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女配自救指南》作者:岑岭 文案: 林双双意外穿书,成了恶毒女配林欺霜。 原身做尽坏事,众叛亲离,最后还落得被男主杀死的下场。 林双双为了活下去,一路结交朋友,重塑形象,最后逆风翻盘。 本以为可以安稳度日,偏不巧撞入局中,招惹阴郁王爷。 大雨滂沱,燕王面如寒霜,冷言相向:“你没日没夜地跟着我,就为了这一纸密报?” 还没得到回答,眼前就多了个食盒。 林双双笑弯眉眼:“花糕,吃不吃?” 男子表情滞住:...... 这又是什么新套路? ------- 小贴士:1.热情小太阳vs阴郁小野狼 2.每日12:00 双更。 内容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女配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双双,宁牧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攻略错对象怎么办 立意:互相救赎 第1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这小畜生怎么还没醒?!” 旁边有人在小声劝:“陆姨娘,小姐还在—” 尖叫声宛如惊雷,似要穿透屋顶:“凭她也配叫小姐,就是一个没娘养的小畜生!” 好一嗓子,喊得是歇鸟惊起,雾散云开。 林双双皱了皱眉头,却无从醒来。 谁呀,火气这么大… 她掀起眼皮朝边上看,说话的那位头戴银钗,妆容精致,偏偏左脸留有疤痕,正扬起手指骂个不停。 身边侍女低垂脑袋,不敢上前。 这场景,这架势,活生生的古装剧啊。 骂声愈发难听,女子光说还不解气,竟从发间抽出银簪,厉呵道:“你以为装死就可以了?” 侍女赶忙伸手去拦。没想到腰间被推了一把,脚下没站稳撞就倒了衣柜,噼哩哗啦又是一阵响。 任由周遭闹成个鸡飞狗跳,林双双仍是躺在床上装睡。 初来乍到搞不清楚状况,还是先观察会比较好。 女子冷笑了声,行为愈加猖狂:“都滚开,我今日定要叫这小畜生好看!” 话音落地,门外传来清冷的女声:“陆姨娘,父亲找。” “父亲”两字说得极重,似乎是什么不一般的人物。 女子闻言没再嚷嚷,沉默片刻,猛地将银簪往地上一丢:“算你幸运,下次定饶不了你。” 她踩着步子向外面走,侍女们随之离开。 总算是清净了… 林双双迷迷糊糊间分不清身在何处,下意识地张口喊了声:“水…” 声音听起来像是指甲摩擦过砂纸。 不多会,有人递上水来。 她嗓子冒火,刚碰上瓷杯,就疼得一个激灵:“我这是…?” 十指的指尖都裹着伤,却仍能看见向外渗出的血渍。 腕部缠有破旧白纱,似乎是用来遮掩疤痕。 她目光凝结,实在反应不过来。 丫鬟眉梢低垂,轻声回答:“小姐从楼梯上摔下来,昏迷几日总算醒了。” 小姐? 林双双本能地寻找他人,却没想对上案头摆放的铜镜。 镜中人生得张娃娃脸,黛眉,杏眼,细长的眼尾下,落得一颗小痣。是三分魅惑,七分天真,好一副又纯又欲的长相。 可惜面色蜡黄,身形极瘦,像是将要枯萎的玫瑰。 她抬起手,镜中人也抬手,再向周围看去,房间里就自己与丫鬟两个人。 好家伙,从楼梯上摔下来不说,还整得穿越了。 等等,穿越?! 那之前听见的小畜生…不会是在骂我吧? 林双双生出不好的想法,眉头纠起,试探地询问:“你叫我…小姐?” 丫鬟点头。 “那我叫什么名字?” “…小姐名叫林欺霜。” 林双双两眼一蒙。 凡是看过《与君相依》的,没人会忘记这个名字。 林欺霜,书中的恶毒女配,自己对男主而爱不得,却想尽法设法折磨女主,辱骂,囚禁,甚至不惜让其毁容。最近更新的章节中,被男主下令诛杀,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临死前,她用浸满鲜血的手,拽住男主衣袖,每一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我在地狱等你。” 妥妥的变态偏执狂,死了都被人说‘活该’。 可林双双只是普通的医学生,本应该读书学习的年纪,偏偏一脚踩空,穿到了恶毒女配身上。 她试探地问:“你说我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小姐醒后一直在问奇怪的问题,怕不是将脑袋给摔坏了… 丫鬟心中如此想,不觉面露担忧:“嗯,还是被燕王送回来的。” 燕王…宁牧… 记忆开始聚拢,书中的内容重新展开。 此时的林欺霜得知宁牧喜欢听琴,便请了位师傅在家苦练,奈何没什么天赋,十指都磨破了,才勉强弹出个曲调。 可她仍然高兴,满心欢喜地想弹给他听。没想到非但不起作用,还在对方脸上看见更深的厌恶。 林欺霜眼眶泛红,发髻散乱,疯了似地非要询问个究竟:“我是不是做什么都比不上元似茹?!” 宁牧睨她一眼,径直转身离开。 她抬步想追,却在恼怒之中摔下楼梯。 此后,林欺霜便处处找女主麻烦,尽职尽责地扮演起恶毒女配。 这一摔,简直称得上是命运的转折点。 还好还好,幸亏还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 还算留得一线生机。 林双双暗自高兴,嘴角就越扬越高:“对了,你怎么称呼?” 笑容似是春风,暖人心间。 小姐向来冷漠,从未有过这般表情… 丫鬟看得怔住,愣愣答:“奴婢,叫小宛。” 这名字听着就十分乖巧。 林双双点了点头,忽地想起听见的尖叫声,不觉伸手指向门边,接着询问:“你可知道刚才来吵架的是谁?” 小宛轻怔:“是陆姨娘,她向来与小姐不和。” 一口一个小畜生骂的难听,仅仅就因为关系不好? 她眉头轻蹙,本想接着询问,却又听对方说:“陆姨娘脸上的伤,就是小姐之前用簪子划的。她一直记恨着,说要将这仇讨回来。” 毁容是多大的仇啊… 也怪不得对方如此生气。 惊吓来得突然,林双双很是凌乱:“那我之前没再得罪过什么人吧。” 要是有的话赶紧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小宛纠结眉头想了想:“嗯,还有王爷。” 男主? 脑中顿时拉响警报。 林双双身体僵住,语气紧张,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惹到他了?” 小宛凭着记忆重复:“小姐说王爷不知好歹,自己能喜欢上他这位天降不祥之人,是他的福分,应当珍惜才是。” “还讲王爷没眼光,尽会看上那些小门小户的姑娘。” 天降不详。 小门小户。 好家伙,每一句都踩到对方的雷点。 林双双在心里哀嚎不止,眉毛耷拉,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小宛赶忙贴心安慰:“小姐莫要担心,王爷不会计较的。” 她听罢,却是更加郁闷,细长的睫毛下垂,掩盖眸间神色。 你懂什么? 宁牧最为记仇,在书中,但凡招惹过他的人都没好下场。 他表面虽然不计较,止不定都在背后默默记着呢。 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惹到他呀。 林双双越想越难过,猛地往床上一趴。 她用被子掩过头,声音闷闷的:“小宛,我现在还有机会吗?” 活下去的机会。 小姐这才刚刚清醒过来,又开始说胡话了。 小宛难掩眼中担忧,吹熄了灯转身出去。 恍恍惚惚中,林双双梦见自己正在吃火锅。 这边刚点好菜,就听得身后稀里哗啦地一阵响。 她匆匆转过头看去,见是宁牧手执长剑朝自己而来,声音极其冰冷:“时候已到,我这就来取你性命。” 林双双赶忙举手投降,放柔声音解释:“王爷你误会了,我不是林欺霜。” 她还想出声解释,可无意间低头看去,水杯里印出的容颜却极为陌生。 宁牧眸色愈沉,沉声喝道:“你还有心思撒谎,可真是不知悔改!” 一个哆嗦,被吓醒了。 面前没有火锅,也不见宁牧,就是小臂有些麻。 还好,只是一场梦… 林双双垂手将小臂上裹着的纱布拆开,垂眸望去,眼中稍显惊讶。 昨夜光线暗淡看不清楚,现在瞧这手臂上,新的旧的都是刀刮的伤口。 正当这时小宛进了屋,背身关门的功夫还不开口说:“小姐,过几日就去向老爷请安罢。” “咱们提前些,少得挨批评。” 除了宁牧,怎么还有个老爷? 林双双听得脑壳疼,不由得朝前举起右手:“小宛,你以后别再叫我小姐了。” 听起来实在太过变扭。 小宛懵住:“啊?” 却见她手扶额头,语气:“叫我双双姐就行。还有啊,也别再说奴婢。我不喜欢听。” 小宛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小…双双姐,我,来替你更衣。”小宛说得极其变扭,险些几次咬到舌尖。 林双双瞥眼看见衣服又皱起眉头:“这怎么都些素净颜色?” 她大手一挥:“不好看,还是换掉些罢。” 换掉… 小宛茫然地询问:“换成什么?” “绿的红的都行,尽要些鲜艳的。” 衣服很快送来,林双双挑好喜欢的,便由着小宛梳头。 她看向镜中的容颜,心里很不是滋味。林欺霜性格恶劣,却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如此精巧的五官,做个平常人多好。偏偏想不开,非得和主角搞对立。 照现在的样子,想和宁牧搞好关系多半不太可能。 要不然还是从元似茹入手罢,原文中的善良小白花女主。 先和她搞好关系,说不准事情还能有转机。 林双双别开眼,向后问道:“小宛,你们这里的姑娘都喜欢些什么?” 小姐以前从未问起过姑娘的事,今日这是怎么了… 小宛手一抖,梳子‘啪’地声落在地上。 难不成,是真傻了? 立春还没过,林府中却起了风雨。 一向阴郁冰冷的二小姐摔下楼梯,醒来后性情大变。 不仅没再提起燕王,还尽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四处询问如何讨女子欢心。 更奇怪的是,一听着陆姨娘就脚底开溜,怎么也逮不住人。 府中人不是说她疯就是讲她傻,反正没一句好话。 林双双仍是乐呵,筹备许久,准备今日将礼物送给小白花。 刚推开门,却见小宛站在玄关处:“双双姐,老爷喊你去书房。”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她暗自吐槽,却也只能放下备好的食篮,跟着对方朝前走。 路上所遇的目光,皆不友好。 在走廊尽头处,有一人负手而立。他许是才从校场回来,身穿深色劲装,一席长发被束成马尾,面色冷峻,剑眉如锋,偏偏眼尾上翘,生得双含情目。 男子就这么站在阴影中,像是孤狼躲避着阳光。 林双双凝眸看去,不由慢下脚步。 这不是宁牧吗…他怎么会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开《穿成女配后反派成了金手指》 社畜黄瑶一朝穿书,成为仙侠文里的十八线女配。 本以为可以摸鱼划水,没想到绑定了魔鬼系统。 [系统:请宿主推进剧情以换取生命值。] 黄瑶:…… 为此,她被迫走上“打工”之路,与“老板”斗智斗勇。 直到某天,黄瑶遇见一个人,聒噪的系统顿时安静如鸡。 那人眼神清澈,笑起来有酒窝,纯真得像只小白兔。 最重要的是,可以屏蔽系统。 黄瑶想方设法,与其达成战略友谊。 [系统:…恭喜宿主,成功攻略反派,并获得:特殊关照*1] 黄瑶:什么,反派竟成了金手指。 -------- 魔教主陆明生佩戴面具,却最喜用真容藏于名门正派之中。 但其手段狠辣,所过之处皆起纷争,人人避之不及。 没想到有天,打破定律。 陆教主潇洒一生,结果栽到位小姑娘手里。 非但不与武林为敌,还整日摆弄花草过得十分快活。 教众:完蛋,教主走火入魔了。 陆明生:这花养得真好,娘子一定喜欢。 -------- 食用指南: 1.仙侠世界打工崽vs白切黑大反派,1v1,he2.又可称为 #反派帮我对抗系统 #如何靠摸鱼拯救世界 #和反派罢工的日子3.多为私设 每日12:00更新 第2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对方目光冰冷,眼神中似乎藏有警告意味。 书中的这个时候,宁牧并没有出场。多半是因为光线晦暗,自己认错了人。 虽然如此安慰,原身仍有着强烈的反应。 林双双觉得双目酸涩,险些落下泪来。 她拽向小宛的衣袖,侧身去问:“你有没有看见…” 话讲到开头却悄然顿住。 走廊空无一人,哪里有宁牧的身影。 小宛瞧不出究竟,以为她是畏惧林海,忙贴耳安慰:“没事的,照常就好。” 照常是该怎么做… 毕竟书里没写的,都算知识盲区。 林双双站在玄关处,满脸苦恼。 眼前的哪是门板?分明是牵动副本的开关。 小宛递了几次眼神都没得到回应,只能低声地劝:“小姐快进去,晚了又会惹老爷发火。” “这么严重?”林双双试探地问。 小宛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 前路未卜,后路凶险,看来只能硬刚了。 别害怕,就把对方当成个“纸片人”。 尽力保持沉默,随便应付一下,很快就好了。 林双双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才伸手推开门。 光线昏暗,屋角点有烛灯。 在原著中,林海身为暗阁阁主,帮助朝廷行秘密之事,其手段歹毒,最善利用人心。 他派林欺霜接近宁牧,就是为了借机监视对方。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有探出消息,还赔掉了棋子。 可现在,他正背对门口,似是没有发现身后的动静。 林双双抬步进去,开始纠结该如何称呼对方。 叫‘老爷’吧,不符合林欺霜的身份。可是叫‘爹’…她实在是喊不出口。 思索片刻,便是垂眸看向脚尖,沉默不语。 半晌,林海才开口,声音沉稳,没有丝毫的铺垫:“交给你的事,做的如何了?” 他侧过身,半边身体仍藏在黑暗中,眼神阴冷,像是在地穴中探目的蛇。 “事发当日,可有听见什么消息?” 这话问得奇怪,林双双怔住。 林家二小姐追爱而不得,不小心摔下楼梯导致昏迷,这事早已传得全府尽知。 怎么听林海的口风,像是其中另有隐情。 听见消息…难不成林欺霜不是因为被拒绝才摔下楼的? 她搞不清楚状况,自然没有多言语,默默站着,任由剧情发展。 如此沉默落在林海眼中,却成了反抗的意思。 自己这位养女自以为找到靠山,才能如此无惧。 事到如今不肯说,定是为了保护宁牧。 呵,她能找到什么靠山? 那位身负诅咒的燕王? 真是笑话! 林海眸光再冷几分,开口就是讥讽:“好一位痴情女子。” “林欺霜,你以为你是谁?” 如此训斥的语气,像是在骂街边野狗。 林双双突然想起那声惊天动地的‘小畜生’,眉头轻颤,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原著对林欺霜的总结,是‘亲情凉薄,因爱生恨’… 她虽为林海养女,却比亲子还孝顺听话,任何事都要做到极致,就是为讨林海开心。 可即使在临死之时,仍没有听过一句赞赏。 能遇上这样的父亲,是林欺霜倒霉。 想必她从未得到过爱,也不懂得如何去爱,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罢。 林双双看向林海扭曲的脸,只觉得胸口发闷,半分也不想多呆。 那人仍在冷言,每一字句都是命令:“林府不养废人,尽快探出宁牧的计划。” “否则,就滚出去!” 半晌,没再听见其他的话。 林双双脚步沉重,转身离开。 小宛见她出来,忙上前安慰:“小姐,别难过。老爷都是胡乱说的。” 照丫鬟的反应来看,原身以前应该没少挨批。 林双双叹了口气:“不是告诉过你,别叫我小姐吗?” 小宛一怔:“双双姐…” 又见她摇头:“没事,咱们回去吧。” 路上,几次遭人躲避,其视线所及都是小臂上的疤痕。 这眼神除了不屑,就是深深的厌恶。 程度之深,根本无法忽视。 林双双抚摸起胳膊上的浅褐色凹凸,轻声问:“我以前是不是很讨人嫌?” 小宛犹豫片刻:“没有…” 林双双:“可其他人不这样想。” 小宛急了,又忘记称呼:“那是他们不懂小姐!” 林双双站住脚步,神情有些疑惑。 小宛憋回眼泪,声音中难掩哭腔:“小姐每次从老爷房间回来,就用刀片划伤胳膊。我拦不住,急得直哭,都是小姐在安慰我。” “我知道的,小姐也不想这样,小姐是好人…” 她边说边抽抽搭搭地抹眼泪。 林欺霜,没想到还有人记着你的好。 “别哭了。” 林双双取出绢布递给她:“以后,我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 小宛停住动作:“真,真的吗?” 林双双笑着答:“嗯。” 既然一时找不到回家的方法,她便带着林欺霜的那份,好好活下去。 回到房间中,礼盒还好好躺在桌上。 这些是京都最有名的吃食,专门备好送给元似茹的。 林双双最擅长烹饪,本想亲手来准备,可指尖上的伤口不得沾水,只能买些当做礼物。 都说要拉住一个人的心,就先要满足他的胃。 选择食物,准是没错的。 小宛仍是疑惑:“双双姐,这些真的要给元姑娘?” 林双双在挑选裹布,选来选去,还是觉得红色喜气:“对啊,当然要送。” 小宛说得犹豫:“可是前几日…” 这种半遮半掩的态度,准没什么好事。 林双双额角抽抽,问得很小心:“前几日怎么了?” “双双姐…没练好曲子,就摔了元姑娘的琴。” 还扬言说如果元姑娘再弹琴,便见一次摔一次。 小宛瞄了眼对方的脸色,默默咽下后半句话。 自己做不到,也不让别人去做,这还真是原身的风格。 林双双暗自叹气:看来今日过去,多半是讨不着好脸色了。 一个陆萍萍就够她头疼,还不用说那个倒霉的林海。 所以说,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情况,都得好好与元似茹道个歉。 毕竟只有了解之前的麻烦,才有机会重新开始。 唉,前路漫漫啊… 她一边感慨一边揉了揉丫鬟的脑袋,拎起食盒就向外走:“你安心呆着,等我的好消息。” 小宛更懵了。 许是因为记忆深刻,去南阳别院的路才过分熟悉。 元似茹喜静,宁牧便专门在京都城外给她买了处院子。 为此,林欺霜没少来找过麻烦。 林双双抬头看了眼牌匾,大步迈入院内。 院落安静,偶有青鸟发出啼鸣。 她拎着食篮走在其中,觉得自己像采蘑菇的小姑娘。 可她不是来采蘑菇的,是来攻略小白花的。 还没开始任务,偏偏记不得主屋的位置。 南阳别院也是讲究,一眼望过去,每间屋子都差不多。 林双双觉得自己成了无头苍蝇,围着找过去两三圈,非但没寻见元似茹,还绕得头昏脑涨。 这宁牧也是,反正都是为了独处,为什么不直接买间小点的院子? 这样开门就能望见彼此,还不用再费脚程。 多好。 林双双吐槽归吐槽,又不敢随意开门去看,思索片刻,只得趴在门上,透过缝隙朝里瞧。 她双手撑住门板,身子左扭右扭,恨不得将脑袋塞进间隙中。 无头苍蝇摇身一变,进化成了有头□□。 ‘有头□□’挨个房间看过去,忽然咦了声。 小案前摆放着琴,边角还燃有木香。 这应该就是元似茹的房间。 她向后退了几步,挺直脊背,抬手整理起服饰衣冠。 ‘首次’见面,一定要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 嘴角上扬,保持微笑… 对,非常好。 林双双满意地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准备抬手敲门:“元姑—” 话只说二字,身后有人上前。 “你在做什么?” 声音来得诡异,像是冰冷的手突然搭上肩膀。 林双双吓了一跳,不小心踢到门板。 嘶… 她疼得直吸气,回身看见宁牧抱手而立,眸中眼神不甚友好。 糟糕,冤家路窄。 她看他,他看她,谁也不说话。 片刻后,宁牧皱起眉头。 不好,男主怕是要发火了。 林双双顿时清醒过来,赶忙出口澄清:“我就是找一下元似茹。” 她边说边晃了晃手里的食盒,扬唇掩盖心虚:“…想为之前的事,道个歉。” 笑容似朝阳,晃了心神。 眼前姑娘身穿粉色长裙,颊边青丝编成小辫,鼻尖还落得细小汗珠。 她正毫无芥蒂地冲自己微笑,全然没有之前的死气。 都说林府二小姐醒来后变了一个人,现在看来,传闻像是不假。 可她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在故意装作痴傻? 宁牧见识过林欺霜的手段,肯定不会相信什么丢失记忆的说法。 她现在这样做,多半是与林海商讨出来的计策,换一种方式套取消息罢了。 跟踪,威胁,这些还不够吗? 为什么还要来打无辜者的主意? 冷风吹过,林双双感觉周边的杀气愈加浓重。 宁牧好像真的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呀? 林双双着实想不通,只能发扬自我反省的良好品德,一点点地回忆:笑容很完美,仪态也端正。 难不成…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第3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宁牧面露霜寒,冷声道:“你走吧。” 别啊… “我真是想找元姑娘道歉的。” 林双双做完自我检讨,还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你要是实在担心,可以在边上监督。” 宁牧双眸眯起,瞥眼看去。 她正笑着摇了摇手里的食盒,嘴里还说起哄人的话:“你看,我礼物都带来了,好歹不能白跑一趟。” “你就当行个好,让我见见元姑娘吧。” 此话出口,宁牧似是一怔。 林双双抿唇收敛笑意,乐滋滋地等着对方让开位置。 小样,我就不信你软硬不吃。 她还没高兴多久,却是劲风席面。 小臂突然被重物敲击,手里一个没抓稳,食盒便落在地上。 ‘砰’地声,红木盒盖摔开,精巧的糕点从中滚出,粘了尘灰。 空气中,漂浮起淡淡的米糕香。 拒绝就拒绝,浪费食物做什么? 林双双忍着疼痛,匆匆蹲下身去捡,眼中满是心疼。 这可是她想了好几日才琢磨出的礼物,结果还没送出去,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糟蹋了。 盒子中装的只是普通糕点,并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宁牧的手搭在剑柄上,冷眸看着她动作:“林姑娘有空在我这里花心思,不如去思考如何讨好阁主来得直接。” 父女亲情,却用“讨好”二字,是何其的讽刺。 林双双状似在专心收拾,指尖却轻轻颤抖。 她将糕点一块块地放回盒中,重新合上盖子,站起身,双目直视前方。 宁牧眸色愈沉,静候对方的动作。 却见她挺直腰杆,视线径直越过自己,朝门边看去:“元姑娘,事出不巧。我改日再来拜访。” 说罢,竟就这么拂袖离开,没有再多做停留。 过去半晌,甜腻的气味还没散。 宁牧皱起眉头,低头看向地上的糕点屑,沉眸不语。 若放在以前,她定会放声大骂,口中奚落,句句难听。 可如今,却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改日拜访’做了收尾,并没有过多纠缠。 林欺霜…真的变了一个人。 竹影微斜,落在石板路上。 林双双出了小院,开始在心里犯嘀咕。 看这宁牧对元似茹保护的劲,就像是护崽的母鸡,半点都不许别人靠近。 如果说男主是母鸡,女主是小鸡,那自己是一定就是老鹰了。 老鹰捉小鸡。 她不禁脑补画面,越想越好玩,便‘噗嗤’一声笑开了。 身子乐得颤抖,食盒晃来晃去。 袋子上系的小铃铛,叮当叮当地响。 林双双自顾自地高兴完,低头看向手里的物件。 里面的糕点虽然沾有灰尘,但模样依然完好。送人是不可能了,可扔掉又浪费。 她回忆起甜腻的米香,忍了片刻,还是将盖子打开。 要不然…先吃块尝尝? 便探手去拿了块干净的,用指尖抹去上面浮灰,轻轻咬了口。 米粉没完全化开,入口就是甜味。 又干又涩,甜得发腻。 还说是最有名的糕点呢,根本不好吃。 她被噎得咳嗽,实在没有胃口,便碾碎了喂给地上的小鸟。 本以为京都城最有名的糕点,肯定是什么绝妙的口味。结果这玩意除了模样好看,也没什么特别,还不如自己以前在家里做的好吃。 这种礼物想必也不会讨女主欢喜,幸好没有送出去。 换种方式想一想,她还得感谢宁牧。 也算是有得有失。 林双双蹲在地上将糕点掰完了,才擦擦手,往林府方向走。 京都城内商户众多,看上去是好一番繁荣景象。 可在原著中,大瑞是个极其迷信的国家。从皇帝到百姓,都非常相信星象占卜。 宁牧是先帝最小的皇子,本应受到万千宠爱。 