山越岭,很是艰辛。 更可怜的是夫人。公子昏迷不醒,夫人一人撑起所有,击退沿途山匪、流民。一介女流之辈,生生让几百七尺男儿,退后再退后,不敢上前一步。 齐大决定公子没醒来之前,一定会好好保护公子娘。那样,公子醒来,也能开心。 坐在敞开的马车中,秦音不知道齐大心中所想,但都看在眼里。在齐辰沉睡的日子,全是齐大忙前忙后。她心中感激他,也感激所有存活下来的人,仍是信她、护她,以她为主。 她把齐辰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握紧,望着窗外说:“你看我们已经到了青山郡,你跟我说过这个地方。这里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不愧它青山之名。有机会,我们俩定要同游一回。现在我们到了,你还在睡。这样不好。睡久了,人的骨头是会散掉的。” “你说女子的眼泪很宝贵,不能随便浪费。从你睡过去后,我真的一滴都没有浪费。我每一天,都努力地活着,活着等你醒来。” “我们再来打个赌,你猜我现在,后不后悔?” “你不说话,那就是后悔了。” “你猜错了,我不后悔,一点也不。” “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女子的心,从来容不得半点虚假,一旦倾心,绝不容许她们后悔。所以,她们在决定要不要对这个男子,许下一颗真心前,一定会对他百般试探。” “我之所以不离开庄园,不过是想看,你对齐氏的态度。你对齐浚能否下得了死手,你对齐氏当真无半点留恋?你对我说过的话,是否全部属实?我不知道你的过去,我必须确认这一点,我才敢、才能许下我这半颗真心。” “结局是你通过试探,换取到,我全部的真心。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许给谁,我的真心。我这颗心,只为你跳动。” 爹爹说,女子的真心无价。如果有一天,有位男子愿意豁出性命,换取她的性命,那么,就许下一颗她的真心,予那人。 以后不管那人,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都要原谅他。毕竟,他曾用一条活生生的命,救过她的命。 于是,秦音对着睡过去的齐辰,许下自己的重诺:“将来你后悔回到齐氏,我不会怪你,不会怨你。我会祝福你,找到自己所爱,一生无忧。但求,我们不会有刀剑相对的那一刻。我爱你信你,但为了大业,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齐大来到车前,提醒:“夫人,我们该启程了。” 秦音看了眼天色,说:“加快速度,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落脚点。” 齐大犹豫:“是。可是,公子他受得了吗?” 秦音:“再取两床被子过来,垫在他身下。” 马车早已被齐辰做过改良,不会太颠簸,但是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仍是颠得厉害。秦音能做的,就是给他身下多垫些厚物。待停下时,再把这些厚物取出,让他凉爽一会儿。 齐大从后面的马车上,取来两床厚被,帮忙给齐辰垫在身下。 一行千余人的队伍,再次浩浩荡荡地出发。 全队中,老少妇女居多,是以,没多少人去留意一行人。最多,就是看两眼,好奇而已。 王二也在跋涉的队伍中。 “老婆子,夫人今儿个又没吃东西?”他问收拾东西启程的老伴。 王婆子道:“吃什么,怎么吃得下?要我,我也吃不下东西。” 王二肘肘老伴儿:“要不,你去劝两句?” 王婆子:“有用吗?” “没用也得劝。我们这些人,离了主心骨,还不得乱起来。”王二道。 王婆子不想去,说:“我不去,要去你去。” 王二:“嘿!你这老婆子。好歹,夫人是我们的恩人,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 旁人插话说:“王二,你消停会儿。夫人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心中有着成算呢!” 王二骂:“你懂什么。夫人现在正是伤心,需要人关心的时候。我们多劝她两句,兴许,她能高兴起来,吃点饭,养好身体,回去找那些伤害老爷的人报仇。” 王婆子:“谁都没你懂。你知道女人心吗?懂不懂女人?你以为夫人是我们这些糙老婆子,抗摔抗打的。一个女人,失去丈夫,最重要的是一个人,独自静静。你老去打扰她,一再的提起她的伤心事,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王二:“嘿!你这老婆子,你又懂什么。” 旁人道:“反正王婆比你懂得多。” 王二:“去去去。” 自家老伴说不通,旁人也不理解,像个白眼狼,王二决定亲自出马。 他来到秦音马车前,躬身一礼道:“夫人,老爷的情况还好吧?” 秦音掀开帘子,说:“他很好。今日要烦请大家,加快脚步,赶到下一个落脚点,有小孩子老人的,多注意些,不要走丢了。”她嘱咐。 王二保持低头恭顺之姿,说:“我们都晓得的。夫人,你要尽快振作起来才是。毕竟,身体才是一切。” 庄主已经倒下了,庄主夫人再没了,王二怕,他即将又要过回从前的苦日子。 那他宁可拼尽力气,保护好庄主夫人,至少他们一家,还有条活路。 庄主庄主夫人,是多心善的人。怎么就落不得好呢! 王二回想起那夜情景。 妇女老少,都等在最远处的路上,年轻男儿们,则分两拔等在前面一段,只有百余青壮年,随侍二人身后,大大地避免了大量伤亡。 即使如此,好些人家的丈夫儿子,都没了。 唉!世道艰辛,能跟着庄主庄主夫人一道走,已是他们的福气了。可恨的是,那些真正忘恩负义的人。人呐,一旦背弃了信义,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王二已经预见,那些人的未来,是多么凄惨。 秦音对这个老实,谨受诺言的老汉,记忆深刻。这一路走来,也多亏他,使得众人齐心,没出什么乱子。 她回:“放心,我不会亏待自己的身体。你们既认我为主,我就是你们的家主,理当为你们的未来考虑。” 听她这话,王二放心了。 王二:“启程了,夫人你坐稳些,小人先下去了。” 秦音:“好。” 放下帘子,秦音回到车厢,对着齐辰念叨着王二的话:“你瞧,大家都很信任你我,你要快点醒来才是。” 车走到十分崎岖处,颠簸的厉害时,秦音就抱住齐辰的上半身,让他免于二次受伤。 霎时,又是一个大的颠簸,然后马车骤停了。 “出了什么事?”秦音掀开帘子,问。 齐大近前,说:“哦!没啥事。就是一流汉野人,被野兽追,慌不择路,撞上咱家队伍。” 秦音问:“人可有受伤?给他些吃食,不要耽误了时间。” 齐大领命而去。 秦昭有目的地撞上一长队伍,就是为了两口吃食。她没日没夜里逃,没日没夜里在山野中流窜,饿了喝两口水,生吃两口野菜。长时间下去,胃有些消化不了,她急于吃一些能克化的东西。不然,凭她这样,是找不到秦音的。 “求求你们,给我点馒头,给我点吃食。”她乞求。 这些人,有衣穿,精神头不错,应该有吃的。 她见过太多的流民野人普通百姓,没衣没吃。她与他们博斗过,差点死掉。 齐大取来午时,剩余的饭菜,包起来,放到秦昭手中,说:“我们家主心善,这是给你的吃食,收好,不要被人抢了。” “谢谢!谢谢!”秦昭收下吃食,不住地给人磕头。 这位家主,也跟姐姐一样,是个心善的人呢! 姐姐,阿昭逃出来了。你放心,用不了多久,阿昭就会找到你了。秦昭往嘴里塞着东西,目送一行人,从她眼前路过。 当一辆马车经过她身边时,风吹起帘子一角,叫她看见了一个日思夜想的侧脸。 第44章 秦昭直接吞咽下嘴里的食物,三两步奔到马车前,大声喊:“姐姐。” “小心,有刺客,保护好夫人。”随侍在马车四周的护卫,抽出长刀拦住秦昭,不让她有任何靠近秦音的机会。 秦昭突生出无穷的力气,往马车前钻,口里同时叫道:“姐姐。” 她的声音太小,又在地牢中被毒坏了一部分,能发出声,已是大幸。 “姐姐,姐姐。”秦昭拼命的躲开刺来的刀,她不能离开姐姐,她好不容易找到她的。 齐大下了死令:“拦住他,就地格杀。” “是。”护卫们的回答整整齐齐。 一方想要见到马车里的人,一方拼命保护马车里的人,不受伤害。谁也不能越过谁。 秦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错过与姐姐相认的机会。哪怕有万一,那个就是姐姐呢? 她发狠,要冲过去,任背上身上中了无数刀,也不在乎。可是,马车离她越来越远,她过不去了呢! 姐姐,阿昭追不上你咧! 她跪在地上,望着马车离去,绝望了又绝望。数把扬起的大刀,围她一圈,对着太阳发出刺眼的光芒,预示着她的末日。 “姐姐,阿昭尽力了。”她遥遥伏地一拜,恭送她的离去,谢她的幼时相救之恩。 数把刀同时落下,秦昭听到了它们下落的声音,她静静地等待死亡降临的那一刻,心中不停地默念着:姐姐。 “等等。” 熟悉的声音传来,秦昭抬头,绝望化为惊喜。 秦音走近她。 齐大:“夫人,不能靠近,此人想要刺杀你。” 秦音:“我知道。我认识她。” 秦昭脸上的笑,咧的更开了。她与姐姐,心有灵犀哩! 秦音蹲下身,拔开地上人的脸上头发,从中识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阿昭。”她呢喃。 秦昭眼睛眯起来,叫道:“姐姐。”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苦难,在见到她的一瞬间,消失无踪。 她声音沙哑,少了往日的活泼。身上的衣服,更是看不出它原本的颜色,且烂成一片片披在身上,护住身体的重要部位。脸上、身上,但凡没有遮挡的地方,全是伤痕累累,脓水涟涟。 秦音扶起她,要带着她回马车上。 齐大又提醒道:“夫人,小心其中有诈。” 秦音:“阿昭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出了事,我负责。” 能千山万水来找她的阿昭,不会害她,秦音就是这么肯定。她于嘈乱的万千声音中,一下子听到阿昭呼叫她的声音,不正是上天的安排,让她们重逢。 她小心地扶着阿昭,走到马车上,细心地不去碰触到她过多的伤口。 “可......”齐大只好紧紧地跟着她,只要秦昭有一点不轨之心,他立马杀了他。 队伍继续向前走,车外的人,绷紧了神,以防再次出现同样的事故。 车内,秦音替秦昭处理着伤口。 “吃饱了吗?”秦音问。 秦昭:“饱了。我一年多没怎么吃东西,山上的东西,吃了我又不消化。还是姐姐这里的食物,吃了才能填饱我的肚子。” 秦音:“那就好。等会儿,到了咱们的地盘,你再美美地洗个澡,换上一身亮丽的衣服,又是那个美美的阿昭。” 秦昭:“好啊!我一直盼着这天。” 她看着旁边躺着个睡着的男人,问:“姐姐,他是谁?怎么我们说了半日的话,也不起来跟我们打声招呼呢?” 秦音:“他是你姐夫,现在睡着了,要等很久很久才能醒来。” “姐夫,就是姐姐的夫君。太好了,又多了一个人心疼姐姐,多一个人送我吃的。”秦昭欢呼。 秦音:“趴好,背后的伤,还没处理干净。”她只能替她,把血止住,然后上点药,简单处理一下。 这满身的伤,满身的烙印,看得她心中直发狠。 秦昭:“姐姐,你快告诉我现在不是做梦?” 秦音:“你现在不是做梦,是在坐车。车上还有你的姐姐、姐夫。我们的阿昭已是一个有家的人了。” 秦昭:“我就知道,只要一直默念姐姐,姐姐就会出现在我面前。家,我再次回到家里了。” 她转头看着四周,又嗅了嗅空中气味,说:“家的味道,好好闻。” 秦音:“那是当然。家嘛,总是不一样的。累了疲了乏了疼了伤了,回到家,就什么痛与恨全消失了。” 秦昭:“是这样。我没见着姐姐前,全身都好疼。见着姐姐后,什么疼,都没了。还是家里好,有姐姐的家,更好。阿昭再也不想离开姐姐了,没有姐姐的地方,太冷!” 秦音:“姐姐也是。没有阿昭在身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刻意不去提起,阿昭在哪里受了什么苦。 秦昭伸出自己皮包骨的胳膊,挽起半截袖子说:“姐姐你看,阿昭瘦成这样了。” 秦音握住她的胳膊,说:“那得好好补补。把我们的小阿昭,养的白白胖胖,水葱似的,叫人见了就欢喜。” 秦昭满意了,她现在有花不完的精力。 “姐姐,阿昭每天都在想你,想的快要发疯。我支持不住的时候,就会念起姐姐给我准备的吃食。那么多好吃的,好喝的,都离阿昭好远。阿昭够不着,也吃不到,就把阿昭给饿成这样了。” 阿昭趴在锦被上,身下的柔软,让她很是舒心。但她还要继续抱怨下去,不抱怨,姐姐怎么知道她的苦,以后还要去克扣她的零食,不让她多吃。 秦音:“以后不会了。有姐姐在,我们的阿昭只会是个胖姑娘,但是,也别太胖了。太胖会生病,病了身体难受,就得吃药。药得多苦啊!阿昭不会想吃的,是不是?” 秦昭苦恼:“啊!胖了还会生病,那还是少吃点,把肚子填饱就好。”她才不要喝苦药汁,又苦又难喝。 秦音处理完伤口,靠在车厢壁,看着一睡一趴,说:“阿昭长大了,知道取舍了。” “阿昭早长大了,就是不识得路,找不到姐姐。”秦昭想起自己蒙头瞎跑的日子,心头就是一苦。她要是识得路,就能早些与姐姐团聚了。 秦音安慰:“等到了地方,姐姐教你识地图,阿昭以后再也不会迷路了。” “这个好。不如,姐姐现在就教我。省得阿昭又与姐姐走丢了。”秦昭迫不及待想要起身,可是身体强制地不允许。她捶打着身下柔软,抬头撒娇说:“我的身体,它不愿意。” 秦音笑:“它当然不愿意。它伤得那么重,不让它休息,它怎么让我们的阿昭,好起来,学习知识呢!” “好吧!阿昭等它好起来,再学。”秦昭望着秦音,傻傻发笑:“姐姐,阿昭好幸福哦!” “姐姐也是。遇上我们的阿昭,也是姐姐的幸福。”秦音回。 第45章 “姐姐,这就是海呀!果然是比河大多了。”秦昭望着远处无边际的大海说。 半月的时间,她们终于到了目的地,而她也能歇会儿了。一路奔波,她实在是太累。姐姐也很累,也很难受吧!停个地方,好好休息一顿,也好调整一下心情。 齐大已与她混熟,也听了她的事迹,闻言接话说:“海当然比河大,因为海纳百川。”这是他第一次跟着公子来到云郡时,公子对他说的话,他原样不动地,说给秦昭听。 秦音同样看着远方说:“与他信中所写,一模一样,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齐大:“公子那时还常说,要携夫人你一块长居在此。” 他领着一行人,穿街过巷,来到一处看似零乱却很有规范的海边区域。到处是搬运重物的人,与来来往往的商队。 齐大介绍:“这是公子的渔厂。生产的鱼酱就在这里,然后被这些小贩售卖各处。” 秦昭:“鱼酱是什么,能吃吗?” 王二:“昭姑娘,当然能吃啦!想当年,我们饥饿无食的时候,全靠它,我们才能活到现在。那段日子,能吃上一碗鱼酱化成的汤水,简单是人间美味,帝王之享了。” 秦昭:“我可一定要尝尝它的味道。” 秦音:“还是别了,无饥的时候,吃它是浪费,留给需要的人最好。” 齐大:“夫人的话没错。公子生产的鱼酱,没打算赚钱,就当是做慈善,救济万民了。”他根本不懂慈善是啥意思,齐辰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秦音赞同他这话,齐辰若是想大发难财,没人能阻止得了。他可真的是,一点都不跟齐家人一样。 他们来到一处木质结构的小楼中,楼下有重重守卫。 小楼背靠山,后山一片地栽种满桃树。更有大量徘徊花围着小楼周边,圈起一个圈,开满红彤彤的花朵,鲜红似血。 从打开的天窗往外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桃林,再然后是远处低矮的群山。若是站在房前看,则是另一番与之不同的景象。无穷的花,尽在眼前层次开放。再远处,便是大海了。 齐大跟着她说:“公子建造这里花的时间最多。他说女子都喜欢与花为伴,在身上熏上浓烈的花香,但是人制的花香大多不真,失去原有的味道,闻得时间长了,便会得一种病。远不如自然的花香怡人。他与夫人住在这里,便一年四季不用熏香燃香,也能从早到晚,香如初。” 他记得公子说这话时的表情,是他看不懂的美好。那时他想,夫人可真幸运啊!遇上公子这样疼她爱她的人。 大抵天下没那个女人像她一样,能得夫君全部的爱怜。 秦音:“他对我说过。他说,他栽种了大片的花,闻起来很香,一年四季都能见着它开花,便一年四季不用买香制香。” 她终于明了,湖心岛为何栽种了那么多的徘徊花,不过是一个男子对女子付出的所有爱,用花来体现罢了。 走进他为她,精心安排的房间。里面粉红一片,桌凳茶盏全是。 他就躺在一片粉红的世界中,安祥地睡着。请来的大夫,无论是针刺、火灸全无效果。 她能做的,就是每天看着他,跟他说说自己的心里话,那些从不敢跟别人分享的心里话。 “你看,我已经到了你说的地方。你什么时候醒来,看一眼呢!你说过,要带我走遍山山水水。你不醒,又怎么带我去?” “从前,我一个人在湖心岛的时候。没人跟我说话,我就对着树,对着院中的花,对着地上的蚂蚁说话。现在有了你,我还要对着不醒的你说话。上天对我的残忍,远不如你。你给了我所有,又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它失去,我又变回从前的我。” 她脸埋在他手中,说:“我一个人生活的太久,都忘了跟一个人亲近是什么样子。离开湖心岛后,我不敢信人,不敢跟人倾心相交,只敢一个人偷偷地,躲在远处看着一切。” “后来知道你姓齐,又叫辰。是我复仇路上,不可多得的一枚棋子。我跟你假意成亲,故意接近你,利用你赚的钱,去扶持北方的秦氏。那时的我,以为我的一颗心,只为复仇,不为其它。” “原来失去你后,我这颗心也会痛。” 秦音埋在他手心,喋喋不休:“下次,我再也不要赌心。我赌赢了,也输了。” “姐姐,我端了你爱吃的糕点,你吃一点东西吧!”秦昭拿着吃食进来。 秦音抬头起身,看了一眼她手中所拿,问:“这是?” 秦昭:“你以前最爱吃的糖心酥、桃花酥、梨子酪、冰荔酪。厨房做的。”她放在桌上,屋子里立时充满食物的清香。 秦音拾起一块,尝了尝,道:“味道不一样。” 秦昭也拿起一块尝尝后,说:“是不一样。因为这个是拿蜂蜜做的,没那么甜。” 秦音:“你又知道啦!” 秦昭得意:“那是,没有食物能逃过我的舌头。” 她走到齐辰床边,看了看,说:“姐夫睡的可真香。他要是再不醒,就成石头了,冰冷冰冷的,不好。” 秦音:“你又听什么新奇故事了?” 秦昭:“望夫石。一个女人等她丈夫回来,就在海边一直看着等着,最后成了一块石头。呐!那块石头,离这不远。姐姐你可以去瞧瞧。” 秦音:“那可真不妙。不过,你姐夫不是她,不会成为石头。这一点,你可放心。” 秦昭走近她问:“为什么不能成为石头。你看,他一直不醒,就这样睡啊睡的,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秦音拉起齐辰的一只手,说:“他的手还有温度,心口还是热的。石头没有的特征,他都有。是以,他不是石头,他是人。只是伤的太重,需要好好休息。休息的足够了,伤也好了,人自然会醒。” 秦昭:“我情愿他成为石头,一直守在姐姐身边。如果是我,我愿化身成为姐姐脖子上的小石头,被姐姐随身带着,也不用吃喝,多好!” 那段艰辛的日子,她无数次不是这样想。她太疼了,又太饿了。成为一块石头,无知无觉的,被人携带在身上,挺好。 扶桑给秦音的黑色小石,后来被她镶嵌在胸前的七宝璎珞中,一直佩戴着。偶尔,会放在枕边,伴她入眠。 听了秦昭的话,秦音笑说:“你又在说孩子话了。一个人寂寞的久了,便不想再一个人寂寥下去。如果你们都成了无知无觉的石头,我还是一个人。不好。” 秦昭坐下,以手撑头,想道:“也是哦!”她得赶紧想个法子,让姐夫醒过来,陪陪姐姐。她一个人在地牢中,也是很难受的。 “夫人,我能进来吗?”齐大在外面敲门问。 秦音:“进。” 齐大快步进来,脸上带着焦急,说:“官府带人围了咱家的箭厂。” “箭厂?”秦音秦昭齐声问。 齐大:“是。公子在这边建了一座箭厂、一座纸厂、一座火厂。事情紧急,我们边走边说。” 秦音收拾了东西,吩咐仆人定时给齐辰推拿,活血脉后,拿起面纱,带着秦昭,匆匆随着齐大赶往出事地点。 齐辰这几座厂子,全建在僻静之地,四周了无人烟。 秦音坐在轿撵上,被四个强壮的奴仆抬着,听齐大说清前因后果。 齐大:“箭厂,是用来捕猎,生产的箭支。通常有定数,用出去多少,就要收回来多少,损失不是很大。是以,生产的不多,常处在半悠闲的状态。 我跟公子走的时候,厂里爆发过一次乱动。被公子留下的守卫制住了,这不,听说夫人你来了,又开始乱起来。有人向官府举报了咱家的箭厂,适才官府带了兵,围了起来。” 秦音问:“捕什么东西?有多少人?” 齐大:“这一带野猪的数量挺大。夫人你没来的时候不知道,这里是一片荒地,后来,被公子命人种上甘庶。常有野猪过来捣乱,公子就命人建了一座箭厂,专用来猎它们的。厂里大概有二十多人,负责不同部分的制作。” 秦昭远远地看着一片一节一节的植物说:“你说的,是不是那个东西?” 齐大点头:“昭姑娘于吃的,简直一找一个准。那就是甘庶,本地人叫它接肠草。用来制糖,最合适不过。” 穿过一片甘庶林,众人看到了一个小型的作坊,几座茅草屋围着,外面有一圈差爷,正在清点些什么。旁边还站着一位,气度不凡上了年纪的人,应是本地的县爷了。 齐大越过众人一步,上前打声招呼说:“刘县君,我家夫人到了。” 齐县令,望了一眼秦音的方向,说:“本县接到消息,称你们这里在制作售卖兵器,故本县特意带人来查。事情若是属实,本县定不会轻饶,定要上报朝廷,治你们一个谋反之罪。” “是,小人这就过去转告我家夫人。”齐大拱手。 第46章 齐大回到秦音身边说:“情况与我打探来的消息一致。夫人,我们要怎么做?” 秦音一行远远地避在一旁,她问:“这种情况,他在的时候,有吗?” 齐大回想说:“鱼酱厂被人告过官府一次,不过,公子生产鱼酱是为了流民贫民,且售价便宜,最后不了了之。其它的厂子,也出过类似的问题,都是公子一人解决,我没有跟着,不知道公子是怎么解决的。” 秦音对生意上的事,实在不精通。她有的一个盐庄,是秦氏专人经营,她只需要知道月营收年营收进账多少即可。 目前听齐大所说,她只能想出,是有人眼红,想要针对齐辰手中的作坊。 秦音:“你亲自带人去其它作坊里看看,有什么问题。任何有违制的东西,记得提前收起来,不要给人口舌。” 齐大领命,道:“可是这里?” 秦音:“这里有我在,身边有阿昭陪着我,你不用担心。万一出事,我也有办法脱身。” 齐大:“是。” 有差大哥走到秦音轿前,对着秦音说:“县君有话要问夫人,请。” 秦音下轿,身后跟着秦昭,进入作坊内。地上堆满粗制的箭支,几十把弓。而刘县爷正对几箱精制的箭支查看。 她道:“县君安好。” “夫人这声安好,本县可当不得。夫人,你看看,这样的箭,配上这样的弓,不亚于神兵利器。若是在战场上,叛军安敢奈我赵氏大军。”刘县令举起一张弓,上搭着一支利箭,对准秦音说。 秦音不为所动,眼神不眨看着他说:“县君说笑了。我夫妇二人的作坊,只产对生活有利的东西,不炼兵器。那可是抄家流放的重罪,甚于诛九族的灭族之罪。” 刘县君夸赞:“不亏是名流世家出来的人,就是比普通女人强。我早听说,齐氏作坊的主人,来历很大。今日一见,连个女子都比男儿强,果然不假。只是世家之后也做起商贾的生意,怕不是堕了家族的名声?” 秦音柔声低语:“我与夫君,虽出自世家,但是我们的婚姻不由我们作主。从离开家里的那一刻,族中再无我二人的名字。行起商贾之行,纯粹是迫不得已,无奈而为之。不然,我夫妇二人,早已是尸骨一堆,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刘县令似是被感动,却也为她感到可惜,说:“自古奔为妾,如你这样的女子,也甘愿做妾吗?” 秦音:“‘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他不负我,我不负他,妾只不过是个名头罢了,比不得一生一世,都是我们二人过活,再无旁人在旁碍眼阻心。” 刘县令又道:“可我听说,你夫君得了怪病,一睡不醒。你也情愿为他守一世吗?” 秦音:“是。” 刘县令摇头:“不值得。你看你,芳华正韶,年青貌美,姿容雅致,若是放下他,即可得另一种人生上的安稳,你可愿意?”他看着一身牙色的秦音,不急不燥,不羞不怯,似画中仙,天上客,眼中露出赞赏、贪婪来。 秦音一福身:“他在,就是我的家,就是我的安稳。” “这么说,你不愿意。那就不好办了。”刘县令抚着胡须,神色转为严肃。 “那么,我只好请夫人到县衙走一遭了。” 秦音:“事情已经严重的到这个地步了吗?” 刘县令正色:“本县身为一地父母官,应为一地百姓的安稳,陛下江山的安稳负责。眼下,我辖治的县下,接到有人举信,指出有人想要谋反。此事干系重大,本县不得不理,不得不管。而这谋反的证据,就在本县手上。是以,本县不得不重视,不严惩啊!” 说的好听极了,秦音若不是从齐辰的信中得知,他伪装世家背景,在云郡里打下一片基业,倒真的要被刘县令这番话感动,深觉自己犯了大过错,刘县令是个为民着想的好人。 秦音:“县君为国尽忠,为民除暴,是忠义之人,令我夫妇二人羞愧。只是,说我夫妇二人有谋反之意,那是万万不敢。我夫妇二人,出自世家,却从事商贾之事,已是迫不得已,为生计所迫。再被扣上谋反的帽子,我夫妇二人身死事小,累及家族却是千该万死了。 到时候,牵扯太深,令陛下震怒,龙体欠安,我夫妇二人死不可惜,县君你恐怕也逃脱不了责罚。” 赵氏经营的天下,世家根有多深,就有多难拔除。任何事情,牵扯到世家身上,无论好坏,都不得善了。 刘县令显然想到这一层。他只是想要捞一笔油水,有人写信举发,他顺水推舟,趁机取得好处。可不想惹得一身骚,丢了官职不说,连命也没。 他软下态度,说:“事情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秦音应和:“县君仁义。此箭支,是我夫君用来射猎林中野猪,□□。上面标明了数量,有定数,每射一支出去,必要尽收回来,以防被歹人捡去行凶恶之事。县君请看。” 秦音走近箱子,取过一支箭,看着箭身上标注的数字,指给他看:“这里便是我夫君标注的数字,这是十。”字特意涂成白色,一眼叫人认出。 她又取起一支,道:“这是十八。” 刘县令惊奇:“这是什么写法,我从未见过。” 秦音:“是数字的一种简易写法,缘于我夫君的独创。他说,用此法子计数方便,算账更是快捷。” 齐辰于书写上,惯于偷懒。为了少写几笔字,往往都是缺一个胳膊,或是缺一条腿之类。 看久了,她也能猜出一二。他教给她识新数字的方法,也是缘于此。 秦音又道:“一共有二十支箭,不多不少,刚刚好。” 齐辰在信中对她写道:我制了二十支飞羽箭,每一支都是不传之秘。若是拿出去,献给朝中,定是能封官封爵。可惜,我一无名之人,献上宝物,也不见得受重视,不如,制出来自用,也能聊以安慰。 刘县令看着二十支长箭,说:“长箭用来射猎,可地上这些短箭,又是用来做什么?” 秦音还没回话,地上跪着的一獐头鼠目的人,倒先回答上:“是运送到北边,给叛军用。” 作坊其它人不敢回话,话全叫此人说个干净:“作坊里产了大量的箭,送到北边叛军手中,一次能获得大量的钱。我全瞧见了。” 刘县令问此人:“你叫什么,哪里人,在作坊里多久了,可看的真?” 此人一一回复:“回县爷,小民叫胡硕,北边渔家村人,来作坊里快两年了。作坊才建的时候,小人就在这里。最开始,小民也以为,主人家生产箭头,是为了捕猎,原来是为了提供给叛军用。有次,小民夜里小解,无意中,看到作坊中来了一个神秘人。” “小民离的远,听的不是很真切,但小民这双眼睛看的是清清楚楚。神秘人,给了主人一大包金子,然后叫人运走了作坊里制作的所有箭支。” 刘县令:“此事,你为何不早点去县衙举发?” 胡硕苦脸:“小民倒是想,可是小民出不去。跟小民一样来到这里的同乡,都一样,签了一个什么秘的契约,叫小民们不敢说出去。随时随地,都有人看着,我们哪儿也不能去。” 刘县令指着后面站着的一排,威风赫赫的护卫,说:“可是他们?” 胡硕看一眼身后,说:“是,就是他们。” 刘县令看向秦音,说:“夫人,此事怕是不能善了?”先礼后兵,就是他们背后的世家来人了,他照样不落把柄,把此事推出去。 秦音走到胡硕近前,提问:“你说你半夜看到有人交易。当晚可有月亮?” 胡硕:“有。” 秦音:“半月还是满月?” 胡硕:“满月。” 秦音:“你离他们有多远?” 胡硕:“约二丈。” 秦音:“几时?” 胡硕:“丑时三刻。” 秦音:“你藏在哪里?” 胡硕指:“靠山的那座。” 众人看到他指的那个方向,那是一座独立的草屋,与其它屋子相距甚远,也是与后山相挨最近的一座屋子。平常是作坊的人,休息的地方。房前屋后,没有置太多遮挡视线的东西,地上也无一根草逗留。 秦音:“他们在哪个位置?” 胡硕:“在后山水流的地方。那晚的月亮很大,照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小民看的很真。绝不会有错。”他补充道。 秦音请刘县令一道前往后山,押上胡硕。 秦音、刘县令站在胡硕指的位置,她问胡硕:“你站在屋子底下什么地方?” 胡硕随手指一个隐蔽地,秦音请他站上去。 胡硕依言照做,他隐在屋子的右侧面。他刚一站定,只听一声怒吼,差点吓得魂不附体。 “胡硕,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欺骗县君,来人呀!打。”刘县令身边的师爷,代刘县令喝骂。 胡硕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大叫:“冤枉,小民说的都是实情。” 师爷发狠:“还敢胡嚼!给我狠狠地打。” 第47章 刘县令向秦音赔罪:“夫人明事,差点被此人骗了。” 秦音不动如山说:“若不是县君给我辩解的机会,我又怎么能替我夫君洗掉谋反的嫌疑呢!此事,还是多谢县君的明义。” 若没有齐辰伪造的世家背景,若她只是个普通人,刘县令哪里会这么好说话,只会先关入大牢,再说其它。 刘县令淡笑,师爷很有眼色地对他说:“县君,县衙里还有一桩要事需要您回去解决。” 刘县令:“既然如此,刘某先告辞。改日再登门赔罪。” 秦音:“此事不过一场误会,县君也不知举发消息真假,但是谋反之事,不得不重视起来。我夫妇二人,既享庇护,也该为此事负责,自察有无过失之处,叫底下人怨怼,生出这个法子,想要谋财害命。” 刘县令面上一僵,笑说:“夫人说的极是,是刘某心急了。” 秦音:“阿昭,替我送送县君。” 此时,胡硕又大喊道:“我还知道其它秘密,他们私造火器。就在旁边的作坊里。” 刘县令止步,凝望着他,问:“火器,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胡硕为了保命,顾不得其它,说:“知道。小民知道火器不得私造。可他们不仅私造火器,还有私盐、铁器。” 刘县令感兴趣道:“可有凭据?” 胡硕:“县爷,你现在派人去查,准能一查一个准。好多东西,都堆在渔作坊的仓库里。这个,真是小民亲眼所见。” 师爷上前厉声说:“再胡说八道,小心你的舌头。” 胡硕对天发誓:“小民没有胡说,若有一句假话,叫我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师爷悄声对刘县令道:“看样子,不像假话。” 刘县令为难地看向秦音,“齐夫人,您看......” 秦音:“县君不必为难。我夫妇二人,只为谋生,不为谋反,也行得正,坐得端。县君大可带人去查,若有任何违反之处,按律处置了即是。我夫妇二人,绝无二话。” 刘县令想了片刻,对手下人道:“依夫人所言,也给尔夫妇一个交待。来人,彻查齐氏所有作坊,务必小心仔细,不要乱了东西。” “是。”捕头领命。 一行人,转道渔场。 秦昭走在秦音轿边,小声道:“姐姐,胡硕到底哪个地方说谎了?” 秦音回:“每个地方都说谎了。圆月的晚上,一整夜都能看到月光,那必是皎皎光辉,照一切于无形。他说他小解,不巧遇上月下两人谈事。那么大个月亮,跟白日有什么区别,他能藏到哪里去。如此隐秘之事,谁在亮处谈,必是找一个隐暗的地方,方可放心。” 秦昭还是不明白:“可是月光照不到的方,就是暗的呀!” 秦音:“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那座房子周围哪能藏身。” 秦昭回想了一番,了悟:“是哦!他真傻,说假话也不会。” 秦音:“我倒不担心他说假话。真话,我就毫无办法了。”希望齐大的动作够快。 秦昭安慰:“真话也不怕,大不了,我带着姐姐、姐夫闯出去一条路。再找座小岛,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秦音被她逗笑,说:“岛上什么都没有,你吃什么?” 秦昭撒娇:“不怕,有姐姐在的地方,我最不缺吃的了。” 秦音:“是,你最好养活。我骗你说,给你吃穿,你给我当妹妹。” 秦昭:“得亏我是个只为吃,不为其它计较的人。不然,哪里能遇上姐姐,过上像样的日子。阿昭的这颗心,只为姐姐活。” 秦音蓦然想起,齐辰对她说的一句话:“我这颗心,只为你活。不管你是否爱我,我喜欢你就足够了。请让我默默地喜欢你,你不必回应我。” 他们都有心,独缺她的心够冷够硬。不到万不得已,她的心始终不会为谁停留。 现在,她也有了心,也有了为谁活的权利。可那颗心,参杂的东西太多,她不能纯粹的为一个人而活。 秦昭:“姐姐,你不太高兴?” 秦音:“没有。我只是想起一些不好的事。”北边还没有来信,秦丰的近况到底如何,她不得而知。 沉默思虑间,已到了渔场,渔场作工的人,全部停下手头的工作,跪在一旁,接受盘问。进出的差爷,把渔场每一寸地方,搜了个遍。 整座渔场,除了鱼酱,再无它物。 石硕大声呼叫饶命。 师爷上前问:“说,你是受谁指使,想要陷害县君于不义?” 石硕伏地,头磕的砰砰响,说:“小民不敢陷害县君。是有人收卖小民,叫小民道出齐氏作坊有谋反之心。” 刘县令:“是谁?” 石硕:“小民位卑,不敢得知那位贵人的名字。” 刘县令:“什么贵人,居然敢陷害齐氏作坊。不知道齐氏作坊背后的来历吗?” 石硕颤声:“不民不知。” 刘县令:“既然什么都不知,举假证,说假消息,以谋反这样的大事,开玩笑。陷万民于不义,差点害一县百姓随你陪葬。你这样的小人,不死不足以平民愤啊!” 石硕:“县爷,饶命!小民只是收了点好处。对了,跟小民接触之人,叫陈东。所有事情都是他跟我说的。” 刘县令:“陈东?陈家的人。” 师爷:“陈东正是本地陈家的一个管事。” 陈氏也有人在云郡,秦音思量。她得好好派人打听一下此事才好。万一,齐辰的踪迹在这里暴露,又是一场麻烦事。 刘县令十分为难地对她道:“齐夫人,本县是个芝麻小官,此事牵扯到世家之事,本县怕是处理不了。不如,你看,有本县牵头,你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如何?” 若本地陈家是世家陈氏之后,也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分支,竟然也能令一县之令,不敢轻动吗? 秦音:“好,有劳县君忧心了。” 刘县令:“夫人能答应下来,已为本县解了忧。石硕此人,胆大妄为,本县会按律处置。请夫人放心。” 秦音:“一切敬听县君之言。” 刘县令如来时带着一行人,浩荡着远去。 齐大此时赶来,对秦音说:“还好夫人预料的早,叫小人收拾起所有违制的东西,不然,此事,恐难以解决。” 秦昭得色:“知道我姐姐的厉害吧!