偏偏观星阁早就下有预言,说:“龙之末子,必会祸乱朝局。” “届时,政局不稳,百姓罹难,大瑞难有翻身之日。” 老皇帝信以为真,对这位儿子更是恐惧多过憎恶。 在宁致尚未成年时,他便派人将其关在极寒之地,生活寒苦不说,还常常遭遇狼群。 一个孩童,活下来谈何容易? 原本以为宁牧就会如愿地乖巧死去,可三年以后,他不仅活着归来,还打响了‘孤狼将军’的名号。 但凡率兵出征,定是百战百胜。在外敌军中,无不提其名而色变。 先帝虽然恨他,却不得不用他。 “天降不祥之人,永生不得踏入大殿。” 病逝前下得最后一道旨意,是命令他不能回京吊唁。 可宁牧却在皇宫外跪地三日,一身白衣,尽自己所能完成最后的孝道。 新帝上任不久,边外战事吃紧。 他每每派兵镇压,都没起任何作用。无奈之下只能靠占卜之术的暗示,来稳定民心。 谣言四起,说战争皆因不祥之人而起,百姓对宁牧的偏见不减反增。 林双双路过茶馆时,正听见议论。 “我听说,昨日陛下又去占星,问的是漠北战事。” “这仗打了快两年,光看星象有什么用?不如多练些兵马,咱们大瑞不是还有燕—” “哟,你可别提那位。战场上最在乎吉凶,谁会让个灾星去带兵?” “可他好歹是拼杀过的将军…” “行啦,可别再提他。” 这两人又说了些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八卦。 灾星?打仗? 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反正男主要刷的副本,与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林双双撇撇嘴,心里不以为意。 便是径直穿过小巷,一路哼着小曲往回去。 林府门前喧嚣。 小宛聪慧,早在之前就留得间偏门。 林双双前脚步入院内,刚走了两步,就被几位丫鬟团团围住。 来者面色不善,扬眉毛,瞪眼睛,分明是来找茬的。 这又要做什么? 她还没来及开口寻问,身体就被人重重一推。 那丫头抱手于胸前,细眉高扬,满眼不屑:“呵,就凭你也想躲我们夫人?今日可算将你逮着了!” 鸟儿闻声惊起,煽动着翅膀落上另一只树梢。 周武沿着走廊而来,脚步飞快停在玄关处,抬手敲了敲门:“王爷。” “进来吧。” 宁牧右手执棋子,正在与自己对弈,听见脚步声,只是瞥去一眼:“如何?” “我暗中观察过暗阁周围,并没有丝毫举措。” 周武沉思片刻,又道:“一切如常。” 动作顿住,指尖磨搓起白子。 按照对方的性子,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定然派人调查个仔细。 可为何事情过去这么久,还是一动未动呢… 难道林海还没有知晓他们的计划? 宁牧回忆起早些时候的场景,眉头微微蹙起。 林欺霜没有将听见的消息告知林海,却主动来找元似茹道歉… 此事无论从什么角度想,都万分诡异。 可这计划关乎漠北战局,再不以出任何差错。 无论她和林海卖得什么药,这内里的水到底有多深,只要趟一趟就都知道了。 “你照常盯住暗阁,任何事情都要及时汇报。” 宁牧将棋子丢入竹篓,起身向外走去:“我现在去会一会这位林阁主。” 周武抱拳做礼:“是。” 艳阳高照,云淡风轻。 分明是个好天气,没想到会这般倒霉。 早些时候被宁牧撞见就算了,怎么刚回来又被陆萍萍逮住? 老天呀,放过我吧。 林双双止不住在心里哀嚎,还得微笑着维护表面的镇定:“咱们都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谁要给你好好说?” 丫头嗤鼻冷哼,朝旁边示意了句:“小君,去喊夫人来。” 小君领命,临走前还翻了个白眼。 要说这林欺霜真的惨,是什么人都能往她身上踩。 人善被人欺,看来说好话是行不通了,必须使用硬法子。 林双双清清嗓,挺直腰杆,双手叉腰,学起电视剧里刻薄太太的模样,睥睨道:“我好歹是林家二小姐,你们有什么资格拦我的路?” 那群丫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纷纷愣住。 嘿,害怕了吧。 林双双暗自得意,嘴里还在逞强:“这回知道错了?赶快让开,我不是位记仇的人。” 她说完就想朝前走,丫鬟却再次伸出手臂拦住去路:“我们夫人说了,你不是林家二小姐。” 什么意思? 林双双皱起眉头,就听她嬉笑着嘲讽:“只是老爷捡回来的一条狗。” 此话出口,逗乐了周围那些个丫鬟,她们对林双双指指点点,乐得不行,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 眼神中的不屑,看得心底生寒。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简直是太过分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林双双胸中腾升怒火,瞬间沉了脸色,冷眼道:“现在扬武扬威的,在外还不得称呼我一声小姐。说我是狗,那你们呢,你们又是什么?” 对方没想到她会出口回怼,稍稍怔住,再次骂道:“说什么呢?看我们夫人不打烂你的嘴!” “你倒是叫她来啊。” 林双双实在生气,也不管得不得罪人,开口就是反讽:“做这些小动作算什么本事?” 正说完,陆萍萍缓步走来。 她左右扭动着腰身,像是只开了屏的孔雀,掐起嗓子道:“哟,这不是林二小姐嘛?没想到摔了一跤,倒变得伶牙俐齿了。” 林双双死死瞪她,学起样子阴阳怪气了句:“欺霜学识浅,定是比不过陆姨娘。” 陆萍萍哪里肯吃瘪,开口就欲回骂。 她全然陷在情绪中,没有留意到周围的动静。 “王爷,这里来。” 宁牧跟着林府管家走入门内,站在走廊边处便听得小院中的吵闹。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争得不可开交。 其中一位,好像是林欺霜… 他停下脚步,转眸去看。 庭院处,林双双还在专心与陆萍萍争执:“你不如自己去照个镜子,没了伤疤一样难看。” 这话说得好,直戳对方痛处。 陆萍萍被堵得是面红耳赤,支吾半天才尖叫一句:“就你漂亮,那晦气王爷还不是看不上?” 提起那人,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以为抓住了对方的把柄,眼中生几分得意:“你别以为不说,就没人知道。你摔下来的那天,我也在场。” “你与燕王的事…我会将听到的看到的全部告诉老爷!” 她说着抱起手,神色间已经有些疯狂:“你猜,老爷会如何处置背叛他的人?” 宁牧透过树影,看向那位面有伤疤的女子。 原本以为事发之时,只有自己和林欺霜两人,没想到身后还留了尾巴。 女子何时来的,是否也听见了计划,这要是让林海知道… 他思之至此,瞳孔骤缩。 第4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陆萍萍没等到回话,又接着开口挑衅:“怎么样,害怕了吧?” “说不定现在跪下来求饶,我还会替你保守秘密。” 林双双看见对方狰狞的脸,反倒变得冷静下来。 陆萍萍想必是气昏了头,说话都不经过考虑。 林欺霜就算再不济,也是林海的眼线,行为举动只受他一人掌控。而林海做事向来干净利落,从不喜欢牵扯太多的人。 你一位小姨娘掺和进来已是大忌,又将暗中盯梢的事说得这么大声。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林海利用林欺霜去探燕王的消息。 不仅如此,还在嚷嚷着要通知林海,岂不知自己是送上门去找骂。 真是有趣。 林双双抿紧唇角收敛笑意,径直道: “你尽管去告诉老爷,看看他是罚你还是罚我?” 此话落地,场面顿时安静。 那些丫鬟站在旁边不敢支声,眼中多少流露出几分看戏的意思。 这林欺霜以前向来隐忍,除非被逼急了,不然受任何委屈都不会说。 哪里像今日这般肆意反驳? 陆姨娘搬出老爷她都不怕,多半是吵不赢了。 周遭视线中的信任混杂起调侃。 陆萍萍察觉丫鬟的眼神变化,心中又羞又恼,半天没说上一个字。 对方一个没有本事的小畜生,怎敢如此对自己说话? 是越想越愤怒,越想越不甘心。 “你吃穿用度全靠林家,却丝毫不动感恩。” 陆萍萍忍了片刻,实在压不住心中怒火,踩着重步走上前来,高声尖叫:“也难怪你是没娘教养。” 有完没完,分明是自己来找的麻烦,竟还能摆出一副长辈的说教模样。 林双双听不下去,便出口反驳:“你不也—” 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就遭对方打断。 陆萍萍瞪圆双眼,语气中流露出恨意:“今日我便替你早死的娘,好好管教管教你!” 她说着,高扬起小臂,就欲重重打下。 吵架就吵架,怎么还动起手了? 就林欺霜这细胳膊细腿的,挨一巴掌肯定要疼好几天。 林双双心里慌张,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匆匆闭上眼睛,别开头去。 说不过就打人,算什么本事呀… 嗯,怎么一点也不疼? 她发现什么不对,便是掀起眼皮朝边上看,不由得轻微怔住。 不知何时,身前站了位女子,长相英俊,气质如同雪中傲梅,正死死攥住陆萍萍的手。 “敢问陆姨娘,今天又是唱得哪一出?” - 宁牧远远地看着她们闹,并未上前参与。 林欺霜方才咋咋呼呼吵架的模样,活像一只斗气的公鸡。 眼中盛满怒意,丝毫不畏惧对方半分。 毫无城府,却异常鲜活。 林府管家探路回来,见他仍背手站在走廊,忙上前表达歉意:“王爷来得不巧,老爷方才出去。” 管家察觉对方朝自己看来,便弯下腰,转述起林海的话:“不过明日府上将举行宴会,王爷若是愿意,还请来此一聚。” 宁牧凝眸,磨搓扳指的动作顿住。 林海不愧是只老狐狸,担心与他单独见面会遭人口舌,便大张旗鼓地搞顿宴席。 不仅场面做得漂亮,背地里也无法留下把柄。 这招欲迎还拒,玩得真是好。 宁牧在心底冷哼一声,收回望向庭院的视线,回答地极其和善:“既是林阁主相邀,本王定会备好礼品前来。” 管家点头示意,半刻没停留便要转身送他出去。 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生怕是沾染了晦气。 看客虽已离去,闹剧还没有结束。 林双双抬眸望向两人,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林傲雪,松手!” 陆萍萍挣不开束缚,惊声尖叫。 林傲雪…? 林双双方才就觉得女子的声音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不过林傲雪这个名字倒是熟悉,在书中,她是林海的亲女儿,也是原身的姐姐。 林欺霜平日里也没少对她甩脸色,姊妹两的关系自然不好。 朋友没交到一个,“仇家”倒是挺多… 陆萍萍已经来寻仇了,这位姐姐可千万不要再掺和一脚。 林双双吞了吞吐沫,默默朝旁开挪开位置。 林傲雪自幼习武,有的是力气。 她握住对方的手腕不肯松,语气十分淡漠:“陆姨娘还没回答我,方才是准备做什么?” 可恶,竟然敌不过个小丫头… 陆萍萍心有不甘,可还是暗自点拨起算盘。 面前这位是老爷的亲闺女,惹到她不高兴,再往老爷那里参一嘴,可就真碰上了麻烦。 就为收拾个林欺霜而惹怒真千金…这事情做的,实在是划不来。 要不今日就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陆萍萍如此想,便硬扯出了笑,左手轻拂,留下浓重的香粉味:“傲雪你是误会了,我只是天热想扇扇风。” 她说完,偏头低呵了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干活去!” 丫鬟们领命,没等片刻便轰然散去。 陆萍萍用眼神朝旁边示意,笑容有些讨好。 看吧看吧,人都散了。 林傲雪这才松开她的手,冷眸道:“陆姨娘,多余得罪。” “不得罪,不得罪。” 她讪笑着摆手,装得一副大度模样:“那你们聊,我就不相陪了。” 说完,还不忘瞪了眼林双双,扭起腰身抬步离开。 林双双:…… 庭院中热闹散去,林傲雪转而看向“妹妹”,视线停留在其指尖的伤口。 她眉头稍皱,神情间多有犹豫,片刻后才说了句:“下次机灵点,再惹到陆姨娘,我可不会帮你。” 声线清冷,忽然唤醒记忆。 林双双眸子一怔,总算回想起了什么。 在意识混沌的时候,自己似乎听见有人说:“陆姨娘,父亲找。” 难怪觉得耳熟。 林傲雪就是穿越当天喊走陆萍萍的人! 原本还觉得奇怪,自从她醒来后,每日都伤药送来。 林府的其他人都不喜欢自己,林海也绝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现在想想,若真的还有人关心林欺霜,也只会是这位帮助过她两次的姐姐。 林双双上前一步,开口追问:“伤药,是你给我送的吗?” 话音刚落,林傲雪步子顿住。 她已经背过身,无法看清表情,手指却悄然攥紧腰间盘鞭,沉默了会,回答得略显生硬:“不是。” 看这变扭的样子,分明就是你送的。 林双双笑得像只藏了秘密的小狐狸,向着对方的背影摇手道:“谢谢你呀,姐姐。” 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听她再叫过姐姐… 这脆生生地呼唤,仿佛突然间回到了儿时。 林傲雪脊背明显地僵住,没等片刻,便逃也似地快步离开。 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叫声姐姐还害羞了? 林双双挠挠后颈,复戳了戳指尖上的纱布,大步朝自己的房间走。 还没开门,就撞见往外走的小宛。 小宛满脸焦急:“双双姐,没事吧?陆姨娘的人方才堵在门口,不让我去通知你。” 林双双捏了把她的脸:“没事,好着呢。” 小宛仍追在后面问:“那礼物呢,元姑娘可喜欢?” 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就脑壳痛。 林双双晃了晃空食盒,耸肩道:“没送出去,全喂给鸟吃了。”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没遇上元姑娘… 小宛怔住,却不好开口发问。 林双双甩掉鞋子,往床上一趴,将脑袋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小宛,你说做人怎么这么难呢?” 陆萍萍欺负她也就算了,就连林府中的小丫鬟也对她翻白眼。 再这样下去,还没等见到女主,人就已经抑郁了。 她郁闷地直叹气,翻过身来,仰面看向房顶。 浅褐色的梁柱,就像是陆萍萍脸上的伤疤。 刺耳的尖叫声回荡在耳边,尖锐而刻薄。对方话虽不好听,可仔细想想,却并不是没有道理。 自己的吃喝费用都由林府负责,就算再怎么厌恶现在的生活,还不是得忍着受着。 更何况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是爹不疼,姨娘不爱,没得朋友,只有仇人。 靠人是靠不了,凡事都仰仗自己。 林双双睁着眼睛发呆,忽然冒出一句:“小宛,我想开铺子赚钱。” 小宛已经习惯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闻言十分淡定,就是倒水的手稍稍一抖:“那双双姐,你想开什么铺子?” 开什么铺子… 林双双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眉头拧成个川字。 首饰玩具之类的,应该挺受欢迎,就是成本太高,做起来也要花费时间。 卖得出去还好,若是卖不出去,砸在手还没地方放。 啧,不好不好… 她一边思考,一边还用眼神四处瞄,不偏不倚就望见了桌子上的食盒。 那股干涩口感,再次浮现在唇间。 京都城最好的糕点也不过如此,要不然就开一间… “糕点铺子!” 林双双眸中藏起星光:“我要开一间最好的糕点铺。” 二小姐的厨艺是出了名的差劲,能将食物烧熟就算不错,哪里还可以靠卖糕点赚钱… 小宛眉头抽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极为缓慢地扭过头问:“当真?” 林双双语气笃定,举起手发誓:“比珍珠还真!” 作者有话要说: 林双双:我想赚钱 第5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开铺子做生意,必须得攒够本金。 可要想在短时间内筹到钱又谈何容易?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如寻找一下有没有能变卖的东西。 自己给林欺霜背这么些锅,现在也需要对方来帮帮忙了。 林双双定下主意,开始翻箱倒柜地四处寻找。 打开抽屉,杂物到处都是,偏就没有看见什么值钱的。 那些发簪和耳饰,能被藏在那里? 她越想越纳闷,便弯腰朝床底瞧,闷声问:“小宛,你知不知道我的首饰放在哪里了?有没有模样不错的,还可以值个好价钱。” 小姐以前最爱惜那些金银制的玩意,平日里光摆放着看,从不舍得拿起佩戴。 现在怎么能为了银两,去打挚爱之物的主意? “都是双双姐以前放的” 小宛略显生硬地说完,又为对方感到委屈:“我不知道位置。” 本该平淡的话,却将“以前”二字咬得极重。 听这语气…是在赌气? 林双双动作顿住,不由得向上移去目光,眸子稍稍一怔。 小宛眼眶泛红,语气中稍带哽咽:“双双姐要是真的想开铺子,我明日,不,现在,我现在就去筹钱。” 借不到就打零工,实在不行就去抵押。 她抹掉眼泪,重复了句:“反正,就是不能卖掉那些首饰。” 年纪比自己还小,却尽做些叫人心疼的事。 林双双伸手探向袖中,取出丝绢递上前去:“谁给你说要把首饰卖掉?” 小宛一愣,眸间顿时显现出欢喜神色:“那是不是—” 不是。 “我想先存在当铺里,得些银两作为周转。” 林双双见她没有伸手接过,便将丝绢塞到对方怀中:“等到赚了钱,再把它赎回来。” 说到底还是要卖… 小宛揪起手绢,别开脸不肯说话。 诶,脾气还挺倔。 林双双抿嘴想了想,决定换一种说法:“小宛,你觉得我们在林府过得如何?” 吃住简陋,还常常受人欺负… 小宛摇了摇头:“不好。” “既然不好。” 她笑得温柔,抬手抚向对方发顶:“就要试着改变。” 改变… 是指开开心心的生活吗? 小宛抬眸望向对方,神情间多有动容,“你看。” 林双双冲她笑了下,接着掰起手指说:“等赚到钱,就可以赎回首饰,还能方便与元似茹交朋友。不论走到那一步,以后的日子,肯定比现在舒坦。”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到元姑娘… 小宛犹豫片刻,才试探地说:“可是双双姐…卖糕点真的能挣到钱吗?” “当然可以。” 林双双垂眸轻笑,拉起她的手来回摇:“你相信我,肯定能成。” 笃定的语气,真诚的目光,难道当真可以放手一试… 小宛思索片刻,抬手朝床指去:“被子底下,有暗阁。” 林双双转身去看,发现躺在其中的红木盒。 盒子精巧,边角还有珍珠点缀。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待看清物件时,却惊讶地什么话都说不出。 盒中里面放置的是一枚崭新的凤钗。 红宝石为眼睛,金片打造凤身,指尖触碰到羽翼时,似乎能感觉到纤细带来的颤抖。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这凤钗是为新婚之日准备的发饰… 林欺霜将对爱情的全部幻想,都融入这根金簪中。 可只是小心翼翼地收藏,从未想过佩戴。 小宛不知何时离开了房间。 屋内沉闷,只剩烛火发出的噼啪声。 林双双站立许久,才弯腰吹熄了灯。 却是彻夜难眠。 隔日,她与小宛一同去当铺。 当铺老板给出高价,她只要了一小部分,将多余的银两作为暂存费用,叮嘱对方务必要好生保管这个物件。 这簪子,算她向林欺霜借的。 既然是借的,就必须要还回去。 事情办完,天色已经大亮。 小宛万分小心地将钱袋藏在怀中,眼神四处盯着周围,生怕遭人偷窃。 林双双磨搓起下巴,脚步走得极其缓慢。 钱已经有了,为何还会觉得不踏实… 她正凝神思考,忽然听得边上一声吆喝:“卖糖糕喽,热腾腾的糖糕。” 糖糕… 对,知道差什么了! “你等一下,我过会就来。” 小宛只听到这句话,神情有些茫然:“…双双姐?” 没等多久,她又就回来了,手里还一摇一晃地拎着东西。 小宛探身看见个“糕”字,疑惑道:“买这些做什么?” 油纸包裹的,都是颇受欢迎的糕点。 自己厨艺固然不错,却不能保证符京都百姓的口味。 而研究这些受欢迎的糕点,便可以做到取长补短。 结果自然是… 她咧嘴笑笑,眸中的光彩格外夺目:“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小宛更疑惑了。 吃饱喝足,专心干活。 林双双前脚回到房间,后脚就将食物一块块地摆在桌上。 这些糕点的口味虽不特别,得亏卖相好,也能吸引不少顾客。 她拿起来看了看,脑中突然有了想法。 正好屋子中还剩些笔墨,林双双决定动手试试。 可她不会用毛笔,刚划拉了两下,纸上就晕染了一大片黑。 这样下去,实在是浪费。 她便沾了水在桌子上画草图,待确定了想法,才往绢纸上誊。 人一旦认真起来,时间就过得非常快。 暮光逐渐钻出云层,照红大半边天。 涂改这么久,坐得是腰酸背痛。 林双双揉着肩膀站起身,探头向窗外瞧。 小仆们手端餐盘四处奔走,看模样,是在准备迎接宾客的宴席。 又不是逢年过节,搞这排场做什么? 她实在好奇,便将画稿收好,抬步向外走去。 肩膀上披着的,是相同的阳光。 “王爷,这摆明是圈套。” 周武跟在那人身后,语气十分急促:“在下陪你一起去。” 林海的宴席,且不说要表现得胆怯懦弱,但绝不可露出锋芒。 宁牧解下佩剑,换了把轻便的匕首:“不必。” “可这…” 周武还没完全将话说出,却又听对方问:“那女子,可有调查清楚?” 他只得咽下劝解,回答道:“查清楚了,女子名叫陆萍萍,是林海新娶的夫人。” 宁牧轻‘嗯’一声,径直向外走去 临出小院,他又停下脚步,偏头嘱咐:“盯好暗阁,不许跟着。” “王爷…” 周武被说中心事,无从阻拦,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向未知走去。 - 宁牧背手站在林府前,冷眼瞧着小仆迎接宾客。 众人皆是热闹,却唯独冷落了自己。 习惯如此,倒也没再有什么感觉。 他收回视线,径直穿过人群。 周遭喧嚣,皆为过客。 宁牧缓步走向主厅,偶然偏头,正好看见熟悉的身影。 大摇大摆地,像只朵迎着日光的向阳花。 他着实好奇对方的举动,不觉眯起凤眸,驻足去望。 林双双一身粉嫩,正在与厨房的伙计交谈。 两人贴耳说了些什么,伙计便转身回去,她仍待在原处等。 过去片刻,对方还没有出来。 她实在等得无聊,就开始跳起方块。左脚跳完换右脚,蹦前蹦后得像是一只小兔子。 蹦跶了两三遍,伙计终于出来了,手里还端了盘切好的西瓜。 她忙笑着接过,还扬起手说谢谢。 眼前的灰暗,突然有了色彩。 像是在漆黑的渊底,仓促瞥去,就望见了烛光。 她离开有一会,宁牧才回过神来,沉思片刻,接着向前走去。 - 主厅布置好酒席,各式样的菜品摆放其中。 粗略望去似乎是场寻常家宴,偏偏这宴席的座次颇有意思。 宁牧坐在偏座,看着林海与众人举杯喝酒。 今日来的都是京都权贵,相比之下,自己这位天降不详的王爷,的确显得身份低劣了些。 酒杯轮转了几回,偏就没停在他的面前,指定就是要给他难堪。 都是些过时的伎俩,在场权贵可真是气度不凡。 宁牧冷笑一声,垂眸抿了口酒。 推杯换盏间,众人已有醉意。可他却仍是清醒,凝神等待着猎物前来。 不多会,走廊处走来一人,身材婀娜,面有疤痕。 是陆萍萍。 宁牧顿时沉下眸色,转而向席间看去。 林海正侧目与身边人交谈,似乎并未注意到这里。 正巧有侍女前来布菜,他借机起身,离开酒席。 “哒”的声,是瓷盘落上圆桌。 林双双揉了揉肚子,瞥眸瞧向桌子上的饭菜。 成色黯淡,一看就是糊弄做得玩意。 这年头,连厨子都晓得区别对待。 她在开宴前去过伙房,想询问能否借用厨具去制作糕点。 许是与原身之前的打扮相差太大,掌厨竟然没认出来,一个劲儿地问她是哪一房的丫鬟。 自然回答是陆姨娘房中的。 对方听罢,不仅欣然同意请求,还切了西瓜叫她带回去。 幸好有盘西瓜,不然晚上可要饿得啃指甲。 林双双歪头打了个哈欠,又开始犯困了。 原身的体质实在太差,走一些路就气喘吁吁,这样下去还怎么艰苦奋斗? 出去锻炼一会罢,全当散心了。 她拍拍大腿站起身,走之前还不忘拿片西瓜。 会客之处不方便锻炼,一路避开人群,不知怎么就绕到了后花园。 晚风吹在身上格外的凉,此处光线暗淡,莫名有些阴森。 “救—!” 她转了一圈准备离开,突然听见有人呼救。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啼鸣的鸟儿被掐住咽喉。 这动静…是从假山后传出来的? 她缓步靠近假山,探头去看,脚步却再也无法挪动半分。 月光清冷,宁牧的眼神中充斥着杀意,像是尝到血气的狼。 小小一处角落,竟容得下两个人。 陆萍萍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身体,双眼瞪大,红唇张开,表情凝固成最狰狞的模样。 滴答,滴答… 匕首处滴落的红色,是血。 林双双手一抖,西瓜掉到了地上。 第6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相比前院的热闹,假山处极为安静。 晚风阵阵,周遭只剩虫鸣。 陆萍萍手摇盘扇,挑眉用眼神勾他,笑容很是谄媚:“王爷真有情趣,竟会邀我来此处。” 宁牧皱起眉头,难掩眼中嫌弃,径直反问:“那日的事,你听见多少?” 听见多少? 密谋,窃取,每个字句都与漠北战事有关。 朝堂锻炼新军,除了抵御强敌,也有借机除掉燕王的想法。 而宁牧暗中商讨的,不仅有击败敌寇,还要绝处逢生。 陆萍萍虽是寻常百姓,却也能明白其中利害。 筹备求生之计如同是在钢丝上行走,但凡有半分偏移,燕王将再无翻身的余地。 林欺霜不肯说是想保护心上人,自己可没这个心思。 既然握住把柄,必须得好好利用。 “全听见了。” 她笑得自在,半边身子快贴到对方身上:“若王爷肯许我百两黄金,我便当什么也不知道。” “否则,保不准这消息,会传进谁的耳朵。” 女子媚眼如丝,语气却是威胁。 宁牧将身体掩入黑暗,声音听不出悲喜:“筹备银钱,还需要些时日。” 听这口风倒像是答应了。 陆萍萍抚向男子肩膀,眸中含情,正欲再说些温柔的话,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腹部便传来剧痛。 她低头看去,瞳孔剧震,嘴唇在轻颤间张开,惊声道:“救—!” 只喊得出一个字,匕首再次捅进伤口。 宁牧手握刀柄,声音似是毒蛇吐信:“不如杀了你,少费周折。” 陆萍萍没有力气挣扎,眸光变得黯淡,最终归于死寂。 “啪”的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宁牧蓦地转过视线,眸中盛满杀意。 月光清冷,他凝神看清来者,不禁微微蹙眉,心道了句:“真傻。” 林双双非常震惊。 她右手还保持着拿西瓜的姿势,嘴唇张开,呆呆看向面前情况,姿态活像只企鹅。 我去,这也太倒霉了,出来遛个弯还能撞见男主杀人? 死者还偏偏是与自己作对的陆萍萍。 她纠起五官,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少了一位仇人,本来应该开心,偏偏又惹到了宁牧。 啊,头疼。早知道刚刚就装作没听见了… 正当此时,远处传来寻找的声音:“陆姨娘,陆姨娘!” 好家伙,这不是小君的声音吗?陆萍萍的侍女这么快就寻来了? 前有虎,后是狼,林双双抬眸望向宁牧,心中很是崩溃。 在人过来之前,自己不会就被给灭口了吧? 看对方阴森的目光,倒还真有这个可能。 怎么办,怎么办! 她拧紧眉头开始头脑风暴。 自己与陆萍萍的关系向来不和,现在人死了,自己又在场,府中那些个碎嘴指不定会编什么瞎话。 此时开溜,不仅难逃林海的责怪,还多了被宁牧灭口的风险。 既然已成死局,只能赌一把了… 林双双定下主意,抬步飞奔到宁牧身侧,沾了些血就往脸上抹:“趁他们还没过来,你赶紧跑吧。你身份重要,决不能被发现。” 宁牧侧目看她动作,并未有任何行动。 她急得冒火,竟敢伸手将那人朝身后推:“快走呀。就当人是我杀的,与你没有半分关系。” 宁牧觉得自己听错了:“你…放我走?” 这么好的机会,不抓我去见林海吗? 都说了这么多遍,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林双双深感无语,索性抱起手,慢悠悠地回答:“是的。” 不仅放你走,还帮你背锅。 只求你高抬贵手,届时放我一命。 呼声变得愈来愈近,似有脚步朝此处而来。 月光下,姑娘的侧颜格外温柔。 宁牧眸色晦暗,沉默片刻,方道了句:“多谢。” 他说完,侧身离开。 前方传来了惊呼声,应是有人发现了不对。 林双双抬手抽出头上的发簪,将其浸在血中,学着宁牧方才的眼神,在心里默数。 一秒,两秒,三… “啊——!” 终于等来一声惊叫,她抬起眼睛,见小君满脸惊吓地坐在地上,颤抖地手指向前指去:“陆…陆姨娘!” 便是丢掉簪子,扬脸露出血痕,声音喑哑道:“别喊,人已经死了。” 小君跌跌撞撞地爬起来,高声喊着护卫。 宁静被打破,家仆从各处赶来,像对待货物一般,将她押往柴房。 ‘咔哒’一声,落了锁。 宴席已散,林海正在与宾客交谈,尚未知晓后院的情况。 家仆左右守在门前,等待老爷发落。 柴房阴暗杂乱,屋中都是飞虫。 林双双合掌拍死只蚊子,耳边仍是‘嗡嗡’的响。 她索性不再去管,手捂肚子,抱膝坐在角落里。 酱香排骨,酸菜鱼,再来一只烤猪蹄… 好怀念以前坐在宿舍里,刷剧吃外卖的日子。 她冻得打了个喷嚏,默默缩成团,心里仍在担心是否会弄坏丝裙。 又冷又饿,身上还有一股血腥味。 真难闻… 浑浑噩噩地不知过去多久,门重新打开。 林双双被推搡着出来,她不知道去哪里,只能盲目地跟在对方身后。 再抬头的时候,屋内大亮,林海在前方背手而立。 他面色严肃,像是位定夺生死的判官。 小君跪倒在地,哭得喘不上气来:“陆姨娘死得惨,老爷千万要替她做主!” 丫鬟一声高过一声,那叫个撕心裂肺。 好吵。 林双双觉得头昏脑涨,小腿肚直往下坠,站都站不住。 “为什么杀她?” 哭嚎半晌,林海才问。 林傲雪站立在旁,闻言随之转头看去,却见妹妹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眼中顿现担忧之色。 “这是意外,我没想害她。” 林双双用指甲掐向掌心,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说着:“争吵时,是她自己撞到了我的发簪。” “你胡说!” 小君怒极,大声反驳:“分明是你嫉妒我家主子,划伤她的脸还不够,非得取她性命才甘心!” 我嫉妒她?可真是天大的趣事。 林双双笑出声,攒够力气,开口讽刺:“就她,陆萍萍?” “你—!” “够了!” 一声怒喝。 小君顿时收住话,仍在小声哽咽。 在场的人也不敢再交头接耳,静静等着老爷发言。 林海怒呵完,复转眸看向林双双:“杀人偿命,本是天经地义。可我念及父女之情,不会将你送去官府。” 至此,倒真像是位温柔的慈父,偏偏后面又跟一句:“但林家不可丢了家法。” “欺霜啊,你莫怪为父狠心。” 她闻言,微微蹙眉,果真听见对方接着说:“来人,将她拖出去。剥去外衣,罚与牛马共处一室。” 原本平淡的语气,暗藏嘲讽。 挨打的狗才会听话,早应该教训一下这位“女儿”。 就连片刻的容忍体贴,都是虚假。 林双双浑身僵住,耳畔传来讥笑声。 未等家仆上前,她已是缓缓抬头,说话时极为冷静:“狠心?你向来狠心。” 此话出口,在场众人一惊。 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如此忤逆老爷。 林傲雪暗叫不好,急切出声制止:“欺霜!” 她却低头轻笑,垂眸呢喃:“利用,欺骗,从未有半分真心相待。你现在却说念及父女之情?” 不将林欺霜送去官府,只是怕她把你阴奉阳违做的那些事,全部告知上去而已。 又何必将话说得那么好听? 林海眯起眼,眼中暗藏怒意。 看样子,老爷是真动了怒。 侍女们纷纷避开,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林傲雪箭步冲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道:“父亲息怒,妹妹只是受到惊吓,才会说此等荒唐言语,并未有得罪父亲的意思。” 说完又朝身后低呵一句:“林欺霜,还不跪下!” 声音紧张,语气中满是关心。 主厅内安静至极,似是酝酿着风雨。 林双双知道姐姐的意思,若是能求饶得个好,再受些惩罚,说不准就能平息对方的怒火。 可是凭什么? 她不愿意再受任何的委屈。 便是挺直脊背,看向林海的眼睛,毫无畏惧:“父亲不如将我送官。” “父亲”两字讽刺至极。 林海冷哼一声,瞥眸向身侧示意。 侍从领命,手握剑柄,正欲拔出剑来。 “父亲!” 林傲雪额角被汗水浸湿,重重低下头,仍在坚持着恳请:“欺霜年幼不懂事,说错了话。” “女儿,恳请父亲饶她一命!” 侍从闻言面面相觑,手中握着长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说…” 林海侧目看向女儿,冷言道:“杀。” 一个字,便定下宿命。 侍从提剑而来,剑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小宛被拦在外面,哭喊着要进来:“小姐,小姐!” 气氛无比紧张。 林双双紧盯着前方动静,脚步不断向后挪动。 长剑逼近,她偷瞄向周围,凝神等待着最佳的逃跑时机。 近了,再近一些,就是此刻! “夜深风凉,本王来向林阁主讨口酒喝。” 眸子一怔,动作蓦然停住。 周围人转头去看,纷纷侧身避让,眼神难掩嫌弃,不愿靠近他分毫。 这个时候,燕王怎么来了? 第7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宁牧毫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径直抬步跨入主厅。 毕竟身份悬殊,侍从不敢阻拦,只能看着对方走上前来。 他环顾四周,眉梢微微扬起,面露惊讶,摊手补充道:“看来是我来得不巧,打扰阁主处理家事。” 轻飘飘地一句来得不巧,像是无意撞见此等场面。 林海难掩怒意,却只能耐下性子,咬牙反问:“宴会已散,王爷回来做什么?” 宁牧从身后拿出礼盒,回答得甚是自然:“我方才想起礼物没有送,便特地返回,想亲自交给阁主,顺便再讨口酒喝。” 他依旧穿着赴宴时的衣服,神色柔和,单手背在身后,全然没有之前在假山处的狠戾。 乖巧地,像是变了一个人。 礼物这种事本就无关轻重,凭对方的性格根本不会挂在心上。 他不会平白而来,究竟听见了什么风声? 不管如何,必须将想办法将他赶走。 “是林某招待不周。” 林海眸色晦暗,示意侍从收起长剑。 他先是俯身行礼,复偏头向身后呵斥:“都傻了?还不给王爷送酒!” 话必,全场静默。 观星楼有言,燕王定会祸国乱世。克死生母,引来西北灾荒,如此不幸运之人,谁敢与他沾上关系? 侍女们皆面面相觑,没有一人走上前来。 宁牧背在身后的手悄然攥紧,眸色愈沉,硬生生地压住情绪,并未表现出半分怒意。 自找难堪。 林海冷哼一声,抬手示意:“看来今日,王爷只能向别处寻酒了。” 远处看客总算有了动静,挪动脚步,让开路来。 脚步声如同芒刺,狠狠扎向心间。 林双双侧眸看向宁牧,难过得喘不上气来。 这场赌局,自己分明是赢了,宁牧也在料想中来此相救。 可为何还会这样心痛?· 也许是切身体会过众人背弃的感觉,才会产生如此的共鸣。 她怔怔地望着他,仿佛与周遭的一切隔绝。 宁牧挺直脊背,独自面对所有忌惮,脚步未挪动分毫。 偏偏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离开。 落雪浮沉,一身孤寂。 林双双不忍再看,拖着步子走向桌边,抬手倒了杯酒。 “啪”,瓷壶落在桌上。 她缓缓转过身,举起酒杯:“王爷,请用酒。” 惊呼声四起,林海皱起眉头。 就连林傲雪也震惊地瞪大双眼。 宁牧眸子轻怔,望向眼前的姑娘,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脸色极其苍白,握住酒杯的手微微发抖,却仍是轻声笑道:“你要是再不接,我可真撑不住了。” 身子虚晃,不像是在说谎话。 这么多人中,只有她笑着看向自己。 偏偏眸间神色璀璨如朝阳,竟是从未体会过温暖。 宁牧愣了片刻,忙接过瓷杯仰头饮尽,待尽力平复了心中触动,才抬眼看向林海。 他眸色极冷,开口时却是恭维语气:“这林府的酒,当真比别处香甜。” 说罢,又转了口风,“不知林阁主,可否看在本王的面子上,绕过这献酒之人。 他自称“本王”是在提醒对方,自己仍是这大瑞的王爷。 身份自有高低,你想改也改不得。 林海垂在身侧的手攥起又松开,沉默片刻,终是摆起笑脸。 他一改方才戏谑,说起最擅长的场面话:“王爷的请求,我自然得答应。这酒王爷若喜欢,尽管多带些回去。” 话中盛满笑意,却异常虚伪,林双双听得直想吐。 她头昏眼花,实在没有力气站立,身体左右歪斜,无法稳住脚步。 宁牧察觉到她有所不适,上前半步,用肩膀撑住对方:“如此便好,还望阁主莫要食言。” 林海:“那是自然。” 事已至此,侍从领命退去。 小宛连忙奔到林双双身边,开口带着哭腔:“小姐…小姐…” 宁牧想转身离开,衣袖却被人拽住。 他回过头去看,却听见她说:“谢谢你…” 垂在身侧的指尖轻颤,便是垂眸掩住神色:“不必。” - 热闹消散,围观的人随之离去。 主厅空荡荡地,格外安静。 小君哭喊着拽向林海的衣角:“老爷,那陆姨娘呢?” 真是什么东西都敢在我面前造次! 林海用力扯开牵制,睨向趴在地上的人,冷声道:“将她拖出去,处理干净。” 小君泪水悬在眼眶,呆呆看着侍从朝自己而来。 她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拖拽着离开,只能扯开嗓子大喊:“老爷,老爷—!” 嘶喊划破高空,惊动了月光。 周武的手搭在剑柄上,在门口来回徘徊。 远处传来脚步声,他抬头看去,忙快步上前迎接:“王爷,怎么样?” 宁牧走进房间坐下,声音略显疲惫:“陆萍萍已死,暂时不必忧心。” 光听语气,就知道席间定然除了风波。 “都怪我…” 周武皱眉,自责道:“要不是我没留神,也不会叫旁人听见。” 他说完,匆匆询问一句,“林欺霜呢,可有再来叨扰?” 宁牧回忆起姑娘敬酒时的模样,揉捏眉心的手顿住,缓缓摇了摇头。 非但没有,还多次出手帮忙。 他已是完全猜不透林欺霜的想法,凭感觉看,只觉得对方像换了一人。 大胆,阳光,有魄力。 与过去全然不同。 可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稀奇的事? 愈想愈费解,不觉蹙起眉头。 周武见他愁眉未展,便出声关切:“王爷又头疼了?我这就去叫元姑娘抚琴。” “不必。” 宁牧抬手制止:“天色已晚,别打扰她休息。” 周武刚想点头答应,又听他道:“我还有事情要做,你且出去罢。” 便抱拳做礼:“是。” 烛灯整夜亮起,待到日出才被熄灭。 林双双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喊:“小宛,几点了?” 等待许久,仍是没人回答。 她揉着脑袋坐起身,迷迷糊糊地去嚷嚷:“小—” 话没说完,扭头看见林傲雪坐在床边,嘴唇下撇,脸色极为不好。 想也不用想,一定是因为昨天的事。 她默默向后缩了缩身体,心虚地说:“姐姐…” “你还知道叫我姐姐?” 林傲雪像是吃了炮火,说话一句比一句冲:“我叫你道歉,你为什么不听?” 又不是我的错干嘛道歉… 她噘起嘴没回答,默默别开脸去,心里很是委屈。 刚睁眼就挨批,这待遇可真好。 林傲雪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眉头蹙起又松开,沉默片刻,变扭地开口问:“饿不饿?”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吃了几片西瓜。 林双双丧着个脸,点头如捣蒜:“饿。” 林傲雪闻言什么话也没说,站起身就要离开。 别啊,怎么光问一句就走了? 她在心里小声嘀咕,又不好意思张口去问,只得掀起眼皮悄摸着去看。 好像不是要走,只是去拿吃的,怪不得这么香。 闻着味道,应该不是残羹剩饭。 还没看出名堂,人要回来了。 她赶忙挪开视线,抱膝坐地十分端正。 “趁热吃吧,都是你儿时喜欢的。” 林傲雪将饭菜端上桌,嘴唇轻抿,小声补充了句:“也不知你现在的口味,倘若吃不惯,我再去叫人做。” “儿时”这两个字说得极为怀念。 姐妹两的关系还没有破裂,同桌吃饭,都是常有的事。 其实这位姐姐,对林欺霜真是不错。又是送药,又是帮忙讲话,甚至还能记得她小时候喜欢吃的菜。 只可惜原身性格要强,再加上常年受到不公平待遇,肯定不愿伸手去接对方的“施舍”… 一个嘴毒心善,一个死要面子。 谁能讨着好? 林双双可没那么要面子,挪挪屁股坐近了些,垂眸看菜。 桂花酿山药,豆干炒芦蒿,唯一的荤菜是清蒸鲈鱼。 干干净净,没看见一点辛辣,实在是太清淡了。 可这好歹也是姐姐的心意,不能辜负了去。 她犹豫片刻,接过筷子品尝一口。 山药带着丝丝的甜,十分爽脆。 便竖起大拇指,由衷地称赞:“嗯,好吃,谢谢姐姐。” 林傲雪吸了吸鼻子,抬手为她夹菜:“好吃就多吃些,你再尝尝这个。” 没过多久,面前的碗堆成了小山。 林双双埋头吃饭,忽地想到什么,忙抬头去问:“姐姐昨天替我求情,可有被林海为难?” 话音刚落地,肩膀就被人轻拍了下。 她自知喊错了称呼,却也不肯改口,只顾咧嘴着傻笑。 卖得一手好萌。 林傲雪拿她没有办法,摇头道:“父亲的脾气向来如此,你下次莫要再惹他生气。” “陆萍萍的事…” 话说到此处顿住,片刻,才接着说:“我相信不为你所做。” “嗯。” 林双双用筷子拨碗里的菜,突然就有些想哭。 她忍下眼底酸涩,还不忘将故事编全:“本来就是陆萍萍撞到我的发簪。” “我知晓。” 林傲雪抚向妹妹的发顶:“但府中人说话不会好听,你莫要放在心上。” 侍从向来都是挖苦讽刺之言,久而久之也听得习惯。 随别人去说,没什么好在意的。 她刚想答‘好’,又听见对方细声叮嘱:“我明白你对燕王的心思,可还想多嘴一句。此人做事阴狠,并不如你我看见那般单纯,尽量少接触为好。” 话说得委婉,每一字句都是真心劝解。 林双双见识过宁牧杀人时的利落,便是摇了摇头:“这几日我想开了些,感情之事不能强求。别人既没心思,我也不想再做牵连。” 最好是两不相见,这样才能更放心地活着。 她说完,无意看向瓷碟中的桂花,忽而又道:“我有件事需要姐姐帮忙。” 林傲雪点点头,眸中神色关切:“你说。” 第8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我想开始做糕点。” 林双双说得很认真:“模具物料都准备好了,只是…” 她用拇指磨搓起手里的竹筷,表情纠结:“我本来已经和掌厨商量好,可以借用地方烹饪。但出了这档子事,他应该不会再将厨房借给我了。” 如果没有地方练习,又怎么会做出好的作品? 不管情况再怎么糟糕,她都不愿让自己的规划被扼杀。 眼前的姑娘突然变得十分陌生。 杏眸中噙着认真,像是打定主意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林傲雪起手盛了汤,递上前去:“先吃饭,我过会就去向郝叔说。” 郝叔是林府掌厨,生得肩宽体胖,心眼倒是不少。 昨日只听见陆姨娘的名字,便西瓜水果的好生奉上。 结果送到林欺霜房间里的菜品,全是不能入口的恶心玩意。 林双双回忆起来就觉得反胃,赶忙收回思绪,埋头扒饭。 凡事不要多想,先填饱肚子再说。老祖宗讲过,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身体作对。 她喝完汤,一抹嘴就翻身下床,伸手向桌上的碗筷:“这些我来收拾,姐姐去忙别的。” 林傲雪拦了几次也没有拦住,干站着又觉得尴尬,便挠挠后颈往门口走:“我现在就去借厨房,过会儿给你答复。” 说完,又急吼吼地离开了。 这背影看着,竟有种仓皇而逃的错觉。 不得不说,还挺可爱的。 林双双抿唇笑了笑,快速把屋子收拾干净,又将窗户打开,任由阳光照进来。 温暖如斯,彻底驱散了昨夜的寒霜。 过去的都让他过去,之后就不必再与宁牧来往。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许是因为陆萍萍的死,侍女们虽面露不喜,却没有人再敢上前来找麻烦。 这害命的罪名还成了保护符,免得再受那些个脏言脏语的祸害。 林双双逛完一圈,也没有看见小宛的踪影,不知道那丫头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她找不到人,便进屋去接着修改图纸。 总觉得初版还缺些味道,今天再花时间改改,说不准就能定下模具的样式。 晚些时候,林傲雪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小宛。 小姑娘瘪起嘴,委委屈屈地什么话也不说。 “你这丫头还真有些脾气。” 林傲雪顾自倒了杯水,边喝边道:“我过去的时候,她正忙着和别人吵架呢。那模样架势,可叫一个凶。” 小宛红着脸争辩一句:“谁让他们说双双姐的坏话,活该。” “年纪不大,还挺护主。” 林傲雪扶额一笑,将钥匙放在桌上,侧目叮嘱了句:“这是厨房的钥匙,你收好,晚上去用就行。” “知道啦。” 林双双揉捏起肩膀站起身:“姐姐你过看,这模具的稿子怎么样?” 纸上画了朵五瓣小花,临边还有绿叶相依,看上去十分精巧可爱。 林傲雪忍不住夸赞一句:“好看,我这就喊木工去打样。” 找人制作? 现在还没有银两进账,可不能这样铺张浪费。 她赶忙摇手制止:“不用,这种小模具很容易做,我明日琢磨一下就好。” 急得都蹙起眉头,像是害怕别人干预。 林傲雪轻刮下她的鼻尖,宠溺道:“行,都依你。过几天我要与父亲去趟江南,你得好生照顾自己。” 这是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倒霉这么些天,林海可算走了。 她难掩语气中的兴奋,眸色灿烂如星辰:“一定一定,你尽管放心。” 小宛见状,侧过脸捂嘴偷笑。 隔日,林双双买了些便宜的木料,还低价收购了套闲置刻刀。 她搬个凳子坐在小院中,一点一点地雕木头。 自己以前就喜欢捣鼓这些个小玩意,手不生,也算有些基础。 几番尝试,积攒的木屑将要堆成小丘。制作的模具谈不上完美,但已经有了些形状。 小宛过来送水,小声地劝:“双双姐,要不然先歇会罢。” 她双眼黏在木头上,摇了摇头:“没事,快弄好了。” 虽然嘴上说着快,可又耗费两三天。 她白天在摆弄模具,晚上就钻到厨房里研究配料。 糖放太少,水加多了,烹饪时间没把好。 糕点做好两三批,吃都吃腻了,也没能做达到预期的成果。 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没日没夜的修改配方,好不容易才做出了满意的版本。 自己高兴完,又跑着找人分享。 “小宛!快过来。” 林双双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你尝尝这个。” 花糕散发着热气,小小一朵,模样十分可爱。 小宛连吃了几日的糕点,现在听到“尝尝”就想跑,忙摇头摆手地一个劲儿拒绝:“双双姐,我真不想吃了。” 林双双拿出哄小孩的语气:“来嘛,这次肯定好吃。” 见她仍是要躲,又放软了声调:“一小口也行,主要是品个味道。” 这撒娇撒的,着实吓人。 小宛被磨得没脾气,只能凑上前来双眼紧闭,朱唇微张。 粉红的花瓣放入贝齿之间,轻咬下去,是满口的豆沙香。 表皮又软又糯,这种口感像是云朵里含了蜜糖。 她不由得睁大双眼,眸中尽是惊喜:“哇!这也神奇了!” 看吧,我就说一定能行。 林双双看向躺在蒸锅中的花糕,开口藏起些小嘚瑟:“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她边说边夹起糕点放入食盒:“这个,你过会拿去送给姐姐。” 小宛点头答应,又问:“那剩下的呢?” “我去送给元姑娘。” 她将花糕整齐地摆好,嘴里还在嘟囔:“明天见面一定要好好道歉。” 小宛很是无奈:又来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林双双就起床洗漱。 她吸取上次的教训,特地打听了宁牧的行程,得知对方有早起练武的习惯,才赶集似得抢着出门。 这次非的顺利,谁也没遇见。 她抬手敲了敲门,轻声问:“元姑娘,你在吗?” 无人应答,她又说:“我自己做了些花糕,特地来带给你。” 