她能未卜先知。” 齐大:“夫人厉害,又不是你厉害,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再说,公子也很厉害。” 秦昭:“你......反正就是我姐姐最厉害。要不是我姐姐的钱,你家公子,哪能建这么多作坊,赚这么多钱。哼!” 齐大:“小丫头。你姐姐的钱,还不是我家公子赚得。” 秦昭:“没有我姐姐的钱,你家公子连个本钱都没有。” 齐大:“以我家公子的头脑,没有本钱,也能造出本钱。” 秦昭:“可恶。那你家公子怎么不离了我姐姐,自个儿白手起家?” 齐大无话可说。 秦昭吵赢:“没话可说了吧!” 齐大忽然来句:“我家公子,是个性情中人。” 秦昭正待要加嘴,秦音却说:“多大的人,还要为谁比谁厉害争吵。既然你们两个精力这么旺盛,不如督着人训练。三天后,我检查成果。没有完成的,一个月不许吃晚饭。” 秦昭哀嚎:“不吃晚饭,简直是要命。” 齐大:“省省吧!一顿不吃,又不是顿顿不让吃。” 秦昭:“都是你害的。这下,你美了!” 齐大:“你更美!”公子说,追喜欢的女子,就是要多与她说话。如果她不是一般的女子,那就多跟她吵架,吵着吵着,就有感情了。 秦昭瞪大眼,看着他说:“你这人也太不知羞了。” 齐大顺嘴回:“我向来脸皮厚。” 秦昭气结,决定以后少与他说话。 第48章 秦音回到内室,将今日之事,说与齐辰听。 “我已经派人去查陈东的来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等我掌握清这里的情况,我想把所有的作坊都关了。另找一隐秘地,放开手脚制作兵器。” 她道:“我见了你说的飞羽箭,很吓人。这么厉害的箭,我想你不止有二十支。你想用它来做什么?” 她笑说:“不管你将来用它作什么,不要拿它来对付我。我不想死的太难看,也不想太疼了。” “你给我建造的花园,花房,我都很喜欢。你说,躺在花海上是什么感受?” “会不会很软,很香?” 她望着他的睡颜,仔细地看着,收了脸上的笑,说:“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这样一个,满腹心计的人?我处处都在利用你,你知道吗?从遇见你开始,我就已经对你布局了。” “我故作的关心、虚假的安慰,没一处是真,全是我的攻心计。”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齐辰望着记忆中的她,说:“我知道,你对我有诸多的顾虑。而我也确实是你说的那个人。老天叫我们相遇,不过是对我们悲惨命运的补偿。我们两个人啊!全是没有未来的人。多可悲!” 记忆中的她,正穿着玄色嫁衣,手执羽扇对着他,盈盈一拜。羽扇遮住她的面容,只余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脉脉地看着他。 原来,这个场景他一直记得,连她的模样、神态、举止,都分毫不差。 “遇上你,我有了一个家,有了一个为之奋斗的目标。可是,我的过去使你心累;我的未来,使你心伤。不如就这样,我永远的呆在这里。那样,你还记得我待你的诚心。” “你睡的太久,等你醒来,会不会忘记我的样子?”秦音问。 “这样也好。你的过去,我不必再追究;你的未来,我也不会去追寻。你就是你,现在的你,将来的你,都是现在的你。那个陪在我身边的、熟悉的你。” “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心眼小的很。得到一点,还要得到更多。” 窗边有动静,秦音正色,步入旁边的书房,道:“进来!” 几息之间,屋内多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人影取出一封信,说:“主子,这是北边最新消息。” 秦音取过,拆开快速浏览,面露欣喜。她问:“还有其它消息吗?” 人影:“陈氏最近有异动,好像在搜寻主子你的消息。” 秦音:“齐氏呢?” 人影:“齐氏还是老样子。不过,听闻齐浚未死,上郡城外的流民百姓,一夜间消失干净。那边的解释是,有瘟疫盛行,不得不加强防范。” 她早料到是这个情况。做人手中刀,就得准备好,随时反噬自己的可能。她给他们机会,可惜,一个个竟无半点感恩知足的心。 秦音:“齐氏做事不留后患,你们安插在齐氏的眼线,记得小心些。” 人影:“是。” 人影还未走,秦音问:“还有什么事?” 人影:“主子,小人有一句话想要提醒。” 秦音:“说。” 人影:“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主子知道齐三的真实身份,为何不杀了他,以绝后患?” 秦音:“你在教我做事?” 人影:“不敢。只是大族老他们,不想再徒生枝节。希望主子你,一切以大局为主,勿要儿女情长。” 秦音:“回去告诉他们,我做事轮不到他们插嘴。” 人影:“是。小人告退。” “等等。”秦音叫住,说:“我要知道,十七年前,秦氏跟四大世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叫他们调查清楚,告诉我。还有,他们到底想找什么东西。” 人影:“是。” 屋内光影暗淡,秦音对着烛火,再一次细看手中信后焚毁。 信中说叛军新加入一员猛将,一时逼得南赵大军退兵千里,不得不休整再战。这时休战,再好不过。 休战意味着百姓的日子更加艰难。家有壮丁的家,怕是保不住家里的男丁。 而北边,尽归秦氏所有。那里的百姓可以暂时的安稳一段日子。若是利用这段安稳,使得北方百姓人人富足,不愁吸引不到南方穷苦的百姓。 果如秦音所料,官府已经张贴了告示,强征民丁入伍,赋税更是上涨到一个夸张的程度。 王二满头大汗地敲开小楼的大门,他对着秦昭道:“夫人在吗?” 秦昭愣:“在。” 王二:“快带我去,我有要事要说。” 秦昭:“哦!” 秦音彼时才收到秦氏北边的来信,信中所写,秦丰已经醒来,伤情正在好转。她心中的一颗大石终于落地。 正在写回信时,秦昭进来说:“姐姐,王二找。” 秦音:“叫他进来。” 王二汗流夹背地站在秦音面前说:“官府大量征兵。夫人,我这个老头子,也不例外。” 秦音:“你不想去?” 王二连忙道:“不,小人想去。小人想说的是,家里的产业可能要保不住了。” 秦音看着他,王二继续道:“官府不止征兵,还要商户缴纳大量的赋税,甚至是全部的家财。小人来的路上,已看到多名商户,一家子倒在路旁。男的年轻的,被带走。只剩女人,在那里哭啼。商户尚且如此,普通百姓更是惨烈。夫人,你得做好准备,他们马上就到了。” 说着,就有人在小楼外面大声呟喝。 “上面有令,齐氏作坊需缴纳一万石粮,箭支三万,弓一千,银钱五万,绢绵各三百石。速速交来,否则查封家财,一个铜子不留。” 秦昭回屋取了随身剑,随侍秦音,站在外面,看着远处楼下的场景。 王二跟来道:“夫人,你快想个办法,保留一点防身之财。” 秦音摇头:“没用的。”刘县令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借着朝廷征税的良机,誓要把齐氏作坊收归已有。秦音想遂了他这心,她的东西可不好拿,烫手的很。 她叫人喊来齐大,吩咐说:“清点府上财物,一铜子不少地缴清他们索要之物。” 齐大生气:“就这么白白的便宜了他们,我不甘心。” 秦昭:“就是啊!姐姐。” 秦音冷笑:“我的东西,不好拿。去吧!” 见她不容有疑,齐大终是不甘心地叫人,置齐所有索要之物。 从齐氏作坊运送来的大堆值钱物什,堆放在县衙后院,刘县令笑的开心,对着陈东说:“你此计甚妙。只是我这坏人当了,你们陈氏答应给我的承诺,可不要忘了。” 陈东:“不敢。事情既已办齐,小人告退。” “不急。”刘县令说:“石硕,我已替你处置妥当。我想问,你们真的能保我无忧吗?我听说齐氏可不好惹。” 陈东:“姓齐,不一定跟齐氏有关。也许他们只是虚张声势呢!放心好了,我主人早派人打探出他们夫妇二人的来历。不过,是两个装模作样的人,故意假扮成世家后辈的样子,混肴视听罢了。” 刘县令:“我这心总有一股不祥的感觉。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陈东:“好了,家主还有要事叫我去办。县君,告退。” “哎,你......”刘县令脸上的讨好变成阴狠,“呸,不过是条狗,也敢给我脸色瞧。” “县爷,有人找。”衙役来报。 刘县令正不耐烦:“叫他等着。” “刘县令,好大的官威!” 刘县令扭头去看,顿时被吓倒在地。 第49章 “姐姐,你猜谁来了?”秦昭欢快地跑进秦音的屋子,扰乱了她练字静心。 秦音放下笔,道:“秦丰?” 秦昭摇头:“你再猜?” 秦音故作认真思考,沉吟一会儿后,说:“表兄。” 秦昭:“嗯~姐姐,你也猜的太准了。的确是表公子来了,还给阿昭带来好多好多好吃的。姐姐,你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以前,你比阿昭还高兴,这次,怎么,你?” 秦音假笑:“我当然高兴。他在哪儿?” 秦昭看她笑的别扭,说:“就在楼下,喝茶呢!” 秦音:“你先去陪他,我一会儿就来。” 秦昭:“姐姐,你在躲什么?” 秦音推她出门,“你快去,我马上就到。” 关上门,秦音不明白,自己听到表兄来了,为何心中一点欢喜都没有,反而忧愁更甚。她来到床边,看着齐辰的睡颜道:“我表兄来了,他是一个很护着我的人。他立誓会保护我一辈子,成为我的臣属。如果叫他知道我们的事,他一定会分开我们两个。” 秦音很肯定事情会如此发展下去。她的表兄陈思忧,容不得任何超出预料之外的事发生。如果有,定会提前斩断它,不让它继续影响事态的发展。 “也许,是时候放手。对你,对我都好。我们两个,注定没有未来。”最后再看了一眼齐辰,秦音打开门,顺着扶梯往下走,右拐跨过门坎,她看到了往日的那个,陪她欢喜陪她忧的男子。 “阿音,我来了,你还好吗?”陈思忧站起身,十分关心地问。 秦音望着他,人瘦了,也变黑了,也更冷了。她回:“我很好,劳表兄关心了。” 秦昭:“我先出去,督促厨房多做几个好菜。你们慢慢聊,外面没人的。” 房中只有两人相对,秦音请对方坐下。 陈思忧重新坐下,说:“那就好。我的人在上郡探到你的消息,突然之间又消失了,经过几番查探,才知你在这里。你没事,我跟父亲都放心了。” 秦音:“姑父在朝中还好吗?” 陈思忧:“不算太好。我领兵丢了北方城池,陛下找了个由头,罢去父亲大部分右相的职务,只领着一二闲职。不过,也落得个清静。但是,关于朝中的核心机密,却是打探不到了。哦!对了,这是父亲叫我交给你的信。” 秦音接过,打开一看,上面写了国师雪氏针对秦氏的布局。 陈思忧趁她看信时,说道:“雪氏频频向陛下建议,寻到秦氏遗孤。我父不敢太过阻挠,只是虚说,秦氏遗孤,在齐氏围剿湖心岛的时候,死了一个,还剩一个。让他全力去对付表弟,好让表妹你,暗中筹谋一切。” 信中所说,与扶桑态度不一致,不知谁在说谎。秦音道:“雪氏背叛我秦氏,早想着要杀尽我秦氏一脉,有此提议也属正常。” 陈思忧:“你打算怎么办?” 秦音:“我......我想要等一个人。” 陈思忧又问:“我听说,你成亲了。怎么不见表妹夫?” 秦音:“他受伤了,不便出来见客。”她看着桌上地上堆着才送出去的财物,说:“你去过县衙?”来得真及时,看来她的举动,他早了如指掌。 陈思忧如实说:“是。我听说云郡的齐氏作坊里,卖出的生活用品很是不错,特地过来瞧瞧。遂先去县衙里问询,做到心中有数,也好上门拜访。听刘县令说完你们来历,知那位来历不寻常的夫人,便是你。 又得知他屋中的财物,全是从你这儿讹来,便训了他一顿,叫他亲自送了回来。人就在外面跪着赔罪,你不必理会。 打着陈氏旗号的本地陈家,我也好好收拾了一顿。翻出许多陈年旧账,又有百姓诉说陈氏多年来的恶行,按律法一一看押在县衙大牢,等待审讯定罪。 我又从他嘴里得知,他想要吞下日进斗金的齐氏作坊,筹谋半年,多重部署后,暗中联络刘县令,来个里应外合。幸好,你当场拆穿胡硕的谎言,令刘县令不进自退。” 说到这里,他欣慰不少,说:“阿音,你性子慎密,这一点很是难得。” 秦音含笑:“表兄尽捡好听的话夸我。” 陈思忧:“不是夸,是事实。两年前的你,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遇事也慌张,现在可以冷静的分析境况,找出问题所在。仿佛一个瞬间,懂事不少。” 怎么能不懂事,怎么能不冷静。她前行的路上,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谁都可能出卖她、背叛她,唯有她自己可信。 而齐辰,她信他,是因为他离不开她。 秦音问:“湖心岛出事后,我左右想不明白,谁会背叛秦氏。表兄,你有没有查出点什么?” 陈思忧:“没有。那个时候,我受了重伤,几乎不治。后来,等我好转去查的时候,一切痕迹都了无踪迹。我问你,你对齐三是什么想法?怎么跟他在一起?我的人,搜遍湖心岛上下方圆千里,都没找到你。我跟父亲还叹你命运不济,一生短暂又飘零。” 跟齐三在一起,说来,谁都可能不信。她与他同落一片湖水,同从一个地方被救起,不可谓不巧。 秦音对他没有隐瞒,说:“巧合遇上,得知他叫齐辰,我便用他做了棋子,替我挣下这偌大的家业,助我重振秦家军。” 陈思忧:“那便好。齐氏始终跟我们不是同路人,我差点以为,你被齐氏拿捏在手中,想要利用你找到皇天珠。” 秦音:“皇天珠?”是什么东西。莫非,大族老他们想找的东西,就是这个。 陈思忧:“你不知道?” 秦音:“从没听说过。” 陈思忧:“皇天珠。来历神秘,作用更是神秘。只听说,它是一颗拥有神奇力量的珠子。如果得到它,对它许愿,它便可以完成你的一个愿望。这些都只是它的一个传说,没人见过它的来历,更不知它面貌如何。” 许一个愿望怎么成。为了许一个愿望,倾尽所有家财,实在不值。秦音想着劝大族老,别白费力气了。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秦音:“齐氏要什么有什么,寻它作什么?” 陈思忧:“总有些愿望,是人类的极限达不到的。比如,回到过去改变命运;又比如,到未来看一眼,自己最终的命运。” 秦音好奇:“世上真有这样的宝物,定是放在皇家。我祖上都未听闻有此物,何况是旁人。” 陈思忧:“据皇天珠最后的记载,出现在秦氏的私库中。十六年前,秦氏大乱,皇天珠遗失。此后,再也未听闻过皇天珠的下落。不过,依我所想。秦氏当真有皇天珠,秦氏的境地,还会是今日的模样吗?” 他说的很对。秦氏有皇天珠在手,改变过去未来的命运,何需惧怕一时的失意。可是,秦氏没有。 她还以为赵氏一直在寻,秦氏的传国之宝黄玉,原来人家要找的是,一件活的宝物,不是死物。 秦音:“爹爹从未跟我说过皇天珠的事。一切都只是他们的臆想,即使把整个天下,翻土三寸,没有就是没有。” 陈思忧看着她,说:“你想错了。即使没有,他们也会造一个出来,直到他们放弃为止。我会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阿音,你比往日安静不少,为什么?” 秦音:“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我不知道有一天,我的双手会满是血腥。我看着自己正踏着一条血路,往前走。前进一步,耳边全是哀呼。再往上,是更多的哀呼。而我,也越来越冷。” 陈思忧:“这是你的命运。你忘了,舅父对你说的话。你是皇星皇命,这个天下,注定是你的。有你在,我们这些臣子良将,觉得安心。” 秦音:“我知道。可是......” 陈思忧:“没有可是。阿音,为了复秦,为了送你到那个位置,我们费尽心思,失去无数条性命,保密你的身世,隐瞒你的过往。南赵与齐氏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为了我们,也为了那些失去的人,你必须撑住自己。” 有心人想要查她的来历,自然能查出。秦音知道,都是他们的功劳。只是,面对他的时候,她忍不住地想要抱怨上那么一两句而已,以掩饰她对齐辰的不舍。 陈思忧:“阿音,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了。你跟齐三在一起,迟早会被齐氏查出真实身份。我已吩咐阿昭给他喂下秘药,送他回齐氏。他永远醒不过来,不会妨碍到你。” 秦音转身即走,陈思忧在后面喊:“阿音。” 秦音停步,说:“他不会妨碍到我,我欠他一条命。”她总是这么轻易地把他推出去,她想去看他一眼。 陈思忧:“你欠的命,何止他一条,那些为护你牺牲的人,他们的命,不是命吗?阿音,你的心不该为一个男人停留。那样,你太对不起,我们这些处处为你着想的人。” 秦音:“我想去看一眼,就一眼。” 陈思忧叹息:“阿音,你不该令我失望。齐三是敌不是友,你与他,此生无缘。” 无缘,她知道,故她欠齐辰太多。秦音:“我与他相遇就是有缘。” 陈思忧厉声:“一个男人竟让你执迷不悟至此,秦氏复国待到几时?” 秦音:“他救过我,你们也不想看到一个冷心冷肠的人,做你们的主子。我去看一眼,就当为我们俩的缘分,作一个告别。从此以后,我还是我,与他再无瓜葛。” 陈思忧:“希望如此。” 秦音再无停步的回到房中。 第50章 “姐姐,你回来了。”秦昭正给齐辰喂完一碗水,神色慌张地看着秦音,说:“我......我看姐夫嘴唇有点干,就喂了点水给他喝。” 秦音冷声:“出去!” 秦昭受她冷喝,受不了哭着跑出房间。 秦音没功夫去理会她,她现在能跟齐辰说话的时间不多了。能说一时,是一时。 她握着他的手,把心中所有想说、能说的话,全部倒完倾述尽。 “他们都是我的亲人臣属,为护我牺牲颇多。我不能违背他们的意思,成为他们不想成为的那个人。我没有你的洒脱,可以放下一切。未来与你,我只能选一样。我肩负太多,别无选择。” “我的心,已为你留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跟爹爹平齐。有一天,刀剑相对,我会放你一马,还你一命。事情倒转,我亦无悔。但有这么多人帮我,那个最后被逼无奈的人,只会是你。希望到时候,你能找一个地方,继续生存下去。我们天各一方,各自安好。” 有人敲门,秦音放下他的手,转而去开门。 陈思忧站在门外,说:“齐氏正在寻来的路上,把他交出去,你的危险就少一分。阿音,不是我们在逼你,而是你的安危,容不得半点闪失。” 秦音退后一步,说:“好。”她明齐辰的心,他亦不会怪她推开他。他与她,是同一种人,同样孤独渴求关爱的人。 陈思忧:“你好生休息,后面的事情交给我来做。” 她看着齐辰被带走,从此以后,她与他缘尽。 空荡的屋子,再无他的气息。秦音坐在空床边,盯着它发呆。 秦昭小心翼翼走到她面前,拽着她的袖子,讨好她说:“姐姐,你生阿昭的气了?” 阿昭是她幼时的玩伴,兼一时兴起收养的宠物。养的时间长了,便真跟一对亲姐妹似的,不分你我。 秦音:“跪下!说说你哪里做错了。” 她的脸,是秦昭从未见过的严肃。秦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神闪烁道:“姐姐,阿昭只是,只是想要让姐姐少忧心些伤心的事。” 秦音漠着脸看她辩解:“我倒是不知道,你何时那么听表兄的话,把他的话当话,随时出卖我这个主子。” 秦昭低头,不敢看人,说:“表公子跟姐姐是一家人。姐姐你说过,亲人不信,信谁。表公子问什么,阿昭答什么。他说,姐夫会害死姐姐,阿昭一听什么都顾不了,只想着赶快把姐夫送走,离姐姐越远越好。姐姐,阿昭是不是因为这样,惹得姐姐你不快?” 她仰头,本是一张俏脸,却因受折磨,上面纵横交错,全是伤痕。秦音的心软了,阿昭为了见到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更是忍饥挨冻一年多。她那么爱吃的一个人,生生忍受下这些罪罚,叫她怎么狠下心,去骂她。 秦音望着她的眼睛,说:“是。” 秦昭说着就要起身:“我现在去把姐夫抢回来,姐姐你等我。” “不用了。”秦音叫住她,说:“迟早要送走的。不是现在,也会在某天。” 秦昭情绪低落:“都是阿昭的错,阿昭下次再也不替姐姐作主了。姐姐,你罚我骂我,好不好?你出气了,舒服了,心情就会好很多。阿昭在地牢中,也是这样。那些人打完阿昭之后,就会哈哈大笑,高兴的很。” 她抓住秦音的手,道:“姐姐,你随便打,阿昭可耐揍了。” 秦音扶起她说:“我叫你跪下,只是想你明白一件事,不要替我做任何决定。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要过问我,知道吗?” 秦昭点头:“知道,姐姐。我以后会好好听姐姐的话,也只听姐姐的话,谁的话都不听。我很聪明的,我受刑的时候,真的是什么都没说。” 秦音:“姐姐信你。” 秦昭依偎在她怀中,说:“阿昭的命是姐姐的,心也是姐姐的,一切都听姐姐的。只求姐姐,不要对阿昭不理,阿昭的心会痛。” 谁的心都会痛,又有谁的心不会痛呢! 齐辰捂着心口的位置,那里曾被狠狠地伤过。他两世为人,两世的父母,皆把他的一颗心,伤的冷透。 唯一有过的温暖是她给予的。可这温暖,随时能要了两人的命。 “阿音,今日我才想明白,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因为,我是一个渴求关爱的人。即使穿越回来的我,失去了记忆,骨子里依然在寻找,一个能给予我爱的人。 你关心我,对我嘘寒问暖,为我缝制衣服,熨烫衣裳。都是我过往可望不可求的东西。我不可自拔地,陷在你的关爱中。我依赖你成瘾,不愿放过任何一个与你相处的机会。 家人来找我,我本能的排斥,我的过往。为了与你在一起,我愿抛弃所有。可你不能,为了我放下所有。 我明白,这是一种对立。也明白你的无奈。 有一天,有人逼你做出抉择,请不要为难自己。因我爱你,不想你有任何的困扰。你所给予的温暖,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我会记住这份暖意,在一旁默默地替你祈祷,祝你跨越障碍,到达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齐辰对着笑着的秦音、皱着眉不赞同他的秦音、无奈看着他的秦音,说过一遍又一遍这样的话。 她可真美!齐辰望着她,偶尔伸出手捏捏她的脸,她的手,留恋在两人温馨的记忆中,不肯回到现世。 齐浚带着一伙人,发狠地四处寻找齐辰的踪迹。贾青在前面带路,低头哈腰说:“公子,齐辰在云郡有个小作坊,前面不远处,就是了。” 齐浚:“再不中用,我的死士营中,正缺一位肉盾。” 贾青发抖赔笑:“上次,是小人大意了。这次,小人都调查好了。小人有亲戚在里边,保证消息不假。” 齐浚:“那女人是什么来历,竟然能伤我齐氏训练出来的死士,无一活口?” 贾青:“她姓周,应该是周家的人。这个,小人敢保证。” 齐浚:“周?周家没听说丢女儿。哼!不管有没有,回去一查便知。” 贾青打了个寒颤,他还记得,齐浚派人烧死,那些被蛊惑的流民百姓时的样子,宛如地狱恶魔。 若不是他多长了个心眼,溜得快,又跑得快,恰巧撞上寻来的齐氏其它人,带领他们进了庄园,找到要找的人,他指不定也被同样处理了。 一行人,趁夜间悄悄进了云郡,入住郡守府。 云郡的田郡守,亲出大门口迎接,说:“小地儿真是三生有幸,得遇两位大人物,到云郡办事。里面请。” 齐浚问:“两位,另一位是?” “是我。”陈思忧从廊边走来,一拱手道:“浚弟,别来无恙。” 齐浚还礼:“陈兄。” 田郡守道:“二位即是相识,便有许多话要讲,下官先去备些酒菜,以供二位小酌。” 陈思忧做出请的姿式,说:“浚弟,来云郡可是为了辰弟的事?” 两人边往里走,齐浚回:“你知道?” 陈思忧:“不独知道,还见着了。” 齐浚不走了,问:“他在哪儿?” 陈思忧:“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里面谈。” 齐浚耐着性子,坐下来,听陈思忧慢悠悠地讲道:“从思澜去后,辰弟一直未忘。故找了一个相近的女子,以慰相思之苦。那女子不巧是在下的一个表妹,姓周。在家中十分的不起眼,与家中父母起了些龃龉,便离家出走,不知音讯。 好在,我来云郡寻访齐氏作坊,不巧看到我那表妹,正与辰弟你浓我浓。为了分开他们,为兄是煞费苦心,骗他喝下秘药昏睡过去,这才急忙赶到郡府,意通知齐府,过来领人。我有一事,请浚弟帮忙。” 齐浚:“请说。”陈思忧所说,与他听到的一致。怪不得,他看秦音,总有一种相似之感。原来与思澜,是表姐妹的关系。 陈思忧:“浚弟能否替为兄保密,不要说出表妹的消息?女子名声为重,为兄在这里谢过浚弟。” 他要行礼,被齐浚阻止,说:“我来只为找三弟回去向父亲交待,其余的事,不会管。” 陈思忧:“如此就谢过浚弟。辰弟就在府上歇息,浚弟随时可带人走。” 齐浚:“多谢陈兄,替我找回三弟。你我兄弟二人,多日未见,不如小酌几杯?” 陈思忧:“好。” 酒过三巡,各自回房。齐浚虚浮着步子,是迫不及待地要赶去瞧瞧齐辰的模样。 齐辰果如陈思忧所言,睡得很沉稳,没有任何醒的迹象。齐浚踢了他两脚,也毫无反应。他骂:“沉睡如猪。也不枉我,千里为你奔波。可惜了那女子,我目前不能动。否则,定要她生不如死。然后,看着你为她痛苦。” 齐辰感觉不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依然沉浸在,他与秦音的甜蜜互动中。时间于他,相当漫长,漫长到他看她,一时一月一年,如一生一世。 第51章 秦音看着窗外开得艳的徘徊花,圆润、美满,却浑身带刺。齐辰曾说,他是那是上面的刺,捍卫着头顶上的圆满。 “你如玫如瑰,是我一辈子珍藏的美玉。”秦音能想象他写下这句话时的表情,一定是嘴角含笑的。 他老对她说爱,爱她成痴,爱她如狂。她不懂,她哪里吸引他了。她唯一对他做的,就是接近他,利用他。 当他替她挨下那一刀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说的爱是,谁也离不开谁。她是他的亲人,唯一不可替代。 他会在神出鬼没的夜晚,逗她开心。会在饭桌上,玩那些可笑的手段,说些可笑的话。都只为哄她一笑。 不可否认,有他在的时候,她烦恼确实少了很多。 罢了,一切都过去了,多想无益。 现在他离开她,回到自己的家,真正的家,正是想着怎么对付她的时候。她心中的不舍、惆怅,不会停留太久。就好像爹爹离开她一样,在时间的长河下,她会慢慢淡忘伤痛,迎接新的一天。 她转身回屋,一个人影早在等着她。 人影:“主子,大族老要找的东西叫皇天珠。它来历成迷,消失也成迷,但陈齐雪赵卫五家,都在找它。” 秦音:“此事我已经知道了。十七年前的事,打听出来了吗?” 人影:“没有。十七年前发生了什么,几位族老皆是不知。” 秦音:“再去探,跟着卫氏的人。” 人影:“是。” 秦音:“他怎么样了?” 他指的是谁,人影显然很清楚,道:“已回盛京齐氏。目前还是昏睡状态,齐府请了国师过府,希望能有成效。另,小人还探出一件事,齐府有两个齐三公子。” 秦音:“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盛京齐府,齐夫人与左相站在府门口,亲迎国师至府中。 齐相忧心忡忡地对国师说:“小儿昏睡多日,不见醒转,请了名医吃了药,皆是罔效。不得已,请国师一试,成与不成,皆是天命,国师不必心忧。” 国师一身一头的白衣白发,当得起仙风道骨四字,缓慢开口道:“左相相求,老夫必尽全力。只是,贵公子为何会一睡不醒,可有缘故?” 齐相面有难色,说:“小儿顽劣,一时遭了大难,故长睡不醒。” 齐夫人也道:“国师,可有什么难事?” 国师:“需得我看到贵公子,才好下定论。” 夫妻二人忙迎国师,进入齐辰住所。那是一间僻静的院子,干净得连草都不长,没有任何可供人欣赏的美景。 当三人走至齐辰床边,他一如往日,睡得香沉,睡得安稳。 齐夫人上前,替儿子掖了掖被子,害怕他着凉。齐相更是请了国师近前,好好替齐辰把把脉,看看相。 国师站着观察齐辰面相良久,请齐相夫妇到一边,说:“我观贵公子面相极好,隐有斩露头角之际。可惜,一朝风云变化,错失了先机。” 齐相问:“可有补救的法子?” 国师:“良机一失,岂能再得。除非,置之死地而后生,方可得遇良机,一飞冲天。贵公子这情形,怕是难。” 略过此题,齐相又问:“小儿是否能醒来?” 国师:“他睡够了,自是能醒来。只需你们做父母的,日日伴在他身边,陪他多说会话即可。” 齐夫人:“国师可否说个具体的时辰,也好让我们夫妇心中有个数。” 国师想了想,从身中取出一块黑色石头,上刻着齐辰的辰字,亲佩在齐辰的脖子上,对着二人说:“这是他的保命石,千万不可取下。少则一月,多则一年,必会再次醒来,还你一个如初的小公子。” 齐相夫妇一同道谢,送他出门道:“国师慢走,若是小儿能醒,定让他拜国师大人为义父。” 国师:“待他醒来后,若是愿意拜老夫为义父,老夫会认他这个干儿子。” 雪国师刚从齐府回到国师府,扶桑从某个角落冲出来,对着他爹说:“爹,怎么样?那块石头,对齐辰有没有反应?” 雪国师一改仙风道骨的模样,无姿无形地坐在一旁,身边围着美女数名,回儿子的话:“你猜?” 扶桑近到他爹面前,夺走他手中葡萄,说:“儿子猜不出来。你要是不说,儿子亲去左相府,看个究竟。”说着当真要走,被雪国师叫住,说:“那娃没救了,戴上块破石头,又能顶什么用。” 扶桑:“破石头?爹,你该不会骗儿子,它根本不是......” 雪国师吃着美人奉送上的浆果,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他自己不愿醒,谁也救不了他。” 扶桑看着他爹这毫不在乎的模样,无名气火起,“爹,你太不把天下黎民当回事了?” 雪国师吐出一籽,说:“别,千万别提黎民,你爹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天下黎民,对我来说就是个屁。” 扶桑提着扇子,直冲出国师府,雪国师在后面,摇头对众美人说:“我这个儿子,太不像我了。” 众美人:“国师消消气,多吃点水果,对皮肤好。” 雪国师一口吞下美人递上来的果子,说:“还是你们最懂我的心,不像那个不肖子。” 不肖子扶桑,以扇遮面,坐在齐相的会客室中,听齐相对他夸夸其谈。 齐相:“贤侄,良玉之姿,真叫老夫羡慕,雪公有如此子孙。不似我这几个儿子,个个不成器,气的我这老毛病,一年总有犯上那么几十回。不知,贤侄今日来,是想找逸儿切磋,还是找浚儿练武?” 扶桑:“都不是。我听我爹说,贵府的三公子有恙在身,长睡不醒,我自幼得我爹亲传,后面的事,由我来负责。齐伯可否容小子,见一见贵府从未谋面的三公子?” 齐相放下茶杯,道:“贤侄来的不巧,他娘刚带着他离了齐府,去别庄休养。下次,一定让贤侄去瞧上一瞧。” 扶桑不死心,问:“别庄在哪儿,我不嫌远。” 齐相:“哎!贤侄,小儿近来晦气缠身,不如不见的好。等他好了,我就把他送到国师府去,贤侄你是不想见都不成啊!” 扶桑改口:“齐伯说的是。我很久没有见到浚弟,他在家吗?” 齐相:“在。管家,带贤侄去二公子的去处。” 扶桑离开,齐夫人从后门进来,对齐相道:“辰儿一直睡着,我怎么叫怎么说,他都没有回应。冰阳,我们该怎么办?” 齐相拍拍她的手,说:“国师不是说了,少则一月,多则一年,辰儿必会醒来。你我不要太忧心。” 齐夫人仍是愁眉不展,说:“辰儿等得,我怕逸儿等不得。” 齐相问:“逸儿又怎么了?” 齐夫人:“逸儿的咳疾又犯了,太医令说,再这样下去,怕是活不过今年底。” 齐相拉着齐夫人手道:“佳儿,放心,我会请天下最好的大夫为逸儿治病,他不会这么早离我们而去。” 齐夫人放开他的手,说:“他从小到大,我们试过多少。天下的名医,天下最好的补品补药,全喂给他,没用,都是没用。冰阳,我现在只盼他能娶上一房媳妇,为他留下一子半女。逸儿已经等不起了。” 齐相宽慰:“这样,你先选着合适的媳妇,等辰儿醒来,马上叫他代兄娶到齐家。” 齐夫人点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求辰儿,不要怪他们做父母的,少了哪一个,都会心疼。 世上的人事,已不关齐辰。他望着秦音,看她各种动态。她不哭,除了那两次,他没有见过她流泪。他愿意一直徘徊在这里,望着她一次又一次。 “我昨晚梦到你了,你有没梦见我呢?”他说。 他知道她不会回应,就算回应了,又能怎样。他与她,始终隔着一堵不可逾越的悬崖峭壁。 “我昨夜居然梦见你了。我从未做过关于你的梦,却在昨夜梦见你,看见你。”秦音握着胸前石说,“太不可思议了。是因为过于想念吗?” 她想他、念他,故他出现在她的梦中,与她相见。 “如果,我们今晚再相见,我要告诉你,我把你在云郡所开的,所有齐氏作坊全部关闭了。不引人注目,便不会再有人打它的主意,查到我的身份。你留给我的兵器图纸,我已叫人去拆解制作。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我现在又换了个身份,我是陈府的一名远房表亲,被养在深闺。近来,我父母去世,无人照料,即将随表兄前往盛京。 你也在盛京吧!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能认出我来?只希望,我们再见面的时候,都不认识彼此。” “姐姐,齐大说有事要找你。”秦昭在门外喊。 秦音停止絮叨,打开门,去见齐大。 齐大:“公子图纸上的兵器做出来了,工匠请夫人去看。” 秦昭提醒:“要叫姑娘,不能再叫夫人了。” 齐大:“哼!懒得理你。” 秦昭:“你......” 秦音:“好了,不要吵。小心叫表兄看见了,又得训你们。” 第52章 陈思忧先一步赶到火器炉旁,验看手中火器。 秦音带着二人来,看到的是成排的长筒火器,摆在地上。 “表兄。”她喊。 陈思忧拿起一杆长柄的火器,不明其用途,对秦音说:“阿音,你知道此物的用途吗?齐三跟你提过吗?” 秦音点头,她道:“此物叫□□。扣动下面的机关,即可杀敌于百里之外。” 齐辰给她的图纸,全附带了解说。不过,上面的字图,也只有她能看懂。 陈思忧要试一试它的威力,被秦音连忙阻止,说:“表兄,此火器威力甚大。不如,找个空阔无人的地方再试。” 陈思忧:“依你。” 几人来到火器房后面的山谷,秦音拿起一柄火器,看中一个位置,朝着远处射击。为防出意外,秦音让身边几人,离她远些。 “等等。”陈思忧拿过她手中的火器,任指一人,说:“你来试。” 被选中的人依言照做,轰地一声,一里外的大树被击断,叫几人见识了火器的威力。 陈思忧赞叹:“有如此利器,战场之上,安敢有败战。” 秦音不太满意:“射程太近,不够远。”齐辰给她形容的,可不止这么远。 陈思忧:“足够了。太远反而坏事。” 秦昭:“姐姐,我觉得有了它,再高的武术也拿它没辙。” 秦音点头。 齐大失落:“以后,有钱人家还请什么护院,直接携把火器在身上便是。” 陈思忧:“火器威力巨大,不可流于民间。你不用发愁。” 齐大高兴了,说:“还好,饭碗保住了。” 秦昭:“你也就一身蛮力了。” 齐大:“至少饿不死自己。” 两人又到一旁拌起嘴,连其余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回到火器房,秦音说:“有了火器在手,战场上是不怕了。” 陈思忧:“盛京皇室正乱着。无形的战场上,我们只要布好局,在一旁守株待兔便是。阿音,我们都在盼着你回去。等你到了盛京,就知道,你所做的一切,牺牲的所有,都是值得的。” 秦音:“盛京,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吧!