片刻,终于等到回应:“进来吧。” 声音温柔如水,十分动听。 就等你这句话。 林双双放轻脚步进入门内,探头观察起周围情况。 房间内点着沉香,女子正坐在桌边伏案读书,闻声抬起头。 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气质恬淡似雏菊:“林小姐,好久不见。” 语气平静,听起来竟像是老友重逢。 林双双松了口气。 看样子,现在元似茹与原身的关系还算和谐。 不过人际交往向来难说,还是询问当事人比较靠谱。 便将食盒摆在桌上,试探地问:“我之前没有做过很过分的事情吧?” 她特地强调了“很”字,多少带些侥幸心理,睁大眼睛期待对方的回答。 元似茹摇摇头,说得很温柔:“林小姐只是砸坏琴,毁去乐谱,又连日上门怒骂而已。” “都是小事,我不介意的。” 做得这么过分还叫小事? 林双双惊呆了,不由得提高音量:“毁掉你珍爱的东西,不会生气吗?” 不应该狠狠回骂她,将她赶出屋子,再也不许她进来吗? 怎么会只有一句简简单单的“我不介意”? “器物而已。” 元似茹面露不解,迟疑地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女主不愧是女主。 这胸襟气度,简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没事。” 林双双取出块花糕,向前方递去:“既然你不追究,那咱们从现在开始就友好相处。” 元似茹眸子轻怔,喃喃重复了句:“友好…相处?” “对啊。” 她将糕点塞到对方手中,语气十分真诚:“来,尝尝喜不喜欢?” 粉嫩的花瓣搭配翠绿色小叶,模样十分讨喜。 元似茹低下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花糕。 是该接受,还是微笑着拒绝? 她从未处理过这种情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怎么拿着不吃呀,不会是吓到她了吧? 林双双赶忙张口补救:“你现在不想吃也没关系,反正这盒都给你。” 说着,将糕点推到对方面前:“你要是喜欢就告诉我一声,我常来给你送。” 元似茹总算松了口气,急促地点头回答:“多谢林小姐。” 这小姐小姐的,听起来实在太奇怪了。 她听得难受,启唇纠正道:“不用这么客气,你叫我双双就行。” 元似茹看向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确认:“双,双?” “对,以后都这么叫。” 林双双连声答应,无意向窗外看去。鸟啼声欢悦,阳光已是钻出云层。 算着时辰,宁牧也该回来了。 她匆忙站起身,边说边向外走:“时候不早,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又补充一句:“有什么需要帮个忙的,尽管找我。” 元似茹柔声答应,准备起身相送。 她当然不同意,只顾着转过头拒绝。 偏偏门一开,就撞到某人的胸脯。 嘿,哪个人挡着路? 林双双抬起头,正好对上睥睨的目光。 哦,原来是宁牧,那没关系了。 可为什么会有种撬人墙角的感觉? 错觉,一定是错觉… 她眯起眼,扯出个笑容:“燕王,好巧啊。” 却听见对方开口,语调上扬,像是在琢磨每一个字:“林…双双?” 第9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宁牧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 这好好一个王爷,怎么还有听墙角的习惯… 林双双笑得唇角都僵了,开始装傻充楞:“王爷说什么呢?我从未没听过这个名字。” 她说完,眉毛上扬,嘴唇张开,又装出副惊慌的模样:“诶呀,差点忘了,我还有事要做,必须得走了。” “王爷,咱们改日再聊啊。” 演得还挺像回事。 刚才聊天的时候不是挺开心,怎么碰着他就是副看见鬼的模样? 宁牧凤眸眯起,难得起了捉弄心思,侧过身去,往边上跨出脚步。 林双双往哪里走,他就堵哪里。 两人在门前同左同右地晃悠,谁也不让谁。 时间推移,阳光已有些刺眼。 元似茹站在后面看了会,手指松开又蜷起,还是出声劝道:“王爷,天气热,进屋喝些茶吧。” 语气温柔,态度完美,实打实得贤惠,满分! 林双双在心里鼓掌叫好,抬头冲宁牧努了努嘴,眼神似是在说:这回拦不住了吧,还不快进去喝茶? 对方瞥去一眼,果真收回脚步。 仿佛是乌云散去,眼前变得无比明亮。 笔直的小径,是走向自由的道路。 她清清嗓,准备说句漂亮话,就拔腿开溜。 却又听对方道:“既然如此,林小姐也来一同饮茶吧。” 林双双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去看,却见宁牧满脸认真。 大概是因为前两次替他解了围,这人非但不赶自己离开,竟然还主动邀请。 真是稀奇。 可为何会这么叫人心慌呢? 不好,不要,放我走。 林双双默默向后移着脚步,尽力将话说得委婉些:“我当真有事,下次一定前来品茶。” 这副躲闪的姿态,与林府那些人并无两样。 难道昨日在林海面前的举杯敬酒,都是演出来的戏码? 宁牧如此想,眸色重归阴郁。 两人站得很近,林双双能清楚感受到对方情绪的变化。 这人的脾气真是难搞,摸不准原因就开始变脸。 反正不管怎么样,微笑准没错。 她撇撇嘴,一边上扬唇角,一边琢磨用什么理由扯开话题。 元似茹看出不对,忙出言解围:“我备得茶多,你也过来一起吧。” 简单的两句话,便给出了台阶。 “好嘞。” 她答应得那叫个爽快,看都没看宁牧一眼,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小小一张圆桌,被明显划分成两块区域。 林双双紧挨着元似茹,态度非常热情:“茶快没了吧,我来给你加。” 还没等对方回答,她又去拿花糕:“光喝水不管饱,再吃些糕点。” 元似茹不好意思拒绝,一个劲儿地小声说谢谢。 她扬唇说没事,笑容比蜜还甜。 三个人的茶局,一个人的寂寞。 宁牧独自坐在旁边,手里的茶都快结成冰。 他把玩着瓷杯不说话,饶有兴致地侧目看向林双双,对方大概用不惯短嘴壶,摇摇晃晃地,水都撒出来好些。 笨手笨脚的样子,还有几分可爱。 他便将瓷具往桌上一放,声音有些不自然:“茶,没了。” 话音落地,谈笑声顿时止住。 林双双僵着身子,决定扮起鸵鸟,将脑袋埋在“沙土”里,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元似茹瞬间带入角色,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糕点,就要站起身来:“王爷,我来—” 话说了一半,被对方抬手止住。 宁牧凝眸看向粉衣背影,启唇补充了句:“林小姐,添些茶水。” 被点了名,想逃也不能。 可这吩咐得未免也太自然了吧? 我又不是王府的丫鬟… 林双双握着茶壶的手抖了抖,深吸一口气开始暗自念经。 不就倒个水嘛,多大点事。 她忍耐片刻才眯起眼,挤出一个不大好看的笑容:“王爷,您请。” 倒完水,又说了句客套话:“请问王爷,没有别的要求了吧?” 眼神似要冒起火花,嘴上却仍在笑。 一副压住脾气的模样,看着还挺好玩。 宁牧用指尖轻敲在桌面,从善如流地指挥道:“光喝茶不够,再来些花糕吧。” 说完,又看着她补充一句:“劳烦林小姐。” 摆明要得寸进尺。 行,我再忍。 但毕竟是送出去的礼物,肯定不能说给就给。 林双双心生计策,便转头去说了句:“元姑娘,可否愿意分出糕点?” 元似茹答得非常爽快,没有半分迟疑:“都可以的,我没关系。” 她这才将食盒向前推去。 这一问一答,不仅可以和女主拉近关系,还能向宁牧传递出消息。 自己今天不是为他而来,也确实没有欺负旁人的想法。 顺便还能小小地膈应一下对方。 宁牧抬眸看她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接过花糕,低头轻咬了口。 表皮十分软糯,内馅更是甜而不腻,与寻常糕点大不相同。 原本想好的打趣话说不出口。他眸子怔住,不由得扬眉问:“林小姐何时有这么好的厨艺?” 嘿,还瞧不起人呢。 林双双瞥了他一眼,故作毫不在乎的模样,微微仰头,道:“王爷只是不知道,小某向来擅长烹饪之术。” 伶牙俐齿,真是吃不得半点亏。 这副谁也不怕的模样,才敢在众人面前维护自己罢。 宁牧垂眸看向粉色花糕,指尖用力,吐出两字:“挺好。” 他很不习惯讲些赞美的话,语气十分紧张。 幸好对方没注意到他的失态,只是大方地回应一句:“多谢王爷夸赞。” 探向糕点的手顿住,宁牧眸色微怔,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待喝完茶吃完糕点,元似茹准备拂袖弹琴。 宁牧本身就是来听曲的,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林双双自然不想做电灯泡,告别一句,便转身离开。 阳光明媚,象征着好心情。 林双双哼着不成调地小曲,走得书副本自在。 糕点如愿送出,心安了一半。 在书中世界太过寂寞,能多交几个朋友自然是好的。 只是… 她听见身后传来的琴声,不由得停下脚步。 不知为何,总觉得元似茹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是太过大度,还是只会顺从? 竟像是没有自我的思考… 林双双越想越觉得不对,摇摇头,加快脚步离开。 算了,还是不要干涉为好。 回到林府,小宛正在偏门等候,偶然抬头,正好看见迎面走来的林双双。 她眸色一亮,垫起脚笑着招手道:“双双姐,你看。推车,告示牌,都准备好啦。” 木板上大字极为醒目,推车擦拭得干干净净,糕点盒下还垫红布。 林双双探头去看,忍不住连声称赞:“就凭这个装饰,我们今天一定能将花糕卖完!” 豪言壮语说得十分痛快,小摊前的光景却不大好。 就不谈购买的了,就连询问的人都没有。 小宛觉着无聊,便扭头去看。 旁边包子铺的生意很是火爆,老板忙不过来,铺前都排起了长队。 相比之下,她们真是惨淡得可怜。 “双双姐…” 小宛看向满当当的推车,说得很没底气:“天快黑了。” 一盒还没卖出去呢。 林双双想了想,忽地拆了盒花糕,递给小宛:“把糕点切成四份,拿去分给路人。” 这没人买去也不能白送啊… 小宛为难道:“要不咱们再等会,说不准就有人来了。这么好的东西,送出去多可惜。” “谁说要送了?” 林双双见她不肯接,便拿过小刀自己动手,边切还边偏头解释:“这叫试吃,得先让别人知道花糕的口味才行。” 模样好看价格合算,不应该没有生意。 林双双思来想去了好久,终于琢磨出原因。 这花糕尝过的人太少,而时逢战乱,客人肯定不会愿意花银两去做尝试。 要想卖出去,首先就得让别人知道味道才行。 林双双将切好的糕点递给小宛:“这几盒拿好,挨家挨户地送。别忘了告诉他们地址啊,还有现在搞促销,买一盒送一盒,活动持续三天。” 小宛听得直愣愣的:“促销…?” “你不懂没关系。” 林双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抬手划出个范围:“就从咱们这条街开始,奋斗去吧。” 她吩咐完,就站在推车前吆喝:“新出炉的花糕,买一盒送一盒。喜欢的可以免费品尝!” 没人理会也不尴尬,一声喊得比一声高。 小宛端起盒子,学着她的模样,大胆去说:“阿婆,来尝一块花糕,不要钱的…” 渐渐地吸引了些客人,可品尝的多,真正购买的少。 整日下来,糕点基本都是送得,但好歹打出些知名度,也不算白忙活。 林双双收好推车,掂了掂手中的铜板,扬唇笑:“辛苦了一天,我请你吃饭。” 小宛直摆手:“不用,我们还是节约些吧。” 林双双笑得爽朗,抬手揽过对方肩膀:“说得对,就听咱们小宛的。” 两人推搡着朝前走,气氛好不热闹。 相比较之下,王府更为安静。 烛火摇曳,周武拎着食盒推开门,献宝道:“王爷饿不饿?要不要吃些糕点?” 他边说边打开盖子,拿出块向前递去:“我尝过了,非常好吃。” 宁牧抬眸去看,不觉皱起眉头。 夹在指尖的小花,正是上午见到的那朵。 难不成…是她送来的? 宁牧撇开眼,故作毫不在乎地模样:“这糕点哪里来得?” “街上买的。” 周武眨了眨眼,听语气像是捡了个大便宜:“还买一送一呢,划算得很。” 宁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在日六!虽然很辛苦,但我要好好坚持!想要求夸夸X﹏X 第10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阿嚏。” 林双双打了个喷嚏,裹紧衣服,一个劲儿地吸鼻子。 这大晚上的谁在想我? 小宛赶忙将窗户关上,又拿过外套披在她身上:“双双姐,多穿些,小心着凉。” 她摆摆手说没事,紧接着又打了个喷嚏。 这两天忙里忙外的,好像是真有些感冒了… “把剩下的糕点装完,就去休息罢。” 林双双转头看见小宛满脸疲惫,心里有些不好受:“早些睡,别将自己累坏了。” 小宛答应完,装盒的动作更加麻利。 她收拾好,锁上门回到房间。 白天十分劳累,夜晚精神却极其亢奋。 林双双双手撑着下巴趴在床上,一枚一枚地数赚到的铜板,越数心里越开心。 这种充实的感觉可真好,没准不需要多久,她就能离开林府去过想要的生活。 数了几遍,才将钱财放在首饰盒中,小心翼翼地藏入床板下的隔间。 她喜滋滋地躺下,心道了句:小仓鼠囤粮食,要攒越多才行。 必须得习惯早起。 早起风凉,林双双多穿了件披肩,推着小车走在最前头。 天没完全亮,街上已经有了来往的百姓。 还没到摆摊的地方,小宛就使劲拽她的衣袖,又蹦又跳,开心得说不出话来:“快看呀,是不是有人在等着啦?” 林双双抬头去看,果真有几人等候在那处。 见两人推着车过来,便匆匆地上前询问:“昨日卖花糕是你们家吧?现在还买一赠一吗?” 之前试吃有了明显的成效,越来越多的新客人畏惧过来。 她将猛地盖布掀开,大手一挥,颇有气势地喊了句:“对,诚信活动,童叟无欺!” 小宛在边上看着高兴,主动切起糕点,走到街边宣传。 两人有了经验,配合得相当默契。 不多会,小摊前就围满了人。 - 周武从校场锻炼回来,刚巧看见铺前的热闹。 糕点好吃,价格还便宜,最重要的是现在还有活动。 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他想也没想就走过去,准备再囤两盒:“老板,给我来一份…” 先望见招牌,再看见人,声音越说越低。 “林欺霜?!” 他的手悬在空中,声音中很是震惊。 林双双闻声看去。 皮肤晒得黝黑,大眼睛,厚嘴唇,喜欢穿着军装到处溜达。 为人憨厚,处事耿直,还特别喜欢贪便宜。 书中的描写全部能对上,眼前这位就是宁牧的副将:周武。 她飞快反应过来,展眉笑道:“好巧,周将军也来买糕点?” 周武还处在凌乱中:“这糕点,是你做的?” 林双双点头:“是啊,都是刚做的。” 周武与主角团关系密切,刷些好感度也无妨。 她这么想,又拿出盒糕点递了上去:“周将军要喜欢,我再多送一盒。” 周武呆得像个木头,脑袋根本转不过来。 难怪昨天王爷看见糕点的时候,是一副莫名的表情。 他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心惊胆战地不敢多言,现在一看竟是这花糕的锅。 如此美味的食物,怎么能是林欺霜做的呢没有道理啊。 他看向花糕的眼神既喜欢又心痛,好生纠结。 瞧这可怜劲。 “将军辛苦,东西就拿着吧。” 林双双一把将花糕塞到周武怀中,扬手笑道:“下次常来,我还给你送。” 她说完便转身去忙,给对方充足的时间去做反应。 大方,热情,自己刚才见到的人,当真是林欺霜? 周武呆站了会,才掏出银两放在筐中,脚步僵硬地转身离开。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 小宛刚发完糕点回来,转眸一瞧就愣在原地。 推车上空空荡荡,花糕全部被卖完了。 林双双拿着冰水走上前来,伸手递过:“天热,解解暑。” 她说完,还不忘补充了句:“不许拒绝啊,就当庆祝糕点提前卖完。” 小宛点头接过,小口小口地抿着喝:“双双姐,咱们以后会越来越好吧。” 清凉的水减去不少暑意,林双双眯起眼看天上的太阳:“肯定会的。” 促销的两天,糕点都被早早卖完。 林双双特地多做了些,并将价格又往下调了几分。 赠送活动虽然结束,但购买的客人依旧不减。 林海不在府上,做事说话都自在许多。 她便让小宛看铺,自己去较远得的地方做起宣传。 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小盒中的铜板越堆越满。 可离开店面还差些银两。 正当这时,林傲雪有信寄来。 信上说她知道妹妹在摆摊卖糕点,以前盘下的店面一直空着无用,可以廉价相租。 还说再有几日,她将与林海一同回到京都。 “胞弟求学而归,大概先一步到。他向来不会说话,妹妹不必与其计较。” 林双双念完信,发现折在底下的租赁文书。 租金比别处低了一倍,想必是担心她无从周转。 这无疑能解决最大的困难,可她却犹豫没有接受。 林傲雪帮过不少忙,自己实在不想再麻烦她。 她将纸张叠好,重新塞回信封中。 便是愈加努力的维持营生。 他们人手少,光靠出摊赚得钱,远远不足于预付店面的租金。 林双双看着面前的推车,不觉蹙起眉头。 要是能有大的订单就好了… 又过几日,周武再次来到摊前。 他表情严肃,神色异常纠结:“林小姐。” 这副模样像是要宣布什么大事。 林双双眸子一怔,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却又听见对方说:“我兄长有间餐馆,正在筹备做特殊糕点。” “林小姐可否愿意,将糕点售卖与他?” 餐馆?售卖? 这是要来进货的意思啊。 看来之前那些个花糕没有白送,也算是交到了朋友。 林双双眸色欢喜,连忙起身相迎:“当然愿意。将军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提就好。” 眉眼弯起,笑容真诚,像是一朵太阳花。 周武没能适应这般热情,不觉稍稍向后退了两步。 王爷也真是,好端端地干嘛要呈这个人情。自己还不肯出面,非叫他来当个中间人。 他掀起眼皮瞧了瞧花糕,开口有些别扭:“糕点换种样式。每日辰时前在街口等候,会有人前来接应。” “谢谢将军。” 林双双连声感谢,还不忘再拿了盒糕点送上前去:“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周武接过花糕支吾得答应了声,逃也似地转身离开。 刚走几步,听到身后有人高呼:“小宛!咱们终于熬出头啦。” 他回头看去,见两位姑娘拥抱着欢呼,不由得抬手轻搓鼻尖。 这林欺霜…看来也不怎么差。 小宛听见消息是又惊又喜,确认了好些遍才缓过神来。她站在铺子前大声吆喝,满心都是欢喜。 两人拿出十二分的干劲提早将糕点卖完,半分也没有耽误就收摊回去。 林双双添置了些好木料,回屋就开始倒腾新模具。 既然是给餐馆制作,糕点样式不能太花俏。 林双双想了许久,决定做成橘子模样。 糯米外衣,馅料使用新鲜的果酱,一口咬下去,唇间尽是香甜。 她做了好几个版本,选出最满意的交给周武。 毕竟这种事,还得听对方的意见。 “王爷。” 周武将食盒推上前:“这是林小姐送来的。” 宁牧正提笔写字,闻言随口回答:“你兄长怎么说?” 周武搓搓鼻子:“挺满意的。王爷若没意见,我便去答复她。” 宁牧轻嗯了声,仍在专心撰写书文,并未抬起头来。 漠北战局僵持不下,圣上却迟迟不肯派兵支援,摆明就是在等王爷主动请战。 他连着几日彻夜难眠,满门心思都扑在上面。 着实太过辛苦。 只可惜万事俱备,偏偏就缺那么一环… 周武双眉蹙起,怕打扰到对方,便拿起物件就要转身离开。 “等会。” 宁牧写字的手顿住,侧眸道了句:“东西留下。” 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忙将食盒重新放回桌上:“王爷,属下告辞。” 说完,便快步离开。 房内重回安静,只剩烛芯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宁牧手腕微移拉出笔锋,待最后一画写完,才拂袖放下毛笔。 他犹豫片刻,还是打开食盒,凝神看去,里面整齐摆放着橙黄色糕点。 便是拿起一块放在唇边,轻轻咬下。 入口是浓郁的果香,瞬间压住喉间苦涩。 他忽然想起女子的笑容,不觉垂眸看向纸上墨迹,略显迟疑地开口:“林双双…” 你究竟是谁? - 长条宽桌上摆满了糕点,前两排是橘子糕,后两排是摆摊用得花糕。 林双双擦干净汗,坐在凳子上喝水。 她扭头看去,竟钦佩起自己来。 瞧,这么些糕点都是我一人做的,厉不厉害? 本想开口去讨个夸奖,偏偏此处并未他人。 天空上悬挂的,好像是家乡的月亮。 林双双深吸了口气,满怀都是香甜味道。 “真棒。” 她笑着对自己说。 隔日,天还没亮,主仆两人就起床了。 今天是首次交单的日子,一个人着实忙不过来。 林双双挨个将糕点分类摆好,便吩咐小宛先将橘子糕搬上车。 等糕点交接完成,再回来准备摆摊的事宜。 小宛答应了声,手脚十分麻利,一盒一盒搬运得飞快。 装点完成,她用手扶着推车,先到外头去等待。 林双双还在收拾花糕,没怎么注意其他。 不多会,就听到急促地脚步声。 她抬头去看,只见小宛满脸急切,边跑边扬声喊:“双双姐,少爷他堵着门,不让我们出去!” 第11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少爷? 林双双将这两个字念了几遍,才意识到是指林傲雪信中所写的那位胞弟。 林家的事情在原文中并没有详细描写,现在才知道原身还有这么些亲戚。 她点点头装得镇定,启唇询问了句:“少爷叫什么来着?多日未见,我都忘了名字。” “叫林浩淼。” 小宛嘟嘟囔囔的,说得很不情愿:“他好几年都回京都,怎么偏偏这时候来…” 听这嫌弃的语气就知道,以前种种,准没好事。 林双双试探地问一句:“他拦车的时候,可有说些什么?” “讲咱们没本事,不配呆在林府。” 小宛撅起嘴,赌气道:“我气不过,就反驳回几句。” 怎么办,心好慌… 林双双右眼一直跳,开口很没底气:“你怎么说的?” “就实话实说啊。结果他偏不信,非得让我找你过去。还说要什么…” 小宛皱起眉头使劲回忆,忽而提高了音量:“当面对峙!” 林双双:…… 小宛还搁在边上高兴:“咱们现在有钱,不用怕他。双双姐就大胆的去,我帮你助威!” 如此兴奋得语气,就差热情鼓掌了。 林双双却有些想哭。 看来,躲是躲不过去喽。 她磨磨唧唧地走到偏门口,看在叉腰站在那里的林浩淼,便是脚步一顿,想也没想就掉头跑。 不行啊,这刚见面就闹得个矛盾,以后还怎么相处… 小宛神情多有不解:“双双姐,怎么不走了?” 她拧眉苦笑,正准备找个理由开溜,就听得身后一阵大吼:“嘿,前面那只粉毛猪,给小爷我站住。” “粉毛猪”回头看他,还没来及开口说话,小宛却是率先出击:“你说谁呢,不准这么讲我们家小姐!” 气势汹汹的,像是要咬人。 林浩淼闻言直乐呵,抱手调侃了句:“我可没指名道姓,谁回应就是在说谁。” 哪有什么少爷的嚣张跋扈,分明是小孩语气。 林傲雪信上提过,说林浩淼最喜敛财,嘴巴毒了些,也没什么太坏的心思。 他想必是听见开摊赚钱的消息,才特意跑来,想分一杯羹。 林双双缓步走上前,摊手道:“弟弟,你赌着门做什么?” 谁是你弟弟? 林浩淼五官纠起,满脸的嫌弃:“你这笔生意,得给我三分利。否则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 这语气这姿态,是好一副地主模样。 “凭什么啊!” 小宛抢着开口:“这都是我和小姐辛苦得来的!” 辛苦得来的又怎么样? 林浩淼嗤鼻了声,不以为意地开口道:“就凭你们住在林家,就得守林家规矩。” 哪门子的规矩,摆明了是欺负人。 小宛气得眼眶泛红,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 林双双非但没生气,反而答应得极其爽快:“想要分利可以,先得让路。” 她说完,语气平淡地补充了句:“可要是继续堵着的话,咱两谁也讨不找好。” 嘿,奇怪。 林浩淼脖颈后仰,眼睛里尽是怀疑:“你几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真的把脑袋摔坏了? 林双双背手在后,装出副世外高人的清冷模样:“” 她边说边叹气,看向对方的眼神有几分慈爱:“再说了,我也没必要为了区区银两,去伤害姐弟情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倒将林浩淼弄得有些糊涂。 他见小宛满脸愤慨,不像是装出来的模样,稍微想了想,接着道:“我和你们一起去,结清钱当场分利。” 小伙子年纪不大,疑心还挺重。 林双双垂下眸:“对方是月结银两,你跟着也是白跑一趟。” “你且放心,我保准不骗你。” 林浩淼暗自琢磨,开口又换了个说法:“也行,那你什么时候开摊,我跟去看看。” 好家伙,这是要监工啊… - 今日花糕摊前多了位客人,是衣容华贵,正是林家少爷,林浩淼。 他摆张躺椅坐得极为舒服,边上还有两侍女摇扇奉茶。 这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林双双忙着整理货品,没空关心其他。 小宛躲着人群凑上前问:“双双姐,我们真的要钱分出去呀?” 怎么可能? 林双双擦干净手,轻刮了下对方的鼻尖,轻声道:“好生做事情,其余得别操心。” 小宛偷瞄向林浩淼,嘟囔了句:“在这儿躺着,还不如回屋睡觉呢。” 她念叨完,转身去接着吆喝。 现在生意越做越好,有些客人都是老面孔。 林双双常与客人打招呼,偶尔还会聊些街坊八卦,也算为摆摊的生活增添乐趣。 连着好几天,林浩淼都在铺子前坐着,翘个腿,一摇一晃地装大爷。 没人理会他也不在意,眯起小眼,在那品茶喝。 无论说什么,就是不愿意走,更谈不上出手帮忙。 小宛去收拾推车,林双双正打扫铺子前的卫生。 忽然,传来阵勒马声。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就听得一声熟悉的厉呵:“林浩淼!” 小宛又惊又喜:“是大小姐回来了。” 林傲雪扬起眉毛,手握长鞭直指向前,眸中难掩怒容:“给我站起来。” 躺椅边的侍女见状,扇子也不摇了,低着头十分乖巧地候在两边。 林浩淼磨蹭地站起身,全然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阿姐,我…” 都不敢大声说话,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林傲雪想起刚才所见就觉得脑壳痛,妹妹在弯腰扫地,他不照顾也就算了,还有心情喝茶? 便是越想越气,压着怒火说了句:“道歉。” 林浩淼僵着脖子不可肯开口,手却将攥紧了衣袖。 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姐弟两噘着嘴,谁也不让谁。 唉… 她看得实在憋屈,便将扫帚一放,跑过来劝架:“没事 ,别伤了和气。” 林傲雪态度缓和了些,瞥了眼弟弟,又问:“我不在的时候,他可有再欺负你?” 林双双担心小宛说漏嘴,便将她拉到身后,莞尔道:“没有啊,比以前懂事多了。” 林浩淼一怔。 林傲雪将长鞭收回腰间,总算没再多言,抬手帮忙收拾:“摆摊很辛苦吧,放着,我来弄。” 她摇摇头,笑说着没事。 三人很快收拾好。 回家路上,林双双走在前头,听后面林傲雪在教训弟弟 ,一字一言都很严厉。 林浩淼保持沉默,只顾着向前走,偶尔抬头用眼神向前瞄。 第二日,他就没再跟着出摊。 小宛心情放松许多,做闲暇时和身边人说小话:“双双姐,你昨天为什么帮少爷隐瞒?” 林双双将糕点盒摆好,才转头回答问题:“他只是嘴上说说,也没干什么坏事。” 原本说分出去的利润也没给,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小宛也没再接话,专心吆喝起生意。 “姑娘,来一份花糕。” 声音听着极其耳熟,林双双抬头去看,便展颜笑道:“诶,又是你。” 男子一袭白衣,腰间系有黑色丝带,眼窝深邃,双眸却温润如水。他微微颔首,复扭头朝边上看去,面露疑惑:“嗯,昨日那位公子没有过来吗?” 林双双取出糕点递给他,摆手道:“他有事回家去了。” 男子闻言轻嗯了声,没再说话,也没有抬步离开。 林双双见状,不觉扬眉请问了句“公子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男子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呆愣片刻才回过神来,由衷得夸赞了句:“并没有,姑娘的糕点很好吃。” 他说完便做礼离去,并未再多留下片刻。 林双双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抬手挠了挠后颈。 原文女主就算了,怎么连个叫不上名字的人都这么奇怪。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 林海回京后,也不知再忙些什么。 既没有再找麻烦,也没有出手阻拦花糕的生意。 整日呆在书房与朝臣商议。 漠北的战局愈加紧张,逃往京都避难的人与来越多。 孩童跪在街边乞讨,街角深巷处都是露宿的流民。 林双双看着难受,便将余下得糕点分出。 她虽不能去战场杀敌,但多少还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晚间,林双双照旧在厨房捣鼓花糕。 现在出售的糕点,口味的确受到客人的喜欢。 可只有做到推陈布新,才可以是长久之计。 林双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研发新口味。 她边想边在脑中思考着配方,一时没留意手上的动作,不小心刀刃就刮伤手指。 “嘶—” 白玉似得指尖冒出血珠。 真是,做事情果真不能一心二意。 她用湿布遮住伤口,正要回身去找药膏,却听得身后“轰隆”一声响。 是某个重物摔倒在地的声音。 几乎是同一时刻,门外传来急促地脚步声。 这大半夜地又闹腾什么? 林双双疑惑地走到门后去看,木架东倒西歪地摊在地上。 有人抬头看她,双眉蹙起,脸色惨白,神色很是狼狈。 他身穿黑色的夜行衣,小臂明显使不上力气,正软塌塌得垂在身侧,鲜血顺着拇指留下。 这个时候,宁牧怎么会来? “咚咚咚!” 林双双还没来得及张口发问,屋外就传来敲门声。 火把映出的光,从纸窗外照进来。 “欺霜,屋里是什么声音?” 第12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我没留神弄倒了木架。” 林双双看了眼匍匐在地上的宁牧,吞吞吐沫,朝外反问了句:“姐姐,怎么了吗?” 她说完,侧耳去听外面的动静。 身边有侍从询问:“小姐,还是进去看一下较为稳当。” 妹妹自从醒后变化很多,不应当再无端猜测于她。可这事出重要,实在不能轻易放过。 林傲雪思考片刻,又沉声问:“你一个人不好收拾,我进来帮你。” 正说着,门被打开。 厨房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侍从眺目去看,却没有望见这么稀奇之处,便是冲身边女子摇了摇头。 “我都弄收拾好了,无需再麻烦姐姐。” 林双双探头站在门口,见此架势,很是惊讶:“不过大晚上的,这是要做什么?” 都已经惹上旁人的怀疑,可还在贴心为自己考虑… 林傲雪眸间显出些许自责,忙是摇手笑道:“府内出了贼,我正带人搜寻。” “正巧路过此处,便顺道过来你查看。你且安心。” 原来是这样… “世道混乱,真是辛苦姐姐。” 林双双点了点头,抬起有伤口的手指,将颊边秀发撩至耳后:“这种明目张胆敢进来的毛贼,可千万不能轻易放过。” 在明火照射之下,伤口正渗着血,显得格外严重。 林傲雪不觉皱起眉头,严肃问:“手怎么了?” 她反应过来,低头去看:“用刀的时候没注意,划伤了。” 说完,又补充了句:“没事只是小伤,我这里有膏药,摸些就好了。” 府中人向来排挤妹妹,又哪里会给她什么好的伤药? 姑娘人家,可千万不能留得疤痕。 林傲雪如此想,便从怀中掏出瓷瓶递上去前去:“这个拿着,记得用。” 她说完,又怕对方不肯接受,径直向后吩咐了句:“走,去别处找!” 侍从纷纷抱拳作答句好。 这看上去就是上好的伤药,她竟这么舍得留给自己。 林双双握紧手中的瓷瓶,扬手道:“姐姐务必要注意安全。” 对方只是轻嗯一声,加快脚步离开。 - 待人走干净,林双双抬手上门,背靠门板平息着呼吸。 过了片刻,她才睁开眼,轻声道:“出来吧。” 宁牧一席黑衣从阴影处走出,正用手捂着肩膀上的伤口。 他听见之前的对话,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得默默地盯向前方。 他不说,林双双也没想问。 被血沾染的糕点,肯定是不能要了。幸好才刚开始做,也没有白费太多心思。 原本淡淡的血腥味愈发浓重,像是块压在胸口的巨石,堵得人喘不上气来。 现在这种情况,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这伤就看着十分严重,纵使放他离开,一路留下的痕迹也会轻易被人追踪。 罢了。 林双双叹了口气,抬手将瓷瓶拧开:“别站着,过来坐罢。” 宁牧仍隐藏在黑暗中,眼神流露出些许怀疑。 警惕,皆备,丝毫不相信旁人,像是独自舔舐的狼崽。 “我不想害你。” 她实在心软,便是放轻语气,小声得解释:“把伤口包扎下就好。不然的话,侍从会凭血迹追上你的。” 说完,轻轻垂眸,补充了句:“你若不信我也没关系,只是不应当叫元姑娘担心。” 话音落地,是短暂的沉默 。 声音从暗处而来:“伤药,扔来给我。” 终于妥协。 林双双把蒸糕点用的纱布裁成条,同药瓶一起推向对面:“好。” 宁牧只手接过,并没有再说话。 屋内很安静,隐约传来脱去外衣的窸窣声。 黑暗中,男子咬牙忍痛。 林双双突然意识到什么,心忽地跳慢半拍,匆匆转过身,慌乱间抓起抹布擦拭桌面。 她手里忙着收拾,可心不知到了哪处。 片刻,听得声响。 “过来…” 宁牧声音嘶哑,开口透着隐忍:“帮忙。” 林双双的动作瞬间顿住,却是装得若无其事地模样回过身,嘴里还说着俏皮话:“早说不就行了,何必在逞…” 目光探去,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口。 男子褪去半边服饰,露出小麦色的肌肤,凌乱的发丝浅浅搭在肩头,左手拿起的纱布无从够到伤口。 他死死咬住下唇,眉头紧蹙,似在强忍疼痛。 林双双愣在原地,一时无从动作。 宁牧皱眉:“你在看什么?” 恍若惊雷而下,劈醒了梦中人。 她赶忙擦干净手,支支吾吾地搪塞了句:“没看什么,就是可怜我的糕点。” 此言一出口,那边又沉默了。 她这才走上前,刚接过对方手中的纱布,眸子却悄然怔住。 之前较远,开不大清楚。 那肌肤之上竟全是浅褐色的疤痕,有深有浅,看着直叫人心尖发颤。 悬空的指尖久久不能落下,她怔怔地看着,开口似是喃语:“这…都怎么弄的?” 语气中藏着心疼,是从未体会过的关切感受。 可这会是真心的吗,还是像那些人一样等着看他笑话? 便是抵触,开口透着嘲讽。 “是害怕了?” 宁牧语气尖锐,没留半分余地:“还是后悔没将我交出去?” 话说得十分难听,几乎可以打退所有的善意。 他并没如期等到对方开口反驳,肩膀上却是一痛。 不由克制得惊呼了声:“你做什么?!” 还王爷呢,脾气这么臭。 不管过去有什么纠葛,自己也现在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吧。 前前后后的帮过不少忙,怎么就晓得态度好些呢。 林双双轻啧了下,这才放缓手中的力气:“刚才没注意,不好意思啊。” 哪里是不小心,分明就是故意的。 宁牧额角跳了跳,刚想再启唇讽刺一句,却又听得见对方说:“我这揉面的手可把不准力气。王爷还是不要说话的好,免得我分心再用错了力。” 宁牧:…… 威胁,摆明是威胁。 可他为何还会感到开心呢… 沉默片刻,宁牧再次开口,语气较为缓和了些:“餐馆的生意,做得如何?” 这话没前没尾,说得极其奇怪。 林双双裹伤的动作顿住,思索片刻,才意识到对方所指,忙点头道:“价格合理,能按时结钱,麻烦事情也少。都挺不错的。” 这语气中的高兴,同样能叫旁人欢喜。 宁牧微微敛眉,小心地藏起情绪:“既然如此,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什么东西? 林双双一懵,想也没想就开口反问:“感谢你做什么?” 她说完又琢磨了下,复点点头补充一句:“不过你说的倒挺对,是该去向周将军道句谢。” 若不是周武肯介绍生意给她,这流走摊贩的日子,还不知要过到几时。 胆子真变大了,都不再称呼王爷。 这事情可是自己的意思,怎么能扯到周武身上? 宁牧皱皱眉,心底有些不乐意:“周武是我的副将。” 点到为止,说得十分明白。 林双双总算琢磨过来,接着给纱布打结的功夫,轻声道了句:“那也谢谢你。” 声音似雨蝶,蝶翼煽起心间波澜。 宁牧眸子轻颤,终是没再多言。 房间内似乎静谧,可又像是惹起风雨。 - 包扎好伤口,宁牧站在阴影处系上衣带。 他十指动得飞快,待穿好衣衫,又若有所思地向旁边看去。 木柜歪斜在旁,场面看上去十分混乱。 他凝神细思片刻,便是提步而去。 水流哗哗的响,遮住了周遭的声音。 林双双在池边洗手,突然想起什么,便低头说了句:“我帮你包扎,你也帮我收一下木架,有来有往嘛。” 说完,没等到回应。 诶,怎么又不说话了? 她心中慌乱,赶忙将手擦干,转过头又喊几声:“王爷?宁牧?” 依旧是没人答应。 看着样子,不会走了吧? 林双双绕着房间找了一圈,当真没看见宁牧的身影。 她走到屋后,却是悄然怔住。 原本倒落在旁的木架被人扶起,就连旁边的竹篓都顺带着收拾。 想也不用想,定是宁牧所为。 可他是什么时候走得,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谈不上难过,但还是有些许失落。 林双双站了一会,便耸耸肩膀,开始重新做起糕点。 指尖揉捏面团,心里一直不安,做什么都找不到状态。 宁牧安全回去了吗?路上可有再遇见姐姐?他有伤在身,要真碰上能打得过吗? 是越想越慌,越想越担心。 她索性不再忙活,站在窗边去望天上的月亮。 月色朦胧,别有番滋味。 林傲雪站立许久,才下定主意敲响门扉。 许是等候多时,屋内立即有了回应:“进来。” 她推门而入,匆忙间抱手做礼,不敢抬头看向对面:“父亲。” 声音听起来很是紧张。 林海背手在前,闻言侧过身,冷眸道:“人找到了吗?” 短暂得沉默。 林傲雪将头埋得更低了些:“他跑得太快,没有捉到踪迹。” 林海忽地皱起眉头,声音更为严厉:“送上门的猎物,你都捉不到?” 听这口风,几乎是下一句话开口斥责。 “虽然未能捕获…” 林傲雪迟疑片刻,终是说出心中猜想:“但就身形而言,女儿已有猜疑对象。” 林海沉声问:“是谁?” “燕王,宁牧。” 第13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林双双晚上醒了好几次,再睡着时又昏昏沉沉地老做噩梦。 隔日起床,是浑身不舒服。 她揉着脑袋坐起身,走到桌边到了杯水喝。 没过多久,小宛过来送衣裳。 一推门,神色很是惊讶:“双双姐,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她嗓子太哑说不上话,只得摆摆手以做回应:昨夜睡得太差,不如早起了。 小宛明白意思,夺过杯子添了些热水:“要不咱们今天晚些出摊吧,等送东西回来,再好好休息。” 摆摊的位置极好,若是晚些去说不定就遭人占了。 林双双没立即答话,喝完一杯才攒够力气开口:“没事,出去晒会太阳就好了。” 小宛见劝不住,也不好再往下说,眸间神色有些心疼。 刚开始摆摊的时候,一切还算顺利。 后面太阳愈高,晒得人头昏。 林双双站不住脚,就摆张椅子坐在小摊前,抬手遮住些太阳。 人群来来往往,她无意中朝旁白看去,似是望见熟悉的人。 身形样貌,有些像自己的倒霉弟弟。 自从林傲雪回来,林浩淼便没有再找过麻烦。 今日别又是过来找茬的吧? 林双双心中有些今生,便准备起身朝对方走去。 正当此时,有伞面遮住头顶的太阳。 她心神一动,抬头望去,不知怎么就喊出了口:“宁…” 话语匆匆收住,面前的公子一席白衣,并不是宁牧。 林双双愣了片刻,忙笑着打岔道:“公子今天又来买糕点?” 男子点点头,又将竹伞向她偏移了些:“姑娘做的糕点只此一家,我寻了好些处都买不着。” 林双双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从身后推车上取过两盒递上前去:“公子常来照顾小某的生意,这些只当我送的。” 食盒中的小花灿烂绽放,男子看着竟慌了神。 她见对方并未接过,便多有不解:“公子…?” 男子忙反应过来,莞尔道了句:“姑娘这般,倒是客气了。” 他说完,神情稍有迟疑,片刻后,才试探地询问了句:“在下…能否有幸知道姑娘芳名?” 性格温和体贴,又会照顾别人,最重要还是糕点摊的常客。 他与原身并无关系,也算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第一个有真正联系的人… 林双双思考片刻,还是选择抛开疑虑:“我叫林双双。那公子呢,又如何称呼?” 对方怔住,复而笑着介绍了句:“李贤竹。林姑娘随意称呼就好。” 李贤竹… 原书中并无这个人的描写,想必真的是位普通角色。 她便放下心来,诚信得开口道:“我们既然互通名姓,便算成了朋友。” 说着,就要将糕点塞入对方手中:“这些你拿好。若是平日无事,也可常来我闲聊。” 李茂竹这回没再拒绝,浅声答了句好。 他顺着对方之前的视线望去,稍有疑虑地问:“林姑娘方才,在看什么?” 这么一说,倒成了提醒。 对了,林浩淼! 林双双忽然想起还有这茬,忙凝眸再次看去。 角落里除了来往的百姓,并没有看见那人的身影。 许是天气太热,看走了眼。 她迟疑地收回视线,摇头道:“有个人看着眼熟,我便多望去几眼。现在想来,许是我看错了。” 阳光微斜,树丛中发出阵阵蝉鸣。 李贤竹鼻尖泛起汗珠,仍单手替她撑着竹伞。 林双双不好意思,忙拉着对方坐下。 今日生意不算太忙,她跑去买了杯冰水,和李贤竹聊起天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些八卦,相互间了解起街坊趣事。 小宛站在边上看着也开心,偶尔还会插上几嘴。 - 李贤竹似是位富家公子,没待多久,便有小仆前来提醒。 他侧耳听着,隐约沉了脸色。 林双双搞不清状况,也不好妄加猜测,只能率先出言道了句:“李公子若忙,便早些回去罢。” 她担心对方误会意思,又开口补充:“反正日后,有的是聊天的机会。” 李贤竹闻言,像是松了口气。 他吩咐小仆离去,才侧身看向眼前女子:“林姑娘实属抱歉,今日不巧,我得先走一行了。” “没关系,你赶紧去忙。” 林双双赶忙起身相送,笑着开起玩笑:“若耽误了你,我肯定会心生愧疚的。” 此话刚出口,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李贤竹这才做礼离去,临行前,偷偷从袖中取出了某物。 他离开半晌,林双双才发现放在推车前的银钱。 足足一枚银锭,抵得上半月出摊的收益。 不是早说好了吗,怎么还给上钱了?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抬眸望去也瞧不见对方的踪影,只得垂下手将银两放入竹篓中。 这刚转过头,就看见笑眯眯得小宛。 不觉便开口询问:“你笑什么?” 小宛朝前努去眼神,一脸贼兮兮的样子,像只偷了腥的猫咪:“双双姐如此失落,怕是舍不得李公子罢。” 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呢。 林双双伸手去揪她耳朵:“有劲贫嘴,不赶紧去收拾摊?” 小宛笑着四处躲,嘴里连声答应着:“这就去,这就去啦” 照例收完摊,她拿出事先留好的糕点:“你先将推车送回去罢。” 小宛疑道:“双双姐不一起走嘛?” 她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才开口回应:“我还有事要做。” 悬起的心难以放下,她还是决定去打听下宁牧的消息。 直接去王府太过鲁莽,思来想去,抬步迈向去南阳别院的路。 偏偏就是巧,林双双刚走入小院,就在竹林处看见了宁牧。 对方正专心舞剑,丝毫没有留意到其他。 他肩膀的伤似乎已经好了些,一招一式都极为流畅。 林双双虽看不懂深恶剑招,但见对方安好,心里总算舒畅了些。 宁牧练完一式,缓缓收起长剑,平静着呼吸。 额边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沾湿了衣襟。 许是太热,他将领口拉开,迎面吹起凉风。 身上带着伤,怎么还能贪凉呢? 林双双皱起眉头,忍耐片刻还是没有出言阻止。 罢了,只要他没被抓住就好。 便是不再去看,转身迈入小院中。 她手里拿着糕点,去敲响元似茹的房门。 得到应答,便迈步进去。 元似茹端坐在小案前,闻声抬起头,声音依旧十分温柔:“林小姐,好久不见。” 这语气和姿势,完全和初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林双双怔住,忽然觉得心底发寒。她缓步走上前去,试探地说道:“元姑娘,你不记得我了吗?” 元似茹眸间露出疑惑神色:“林家二小姐,我记得的。” 不对,都不对。 她抬手用指尖对向自己,还不忘吸取教训,特意压低音量:“我是林双双啊。我们说好要做朋友的。” 说完又将带着的糕点递向对面,声音变得急促起来:“这个花糕你还有没有印象?” 元似茹眸子轻怔,似是思考许久,才缓缓摇头:“我从未见过。” 会忘记与剧情无关的事,按照设定好的性格去做事。 不会生气,也没有过多情感,盲目地接受和原谅。 直到后面与爱人分离,被□□,囚禁… 她分明没有任何错,却要平白遭受这些痛苦… 林双双望着眼前女子恬淡的容颜,久久说不出话来。 元似茹见她不语,稍显疑惑地询问了句:“林小姐,怎么了吗?” 她吸了吸鼻子,忍下心中酸楚,抬头笑道:“没关系,大不了就再来一次。你不必再叫林小姐,喊我双双便好。” 她又与元似茹说多了许多,夜幕降临时,才启唇告别。 路过竹林,她下意识地偏头去看,空无一人,并无宁牧的身影。 只能垂眸轻叹了声,并未再做停留。 - 林双双走向林府偏门,抬眸便望见等候在前的林浩淼。 对方双手交叉摆在胸前,从神情看似乎有些焦急。 不会真的是来找麻烦的吧? 她心中迟疑,脚步不觉放慢几分,临走到跟前,才开口去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浩淼动作顿时僵住,抬起头来看着她,表情纠结,什么话也不肯说。 头昏脑涨了一整天,实在没心情在这里干耗。 林双双抿起唇,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就去了。” 她说完,便想绕开对方进去。 林浩淼仍是闷头不语,见她真要走,才在仓促间反问了句:“你开糕点摊,真的能赚到钱吗?” 语气听起来很乖,并没有找茬的意思。 他实在别扭,忽地抬起头,颇有一种豁出去的感觉:“要是真能赚钱,你能不能教教我?” 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独自周转过营生。若是有机会,他当然也想亲自尝试。 好好的请求,怎么说得这么变扭? 果真还是小孩,不肯放下面子。 林双双轻啧了下,抱起手来看他,不咸不淡地开口询问:“你现在是在请教我吗?” 林浩淼快将袖口给揉烂,沉默片刻,颇为艰难地开口承认:“是。” “可以倒是可以。” 她也无心为难小孩,歪头思考了会,又再次说道:“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个条件。” 第14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林双双眸中噙着认真,红唇轻抿,一言一句都不像是玩笑话。 她是真心想答应,还是在假意糊弄… 林浩淼迟疑片刻,仍是开口问道:“是什么要求?” “从明日起跟我出摊,帮忙吆喝,帮忙做事。” 林双双说着,竖起手指:“不能带仆从,只要你一个人来。” 对方皱起眉头,似是在思考。 她抱起手,指尖上下点着小臂,再次补充道:“除此之外,你还得为之前的行为向我道歉。” “之前”二字咬得极重,是故意加了强调。 自己虽不在乎不堪的言论,却不会轻易容忍了去。 话必,又是短暂的沉默。 林双双这回倒不怎么着急了,抱手站在远处,偏头看他。 林府中隐约传来端茶布菜的声音。 