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繁华的郡城,就是云郡。” 陈思忧笑说:“云郡算什么,不过是个偏远小郡,民众十万余,小的很。而盛京,是十个云郡那么大,百姓有百万,你想像那里的境况。街市繁华,人挨人,人挤人。遇上喜事,在大街上,连路都被堵住。” 十个云郡,秦音不敢想象,盛京得大成什么样子。她说:“盛京已是这般大,王城呢!” 秦氏都城——王城,又该大成什么样子。可依旧维持原来的模样。 陈思忧:“盛京怎么能跟王城比。不过,你是看不到王城原来的样子了。十七年前,赵氏破开王城宫室,造成十殿九毁。如今重建的那些,远不如当年秦氏宫城的巍峨。” 秦音:“真可惜。” 陈思忧:“可惜什么。等你重返宝座,再命人重建就是。” 秦音倏然说道:“毁去的东西,再建起就不是那个模样了。失去的东西,夺回手中,亦失了原有握在手中的滋味。”就如,她跟齐辰的再次重逢,失去了原本的欢喜。 陈思忧以为她不喜争斗,说:“阿音,我们都在为一个目的活着。不去争,不去夺,我们就得死。” 秦音:“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有一天,秦氏注定陨落,我想给我的后人,安排一条生存的路。让他们安静地生活在某处,不要想着复仇的事情。” 一个朝代的灭亡,想要复起它,是何等的难。她不想自己的后人,也走上同样的道路。 陈思忧:“行不通的。只要他们活着,就是无休无止的逃亡。阿音,千万不要对任何人心存妇人之仁,包括我在内。” 秦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身为至亲的他们,她从不怀疑他们的用心。 陈思忧:“有一天,你会发现事实真相,远不是你所了解的模样,你就得做出选择,谁也帮不了你。那一天,谁都是你的敌人,而你只有一个人。” 望着他,秦音觉得不像是哄骗她的话。她慎重起来,问:“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 她用天下黎民为棋,他们用她为棋,掌控她。 陈思忧:“那不是骗,是一种牵制。等你到了盛京,你会了解到所有的事情,也会解开所有的谜团。” 他拉起秦音的双手,道:“阿音,我一直没有害过你,也发誓会保护你一辈子,便不会食言。我希望那一天,你能选我。” 秦音慢慢挣脱他的手,说:“我知道表兄你,从没有骗过害过我,我一直都是信你的。但是,我不敢对将来做出应承。” 陈思忧:“是不敢对将来做出应承,还是忘不了他?” 秦音:“表兄,你今日好奇怪。为什么一定要我做出应承?” 陈思忧:“没什么,得你一个应诺,我便可放全心思,在秦氏复国的事情上。我只是想一直陪在你身边,能让你时时看见我而已。” 他们是表兄妹关系,想见面很简单的。秦音:“你陪我时间太多,表嫂会生气的。嗯!我想其它兵器也造的差不多了,我们过去看看。能早点动身去盛京,也对我们有利。” 陈思忧:“好。” 齐辰留给秦音的兵器,多是他前一世见过的,比较先进一点的利器,威力就不用说了。 秦音带着陈思忧,看完所有兵器,回到小楼中,道:“我们现在手中有利箭、火器,拥有这些,一人可抵十人。兵器,我打算只送一批样品,另加几位巧匠过去,让他们在北方自己制作。 粮草方面,有速食的鱼酱、鱼干、猪肉干,外加粟米。这些,我会分批运送北边。 剩下的东西,全归我身边的人所有。表兄,你看怎么样?” 陈思忧:“我没有要补充的内容。我另有一问题,你回盛京,先前跟着你过来的流民,你打算怎么处置?” 王二他们啊,男人全被征上了战场,女人,她带着也无用。 秦音:“还没想好,要她们做什么。不如留在这里安家,避免战乱。” 陈思忧:“是个不错的主意。累了一天,你早点上去休息,五日后,就是我们启程的日子,有得苦头吃了。” 秦音依言回房。她今日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帖,从齐辰的作坊里得到不少的好处。 齐辰走后,她唯有抱着他送给她的礼物,诉说今日所见所闻。 胸前的石头取下,放在枕边,她一手抱着一个布偶,说:“你的图纸很好,我见到实物了。威力很大,有了它,秦氏一定会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我派人给秦丰送了一批过去,又送了几个匠人。很快,秦氏就能灭了南赵,夺回帝位。” “你的制糖作坊,产出的糖很白,也很甜。还有你的晒盐作坊,晒制出的盐,居然比我盐庄的盐还要白。幸好,你是自用。不然,我盐庄的盐,怕是一铜子都卖不出去了。这些,我都没跟表兄说。” “他那个人啊!比我爹爹管我还严。要是知道我为了吃糖,专门去看糖是怎么做出来的,一定会不着声色地说上我一通,比大声骂我还要让人不好受。” “我以前还偷偷地喜欢过他,幻想着有一天能嫁给他,这样,我就不会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了。” “得亏他早早地娶了表嫂,打断了我这一念头。不然,我要是嫁给了他,天天这也不许,哪儿也不许,一定会过得像个老太太。” 念叨着,秦音渐渐进入梦乡。 天上白云飘,她在旷野,坐齐辰旁边,流着口水。 齐辰串好肉,涂好佐料,架在火上烤。香味飘散出来,秦音已是馋得不行,还没熟,急着用手去碰。 齐辰抓过她的手,说:“小心烫。” 秦音委屈:“我的胃饿的难受,先给我尝一点点。” 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任谁看了舍得拒绝?齐辰舍得,说:“不行,生肉不能吃,有虫。你等着,我多串一点肉,放在火上烤,一会儿,你不吃都不行。” 他实在太开心了,秦音又来他的梦中做客。亦或是,这根本不是梦,就是现实。 他别的本事没有,于吃一途上,简直是五花八门。 秦音托腮看着他忙活,总觉得她应该不是这个样子。她原本是什么样子,想不太清楚。 “好了没有?再饿下去,就要昏了,我是世上第一个被饿昏的人。”她催促。 齐辰取下一串烤好的肉,洒上一些粉末,递在她手上前,说:“我先尝一口,嗯,熟了,来,吃。” 秦音尝了一口,不干不柴,饱满多汁,比她以往吃过的,任何美食都要好吃的多。 齐辰问:“好吃吗?” 秦音猛点头:“嗯!我还想吃那些。”她指火架上烤的青草一类食物。 齐辰取下一串,放在嘴边吹了又吹,待差不多了递到她手,说:“下次,还想吃什么,我提前给你做好,不必等。” 秦音挺赞同的,说:“我要吃的东西可多了,你能给我做什么?” 齐辰:“也多了。只要是吃的,我都能做出花样来。”想他某一世,为了一口吃的,简直是费尽了力气。 秦音便道:“那好,你就做上满满一桌,你认为是最好吃的食物,我过来吃。” 齐辰满意了,说:“好,我等你。” 第53章 一梦天亮,秦音又忘记了梦中内容,明明前一刻还记得清楚,后面索性忘了个干净。也罢,梦本不是真,记它又有什么用处。 “阿音,起了吗?我们要出发了。”陈思忧在外面说。 秦音打开门,道:“我已经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 陈思忧扶她上马车,说:“为了避免口舌,路上不要打开帘子往外瞧。” 秦音轻快说:“我明白的。” 见她欢乐的样子,陈思忧说:“什么事这么高兴?表弟的箭伤好了?” 秦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兴,只是觉得全身都挺放松的。说起他,他中了什么箭,怎么昏迷那么久?” 秦丰中箭伤,昏迷近一月才醒。害她一直为他担心,如果秦氏真的只剩她一人,那也挺寂寞的,连个同族亲人都没有。 陈思忧骑上马,说:“箭头带毒和勾,轻易拔除不了。是以,他才昏迷了将近一月。若是换作常人,怕是早一命呜呼了。好了,快回马车里,我们要上路了。” 秦音退回车厢,抱紧手中布偶。一路上有它们相伴,也能为她减轻不少路途遥远的苦头。 秦昭抱起一只,抱怨说:“多好的吃食,竟是一只布偶。” 秦音捏着狼爪,说:“你在野外还没过够?那时怎不见你多吃它们?” 秦昭:“说来是个遗憾。那时,我饿得头晕眼花,能在它们爪下逃命,已是万幸。” 是想吃东西,却不会处理吧!秦音不打算揭穿她这个谎言。 她说:“你尽可放心,这一路上,咱们不吃别的,专吃它们。” 秦昭立刻摇头:“不要。我宁愿吃肉干,也不要吃外面的东西。我现在见着它们,就浑身发冷。” 秦音随她怎么吃,反正,她对吃的没什么讲究,饿不死就好。 也不知道他醒了没有,若是醒了,见到她也出现在盛京,会是什么表情呢? 盛京,齐府请了德高望重的冰人,上女方家去说亲,今日事成,齐府内外张了彩灯,到处喜气洋洋。 冰人:“恭喜相爷,恭喜夫人,与顾家的亲事说成了。以后两家就是秦晋之好。这是女方的信物,请收好。” 齐相命人收好,说:“有劳端公替小儿奔忙,请一定要用了茶饭再走。” 冰人:“如此,老夫就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齐夫人心中事,完成其一,剩下就是待齐辰醒来了。 与冰人交谈一番,她正要步入齐辰院中,被扶桑叫喊住:“伯母大人,扶桑有一事相求。” 齐夫人驻身,道:“请说。” 扶桑从草丛后面,出现在齐夫人面前,说:“夫人,我能唤醒齐辰。请让我与他一见?” 齐夫人忧疑:“这......恐怕不太合适。辰儿他,不愿见生人。” 扶桑:“伯母,齐辰早醒来一天,你也能宽心一天不是。你就让我见见他,我跟他不熟,见一面试试就走。” 齐夫人为难:“不是我不想你见,实在是,他性子古怪,醒来发现有生人进过他房间,他定是要生气。” 扶桑:“这好办,我在他醒来之前离开便是。” 看他真诚地为自己儿子着想,她又急着给长子办喜事,试试也没坏处。齐夫人说:“你跟我来。” 扶桑如愿地踏进了齐辰的院子。若不是齐辰小院外,重卫把守,他早翻进去找齐辰了,何至于等了这么久,才等到齐夫人单独来。 扶桑打量一圈院中环境,什么也没说地跟在齐夫人身后,直奔齐辰床前。 齐夫人引他进去,说:“我跟相爷日日来看辰儿,可他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贤侄你要怎么做?” 扶桑取出他胸前石,说:“这是他的本命石。我尽量一试,能不能唤醒他。” 对着石头,扶桑说:“齐辰,你快醒醒,她要来了。你忍心弃她于危险之中,看着她身陷囹圄吗?” 齐夫人问:“她是谁?” 扶桑忽悠:“她是,齐辰相识的人。齐辰正在石头里为她伤神。你看,他就在这里。” 齐夫人依言看过去,黑乎乎石头一个,哪里有她儿子的身影,“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扶桑:“什么?没看到。我看的很清,他就在这里,跟一个女子聊天呢!哦,我知道了,我从小开了天眼,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 齐夫人催促:“贤侄你快叫辰儿醒来,醒来后,他想要什么,我们都依他。” 扶桑问:“当真?” 齐夫人肯定:“我就他跟逸儿两个儿子,我不疼他们疼谁。” 扶桑答应:“我试试。” 于是,他又对着石头,说:“齐辰,你听到了,你娘很想念你,只要你醒来,她什么都依你。” 齐夫人在旁应和:“辰儿,你快醒来,娘会拦着你爹,不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齐辰只觉得耳边很吵,吵得他不安宁。 他挥手想要打走扰人清梦的苍蝇,却被人惊喜的拉住,握紧。只听一个声音对他说:“辰儿,我是娘,你快睁眼瞧瞧娘啊!辰儿,辰儿。” 接着,齐辰再无反应。 扶桑摆弄手中石头,越发觉得这玩意儿,就是个骗人的东西。不过是块破石头,齐辰有反应,一切都是巧合。 齐夫人着急问他,“贤侄,辰儿为何不睁眼?” 这我哪知道。扶桑扯着不着边际的谎:“一下子醒来,不太适应,他需要慢慢地回神,等精神气一过来,人马上生龙活虎。” 齐夫人焦虑消失,说:“原来是这样,是我心急说错话,贤侄勿怪。” 扶桑:“理解,理解。” 扶桑握的手中石,半点反应也没,堵气般的重塞回齐辰脖子里,他告辞:“伯母,扶桑家中有事,先走一步。” 齐夫人:“府上事多,我就不远送了。” 扶桑:“好说。” 他急着回去问自家老头,那块破石头到底是咋回事。 国师府。国师依然悠闲地享受着,他美好的时光。扶桑冲到他面前问:“那块石头,怎么什么反应也没有?” 雪国师睁开一只眼,再睁开另一只眼,慢悠悠地道:“都说了,是块破石头,能有什么神迹出现。你啊!一点国师府公子稳重的样子都没有,以后怎么接任我的位置,成为新一任的国师。” 扶桑:“可那块石头,不是......” 雪国师:“就一块石头,你指望它能做什么?” 扶桑无话可说。 雪国师再次提醒:“凡事多看少说少做,雪氏才能长存,你要记住。” 扶桑闷声:“知道了。” 雪国师:“以后,好好在家休身养性,不要整日往外跑。外面的事情,就让它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过多的干涉,只会牵扯出更多的人命,令命运的轨迹偏移的更厉害。” 这是提醒亦是警告。 千里之外,秦音一个恍神,陷入梦中。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问正在浇水的齐辰。 齐辰笑说:“我在种一朵花,它叫彼岸花,花叶不相见,有花无叶,有叶无花。你说,是不是很可怜?” 秦音蹲下瞧个仔细,说:“世上哪有这样的花,一定是你杜撰。” 她一口咬定,事实如此,齐辰刮了一下她鼻子道:“你呀!见识太少。世上的事物,你识得全吗?你没见过的事物,别人未必没有见过。你等着看,它马上就要长出来了。” “好,我等着。”秦音勾起兴趣。 于是,她天天蹲守在他这里,看它发芽开花。齐辰在旁边,拿起木头,雕出一个个美人,各种形态的都有。 秦音拿起它们,说:“你把我刻的太难看了,我才不是这样小气的样子呢!哼!” 齐辰一手取过,拿在手中,对着手中物,真诚地说:“你不是小气的模样,可我最爱你小气时候的模样。” 秦音觉得脸有点红,说:“你这人好怪,老说些莫名奇妙的话,叫人听了,不自在。” 齐辰看她,说:“是吗?下次,我换个说辞。你看,花开了。” 秦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他种下的花,果然如他所说,有花无叶,有叶无花。 她走到近前,仔细观察这些花,自认为这又是一出凄凉的故事。她心情低落,说:“我不喜欢。以后,你也不要种了。” 齐辰答应:“你不喜欢,我不种就是。你喜欢什么花,我给你种满整个园子。” 这话好,秦音兴奋地数起自己喜欢的花,说:“人都说,白荷性洁,我要白荷;牡丹雍容,我也喜欢......” 她嘚嘚地说了一大堆,喜欢的花名,齐辰听着,也认真记着。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看到她真实的模样。 说完,看他走神,秦音不满:“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我要生气了?” 齐辰:“你生气是什么模样,我倒是想见见。” 秦音瞪大眼睛,他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天地一阵摇晃,秦音看着他嘴张合,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以至于醒来后的秦音,莫名的有些气恼。 “姐姐,你醒啦!外面下雨,路不好走,马车一个不注意就陷入水坑里了,我们快下车。”秦昭扶起她,觑着她脸色,说:“很快就会好,不会耽误很久。” 秦音绷着脸,听话地下了马车。 看着天上雨,她的气消散大半。 奇怪,她为什么要生气呢? 第54章 两月后,秦音踏入盛京的城门,一路上的新奇叫她看了个够。 秦昭乍呼:“好大的城门,好多的人!” 秦音端坐着温和训斥:“快把头伸回来,叫别人看了,成什么样子。”虽然,她也眼热外面的奇景异事,但是身负枷锁的她,需要时时注意自己的言行。 秦昭听话地放下帘子,她刚好看到一个人,指着说:“姐姐,快看,那个人不是姐夫吗?” 秦音伸着眼去望,一眼看见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人,身着婚服,脸上带着温润的浅笑。他醒来了,却,在娶另一个女子。她想过无数次他们相遇的场景,不想是这种。 她定定地望着他,心中某处空了一块。从今以后,他的笑,他的浅浅温情,脉脉情语,都是对另一个女子的。而她,是他生命的过客,不相干的过去。 本已沉寂的心,此刻钝痛的厉害。 她木然地看着他,从她身边越走越远,直到一个身影堵住她的视线。陈思忧骑马过来,俯下身说:“阿音,身为贵女,你不该长久盯着一个男人。” 看着他眼中的不赞同,秦音呆呆道:“我会注意。” 陈思忧喜欢她听话的样子,说:“马上就到家了,你再忍一会儿。” “家?”秦音反问。 陈思忧眼角带笑,回:“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父亲早盼着你回家,一早为你准备了所有你最喜爱的东西。” 她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陈思忧又劝道:“阿音,我们才是一家人,不要为不必要的人伤心。那样,身为家人的我们,也会不开心。” 大家都是为了她,她确实不该为另一个人,伤了他们的心。秦音露出一个淡笑,低语:“能回家,我盼了很久。我,不会让家里人不开心。” 听她如此说,陈思忧不再担心,夸赞一句:“阿音是个乖巧的孩子!” 乖巧的孩子,可她已不是孩子了。 长大的她,有太多的烦恼。小的时候,以为没有人陪伴才是最大的烦恼,长大后,却知,不能随心所欲的生活,才是最大的烦恼。 陈府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听府中下人说,王城的陈府比这个临时的陈府还要大,还要美。 陈思忧领着她,见了姑父。陈姑父年近四十,依然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甚至比表兄,看着还更让人着迷一些。怪不得惹得秦氏公主下嫁,当时还一无所有的他。 陈姑父向她诉说了一些往事,秦音听着便走了神。 这个时候,他该与那女子拜了堂,成了夫妻吧! “阿音,你在想什么?”陈思忧忧切地问。 秦音回神,“没什么,我有点累,故听着想打盹。” 陈姑父忙承认自己的错,说:“阿音啊,都是姑父的不是,忘了你舟车劳顿,两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了,竟拉你说些过往的事。月菊,带姑娘下去休息,务必要照顾好姑娘,不得怠慢。” 表兄与她一同起身,说:“我带表妹认认府上的路。” 陈姑父:“嗯!阿音啊,缺什么,直接跟你表兄提,不要客气。” 陈姑父的细致温厚,令秦音好感倍增,被人领着在陈府内转悠。不知是照顾她心情,还是什么的,府上的女眷她一个没有见着。 不过也好,她心情本不好,见的人多了,便生口舌,于她也烦。 见她脸上倦色增重,陈思忧给她指了前面院子,说:“这是父亲特意命人,收拾出来的院落,里面栽满春兰秋菊。不知合不合你的意,进去看看。” 秦音跨进院门,里面正中有座小小的假山莲池,越过假山莲池,后面便是她的房间。房间的窗子全开着散气,从窗子里,能看到后面的花园子,便是表兄所说的春兰秋菊了。 屋子外面,有山有水,有花有草,不可谓不齐全。而屋子里装饰,也全按她的喜好布置,没一处使她厌恶。如此用心待她,她怎能不喜欢。 “都很好,姑父有心了。”他们都待她很好,她其实是一个幸运的人。 “你喜欢就好,不枉父亲花了时间,着人布置。他待我们这些子女,都没待你好。”陈思忧告退说:“阿音,这几天,你好好休息,我会命人没事不要过来打扰你。待你习惯后,我再领着你到处转转。” “有劳表兄了。”看着他走远,秦音坐在廊下,盯着眼前的烛火发呆。 月菊上前问:“姑娘,夜深了,婢子伺候你梳洗?” 秦音点头:“好。” 热热的水池中,洒满香香的花瓣。她把头沉在水下,使大脑清醒些,吓得周边丫头们,慌得去捞她。 “我很好,不用叫人过来。”看着她们慌张的样子,她拦住她们。 月菊后怕有余,说:“姑娘下次,千万别跟婢子们开这样的玩笑了,婢子们经不得吓。” 她骤然叹息,“不会了,以后都不会。”她忽然理解表兄,常常对她的训斥了。原来,他们生来,便是不自由的。 回到那个家的齐辰,是不是也是这样被逼迫着成亲? 齐辰迎着新娘,迈入齐家大门,一路上都是众人的高喝恭喜。人人都羡慕这样一桩天作之合、秦晋之好。 他知道旁边的新娘,时不时拿娇羞的眼神去看他。他没有一个回应的眼神,甚至连脸都不曾往那里转。 皆因,他的心中已有她。其它的人与事,在他眼中可有可无。之所以,答应代兄娶妇,不过是,还他们一个恩情罢了。 他的心狠不下,他明明还可以一走了之,从此再不管齐府的任何事,任何人。可是,他娘的苦求与眼泪,是他的软肋。 梦中追逐阿音,醒转的那一刻,看见他娘,憔悴的模样,他忍不下心,看她一双红肿的眼,诉说对他的担忧。 终究不是前一世,他的父母没有那么心狠,至少,眼前的娘,是关心他爱护他的。 齐辰听着唱婚人的调子,木然地做着一个新郎应该做的事情,顺利地把兄长的媳妇,迎进齐府的大门。 “阿音,如果你看到这一切,请给我一个辩解机会,让我把一切事情,都清楚地向你诉说明白。” 他在心中默想。 对了,我也记起了所有。我们齐家,对不起你。 秦音抱着布偶再次进入梦乡,这次,她再没能入愿见着齐辰。早上醒来后,有一刹那的怅然,他成亲了,连梦也不肯入了。 这样也好。从前,是他对她无所求地做着一切,而今,她把他记在心中就好,就当是她不懂得珍惜的惩罚。 “姐姐,我来了。”秦昭已有规矩地走到她面前,转了一个圈,说:“我现在像不像一个合格的小姐了。” “还差一点意思。”秦音回。 月菊向她状告说:“昭姑娘,总是不肯好好学规矩礼仪,累得嬷嬷们使出杀手锏,这才有了几分模样在里面。” “哼!”秦昭冲月菊做了个鬼脸,对着秦音说:“他们都是坏人,半个月了,不让我见姐姐一面。” 秦音给她倒杯水消消气,说:“你啊!比我还收不住性子。” 秦昭想着两人一道长大,身份不同,性子不同,回:“我天生劳碌命,没办法的事。” 命?是。她们都是被命运左右的人,离开了命,便什么都不是。 一晃来这里都半月了,表兄除了进府之时看过她一次外,再无来见过她。她问月菊:“表兄近几日在忙什么呢?” 月菊回:“大公子连着收了几张邀请帖,赴宴去了。姑娘想见大公子,等大公子回来,我过去请一回。” “不了。表兄既忙着,还是不要打搅他。”秦音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找他。但表兄有什么大事,一定会来与她说,这事她不急。 “表妹想见我,怎不派人到我院中通知一声?”声音从园子外面传来,再看时,人已出现在一丛秋菊的后面。 秦音笑说:“无大事,只是随口一问,怎敢一直劳烦表兄过来看我。” 陈思忧笑着摇头:“我们是一家人,表妹太过见外。况你不是这个性子,就不要委屈自己了。在这里,你放心大胆地做回自己,没有人会说出去。” 不一样。虽说这里是家,可是没有家的安心,她不敢太过放肆。 陈思忧见她不语,接着说:“你来了半月,说好要带你到盛京各处走走。明日是个登高望远的好日子,适合游览,我带你出去见见盛京的奇景。” “好啊好啊!”秦昭闷坏了,率先开口,倾刻被所有人看着,收敛起自己的得意忘形。 秦音温婉回:“一切都听表兄安排。”盛京的奇景,她早已看过了不是吗? 她面上没有欢喜,没有半点感兴趣的样子,整个人如一潭死水,令他很是担忧。 陈思忧抚着她的发,说:“阿音,大事未成,女儿的心事不值一提。但是,表兄也不忍你伤心难过。故明日的奇景,是表兄专为你安排,希望你,不要再为不相干的人事困扰一时。等到天清气爽时,你会发现,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值的的。答应表兄,不要令自己后悔?” 他看出来了,秦音点头。 儿女情长,她从未有过,她活是为复仇。只是,齐辰他为自己死过一次,她的心才会不受控制地想要去想他、念他。 而经历的事越多,她的心越淡,越无波澜。 第55章 齐辰代兄长齐逸完成婚事,又代他三朝回门,之后的事,就与他无关了。他却是更忙起来,急着调查十七年前,秦氏覆灭的事。 说来也怪,他查阅所有卷宗,关于前朝灭亡的事,都只提到寥寥几笔,远不足解开他所要了解的全部真相。 “大公子,王后传召。”小太监在门外禀道。 齐辰放下手中卷册,随小侍离开藏书阁,步入王后的未央宫。 齐后端坐主位,室内无他人,她放松了神态,道:“辰弟,想在藏书阁找什么答案?” 齐后齐盈,是齐辰的长姐,比他大十岁。等他知事时,他这位长姐已入宫作了王后。长姐于他,更似一位严厉的长辈。 齐辰以臣下之礼,做出十足的恭敬姿态,回:“无关的小事,一时想不开,便来藏书阁寻求先贤的一个答复。” 齐后来了精神,问:“哦,都要找先贤问一个答案,看来不是小事,不如说来听听。” 齐辰:“半年前,前朝卫氏横空出现在反贼的营地,使得我方将领节节败退。我担心,过不了多久,南赵将退无可退。故,来藏书阁找找关于卫氏一族的记载,期待能找出一丝卫氏的把柄,击退反贼。” “你有这个担忧固然是好事。父亲先前还跟我说,你太过叛逆,不肯听劝。看来,是想开了。有关前朝的事,你都不必去理会。我只要你去做一件事,这件事,关乎齐氏的存亡,你必须小心再小心。” 齐辰洗耳恭听。 齐后道:“你可听说过皇天珠?” 齐辰:“从未听闻。” 齐后:“皇天珠,是一颗可以逆转命运的珠子,传闻一直封存在前朝的私库中,随着前朝灭亡而消失。” 逆转命运,齐辰心中嗤笑。齐氏已然富贵到头,还想怎么逆转命运。 齐后:“我们齐氏本来在十七年前,可以得到这颗珠子,成为这万里山河的主人,可惜事事被赵氏抢先,晚了一步。不然,坐在这帝座上的人,就是我们齐氏,是我们的父亲,未来就是你。” 齐辰不听她画大饼,问:“消失的珠子,怎么寻找?” 齐后:“我的人已得到线索,这颗珠子,正在陈家。他们的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这颗珠子,正在往盛京送,你带人抢在他们之前,拿到这颗珠子即可。” 齐辰又问:“消息准确吗?” 齐后:“我插在陈氏宫中的暗棋,亲耳听陈氏那贱人与其父密谈所得,不会有假。” 密谈的内容也能被她得知,他这长姐,手伸得越发的长了。 出了宫,齐辰直奔回府,他的去路被人拦住,传话那人道:“公子,有人找。” 他撇开随侍的人,一人到酒楼赴约。 见到邀请之人,齐辰觉得有趣儿。前脚想夺人手中宝贝,后脚人家就找上门,约他单独谈一谈。 “陈大公子,怎么有闲情雅致,邀我到酒楼小叙?”齐辰坐下道。 陈思忧亲为他斟一杯酒,推过去后说:“这是按前朝法子,新酿的杜康酒,你尝尝。” 杜康酒,香浓味甘,是酒中解忧的上品。齐辰品了一口,放下道:“你有何难解之事,快快说来,晚了,要走人了。” 陈思忧轻笑一声,说:“要解忧的人,是你,不是我。你乱了一个人的心,要怎么补偿她?” 乱了一个人的心,莫非他知道,自己与阿音的事。齐辰坐直身体,说:“陈兄不要乱开玩笑,我何时乱了一个女子的心?” 陈思忧:“我没有说他是男是女,你怎么就认定她一定是个女子,还说你没有乱她的心?” 被人诈出真身,齐辰:“你认得出我?” 陈思忧:“认不出。经刚才一试,才得知,与我一直有所来往的,竟是齐三公子,并非齐大公子。” 身份被拆穿,齐辰索性不装了,道:“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陈思忧:“她在我府上,很是思念你。你说你乱了她的心,怎么能一走了之,一封书信也不给人送呢?” 齐辰握紧眼前的杯子,说:“她知道我代兄成亲的事吗?” 陈思忧:“亲眼所见,驻望良久。那日,正是她第一次来盛京,却看见你正在娶别的女子为妻。” 她来了,见到自己跟别的女子,穿着婚衣婚服。换成他,睁眼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他会心肠寸断,几宿合不上眼。 他与她,都不是爱歇斯底里的样子。有什么痛苦伤心,都会埋在心里,等到那日撑不下去了,或许会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发。但在那之前,都是平平静静的,叫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齐辰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眼前的杯子,问:“她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陈思忧叹息:“很不好。时时走神,连我父亲跟她说话,都能走上三四回神。父亲不知女儿家为何事走神,我却是知道。你被人带走时,是我去云郡接回阿音。故,你与阿音的事,我全知道。” 阿音能答应去陈府居住,说明,陈府是她信得过的人。齐辰一杯接着一杯,连喝了五六杯酒,才算止住,道:“果然是好酒。只是再好的酒,也解不了我心底的烦恼。她的心结,我暂时无法开解。我,不能去见她。” 他一日摆脱不了齐氏,就一日在伤害着她的心。只有他彻底摆脱齐氏,成为独立的一个人,阿音才会毫无芥蒂地接纳他。 但这个过程太漫长了,他无法在短时间内给予她一个答复,亦或是永远都无法给予她想要的答复。 陈思忧:“我问你,你爱她,爱到什么程度?若是她失去所有,你仍然对她不离不弃吗?” 他当然会做到不离不弃。齐辰:“我喜欢她,爱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她若是失去所有,我陪她一起流浪。天下之大,总有一个地方,会成为我们的家。” 陈思忧:“为了她,你是否愿意舍弃齐氏子的身份,陪她一路走下去?” 齐辰:“你想说什么?” 陈思忧:“她是我表妹,从小在一个没有人的院子里,孤独长大。她想要的,是独一份的温暖。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否则不会入藏书阁去查阅有关前朝的记载。” 齐辰看着他,他倒是不知道,陈府跟前朝有所关联,一直庇佑着阿音。陈贵妃的手,伸得也蛮长。 陈思忧:“你不用怀疑我的用心。既然,我把我们俩的关系告诉你,就是想帮你们。阿音身份特殊,她伤心又能伤心几时,维持那份喜欢,又能到几时。你想证明自己对她的爱,就得拿出一份诚心出来,让她看到。除了陈家,唯一能帮到她的,就是你了。” 没错。陈家掌管兵权,齐家掌管朝野。齐家大势一去,南赵必玩完。齐家生他养他,叫他对自己家下手,齐辰目前还做不到。 陈思忧:“你好好考虑。明日有诗社在山,我会带阿音出来走走,你若是要来,可远远一观。想要当着众人的面,重新结识她,我也可为你引见。” 人走后,齐辰直把一罐杜康全部喝完,也无济于事。 他以为自己看的很开,想要放下那段依赖之情,却发现,他想拥有她更多。 齐氏是生他养他之地,他不可能为了她,放弃他们。他恨自己的心太软,若他是那狠心绝情之辈,早在踏出第一步时,就已做出了决择。 “怎么回来的这样晚?”齐夫人给他擦汗。 齐辰看着他娘,对着他嘘寒问暖的模样。他曾对他们期待的心,死过一次。可是,重生穿越回来,他才发现,世上竟还有比这更糟糕的父母。 至少,他还有得到从母亲指缝里,漏出来的关怀。至少,他衣食无忧,没叫他受过一丁点生活上的委屈。 “遇上朋友,贪嘴多饮了几杯。”齐辰对他娘如是解释。 齐夫人嗔怪:“再贪嘴也该注意身体。你爹就是年轻时,不忌嘴,现在老了,身体上一大堆年轻时犯下的老毛病,怪难受的。” 齐辰回他娘一个关于生与死的问题,“娘,辰儿想请教娘一个问题,娘不可以说谎。” 齐夫人发笑:“又想出什么问题,来拷问娘啦!” 齐辰认真道:“不是拷问,就是随便问问。我跟大哥,有一天,同时病重,娘会选择救谁?” “怎么问这样的问题,这叫人怎么回答。”齐夫人头痛。 齐辰:“娘,不妨说说,你心里的想法,也好教辰儿,心里有数。” 齐夫人没听出话外意思,道:“你跟逸儿,都是我的儿子,少了谁,我都心疼。大不了,把你们挪作一屋,让太医令同时替你们诊治了就是。” 这个问题问的失败。齐府有的是钱是权,能请到天下最好的大夫,到跟前医治。 不过,齐辰还是再坚持了一下,缩小范围,说:“娘,我跟大哥,一个也不能耽误一刻,救了这个,那个就得等死。娘,你会先救谁?” 齐夫人呸呸道:“你这孩子,醉的糊涂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跟逸儿都是长命百岁的人,谁都不能先死。如果要死,让我这把老骨头先走。” 看,他娘还是为他着想的。未来怎么选,他心中已经有了结果。 第56章 “前面就是山,常有诗社在此做诗饮酒。”陈思忧为秦音引路解说。 秦音看着眼前的山水花草,莫名想起上郡时,齐辰带她看遍附近的名山名水时情景。 “阿音,你快来看,这朵大花,像不像你?”那是一朵十分硕大的白色花朵,正中央有斑斑点点,点缀其上。 她心中有气,面上依旧浅笑说:“不像。” 他仍是不甘心道:“哪里不像了。都是无痕的外表下,有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他瞧出自己有问题。秦音忽觉自己太沉不住气,被人一激,便什么都不顾了。她一本正经地说:“你错了,人的心千疮百孔,还能活吗?” 他却笑:“我没发现你,是这样搞笑的人。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昨晚,秦央的到来,使她知道秦丰还活着,且调用了她盐庄大量的钱财,募集义军,叫她生生气了一个晚上。到早上,仍是不大开心,盐庄上的人,居然对她隐瞒这么重要的消息。 难道怕她找秦丰报复吗?也不想想,现在就剩她与秦丰。只要秦丰不干破坏秦氏的事,她才懒得过问他哩!但他们都瞒着她,怕她找秦丰对质。 太可气可恼了!她脑子再有病,也不会对秦丰怎么样。而且,她还得多谢秦丰,在北边,替她吸引了赵氏的注意力,让她在上郡好好经营自己的势力。 听了齐辰这不着调的话,秦音的心郁闷至极,她遇到的都是啥人,一个正常的都没有。拿花喻人就罢了,还讽刺她,没有心。 “我累了,你自个儿逛会儿。”秦音转身即走。她想,迟早有一天,她得被齐辰气出心病来。 “夫人,别走。你看这是什么?”齐辰拉住她的手,一朵散发着清香气味的粉荷出现在她眼前。 他说:“我记得你喜欢莲。路过莲池的时候,我随手摘的,喜不喜欢?” 她看在莲的面上,饶过他这一回,心中给他又记上一笔。 “阿音,你看这是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秦音眼前即现出一朵粉色的莲,含苞待放,十分的引人注目。 她接过眼前的莲,看着身后的人,走至眼前。 齐辰终究是忍不住,出现在她面前,逗她开心。陈思忧说的没错,她在走神。好好的看个风景,也能走神。那天的事,对她影响确实是大。 以前,他很少看到她神色不属的样子。今日再看她,清瘦不少,人也没了精神。 “阿音,这位是齐府大公子。逸兄,她是我表妹,阿音。”陈思忧走至二人中间,替两人正式引见道。 秦音回神,轻行一礼道:“齐公子,安好。” 齐辰亦还礼:“音妹妹。” 陈思忧:“逸兄,我跟表妹,还要四处看看,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 齐辰望着二人走远,心中五味杂陈。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出现在她面前。他与她,没有未来,今生注定是死敌。 “断念勿忧。”走至无人处,秦音展开齐辰送花时,顺手递到她手中的纸条。 断念勿忧,四个字深深刺痛秦音的心。 曾几何时,他一直对她念叨着,爱她护她一生一世的话,现在却要她断念勿忧。 她与他,曾经那么近,又那么远。现在,终究是心各一方,生死相决了。 她早知道的,他回到齐氏,就不再是他。她迫着自己不去想他,不去念他,可是不行。只要一想到,他娶了其它女子为妻,她再无法好好生活。 也许是闲的,她该尽快找点事做才是。对了,送到北方制纸方子,不知道有用没用;从海外运送过去的农植物,能存活吗? 齐辰的人与心,都远离了她,但他留下的的人手与各种奇巧的方子,还在她手中,没有收回去。 “姑娘,请问下山的路,从哪里走方便些?”一青衣年轻士子,站在她面前相问。 秦音恢复温婉模样,道:“我正要下山,随我身后便是。” 年轻士子:“多谢姑娘。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告知?” 秦音:“单名一个瑛。” 年轻士子:“瑛姑娘,在下姓吴。” 秦音随口道:“吴公子。” 吴夷之问:“瑛姑娘看着不是本地人,是近来才到盛京吗?” 秦音:“是。我父母离世,剩我一人,被表兄接来盛京居住婚嫁。” 吴夷之:“原来如此。瑛姑娘若嫌呆得烦闷,正好在下家中有一小妹,可与姑娘作一玩伴,聊解乏味。” 秦音:“多谢吴公子好意。我还有一妹妹,嫌呆在我身边无聊,找他人说话去了。“ 吴夷之:“无妨。能与姑娘,说上一两句话,在下已经很知足了。不瞒姑娘说,在下第一眼看到姑娘,已惊为天人。不知,姑娘可有婚配?” 两人边走边说,从齐辰身后经过。 齐辰想要打断二人谈话,却被陈思忧阻拦:“你以什么身份,去阻她的好事?既选择抛弃她,就不要再存妄想。以后,你与她,再无瓜葛,不要再出现她面前。这是警告。” 是啊,选择放手,就该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缘份已经尽了。 当他写下‘断念勿忧’四个字时,他已经把前路选择的明明白白。若他没有恢复过往的记忆,他一定留在她身边,不离不弃。可是,命运不容许他忆不起过往。 去未来历经一世,教他明白,做人子女,父母抚育他成材,对他已是天大的恩情。也许他们爱他的方式有些极端,但终究是爱他的。那一丝的爱,让他在父母与她之间,迫使他选择父母,不是她。 有人可能会说,选择承欢父母膝下,不选心爱之人,是爱她不够深。 对齐辰来说,爱她至深,才要处处为对方着想。当他背上不孝之名时,她怎么能够幸免于责。 “怎么了,今日回来有些不大高兴?”齐夫人为他夹菜。 齐辰假笑一声:“没有啊!我很开心,今日遇见了很多漂亮的姑娘。” 齐夫人:“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娘请冰人上门说亲。” 齐辰摇头:“一个也没有。兴许看惯了王城的姑娘,看这盛京的姑娘,怎么看怎么没有灵气,都是一副木讷的性子。” 齐夫人:“盛京怎么能王城比。这里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害羞娇怯,不像王城的姑娘,个个大胆奔放,骑射武术一等一的好,心眼也少。” 齐辰:“那是。我看我还是再等两年,娶个活泼的媳妇回来,我俩天天围着娘亲转。” 齐夫人:“你有这份心就好。”她正色说:“辰儿,我们家不似旁人家。娘不求你事事以齐氏为主,但求你以家为念,不要做出对家里不好的事。我跟你爹年纪大了,逸儿又是那个模样,未来指望的只有你。” “你爹对你从小要求的严,不是要你成为谁的替身,谁的影子,只是要你能肩负起齐氏的未来。天底下做父母的,心都是如此。辰儿,你不愿回家,我知道一直在怨我们。可是,辰儿,你生在齐家,注定了不能随心所欲。 生在齐氏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权利越大,责任越大。你能明白娘这番话吗?” 齐辰点头,他怎能不明白。重生一回再穿越回来,他看清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人生在世,多的是身不由已。 他可以抽身脱离齐氏,独自去外面生活。可是,要他对生他养他的齐氏,刀剑相向,他做不到。 他与她,都是身不由已的人啊! 他无法帮她,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齐氏,因她而亡。他只能尽全力地,保住齐氏,然后,要怎么处置,任由她去。他唯一能做的,是让齐氏避开夺位之争,减小最大的伤亡。 “阿音,我以为我对他们死了心。穿越一回,我才知道,有那等不负责任的父母;也有那等,望子成龙,待儿狠厉的父母。若我的生身父母,是前一等,我便脱开手,来到你身边,替你扫清一切障碍。可他们不是。他们仍对我,保留一颗最真挚的心。 为了我,他们吃喝清减半月有余;为了我,他们满头乌发变白发。 当我醒来那一刻,看着他们头上的白发,我竟然心生恐惧愧疚。” 齐辰望着天上月,遥想陈府的秦音,应是同他一起观看。 这盛京的景与月与旁处的不同,格外的缠绵悱恻。 “怎么?又在想她?”齐浚讨人嫌的出现在园中。 齐辰对他恨不起来,却也喜欢不起来,说:“你不该杀害无辜之人。为何不放他们一条生路?” 齐浚冷笑:“我没有你的仁心仁德,杀了便是杀了。你别忘了,那些个流民可是当初逼她去死。为了给心爱之人压惊,你该感谢我。” 齐辰望着下面越变越陌生的齐浚,叹息:“你杀伐太重,小妹与张氏在天上看了,也不会安心。” 齐浚咆哮:“你不配提她们。若不是你,她们怎么会死。你说你当初都死了,为什么不死个透彻?偏要活着。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齐辰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首之人,说:“她们是为你而死。齐浚,你还有良心,就不要把所有的事,怪在我头上。我问你,两年前,是谁联络你一同去剿灭前朝余孽?冒充我身份的人,是不是你?” 齐浚转身便走,“你管得着吗!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第57章 与齐辰相见后,又过去月余,秦音每日不间断收到北边的消息。那里种出大面积的耐寒抗饿食物。看来,今年冬日,饥民的数量将大大减少。 心中盘算过后,她闲来无事,便练字静心。哪料,几月未曾见过一面的表嫂,今日领了一府女眷到她院中叨扰。 表嫂是个三七年华的美人,一张巴掌小脸,叫人见了,能念念不忘几日。 陈表嫂进门后,暗中四处打量一下,道:“瑛表妹,我领着府上的姐妹,过来见见你,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她搁了笔后,道:“哪里。来到府上多日,还没有拜见过表嫂,及众位姊妹,是阿瑛的不是。” 她正好行礼,被陈表嫂扶住,说:“可当不得。你是府上的贵客,家公的掌上珠,夫君的心头肉,哪里敢受你的礼。” 原来是挑衅来了。秦音笑:“如此,阿瑛多谢表嫂的美意了。近日天凉,表兄给我送来了几盘番邦晚熟的瓜果。月菊,去厨房吩咐一声,多切点过来,叫表嫂与众姊妹尝尝鲜。” 陈表嫂身边梳了头的女子,半恭维半讥讽地说:“番邦的瓜果,是进贡之物,咱们几年都吃不到一次呢!可见相爷是真心的心疼,咱们这位远房来的表姑娘。”后面几字,她特意加重了语气。 又有一女子附和说:“这座院子,我记得是夫人所居。后来,大姑娘想住,相爷都不允呢!” “瑛表妹,见到你,我想到一个故事。说出来,你不要见怪。” 月菊领人奉了茶上来,秦音让众人就坐,说:“既是要我见怪的故事,不说也罢。” 说话这人被堵了一口气在心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秦音又道:“表嫂同众姊妹都是第一次来阿瑛的院中做客,阿瑛没什么好招待的,也不知道众姊妹的喜好,便准备了同样的礼物,送予表嫂与各位姐妹们。望礼轻勿怪!” 她奉送上的是,云郡特产的大珍珠,一颗价值万金。更有罕见的金色、黑色、粉色珍珠,各自串成一串,送在名分较高的女子面前。 送到陈表嫂面前的是,金色珍珠串成的手串。她内心苦涩,这样好的东西,她见过,却是一件未得过。夫君从不叫她,看管婆母的嫁妆。 珍珠晃花众人的眼,她们小心抚上它。“瑛表妹,这些珍珠,是贵府所有吗?”有女子问。 秦音摇头,说:“是姑父送给我的见面礼,我用不上,便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众姐妹。” 夫人来历大,陈府有价比万金的珍珠不奇怪,可是,相爷却给了一个外人。最后,通过外人的手,赏给她们。 众女子的心,都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在里头。原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把相爷与大公子/长兄迷得七晕八素,都不叫她们去打扰她。 相爷既把夫人/嫡母的嫁妆拿出来,送给此女,她们还有什么争心,不过是来给人长脸,回去后再被训斥一顿罢了。 众女纷纷告辞:“瑛表妹,天太冷,改日再上门相聚。” 秦音:“月菊替我送送表嫂与姐妹们。” 秦昭憋了半天气没说话,等人一走,不装样了,立刻松散下来,说:“姐姐,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东西,说成是别人给的呀!” “不这样说,怕是你以后都不得闲,天天要被她们烦死了。”秦音轻点她头。 秦昭:“不懂。” 月菊回来后,补充:“少夫人与府上的姑娘姬妾,今日便是来兴师问罪。瑛姑娘不在势头上压压她们的威风,以后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秦昭:“姐姐又没招着她们哪儿,她们干嘛要来找姐姐的麻烦?” 月菊:“相爷与大公子,把府上吃穿用度,最好的都搬在姑娘这里,能不让她们嫉妒吃味吗?且我听大公子院中的丫头说,大公子与少夫人,一直以来都是相敬如冰。姑娘来了,少夫人看到大公子如此热络地待一个远房来的表妹,心中肯定酸楚多多。以为咱们姑娘,要与她争少夫人的位子。” 秦昭呸道:“少夫人的位置,谁稀罕。姐姐要做,就做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秦音阻止:“阿昭,以后不许再说胡话。” 秦昭:“哦。”说完后,她觉得脸上凉凉的、冰冰的,伸手一抹,手上有水,再抬头看天,下雪了。“姐姐,下雪了。一年又快要过去了。” 秦音伸手,让一朵雪花飘落在手心。 不见他的日子,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齐辰带了齐府几十个死士,连夜赶到幽郡。陈府运送皇天珠的消息,不知道被什么人散播出去,让他费了大力气去寻找又失散的皇天珠。 近日,听说有颗特别的珠子,在幽郡出没,描述的异景与他长姐所说一致。 不知消息真假,但他必须尽力去找。只要让自己忙起来,才不会伤春悲秋,为不知的命运,整日伤怀。 “公子,就是这户人家。”手下禀告。 齐辰命人敲开大门,出来一个瘦老头。 瘦老头惶恐:“几位贵客,找小民有啥事?” 伪装过的齐氏死士,一身寻常打扮,说:“十七日前,你是不是,捡到过一颗珠子,拿去换钱?” 瘦老头回忆:“是有这么回事。” 死士:“那颗珠子,你拿在那里售卖?能画出它的模样吗?” 瘦老头:“小民以为它不是凡物,直接拿到城东的当铺,找的冯三,换回一些银钱。小民不会画画,这个能不能?” 死士:“废话少说,画不出来,小心你的小命。” 瘦老头:“我画我画。” 瘦老头拿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四不像,说:“小民手抖,画的不太圆,见谅。” “我们走。”死士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二话不说,离开老头的房子。 瘦老头擦擦脸上脖子上的汗,都怪他捡到珠子得意忘形,跟周边人吹嘘自己运气有多好多好,差点惹上大祸。 来到城东当铺,找到当铺的掌事冯三,齐辰问:“有人在你这里当了一颗石头,我要那颗石头,你开价。” 他衣着气度不凡,冯三陪着笑脸说:“几位来的不凑巧,那颗石头,刚被人买走。” 齐辰:“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吗?” 冯三:“跟公子您一样,都是小民惹不起的大人物。” 他又晚一步,齐辰再问:“他们去往哪个方向?” 冯三朝东边一指,齐辰带人向去追。 “公子,有个人一直跟着我们,要不要,把她......”死士比了个勒脖子的动作。 齐辰回望一眼,说:“不用。你们去追前面的人,我去见她。” “公子小心有诈。我们还是陪着公子你一起......” “不用再说。”齐辰扬手制止。 没了死士在身边,齐辰独自前去见,在幽郡跟随了他一路的女子。他走进一条巷子里,朝一个方向喊:“出来吧!” “齐大哥。”杨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步子挪的甚是艰难。 齐辰看着她混的不成样,又复原成那个在上郡城门口,见着的小姑娘。 “为什么不回家?”齐辰问。在庄园里逃过一命,回杨家村才是她的归属。 听他说家,杨晴想上前抱着他大哭,又止住步子,站在原地,惶惶地说:“我没有家了。从那座大院子里活下来,又从火中逃出来,我一路乞讨着回了杨家村。可是,爹跟哥,都不在了。杨家村被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下。” “齐大哥,我无处可去,流浪到哪里算哪里。好不容易见到你,我怕你还在怪我,我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地跟着。”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齐辰看着她,露出来的部分,皆是伤痕。 杨晴看看自己身上的伤,说:“是贾青,他叫那个坏人,烧死我们。我从火中逃生,跳到水中才活下一命,身上就留下痕迹。后来,我又与人争东西吃,又添了新伤上去。一来二去的,就成了这副样子。” 她觑着齐辰的脸色,乞求:“齐大哥,你能不能再收留我一次?” 齐辰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扔她怀中,说:“我不能留你在身边。这些钱,够你一辈子吃喝不愁。好好找个地方,安定下来,找个男人过完一辈子。杨大叔与杨大哥,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杨晴拒绝:“不。你曾跟我爹说过,我们杨家有什么事,你都不能推脱。我一个小女子,在这世上,谁都能欺负我。你如果不带我走,就不要给我钱,不然,我只会死的更快。” 钱袋被扔回来,齐辰也绝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他说:“我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大哥,愿意无怨无悔地,照顾你,爱护你。曾经,我对杨大叔的许诺,做的丝毫不差。可是你,太令我失望了。你为了自己活,可以随意地牺牲他人的命,我不能留你在我身边,会让杨大叔更不安心。” 杨晴:“谁为了自己活,不会利用他人。齐大哥,你还不是为了自己活命,让那些为你建房的人,白白死掉。我跟你,有什么区别?” 齐辰:“你不愿意接收我的好意,我不勉强。” 他不留恋地远离,杨晴在他身后大喊:“总有一天,我要你知道,我杨晴没有你,也能过上好日子。我要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你一马。” 身后的人,连喊带哭,他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离开。 她这样也好,有目标地活着,总比庸庸碌碌,不知所以的活着好。他的身边,只容下阿音一人,再没别的女子,能入他的眼、他的心。 第58章 “公子,珠子被我们夺回来,你看是否是真品?” 一颗圆滑的、鸡蛋大小的珠子,散发着荧荧光泽,看的久了,魂也要被吸进去。 齐辰道:“差不多就是这个东西。今晚不要休息,我们连夜回盛京。” “是。” 他把珠子揣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如此重要的传说之物,来抢夺的人,必是不少。 他们一路骑着快马,中了几遭埋伏,损失了些人手,终是安全地将宝物带入宫中,放在齐后的手上。 齐后:“三弟,你的事情办的很好。你想要什么奖赏?” 齐辰:“在寻找珠子的途中,我遇上一位老神医,他推荐大哥吃一种补药。而那味补药就在皇室宝库中珍藏。我想请长姐,赐下那味补药。” 齐后:“你一向懂事。一会儿,你跟着掌事姑姑,直接去库房中取。现下,你过来看看这颗珠子。” 齐辰凑近,说:“长姐,想求什么?” 齐后:“天下。” 齐辰:“爹爹知道吗?” 齐后:“寻找珠子,没有父亲的同意,你能出得了远门吗?” 这话很是。从他出了一回事,爹爹的态度变得和谒多了,只是远门必是不让他出的。 齐后:“珠子的用法,待我研究透彻,你来试试许一个愿望。” 齐辰劝:“长姐,世上没有捷径可走。许愿,只能给人以心理安慰,并不能使人愿望成真。” 齐后:“你又在说胡话。若不然,这颗珠子,怎么闹得血海腥风的。前朝就是因为这颗珠子,才被赵氏捡了大便宜,坐上帝王宝座。” 齐辰:“前朝既有这颗珠子,为什么还会灭朝?” 齐后:“前朝末帝对着它许了一个愿望,第二天醒来,国家就亡了。兴许是他许愿的时候,心不诚礼不敬。” 齐后直接用手去碰珠子,被齐辰制止,说:“小心有诈,还是送入国师府,叫人验了再说。” 齐后厉喝:“快住嘴。送入国师府,宝贝还能归咱们齐氏吗?” 齐辰觉得她疯魔了。 齐后:“你先回府,等着我随时传召。” “是,弟告退。” 齐辰步出皇宫,回望身后。光是走进这座庞大的牢笼,都叫他喘不过气来,若是叫他在里面住上一辈子,他敢肯定,他比这位长姐,还要疯狂。 阿音想去夺回的就是这样的日子,齐辰无法陪她,也无法去帮她。今后的她,会不会也像长姐一样发颠? 秦音觉得今日的心格外不宁。她盯着一页纸,半天未翻动一页。是他出事了吗? 齐辰刚到家没多久,就被天子下旨,押入天牢。 “齐辰借献宝行不测之心,意欲加害王后,致王后重病,故押入天牢,任何人不得探望。”圣旨的大意是这样说的。 几日过去,齐家没人来探望他,他也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却知自己在劫难逃了。他没有死在她手中,却毁在自家人手上。 牢门被打开,齐辰睁开眼,来了一位全身藏在黑袍里的人,只余半个下巴露在外面,叫人窥见一点端倪。齐辰仍是认出他来,说:“你不要把我的事告诉她。” 陈思忧:“哼!我为什么不告诉她?知道齐氏损去一位未来的支柱,她高兴还来不及。” 齐辰:“她不会。” 陈思忧:“你就这么肯定?” 齐辰:“我跟她早已是一颗心,她想什么,不想什么,我很清楚。” 陈思忧:“你倒是会说情话,哄女子开心。” 齐辰:“你来不会只是跟我说这个。” 陈思忧:“不错,我来确实有事告知你:王后已崩,齐氏推了你出来顶罪。怎么样?你舍得阿音,不舍得他们,临到头,他们最先舍弃的却是你。” 齐辰:“长姐她,真的没了吗?” 陈思忧:“是,没了。因中毒而死,三天三夜不停地哀嚎,直至断气的那一刻。那三天,整个皇宫都能听到她凄惨的叫声。这里,离她的寝宫那么近,你应该听的很清。” 他确实听的很清。三日一刻不停地惨叫,声声叫人头皮发麻。 齐辰望着天牢顶部,说:“如了你们陈氏的意。你想怎么收拾齐氏?” 陈思忧:“哎,那颗宝珠,本应该是陈家到手之物,却被你们齐氏抢走,又被你亲手送到王后手中,怎能说是我们陈氏的过错?” 齐辰:“别再假惺惺了。你故意放出假消息,引得各路觊觎宝贝的人,去抢夺。齐氏早在你的算计之内。” 陈思忧:“既然宝物有毒,为何你没事?这说不通啊!” 宝物不沾皮肤自然无事。齐辰懒得跟他扯皮,说:“看够我的笑话,请你离开。” 陈思忧:“好吧!我也是受人之托,既然你不领情,我走便是。” “等等。”齐辰叫住他,说:“是阿音叫你来看我?” 陈思忧:“你说呢!我跟你不熟还有仇,我为什么要来看你。”他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丢在齐辰面前,说:“这是阿音给你准备的东西,你随便处理。” 齐辰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套换洗的里衣与大量伤药,还有一封书信。 他拆开来看:辰,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难受。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只能托人给你带了些东西过去,治疗你的体外伤。 我知道,王后她是你的长姐,你对你的家人,那么宽容,你怎么会下毒害她。一切都是有心人的别有用心,是你太过不小心,上了当。 你在天牢的这些日子,应该过得很艰难。再严酷的刑法,对你来说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心,不被家人理解的委屈,无处可诉。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缓解。你对着对上的蚂蚁、老鼠说话,可以减轻一点点...... 不知不觉中,我竟变得同你一样多话了。 他话不多说,等你上刑场的那天,我会在远处为你送行。你不必害怕!我听说,这一世的苦过了,下一世就是甜。 信你的音,写于烛火摇曳的晚上。 一封信,齐辰看了大半个时辰。被关在天牢这几日,受痛苦煎熬的心,被眼前这份信抚平少许。 出事以后,齐家的人,一个没有来看他。他知道,他们都在怪他。 也许,他临刑的前一天晚上,能盼来齐父,已是不错了。 “阿音,理解我,懂我的人,始终只有你。”齐辰喃喃道。 秦音看着窗外天色,阴沉沉的,到了夜间,恐又是一场大雪。 齐辰突然出事,是她始料不及,但她知道这件事,跟陈氏脱不了关系。 她无法帮他逃脱牢笼,只能送信安慰他,让他离开人世的时候,安心那么一丢丢。 “阿音,天太冷,不要在外面站太久。”陈思忧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 秦音觉着穿多少都是一样的冷,她问:“表兄,他还有救吗?” 陈思忧看着她,说:“你说呢?” 心中已知答案,却还要问个究竟,只是想要那么一丝丝的庆幸罢了。 “阿音,齐三能活,不一定比死了痛快,还不如死了,至少不用受太多的罪。”陈思忧劝慰。 秦音看着眼前的景色,全覆上一层厚厚的银白。上一场大雪压身的重担还未离去,马上又是另一场大雪压在它们脆弱的脊背上,不叫它喘上一口气。 她道:“我知道他活着,只能遭世人唾骂,我只是替他感到不值。” “值与不值,都是他的选择,无任何后悔的余地。” 陈思忧避过这个问题,说:“齐氏失了齐三这个支柱,剩下的也就齐大齐二两个不大成器的人,对我们的大业不足为虑,但也要小心为上。朝中近来结党成风,齐后的中毒事件只是个引子,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大事发生。秦氏复国成败,就在今冬一举了。” 这一刻,秦音等了很久,眼神坚地说:“只有成,没有败。” 第59章 齐后中毒而崩,陈家占了上风,出自陈家的陈贵妃协理六宫之事,代掌凤印,形同王后。一时间,盛京陈府成了热门,门外排起长队,都是来巴结讨好的人。 对比陈府的门前热闹,齐府显得冷情的多。 在齐辰临刑前一晚,齐父来天牢中看望他。 “齐辰,你做事不计后果,叫齐氏损兵折将,连我这左相的位置都差点不保。你太令我失望,我花了半生心血培养你,你却背叛齐氏,背叛齐家。” 齐父阴狠地盯着他,说:“你以为想出这么个法子,就能令齐氏大伤,我告诉你做梦。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敢害死王后,陷,生你养你的齐氏于不顾。我从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原来是个情种。” 齐辰伤心:“爹,你是这样看我的,你为什么不能对儿子,多一份信任?” “我就是对你太信任,才叫你做出这样的祸事。那个女人的身份,你以为你瞒着,能瞒过我的眼睛吗?一个前朝余孽,你不想着除去她,却想着跟她双栖双飞,可人家根本不领情,转眼就把你定的死死的。” “说,你跟那女人还商量好了,怎么对付齐氏?你若是对齐家,对我跟你娘,还有点感情,就老实交待出来。到了地下,你也对得住齐氏的列祖列宗。” 齐辰觉着胸口的一颗心,慢慢的冷透了,没有任何指望地说:“大概是拿下齐氏,下一步直接对付天子。” 齐父问:“你把齐氏的秘事,都告诉那个女人了?” 齐辰全身的伤,都在痛着呼唤:“没有。她是我们齐氏的敌人,我怎么肯把齐氏的所有事,全部告知。” 齐父:“算你还有点良知。我会请求陛下,直接给你一个痛快,与王后同天殡葬。” 齐辰勉力撑起一身伤,规规矩矩跪好,朝他一拜:“儿不孝,今后,不能侍奉在父母双亲面前,允儿先走一步了。” 齐父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齐辰伏拜在地,良久起身。 他父亲性子多疑,陈氏的这一招诱敌之策,用的甚是巧妙。 先是引着宫中的陈贵妃,跟亲近之人,在室内密语,恰好地让他长姐安插的眼线,听的清清楚楚。 他那长姐,被压抑的久了,便耐不住性子的,急着要他寻回一颗破珠子。 陈氏有宝贝的消息,随后向各方势力传递进去,真真上演了一出夺宝的精彩大戏。 宝贝在各人的手上轮流来转,最终落入他手中。寻得宝贝到家后,还未来得及歇上一口气,便被召入宫中,献上宝物。 宝物是否有毒,他不得而知,只知在送宝途中,他从未碰过那颗珠子,只是用布包着,打开放在手心,看了一两眼。 若是他好奇心重,被宝物引诱,定是要拿手碰触,那么中计之人,便是他,亦或是,他与长姐同中一毒,共同死去。 不论过程如何,结局是一样的。 既然父亲已经知道了阿音的身份,怀疑他与阿音,共同密谋了这一场针对齐氏的大戏,那么,父亲迟迟不动手,还在等什么? 母亲她,跟父亲是一样的想法吗? 第二日,是个难得的晴天,刑场周围围了多名百姓,把道路堵的水泄不通。 齐辰被锁在车上,被人推着车轮前往刑场。一路上,他收获了无数的烂叶子、口水、石块,以及谩骂。 “打死他这个没良心的。” “毒死亲姐姐,也不知道心咋长的。” “他这样的人,哪有心。” “齐相到底养了个啥儿子出来,还不如我家的狗蛋,孝顺听话。” “听说,齐府这个三公子啊,自幼是顽劣不堪,后来生病了,那也是脾气怪的很。这很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齐三公子的事,我也听说一点。齐大公子那么好的一个人,居然有齐三这样的弟弟,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齐辰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中直觉可笑。世人眼中的齐大与齐三,不就是他一个人扮演的。他为那人拼出名声,临死前,也不来见他一面,他们这对亲兄弟,简直是一对陌生人。连齐浚都比那人像兄弟。 挺可笑,他选择弃阿音不顾,想担起齐家的担子,到头来,却是他一无所有地离开人世。 即使是这样,阿音,我的心还是好痛。 我知道你的心一定很痛。最爱你的家人,最后是送你去死的人。当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为你感到悲哀!秦音乔装改扮,站在茶楼雅间,望着他,从天牢走向法场,心道。 不过,我已经为你安排了另一条路可走。如果你辜负了我的心意,那么,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齐辰脸上头上被石头砸出伤,血糊了满脸满身。他仍是在人群中寻找,他想要看见的人。 被押送上刑场的那刻,他终于见着了,他的母亲。 “娘,你信儿子吗?”他朝她大声询问。 齐夫人仍是抹着永远也不流不干的泪,说:“辰儿,你怎么那么糊涂,为了一个女人,去对付你的亲姐姐。你叫娘心里怎么好受,叫娘心中怎么好受!你这个不孝子,枉娘对你一片怜爱之心,却叫你都拿去喂给了狗。” “娘,你为什么不信我?”齐辰想要一个答案,那怕她说是迫不得已,他就能放心地离去。至少,他娘还是爱他信他的。 “你亲手送走了你长姐,叫我如何信?宝贝在你手中安然无恙,到盈儿手中,瞬间化为催命的毒物。整个过程,只有你接触过那颗珠子,只有你啊!辰儿,娘信你一次,你却害死了娘的盈儿。” 齐辰死心了,终于死心了。父母的爱,是自私的爱,掌控一切的爱。他们有更偏向的孩子,更重的私心,而他,终究与他们无缘,成为不了那个他们眼中的好孩子。 他回顾自己的一生。自小到大,他们从不肯听他一句解释,不肯给他想要的东西。只会告诉他,不可玩闹,不可任性。而大哥的一个皱眉,一声咳嗽,便能叫他们失了心神,万般讨好。 此时他才看清自己。其实他,是一个失败的孩子。活得失败、成长得也失败。 听到齐母这样的答复,齐辰的一颗心,冻碎成一地,连齐父在旁说了什么,都听不清了。 他茫茫然地对着空气说:“阿音,我的心碎了,我没有心了。” 他抬头望向某一个地方,他知道她会在某处看着他。 “我与你的缘,是我一手摧毁。我希望你过得好,有一个真正疼你爱你护你的人,陪你过完一辈子。而我,累了,不想再有下一世。” “阿音,我们永世不见。” 齐辰闭眼。 “午时已到,行刑!”监斩官丢下令牌。 刽子手扬起手中刀,齐辰静待死亡。一刹那,于他来说,就是永恒。 场面忽然乱起来,齐辰睁眼,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死亡,是谁在打搅他的好事。 几十黑衣人,手法利落,身手彪悍地摞倒一地的官兵,来到他面前,砍断他身上的铁链,直接带走他。 “你们是谁?”他问。 黑衣人高冷,一字不回。只带着他横冲直撞,离开包围。 “孽子,你不好好受死,却想着逃避罪责,你难道想罪上加罪,陪上整个齐氏才罢休!”齐父在监斩官旁大喝,被劫刑场的歹徒牵着走的齐辰。 刑场外瞬间涌出大量的兵,各个手拿弓箭,对准齐辰。 齐父:“齐辰,再不回头,小心我不顾念父子之情。” 齐辰没有理会,对他们心死的时候,他这个人就已经死了,再活着的,是他齐辰本人。既然能活着,他为什么要去死,为无所谓的人,背负上不该有的命运。 他一手劈退一人,随着黑衣人在场中突围,齐相急下令:“放箭!” 整个刑场乱成一片,避退不急的百姓,多少有遭了天降灾难死伤的。 远处茶楼,陈思忧来到秦音身边说:“你救他,为什么?” 救他等于在救自己,秦音回:“他,有千奇百怪的想法。把他拉拢在我们一方,拿下南赵也是一个助力。” 陈思忧同她一样远望前方,正在发生的事,说:“你不怕,这是齐氏计谋中的一环。目的,是为了让你现身,来个瓮中捉鳖。” 秦音转脸看着他,回:“不是还有表兄你,为我遮掩身份。有表兄在,阿音不会出事。” 陈思忧:“你就这么肯定?” 秦音:“我们是至亲,我为什么不信你?” 陈思忧:“说的好,我们是至亲。阿音,我让你来盛京,以身为饵;又使计,令齐辰脱离齐家,不得不被你所救。你怪我所做的一切吗?” 秦音:“表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秦着想。我为什么要怪表兄你?” 陈思忧笑说:“也是。都是为了大业着想,你不会怪我。”但愿你未来的某一天,也能这样想。 再看刑场处,齐辰已被人顺利劫走。 陈思忧:“齐氏的算盘又落空了。”他这连环计,一环套着一环,可不好破解。齐氏,接下来就等着天子的怒火,焚平齐氏。 不一定,秦音:“儿子当着父亲的面被劫走,很难不令人猜想到,是齐氏本身,没有让这个儿子送死的打算。不过,齐氏百年基业,手中保命的东西,不会少。” 齐家的打算,她能猜出一些,就是想要试探她,是否真的对齐辰爱的深,进而出现在刑场,被当场抓获。那么,齐家又立了一个大功。只是苦了齐辰,一直被利用而不自知。 陈思忧:“那又如何。齐氏在天子面前已经落下个,言而无信的形象。以后做什么事,都会束手束脚。” “最好是这样。”秦音望着齐辰远去的背影,愧对他一丢丢。若非她来到盛京,怎么会发生这一连串的事。不过,她不后悔。她要走的就是这样的路,如若她后悔了,那些为她死去的人,又算什么。 她心对他道:好好在呆在云郡,必要的时候,就去你说的那些岛屿,生活下去。再重逢的时候,可能我成功了,也可能我失败了。不管成与败,一切皆是天命,顺势而为吧! 第60章 毒杀王后的囚犯,在刑场被劫,天子盛怒,下令关闭城门,各城张贴告示,务必要抓到齐辰。 现如今的齐辰,一身西域商贾装扮,拉着一批货物,大摇大摆地一路南下。 在他离开盛京不久,盛京城骤然起了兵变。 陈府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大量将兵涌入陈府,誓要把陈府翻个底朝天。 秦音呆着的院子,更是被列为重点查探对象。 彼时,秦音正在教秦昭弹琴,月菊急忙冲进来,说:“音姑娘,快跟着婢子走。” “要去哪儿?”齐浚闯进来,拦住三人去路。 秦昭护在秦音面前,说:“姐姐你快走,阿昭拦住他。” 齐浚:“哼!今日你们一个都走不了。来人,给我抓住她们,必要的时候,死伤勿论。” 秦音避开眼前一刀,对着秦昭说:“你趁乱逃出去,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我。” 表兄还是小看了齐氏的能力。在天子盛怒的情况下,齐氏还能让齐浚进入兵部,成为兵部侍郎,处死有了身孕的陈贵妃。 秦昭:“我不走。姐姐,阿昭好不容易找到你,我不想再失去姐姐。” “傻姑娘,姐姐身份不同,他们不会轻易处死姐姐。倒是你,他们会百般地折磨,令姐姐不得不开口,说出秦氏其它人的下落。”揪准时机,秦音推她到一个缺口处。 秦昭:“姐姐,你保重,阿昭一定会想办法来救你。” 齐浚:“想走,没那么容易。”一柄飞剑直飞秦昭面门,趁秦昭躲避空间,齐浚另取一剑,攻入秦昭面前,才走几步,被秦音阻住。 “不要走神,我才是你的对手。”秦音提剑。这又是一场赌局,她能做的,仅是保住自己的命。 齐浚:“你不是齐辰,束手就擒,我还能怜香惜玉,赏你一个全尸。” 秦音低眉浅笑,一双眸子水润澄澈,令齐浚下手轻了几分。而后,回过神来,便恼怒道:“你不是她,不要装着她的样子。你听到没有,快收起你那做作的模样。” 秦音:“你真的喜欢思澜表姐吗?她死在你手上,你的心会不会痛?” 齐浚狂怒:“是齐辰害死她,是齐辰,不是我。你不要再装作她的模样,你快停止。” 秦音继续说:“你喜欢把什么事都推在别人头上,所以思澜表姐喜欢的人,不是你。”