林浩淼眉头皱紧又松开,终于松开下气来,肯放下面子开口说了声:“对不起。” 声音如同蚊语,听不大清晰。 她轻轻垂眸,提醒道:“道歉多少要有个态度。” 林浩淼攥紧了衣袖,纠结片刻,大声道:“林欺霜,对不起!” 不管顾不得模样,像是彻底豁出去了。 林府有侍女闻声探头,出来查看,两两之间还在说起小话。 “这少爷怎么好端端得道歉了?” “瞧着场景,肯定是林欺霜又欺负他了。” “嘘,看看便好,可千万不要多言。” 林双双向身后瞥了眼,周遭那些个闲言碎语顿时在止住。 听不见吵闹,才算安静了些。 她抬眸看向林浩淼,男孩耳尖涨红,却仍是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好了,我原谅你了。” 她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透着几分长辈特有的慈爱:“去吃饭罢,明日记得早起啊。” 竟然真就这么答应了,没有过多的为难,也没有说些讽刺的话… 林浩淼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匆匆点头,逃跑似得离开。 - 小宛正站在门前与侍女们说些什么,扬起眉毛,态度十分强硬。 林双双走上前,将手搭在对方的肩膀:“怎么了?” 侍女们听见她的声音,纷纷侧目避开眼神。 她也不在意,朝前向托盘看去一眼,语气惊讶地道了句:“哟,这是什么日子都有人送菜来了。” 小宛撇嘴,歪头解释道:“她们说是小少爷叫人送来的。” 林双双点点头,又问:“那你怎么不叫人家进来?” “少爷从来不喜欢我们。” 小宛嘟嘟囔囔:“谁知道这菜有没有问题啊…” 听起来像是有些道理。 林双双推开房门:“别站了,将才放在桌上罢。” “双双姐!” 吃饭的时候,小宛仍在闹别扭。 她也不动筷夹菜,只是单手撑着下巴,勾勾地盯向对面。 这态度像是在沉默地声讨。 林双双夹了块鸡腿放在她碗里:“小妹妹,赶紧吃饭吧。” 小宛脾气倔强得很,硬是别开头不想看去:“我不吃。” 好吧,不吃就不吃。 林双双收回筷子,故作无事地说了句:“到下个月,咱们就攒够租金了。” 小宛立即有了反应,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她点点头,并未有抬眸看向对方,自顾自地往下说:“到时候就能去将簪子赎回,说不定还可以离开林府。只是…” “只是什么?” “你再不吃饭,我就得想想要不要带你一起出去。” 她说完,抬起眼皮偷瞄着对方的反应。 小宛这回也顾不得怄气,忙伸手拿过筷子,嘴里还在逞强道:“我也不是赌气,只是觉着这饭来得稀奇。” 就少爷那性子,没有使小坏就算不错,怎会平白发善心来送菜了? 林双双神色无常,语气也极为平淡:“林浩淼同我道了歉,之后也会来一起帮忙。” 小宛震惊:“这怎么可能?!” 她叹了口气,小声劝道:“事实就是这样,你以后可以得与他友好相处。” 小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筷。 吃好饭收拾好桌椅,林双双拉着小宛一起散步。 小丫头还处在惊讶中,垂眸丧脸,什么话也不说。 走至林海屋前,大门紧关。 她正愁找不到闲聊话题,见状忙用肩膀碰了碰身边人:“诶,你说林海整日呆在房中,都在做什么?” 小宛总算说话了:“小声些,也不怕老爷听见。” 她耸耸肩,笑得不以为意。 等离开走廊,小宛才再次开口:“老爷的心思,谁都不敢猜。但照过去的经验看,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暗阁阁主整日“闭门思过”,想来想去,不是为了朝局就是因为战事。 无论是两者中的哪个,都与万千百姓有关。 林双双刚想开口回应一句,却见得前方有侍女小跑着向前方来,手中还拿有书册。 她看不出究竟,又侧身询问:“最近府中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小宛顺着视线看去:“对,大小姐看老爷日夜操劳,太过辛苦。这几日,都在筹备比武呢。” “那些都是大小姐屋里的丫鬟,想必是去给老爷送比武人员的名单。” 比武… 林双双听得这两字有些恍惚,眼前不觉浮现出宁牧在竹林中舞剑的身影。 他剑术高超,若没有受伤的的话,或许也能来此炫弄一下。 诶呀,我都在想什么呢! 小碗看她在哪里又蹦又跳,默默擦了擦汗水。 - 太阳还躲在云层中,林双双已经穿戴好站在小院处。 要说穿越过来真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必须得是培养了作息。 早睡早起,每日还抽时间锻炼,坚持半月,头发都比之前茂密了些。 她伸了个懒腰,手握住推车向外走。 偏门处,小宛和林浩淼正一左一右地愤分开站立。 谁也不理谁。 林双双:…… 这以后共同行事可怎么办? 看样子必须得培养一下团队精神。 她思来想去正在琢磨起方法,脚下没留神就撞到边角的石头。 手疼得猛然一抖,推车将要歪斜着倒下。 糟糕! 声音顿时紧张:“车—!” 惊呼声还没有完全说出口,糕点就被人扶住。 林双双赶忙抬眸去看,就见林浩淼满脸别扭地单手撑住推车。 小宛跑不过他,抬头见危机解除,便是双手撑住膝盖,气喘吁吁地道:“谢谢…少爷。” 短短几个字,却是十足的真心。 林浩淼听得一怔,耳尖又开始泛红,沉默片刻,还是轻嗯了声。 嘿,这相处得不是挺好的吗? 之前倒是我误会了。 林双双如此想,心中很是高兴,顾自将糕点全部摆好,又招呼起两人一起前去。 林浩淼起初并不适应摆摊的方式,但他倒也肯学,就照着小宛的方式念叨。 跑前跑后地十分热情。 多了一个帮手,林双双便轻松了许多。 她看着小摊被照顾得完好,便拿起糕点朝后巷走去。 流民大都聚集在那里,没钱吃饭又讨不着活,只能整日坐在远处远处等待。 “姐姐,你可算来啦。” “小姑娘心真好,还晓得照顾我这老太婆。” “我们饿了好几日,今儿终于能吃上些东西。” 这几位你言我语说得没完,满眼放光地看着面前的食物。 林双双实在听得难受,忙将餐盒打开,一块块地分给他们。 遇上孩子,便多给了几块。 这些糕点虽不是什么名贵菜谱,但好歹也能解一餐之忧愁。 正想着,身后传来声音:“你做的这都是没有用的。” 她眸子怔住,不由得转身去看:李贤竹背手站在巷口,表情极为冷漠。 可这陌生的表情只闪过一瞬,李贤竹又再次恢复到翩翩公子的模样,扬唇笑道:“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林双双将糕点分发完,缓步走出巷口。 她像往常一样,想开口说些场面话,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微微颤抖:“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李贤竹莞尔回答了句:“我去糕点摊没看见你,问了人,才一路找来这里。” 林双双点了点头,指尖相互磨搓,片刻后,还是偏身向小巷看去,张口犹豫着说辞:“他们都是流亡过来的苦命人,我也知道自己帮不了多大的忙。” 语气中藏着失落。 李贤竹原本扬起的唇角僵住,眸色逐渐黯淡下去:“既然无从改变旁人的命运,又为何要再添麻烦?” 他说到此处,语气越沉,粗略听着,像是在发起抱怨:“你帮得了一时,却救不了一世。” 世间可怜之人众多,总不能处处去帮。倘若结果未达预期,便会整日责怪,许久望不见光明。 所以,又何必要去做? 林双双被震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本来就是另外世间的人,这里的一切本就和自己无关。 可即使这样,就能做到真正的不管不问吗… 林双双摇了摇头:“我不是在帮助他们,只是不想让自己难过。” 她沉思片刻,再次抬起头来,笑容透露出些许惆怅:“起码我有做过尝试,也真的帮助过了。结果再差,也算是无愧于心。” 不奢求什么要改变时局,拯救众人,只是单单一句不愧于心而已… 李贤竹眸子轻怔,却又听她笑着问道:“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第15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女子皮肤白皙,睫毛很长,是笑语晏晏地站在面前。 朱唇轻启,正说着那句:“只要无愧于心便好”。 可世间众人,又有谁能真正做到这点呢? 片刻后,只听见她又莞尔问道:“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李贤竹静默许久,才再次开口回应,声音极轻,像是说给自己听:“对。” 仿佛是终于想通了些什么。 这样不就好了,何必再说那些个丧气话? 林双双扬唇笑笑,抬手拭去额角汗水:“咱们回去罢,今天实在是太热了。” 京都很热闹,来往都是些成群结伴的百姓。 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李贤竹双眼看着前方,薄唇紧绷为一线,敛眉什么话也没说。 他的步子走得极为缓慢,身边气压明显感到的低。 如此沉闷的气氛,林双双有些不习惯,便是侧眸去问:“有些日子没见,最近过得如何?” 语气说得极为自然,像是之前发生的种种都不存在。 李贤竹闻言,脸色稍有缓和:“近来诸事烦扰。” 说罢,又笑着补充了句:“今日见着姑娘,心情才好些。” 模样挺斯文的,没想到嘴巴倒挺会说。 林双双故作没听见后半句话,别去视线,将话题岔开:“烦恼的话,的确应该出门走走。若是长期呆在房中,只会越闷越难过。” 这话里话外,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李贤竹自然明白意思,便是垂眸一笑。 他复抬眸看向街边景象,轻声言语了句:“林姑娘,觉着这京都如何?” 问得怪里怪气,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林双双虽有疑惑,还是思考着回答:“繁闹,包容性强,最重要的是能做起生意。” 她说完,见对方仍盯向自己,不觉出声反问一句:“李公子为何这般看我,难道不是这么想的?” “我们是朋友,大可互相交流意见。” 眼神清澈,眸中满是诚恳。 被她这般看着,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李贤竹藏起声音的情绪,开口语速很是缓慢:“你光看街边,的确是繁荣热闹。可在无人处的街角,却都是躲避灾祸而来的流民。表面繁荣,内里却是暗潮涌动,这才是京都。” 他说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牵动唇角,轻笑地附和了句:“但论起做生意,京都倒还真是块宝地。” 这话听起来,似乎在简述京都状况,可再细细琢磨又有另外层意思。 本以为对方只是位富家公子,可越往深处交流,越觉得此人并不一般。 时局混乱之时,还是莫要过多去掺和。 林双双如此想罢,便轻声附和了句便也没再多言。 - 两人一路走回糕点摊,林双双抬眸去看,面上起了疑惑… 只有林浩淼一人站在摊前,正仰起脸望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贤竹瞧着眼神,便率先疑道:“诶 ,这不是上次那位公子?” 林双双点头:“是啊,他以后都会过来帮忙。” 说完,又扬声朝前询问了句:“小宛呢?人去哪里了?” 林浩淼闻声抬头,正想启唇给予回答,偏偏又看见站在她身边的李贤竹,不觉皱起眉头,抱手反问道:“他是谁啊?” 什么他不他的,人家还在旁边站着呢。 林双双赶忙轻咳两声,转身为两人做起介绍:“这位姓李,你叫他李公子就好。” 说罢,视线又换了个方向:“这位算是我半个弟弟,名为林浩淼。” 李贤竹点头,模样十分乖巧。 这说得是什么话?什么叫算是半个弟弟林浩淼摆着张臭脸,皱起眉头不肯说话。 倒是李贤竹率先做礼,谦虚称呼了句:“林公子。” 林浩淼还在怄气,正准备开口去胡乱说道,肩膀上却挨了一击。 他愤然回头,正对上林双双投来的视线,眼神似乎在说:是不是不想学习如何摆摊了? 好家伙,直接被握住七寸。 林浩淼:…… 短暂的沉默,他才抬起头,稍显变扭地喊了声:“见过李公子。” 对嘛,这样才是乖孩子。 林双双眼神中流露出慈爱神色,又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遍:“我不问你来着,小宛去哪了?” “她回去拿东西,一会就回来。” 林浩淼抬手朝推车指去:“糕点全部卖完,今天收入还不错。” 他说完,暗暗向身边男子望去,眼神不大友好。 本是人家姐弟两人的闲聊时刻,再呆下去,是有些不太合适。 李贤竹以为他是嫌自己碍事,便欲开口告别。 正当此时,远处传来熟悉的跑步声。 三人同时抬头去望,看见小宛正挥手朝此处跑来,边跑还边嚷嚷:“双双姐,我刚打听到。府内的比武,燕王也会来!” 燕王…这女子怎会和宁牧扯上关系? 李贤竹顿时沉下眸色,却并未做多言语。 小宛大呼小叫地奔到面前,抬头一看,双眼直犯迷糊:“诶,怎么李公子也在啊?” 林双双:…… - 刚回到林府,林浩淼打了声招呼就埋头进到房间。 小宛跟在林双双身后,模样十分乖巧地扮演起小跟班。 两人前后脚进门,她将门关严实,神情放松了些:“这府内丫鬟人可贼了,说不准就被看出端倪。” 林双双抬手倒了杯水:“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小宛挨着她坐下:“我路过老爷房间时,偏巧听到的。好像是之前就发出去的邀请,今日才得到确信回复。” “王爷…答应了?” 小宛点头:“嗯。” 她听着却皱起眉头。 宁牧身上的伤没有完全好,做些剑招练习还算可以。 怎么会轻易答应赴约比武呢? 莫不是… 林双双不由得瞪大眼睛,某个答案就要惊呼出口。 夜色静谧,竹林间传出蝉鸣。 有一人背对夜色,肩宽腰细,挥剑的姿势十分潇洒。 腰间垂挂的与配上,单单一个‘牧’字。 周武站在那人身后,既想开口去劝,又担心遭对方嫌弃。 他只能杵在原地,眉头蹙起又松开,终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又是来劝我的?” 宁牧一招练完,小臂微转将剑背在身后,才微微侧目向身后道:“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思?” “我—” 周武本想再做争辩,可刚开口又咽下话头,只得掂量着说了句:“王爷此举,实在太过冒险。” 冒险? 宁牧当然知道冒险,但若不这么去做,定是无法打消敌方疑虑。 他垂眸看向掌心,十指向内蜷缩,仍会牵动伤口。 想必夜探林府的那日,自己还是被人看出端倪,肩膀上的伤口倒成了“罪证”。 林海虽然对他抱有怀疑,但却不好冒然上门询问,只能借用比武的法子出手试探。 如果拒绝接受,依照对方的性子,定会确认自己就是偷取密函的贼人。 所以说无论如何,都没有退路。 宁牧如此想,便再次扬起剑来。 劲风席面,长剑斩落竹叶。 他没有去回答周武的话,一招一式舞得更加卖力。 这般拼命的练习,无意表明了态度。 王爷做事向来如此,既然是打定主意,就没有再变动的念头。 如今这般,定是劝不住了。 周武偏身叹了口气,仍不肯离去。 他抱剑候在林中,无声地陪伴对方。 - 林双双自从知道比武与宁牧有关,便一直不怎么安心。 她生怕错过半点消息,平日走在府中的时候,都会多留个心眼。 可一切都被隐瞒得极好,几乎是半点比武的风声都听不见。 那日,林府内很是祥和,平静得像是梦境。 林浩淼没有陪同摆摊,说是肚子疼得实在起不了床。 她没有办法,只能出声应允。 回府后,小宛去摆放推车。 林双双着实静不下心,回房间休息片刻,便在府内闲逛。 正走着,忽地看见有人手持茶水,奔跑着向前。 这身上的穿着打扮,似乎是林浩淼屋中的侍女。 瞧对方如此焦急的模样,莫不是林浩淼的病情又加重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着侍女去看看情况。 一路走着,不像是回房间里的路。 前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像是夹杂着呐喊与唏嘘。 她渐渐缓下脚步,心里突然升起念头。 便是抬头去看,不由得彻身怔住。 想不到在林府中,还能藏起这么个名堂。 诺大个平台的搭在后院中央,周围自是些寻常看客。林海坐在观赏台的高处,眼神睥睨地向下去望。 竟然真的为了寻欢作乐,在自家府中开起了比武。 那他呢?他也会来吗… 林双双下意识地四处寻找,眼神滑过不同的面孔,终于在一片热闹中,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一颗心,就这么放松下来。 宁牧身穿黑色长袍,袖口用束带扎紧,目光清冷,独立站在其中,似是与山海相隔。 许是刚才的比试已经分出胜负,台下又是一阵欢呼。 临边有小童下巴微昂,高声道了句:“下面有请林浩淼少爷,燕王,上台比武。” 林浩淼…? 林双双眉头皱起,抬眼向高台看去。 第16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林浩淼面色红润,一席劲装穿着在身,哪里有半分生病的样子? 想来早上说的肚子疼,也只是为了参加比武而请假的借口而已。 自己也是,当初就应该多问几句… 林双双忍不住抬手扶额,专心去看两人比武。 林浩淼虽然年纪小,但武功很是不错,每次出击都带着十足的力道。 宁牧见招拆招,并未真正的开展反击。 手中银剑如玉龙,穿梭在两人之间。 他身上的伤明显没好利索,时间过去越久,小臂便愈加吃力。 他仍是面色未改,十分平静地凝神应对,脚步却在悄然向后退去。 林浩淼察觉到对方的颓势,双眼眯起,眼神透着狠戾,正欲扬手劈下决胜一击。 不好,这招他用了十足的力,宁牧或是难以接住。 若长剑被挑落,则意味这比武失败,宁牧指不准又会被林海为难。 林双双皱起眉头想了想,忽地侧身挡在门口。 后面送茶的侍女脚步匆匆,只顾着低头观察起茶水有无晃出,并未注意到前方情况。 便是狠狠撞到她身上,瓷壶摔下,发出清脆的响。 滚烫的茶水四溅,顿时沾湿了衣裙。 “你做什么!” 林双双忽地高声尖叫,学着陆萍萍那股尖酸劲,侧开嗓子咧咧:“走路不晓得长眼睛?” 声音像是一根利箭,穿过周遭的热闹。 比武台处顿时安静下来,看客的目光几乎是同时朝她投去林海隔着人群看不到那里的动静,便侧身询问:“这是怎么了?” 林傲雪微微眺目,隐约看见熟悉的身影,眉头不觉蹙起,低声道了句:“父亲莫要担心,女儿这就去解决。” 说罢,还朝临边小童使去颜色。 后者会意,又是扬声喊了句:“暂停—比武!” 林浩淼眸子恍然,只能悻悻收手。 他将长剑背在身后,还不忘开口说句挑衅的话:“算是便宜了你。” 宁牧只瞥去一眼,并未予以回答。 他只觉得刚才那句尖叫声尤为耳熟,便是寻声望去,见姑娘一席粉红,裙摆湿透,正叫嚷嚷地站在庭院门口。 不知觉就暖了眸色。 林傲雪钻过人群,一路朝林双双而来。 她本想开询问几句,却又望见对方裙摆处的茶渍,只能压低声音关切道:“怎么样,没烫到吧?” 林双双摇摇头,眼眶泛红,憋出副委屈模样:“我这裙子才买的…花费不少钱。” 丝织的料子,怕是得全毁了。 “没事,姐姐再给你买。” 林傲雪连声安慰完,又转头向旁边训斥:“你怎么搞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侍女吓坏了,双肩颤抖,连话都说不利索:“我,我没想到二小姐在这里。” 看模样真怪可怜,毕竟这事的确委屈了她。 林双双摇了摇姐姐手,替侍女求起情来:“我也有不好,不该站在这处挡了路。” “姐姐,就莫要怪罪她了。” 林傲雪闻言只能作罢,伸手将她拉到一边,皱眉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林双双老实地说:“我听着声音就来了,没想到会撞见比武场景。” 她说完,又小声问了句:“这么热闹的场合,我不能来嘛…” 语气中藏着委屈。 “倒也没有,只是父亲…” 林傲雪叹了口气:“也罢,你先去换件干净衣裳,莫要站着再着了凉。” 林双双:“可我无意打断比武,会不会影响到姐姐?” 她闻言一怔,复莞尔摇摇头:“没事,你且放心。” 林双双点点头,缓步离开此处。 林傲雪见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回身走向台前。 抱拳做礼,与林海禀报:“父亲,是侍女不小心打翻了茶。” 如此莽撞行事,说不准在看客眼中落下把柄。 林海嗯了声,眉宇间多有不喜。 比武暂停多时,看客间已有人在交谈接头。 林傲雪见对方迟迟未给回应,便再次出声问道:“父亲,这比武…” 台上两人皆是背身而立,都在等待着号召重新开始比武。 林海凝神看着前方,没由来地反问一句:“燕王如何?” 林傲雪一怔,忙思索着回答:“出招利落,比试时虽有避让之嫌,但也无法判断出其身上有伤。” 无法判断…? 林海抬眸看她。 林傲雪顶着压力,仍是坚持回应了句:“许是女儿猜测错误,那人或不是燕王…” 她越往下说越没底气,最后几次几乎如同蚊语。 林海眉头越皱越紧,眸间神色极寒,睨了句:“真是废物,要你何用?” 说罢,也没给对方辩解的余地,径直起身,拂袖而去。 语气间充斥责备,林傲雪却长舒了口气,朝小童稍作示意,才转身来去。 - 原本好好的一场比武,到头来竟成了场闹剧。 宁牧脸色苍白,步履坚定地从台下走来,右手脱力般地垂在身侧,肩膀的伤口已经痛得麻木。 他孤身从外走出,正撞上迎面而来的女子。 林双双原本就在找他,看见了人,心里才稍微安稳了些。 她侧眸瞥向对方的右手,试探地询问了句:“你…还好吗?” 声音放得很轻,却仍难掩其中关切。 宁牧凝眸看她许久,才开口回应道:“没事。” 原本就受了伤,刚才还做这么大的动作,肯定会牵扯到伤口。 又怎么能轻易说出没事…? 林双双抿唇,心间开始升起莫名的烦躁感。 待两人走出林府,她上前一步,伸手掀起对方衣领。 裹着住伤口的纱布泛起血红,看模样十分渗人。 她倍感心惊,一时没忍住就提高了音量:“你怎么不晓得照顾好自己?!” 双眉紧蹙,眼中满是心疼。 宁牧竟就这么沉沦在女子的眸中,平白生出些许愧疚:“真到动手的时候,难免把不准分寸。” 声音很低落,听起来竟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林双双稍微怔住,不由得看向攥着对方衣襟的手,身体顿时僵住。 天啊,自己都在做了什么! 她反应过来,慢慢收回手去,支吾了声,才开口辩解了句:“那个我…没别的意思。” “嗯。” 宁牧声音听起来镇定,系着领口的指尖却微微颤抖。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林双双用脚尖去踢地上的石子:“我攒够钱,可以开铺子了。开店当日…” 她说到此处稍有停顿,不觉将头埋得更低了些:“你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吗?” “就当…就当是报答引荐的忙了。” 她说得极其小心,生怕对方误会自己的意思。 两人离得这么近,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鼻尖传出的呼吸。 仿佛是羽毛一般,轻轻拂过心间。 她正垂眸站在面前,睫毛细长,眼尾微微上挑。许是因为天气热,脸颊还生出些红晕,像是个瓷娃娃。 宁牧光是看去,莫名就放松了心情。 他喉头轻动,终是打了句:“好,你开铺时,差人告诉我声。” 正到开铺之时,偏巧逢着雨天。 天色黯淡,乌云渐渐笼罩在上空。 林双双见所有事物都准备妥当,便叫小宛去王爷府请人。 她递给小宛两支伞,左右嘱咐几句,才放人离开。 这边忙活完,那边有转身去定菜。 纵使天气再不好,开摊这种大事还是要好生庆祝。 林浩淼原本正在搬桌子,闻声不咸不淡地补上一句:“比武的时候帮忙就算了,这开店首日还得喊人家喝酒。” 话里话外的都是膈应。 林双双也不恼,只是抬腿踹了他脚:“少说话,还想不想吃饭啦?” 林浩淼:…… 搞得像是谁稀罕一顿饭似的。 他虽在心里犯嘀咕,动作倒是愈发地麻利。 没等多会,小宛又急急跑来,手里还捧着个物件。 林双双赶忙去迎,眼神下意识朝身后探去:“王爷呢?” 小宛用湿布去擦身上的水:“我去王府敲了门,没人应答。” 