齐浚这个人啊,自大又无自知之明。表兄与姑父提起他的时候,都不屑于说。倒是很少在世人面前出现的齐逸,更令人忌讳。 齐浚:“你住口,你算什么,也配提起思澜。哦,忘了告诉你,我杀秦氏余孽的时候,他们竟然跪地哀求我,放过他们。上座那个老头,是前朝太子吧,死的时候是真惨,被我补了一百多刀,才咽气。” 秦音握剑的手微抖,说:“你冒充齐辰,攀上湖心岛杀了我秦氏千余人。” 齐浚:“没错。看到你跟陈思澜长得像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你与她有亲属关系。若是我早知道,你们这些前朝余孽跟陈氏是这种关系,我根本不用顾虑那么多,直接一把毒药掺在火中,毒死你跟齐辰。” 秦音问:“你冒充齐辰杀我族人时,齐辰是否已生死未卜?” 齐浚:“你快死了,我也不妨告诉你一切。不错,齐辰是被我追杀,跌入悬崖。” “原来是这样。”齐辰没有对她说谎,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难怪失了记忆的他,不想回齐家,面对着这样的父母兄弟,他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齐浚:“游戏结束。抓住她,我要活的。” 秦音自知不是对手,放弃抵抗。 被押着走出陈府大门的时候,天上又飘起了雪花。今年的冬天,会更冷吧? 前朝余孽被抓住的消息,不胫而走。而右相陈洵与陈氏所有人,与前朝余孽联系甚密,将会一同处斩。 不过,在此之前,南赵派人送了封书信交到北秦手中。意要秦音作为条件,交换所有北方城池。 世人都知,一个女人跟城池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但保不齐脑子不好使的,宁愿要女人,不要城池。南赵就希望,北秦的主人,是个脑子糊涂的笨蛋。 秦丰躺在床上,看到秦音心腹送来的信,差点立刻去找南赵拼命。还是秦央死死按住他,才没能入愿。 “秦央,阿音才是你的主子,你当真不为她担忧吗?”秦丰惨白着一张脸问。 秦央:“秦央答应过主子,有朝一日,誓死陪同在丰少主身边,就绝不会再为主子的事忧心。” 秦丰:“你果然是个无情无心的人。” 秦央:“无情无心不好吗?” 秦丰:“好。没有情没有心,便不会为情所累,困于心结。我也想有这样的一颗心,冷如铁,硬如石。那样,听到她的消息,我便不会心疼心痛。” 秦央:“可秦央的心,有时候也会疼也会痛。” 秦丰:“是吗!那你还不算是无情无心之人。” “少主,陈家派人送来一份信。”侍卫递上信,被秦央接过,递到秦丰手中。 他拆开一看,脸上涌上喜意,随后是深深的担忧,命人道:“快请卫老将军来见我。” 一杯酒的功夫,卫北斗大踏步走入秦丰的寝宫,说:“少主请末将何事?” 秦丰将信交给他看,说:“阿音被掳,大表兄叫我们暗中行事,面上答应南赵的一切请求。” 卫北斗即刻领命:“末将这就下去准备。” 秦丰:“卫将军有几成把握?” 卫北斗:“十成不敢说,八成足够。” 秦丰:“好。能不能一举拿下南赵,收复整个秦氏的江山,就在卫将军的掌握之中了。” 卫北斗:“末将誓不辱命。” 不出所料,南赵的挑衅,在秦音被抓的十五日后,送到秦丰手上。 南赵要求秦丰,纳贡称臣,便送还其妹。秦丰统统答应,当着南赵使者的面,他痛哭流涕,只求放过家妹,愿舍弃一切,答应南赵的要求,另奉送上美女数名、金银珠宝无数,以求南赵对秦音好点。 齐浚将这一消息,告知给天牢中的秦音,说:“你那长兄对你不错。又是美女又是珠宝,堆满一座宫室。但是,天子想要的可不止这些。” 秦音不答理。 齐浚又说:“秦丰是个草包,先前不是被陈家蒙蔽,我们怎么会一再地失去北方城池。现在好了,要不了多久,你就能跟你那草包兄长见面。不过,我是不会叫你们见上一面的。死嘛,死得前后有序,才有美感。” 秦丰是个草包,秦音当然知道。那又如何,他是她兄长,唯一的近亲家人。她能说这个词,齐浚又凭什么这样说。他根本连草包都不配。 “我阿兄对我一向很好,要什么给什么。你呢?你对你妹妹齐梨,有没有做到有求必应?”其实,后来的秦丰,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兄长,把一切最好的东西,捧在她面前,供她挑选。 齐浚:“你找死是不是?” 秦音:“我哭他不敢笑,我笑他不敢哭。我要什么,他送什么。他说我是世上最漂亮的妹妹,值得最好的东西。有一天,他不在了,也要把我安顿好,才会放心地离去。你说,他是不是,这世上最好的兄长,也是最大的傻瓜?” 齐浚扬起的手,渐渐放下。 秦音接着道:“他害死了我爹爹。我很恨他,恨得要死。他做每一件事,我都在想,是不是另有目的,他是不是也要来害我。当世上只剩我们两个亲人的时候,我突然不恨他了。我原谅他所做的一切,担忧他过得好不好。” 失去的时候,才知那时的爱与恨,都是无谓的烦恼。就连他欺负自己的时光,她都觉得怀念。 齐浚:“你为什么不继续恨他?仅仅是因为,世上只有你们两上亲人吗?” 秦音:“对。世上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不恨他了。因为,他的心事我知,我的心事他知。我们背负着同样的责任,走同样的路。谁出错了,另一个必然伤心难忘。” “哥,我不怪你,因为你是我的哥哥呀,世上仅有的哥哥。”齐梨脸上的小梨涡,笑的清甜。 齐浚忽然落泪,他这个兄长当得失败至极。最后,都不知道妹妹想要什么。至到她死去时,才明了,她的一颗心,竟挂在齐辰身上。若是他早知道,他一定会阻止。 他会好好教她知道,兄长跟情人是不同的,不能把对兄长的依恋,当作是喜欢。 他知了,悔了,想要好好爱护她,她已经不在了。 “皇天珠在哪儿?”齐浚问。 秦音:“我没有见过。齐辰进献的宝贝不是吗?” 齐浚:“哼!那不过是陈氏愚弄人心的玩意儿。我派人搜寻过秦氏所有宝库,都一无所获。只有一个可能,你们兄妹俩,把它戴在身上。” 秦音低笑:“你太瞧得起我们。若有那样逆转命运的宝贝,我们何苦要绕这么一个大圈子。” 齐浚:“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秦音低头去看,那是扶桑送给她与齐辰的结婚礼物。一个刻有辰字,一个刻有音字。 “一块授予祝福的石头,属于我跟齐辰的祝福。”她答。 第61章 演武场上,整整齐齐三十排青壮年,呈一字排开。上首发号施令之人不发话,他们不敢松动半分。 半个时辰过去,有人支撑不住,开始东倒西歪。 “拖下去,按军法处置。”齐大道。 很快,命令传达下去,几十人因各动了一下身体的某个部位,而遭到处罚。 场上众人挺起精神,以免自己也将遭受不必要的惩罚。 齐大:“进三步。” “没有做到的人,各打十军棍。” “进五步。” “没有做到的人,各打二十军棍。” “退三步。” “没有做到的人,各打三十军棍。” “......” 场中最后剩下的人,已可以短暂的做到令行身动。 齐辰依然紧皱眉头。阿音被困盛京,他这边兵力,根本不足以与朝中精兵相抗。即使教他们使用最新最好的利器,没有一两年的磨合功夫,无法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齐大:“公子,大家都很累了,要不休息一下?” 齐辰:“不到午时没有休息时间,你接着训练。我出去走走。” 齐大:“我跟你一块去。” 齐辰:“你走了,谁压制他们。” 齐大:“这倒也是。可,你一个人,我不太放心。” 齐辰:“这里处处是我们的人,你怕什么?” 齐大:“怕你再丢下我不管,一个人悄悄潜入盛京,救夫人出来。” 他又是小孩子,冲动之下什么都不管不顾。齐辰:“你太小看我的能耐了。我要救她,没有万全之策,不是救她反而是害她了。” 齐大挠头,说:“公子,你到底有什么打算,跟齐大提两句,省得我这心里七上八下。” 齐辰:“你听不懂。” 齐大:“公子,你不能欺负我读书少,拿听不懂来搪塞我。” “好吧!”齐辰透露一两句:“我要夺取整个天下,作为聘礼,送予阿音。” “做皇帝?”齐大呛住自己,“咳咳,公子咱还是实际点,想想现在咱该做什么,保住自己的命。” 齐辰向前走,说:“我就说你不懂,还不信。” 齐大追上说:“公子,不是我不懂,是我觉得咱们,真的没有那个能耐。做皇帝,得有兵有马,还得有粮。” 齐辰:“兵有马有,粮也有。我什么都不缺。” 齐大张大嘴,反应过来说:“是,咱什么都有。可是,咱没有实力呀!你至少把云郡这块地,拿在手中,齐大还会信你个一成。” 齐辰:“哎!阿音在这儿,一定会无条件地支持我。”可见,身边有个知心的人,多么重要。 齐大:“是是是,夫人一定懂公子的心。想要什么,不用公子说,夫人都替你办得妥妥的。不是齐大打击你,你现在连夫人都丢了。还不如听夫人的话,好好在云郡生活,或者咱到海上浪一圈,多赚点钱招点兵马也行。” “俗人之见。”齐辰骂:“跟了我这么久,你的脑子,怎么就只能想到眼前这一点点东西呢?” 齐大:“我是俗人,公子你是天上仙,这总行了吧!夫人被困盛京,能不能活着,全看公子你了。而公子你却想着去当皇帝,齐大看不起你。” “你还生气了!”齐辰:“当初送我走,送她们走的时候,你怎么一个也不跟着?” 齐大:“我走了,公子你置下的产业怎么办。还有夫人的交待,齐大也得听着。现在她们都出事了,我替她们着急。” 齐辰:“这不就是了。你喜欢阿昭想救阿昭,我救阿音,跟我想做皇帝,有什么冲突。救一个是救,为什么不能连旁人一并救了?” 第一次来云郡的时候,他有个模糊的印象,想要建立一个秘密训练基地,替阿音训练些兵力,以后派得上用场。谁知,阿音没用上,他自己倒先用上了。 阿音去盛京的时候,只带了兵器,没有带走他训练出来的一兵一卒。看来,她很相信陈氏护她周全。 但是,旁人再信得过,哪里抵得上他一半。 既然南赵朝廷陷入内乱,他何不趁此机会,在偏南之地悄悄举兵起事,等到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已打到家门口了。 “阿音,你一定要等我。”她救了他,又给了他一次重生做人的机会,他此生不完成她的心愿,怎对得起她一次又一次的相帮。 盛京城天子大牢中,秦音日日数着地上的蚂蚁过活。偶尔不用数的时候,就是齐浚来告知她外面最新的消息。 陈氏只逃出表兄一人,剩下的陈氏所有人,跟她处境一样,每日不间断地接受盘问与拷打。 今日,齐浚换成一个陌生,却面貌熟悉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秦音,秦氏覆灭时,出生的最后一位公主。国师曾为你批命,说是你皇星,未来的天下之主。”来人斗篷遮身,面容清和,与齐辰是同一副面孔,不同的感觉。 若说齐辰给人是太阳的温暖,此人给秦音的则是月的幽冷。 “你是齐逸。你,没病?”常年有病的人,面容上不自觉间会带着一种病态。此人行动如风,举止正常,秦音实在瞧不出他哪里有病在身,需要齐辰假扮。 哪有人见面就问有没有病,换成常人早就跳脚了。 齐逸面色如常:“我自然无病。这些时日,委屈音公主了。” 他伸手,“公主,逸为公主准备一个好去处,请公主移驾。” 看着眼前伸过来的手,干净无瑕,秦音想起齐辰的手,布满斑痕。同样是兄弟,齐家为何要区别对待。 她覆上他的手,慢慢起身。 齐逸取下身上斗篷,为她披好,遮住她娇小的身体。 一路分花拂柳,秦音来到一座精致的小院。 站在门口,齐逸问:“喜欢吗?” 院中按她的喜好布置,哪有不喜的。她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 齐逸:“公主一进盛京,消息就传遍了各大世家。我能打听到公主的喜好,不奇怪。” 院中站了几排的丫头小厮,齐逸又道:“这是我准备给你使唤用的人手,不喜欢可叫管家随时换人。” 秦音点头。 齐逸又亲自带她入一间上房,里面摆设无不雅致别具一格。最主要的是,齐辰送给她的两个布偶,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秦音奔过去,抱住它们。 齐逸:“知道你喜欢这两个布偶,每日必不离手,我便着人从陈府带了出来。” 秦音把脸埋在布偶里。见着它们如同齐辰陪伴在她身边,从未离开过一样。 “对了,还有一人,你见了必定欢喜。”齐逸拍手,秦昭出现在秦音面前,说:“姐姐,阿昭来了。” 秦音抬头,看着阿昭,又看看齐逸,脸上涌现笑容:“阿昭。” 秦昭跑过去,抱住她的身子:“姐姐,你受苦了。” 秦音摇头:“跟你的苦比起来,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她身份特殊,齐浚没对她用太多刑,只是叫她受了点皮肉苦。 齐逸:“你们姐妹叙旧,逸就不在此打扰了。” 屋子里只剩姐妹二人,秦音拉秦昭坐下,问:“你怎么到了他手上?” 秦昭:“那天,姐姐被抓走,城内到处都张贴了阿昭的图像,阿昭没法躲过,便钻进一座院子,不巧就是大公子的住处。大公子问清阿昭的来历,说会设法救姐姐出来,没想到,姐姐真的出现在阿昭面前。阿昭不是在做梦,姐姐,你快掐掐我。” 秦音照做。 秦昭大叫:“不是做梦,是真的。太好了,阿昭又见着姐姐了。” 秦音:“在这里与阿昭重逢,姐姐也跟阿昭一样,做梦似的。” 秦昭使劲点头,说起自己遇上的糗事: “大公子与姐夫长得一模一样,阿昭差点认错人。对了,姐姐还有一事,阿昭要跟你说。阿昭记得自己当时从地牢中逃出来,有人在后面帮了阿昭一把。那个人,跟姐夫长得好像,我还以为是姐姐你派姐夫去救的阿昭呢!” 秦音拉着她手说:“你还记得,自己从谁家的地牢中逃出来的吗?” 秦昭摇头:“不大记得。那时,阿昭顾着逃命,来不及回头看一眼身后。不过,阿昭记得那座地牢中,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水洞。水中泡着奇怪的人,还有奇怪的鱼。阿昭逃走的时候,就是顺着水洞底下的暗河走,差点被那些怪鱼咬伤了屁股。” “阿昭真命大!”秦音只得这样一句夸赞的话。 秦昭神气:“那当然。小时候,阿昭只要喝一口水,就能存活很久。”那个时候,她真的很好养活。一滴水,一块发霉的饼子,几粒野果子,她便能活得好好的。被同行赞,是有大福气之人。 下人呈上一桌酒菜,对着二人道:“主上为二位姑娘重逢,置备的酒菜,请享用。” 秦昭一见吃的喝的,立即抛去前事,拉着秦音准备吃点东西,补补自己连日来的亏空。 看着万事不放于心的阿昭,秦音羡慕地吸了一口气。人都像阿昭这样简单地活着,那该少了多少的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写完,忘发存稿了。 这个文写着的时间没觉得有问题,现在再来看,太过娇情。 第62章 近日,云郡城周边的百姓,亲眼见证了一件奇事的发生。 有神人领着白狼,现于街市、田野、瓦舍等地。白狼所过之地,百姓纷纷跪地伏拜,祈求余生安稳平顺,天下太平,不再兴战争、霍乱、征兵。 “快看啊!白狼现身了,白狼现身了,我们有福了。”眼尖的百姓欢呼,一颗虔诚的心,止不住的激动雀跃。 古人有说,白狼现身民间,是天降祥瑞,圣人临朝。 世上的狼,他们见的多了,什么灰的、灰白的、黑的,就是没有见过纯白的狼。 “圣人啊!请您看我们一眼,将祥瑞笼罩整个云郡。” “圣人,请您保佑我们!” “圣人,我丈夫儿子被征去当兵,一去不回,请您保佑他们平安回来。” ...... 当一切声音静下来时,远处的圣人,淡笑着看着世人,用一种抚慰心灵的磁性嗓音说:“吾现身人间,便是来解决众生之苦。南赵无道,强征民兵,使得田地荒芜,妇人儿童饿死者不计其数。南赵既无道,何不取而代之。” 百姓纷纷改口:“陛下长命万岁!” 不久,天上便洒落一阵珠雨。地上出现一层白白的、圆圆的珠子。个又大又圆,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稀世珍品。 不远处,有人喊:“陛下有德,布下珠雨,解眼下之苦难。还不取了珠子,速速家去。” “谢陛下!” 百姓又是一阵伏拜,过后,捡起身边的珠子。 有一个小女孩动手的晚了,只捡到一颗小小的珠子,远不够给她娘和弟弟们,请大夫看病抓药,和将来的家用,便哭了起来。 这时,旁边有位老大娘,将手中的两颗珠子,均出一颗最大的给她,说:“孩子,拿着,治病要紧。” 小女孩擦了眼泪,道了声小小的谢谢,小心地捧着手中的两颗珠子,快步向家里头跑去。 类似的事,一眼望去,比比皆是。 众人没有哄抢,没有打闹,只有安静地捡起该捡的珠子,朝祥瑞出现的地方,又是一拜,然后离去,用手中的珠子,解决眼下的困难。 不到十天的时间,云郡有祥瑞的事情,传遍了偏南一隅的大大小小地方。 云郡的田郡守被此事扰的几日睡不着觉,专派了人到民间,去游说百姓,不要信什么反贼的蛊惑之言。 显然此举,得不到百姓的任何支持,被骂了回去。即使下令,禁止百姓谈讨此事,却差点被人掀了郡守府。 当齐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田郡守恨不能要杀人,“齐公子好气派,利用祥瑞之说,煽动百姓为你做事。你可知,此事一旦朝廷缓过劲来,你会怎样?” “当然是,恭敬地请我回去,做皇帝。”齐辰身后跟着一甲亲自训练出来的精兵,手中拿的是最先进的武器,更后面,还跟着无数的百姓。他有恃无恐。 田郡守气疯:“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想要谋反吗?” 齐辰点头:“对。我就是要谋反,你不是看见了吗?” 田郡守两眼一翻,靠在身后的郡尉身上。 这就被气倒了,没意思。郡尉倒是个明白人,对齐辰说:“陛下,屋舍已打扫干净,请陛下入寒舍小住。” 齐辰大踏步进入郡守府,齐大随后。 郡尉把田郡守随便交给一个下人,引着齐辰步入郡守府最好的院子,说:“这是臣特意为陛下收拾的小院。陛下若不满意,臣还另备了一个院子。” 小院虽小,却是五脏俱全,比他在齐府那个破院子强多了。齐辰太爷似的,往主座上一坐,问:“府上可还有他人?” 郡尉:“没了。知道陛下要入住郡府,臣把所有无关人等全赶了出去。” 齐辰夸奖:“你做的很好。今晚设宴,与民同乐的任务,我就交给你了,务必要办的妥帖仔细。” 郡尉:“是。臣一定会办得漂漂亮亮的,使陛下恩泽万民的举动,深入民心。” 齐大:“我与陛下有要事商量,你下去准备,切记,不要办砸了。” “是。” 等人走后,齐大松了身子,对齐辰说:“公子,你这玩笑开的也太大了。万一被人揭穿身份,咱们还不得被百姓追着讨打。” 齐辰亦松懈下来,“揭穿身份,谁能揭穿?被揭穿,也是你出卖我。” 齐大跳脚:“公子,你不信谁,也不能不信齐大。自从跟在公子身边,担了多少担的心,齐大都熬了过来。这一点,公子你不能否认。” “是,我信齐大。所以,咱们的秘密,你一定要保留好,不要被外人轻易得知。”齐辰嘱咐:“小灰今日跟你睡,记得早上再多涂一遍色,省得叫人看出端倪。” 齐大苦脸:“谁叫我是公子你第一信任的人,这个活我不做,谁做。” 齐辰:“对,辛苦我们的齐大了。” 齐大陪着他办这件凶险的事,齐辰很是感激他。这事,还要委屈被他抓来的小灰,成日扮演一只白狼,随他走街逛市。 那日,他问齐大有什么便捷的方法,可以令百姓快速相信一个人,是块皇帝的料。 齐大想也不想地说:“皇帝是老天的儿子,能当皇帝的人,身边都有神兽祥瑞守护。传说前朝某任皇帝,身边出现四只祥兽,百姓都知道这位皇帝是位仁德的人。周边的小国听说后,不敢再攻入王城,百姓们很是过了一段安生的日子。” 祥瑞现世,登皇当帝,好像是这个时代的标配。他差点忘了。 齐辰便捉摸着,他能找来个什么祥瑞,替自己美化一下身份,成为百姓心中的合格帝王。 思来想去,他就想起那日随手在林中猎过来的小灰,准备给将士们做下酒菜吃。 他直直盯着小灰,直盯得小灰夹着尾巴,对着他不停地讨好。 “就是你了。”小灰被吓得一哆嗦,此后开始了它装逼的日子。 白狼是祥瑞的头号动物,还是齐辰查阅史书,混迹民间,多方打探得来。也不说白狼是祥瑞,在这个不发达的世界,所有白色的动物,在百姓眼中,都是祥瑞的代称。 因为白色的动物不常见,白狼更是难得一见。 那是当然了。白狼生活在北极,没有科技的时代,谁嫌的没事到北极去逛一圈再回来。 难怪他当时失忆时,整了一只北极狼布偶出来,有老人对它三拜四拜的。 迷信当真要不得。他要是真当了帝王,一定要破除迷信,还百姓一个无神的时代。 不过,这个时候嘛,他还是要利用一下下的。毕竟,救人要紧。 盛京消息封锁的紧,他什么都不知道。或者知道的消息,都是民众知道的。 朝廷要求北秦兑现的条件,北秦陆续完成,现正交接秦音的时候。 齐辰认为,赵氏无德,早不在世家眼中了,现在朝中做主的,不一定是赵氏。那么,很有可能是,齐氏或雪氏,亦或是隐秘的世家。 阿音随时都有要命的危险,他的势力无法渗入盛京的各大势力当中。她的心腹,近来也无联系他。 好像派心腹在刑场救走他,就当真与他再无联系似的。 “阿音,再过半月,我一定能赶回你身边。” 齐辰发誓。 秦音住在齐逸为她安排的小院中,凡事不知地每日与齐逸谈茶论酒,或是治国之道一类的问题。 “公主得了天下以后,想要怎么治理?”齐逸下了一子问。 秦音执棋冥思:“圣人说,治国如治家,顺其自然便可。” 齐逸:“公主豁达。” 秦音终于想好走那一步棋,说:“你帮我得到天下,想求什么?” 齐逸:“等得到天下那一天,逸自会与公主讲。” “愿望不要太大,我怕我付不起。” “逸所求之事,必是公主能付得起之物。” “我若是不想付,你会怎么做?” “公主若不情愿,逸不会勉强。只待合适时,公主另赐一物予我,作为交换。” 秦音停顿住,齐逸想求之事,不是帝位,便是与她有关。 她避开这个问题,问:“我兄长现在在做什么?”她问的是秦丰。 齐逸:“动身前来盛京,赎你回去。” 这个傻瓜。不想着自保,守住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北秦,跑到南边做什么。有卫将军在,哪里需要他亲自前来接应她。明知道这只是南赵的一个陷阱,却巴巴地跑来。 秦音放下一颗棋子,堵住所有白棋的出路,又问:“盛京兵变,谁能胜出?” 齐逸:“自然是公主。对内,公主利用陈氏倒台的假相,设下一张大网,网络齐盛京所有世家,牵制住所有有异心之人,令他们各自攻讦,自毁前路;对外,公主有两颗重要的棋子,为公主笼络民心,顺应局势变化。公主不胜,逸实难猜出胜的人是谁。” 自己的心思,被对方猜的透透的。秦音看不透眼前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说他,有称帝之心,却在如此重要的关头,陪她下棋聊天;说他,愿平淡渡日,反而把她劫到自己的小院中,对她有求必应,有问有答。 亦或者,是他在背后操纵了一切,所以显得淡泊无忧,事事尽在掌控之中。不,秦氏覆灭时,他才多大。 怪人一个!这是现阶段,秦音对齐逸的评价。 第63章 盛京局势越发波谲云诡,亦连久不插手朝堂之事的雪氏,也忍不住在其中频频现身。 小院中,刚下过一场大雪,到处是可看可观之景。 秦音站在廊下,看着远处开得红艳的梅花。她的心腹一个也近不得她身,她也与他们断了很久的联系。 身在局中,她无法看清自己目前的处境。 她以盛京城为棋盘,以她的身份为牵引,下了一盘声势浩大的生死对奕。却也知,她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重要棋子。 跟着陈氏的人,进入盛京。她远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是天之女,算计得过任何一个人。她在赌,所有觊觎她的人也在赌。 她在赌秦氏的未来,而他们在赌什么,她不知道。 来到盛京以后,她才知他们一直在看着她成长,任由她成长,却不加以阻止,在齐氏动她的那一刻,纷纷出动。 她有什么好觊觎的呢? 秦音一时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这个时节,最适合温炉赏梅。逸已在梅亭备下一切,公主可愿随逸一同前往?”齐逸从梅花林后面走进来说。 “荣幸至致。”秦音随他来到梅亭之上,下面的梅林尽收眼底。 “公主不喜肉食,逸便备下多样素食,供公主一品。” “公子有心了。” 桌上尽是青色蔬菜,是这个季节难得一见的绿色食物。秦音动筷,夹起一筷青菜放入口中,轻尝后道:“汤料用心,菜没有苦涩的味道。” 齐逸又为她盛了一小碟熟透的食物,放在她面前说:“能得公主喜欢,逸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他这样不遗余力地讨好自己,秦音想拒绝,“逸公子以后大可不必以音的喜好为准。大家吃自己喜欢的食物,都能共欢喜才是。” “公主说的是,逸以后会留意。”齐逸礼貌有加道。 总是这样规矩,或许换成湖心岛的秦音,是会被他打动心菲,暗为他许下身心。 从他的身上,她看到表兄的影子。 但他们都不是齐辰,不是那个不按规矩方圆来走的人。齐辰的好,在于他喜爱她,却不求她回应什么。 如果与眼前的人,共渡一辈子,她会很累。 南郡郡守府,齐辰对着一桌子菜发呆:她有没有被人虐打?会不会冻着饿着? 齐大在旁边大口吃喝,完了嘲笑齐辰:“公子,你老毛病又犯了,能不能不在吃饭的时候,想其它的事情?” “不能。”齐辰扔一个猪骨头砸过去,齐大偏头躲过,被跃起的小灰当嘴接住。 “小灰是越来越胆大,敢上桌抢东西吃。”齐大告状。 齐辰觉得眼前的一人一狗,都是碍眼之物,说:“以后,你跟小灰一块吃饭。” “它一畜生,我......”在齐辰的瞪视下,齐大委屈巴巴地应下。 齐辰:“还不端了碗去旁边吃?” 齐大随意捡点菜放在碗中,蹲在一旁,嘴还讨嫌说:“公子不是我说你,你想夫人的时候,还不如去院中多练习武艺,等到那天救夫人,也不会嫌自己学艺不精,救不得人。” 齐辰又是一个猪骨头扔过去,说:“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今晚墨子篇,不写完一百遍不准睡觉。” “又罚我。”齐大瞪着吃得欢的小灰,“都是你害的。” 是日,寒风冽冽,盛京城城门下围满两路人马。两方旗帜鲜明地,守在一边,互不干扰。 齐辰利用白狼详瑞,一路势如破竹,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各郡。等他攻破离盛京城最近的一个郡城——南郡时,与北秦来的卫老将军碰在了一处。 盛京城城墙上,一个女子被人押着,面对下方人马。 齐大乍呼:“公子快看,夫人。” 齐辰一身铠甲,看着城墙上的人,怎么看都不够。他与她有两月未见,她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 她脸上无伤,齐辰放下一点心。女子不论美丑,皆在意自己的容貌。她有心事常不会说出来,脸上无伤,最好不过。 但,最怕的是身体有伤,心中有伤。 “阿音,我来了。不管你哪里有伤,我都会帮你治疗。”齐辰眼神灼灼地看着城墙上的女子。 他爱她,不求她回报什么。只求她,好好活着,活得开心幸福,便是他的幸福了。 城墙上,齐浚说:“下面的人听着,想要交换她,必须拿出诚意。谁的诚意足,她归谁。” 齐辰对上喊话:“我用我的所有来交换。” 同时,卫老将军道:“十座城池,黄金百万。” 城上的人说:“卫老将军,你的诚意差了点意思。对不住,这人我不能交给你了。” 卫老将军气哼:“再加两座城池,不能再多了。” 城上的人啧啧两声:“浚以为北秦之主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兄长,看来不过如此。齐辰,她归你了,你若是能接住她,她就是你的人。” 说着,城墙上的女子被齐浚提起,扔下十丈多高的城墙。 齐辰骑马加鞭,飞奔城墙底下去接人,城楼上已备好弓箭手,对准他。 快点,再快点,他一定要接住她。 齐辰抬头看着自城墙上飘落下来的女子,伸出双手。 阿音,我不会让你失望,从不会。 等怀中盛满温软,齐辰满怀期待的心,满足了。他拿他所有,交换她,他不后悔。 “阿音,我接住你了。”所有的等待、煎熬、期盼、厮杀,全在这一刻有了结果。千言万语汇聚心间,他只得这一句,说出口。 他看着她、望着她,只盼时间长长久久地停留在这刻,让他记住这份重聚的缘。 阿音在他的怀中,娇羞地看着他,回应着他的每一声每一句心中话。 “公子快走。”齐大在远处喊的嘶哑。 天下又落下箭雨,齐辰已心有所望地带着怀中人,在雨中奔跑腾挪,他要带她离开这个地方。带她到他新建的家园去,哪里是他与她共有的天堂。 厮杀声在耳边回响,他听不见看不见,他的心眼都只是她。 阿音,只有你明白我的心。我会守护你一生一世,再不叫你挨受一点委屈。 “齐辰,你会原谅我做下的任何事,是不是?”怀中女子问。 “是。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齐辰回答的肯定。 “那么,这个呢!” 齐辰闷哼一声,看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 女子抚着他脸道:“你不是说,会原谅我做下的任何事。我要做的事,就是要你去死。你死了,我富贵一生,尊荣一生。你活着,我就得凄苦一世,难受一世。” 女子手中的刀又往他心口狠狠一送,齐辰仍然舍不得推开她,说:“如果我的死,能换得你一世无忧,那么,我死的值,死的其所,死的无怨无悔。” 女子流下泪,说:“为什么要为她送死?为什么喜欢她?” “你在为我流泪吗?我说过,女子的眼泪太珍贵,不值得为不值得的人流。再一次看见你为我流泪,我这颗心很满足。为你而死,我今生无撼。”这是他的真心话。 死在她手中,比死在任何人手中,都要令他满足。 因为这世上,只有她懂他啊! 齐辰挥开周身的箭雨,策马回阵营,女子问:“为什么不推开我?” 齐辰哑声:“别说话,我还能再支撑一会儿。” 他的四肢头脑,都在昏沉,再不快点带她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他要支撑不住了。场面乱的很,他已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 这场混乱,打的天昏地暗,齐辰不知挥了多少次胳膊,踢了多少次腿,待一切尘埃落定时,他被一人所救,躺在营帐中,意识沉浮。 即使这样,他依然抓住救他那人的手,问:“她还好吗?” 那人回:“好。很好。” 齐辰放心地昏过去。 他又来到了那片种满各色花的园子,看见她穿了一身绯红的裙子,在朵朵花上翩翩起舞。 “好看吗?”她来到他面前,转了一个圈问。 齐辰呆着点头:“好看。” 她踩在一朵花上,蹲在他眼前,与他平齐说:“我在这儿等了你一年,你怎么都不现身。你是不是在气我,上次发小脾气?” “没有,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看,我都按你说的,为你种满了满园的花。你不过来,我以为你再不想理我了。” 她以手支头,说:“我喜欢这里。还有下次啊!你不准惹我生气,小心我再也不理你了。对了,我要是做的不对,说的不对,你一定要提出来,不然我不饶你。” “好。”她怎么说都对。 她高兴了,拉着他一道站上去,指着天边的彩虹说:“我们去那里看看。” 齐辰被她带着飞上彩虹,遥望下面的万里山川。忽然,她指着一地儿说:“你看,那里像不像人的一只眼睛?” 他望去,眼皮眼睑眼珠具全,还真是。“很像。” “你再看那里,像不像一个回字?” 齐辰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望,层层叠叠绕来绕去,形成一个圈圈,可不就是一个回字。 “是回。” “你要回到哪里去?”她黠问。 齐辰开玩笑:“回到你心里去,看你在想什么。” “哼!我的心里在想什么,才不要你知道。”她突然消失不见,齐辰怅然。 第64章 “阿音不要走!”齐辰睁眼。 “你醒了。”旁边有人说。 “你是秦丰,阿音的兄长。”齐辰说的肯定。 秦丰:“你如何识得我?” 齐辰:“你与阿音长得很像,我怎么会不识得。” 阿音有个兄长的事,他知道,但不知道他们兄妹长的这么相识,相识到他一眼就识出眼前人是谁。 齐辰问:“阿音,她在哪里?” 秦丰:“回去了。” “回去?”阿音能回到哪里去。齐辰想要起身,却被秦丰按住:“你的伤口很深,暂时不能随便乱动。” 卫老将军随后进来,说:“齐家小子,又见面了。” 齐辰还记得此人,拍他那一掌力道之大,说:“是您救的我?” “哎哟,你记得。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顾,只管与人拼命呢!”卫老将军打趣。 那倒还好了,至少他为她拼死过。齐辰急着知道秦音的下落,又问:“阿音,回哪了?” 秦丰:“自然是回我们这个家,还能回哪个家。” 卫老将军哼道:“公主叫我来盛京迎她,又叫少主来盛京赎人。我怎么看,觉得公主有问题。” 秦丰不允他说这样诋毁秦音的话,替秦音开解,说:“阿音,可能有她的顾虑。既然我们都来了,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能怀疑她的用心。” 卫老将军:“你们都是她亲人,事事围着她转,老夫不是。不然,为何齐家小子受了心口致命伤?” 秦丰辩解:“大夫说,他的心口伤,虽说看着凶险,但下手之人,却是有意偏了位置,避开要害,令他保下一命。” 齐辰笑的愉悦,他就知道,阿音从不会害他,想他死。那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权宜之计。 “嗐!我不跟你们说了。总之,老夫就是觉得她有问题。你们等着瞧!”卫老将军气哼哼地走出去。 与女子打了个照面,卫老将军将脸一扭,当作没看见,大步离开。 秦音是什么样的人,卫老将军心中很清楚。她不是个会背后捅刀子的人,不然,他是不愿追随于她的。 或许,她提前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卫老将军有点不确定了。 女子端着一碗补药,来到齐辰面前,齐辰看着她,眼神温柔。 “来,张嘴吃药。” 齐辰听话照做,一口接着一口,不觉得药苦,只觉得药甜的齁嗓子。 “苦不苦?” “不苦。”能得她亲手喂药,他只觉太满足。 秦丰在旁边凉凉地说:“好大一股糖味,阿音,你是不是糖放药中太多了?小心失了药效。” “我没有放糖啊!”女子回。 “你有放糖,而且还放了好大一匙,甜的我都不知道药原来是苦的。”齐辰抓住她手说。 女子不明所以地尝尝手中的药,立刻吐出一口,说:“你们坏,合起伙来欺负我。” “呀!生气了。”齐辰冲女子做着鬼脸,“生气的阿音,也特别可爱呢!” 女子跳起来,觉得不对,立马又端坐好,说:“你再这样说话,我就,不理你了。” 齐辰更觉得她可爱了。他知阿音是一个内敛的女孩子,不经意被他激怒的时候,也会放飞一会儿天性,在他面前跳脚。不过,他少有看到生气的她。 “不逗你了。阿音,你在里面有没有受苦?”这才是他想要问,想要说的话。 “见到你,那些苦,我全忘了。”女子又接着道:“你要快快好起来,随我攻进盛京城,拿下南赵。” “好,都听你的。”两人相视一笑。 秦丰看着两人互动,内心既心酸,又为她觉得幸福。阿音,她能找到齐辰这样的良人,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也能放心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齐辰在女子的照料下,伤好大半。 “我扶你。”