她说着,将手里礼盒递了上去:“我回来时正巧碰见李公子,他说这是庆祝开铺的礼物。” 林双双打开来看,内里躺着的是一套糕点模具,大大小小的是各式样的花朵。 光是看着做工打磨,就知道花费不少心思。 自从上次的事发生以后,李贤竹便没有再来过铺子… 她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不禁开口去问:“既然碰上,怎么没邀他一起前来?” 小宛:“我邀请过啦,但他讲还是有事解决,说要改日再来拜访。” 林双双听罢,自也不再多言,起手将模具盒放在旁边。 林傲雪也不在,这顿饭只有三个人吃。 吃饭期间,她经常探头向外望去。 雨越下越大,在门前攒了不少的水洼。 林浩淼放下筷子,说要先回去。 她也没再相拦,只嘱咐对方路上小心。 “双双姐,咱们也回去吧。” 小宛收拾好桌子,转首去问。 天快黑了,雨势都已经边小些,可他却还没有来。 林双双摇了摇头,轻声笑道:“我再等会,你先回去罢。” 劝走小宛,她仍在门前等。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细雨婆娑,已是打湿衣襟。 也许…他真的不会过来。 林双双垂眸掩饰眼底的失落,正欲抬手拉下门帘。 恰是此时,一阵冷风席来,再反应过来时,自己被人狠狠住。 她嗅到熟悉的味道,双手僵硬地垂在身侧,眸子轻轻颤抖。 只听到一句:“我今天…很不高兴。” 第17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林双双身子僵住,半点都不敢动。 她垂眸望去,看见对方低伏的肩膀,鼻尖能嗅到淡淡的雨水味道。 宁牧许是从大雨中奔来,身上携带着湿意,浸了水的发丝软软趴在颊边,柔化了下颚的线条。 整个人暖呼呼的,像只落了水的大狗狗。 林双双如此想,不由得垂眸轻笑了下,一颗心柔软得不可思议。 她放轻语气,柔声问:“发了生什么事?” 宁牧闻言并未答话,却是将脑袋在女子的肩窝处轻蹭了蹭,声音如同喃语:“我好累…” 租店铺的时候就备好了木床,本来是打算在午休的时候用,没想到现在就能派上用场。 “累便不说了。” 林双双一路搀扶着对方去了里屋,又抬手替他盖上被褥:“先好生休息会罢。” 宁牧真的是累坏了,向来清明的眸中竟流露出些许茫然,像是误闯入人间的精灵。 他怔怔地看向面前的女子,轻声问道:“你不是林欺霜…对吗?” 林双双的指尖轻轻顿住,睫毛颤抖,不知该如何答话。 宁牧意识混乱,已然固执得像个孩子,闻言不觉提高音量又问了句:“你到底是谁?” 时间像是凝固在了此刻,屋外雨声渐渐停歇。 女子沉默许久,终是轻声开口:“双双,我叫林双双。” 可房间内,却只听得见雨声。 话刚说出口,心里总算是畅快了些。 林双双悄然掀起眼皮,偷偷向边上看去。 宁牧已是阖眸入睡,似乎没有知晓方才的话语。 也罢,反正自己已经说了,听没有听见就不关她的事了。 虽如此想,却还是放轻动作替对方掩好被角。 - 入夜时分,宁牧睡得极不安生。 眉头松开又纠起,没过多久,竟是猛然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早些时听见的斥骂声还回荡在耳边,他抬头望向顶部横梁,尽力去平息心底的怵动。 他指尖向旁边探去,突然碰着了什么,再看去时,不由得稍稍怔住。 周遭尽是黑暗,仅有身旁亮起微光。 女子一袭青丝披肩而下,头枕着小臂,正俯身在床边休息。她大概是做了美梦,唇角噙着笑意,偶尔还会轻轻启唇,说道几句听不懂的梦话。 这般无用心计的模样,偏巧驱散了夜晚的寒冷。 如此乖巧的样子,像是只沉睡的小兔。 宁牧不想惊动她,便是轻着动作侧过身来,凝神看向对方睡颜。 皮肤极白,眼角的小痣恰能增添出几分风韵。 他注视过去,一颗心莫名就安静下来。 自是彻夜无话。 林双双梦里正在啃鸡腿,砸吧砸吧越吃越开心。 她啃完一根,又想伸手去拿,可抹啊抹的,只触碰到柔软的被褥。 诶?鸡腿呢?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临前看了看,眸子突然睁大,“砰”地坐起身来。 怎么回事,我怎么睡到床上去了? 身上的被子又是谁替我盖的? 我没有梦游的习惯啊… 正当疑惑之时,却听得有人问了句:“醒了?” 声音慵懒中透着淡漠,无比熟悉。 她顶着鸡窝头抬眸去看,见宁牧正站在小案处,手中正捧起茶杯。 我去,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林双双足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便是匆匆忙忙地翻身起床。 她抬手以指尖做梳子,一下一下地整理头发,双唇抿起正想着该如何岔开话题。 头发很乱,眼睛还睡肿了,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怎么还偏偏被宁牧看见? 她越愈想愈慌乱,更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宁牧像是没看见她的失态,只是抬手将瓷杯摆于桌上。 他微微敛眉,拇指与食指相互磨搓,犹豫片刻,还是朝旁边递去眼神:“我买了早餐。” 啊早餐…早餐好啊。 林双双魂都不在身上,晃晃悠悠地朝前走,探头瞄了眼,顺口问:“包子和豆浆,都挺健康的。你呢,吃过了吗?” 这话刚说出口,她又意识到什么不对,暗自咬了下舌尖。 糟糕,嘴快了… 宁牧看上去面色如常,拉开凳子的手却微微颤抖。 他径直坐下,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没有。” 林双双十分自然地拿起个包子,含含糊糊地开口说:“那正好,就一起吃吧。” 吃饭,就真的只是坐在一起吃饭而已。 两人就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打破沉默。 林双双当然想说些俏皮话,可思来想去,都没找到何时的话题。 她小口地抿起豆浆,垂眸不去看对方的眼睛:“你的伤好些了吗?” 宁牧握住筷子的手顿住:“嗯。” “那昨天…” “昨日之事…” 片刻后,两人竟是同时开口。 宁牧眸色稍微温暖了些,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欢愉:“你先说。” 原本有很多想问。 想问你为什么会迟来? 想问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更想知道,你有没有听见那句话… 林双双沉默片刻,才抬头笑道:“这糕点铺昨天才开张,你觉得装饰打扮如何?” 她唇角虽上扬起弧度,眸间却藏着失落。 宁牧微微蹙眉,径直沉声说了句:“我被叫到宫中,不得已才错过时间。” 并不是没有关注,而是真的有事才临时耽搁。 他说罢又放轻了语气,声音中有些许愧疚:“你…等久了罢。” 如此态度竟像是在道歉一般。 林双双赶忙摇了摇手,十分认真地予以回应:“只要你来,就不算久等。” 宁牧听罢,眸间闪过一丝慌乱神色。 他匆忙地别开脸,耳尖却微微泛红:“嗯。” 就是这般脾气,向来不喜欢多做言语。 可那话语中的欢愉,是怎么也无法藏住。 气氛总算融洽,林双双正想再开口说些打趣的话。 屋外偏巧传来敲门声。 她面露愧疚,朝对方示意了句:“抱歉啊,我先去看看。” 本以为是小宛前来整摊,她想也没想就开了门。 还未开口询问,抬头便是怔住。 眼前男子背手而立,依旧是那副熟悉的笑脸。 李贤竹目光温柔,轻语了句:“林姑娘,早好。” 怎么会是他? 林双双下意识地朝旁边挪去半步,将宁牧的身影完全遮住,这才莞尔回应道:“李公子今日这么早就来了?” “我正巧路过,便想着来与姑娘的打声招呼。” 他说罢,又笑眯眯地补充了句:“不知在下所赠的礼物,可能讨得姑娘欢喜?” 模具雕刻极其精致,还特地选用红木小盒装着送来。 所做之事,只是行了朋友之间的普通礼仪。 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罢。 如此想,心总算放松下来。 林双双抬眸称赞:“如此精巧的物件,想必没有人不会喜欢罢。” “真是有劳公子费心了。” 李贤竹自是一番谦虚,又见对方神情不安,不觉微微侧眸向后看去:“屋里出了什么事,姑娘莫不是需要帮助之处?” “没有,一切妥当。” 她赶忙扯出笑容:“只是小店才装扮好,屋内气味还买散去。李公子还是等正式开业之时,再来赏光吧。” 言语之中,都在劝着离开。 李贤竹明白意思,嘴唇轻颤记下,还是没能说出讨巧的话。 他仍是那副随和模样,不争也不开口去抢:“好,那林姑娘改日再见。” 林双双见对方走远,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转身回到房中,抬眸正看见宁牧抱手向自己看来。 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心虚。 她干笑了几声,伸手向外指去:“那个,刚才是朋友。” 虽未有真正见过面,但总觉得方才的男声极为熟悉。 宁牧思索片刻,还是沉声嘱咐一句:“摸不清底细的人,不要过多交往。”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双双正想点点头答应,却见对方站起身来,径直向外走去,不由得惊讶了声:“这就走了?” 她嚷嚷完,又欲盖弥彰地弥补了句:“这早餐还没吃完呢…” 自从方才的男子出现,心情莫名变得烦躁起来。 她难道是对所有人都会这么笑吗? 心思杂乱无章,像是混成团的麻线。 宁牧忽地停下脚步,转头问道:“礼物,是什么?” 林双双想了半刻,才反应过来:“花糕的模具,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他听完,匆匆说了句:“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林双双回到府上,自然逃不过一顿询问。 她编些瞎话混弄过去,说得那个叫个口干舌燥。 好不容易说完,又有人喊她出去。 林双双实在不想动,随手抽本话本翻看玩,让小宛代表她去。 不多会,人就回来了。 小宛手里拿着个小盒,脚下跑得极快:“双双姐,是燕王送来的礼物。” 林双双一晃神,看岔了行。她索性放下书本,接过接过木盒。 掂量起分量,还挺重的。也不知依着那人的性子,能送出些什么好东西。 也不想猜,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她指尖清颤,终是猛地掀开盒盖,探头去看,瞳孔不觉稍稍放大。 盒内躺着的是糕点模具。 硕大的圆形上,分别刻有几个大字:开,业,大,吉。 好家伙,可真是喜气。 林双双:…… 第18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今日天气甚好,枝头的鸟儿发出清脆的啼鸣。 林双双将手里的做完,朝后嚷嚷了句:“小宛,你在这里看店,收入记得记账啊。” 小宛还在屋里忙活,答应一声又反问道:“双双姐这是去哪?” 她从边篮处取出备好的糕点,一边向外走一边扭头回应:“好久没见元姑娘了,我去看看她。” 自从知道元似茹没有自我意识后,林双双便经常去南阳别院。 不为什么,也只是怕对方太过孤单。 每次见面都是她在说话,元似茹一向鲜少发言,基本是乖巧地侧耳去听。 这段时间忙着开店的事宜,有空闲下来,自然得找个机会去照顾。 哪里是想看元姑娘?说不准是想见燕王了… 小宛心中有数,不觉侧目捂嘴偷笑:“双双姐想见的怕是另有其人吧?” 问题刚说出口,顿时惹得她羞恼,忙是娇嗔地瞪去了眼:“别胡乱说,做你的事情去。” 小宛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嬉笑着去忙活。 丫头虽然年纪小,一双眼睛倒真是挺尖的。 林双双的确有些担心宁牧,偏偏这人又是个闷胚子,半句话打不出个响声。 对方上次送的模具盒还好好躺在柜子中,自己出言去道个谢,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她这般想,脚下步子又迈快几分。 前脚步入院中,后脚径直朝厢房走去。 照例去敲响门扉,屋内仍点着沉香。 “似茹,你看。” 林双双将糕点摆出给她:“这些都是新做的口味,还没有出售。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花朵团簇在木盒中,红的黄的各类颜色,看上去极为喜眼。 元似茹这回没再犹豫,随手拿了块糕点放入唇间,垂眸轻咬了口。 入口即化,不再是甜腻的豆沙馅,唇齿间充斥着水果味道。 好像…以前就有尝过。 她眸间轻动,稍稍偏过头去,试探地询问道:“这是…橘子糕吗?” 不同于往日大度接受,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询问。 都说食物是最神奇的东西,没先到会在她的记忆中留下浅浅一笔。 她若是记得味道,是不是也会想起自己…? “是啊,只是样式做过调整。” 林双双眸间神色藏起紧张。 她轻舔嘴唇,抬臂将指尖对向自己:“似茹,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话说出口又是短暂的沉默,心跳得极快,像是高考出分前的紧张。 元似茹嘴唇动了动,握住糕点的手指稍稍用力,拧眉做着思考。 时间仿佛走得极其缓慢,她朱唇轻启,照例吐出个名字:“林…欺霜。林小姐。” 林双闻言,表情忽地僵住。 她像是被抽去力气的木偶,双肩颓下,语气中是遮掩不住的失落:“嗯…” 至此,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不管怎么样,元似茹已经可以记得糕点的口味。 只要再做努力,不断尝试下,终究会让她记住自己的。 林双双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我,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她用力吸吸鼻子,抬手倒了杯水:“今日天气好,我么出去走会罢?” 说罢,又仰脸笑道:“我自己租了间门面,似茹想不想去看看?” 眼前姑娘的笑容很逞强,像是一把小刀轻轻刺破厚壁。 元似茹怔怔地看着她,眸间神色逐渐变得清明了些,嘴唇轻颤,似乎有什么将要呼之欲出。 沉默总会平白增添尴尬,时间仿佛是凝固在此刻。 林双双以为对方是不愿意去,不觉抬手轻搓鼻尖:“是我没考虑周到。这将要到盛夏,天气还很热,还是等凉快些再看也不迟。” 她一股脑地将话全部说完,心里难受,着实待不下去:“这屋里,实在太闷。我先出去透透气,过会回来。” 正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双双!” 忽地听得身后人呼喊了声,脚步攸地停住。 她极为缓慢地回过头,却见元似茹笑着起身:“我们出去罢。” - 阳光斜斜照下,晒在肩膀上非常暖和。 林双双侧眸看向身边的女子,忽然升出几分不真实感。 她习惯性地搓了搓鼻尖,侧目问道:“似茹,你真的记得我吗?” 这一路上都不知道问过多少遍,直到现在还在纠结不停。 元似茹微微垂眸,眸间的笑意十分温柔:“记得,你林双双。” 她当真是开心坏了,竟是伸手挽住对方的小臂,摇头晃脑地十分高兴:“那我们现在真的算朋友啦。” 见对方点点头,又是喋喋不休地一直在说。 “京都城有哪些好玩的?” “你琴弹得真好听,有空也可以叫叫我呀。” 边走边念叨,嘴都没有停过。 现如今时局混乱,在街角巷口乞讨的人越来越多。 在众多布衣中,两位女子的衣着打扮极为显眼。 林双双只穿了身普通纱裙,相比较之下还算好些。 元似茹的裙摆处用金线绣了花纹,耳垂上的佩戴又是银镶玉的坠字,整体看上去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她专注着去挑选胭脂,没注意自己被投以羡慕的眼神。 林双双走在旁边,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她多少算是闯荡了些时日,警惕心稍微强了些。 露出富贵惹人嫉妒,但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应当也不会遇上如此胆大的贼人。 她虽是这样想,还是朝旁边挪去脚步,用身体将对方护住。 元似茹向来只在屋中弹琴作画,鲜少出门,自然对外面的情况不甚了解。 小摊前摆着各式样的首饰,模样都十分精巧。 她挑拣出喜欢的,放在手心里仔细查,不觉皱起眉头。 林双双见状,也跟着探眸去看。 她见掌心中躺只圆形耳坠,不由得出声赞道:“耳坠可真漂亮,你是不是很喜欢?” 既然喜欢,便来送你,就当个友谊的见证。 她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抬眸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我见姑娘有缘,给个二十文就好。” 首饰摊的老板干站了半天,终于等来了第一单生意,忙是堆笑道:“姑娘若是想要,我再送一个首饰盒。” 一个玉坠才二十文,价格还算公道。 林双双点点头,正欲从怀中掏出钱袋:“行,你帮我—” 话还没有完全说完,衣袖却被人扯住。她不觉转头去看,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元似茹摇了摇头,将坠子放回去,轻轻说道了句:“坠子,是假的。” 说完,就要拉着她走,还不忘闷声向后道:“不好意思,我们不要了。” 老板急眼了,嚷嚷从摊后走出:“站住,你凭什么说我的玉坠是假货?” 元似茹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停下脚步,仍直愣愣地说:“玉的成色不对,一看就是假的。” 林双双见状不好,赶忙拽了拽她的衣袖,开口哄着老板:“是我们看错了,只是小事,就算了吧。” 本以为双方各退让一步,就能将问题解决。 老板却抱手冷哼了声,说话语气十分的讽刺:“什么看错了?我看你们就偷换了我的首饰。” 他边说边转头吆喝,“大伙都来看看。这两个姑娘偷窃,被我发现后,还撒谎说首饰是假的!” 不多会,铺前围了不少的人。 大都指指点点,说些难听的话。 元似茹尝试着开口解释,却根本没有人听。 喧闹声越来越大,瞬间将她的声音掩盖。 她发现没有人在听,便也不再说话,像往常一样安静地等待着风波过去。 只要什么都不去做就好了,闹剧很快就会结束。 斥责声越来越大,吵得脑袋快要炸开。 对方摆明了是来找茬的,说话态度愈发嚣张,似乎是算准了她们不敢反抗。 林双双反倒冷静下来,摆手道:“你到底怎么样才肯罢休?” 男子闻言,眼中顿时显露出贪婪神色:“把她的耳坠,换回来。” 指尖示意的方向,正是元似茹耳垂上的玉坠。 好家伙,原来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林双双上前一步,挑眉说了句反讽的话:“这你可就不要想了,拿好货换次品的买卖,我们可不做。” 看客中传来低笑声。 男子羞恼之下就想上前去抢,嘴里还嚷嚷着:“那坠子分明就是我家的。拿来,你给我拿来!” 骂人还不满意,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林双双赶忙挡在元似茹身前,抬手和对方争执起来。 幸亏之前锻炼攒了些力气,倒还能和对抗一会。 男子更加愤怒,猛地伸手向前推去。 林双双脚下没站稳,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她匆匆用手撑住地面,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青丝也随之散落。 狼狈,实在是太狼狈了… 她将身子缩成一团,心里很是委屈。 “吁!” 前方传来勒马声,人群顿时躁动起来。 “搞什么东西?” “燕王怎么来了?” “快别看了,赶快走,我不想沾惹晦气。” 周遭看客纷纷避开,让出一条道路。 只见宁牧翻身下马,在一片唏嘘声中径直向她走来,弯下腰伸出手去,冰冷声音中藏起关切:“能站起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诶,我好想要一些评论。 第19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林双双怔怔看向面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五指修长,虎口处还有着薄薄一层茧,是长期握剑留下的痕迹。 宁牧像是脚踩祥云的英雄,就这么毫无预期地站在自己面前。 好讨厌,为什么老被他看见自己的狼狈… 真丢人。 林双双越想越难过,不由得眼眶泛红,悄然撇开脸去。 她吸了吸鼻子,将手搭在对方掌心:“嗯。” 声音中藏着委屈,丧脸的模样像是朵低垂着的太阳花。 宁牧手臂用力将她拉起身,轻声安抚了句:“没事,站在我身后。” 这两位姑娘看起来普通,没想到会和皇亲国戚扯上关系。 别的人也就算了,还偏偏是位出了名的煞星。 老板额角流下冷汗,他一时抹不下脸面,只是呆呆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眼中的恐惧与嫌弃,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宁牧背手而立,护崽似得将林双双护在身后。 他双眉微蹙,眸色沉郁,难以看出半分欢喜:“怎么回事?” “是两位姑娘偷了我的首饰…” 老板声音越说越低,小腿抖得更加厉害。 他只说了半句,又见对方逐渐沉了脸色,忙是匆忙地改口道:“不,没有,我是看错了。” 这副恐惧的样子,像是见了活鬼。 宁牧本想说些斥责的话,再依照性子狠狠惩罚对方。 可身后的女子却悄悄用手指戳他,点啊点的,似是示意他莫要太过生气。 他便强忍下愤怒,沉声吐出两字来:“道歉。” 老板听得怔住:“什么?” 对方没有再出声回复,眼神中已然添了几分不耐。 对对对…道歉,道歉。 老板这才反应过来,又是弯腰又是鞠躬,跟之前的态度明显是天差地别。 光赔礼还嫌不够,声音竟带起了哭腔,哀嚎起生活不幸,遇人不淑。 这架势,颇有几分喊魂的味道。 林双双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忙冲着面前人小声道:“我原谅他了。” 赶快让他别再嚎了。 宁牧明白意思,眸间神色稍有缓和,却仍是开口冷哼了声:“够了,你走吧。” 老板连忙抹去泪水,答应了声,跑得比兔子还快。 热闹结束,看客们轰然散去。 林双双放松下心情,这才觉得掌心格外的疼。 她低头去看,白皙的手掌被摩擦出血痕,伤口处还沾染了泥土。 宁牧眸子一怔,再开口时,声音藏起急切:“走,先去医馆。” 这点小伤只需抹些药就好了,哪里还用去什么医馆? 林双双随手捡个理由想要拒绝,可宁牧偏就什么也不听。 越说到后面,他竟又冒出些火气,拂袖道了句:“随你。” 诶,也不知道究竟谁在照顾谁… 林双双垂头叹了口气,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启唇妥协:“还是去医馆吧,我正好也想备些伤药。” 宁牧听罢,脸上似是闪过一丝欢喜。 元似茹从未在宁牧眸中,看见这般神色。 既是欢喜,又掺杂着担忧,像是原本沉寂的海底突然泛起波澜。 只可惜,宁牧从未用如此鲜活的眼神看向自己… 说不出到底是难过还是失落,只是心里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悄然散去。 她没来得及伸手捉住,却已然消失在空中。 - 林双双买好药从医馆出来,却发现只有宁牧报剑等在门口。 便抬眸向周围观察,没瞧见身影,不禁问道:“似茹呢?” 这称呼听起来格外亲昵,宁牧眸色恍然,启唇解释了句:“她有事,先回去了。” 也对… 元似茹没怎么出过院子,怕是第一次遇上那种情况。 林双双点了点头,抬眸瞧了眼天色:“时候不早,我也得回去了。” 小宛毕竟没什么经验,放她一人在场,实在不安心。 宁牧听罢,极为自然地说到了句:“我送你。” 心里像是藏了蜜糖,透着丝丝的甜。 不知不知觉中,就走到了糕点铺。 