女子伸手,齐辰避过,说:“我自己来。” 他捂着心口,慢慢适应站立。躺床上太久,脚踏在地上,都觉轻飘。 “我备了温炉,一会儿我们边吃边赏雪,好不好?”女子问。 齐辰道:“好。” 女子扶他到桌前,指着一桌子美食,说:“都是你最爱吃的口味。快坐下。” “又做什么好吃的了?”秦丰斜前方过来,插在两人中间说。 “你怎么又来了,能不能安静地让我们两个人吃饭,说会儿心里话?”女子不满。 秦丰笑的勉强:“我好久没有见你,想多看看你,陪你一块吃饭。”他的日子所剩不多,只想在能陪着她的时候,多陪陪她,看看她。 既然人来了,没有要赶人走的道理,齐辰便说:“都是一家人,人多吃火锅才热闹。” 女子不再说什么,只是面上带着愠怒,似是很不情愿。 齐辰为她盛了一碟素菜放在她面前,说:“这是你爱吃的冬笋,快趁热吃。” 女子皱眉:“我又不是兔子,天天吃青草素菜。” 秦丰立马给她盛来一碟肉食,说:“我记得你最喜吃里脊肉,哥替你把汤里所有的里脊肉全捞了上来。” 谁要吃这些东西。女子很不满,面上却不敢发作出来,说:“我被饿得很了,我要吃那个。” 她指着汤中的肥块大肉,齐辰替她舀起,放在她碗中,“阿音,你老实告诉我们,你在天牢中到底受了什么苦?”不止她的口味起了变化,有时连她这个人,他都快要不认识了。是什么样的折磨,可以令一个人大变样。 “哪有什么苦。再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大家不用管我。都热着,大家快吃。”女子心虚地吃进一大口冬笋。 齐辰觉得她在隐瞒什么事,不问清楚,他难以安心。 饭后两人消食散步的时候,齐辰不着痕迹地问:“我听说盛京城天牢里的酷刑多到数不完,有人因此受不住疯颠痴傻,有人心智全失,有人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是吗?我没有见过。我被单独关在一个牢房,每日有人送水送饭,就是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一切事情进行得甚么样。”女子眼神轻微变化了一下,很快复原,叫人瞧不出她的真实想法。 齐辰没留意到她这个举动,说:“有的苦是受在身体上,有的苦在心中。他们有没有对你用言语攻击?” 他最怕这个了。言语之利,堪比世上最强利器,还令人防不胜防。 “有一点。他们叫我杀了你,我不从命。他们叫来一个人,一直对我说,杀了你,我就是最强大的人。世上再没什么人能阻止我,拿到我想拿到的东西。”女子回想。 齐辰笑着牵起她的手,“你对我手下留情,有没有想过,万一营救你失败,你被抓回去,再没有好日子过,会不会后悔?” “不后悔。”女子没一点迟疑。 “遇见你是我一生的福气。”他自小没福,过得最幸福的日子,是同她一起。 女子:“我也是。” 齐辰看着她的眼睛,发现它不如以往看他的恰到好处。现在的它,蕴含着脉脉情意,太浓又太小心。 阿音从不会看他,带着情致的浓。她会默默地看着他,情不会太浓,给人以压抑感;也不会太淡,叫人觉不出她的爱恋依赖。 “阿音,我以前对你说的誓言,你还记得吗?”口快过脑子,齐辰有些懊恼。知道他在试探她,她一定在心头又给他记上了一笔。 女子:“我记不记得有什么,你记得就是了。答应我的话,不要反悔,否则我会记恨一辈子。” 齐辰心又放下。阿音就是这样,喜欢拿记恨作威胁。 “今天是你的生辰,我给你做一碗长寿面,好不好?” “好。” “不好吃不许吐出来。” “我保证不吐出来。” “面来喽!齐辰,快趁热吃。”女子端着一碗长寿面,搁在齐辰面前。 齐辰闻了一闻,觉得很是轻香,尝了一口,瞪大眼睛,说:“好吃。阿音,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那是当然,我从小做......不是,我从小看着别人做,学过一回。再说,我这么聪明的人,做碗面只是小意思。”女子差点不自觉地露了点马脚。 齐辰继续夸:“聪明的阿音,你夫君我,最近画了新式样,你拿去为我做身新衣可好?” 女子:“我眼睛还没休息好,等休息好了,再给你缝制。” “眼睛还没好,要不叫大夫过来瞧瞧?” “不要。”女子使劲摇头,“我讨厌喝药。” “怕什么,我喂你喝,再吃一口蜜饯,口内有甜味,就不觉得苦了。” “说好的,你一定要喂我喝。” “嗯。” “天色很晚了,你早点休息。”齐辰送人回房。 “阿辰,你怪我害你白挨一刀吗?”女子撑住门说。 齐辰:“不怪。” 女子:“有两个女子,她们都喜欢你,都愿为你去死,你到底爱哪一个、救哪一个?” 这是个世纪难题,对齐辰来说不是。他说:“世上除了阿音,其它女子在我眼中,都是妹妹姐姐的存在。虽然她们愿意为我而死,但我的选择不会变。我爱阿音,也只爱阿音。”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第65章 盛京城内有内应打开城门,齐辰率着自己另外一支隐藏在城外的精兵,随着卫老将军,一道冲进盛京城。 夜的黑,恰好遮住了他们大半身影,形同鬼魅朝目标前进。 夜袭前,几人商量好对策。 齐辰专攻齐氏,因为他最熟悉齐氏一族的为人;卫老将军攻进皇宫,对付赵帝、国师。至于其它的世家,不足为虑。 几个月后再次回到齐家,齐辰没有逃避、畏惧之情。 他没有手软地带兵攻进齐府,抓住齐相齐夫人,齐浚更是被带在他眼前,被人一脚踢跪在地上。 齐相大骂:“孽子,早知道就不该生下你。” 齐夫人抹泪,“辰儿,我们是你的爹娘啊,你怎么可以连生身父母都舍得丢弃?” 齐浚被人死死按住身子,不得不向齐辰低头讥讽:“狡兔三窟,我倒是小瞧你了。” 齐辰环顾一圈,不见齐逸的身影,他问:“齐逸呢?” 齐夫人想要抓住齐辰,被人用刀逼了回去,站在原地靠在齐相身边说:“辰儿,他是你大哥,是你大哥。你的心,为什么这样狠?” “这句话应是我问你们才是。为什么你们的心,这么狠,生生逼死了我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齐辰笑的开怀,“后来,我懂了,我不是你们期待的孩子,不是你们心目中成长的孩子,所以利用起来毫无愧疚。” 用两个孩子的命,换取至高无上的权利,这样的父母,好可怕。 齐相严厉地盯着齐辰,声如洪钟般吓透人,“齐辰,枉你生为齐家子,竟不明白世间的父母,皆盼其成材成龙。父母生你养你,难道生错养错了吗?” “你不用这般与我说话,我早不是以前的我。齐辰已死,活着的齐辰,是齐辰本人,不是他人的影子,更不是父母心中期待的模样。”齐辰释怀,不想再提过往的糟心事。 他让手下人分散着,在齐府各个角落寻找齐逸,属下却来报:“陛下,所有的地方都找了,没有见到与您长相一致的人。” 齐辰纳闷一声,对着齐父齐母说:“看,你们的好儿子跑的比你们还要快。这就是你们养出来的才德兼优的好儿子。” 齐夫人擦着泪,说:“辰儿,都是娘的错,你要怪都怪在娘头上,好不好?是娘对你不够关心,不够体贴。是娘不该不相信你,一切都是娘的错。” 齐辰不理,命令:“把他们三个都带走,随我入宫。” “是。”属下领命。 一路上,齐夫人望着齐辰的方向,尽是诉说自己的过错,令听者觉得齐辰十分的不孝。 齐辰骑在马上,倏然回头,冰冷的眼神吓得齐夫人一个激灵。他说:“齐夫人,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吗?生为一个母亲,你觉得自己很伟大,伟大到孩子必须听你的话,遵守你的规矩,全身心地接受你的教导。 你要他生,他便生;要他死,他便死;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圣旨,都是天谕,身为子女不得违抗,不得有自己的心声,不得有自己的期许。他完全按你设定好的模板走,一步不可踏错,否则是不孝,是叛逆,是错上加错。 现实中,齐夫人,你看到的齐辰,是个不听话的坏孩子。你狠狠教他,罚他,只为他变成你心中的模板,甘心供你驱使。而那个齐辰,已经死了,死在你的模板下,死在你的手中。 你眼前的齐辰,是个有血有肉的家伙。他有自己的家,有爱他护他的人,他的心是暖的热的。他为了那个家,可以甘心赴死,而不是被人强迫着去送死。这样的齐辰,不是你的儿子,是另一个人,麻烦你搞清楚。” 他重申过了,不想再有任何的,关于身份上的解释。 世人骂他也好,写书批判他也好,他都无所谓了。日子是自己过得,好不好自己说了算,没道理把别人强加的不喜欢,揽在自己身上,活成别人眼中的模样。 齐辰赶到的时候,宫中的局势也已得到控制,赵帝直接死在某个妃子手中,国师不见身影,剩下的人,该清理的清理,该收拾的收拾,一切都结束了。 陈思忧带着另一队人马,与他们汇合,说:“我看,把他们几人暂时收押,待到某个时机,再一并处置。” 齐辰尽到自己该做的事,剩下的事,他不想管,他想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秦音。“你们看着办,我先去与阿音报喜。”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一身红色戎装的女子随着秦丰一道步入大殿。 齐辰快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抱起她,放到帝座上,“阿音,你成功了,我要向你求婚。” 他单膝跪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愿意以江山为聘,奉你为主,你愿意嫁给我吗?” 秦音眼中的喜悦快要掩不住,连眉梢都是笑意,出口的话却是:“不愿意。” “不愿意啊!让我想想,还有什么能送给你。”齐辰皱眉深想。他有的东西,她都有,还有什么是她没有的。 “我把我自己送给你,你愿意吗?”他眼含期盼,再不同意,他就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秦音嗯了半天,吊着齐辰的心,他快要急死了,再不答应,他哭给她看。 “我愿意。”谢天谢地,齐辰终于听到他想听的话了。 “你们听到了吗?阿音她愿意嫁给我啦,今天起,我就是一个幸福的人,有家的人。”齐辰冲着下首的所有人大喊。 无论齐父齐母的难以言喻、齐浚的不甘、秦丰的喜悦、卫老将军的神色莫测表情,各自代表什么意思,他都是一个幸福的人。 陈思忧第一个上前送上自己的祝福:“辰弟、阿音,表兄祝你们无离无弃,一生一代人。” 秦丰随后:“兄长祝你们长命无忧,一生相爱到老。” 卫老将军随意:“好缘长久,坏缘短命。” 秦丰这次不客气地对卫老将军说:“卫将军,阿音好不容易得到幸福,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咒她?” 卫老将军不情愿地低头,“老头子话快口直,公主勿怪。” 秦音离开帝座,走到卫老将军面前,朝他深深一拜:“将军对阿音帮助良多,阿音在此一谢。” 齐辰随她一起,朝卫老将军一拜:“我跟阿音,会记住卫老将军的大恩。” 卫老将军拉起两人:“都是老头子年纪大,见不得生死别离,才说了那样招人嫌的话,你们不怪老头子,老头子已觉天恩浩荡了。” 齐辰、秦音相视一眼,各自笑开了怀。 “我们明日成婚,好不好?”齐辰拉着她的手问,她的手粗糙异常,心头浮过几丝疑惑,却在看到她的笑靥上,消散无踪。 “嗯!表兄怎么说?”秦音转身问她的表兄。 陈思忧沉思一会儿,说:“先让阿音举行登基大典,随后与辰弟大婚。女子为帝,男子为后,婚服仪仗都要改动一番才行。故大婚适宜在十日后举行。” 十日后,齐辰还要再等十日,他问:“不能缩短在三天之后吗?” “三天?”秦丰笑他太着急,“三天,能准备出什么。何况这是阿音的登基大典,女子为帝史书上可不常见,务必要隆重不讨人嫌话才是。” 齐辰无奈,“十日就是十日,我等着起。”他抱着秦音不松手。如果能这样抱着她一生一世,他乐意一直抱着。 秦音亦靠在他怀中,寻求他的温暖。 两人的甜蜜,刺痛齐浚的眼,他大骂:“齐辰,你忘了齐梨,忘了思澜吗?她们为你死,你却在这里抱着别的女人,笑的开心。你怎么对得住她们,怎么对得住?” 齐辰放下秦音,来到他面前,说:“齐浚,杀害她们的人,不是我,是你。你妄想去讨不属于自己的人与事,齐夫人才循着线索,查出齐梨的问题。她本想处死你们母子三人,是我,挨了一夜的鞭子,保下你。” “我不信。”齐浚不信这个说辞。 齐辰讥笑:“可笑吧!我当时怎么劝你都不听,不要妄想,不要去讨人嫌,你听了吗?没有,你一句也听不进去。甚至以为我,看不起你。陈思澜,她喜欢的是齐逸,你只不过是她可有可无,闲聊无人时哄她的开心物。” 齐浚红着眼盯着齐辰,“我不信,我不信。她不是这样的人。” “你问齐夫人,陈思澜是不是这样的人?”齐辰把问题抛给齐夫人。陈思澜是个聪明的女孩儿,把他与齐逸分得清清楚楚。 齐浚看向齐夫人,“母亲,请你对儿子说实话。” 齐夫人抹着眼泪,嘴动半天,终是说出一句:“思澜她,确是喜欢逸儿。” 真相于齐浚太过残忍,他崩溃地抱住头,说:“我不信。如果当年我们母子三人中只能活一人,你为什么选择我,不选择梨儿?” “这样的问题,动动脑子也知道,她们俩个一定是希望你活。”齐辰替齐梨母女两个作出的选择,亦是她们母女的选择。 齐浚是张氏的儿子,她希望自己死,也要护他活。齐梨是个女孩儿,对齐辰有那样的感情,自是活不长久,还不如把这份爱带入底下,也算成全了她的爱。 “我不信,我不信。”齐浚一下子挣脱众人的束缚,随手抽出一把刀,快如闪电地挟制住秦音,威胁:“我不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我要杀了她。” 第66章 “放开她,否则我要你生不如死。”齐辰拳头握紧,从牙关里咬出几字。阿音,是他的逆鳞,碰触不得。 齐浚不关这些,长刀划破秦音的脖子,说:“你死,她活。或者,她死你活,二者选一。” “救我,救我。”秦音朝他伸手。 齐辰颤粟的身子,忽然冷静下来,冷冷地看向齐浚,“我再说一遍,放了她,我可以给你条活路。” “活路?上天入地,哪里还有我齐浚的活路。今日,我死,也要拉你们两人中的一个去死。我要看着你痛苦,看着你悔恨。”齐浚疯狂大笑。 齐浚是个可怜虫,可悲不可原谅的可怜虫,一直在做着损已不利人的坏事。 齐辰等他笑够了,才开口:“你想看我痛苦,想看我悔恨,我只能告诉你,做梦!齐梨死,我不悔;张氏死,我不悔;陈思澜死,我亦不悔。我只要自己活得像自己,我便不悔,不痛。” 他靠近齐浚,齐浚拖着秦音后退,“你不要再过来,小心我真的杀了她。” “你杀!她死了,我还活着,你一样看不到我的痛苦,我的悔恨。”齐辰看着齐浚看不到的背后,有弓箭手,悄悄准备好。“你现在放人还来得及。” “她是你的至爱,她死了,你会痛苦一辈子,内疚一辈子。”齐浚盯紧齐辰,怒狮般狂吼。 他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痛苦内疚。齐辰很清楚这点。 齐浚是个没救的人,良知换不醒他的理智,忏悔并不能让他有所收敛。只待他下辈子,轮回六苦,至到醒悟今生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为止。 他把齐浚逼到一个最合适的位置,全程他无半点眼神给予眼前的女子。她是谁,无关他的幸福,理她做甚么。 “我不会内疚,齐浚,该心存内疚,心存悔恨的人是你。”齐辰一再提醒这点,弓箭手已经拉满弓。 “闭嘴,该死的人是......你......”一支羽箭插入齐浚的后背,接着又是几支,十几支,将他射成筛子。 他怀中的女子,抓住机会逃脱他的魔爪。 “那天,我准备了一样她最喜爱的生辰礼。”齐浚说完后倒地,迷离地看着某个方向,脸上露出干净的幸福笑容。 齐梨死的那天,是她的生辰。 齐辰为他合上眼,齐浚其实是翻面的他。他的另一面,也是一个狂暴易燥怒的人。阿音的出现,帮他抑制住这一面,他很少再去自残自己。 陈思忧命人抬走尸身,将大殿清理干净,齐相夫妇押入天牢,传国师入殿商议要事。 “齐辰,为他悲伤不值得。他杀了我族一千余人,这么死法便宜他了。”秦丰劝慰。 齐辰看向眼前的女子,“我不会。” 她是谁? 她的声她的容貌她的形,皆是他想看到的样子,可是有一样地方不一样——给他的感觉。 阿音,她从不会对他说出‘救她’两个字。 她是那样一个骄傲的女子,又是一个懂他心的人。就连她会说什么,他也会猜出一二。她肯定会对齐浚说:“你是个懦夫,杀人还需要给自己找理由。” 秦音走到他面前,想要拉他的手,被他躲开,她惶恐。 秦丰急着劝齐辰:“齐辰,你在想什么,你为什么躲开阿音?” 陈思忧站在中间,隔开两人说:“好了,今日大家都累了,快回去歇息。明日一早,还有很多事要忙。” “齐辰,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说了一句救我,你就对我产生疑虑。我想活着有什么错?我好不容易得来一切,我不想没命去坐,有什么错?”秦音不理秦丰的拉扯,她硬要齐辰给一个答复,倔强的如出一辙。 “你没错,错的是我。我刚想起,天牢中应该还关着我的同伴,我去找他们。”齐辰说完,也不给众人的反应时间,大踏步往外走去。 他的心很乱,走起路来,左脚拌着右脚,跌倒几次,撞柱几次。某次,差点撞晕自己。 是他与她几月未见,她的性情大变吗?还是他怀疑错了? 不然,她何以知道阿音太多事。 “你走了就不要回来,我不要嫁给你,不要嫁给你了。”大殿中远远传来秦音的气话。 回头,快回头,去哄回她。齐辰迫使自己转身,可是他的身体不听使唤,脚也不听使唤。 “阿音!”秦丰大喊一声去追,从眼角余光处,齐辰瞥到她被气走。 “阿音。”齐辰的脚有千斤重,一步挪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他伤心。心伤在此时发作,他的手抖的厉害,身体也抖的厉害,渐渐感觉不到重心在哪里,整个身体如一只离了弦的箭不受控制。 “公子,你怎么了?”齐大的声音回响在天边,又似在眼前,齐辰费力睁开眼皮,又闭上。 他这一躺,整整九日,醒来那天,刚好是个艳阳的晴日。 “公子,你可醒了。你知不知道,夫人要嫁给别人。”齐大一个打盹,看着他醒来,立马张嘴就来。 齐辰尚不知今昔何昔,一时没体会他话中的意思,只茫茫然望着虚空。 “公子,夫人嫁给别人,你不去抢婚?”齐大不放心地再问一遍。完了,他家公子该不会是,过渡伤心,把夫人忘了吧! 齐辰掀了被子立马下床冲出去,齐大拿着套衣服,追在后面:“衣服,衣服,公子外面冷。” 一尺多深的雪上,印着一双赤脚的脚印。齐辰散着发,穿着单衣,赤着脚,往心中指引的方向跑,一路上遇见的人,都当遇见疯子似的眼神看他。 巍巍皇宫离他越来越近。“阿音,我来找你了。” “干什么的,叫花子一边去。”齐辰被宫门口侍卫粗暴拦下。 “我找阿音,放我进去。”齐辰推开他们,却自己一个踉跄,差点被人推跌到地,被齐大扶住。 “看清我们公子是谁,他才是女皇的丈夫,未来的二帝之一。”齐大拔开齐辰面上的头发,亮相给他们看,叫他们瞧清楚。 “我还当是谁,这不是齐大公子吗?怎么,齐氏败了,想要攀上女皇,哪来的大脸?”侍卫甲。 侍卫乙:“陛下一直想找到齐大公子,今日自己送上门来。小的们,抓住他,咱也立一个大功,以后再不做这守门的苦差事。” “得令。” 众侍卫一拥而上,齐大护着他。此时,即将成亲的二帝夫妇,从宫外绕了一圈,正往宫中举行大礼。 齐辰看着远处的熟悉又陌生的人影,一身玄色庄重礼服,衬得她美如天仙,笑着与旁边那人你情我侬,好一对神仙眷侣。 “阿音。”他平生出一股巨力,掀开众人的钳制,声如狮吼般大喊。这一嗓,他喊得用力,喊得悲怆。 她看也不看他,只管与那人说笑。 齐辰抽尽全身的力气去喊的那一嗓,得不到回应后,立即消散的无踪。他身子失了力,软趴趴地倒在地上,被人拖着往天牢里去。 “阿音,我找不到你了。” 第67章 小院中,齐逸陪着秦音赏雪。好好的她,蓦地心口一疼,脸色白了一下。 “怎么了?”齐逸扶着她问。 秦音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刚才这里停止了一下,我整个人慌乱得很。”她指着胸口。 “来人,请石大夫过来。”齐逸吩咐。 秦音被他扶着回房,躺倒在床上,石大夫为她诊脉。 望着头顶绣着蛟龙嬉水的床帐,她没来由地为齐辰感到担忧。她不在的时候,他又做了什么傻事。 他这个人啊!又心软,又爱装作无所谓,最后,还不是解不开心中的结,无端的自寻烦恼。 “公主情况怎么样?”齐逸问。 石大夫:“公主是郁结于心,一时突然发作。只需放开心怀,仔细调养一阵便能好全。” 齐逸:“有无其它病症?” 石大夫:“公主身体康健,暂无其它病症。” 齐逸:“你去开一些温和的补药。切记,不可用大补之物。” 石大夫:“是。” 齐逸来到她床边,握住她冰冷的手,“你的手还是这样凉,我再叫女医为你调养一阵。” 秦音拿回自己的手,放入被子底下,将头转向里面,说:“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午时的饭不用叫我了。” 背后的人道:“你安生休息,药熬好了,记得趁热喝。苦的时候,多吃两颗蜜糖。” 秦音抱紧被子,蜷缩成一团,这样让她有点安慰。 “没有你的日子,我觉得好冷。纵使我坐上那个位置,没有你在我身边,我还是觉得冷。” “齐逸他骗了你父母,骗了你。他根本没病,他只是要你痛苦,要你受累,要你生不如死。他跟你,除了面貌上相似,其实哪里都不一样。他是个,没有心的人,把你跟所有人都利用的彻底。” “见他第一面,我一眼认出他不是你。你能不能一眼认出,一个跟我长相一样的女子,是不是我,如果有这样的女子?” “阿音,我不能识出你,不敢识出你,我怕再一次失去你。我找不到你,除了能从那个女子身上看到与你相似的外形,我哪里都找不到你。我的心空,眼也空。”齐辰生死不知地躺在天牢中,眼望虚空,长久才眨一次眼睛,让人不致于认为,他是一个死人。 “公子,喝口水,齐大求求你了。”齐大捧着好不容易得来的水,往齐辰嘴里灌。 齐辰能咽则咽,不能咽则顺着他嘴角流出。他对齐大说:“我找不到阿音了。” 齐大赌气似的说:“公子,天底下好女子多的是,你何必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你都会用了?”齐辰笑。 齐大抱着他痛哭:“公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调笑齐大。你快振作一点,咱们离开这个破地方,去谁也找不到的岛屿上过活。” 齐辰摇头:“找不到她,我是不会走的。我一个人活的太久,便想找个人一起过日子。起码,生活不再无聊,人生不再无趣。” 牢门外,牢头连同狱卒一起跪地,迎接来到此地的两个大人物。 “陛下、圣主。”众人喊的整齐恭敬。 长长的拽地裙摆从众人眼前滑过,两个坐在云端的人物,来到齐辰的牢房前。 齐大扑到栏上,大骂女帝无心:“夫人,你如果有一点心,请你看看我们公子。他为你做了多少,他有求过什么,索要过什么吗?你为什么一点心都不给他留?” “大胆,敢对陛下不敬。”牢头一鞭子抽过去,齐大狠狠挨了一下。 女帝走到他面前,看着远处躺着的人,说:“他那天亲口承认我不是她,我为什么要为他留心?” “不,你是。齐大说你是,你就是。夫人,不,陛下,你就是公子的心中人。求你了,救救公子。”齐大跪在她面前。 女帝问:“齐辰,你呢,你怎么想?” 齐辰看着一双壁人,反问:“事实已然如此,我想什么,还有什么干系?” “有。”女帝说:“你说我是你最喜欢的人,我,便放你一马,让你余生过安稳的日子。” “好极了。”齐辰看向她身边的皇,问:“当着夫君的面,说你是我最爱的人,你能保证我还能活着走出这里吗?” 女帝笑:“自是能保证。我才是天下之主,他只是我的后宫之一。我爱谁喜欢谁,他管不着,也不能管。” “如此甚好。”齐辰精神气上来,浑身有了力量,从地上坐起,对着女帝深情地说:“我爱阿音,世世代代都爱。” 女帝不满足:“我要你说爱我,爱女帝。” 齐辰辩驳:“女帝是阿音,阿音是女帝。没有区别。” “有。”女帝命人打开牢门,走近齐辰身前说:“女帝是女帝,不再是阿音。女帝、阿音,你只能选择一个,也只能选择一个去爱。” “我选阿音。女帝心怀天下,爱的何止一人。只有阿音才是属于我,是我所爱。选择女帝,我的爱不再是爱,是权术;选择阿音,我的爱只会更纯粹,爱她就是爱我自己。”齐辰目光坚定,一旦选择好,绝不反悔。 女帝盯着他良久,嘴角笑容渐大:“说的很对,那么你爱阿音吧!我也喜欢你爱阿音。” “来人,打开他身上枷锁,以后,他就是圣主。”女帝面无表情下令。 “阿音,我们才举行完大礼,你不能胡闹。”陈思忧不赞同地看着女帝,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虽是不认同他的话,也会乖乖照做。 女帝不看他,命令:“抓住他,他是叛贼。” “阿音。我们说好的,共同掌管天下,你怎么能出尔反尔?”陈思忧急了怕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一天,能站在她面前,站在权力的最顶端,呼风唤雨。 “我是女帝,天下之主,我说的话就是天要说的话。你说我的话,出尔反尔,岂不是讽天道出言不虑,令上天降下天惩,致民不聊生才可安稳?”女帝冷漠相问。 陈思忧冠服被除去,披头散发,他怎么能接下这么一顶大帽子。他太信她,导致现在的一无所有,“阿音,你说过信我的话,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你们陈家选择背叛秦氏的那天,理应做好这个觉悟。”女帝依旧冷漠。 她牵着齐辰的手,走出牢房,陈思忧抓住牢柱,冲着两人的背影大喊:“一切都是假的,所有人都知道结果,都在骗你,阿音!” 女帝勾唇一笑:“我知道结果,是你陷入太深,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对我有所保留地,将所有保命手段统统交于我手。要怪就怪你太精明,反被自己精明所累。” 齐辰被她牵着手,顺着天牢的阶梯往上走,上面一层,关着国师一家。 “国师有什么错?”齐辰问。 女帝带他来到国师、扶桑面前,指着两人说:“他们自以为知道一切,想要对我指手画脚,我便送他们来体验一次,他们人生中,本不该有的旅程。” 扶桑盯着她对齐辰说:“她不是秦音,齐辰你不要信她。” 眼前人,比阿音先前画给他的图像,还要令人惊艳百倍。一个男人,长了一张比女人还艳丽的脸。 难怪,阿音对他说,他是个喜欢半遮脸的怪人。可不就是嘛!长得太艳,不遮住自己的脸,一上街,大姑娘小媳妇尽看他了,还不得闹出踩踏事故。 这事是有发生过的,齐辰亦亲眼所见,自那以后,他再见眼前人,他便一副折扇不离手,挡住大半面容。 “扶桑,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好不容易与阿音重逢,又能与她一道共享天下,我为什么不能信她?她又为什么不是阿音?”齐辰不喜欢被人当傻子。 原来,扶桑早知道,他与齐逸,谁是谁。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地到齐府,找他玩乐。 扶桑气的跳脚:“齐辰,你睁大眼,瞧清楚,我是好心好意提醒你。我送她一块石头,刻着音字,你问她有没有?” “你说的是这个,对不对?”女帝从衣领内取出一块石头,扶桑惊:“你......你怎么会有这块石头?” “黑色石头,我也有。”齐辰搜/遍全身,最后从脖子里取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石头,他的刻的是辰字。 当两块石头,放在一起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两块石头互相牵引,融为一块完整的石头,上书‘辰音王朝’四字。原来是两块南北极相反的磁石。 “爹,这是怎么回事?”扶桑去问他万事通的爹。他爹花了多少的代价,才让一块磁石分成两半,令两人各佩一块,以改变将来的命运。现下,又合二为一,难道事情又回归正途了吗?无论他们做多少努力,都无济于事。 国师大人依旧悠闲,懒懒倚地墙壁上,伸手一捞,将石头捞回手中,说:“命运不可逆。凡事不可插手太多,否则人祸难料,反不如先前自在。” “爹,你能说人话不?”扶桑被他老子瞪了一眼。 国师看了一眼不成器的儿子,说:“闲事莫管,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得。叫你好好读书,你偏仗着自己的身份,到处牵丝扯线,竟连句话都听不懂了......” 国师训起儿子来,没有一时半刻,绝不停口。尤其是没有美人陪伴的牢房,国师大人只能将所有的郁闷都发在儿子身上,以图一乐。 齐辰再次被女帝牵着手,到达天牢的上一层,那里关着的是秦丰及卫老将军。 第68章 “你的兄长又是为何?”齐辰问。 女帝睥睨冷笑:“同姓秦,帝座我坐得,他也坐得。我们两个的关系,从前是你死我活,现在更是。” “那么,卫老将军呢?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为什么连他也关起来?”齐辰又问。 女帝:“他仗着功劳最大,竟要挟我听他的话,否则,江山不保。哼!天下是我的,我为什么要留一个随时反我的人在身边。” “妖女,你假扮女帝,不得好死。”卫老将军大骂。 “看,这样的人,留着还有什么用呢!”女帝不是个能忍耐之人,卫老将军刚骂完,身上又挨上几道重重的鞭子。 齐辰捂着鼻子,主动揽住女帝,往牢房外走,说:“牢中气味冲鼻,我们有什么话,到你的寝宫说。” 女帝依他所言,“你离我远点,待你洗得香香的,再靠近我。” “遵命,我的女王大人。”齐辰离她三步远,笑吟吟看着她,不舍得移开眼睛。 “女王大人,是个新奇的称呼,我喜欢。” “女王大人,这一层不用看了,我肚子饿着,先叫人备点吃食。” “不行。”女帝拉着他到齐相夫妇面前,“你看,他们以前待你多可恶。我替你出了气,每日罚他们抄书默书,不准说哪个字,不准做什么动作,稍有差池,鞭子伺候。我对你,好不好?” “非常好。不过,他们已是年迈之躯,失了权势地位,就一普通人。折磨他们,还不如多找些伶人,编排出我们喜欢的故事。” 齐相夫妇,齐辰一点也不想见,甚至不关心他们死活。但他仍是做不到,看他们饱受苦难后死去。最好的是,远远地流放他们,再不相见。 女帝喜欢这个提议:“依你。” 两人拉着手,欢欢喜喜步出地牢。 路所过之处,女帝亲为他指,这是哪里,哪里又是哪儿。 “你喜欢这里吗?”女帝看着他问。 齐辰摇头:“不喜欢。盛京不如王城一半,我觉得把王城的皇宫修修,比这里好百倍。” 女帝强调:“我喜欢这里,就要这里。齐辰,我们明天成婚,好不好?” “太急促。而且我还有好多礼物,准备做来,送给你。”齐辰敷衍。 “不,就明天。明天是我跟你的婚礼,我要大办特办,我要广告天下,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跟你是一对神仙眷侣。” 齐辰想了想,觉得答应为好:“依你,我先去更衣。” 女帝温柔地看着他,随着宫中侍人下去沐浴更衣。 齐辰,得到你,我不容易。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你。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跪在我面前,求我,放你一马。 若你识好歹,我便好好待你;若不然,我叫你生不如死,尝尝我当初被所有人弃,所有人厌恶的滋味。 她握紧手,成为女帝,是她做的一个交易。 那人是谁,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知道,他想她扮一个人,一个她十分熟悉的人。事成,她是女帝,统治万民,再不用活得辛苦。 世上所有的钱都是她的,所有的财也是她的。这样的好日子,别人或许会犹豫,会一口拒绝。她不会。 “不要感情用事。”贴身宫女提醒。 女帝冷眼瞧过去,“现在已经没有碍眼的人,还不满足?” “齐辰不死,就是变数。你一再违背主子的意思,再办不好这件事,主子不会再用你。你眼前所有触手可得的财富,富贵的人生,就此结束。你想想,一个男人重要,还是荣华的生活更重要?” “干嘛非得他死。他只要和我在一起,不和秦音在一起,不就行了嘛!干嘛绕来绕去的。” 女帝说个话,动作大开大合,令劝她之人,眉头皱的深,“你没得选择,齐辰必须死在你手上。” “好啦好啦!听你的不就是。我可得想想,给他个什么死法。”女帝偏着头,望着头顶的图绘,一拍手道:“五马分尸,太残忍;千刀万剐,死得太难看,不好;折磨他的心,他只爱秦音,好像没什么用......” “有用。”宫女打断她,“就是要你折磨他的心。你越是接近他,他越痛苦。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向他透露,你不是秦音的事实。” “那我不就穿帮了,女帝什么的,还轮到我来做吗?”女帝十分在意这个问题。 “要穿帮早穿帮了。指不定,现在的齐辰,已识出你是谁来了。碍于秦音消失不见,他一定会狠狠地讨好你,趁机找到秦音的下落。” 女帝生气抿嘴:“他知道,还说什么喜欢我。莫不是,骗我的鬼话?” “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想要过好日子,就不能对他产生爱。一会儿,好好跟他培养感情,明日大婚,记得多跟他说点甜蜜的话。要让城中所有百姓,都看到你们恩爱甜蜜才好。” 女帝吐舌头:“知道了。” “女帝的威仪,千万要留意了。再做这些无谓的动作,婢子不介意,再教上姑娘,几个时辰。” “别,我不敢了。”女帝被她教怕了。原来当一个富贵人,也不是很好当的,规矩多的要死。 女帝凑到宫女身前,小心问:“秦音,她还活着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既让你扮她,那肯定是死了的。” “死了啊!”女帝呢喃。 “谁死了?”齐辰换完衣服,就见她坐在桌前,念叨着死了的字眼。 女帝抬眼:“齐辰,阿音死了,你会怎么样?” “你在开什么玩笑。”齐辰袖中的手抖微微颤抖。 “你知道我是谁?”女帝靠近他,能看清他脸上每一条细纹,说:“你知道的,对不对?” 离得这么近,每一个毛孔在齐辰眼中,都是清晰可见。他骤然发现,她一点都不像秦音。 “告诉我真话,否则,你永远不知道她在哪儿?”女帝发狠。 齐辰眼神闪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女帝盯着他的眼睛,“你对她说话,永远是温柔的,暖暖的。对我说话,是冰冷的,凉凉的。” 当她得到所有时,才发现,没有一个值得相信,值得爱的人,是多么可怜。 金银财宝满足不了她,山珍海味,锦衣绸缎,再不能带给她欢乐。她就想起了他,想起他待秦音的好。愿意为她死,为她活。 “想要知道她的下落,你就得好好听我的话,照我的意思做。”女帝拉开两人的距离。 女子心思细腻敏感,齐辰不再伪装下去。他变回昔日那个世人眼中的翩翩公子,冷淡疏离的恰到好处。 “你有什么计划,想让我做什么?” 女帝:“我要你与我恩恩爱爱,羡煞旁人。做不到,你不能见她。” “好。”能见到阿音,叫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公主,你不了解齐辰。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他可以委身低头。”齐逸无所不用其及地一直抹黑齐辰。 秦音失了石头,怅然:“他不会,我信他。” 齐逸:“如今大局已定,只待收尾。公主若是不信,明日便随逸出院一观。” “什么样的大局?”秦音想知道。 齐逸:“世上有另一个你,凭空出现在世人眼前。世人以她为主,奉她为帝。” “表兄呢?秦丰呢?” “你表兄陈思忧,以为算计得过所有人,找来人假扮你。那女子利用你的身份,骗得秦丰齐辰两人团团转。最后,女子权利到手,杀掉所有碍眼的人,连你的表兄也不例外。” “我不信。一个人扮另一个人扮得再像,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我不信他们看不出来。” 齐逸:“明日你出去后,自会明了一切。” “为什么要待明日,我今日就要去。” “今日我们看不见他们。他们是帝与皇,皇宫不会让我们进。” “好,明日便明日。” 第69章 帝与皇大婚,对百姓广而告之,大清早,沿街聚满了观礼人。大家都翘首以待,他们心中的帝与皇,将是如何。 “他们来了,快快跪拜。”百姓自发跪下,山呼万岁千秋。 十六匹马拉的马车上,帝与皇携手,从众人眼前路过。那样的气势,那样的威严,又是那样的仁爱。 百姓的眼睛不敢去瞧,只敢在心中想像他们的样子,描画他们的眉眼。 他们的日子好过,也不好过。真要算起好过,还是不好过,大概比赵氏做帝王,要好过些吧!至少不用再打仗,不用再担心明日要不要背井离乡,粮食会不会涨价。 这一切,都是眼前两人的功劳。 他们是发自真心的祝福他们。 “你听,他们的祝福,千奇百怪,都一样听得顺耳。”女帝风光无限地看着所有人向她跪拜,这是一个她从前想也不敢想的日子。她爱这样的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所有人都要臣服于她。 齐辰躺了很久,醒来后又到了天牢中,再次见到外面的人,以为恍如未来。 “这一幕很熟悉,我似乎经历过一回。”他说。 “是吗?”女帝牵起他的手,看着他,“是在哪里见过?” “大概是梦中。”齐辰随意敷衍,他实在不喜这样招摇过市。 “梦。对,梦中什么都有。我以前做的梦,还会在天上飞。现实是,我依然是一个农女,什么人都能欺负我一下。”女帝冷笑。 农女?齐辰抓住她真实身份的关键点。 “你又在想什么?”女帝面上动气了,“你总是这样走神。我令你很讨厌吗?” “没有。我在想,我们的未来。” “未来?”女帝气消,“未来,不是都看见了吗?你与我,是整个天下的主人。这就是我们的未来。” “不。”齐辰反驳:“我们的未来,应该是整个国度。” 女帝不明了他这话。 齐辰为她畅想:“天下除了我们这个国,还有其它的国。未来某一天,都会对我们虎视眈眈。我想令他们臣服。” “那些都不关我们的事,未来自有未来的人去担忧。重要的是现在,现在是你与我,大婚的日子。你若是出一点差池,我就命人砍下她一只手臂,作为惩罚。”女帝悄声低语,在他耳边。 “你瞧他们浓情蜜语,你情我愿。公主,你该相信逸从不会害你。”齐逸携着秦音,站在远处的茶楼上,观看着齐辰与女帝的一举一动。 秦音的心有所动摇。他当真分不清自己是哪一个吗?她的心语应验了。世上有两个同样的她,齐辰分不出来。 她望着他的表情,那么真,像是待她一样的真。 “公主,你的心不该为不愿为你停留的人,伤心难过。”齐逸伸出手,“多看无益,随逸离开吧!” 秦音转身,却在转身的那瞬,突然回头,冲齐辰的方向大喊:“齐辰。” “公主,没用的,他听不到。就算听见了,你又能怎么办?你与他现在的身份,天差地别,不能冲动。”齐逸挡住她的视线。 “我永远都见不到他了吗?”秦音仰着头问眼前人。 “或许。但是有逸在,天下只会是公主的,不会有别人。请公主再给逸一段时间,逸自会给公主一个答复。” “好。” 秦音随他离去。 她以前说过,她的一颗真心只为他跳动。以后不管那人,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都要原谅他。毕竟,他曾用一条活生生的命,救过她的命。 她要原谅他,可是,好难做到。她的心很疼,一揪揪地疼。 那日说的轻巧,祝他找到自己所爱,一生无忧。 看着他身边站着另一个女子,她可耻地怒了、愤了、疼了。 “公主,方向错了。”齐逸提醒。 “没有错。小院不是我该呆的地方,我要去我自己的地方。”凭什么禁锢她,她就是要走,要一个人远远地离开这儿。 “阿音,不得胡闹。”周氏大族老适时出现。 秦音回头,“大族老何时来的盛京。你们?” 周大族老向齐逸行一礼,然后对她说:“阿音,逸公子在帮我们。你不要不听话。” “他关着我,不让我知道你们的消息。我为什么要听他的?”秦音恼怒。 “我不想见他,我只想完成秦氏复国的任务。我要回去,揭开那个女人的真面目,我才是真正的女帝。”秦音转身直接往外冲,周族老带来的人,围住她,逼着她倒退。 “让开,否则我不客气了。”秦音心中有一团火,烧得她全身血液沸腾,不到凉水里泡泡,她不得安宁。 周族老厉声:“阿音,你在做什么,要对处处帮你的周氏人,动粗吗?” “你若拦我,我就是。”秦音冲上去,赤手空拳。她要离开这些人,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姐姐,你不能这样。”秦昭冲出来,张开双手,拦在她面前。 秦音挥出去的拳头静止,忍了又忍,道:“连你也要阻止我吗?” 秦昭跪下抱住她的双腿,抱得死死的,语带硬咽:“姐姐,你会死的,你会死的。阿昭再不想找不到姐姐,再不想失去姐姐。” “放开,阿昭。不然,我连你也劈。”秦音扬手。 “不放就是不放。姐姐,当年关押我的人,是齐辰,是齐辰。”秦昭哭诉:“我怕姐姐伤心,一直不敢说。不信,阿昭带你到王城齐府的地牢走一遭。” 为什么都一齐来说齐辰的坏话,连单纯的阿昭都要利用上。她冷冷盯着齐逸,说:“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纵,是不是?你想得到什么?我有什么可供你利用的价值?” 齐逸不紧不慢:“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公主好。无论公主怎么问,逸都是这一句话。公主,请回!逸不想对公主动手。” “我若是不呢?”秦音想要任性一回。 “那就由不得公主了。”齐逸瞥向秦昭:“还不动手,看着你姐姐将来再死于齐辰之手吗?” 什么意思,为什么说再。秦昭没有给秦音太多时间来想这个问题,“姐姐,阿昭对不住你。”在秦音的不防备之下,秦昭劈晕了她。 “姐姐,阿昭不想失去你。”秦昭扶住她。 “不用多说,快带阿音回去,好好休养。事情没有明晰前,不要让阿音出园子。”周族老吩咐。 安顿好秦音,齐逸吩咐众仆:“好好照顾公主,公主若不见了,园子再也留不得你们。” 众仆噤若寒蝉地诺诺称是。 齐辰,我不信斩断不了你的缘。望着睡颜下的秦音,齐逸勾起一个阴险的笑。 未来是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没人能逃脱,谁都不例外,包括他父他母。 齐辰于车驾上,远远听到一声齐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那个声音一直徘徊在他心中,令他时时回味,一遍遍去聆听判断。呼喊一声声在他心头清晰起来。 “阿音,那个人是阿音。叫他喊他的人,是阿音。”齐辰狠狠推开眼前女子,居高临下地问:“你们是故意的,是不是?叫她看见我跟你,情浓意浓,好叫她死心。” “反应得挺快。不错,就是叫她死心,叫她断念。你们两个永远有缘无分,注定不能在一起。”女帝被女官扶起,愤恨地回应他。 只凭一声喊叫就能断定是谁,果然,他不属于自己。 那又怎么样,别人不想他们在一起,而她又想和他在一起。她走到齐辰面前,“在这里,我能决定你的生死,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 齐辰看着左右对他抽刀的侍卫,闭了眼,平息心中郁气。“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跟阿音?” “我说过,你们两个注定有缘无分。她是公主,你是叛臣之后,本该互相缠斗下去,直到一方至死方休。可是你们却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缘分,想要在一起,过属于自己的自由快活日子。逆□□事,终究天怒人怨。” “齐辰,我这样做,是在救你、救她。若你心中有她,就该明白这一点。为了她,你必须放弃心中所想,与我待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我还有别的路可选吗?”齐辰茫然相问。 他为她,造福百姓,收容流民,只为还她一个完整的家,让她过的幸福过得欢乐。到头来,却有人说,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会害了她。 “你没有别的路,跟着我,才是活路一条。齐辰,你必须选择我。”女帝怜爱地想要抚上他的脸,齐辰避过。 女帝狠狠一甩袖,命人将齐辰关起来,直到他想清楚为止。 走之前,他问女帝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会害她?” 那人又没说,她怎么知道。不妨碍,她不会胡诌。“促她登位的人,都是秦氏老臣。你看,我不是她,也能将帝位坐得稳稳的,没人反对,就是因为秦氏的老臣,他们希望他们的公主,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没有任何情爱能左右她。” “我在你身边,为什么不反对?” “我不一样,我高兴了招人来陪我玩,不高兴了,就杀几个人让我高兴。他们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杀伐果断的主子。而我,满足他们所有要求。你说,我跟她,他们会选择跟随谁?” 答案已经明了,齐辰再无所望。 第70章 “这是什么东西,也配拿来给我吃?”秦音训斥,她要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这里。一个新朝初初成立,想要混进皇宫容易得很。 “公主息怒,婢子马上再命人换一桌新的上来。”领头侍女吓的跪地磕头捣蒜。 一连几天,全是这样。以为她会心软,以为她会为了她们而有所收敛。她不会,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左右自己的决定。 “你们全都下去,不要打扰我,任何人我也不见。”秦音把自己关在房中。 一场自以为是的博弈,输的人是她,赢的是外面那些人。 亏她还以为,自己与表兄当时谋划的计策是多么完美。一切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罢了。 表兄那么能耐的一人,竟也被算计在内,一定有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操纵一切,是齐逸吗? 抱着布偶,秦音回想一路走来所有的历程。 她与齐辰的巧合相遇,被杨家村的人突然赶走,在上郡城落脚,齐辰做起了商贾买卖,生意红火万分。世家的眼线遍布各地,半年过去,齐辰的身份早该暴露了才是。为何一年半后,齐辰与她团聚,齐浚才姗姗来迟。 从庄园离开,她安排的路线很隐密,不会被外人知道才是,为何那个叫齐用的人,早早候在那里,知道她要从那里离开? 上郡到云郡,表兄突然来找她,说服她来盛京。她光明正大地行走在外,用谐音瑛字为名,那些人没有疑惑,反而对她多有讨好之意。 她不信,手眼通天的世家,查不出她的身份。他们想做什么? 表兄曾对她说:有一天,你会发现事实真相,远不是你所了解的模样,你就得做出选择,谁也帮不了你。那一天,谁都是你的敌人,而你只有一个人。 她问:“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 “那不是骗,是一种牵制。等你到了盛京,你会了解到所有的事情,也会解开所有的谜团。” “阿音,我一直没有害过你,也发誓会保护你一辈子,便不会食言。我希望那一天,你能选我。” 为什么要选择他?大家都对她隐瞒了什么事? “听说你不肯好好用饭。我今日特命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糕点,你尝尝。”齐逸的到来,突然打断秦音的思考。 她转过身子,背着他,说:“我不饿。” “公主,你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吗?”齐逸引诱地说。 “未来,谁不想知道。可你有办法叫我看见,我的未来吗?”未来是什么样,是人都想知道,以免自己将来再犯同一种错。 齐逸捏起一块糕点,来到她面前,将点心递到她手中,说:“我有办法,让公主看见自己的过去与未来。” 秦音看着他,齐逸又道:“公主,须用些饭,有了力气,逸再领公主一观。” 未来呀,能看到她与齐辰的未来吗? 她看着手中的糕点,松软甜香,是她爱吃的口味。她食不知味地吃完一整盘糕点,润完口后,说:“哪里可见?” “就在逸的书房。”齐逸领着她来到自己的书房,一块黑色的石头,正放在他书案的正中。 秦音快步走过去,抚摸着上面的字,“我的石头,何时变得这么大块?而且还多了三个字。” 齐逸解释:“石头是我从国师手中取回。我拿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是这个样子。” 辰音王朝,这就是她的未来吗? “想看你的过去未来,你只需要摒弃杂念,默念自己的未来或过去,你便能看见自己。”齐逸将用法交予她。 秦音捧着石头,默念秦氏的过去,她的出生。 转眼间,她置身于另一番天地。周围到处是恭贺她的人,她只有三岁,被人公主公主地叫着,站在身为皇子的父亲身边。 一点也不像她的过去。她的过去,没有众人环绕,没有丝竹之乐,只有无尽的孤单,数得清的蚂蚁,与练得完的字。 再往前走,她看见她祖父,已坐上龙椅,旁边站着的是秦丰,正冲她吐着舌头。 她看了几眼,退出来。“我的过去不对,它根本不是我的过去。” 齐逸引着她:“再看看你的未来,等你看完,我会给你解释,为什么不一样?” 未来,她的未来是什么样。 她再次闭眼进入那个世界。 到处是嘶喊声,她被人护着,从皇城秘道中逃走。刚逃出城,她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齐辰,放过我,好不好?”小公主软和着乞求。她今年十岁,齐辰十二。从来是她在他面前,呟来喝去,何时软下态度过。 “不好,我已经不是你的玩具了。小公主,我说过,我是真心喜欢你,也是真心陪着你玩。现在,我不想陪你玩了,我的心死了。” 他手中的长剑扬起,小公主瞪大眼睛,就那么地看着他的长剑落下,大滴大滴的泪珠从脸庞上滚落。 镜面翻转,一眼是十个春秋。 兵临城下,当初没死透的小公主,已成长为绝代佳人,身后是千军万马。 “阿音,你回来了。辰,已为你备好帝座,你随时可以坐上去。”城门打开,他笑的温暖,一如小时候,她娇纵任性要他做不可能做之事,他温柔无奈地看着她的模样。 “不要这样叫我,恶心!”说这句的时候,她毫不掩饰她的厌恶。 “陛下,臣愿携众臣归附陛下,迎接陛下回宫。”他改口的快,他跪下,身后的一帮臣子也一同跪下,迎接她的到来。 她拿长剑指着他,“把他抓起来,十年前,就是他从我手中拿到皇城布兵图,灭了秦氏。” “陛下向臣索命,臣不敢不从。只是臣的心,只为陛下活,陛下要臣死,臣心甘情愿。” “那好,我现在不想你死了,我要你生不如死。” 她说到做到。 她做她的女帝,齐辰做她的奴,每日做最苦的活,吃最难吃的饭,过最艰难的日子。到了冬日,便无衣少食地活着。 某一日,她身边围着大批太监宫女,来到他所居之处。 “你后悔吗?”她问。她现在是女帝,是天下之主,他可后悔自己曾经所做下的一切事情。 “不悔,我从不后悔刺你那一剑。没有那一剑,你现在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公主,庸碌一辈子。” “我宁愿庸碌,也不要家破人亡,流浪异乡他地。” “陛下,真的想过那样的日子吗?一生荣华富贵,也一生困于内宅,与世上其它女子一模一样,纵使你生为高贵的公主,你甘心吗?” “我甘不甘心,是我的事。你害得我失了父母亲人,害得我一无所有,疲命奔逃。我只恨你。” “恨我,能让陛下好受,尽量去恨。我的心始终是陛下的,这条命也是。” “闭嘴,不要再花言巧语。我不是那个事事,都不懂的小孩子。” “那么,请陛下处罚我,管住我这张嘴、这颗心。” “你以为我不敢吗?” 她折磨着他,也在折磨着自己。 逃亡的日日夜夜,她全是恨着他过活。再次重逢,她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竟是喜悦的,欢乐的。她不允许自己的心,对他再有任何依恋。 可是止不住地,她悄悄来看他。 “阿音,你已经是三十六次来偷偷看我了。”他笑着背着她说。 她恼怒地从阴影地走出,“你都知道。” “习武之人,六识全开,阿音的步伐声,我记一次,能记一辈子。” 他手上拿着一只刚烤好的果子,递给她说:“你很久没有尝过我烤的果子,尝尝有没有变味。” 她劈手夺过,尝了一口,呸道:“早就变味了,苦得很。” “哪里苦?”他就着她手,接着在果子上咬了一口。 “你,竟然......” “吃你的果子。”他补充上后半句。“小时候,你不也是这样,非叫我咬你吃过的果子吗?” “不一样。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不理你了。”她跺脚走人。 竟这样的,一来二去,她又慢慢地原谅了他。 一晃又是一个春秋过去,她慢慢地病重了,他在喂她汤药,“喝完这汤药,你的病便会好。” 药越喝,她的身子越虚弱。她死死地抓住他的手,“是不是,你在汤药里下了毒,让我一天天地虚弱下去。” “是。”他一口承认。 她打翻药汤,质问:“我信你一次又一次,你为什么总要伤我的心?” “因为,我想要帝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王的宝座。阿音,你是个女子,在帝座上玩个两三天,体验一次就好。长久坐下去,不止人会生病,心也会冷透掉。” “你滚。” 他当真走了,毫不犹豫。她又气又急地吐出一大口血,当场昏死过去。 她醒来的日子,清醒的日子,越来越短,宫中他不在的地方,处处都在传,他是个暴君。 她辛苦拿回来的江山,被她自己亲手送出去,还是昔日的仇人手中。 她不甘,不甘。 旁观的秦音,也被这声声不甘,扰了神,乱了智。 “我不信,这是我的未来。齐辰,他从没有害过我。”回归现实,秦音有一瞬间的迷茫。石头里的人生太长,她已经渡过了十几个春秋。她心变老了,也变得脆弱了。有点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 “你与他,有缘无分,不止是石头里的过去未来,亦是现在。”齐逸提醒。 第71章 “这块石头,想必就是那块可以参透命运,看见未来的宝物。”秦音捧着石头。真可笑,人的一生命运,全在里面。若是真实,为何秦氏依然改变不了它被灭的事实。 “如公主所说,它的确就是那块可以参透命运的奇石。它里面的历史,曾真真地上演过一回,丝毫不差。”齐逸说的肯定。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经历过?”为何她不记得,自己曾有过另一种人生。 齐逸收起温笑,变得淡漠:“所有记得它的人,都曾经历过,不独我。” 他是谁,她最清楚不过。石头里的人生,可没有他的存在。 “所有接触过石头的人,他们怎么样了?”秦音问。 “命运不可逆,最终的走向,都是同一个结果。如赵氏,在石头里,晚了十年才动手。而在他们看到这块石头后,将这个时间提早了十年,便是如今的结果,他依旧死在自己的宝座上。” “命运不可逆。”秦音重复这句话。 “是,命运不可逆。你是女帝,无论事情走向怎么变,都是如此。看过石头的人,不信命运已定,偏要逆□□事,与你作对。最后的下场统统是,成为历史的尘埃。”齐逸接着道:“盛京城内的世家,就是验证。妄想控制你的陈家,亦是如此。” “表兄,他早知道他的命运吗?”他是她幼时的陪伴,可她总是看着他背影远去。最后,两人越来越远,她看不清他了。 “所有世家,都先后看过这块石头里的世界。陈家不会例外。两年前,湖心岛一事,可不就是他通风报信与我们齐家知吗?”齐逸不介意,把世家知道的所有真相,告知她。 表兄他原来早知,算计好一切。怪不得,他有时候说话,带有深意,她又听不懂,便揭了过去。原来,都是有所预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独他们秦氏,一无所知。 生为至亲,在利与欲面前一文不值。 “石头从哪里来?谁是第一个见到自己命运的人?”秦音紧紧握着石头,她想知道更多。 齐逸:“石头诞生于国师之手,第一个看的人,是你的先祖,秦氏的末帝。” “我要见他。”秦音举着手中石说:“创造出这样害人的东西,想要做什么?” “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命运,不好吗?”齐逸问。 “不知道未来,对未来才有期盼。知道了,反而平添忧伤。我要毁去这石头。”说着,她举手便往地上砸去。 石头摔在地上光芒大盛,平空地显示出一组组画面。 “这里全是雪。原来这里就是北极,那个是北极光,真漂亮。” “海底,为什么这样暗?” “没有人类的过去,好安静。” “你是谁?我看不清你的脸。” “我要花,不同颜色的花。” “你看,那里像不像一只眼睛。” 她的梦,全是她曾经做过的梦。为什么会这样? 她凝望着半空。“你看到了什么?”齐逸看着空空的半空,哪里什么都没有。 “没什么。”秦音捡起地上的石头,小心地放在手心。 “我累了。”她步出书房,回到自己房间,默念着齐辰的名字,去看他的世界。 她与齐辰的梦,连成一线,记载着他们无忧的时光。 “我在梦中,怎么这么爱生气?”说着,她鼓着嘴。“他居然说出那样的话来气我。若是当着我的面说,我会悄悄给他饭中放点辣子,再喂给他吃,辣晕他。” 她乐了起来,在屋子里舞动起来。 齐辰找不到她,除了答应女帝的要求,他别无选择。不过,他不是一个喜欢妥协的人。 女帝能做帝,他也能做。先前他可是打着白狼帝君的名义,一路北上的。 今天是七夕节,他一早命人装点他的殿院,放了很多按他要求制作的花束,还有形制奇巧的花灯穿插其间。 “到了没有?”女帝开心地问。 齐辰放手,女帝看呆了眼:“好漂亮。”她去摸花灯,轻点花束。花中有灯,灯中有花,如梦如幻。 “我还有更好玩的东西,你过来看。”齐辰拉到来到池边,一艘小船上满是粉红的花与花瓣,船身四周皆是花灯点缀。 “我们到船上去。”齐辰扶她上船。 “来,许愿。”齐辰拿来一只桃花花灯,递于她手。 女帝不许他看,自己一个人许了很久的愿。齐辰不恼不催,只在一旁待着。花香宜人,吸得多了,便会得一种衰弱症。 “许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不能。” “我给你的寝宫里也安排了惊喜。”齐辰替女帝系上自己的披风。 “惊喜。不是我喜欢的东西,我可不要。”女帝脸色更加红润,像是情窦初来的少女。 “保证你喜欢。”齐辰引着她回殿,殿门刚打开,徒然从天下飘洒出万千的花瓣,洒在走着的两人身上。 女帝伸手去接,再抬眼看一眼空中无数飘落的花瓣,只觉是一场梦。 她拎着裙子,跳起来,转起来,表达她的欢喜。 齐辰忽生不忍,但是为了找到阿音,他不得不威胁她,交出权势,成为一个普通女子。他会给她解药,让她恢复正常,过她原本该过的生活。 利用帝王之权,去寻一个不普通的女子。齐辰想,他应该很快会有阿音的消息。除非,她有意躲着不见他。 “我很喜欢这份惊喜。今晚,你陪我睡。”女帝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如怀春少女般艳丽娇俏。 “我需要时间。”齐辰拒绝。 女帝变了脸色,“我不像她吗?” “你们是两个人。爱一个人,不能只爱她的外表,还有她的心。无论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缺点,我都能容忍。那才算是爱一个人。”齐辰说:“接受你,我需要时间,也正是如此。” “我不喜欢等。我就要你今晚陪我,不然我就杀了你。”女帝威胁。 “那便杀。”齐辰不退不进。 女帝将手中花灯,大力摔坏在地上,“你走,我讨厌你。” 齐辰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身与心是阿音的,也只是阿音的。 “齐辰,是你逼我动手,不要怪我。”女帝发狠,命心腹:“明早我要见到他的尸体。” 第72章 齐辰正在穿衣,准备新一天讨女帝欢心,拿到他想要的东西。蓦地,他的寝殿,被人粗鲁地打开,宫中的羽林军围住他,领头之人更是对他说:“圣主,你谋害陛下。陛下命臣除去你圣主之位,将你押入天牢。” “谋害她,何来这一说?”齐辰不明。花香的药效,一月方有作用显现。 “陛下清早,头痛不止,太医来诊是中毒之象。偌大的宫中,能给陛下下毒的,也只有圣主你了。” “来人,将他拿下。” “谁敢。我是圣主,陛下中毒,不察明事实,却以胡乱猜测为由,行清除异已之事。谁给你们的权利?”齐辰冷喝。 这一声冷喝,威严十足,如神之怒,令旁人胆颤心惊。 “圣主息怒。这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非臣等胡乱揣测。”统领如是说。 “我要见陛下。”齐辰冷漠。 统领迟疑,“陛下不想见您。” “见不见,不是你说了算。”齐辰大踏步往女帝的宫中走去,看看她又在耍什么花样。 “走开,你们都走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全拉你们陪葬。”女帝捂脸状如疯子,在殿中东摔西打。 宫女内侍,全都跪地不敢劝架,任由东西摔在身上,砸在头上。不动不语至少还有命在身。 齐辰进来时,便是这么个景象。 “够了。”他抓住她的手,“你要干什么?” 女帝见是他,疯狂捶向他,“都是你,都是你。你害我不能荣华,不得好日子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陪我一起死。” “有病便吃药。”齐辰一掌推开她。 女帝跌坐在地上,望着他,眼中是无尽的怨恨,“齐辰,我恨你,恨死你了。因为你,我活不过明日;因为你,我到手的荣华,全都没了。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眼前?为什么,你要跟我爹说哪些他们根本不听,却只有我能听懂明白的话?” “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赞同我的选择。可是,你仍然把我丢在杨家村。我好恨,好恨。我夜中一把火,把它焚了个干净。任何阻我的人,都要死。” 齐辰为她感到悲哀,“路是走出来的,你不喜欢杨大叔为你安排的人生,你大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悄悄离开他们。” “说的轻巧。我爹跟我哥,把我关在屋子里,轮流看着我,叫我怎么离开他们的视线,走出去?我的一生,你能想象得到:成为农家妇,生下跟我哥一样的农家子,再然后我的儿子,再生出同样的孙子。世世代代,世世代代,我们只能这样过活。凭甚么?” 女帝流下长泪,她要过好日子,过富贵日子,有什么错。 “晴晴,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在那个乱世之中,人命不值钱,女孩子的命更不值钱。你父你哥没有错,你也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时代,不给人留活路。但撑过这个时代,你终将迎来另一个新的时代。那里男女都享受同样的权利,同样的待遇,可以做同样的事情。” 杨晴摇头,有血从鼻子中流出,“我等不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也快要死了。齐大哥,你抱抱我,好不好?晴晴觉得好冷。” “好。”齐辰将她抱在怀中,“太医说你中了什么毒,有无研制解药?” 杨晴在他怀中冷得颤抖不动,“中了很难治的毒,解药不知道要等多久。齐大哥,上次,你要是答应留我在你身边,我会不会不用死了?” “也许吧!”以她对财富渴望的疯魔劲,恐最终走上的都是同一条路。 杨晴忽然推开他,“你眼中除了她,为什么不肯多看我一眼,瞧我一眼?” “你知道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骗过你跟阿音。一个人一生,心中只容得下一个人。若是三人同行,必会伤了另一个真心待你的人。”她眼中的情意,齐辰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多次强调,他爱的是阿音。 “是,你只爱阿音,不爱女帝。我得到我所有想要的东西后,才发现,还有一样东西,我没有。那就是一个爱我护我的人。”杨晴的眼中也流出了血,掺着泪一起。 “某天,你跟音姐姐说的话,我全听到了。你说我是一个不知足的人。我得到更多,想要的还是更多。” 齐辰为她擦干脸上的血与泪,杨晴阻止:“没用的,血不流完,不会停止。” 她接着道:“音姐姐曾对我说:你的命握在自己手中,不要放弃它,任由别人掌控。一旦你的命不属于你,你想要的一切,也会远离你。我没有听,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给我富贵日子过,还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富足,还有一等一的尊贵。 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天底下有这样的好日子,我干嘛要过现在的苦日子。他对我的要求,仅是要我扮演一个我熟悉的人。你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便宜,让我捡?我还真捡着了。 我穿上最好的衣服,戴着最贵重的宝石,吃着天底下最好的食物,坐在天底下人人都想坐的位子上,看着天下所有人向我跪拜,向我臣服。我很开心,但我不是我。不过,有什么呢,我成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想让别人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不得违抗。 连齐大哥你也是如此。 可是时间长了之后,我不开心了。没有人陪我玩,没有人陪我说知心话,他们都是讨好的恭维的,没一个是真心待我。再次见到齐大哥你,我才知道,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长长久久。 我扮做音姐姐的样子,从城墙上落下,你对我说的全部话,我都记着。可我不是她,你的话不是对我说。 既是这样又如何,当日在你怀中的人,是我。就当作是你对我的倾心。我今生所有的愿望已经满足,我要走了,齐大哥,愿下辈子再不相见。” “我不后悔,我做的一切。爹跟大哥不死,我就不能走出那个院子,不能再次见到你们,成为天底下最尊贵无双的人。”她在齐辰耳边呢喃过后,慢慢软下身子。 “走了好,你可以好好地歇息一次。”齐辰静静听完她所有的话,抱起她,走出殿外。 一路人没人敢拦他,他就那样抱着她,去往一个她想去的地方,把她隆重地葬在那里,与她的家人一起。 她后面那句话,没有悔恨,其实她是后悔了的。齐辰听得出,她想回家,回到出生地。 陛下身死的消息,瞬间传到各地各人手中。 齐逸将这消息告知给秦音听,“命运再一次验证了它的正确性。女帝死了,齐辰动的手。” “喝完汤药,你的病就会好。”“是不是,你在汤药里下了毒,让我一天天地虚弱下去。”“是。”他承认他想要谋害她,成为唯一的帝王。 女帝是代她而死,秦音后退身子,她不信齐辰会对她下手。 可是,两次不同的人生,齐辰仍是杀了女帝。他其实,从始至终想要的都是她手中的权利。 她捏起布偶,那狼的笑脸似乎在嘲笑她。“我不信,我要亲自见他一面,我要问清一切。” “你说着不信,其实是信。齐辰他,一直想要的就是你手中的权利。他为完成一件事,从来会委屈自己,令人相信他的真心。”齐逸想要拿掉她手中的布偶,秦音捏的死紧。 如果扔掉布偶,她再没能思念他的地方,她不想放手。 “他为我死过一次,我相信,那不是他做的,不是他做的。你走开,我不要见到你,不想见到你。” 秦音心底慌乱一片。她说过信他,就一直信他。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或是有人做给她看的。保不齐就是眼前的人,故布疑阵,让她与他互相厮杀。 “时间会证明我说的话,石头记载也没错。接下来,齐辰的真面目,是什么样,你我拭目以待。”齐逸直接离去。 “我不信。齐辰,我不信你会这样对我。”秦音抱着布偶,拿起那块磁石,默念着两人的名字。 女帝的寝居,大而宽敞,她一身病容地躺倒在床,看着他端着一碗药向她走来。 他还那么年轻,那么贵雅清俊,看一眼叫人流连忘返,恍如神人。她已是风烛残年,疾病把她折磨得成老太婆一个。 “喝完这汤药,你的病便会好。”他轻轻舀一匙汤药递在她面前。 她看着他,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是不是,你在汤药里下了毒,让我一天天地虚弱下去。” “是。”他居然承认了。 她又问:“我信你一次又一次,你为什么总要伤我的心?” “因为,我想要帝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王的宝座。阿音,你是个女子,在帝座上玩个两三天,体验一次就好。长久坐下去,不止人会生病,心也会冷透掉。”他怜悯般望着她说完这话。 呵呵,原来如此。他果然是个没心的人,杀她第一次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可笑的是,她居然又信了他的鬼话。 她的确值得他一再的怜悯。 “我不信,我不信,他会这般待我。”秦音退出石头世界,回到现实的居处,不知将这话传与谁听。 第73章 事实由不得秦音不信,齐辰果如石头中所记载,他开始强征民夫,修建城池、水坝、园林。仅仅这些还不够,他又将目光盯上世家,大肆收财征地,盖宫殿,收集美女,填充后宫。他尽可能地做一个暴君该做之事。 “你看看,如今的街道哪里还有行人存在。商人不经营、百姓不种地、女子不生孩子、男儿不思报国、百官忙着编书改制不理朝堂。再如此下去,王朝不会长久。”齐逸替齐辰忧心。 秦音望着空荡荡的街市,抱着怀中的布偶,从一条街走到另一条街,提出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女帝不是她,这就不是她一手建立的新朝吗? 他为什么要毁了自己的心血? 她在那块石头里,看不到齐辰最后的结局,也看不到她的结局。左不过是死,连死后的世界,都不让她看一眼。 “为什么,还不是一朝成为权利在握的人,想要为所欲为罢了。”齐辰想做什么,他想凭一已之力,改变这个世界,让所有的人都过上吃喝无忧的日子。真是可笑! 事实真相,他不会告诉秦音,就让她如此摇摆下去。 “是吗?他竟是这样的人。”秦音抱紧怀中的布偶,她能信谁?还能信谁? “他小时候,每天都被父亲鞭笞,有时候是整整一夜。他比谁都渴望权利在手的滋味,利用权利,他可以让动他的人,活得比他还惨。这样的过往,造就出这样的齐辰,不奇怪。”齐逸陪着她走下去。 “为什么要打他?他做错了什么?”秦音停下问。 齐逸:“没有原因,没有对错,只是想要鞭笞他,想要他成为,不可能成为的人。” “一定很疼。”秦音觉得那些鞭子,现在正在鞭笞着她,令她浑身都疼。 齐逸:“自然疼。他疼的受不了的时候,去啃手背、拔指甲。” “你为什么不帮他求情,你们是亲兄弟?”秦音觉着她的手,现在也在疼着。 身为亲兄弟,不应该是互相帮助谅解的吗?她与秦丰,再怎么样,她还是爱着他,因为他们同属一宗一脉。 亲兄弟?齐逸哼笑:“父母要做的事情,做子女只能顺从,我帮不了他。” 亲兄弟不帮,父母狠心,他过得这样苦,比自己的日子苦得多了。 齐辰,你现在有没有开心一点?没有人再制约你,没有人再鞭笞你,你是一个自由的人了。 “阿音,我现在是一个自由的人,不是谁的影子,谁的替身。可是,我把你弄丢了,我到处找不到你。”齐辰坐在帝座上,喝着浓得香烈的杜康酒。 “都说杜康解忧,全是屁话。”他忽然摔碎酒杯,令殿中所有人伏在地上不敢动。 “你们说,这世上,找一个人有多难?” 众人禁声,不敢言语。 “下去,都下去。”齐大走进殿中,赶走殿中所有人。“公子,太邪门了,我们翻遍盛京城内外,就是找不到夫人与齐逸。” “她还在盛京城内,我能感觉到得。派人再去找,一定要找到她。”齐辰捂着心口的位置,他能感觉得到,秦音一定在城内的某个地方,看着一切发生。 “公子,你确定夫人她,被齐逸带走了吗?”齐大问。 “世上除了他,我不知道谁对我了如指掌,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引着我向他安排好的路线走。”他思来想去,一切都有一只手在背后操纵。 最初,他以为是陈家的人。阿音对陈家的人一向信任,但陈氏很快倒台,陈思忧的布置全被杨晴一手打乱。 后来,他想着是国师安排,国师却没有这样的动机与时间。 最后,他又回到起点,想到与阿音一起消失的齐逸。 “圣主,秦王不行了。”侍人来报。 齐辰匆匆赶去秦王的寝宫,他把天下所有的好医,都集中在盛京,替秦王看病。秦王是阿音的兄长,如果阿音回来了,看到她兄长没了,一定怨怼她自己。 刚走至殿中,静无一人,齐辰提了心。 忽然,前方有一支箭朝他面门直直飞射过来。那是二尺的长箭,中箭之人必死无疑。他偏了偏头,躲过一箭。 接着四面八方射来同样的箭支。用他生产的箭来对付他,背后之人,还真是无耻。 他轻松避过所有的危险,退至一个安全的地方,不想那里早有埋伏,对方趁他不备一刀刺来,他一个回旋,刺向对方。 不料,对方早有预备,推出一人顶替。 “你,怎么是你?” 齐辰惊愕,错愣万分。 秦丰惨笑:“你清理的不够透彻,以后不能留用的人千万不能留,不要心软。心软死的是自己。像我这般,死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这次,我没能避过去。” “齐辰,你......” 齐辰身子一颤,看向身后,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她着一身红色斗逢,站在殿门口,惊恐地看着他。 “阿音,我......”他满手鲜血,还能辩解什么。 秦音亲眼所见,齐辰杀害秦丰。她恐惧、愤怒地奔过去,推开齐辰,将秦丰护在身后,抬头对齐辰说:“你不要过来。” 她拿手去捂秦丰的伤口,秦丰却拉住她的手,说:“阿音,都是兄长没用,识别不了真心假意,才落到今天的下场。不管你恨也好,怨也罢,都是兄长的不是。我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齐辰,他不是那样的人,你要信他。 若是可以,将我跟阿央葬在一起。今生我不能同她白首偕老,那便下一世。” “好,哥哥。” 听到她一声哥哥,秦丰笑着闭上眼,安心离去。 所有的至亲都没了,秦音的心难以想象的伤心难过。 她抱着秦丰,无声地流泪。 傻瓜,她早就原谅他了,只是他不肯来见她。 “阿音。”齐辰伸了手去碰她,却在半途被阻。 “齐辰,你杀秦王,劳民伤国本,差点毁去陛下夺回的江山,罪该当诛。来人,拿下他,押入天牢,待陛下日后定夺。”齐逸大义灭亲。 “齐逸,我是圣主,你是什么,凭什么能代阿音下令?”齐辰冷冷看着他这个一向冷淡疏离的长兄。 “你问陛下,她信谁?”齐逸笑的温和。 齐辰望着她,心与她一样伤心,“她自然信我。如同,她第一眼认出你不是我。”阿音,她受的伤害太多,能让她信的人很少。他敢保证,齐逸出现在阿音面前,阿音不会将齐逸错认成他。 齐逸握拳:“那又怎样?你当着她的面,杀了秦王,如何解释?”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你不是阿音。”齐辰一副懒得与他说话的模样,惹恼了齐逸。 齐逸:“若是你现在在她面前自刎,她还能信你。” 一柄长剑送到齐辰面前,齐逸:“如果你没有杀秦王,请用此剑自证。” “我为什么要自刎?阿音,信我就足够了,何须你多管闲事。”齐逸这个人还是如此的讨人厌。 齐逸:“信你?你做了多少伤害她的事,你难道不知道?陛下她把你所有做下的事,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阿音,她才失去兄长,你就在此如此聒噪,将她放在眼里过吗?”齐辰忽然冷喝。 齐逸无所谓:“陛下是万民之主,悲伤只是一时。现下我们这些人要做的,就是处置凶手,还秦王一个安稳,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 “还不拿下他,待到何时?” “别吵了,把齐辰押入天牢,待我成婚那天,亲手处置他。”她累了,这些人居然在做一些无谓的争吵。 “阿音,我没有杀你兄长。”当他看见那个人是秦丰时,他已经止了剑,有人推着秦丰撞进剑中。秦丰不是他杀,却也死在他手中。 阿音,再没有别的亲人了,他替她难过。只求她信他,不要太过悲痛,坏了身子。 秦音抬头看他,眼中盛满悲伤,“无论是不是,我大婚那天,都会给你一个交待。” 她要大婚了,对象不是他,是另一个不相干的人。 为了见他,她付出自己,只求一见。 若是知道见面的结果,是秦丰失去性命,她一定会放弃这个打算。 她为秦丰的死,伤心,也为他们的将来伤心。 “阿音,你信我,我一直都是最爱你的那个人。”齐辰试图挽回一点什么,可接触到秦音满含泪水悲凉的眼睛,他又泄了气。 齐辰被人带下去,秦音的心也被一道带着飘远。 接下来,齐逸吩咐宫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通通不知,不明了。 第74章 宫中处处是齐逸的视线,秦音依照当日的诺言行事。 今日,她一身玄色婚服,立于镜前,任人梳妆打扮。 秦丰临走时的愿望,她替他实现了。他走的时候,有秦央为他作伴,也是一件幸事。 秦央愿意拿命护他,她在他们的合葬墓中,放上了婚礼时需要的用品,替他们穿上了婚服。 “王后,请抬一下您的脚。”嬷嬷跪地轻抖着她的婚服下摆说。 为何是王后,不是陛下? 那日,她亲自找到齐逸书房,说:“你想我怎么做,才能见他一面。”这个他是谁,不用她多说,齐逸自然明白。 “公主,何必心急,可见的时候自然能见。”齐逸敷衍着她。 “你想求什么?帝位?”秦音不想再等下去,与他绕圈子。 齐逸:“公主,你是这么想逸的?” 她思了良久,与其自己一个人瞎捉摸,不如当面找齐辰对质,问个明白。“是。你关着我,拉拢周氏族老,不就是想得我一个承诺。你这样的人,普通人需要的钱势权财,你唾手可得。唯一难得的是帝位,那个位置不是想坐就能坐。” “公主说的好。既然公主开诚布公,逸自然不再隐瞒。我想要帝位,也想要公主。”齐逸说。 “帝位我可以给你,我,你不要想。”她不喜欢他,总是不把她当成一个人来看。 齐逸:“帝位得手,却不长久,唯有公主在,才能稳固它。公主不答应我的请求,我自是无法替公主扫清障碍,见到齐辰。” 秦音扬头:“你想也别想。” 齐逸:“公主,逸说过,逸想要的东西,公主都有。公主若是不愿意,只能陪逸在这里终老了。” 谁愿意跟他在此终老。但是,她走不出这个院子,无论她试了多少办法,总会被人发现,再被带回来。 齐逸:“公主,逸提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你与齐辰是有缘无分,注定你死他活,何必要白白送死呢?” 甚么有缘无分,没有试过,经历过,怎知有缘无分。石头里的人生,不是她的,是另一个秦音。她们是两个人,终究也是两样的人生。 “好,我答应你。”她到要看看,她与齐辰是有缘无分,还是有缘有分。 只要她去了外边,自有她能用的人。 齐逸:“逸为帝,公主为后,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依你所言。”秦音应下。 只要能出去,见到他问清楚,暂时答应齐逸的条件又何妨。 齐逸他不知道在齐辰的宫中,安排了多少暗棋,她记得,她跟在齐逸身后,短短半个时辰,赶到了齐辰的寝殿。但那个寝殿不是齐辰,是秦丰的。 秦丰死在齐辰手中,她亲眼所见。可有时候,亲眼所见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爹爹说过,有人想要你看到什么,你就会看到什么。 眼睛在这个时候,不起任何作用,心才是。 无论她对齐辰有多少怀疑,见到他的那一刻,从他悲伤的眼中,她找到了答案。 她对他说不要过来,其实是提醒他,赶快逃走。 他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着不走,又是一个像秦丰似的傻子。 “姐姐,不对,要叫你王后了。”秦昭拿来了点心,捏起一块放入她口中:“大婚流程得两个时辰,不填饱肚子,饿晕在行礼过程中,就糟糕了。” “今日我大婚,有没有将我的信送到如如手中?”秦音问。 秦昭:“有啊,我亲自送到的呢!” 秦音:“怎么不见她人?” 秦昭:“大概是还在来的路上吧!” 秦音:“你去催催她,快去。” 秦昭不情愿地离开,临走时,手中嘴里还有塞上一块糕点。 支开秦昭,秦音望向窗外。她想求一个结果,想要一个结果。如果她改变了结局,齐辰还会如石头中所记,再杀她一次吗? “礼成,祝陛下、王后长命万岁。” “带齐辰上殿,王后想要亲手处置人犯。”齐逸吩咐。 高座帝王宝座上的秦音,看着齐辰被人带上殿。 她走下高座,来到齐辰面前,说:“齐辰,你杀我兄长,依律当受五马分尸之苦。眼下有个机会,可以让你免受此苦。”他在欢喜,她也是。 齐辰:“什么机会?” “杀齐逸。”她继续说:“你帮我杀了齐逸,我就让你恢复帝王之位。” “我没有兵与武器,怎么杀?”齐辰傻傻地问。 “已为你准备好。”她拍手。 一副上好的弓箭端放在他面前,齐辰拿起它,对准齐逸。 “你做的很好。”她笑的开心。这一天,她等很久了,所有防碍他们的人,都要死。 齐逸算什么,只要她想,随时可以令他死去。所有阻碍她与他的人,都不要存活。 殿中所有人身体都静止不动,眼珠盯着齐辰一人。 诡异的场景,只有三个人能动。 齐辰拿箭对准齐逸,齐逸笑的温和,看着秦音,说:“他想杀的人不是我。” 秦音才不信他的鬼话,满是信任地看着齐辰。 弦拉得很满,箭支还在弦上,张弓的人,一直未敢将那支箭脱离手中。 “看看,他在犹豫。”齐逸笑的讽刺。 “齐辰,你在犹豫什么,为什么不动手?”秦音被齐逸的嘲讽,弄的有些火大。 齐辰忽然悲伤地看着秦音,将箭支的方向调转向她,手背上青筋突起,整个人像个筛子般抖动起来,“阿音,我不能......”他闭眼,将那支箭对准她射了过去。 “不能什么?”秦音瞪大眼,心凉了。 箭支过来的时候,秦音偏离了一下方向,可那箭像长了眼睛似的,扭曲了一下,直直射向她的心口。 “阿音,这箭叫飞羽箭,触之即死,绝无活口,是战场上的利器。有了它,以后只会战无不胜。”他的信中,是这样描述这支箭。 触之即死,他想要自己死。 石头中,她被他亲手喂下毒药;现在,他杀了假女帝,又杀了她。 “你与他,有缘无分。无论经历多少春秋,多少世,都是如此。你注定死在他的手中。” “命运不可逆,逆之者死。” “姐姐,我不允许你出去见他,那样你会死的。” “喝完这汤药,你的病便会好。” “是不是,你在汤药里下了毒,让我一天天地虚弱下去。” “是。” “我信你一次又一次,你为什么总要伤我的心?” “因为,我想要帝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王的宝座。阿音,你是个女子,在帝座上玩个两三天,体验一次就好。长久坐下去,不止人会生病,心也会冷透掉。” “他小时候,每天都被父亲鞭笞,有时候是整整一夜。他比谁都渴望权利在手的滋味,利用权利,他可以让动他的人,活得比他还惨。这样的过往,造就出这样的齐辰,不奇怪。” “没有原因,没有对错,只是想要鞭笞他,想要他成为,不可能成为的人。” “我不信,我不信,他会这般待我。” 现在,我信了,他就是这样的人。 “我错了,我竟然相信一个,一直对我有杀心的人。”秦音倒下,有人扶住她,那个人是齐逸。 他温柔地看着她,“不信命,便是这般下场。阿音,跟我走,我们回那个小院子里。没有人来打扰我们。好不好?” “还能回去吗?”她问。她伤得这般重,还能活下来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齐逸的手抚上她的伤口,为她止血。 她感受到一丝温暖流入心底,她累了,回到那个小院中也好,以后的人与事,与她无关。天下谁兴谁败也与她无关。 就这样吧!跟着他走,谁也找不到她。她倚在齐逸怀中,被他抱起。 “阿音,你不能跟他走。”齐辰拦住他们的去路,期盼近乎乞求地看着秦音说:“阿音,你快醒醒。一切都是假的,你醒来,我告诉你真相,好不好?” “不好,我不想见你。”她曾相信一切都是假的,石头里的历史是假的,他杀害女帝是假的。现在,他亲手射杀了她,她信了,这才是真。 齐逸抱着她再次踏步,一步一变换风景,齐辰在后面追逐,“阿音,不要回去,不要回去,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想要你活着,只想要你活着。” 活着走出这场大梦,陪他去看山山水水。 “想要我活着,真是个笑话。”都杀了她,还怎么活。 秦音不愿去看身边的人,她看到了赶来的洪如如,领着她预留的精兵,与一帮人厮杀,想要去救倒在血泊中的她。 不见洪如如的日子,如如会写信寄给她。最后写给她的信,如如说,她表白失败,被那人奚落一顿,还嘲笑了一通。她决定忘掉他,成为自己的心腹。她活,她活;她死,她死。 如如说,她与那人看不到未来,她亦是。如如曾要她保证,自己与齐辰将是一对最佳情人,她看着也算是欢喜。至少,可以抚慰她的不幸。 如如是个傻丫头,她也是。 她死了,她还活着呀,陪着她死算什么。可是,如如是一个痴傻的丫头,也是一个疯丫头。 秦音在暗中的一角,看着明亮处,洪如如飞蛾扑火。 “不要再看了,回去后,我们有无尽的日子,去怀念他们,恨他们。也有无限的日子,去忘掉一些事,做最开心的自己。”齐逸转身,让她看到那个为她精心布置的院子,此刻明亮如白昼,温暖似亲人的怀抱。 “真好,可以回去了。”她笑的温暖,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插在身上的箭支化为无有。 第75章 身处大殿,齐辰好不容易见到活生生的她,却见她一脸企盼地走向自己,他欣喜欢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望着她。 “齐辰,你杀我兄长,依律当受五马分尸之苦。眼下有个机会,可以让你免受此苦。” 兄长,他杀了她兄长,开玩笑,他杀她兄长做什么。哦,他忽然想起,这是她的梦。梦中,她为他们安排了不一样的人生与结局。 他问:“什么机会?” “杀齐逸。” 齐逸,谁?他顺着她的眼神,望向高座之上。嗬!那不是他吗?她要他杀了他自己? 他说他两手空空,怎么帮她杀人,她马上为他准备好一副长弓。 他拿起长弓与箭支,这不是他画的草图,还没造出来吗? 无意中,他将箭头的方向对准帝王座上的他自己,她笑的开心,像个孩子一样。 “你做的很好。”她夸奖。 他傻笑,既是她的梦,杀人不犯法,何况杀的还是他自己,她高兴就好。 他正要拉弓,上头那人说话了,说了一些他似懂不懂的话,他们两人你来我往,他不甚明白,只是将箭支紧紧锁定上头那人。 当她喝斥他为什么不动手的时候,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手中的箭,对准的方向调向她。 他竭尽所能的,用身体中所有的力量,去对抗这股不明的力量。 他身子在颤抖,心也在颤抖,抑制不住的他浑身冰冷。不好的预感,不好的期待,全要成真。他要怎么办?难道阿音,将一辈子躺在床上,再也不醒来吗? 不,绝不可以。 他冒着生命的凶险,让国师催他入眠,进入她的梦中,就是要唤醒她。 失败无数次,才得以进入她的梦中,他不允许自己再一次失去她。 他用尽了全力,仍是抵不住那股突生的力量,将箭头猛然对准她,射出一箭诛心之矢。 不,那不是他的想法,不是他的意志。他爱她,想她,时时盼着她醒来,怎么会对她痛下杀手,即便是她的梦,也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不受控制? 看着她绝望的脸,他的心裂开了一道道口子,有光从中透出。 “我错了,我竟然相信一个,一直对我有杀心的人。” 不,不是,我没有要杀你,一直没有。齐辰在她身边呐喊,她听不到,听不见。 看着他们要走,他拦在他们面前,将真相告知,这只是她的一个梦。梦中一切都是假的,唯有他的心,从没有变过。 无论现实梦中,他都是爱她、敬她之人。 他追着他们在身后大喊,但这里是她的梦,她的一步之远,不是他能追得上的。 “国师,为什么会这样?她不听我解释,我要怎么解开她的心结?”他冲虚空大喊。 “喊我爹还不如叫我。你携带的那块石头呢?”扶桑赶来他面前。 “在我身上。”齐辰将石头捧出手心。这是他偶然得的一块磁石,见她喜欢,便给这石头编了一段故事,附上些命理之说。 “你该庆幸有这块石头,将你与她的梦联系在一起。你试着透过石头,向她传递你们在一起的过往。”扶桑将石头递与他。 齐辰闭眼照做。 秦音胸前的石头闪闪发光。 “不要去看。”齐逸捂住她的眼睛。不能看,却有声音传入。 “阿音,吃饭不能挑食,当心是个小矮子。” “谁说的,我只是不喜欢吃没有味道的青菜。厨房要是把它做好吃点,我也不会不吃。” “哦。那这个呢?” “本公主命令你,呈上你手中的食物。” 这个场景好熟悉,对了,是石头中的历史。石头中的历史,属于真正的她,所经历的过往。 “阿音,我做梦的时候,经历过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眨一眼,可以飞到世界的另一端。那里有林立的山川,神秘的物种,神奇的自然风貌。有一天,我会带你到那个世界一观。”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不信,你握着这块石头入睡,夜中做梦的时候,就能去哪里。” “你骗我,梦中什么都没有。” “等国师研究出它的使用方法,你就知道,我所说不是假话。” “需要多久?” “一年、二年、十年,都有可能。” “等那么久,我都老了。” “阿音今年,才二十一岁,风华正荗,多等个几年,哪里会老?” “就是会老嘛!” “在我眼中,阿音永远都是眼前这个青春正盛的模样。假若我的心变了,你就拿起手中的剑,一剑刺中我的心口,惩罚它的变心。” “又哄我。” “不是哄,是真话。十岁那年,进宫伴你,是我自愿。与你相处得久了,便习惯身边呆着那么一个爱热闹的人,眼中再容不下其它。” “好腻!” “腻也要听。你不在的日子,我已经积攒了十座屋子那样多的话,与你说。” “幸好我是女帝,叫你做帝王,恐怕百姓会说,他是一个情帝,不是帝王的帝。” “所以,你是女帝,我是你的贤内助,负责哄你开心。” “不要再听下去,它会害了你,把石头扔了?”齐逸握住石头,声音消失。 秦音伸手将他手中的石头取出,握在自己掌心,“他说他没有骗我,却一直在骗我。” 齐逸:“你与他,天生互为敌人,只能活一个。阿音,你若肯听我的话,现在已经是女帝,而不是逃回小院子里,困守一辈子。” “我们重来一次,好不好?”她乞求。 齐逸:“重来无数次,结果都是一样,何必呢?他要杀你,这是注定的事,无从更改。” 这一世的结局已完,她记起所有,她已经困守在这个地方不知多少年。每结局一世,她便会试着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与齐辰不同的相遇,给他安排不同的身世,不同的相遇。 遗憾的是,每一世结局一样,都以她死在齐辰手中告别为终。 “那我不要再睡了,以防我忍不住,又开始与他下一个相遇。”她不能睡过去,进入下一个世界。最好的办法,是不睡觉。 “不会,有我守着你,你不会再睡过去。”齐逸为她盛来吃食。 “阿音,你想知道,石头中的世界,后面怎么样了吗?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结局、我的结局?”齐辰声音从石头中传出。 “结局,早就注定了,不是吗?”知不知道,有什么所谓。她倔强地不去想、不去看那个结局。她怕。 “阿音,不要怕,那个结局很美好,你想要呈现的一切,想要反抗的一切,都有一个完美的结果。你随我回去看一眼,好不好?”石头里传出引诱的声音。 很美好,是怎样的美好,怎样的圆满? 可她已经死了啊!死人不能复活。 “阿音,你还活着,你的身体还是热的,安静地躺在充满花香的地方。” 秦音觉得自己无处可逃。她所思所想,那人尽知。她害怕这样的生活,讨厌这样的自己。 “阿音,信一个人,很难。摧毁一个人的信任,只有一息时间。我很抱歉,让你一再的对我产生疑惑。” “你梦中的我,是那样完美、坚守诺言、至死不悔。而我,令你失望一次又一次。你在信与不信之间左右摇摆。可是,我知道你还是信我的,不然不会在最后一刻,摧毁一切,让结局回归原点。” “阿音,你再信我一次,我保证,会让你看到你满意的一切。” 齐辰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过去,那边没有任何回应。 她的心其实很软也很好,在她的梦中,坏人得到惩罚,好人得到长命。唯一例外的,是洪如如,另一个映射出来的她。 “我怎么样,才能见到她?”他问扶桑。 扶桑:“你傻了,她的梦,她不见你,你能怎么办?找找办法,解开她心结呀!你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我只是来看看,梦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 齐辰明了,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阿音的心结,可不就是她昏迷前,他说的那些诛心的话吗?他原来入她的梦,就是来找她解心结来着,心急倒忘了个干净。 握着石块,他稳了心,“阿音,他人之言未必是真,也未必是假。是真是假,需自己亲眼一观,心中衡量过后,才知它的真假。你的心,一直不信我会做出杀你之事,既然不信,何不亲眼一观,事实最后呈现的结果。” “你的心在这里每受一分煎熬,我的心也跟着痛。与其两个人痛苦,远不如痛快地做出一个决断,让自己免受其扰。” “不要信他的鬼话。”齐逸劝她。 “可我想知道结果。”她说。 齐逸:“结果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你不存活于世,他生他死,与你无关。” “我想知道结果,我想知道,我辛苦夺回的江山,被他玩弄成什么样?”秦音望着他,眼中出现恳求。 齐逸:“不要恳求。你忘了,他对你的诛心之言、穿心利箭吗?你试探他、信他,他回报给你的是,你死不瞑目。你们俩注定,没有将来,没有以后。” “没有将来,没有以后。”多可怕。她对他的恨他的怨,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齐逸:“对,你们没有未来。与其苦苦寻求一个结果,不如随我到一个地方,安乐永生。” “我的恨,我的怨,又将如何?” 齐逸:“你早已不存人世,你的恨与怨,皆与尘世无关。那个地方很美,没有任何烦恼,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要我放下仇与怨,我的执着还有什么意义?”她一次次地去试探他的心,梦中幻想出来的人,怎么会不爱她,不喜欢她。以至于他的每一句,出口之言,她都清楚记得。 “你想要怎么做?照他的话去做,你还要再被他骗一次吗?”齐逸厉声。 “够了,你一直阻我去查看真相,你想做什么,要对我做什么?你的目的是要拉我下地狱,是不是?”她质问。 齐逸冷笑:“我是谁,你很清楚。你想做的所有事情,我都会阻止干扰。醒醒吧!你看清自己的心,它已经冷透了,再不会跳动。你是个死人,死人还在乎什么结局后续。” “你说我死了,可我的心还会痛,还会怨。” “你只是一个怨灵,痛与怨正常。随我走,去往我们该去之地。” “我不走,即使我是一个怨灵,我也要弄明白,他为什么要我去死。其实,他大可以把我关入地牢,囚于殿院中。那样,我的恨与怨,也会少些。”对,她要去找他,问个清楚明白。 她原本见他,就是想要问明白一件事,他为什么要杀假女帝?他到底有没有认出她,他知道假女帝是假的吗? 他为什么将箭射向她? 齐逸:“别再痴想了,他就是想骗你出去,好彻底地杀死你。世间从此以后,再无秦音的魂与魄。” “闭嘴。这次,我不要听你的话,我信我自己一次。”赌了那么多次,不差这一回。 若是他依然负她,她就诅咒他,世世代代,未老先死,在他最负盛望的时候。 齐逸:“在欲望面前,人不再是人。你不要指望他的心,还有你。他一个人间帝王,要什么美女没有,将一颗心吊死在你这棵枯死的树上。” “他敢。”秦音孤注一掷,铁了心要去见他一面,听听他讲什么。 “让开,我要去见他。”秦音的去路被拦住。 齐逸:“我不会放你去。只要有我在,你永远不能出去,见他一面。命运一旦注定,永无更改。” “我不信命,也不认命。如果我信命认命,不会有秦氏的复国,我更不会活着等他来杀我。” 十岁国破家亡,有人叫她认命,她不认;十二岁被人追杀差点死去,有人劝她放弃复国,好好活着,她偏不;十五岁她有一支自己训练的士兵,缺衣少食,战力不强,有人劝她不要做无谓的抗争,她不听。 直到她二十岁,兵临城下,再无人提出反对言语。 她成功了,缘于她没有认命。 齐逸叹息:“你太执着,出去即是死亡,再没回头路。认不认命,结局已定。” “那也是我选择的路。既然选择了它,无论结局为何,我都不后悔。我要的也仅仅是一个结局,不后悔不害怕。” 齐逸:“是吗,你确定?” “我确定。”秦音再无任何疑虑地,踏出她的安乐院,身后的一切,都消失无踪,齐逸送她一句祝福:“希望一切如你所愿。” 她看着他在眼前消失。 齐逸是她的一面镜子,是另一个她,另一个不肯面对现实的她,也是她幻想出来的另一个冷酷的齐辰。 黑暗退去,光芒闪现,她坐在帝座上,高高俯视下面的人。“你说,教我看到结局,那是什么样的结局?” 齐辰盼来想盼的人,伸出手,“女皇陛下,可否随臣一观?” 他姿态做的十足,秦音看了一眼他的手,终将手覆上他的手,随他来到那个还未坍塌的世界。 “你看,齐辰他将你好好地养在宫中,只是你长睡不醒。你再看,外面那些百姓脸上的笑容,是否做假?” 她一一看过去。那些她未得及看,或者不想看的结局,都一一呈现在她眼前。 属于她的身体还好好躺在花海中,每朵花尽可能地圆满,尽可能地完美。他就守在她床前,每日对她诉说着相思之语。 而城外的百姓,日子过得更富足了。从他们的体型、样貌、神态上可观一二。人人都在欢呼着女帝的圣明,教他们过上富足日子。 他们为她立了长生牌,日日焚香祷告。 那些高大的城墙,让整个王朝的百姓,再不用担心外敌的侵扰。疏通的河水,少有人死于洪灾...... 他所做的一切,都冠上她的名。 “阿音,随我去一个地方,我教你见识真正的现实结局。”齐辰拉着她的手,脉脉含情地看着她。他等她太久,再等下去,他不知道会不会崩溃。 “也如这里一样的美好?”她问。 “一样的美好,甚至比这里还要美好。”他回。 “我跟你走。”她笑的纯净。 她多年的等待,不就是想知道事实的真相,他有无欺骗她的心。 第76章 “醒了,陛下醒了。”有人欢呼。 秦音睁开眼,头顶上围满数双眼睛,她茫然。 “可算是醒了,再不醒,齐辰就要殉妻了。”扶桑乍呼。 “你们都还活着?”她问。 “那是当然。这是你哥,这是你大丫头秦央,这是你二丫头秦昭,还有你表兄,都活着。”扶桑一一拉着人,指认给她看。 “真好,大家都活着。”她巡视一圈,没有见到齐辰。 “阿音,我在这里。”齐辰就躺在她身体另一侧。 他握住她的手,眼中尽是失而复得之意,“阿音,我寻回你了。你信我,我的心从示远离过你,我说那些话,只是叫你有活下去的心。” “他这话我们能做证,他没有说谎。”大家一致点头认同。 “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诛心的话?”既然他没说谎,为何教她生死挣扎。 齐辰:“那个时候,你病的很重。太医说要救你,只能采用一个法子,就是刺激你,教你有活下去的勇气。一个人有活下去的心,再难治的病也会长命下去。阿音,所有的法子我都试了,不得已,用上了最后一个,也是最狠的法子,教你恨我怨我。” “我以为这样,你便能在怨恨中活下去。未料,吐血一次后,你竟长睡不醒。” “是这样,没错。你那时身体差的要命,你又认命,说一切都是天意。齐辰急的没办法,请来了多少名医,都不见效,只好用此办法。”秦丰说。 秦昭:“嗯,姐姐你吃了十年的苦头,才夺回秦氏的江山,身体已经坏到不能再坏的地步。若不是姐夫最早发现你身体上的毛病,想办法替你续命。阿昭都不敢想,现在还能不能见到姐姐了。” 陈思忧:“好了,音妹妹既然醒了,大家都散了,让人家夫妻俩好好说会话。” 众人携手散去,只余二人,两眼相望。 秦音回想起,那时的自己,身体真的差的要命。喝的药太苦,她又老得像个太婆,心境自是一天不如一天,想早点结束自己的命。 她那时多是认命的话,叫他停止寻求名医名药。 “阿音,我说过,记住你的步伐声,一辈子不会忘记。把你放在心上,永不相弃。”齐辰道。他自小穿越而来,只遇上她一个特别的女孩儿。后来,那个女孩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教他再不离开她。 秦音:“其实,我也有错,我不该认命放弃我自己。如果我多信你一点,结果就会好一点。” “不,结果只会更坏。至少,你的身体保住了。因你怨恨的心,你的身体一直在存活着。我明白,你想寻求一个答复。我找国师,研究了很久,才找到进入你梦中的方法。阿音,以后不要再随便认命了,好不好?”他怕下一次,他不能再及时寻回她。 她看着他良久,发现他是满头白发。她伸手去抚他的发丝,“你是个老太翁了,我是不是个老太婆了?” “是。我是老太翁,你是老太婆,天底下最帅最美的老头子老婆子。”齐辰不知从哪来变出的镜子,递到她面前。 她青发如昔,容颜依旧。 “怎么样,你这个仙女配我个老头子,是不是顶配?”齐辰凑近,两人共同看向镜子中的影像。 秦音的关注点跑偏,“这镜子的功能何时变得这样清晰了?” “当然是你夫君我的功劳。”齐辰自得,把自己如何研制出镜子,自己如何聪明全说了出来。 秦音轻点他头:“天底下,就你最聪明了。” “等你身体好了,我们马上成亲,好不好?”齐辰趁她不备亲了她一口。 秦音彪悍地回亲过去,这叫有来有回,“我要考虑一下。” “好。” - 二帝大婚,举国上下的百姓,欢腾异常。 “诏曰:二帝龙凤之命,承上天之德,恩泽天下。现改秦为辰音,各取二帝名中一字,是为国号。以后,辰音王朝是也。” 贴出的诏书内容简单,通俗易懂。百姓很容易理解,便辰音,辰音王朝叫开了来。 “快看,二位陛下的车驾到了。”众百姓伸头去望。 站在车架上的秦音齐辰,周身载满了象征圆满的红色徘徊花,笑着望向众百姓。以后,这花成了国花,凡是世人隆重的典礼上,都要用此花来装点门面。 “你听,他们都在祝福我们。”齐辰在秦音耳边悄悄说。 “我听到了。”她听到了,百姓的日子如梦中一般,过得安乐幸福。他们的体重增加了,脸上不再是面黄肌瘦,连说话的腔调都大了不少。 “我有一个宏大的计划。”齐辰神秘地说。 “甚么计划?”她问。 “让女儿与男儿一样,上学读书,上战场杀敌。”这是齐辰一直以来的心愿,也在逐步推广之中。 “可是世上的男人不同意。”女儿有养活自己的本事,还要男儿来做什么。 “不同意也得同意,你等着瞧。”齐辰胸有成竹。 凡是他说出这样肯定的话,一定会实现,秦音等着。 车驾远去,百姓随着车驾移动。 不久的将来,他们迎来了一场彻底的改革。 女儿也有权继承父母的遗产,尤其是父亲的遗产,与儿子平分秋色。没有人闹将起来,因为齐辰在各地设立书馆,派专设的说书官,说了一场又一场关于女儿不让须眉的书。 这个时代,本来也对女儿的约束不大,经他这么一鼓捣,有远见的女子,自然纷纷效仿书中先贤,准备离家做一番大事业出来。 后史记载,辰音王朝是一个开明的王朝,它足足影响了后世长达三千多年。至到三千多年后,帝国主义时代结束,进入现代世界为止。 而辰音王朝,也是历代王朝中,存留最长久的一个王朝,每当它有大难时,总有一位奇女子出现,扭转困境,让它又多存活百年。 正是因为齐辰的一个宏伟计划,使得辰音王朝,长治久存。每一位后世出现的奇女子,无不感谢这个时候的二帝,有先见之明。 - “阿音,你快看,这里就是最高峰。由于太高,山上的雪终年不化。”齐辰扶着秦音,二人一身便装,身后跟着几个随从。齐大硬是粘了上来,始终做着两人的小尾巴。 “我说齐大,你就不能回家陪陪你媳妇?”齐辰赶齐大。 齐大:“她能吃能睡,要不是刚生了孩子,也要同你们一块。” 秦音:“就让他跟着。他不跟,阿昭不放心。” 齐辰只得认了。 看着眼前的高峰,秦音有些惴惴:“山路太徒峭,上去了只怕难以下来。” “别怕,我准备了这个。”齐辰命人将长绳递上来。“有了它,下来的时候,只需要顺着它下滑即可。”绳子可是登山必备。 二人撇下京中的幼帝,出来满世界地跑,也是王朝中一个笑谈趣事。人都说,古今往来,多有帝王之子争权夺权,连老子都敢杀。到了他们这里可好,孩子不足十岁,两人便一走三四年,甚至五六年,也不嫌孩子夺了自己位。 于二人,却是乐得逍遥。后来,二人为了玩乐,连带着把幼帝也带上,还给朝中定了一个制度,逢五休一,有节日另有休假。 “齐辰,今生有幸遇见你,是我一生的福缘。”坐在山顶上,看着脚下的万丈风光,秦音依在他怀里道。 齐辰:“最重要的是,你那个果子丢得好,一下子砸中我的脑袋,叫我一眼记住了你。” 二人初次见面,她五岁,他十岁。她一个果子飞来,砸中随着父亲出殿的他。二人的缘分就此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