宁牧道别后便转身离去,林双双仍站在铺前目送他的背影。 “看什么呢?” 身后忽然传来男声,林双双被吓了一跳,双肩轻颤之下转过头去。 林浩淼手里拿了只苹果,挑起眉头,眼神终是稍有寻味:“人家都走了,还舍不得回神?” “我顾着看街景。” 林双双瞥眸看他一眼,回身进屋去:“可不管旁人什么事。” 小宛正在清点账目,眉头拧成个川字,正一下一下地拨弄着算盘。 她涂涂改改了两三回,硬是没算准个数,不觉面露难色,低头咬起笔杆来。 林浩淼半边身子靠在门栏上,歪头没个正形:“这都算了快半个时辰。” 还没清点完呢。 林双双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小宛的肩膀:“我来吧。” 丫头回过身看,双肩放松,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双双姐,你可算来了。” 整理好账目,又将货架摆件擦拭干净。 她才拉上门帘,关闭店铺。 回去路上,林浩淼闲闲开口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学着开店?” 小宛闻言神情中多有好奇。 开店?这五谷不分的大少爷好端端地想起来要开店了? 这些年真是什么稀罕事都有。 林双双抿唇想了想,这才回复了句:“我最近有事要做,等忙完了就交接给你。” 林浩淼声音里不甚相信:“能有什么事,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她瞪他一眼:“不骗你,等忙活完就知道了。” 晚上回到房间中,林双双从床板的隔间中取出木盒。 坐在桌边,一笔一笔地记着账单。 再加上这个月从餐馆收取的糕点费,自己已经攒够钱了。 改日去当铺将凤钗赎回来,然后和小宛一起离开林府。 开启快乐新生活! 林双双越想越开心,拿出纸笔在写下书信。 穿越过来将近已有两月,毛笔字还算写得熟练。 她一笔一画写得极其认真,将心中所言全部写在纸上。 该感谢的人,该交代的事情,一样都没有忘。 隔日,林双双去向林海告别。 敲了门没人在,她站在门口等了好久。 接近正午的时候,林海才从走廊那处走来,见到她看都不看一眼,抬手就想推门进去。 嘿,这就有点不尊重人了吧。 林双双抬步往边上一跨,恭恭敬敬地喊了声:“父亲。” 林海:“什么事。” “女儿今日…” 她低头掩住脸上神色,尽量将话说得凄惨一些:“是来告辞的。” ? 林海皱起眉头,又见她双肩颤抖,声音中难掩哭腔:“希望父亲照顾好自己,日后多多保重。” 走廊处安静,只有树林中传来的蝉鸣。 林双双久久等不到回应,不觉掀起眼皮向上看去。 先是衣襟,再向上是脖颈,还未看见嘴唇,便听得了声“好”。 她心尖儿一颤。 林海垂眸看向她的发顶,语气中听不出悲喜:“你我毕竟父女一场,临别时,我自会相送。” 说罢,抬步跨入房间。 门扣上的声音很轻,却不偏不倚地敲打在心扉。 林双双抬起头,忽然就觉得鼻尖有些酸楚。 在此处两月,经历过种种风雨。 虽然没留下什么太好的印象,但还是有些舍不得。 可必须向前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大步离开走廊。 回去的时候,林双双将这件事告诉了小宛。 对方又惊又喜,抱着她开心到不行。 定下具体的离开时间,两人便一起收拾行李。 也没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携带,只有几件衣衫和一套模具。 临行前,她将写好的信件塞在桌角,若有人来寻找时自会发现。 一切准备妥当,便让小宛先去糕点铺等候。 告别了,过去的日子。 林双双站在偏门外,满怀感情地看去最后一眼,便抬手掩上了门。 两块木板还未完全扣上,却听得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家侍从争相从门内涌出,将她紧紧围在中央。 林双双瞪大眼睛,讶然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为首男子将她按住:“都别愣着,赶紧将逃犯林欺霜带回府内。” 逃犯… 她扭动双臂,奋力挣扎起来:“搞错了吧,赶紧放开我。” 那男子语气十分冰冷:“我只是按老爷的吩咐行事。” 林海? 林双双眸子凛然,顿时意识到什么。 她一个恍然,肩膀就被重重压住,推搡着丢进柴房中。 周围尽是漆黑,抬眼处望不见光明。 林双双使劲敲打门窗,却换不来任何一点回应。 门外有两人看管,把守的很严。 从早晨开始就没有餐饭送来,林海想必是真要将她关死在房中。 人心难测,她不早就应该知道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脚步声。 似是有人前来此处,正与门卫侍从低语两句。 说话声听不清晰,分不明究竟是敌是友。 林双双瞄了眼的月光,侧耳去听门外的动静。 又等了会,门才被打开。 屋外亮光顿时倾入房间中,黑暗被驱散,却晃得她睁不开眼。 迷迷糊糊间抬起头,依稀能看见两人站在抱手站在门口:“起来吧,跟我们走一趟。” 第20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这声音为何听起来好生熟悉…? 林双双眸子一怔,皱起眉头凝神去看,不由得稍稍怔住。 林傲雪姐弟两抱手站在面前,正偏头看向自己。 偏偏逆着光,看不清脸色。 “姐姐…?” 她迟疑开口,眼眶却开始泛红。 林浩淼从怀中掏出个信件,拿在手里摇了摇:“你还挺抒情,原来之前说的事情就是要跑路了?” 她抿抿嘴不想说话,刚想站起身来,脚下却是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林傲雪赶忙将她扶助:“别说了,我们快走。” 林浩淼收住话头,语气有些不高兴,偏头嘟囔了句:“还说会说话算话呢…” 由林傲雪开路,一路上自是顺畅很多。 林双双用兜帽遮住脸,藏在其身后小步小步地朝前走。 走出林府,才稍微放下心来。 她手指揪着裙摆,开口时缺少些底气:“你们…为什么帮我?” “还能有为什么。” 林傲雪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脑袋,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我们是一家人啊,你多少也该当面说一声。” 开口虽是责怪语气,但其中藏起的全都是关切。 她真的有些想哭,赶忙别开头掩住眼角湿意:“对不起…怪我考虑不周。” 红眼眶的模样,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 林傲雪叹气:“你想好了,当真要离开?” 在林府的日子虽然过得不好,但起码也算有个庇护。 若是出去,风风雨雨都得自己经历了。 这话听起来极其伤感。 林浩淼却不咸不淡地开口了句:“这还有什么要问的,人告别信都写好了。” 他说完朝边上看去,偏巧挨了记眼刃,忙耸耸肩膀不再说话。 林双双低头看向脚尖,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我想好了。” 想好就行,莫要以后再后悔。 林傲雪抬手搭上她的肩膀,轻拍两下以做安抚:“别难过,以后我会常来照顾你的生意。你若是不嫌弃,咱们姐妹也可去外城逛逛。那里的山水真是一绝。” 她噗嗤声笑了,声音中带着些哽咽:“不会嫌弃,我渴望还来不及呢。” 林浩淼不忍寂寞,也想扯个话题参与进去。 可还未开口,就听得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他们没走多远,赶紧找!” “那里,好像往这条路上去了。”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我搜!” 紧接着,又是急促的脚步声。 这消息也太过灵通,只过去一会功夫人就追过来了。 动静不断临近,皆是朝此处而来。 林傲雪眸色凛然,不由得偏身去看周围动静。 侍从许是发现了端倪,脚步声愈加急促。 眼见就要奔到面前! “跑,快跑!” 林傲雪匆匆将她挡在身后,手臂用力推出:“不要回头!” 有人从巷口探出头来,又飞快回身招呼起同伴。 林双双十分慌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你们,你们怎么办?” 林傲雪回过头,莞尔安慰:“放心,我们改日回去铺子寻你。” “快跑吧,不然就彻底走不了了。” 林双双眉头纠成川字,终是恨恨一跺脚,背身朝前跑去。 冷风从耳畔挂过,她隐约能听见身后的对话。 语气冰冷:“二位可有看见林欺霜?” 紧接着是玩世不恭的口气:“什么林欺霜?你们找错地方了吧。” 林双双一路狂奔,直到彻底将尾随者抛在身后,才停下脚步稍微喘了口气。 停留时间越久,就越会产生变故。 她擦去额角的汗水,接着抬腿朝前冲去。 临到糕点铺前,却猛地停下脚步。 店门前被人团团围住,看衣着打扮都是林家侍从。 小宛被堵在门口不让出去,神色间满是担忧。 林海做事真的狠绝,截断了所有的退路。 你离开林府又能怎样? 无依无靠,还是得任由我来摆布。 林双双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成拳状,心中无端生出几分凄苦。 她最后看了铺子一眼,只能退步离开。 该去哪里呢… 自己已经无处可去。 她临走时匆忙,钱财银两没有带在身上。 饿了整天又没钱吃饭,肚子咕咕咕地叫,双脚像是灌了铅,无力挪动半分。 却是连歇也不敢歇,盲目地向前走。 口干舌燥,风吹在身上有些冷,她问路边人讨了口酒喝,才感觉稍微暖和了些。 天色愈晚,周围传来饭菜的香味。 林双双晃悠悠地走在街上,脑袋越来越昏,不知不觉中撞到了前方人。 她迷糊间抬起头:“对不起啊。” “你这是怎么了?” 声音听起来没有苛责的意思,看来自己是遇上了好人。 “没事…我没事。” 她稍有恍惚地抬头看去,脑中顿时清醒:“宁,宁牧?” 眼前人一双剑眉,凤眸之中是熟悉的淡漠,薄唇轻抿,神色间难掩担忧。 太好了,总算遇见亲人了。 林双双傻呵呵地笑,缓步朝对方走去:“你来啦?” 见他不语,又歪头补充了句:“我等你好久啦。” 这傻乎乎的样子软萌地像只小兔,偏偏无意中闯入心扉。 宁牧伸手将她扶住,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嗯,我来接你回去。” 林双双摸不着东南西北,直直摇手道:“不,不行,不能回铺子里。” “为什么?”是哄小孩子的语气。 她皱起眉头想了想,忽地颓下身子:“林海派人将那里围住,想要捉住我。” 说完,又乐呵呵地仰起笑脸,脸颊处透着不正常地红晕:“但是,我跑得飞快,他们捉不到。” 她边说还边做起手势:“就像这样,‘嗖’地一下就跑掉了。” “怎么样,厉不厉害?” 前言不搭后语的,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宁牧身体稍微前倾,嗅了嗅,缓缓皱起眉头。 一股酒味,显然是喝醉了。 他心里莫名变得柔软,语气放得愈加轻柔:“嗯。天色已晚,我送你会南阳别院。” 南阳…别院? 是竹林里那间的小院子吗? 其实去哪里都好的,只是不要再回到林府… 林双双的脑袋里乱成锅浆糊,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啊,我听你的。” 至此简单的一句话,却叫那人耳尖泛红。 她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失态,脚下东偏西倒,全然没个正形。 夜色静谧,天上的星星闪烁着光。 快走到竹林处,林双双忽地停下脚步。 她微晃着站稳身形,不敢抬眸去看对方的眼睛:“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宁牧怔住,忽而意识她说的是哪天。 偏巧有风吹过,吹动地竹叶沙沙的响。 “我站在门前等啊等…” 林双双闷头说着,声音越讲越低:“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宁牧侧眸看她,女子的睫毛细长而上翘,遮挡住眸中神色。 短暂的沉默,只见她扬起脸,笑容比蜜糖还甜:“可你还是来了,像今天这样站在我面前。” “好像你一直都在帮我…” 她话说到此处,再也撑不住力气,身体歪斜着倒下:“谢谢你啊…” 似是花瓣落入掌心。 宁牧匆匆将她接入怀中,双臂用力将其抱起。 怀中女子瘦弱的不敢想象,轻飘飘地似乎没有重量。 无处可去,以至于流落街头。 她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宁牧眸色愈沉,快步朝前走去。 月光很温柔,晚风带着丝丝的凉。 一切像是艺坊里传出曼妙的歌声,又似是梦幻中遥不可及的梦。 林双双实在是累到不行,一觉醒来天色已然大亮。 她眼睛还没睁开,就打了个哈欠,懒懒起身想走下床去。 耳边忽地传来鸟啼声。 林府那间小破院子什么时候养鸟了? 等等…院子! 昨日记忆开始回笼。 自己似乎被宁牧搀扶着向走到南阳别院… 可偏偏说出口的话却怎么也记不清。 林双双手抚脑袋,准备想起走。 此时,门外却传来脚步声。 她心下紧张,忙飞身躺会床上,来不及盖被子就合上眼睛。 “双双,醒了吗?” 如此温柔的语气,一听就是元似茹。 林双双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翻身面向她:“似茹,早上好呀。” 都将近正午,哪里是早上了。 元似茹微偏过身,眸中噙着笑意:“桌上有醒酒汤,你起来喝些再吃早饭。” “这几日,你就放心住在此处,不要有心里负担。” 对方语气中多有了然,想必宁牧早已知会过她。 林双双点点头,小口小口地抿着汤喝:“嗯,还是得谢谢你的照顾。” 她说完,忽地想起了什么:“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不会耽误你练琴吧?” 在原文中元似茹喜静,又特别喜爱弹琴。 而自己性格闹腾,可千万别再招惹对方嫌弃。 她越想越觉着愧疚,忙连连摇手道:“你去忙,不用管我的。” 元似茹闻言并未有所动作,只是抬手倒了杯茶:“我不喜弹琴,你我二人说说话便好。” 林双双怔住,还没来及反应,又听她说:“一个人呆得久了,实在太闷。” 作者有话要说: 宁牧(疑惑脸):真的喝醉了? 林双双(摇晃):不,我没有! 第21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太闷? 林双双怔住,握住瓷勺的手微微一顿。 元似茹意识觉醒后,当真是和之前的性格完全相反。非但不想弹琴,还连独处都嫌都嫌闷。 不过也没有关系,只要有自己在,气氛绝对尴不住。 林双双这般想,仰头一股脑将汤喝干净。 她“啪”的声把碗往桌上放去,抿唇思索着问:“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我陪你一起。” 想做的事情… 元似茹琢磨了会,复又莞尔问道:“我前些日起草了份山水图,可看着总觉得奇怪,你若是无事,可否前来帮我看看?” “当然可以。” 她答应得很是爽快,站起身就要向外走:“你现在就带我去。” 房间依旧是那些个摆设,只是小案处的香炉并未点燃。 铜制的盖子掩住香灰,上面已经落了些浮尘。 长琴闲置在角落,是一副许久微动的模样。 元似茹没有理会长琴落寞,径直走到桌边取下画卷:“你来看,是不是缺些什么?” 长卷展开,上面所绘的副春日美景。 河边是杨柳依依,隔岸有连绵的山脉。绿色有深有浅地点缀在上,看上去非常清爽。 山水景象自然只有这些,但偏偏少了分生机。 诺大的草坪空空荡荡,就连河水中都见不得鱼儿。 如此极度的安静在一片绿植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元似茹见她不说话,开口便少了些底气:“怎么,是不是画得不好看?” 哪里的话,只需再加些东西就更好了。 林双双摇了摇头,待研磨好彩料,才伸手取过毛笔轻沾了些。 她最擅画花朵,便提笔在草坪处稍加点缀。 粉色黄色的小花团簇在一起,立即为这画上增添些许生气。 “你看,会不会更好些?” 她又换颜色在河流中勾画了番:“春天最讲究个生意盎然,加些花朵与小鱼,会更显得生动了些。” 元似茹凝神思索,并未开口回答。 林双双以为是自己说错话,忙抬起头安慰道:“得亏你风景画的好,否则再怎么点缀也是徒劳。” “等下。” 元似茹皱起的眉头忽然松开,伸出指尖对上高处的靛蓝:“我之前就觉得此处空荡,现在想来才知道该添些飞鸟。” “鸟儿向往自由,就该将它放回天空。之前,是我多想了。” 这话中意思极其隐晦,林双双听不大懂,却能察觉出对方语气里的失落。 她不知该任何开口去劝,只能站在对方身边默默陪伴。 时间过去许久,元似茹才浅声说道:“我有些累了,我们…晚些时候再聊罢。” 林双双会意,匆匆答了声好便告别而去。 推开门,方知屋外下起下雨。 将近六月,天气变化无常。 前一秒还是艳阳高照,后一秒又下起雨来。 也不知道糕点铺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有宁牧… 提起那人,心顿时跳慢半拍。 林双双不想回房间,就搬了只小凳子坐在走廊处,撑起下巴,看屋外的雨。 细雨绵绵,打湿了鞋面。 雨水滴落在石板,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声一声,惹人入眠。 她脑袋点啊点的直犯困,偶尔雨水打下沾湿了衣襟。 迷迷糊糊间,有人撑伞而来,头顶处多出块庇护。 林双双一时间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恍惚地开口回应,声音宛若喃语:“小宛,糕点卖的如何?” “生意很好,不用担心。” 清冷的男声穿过雨水而来,如细丝一般拂过心间。 她在恍惚间抬起头,正对上那人望来的眼,嘴唇轻颤间吐出那个名字:“宁牧…” 宁牧个字很高,手撑着伞,只能微微弯下腰,声音放得很轻:“下雨了,回屋去罢。” 林双双摇了摇头,浅声回答:“屋里待得太闷,还是外面舒服。” 她说罢,又仰起脸来:“你别站着,过来一起坐。” 雨势不减,风刮在身上带来寒意。 宁牧站在原地,仍是没有动作。 “进来罢。” 林双双伸手去拽他的裤脚:“小雨,吹在身上可舒服了。” 见他面露怀疑,又举起手发誓,声音软软糯糯的:“我保证,你且相信我一回。” 宁牧这才收伞步入走廊中,拂开衣摆坐下身来。 他双腿修长,只能险险搭在廊边,雨水吹拂进来,打湿了衣摆。 两人并肩坐在一起,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诺大个庭院中,只剩下雨声。 许久,宁牧才率先开口,他双眼望向雨色,轻声问道:“为什么想要离开林府?” 林双双磨搓指尖的动作顿住,开口语气十分平静:“没有什么原因,只是不喜欢林府的生活。” 沉闷压抑,接触到的视线,都是冰冷而漠然的。 话音刚落地,又是短暂的沉默。 “那你呢?” 她抱膝而坐,将脑袋抵在膝盖上,偏头道:“现在…过得开心吗?” 语气十分平常,似乎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宁牧却怔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自己从出生就被人认为不详,遭遇的所有不堪和排挤,都像是理所应当的。 开心… 如此简单的两个字,却陌生得可怕。 雨势渐弱,阳光已有钻出云层的势头。 他喉头轻动,开口时流露些许胆怯,不禁反问了句:“你…很忌惮我?” 声音说得很轻,无意飘进耳畔。 林双双侧头看去,望向对方被雨水沾的鬓角,眸子轻怔,一时说不出话来。 宁牧鼻梁挺直,睫毛在眼窝处留下浅浅的晕影,声音中噙着苦涩:“因为我,母妃难产而死。父皇大怒,将我贬至北方寒苦之地。” “那里的所有人,都很怕我。” 他说到此处,便收住话头。 耳边再次回想起尖锐的声音。 “我们赶紧走吧,不要和他玩。” “你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好。还配得上王爷的名号?” “都是因为你,我大瑞才会战乱不休!” “灾星,你这个灾星!” 每每跌撞着站起身,都会被再次推到在地。 向上爬,不断向上爬… 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喘得上气来。 而北方的冬天,实在太过寒冷。 宁牧陷入回忆之中,搭在膝盖上的手止不住在颤抖。 他阖眸忍耐片刻,终是狠狠攥起拳头,声音沙哑:“罢了,且当我没有问过。” 说着,就欲起身离开。 身影浸染风霜,像是从未奢求能拥有温暖。 “等等—!” 林双双心头一紧,连忙出声将他叫住:“我并没有害怕你,也不必在乎旁人的言论。” 预言启示都是虚假,在故事最后,你终将会有美好的结局。 她凝神看向他的背影,话说得十分真心。 宁牧脚步一顿,却是径直朝雨中走去。 他没有撑伞,任由细雨打湿衣襟。 林双双垂眸望去,浅蓝的纸伞斜靠在小凳边。 像是特意为自己留的。 - “王爷,请留步。” 宁牧背手从台阶走下,正听得身后有人呼唤。 他回过头,见是林海正迎面走来:“林阁主。” 声音中藏起的冷意,冻得人心寒。 林海像是并未感受到一般,脸上仍带着笑意:“我听闻王爷向陛下主动请缨去支援漠北了?” 宁牧眸色愈沉,开口反讽一句:“不愧是林阁主,消息就是灵通。不知本王的心意,阁主尚能知否?” 林海微微弯腰,声音中听不出喜怒:“林某不知,还请王爷明示。” 不知,他怎会不知? 宁牧冷言看他,语气甚是冰冷:“我既然已经按阁主的意思去做,阁主何不放鸟归林? ” 天色晴朗,偶尔歇鸟发出啼鸣,甚是应景。 林海顿住片刻,终是仰面发出爽朗笑声:“如此一看,倒是我小瞧了王爷。” 他笑罢,眸色稍有转换:“不过即是王爷的要求,我自然得答应。” 语气听起来很是轻松,宁牧却悄然皱起眉头。 却又听林海道:“我今日就会将侍从撤去,还得劳烦王爷通知小儿。” “只是…” 他说到此处顿住话语,再抬眸时眼中已并无笑意:“王爷可别忘了占星的预言。” 林海说完,静静等待对方变化脸色。 天降不幸之人,也配有与佳人相依相伴之时? 怎么可能。 身为王爷又如何?还不是难以逃脱运数。 他想到深处便愈加不屑,几乎是迫切的想看见对方失态。 时间静默着过去,云层渐渐堆积。 宁牧忽地想起雨夜,有女子站在身后,声音悦耳如鸟啼。 就这么穿过雨声,浅浅落在心里。 区区预言,又能如何呢? 他抿唇轻笑,再开口时语气很是淡然:“既是如此,本王便代她谢过阁主。” 说罢,竟就这么背身离开。 留得林海一人,站在远处。 不同于往日的清冷,南阳别院很是热闹。 夜幕初降,厨房处亮起灯光。 宁牧寻声而来,缓步停在门前。 纸窗处映出女子的侧影,她似乎正在做着糕点,双肩低垂,手里有下没下地揉捏起面团。 灯光摇曳,屋内传来轻轻哼起的歌谣。 所受的寒苦,都像是有了落脚之处。 心就此沉静下来。 宁牧指尖放下又抬起,终是大胆去推开门扉。 第22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林双双正在往面粉里添水,她以为是元似茹过来,头也不抬就说道了句:“再等会,很快就好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有人走上,开口是男声:“你…在做花糕?” 浅淡的鼻息扑在脖颈处,像绒毛扫过心间,柔柔痒痒的感觉。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似乎只要稍稍后退半步,自己就能靠在他的怀中。 只此一段遐想,脖颈处却悄然泛红。 林双双手里一个没拿稳,竟是将水倒进去好些。 “啊,是。我做些当做夜宵吃。” 她支吾地说着,指尖轻拭过鼻尖,手忙脚乱的往小盆中增添面粉:“你去哪了,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说罢,手腕蓦然停下动作。 她怔怔地看向面前小花,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来。 刚刚那句话,实在太像是妻子对归来的丈夫所说的。 红晕攀上脸颊,搭在面团上的指尖微微蜷缩。 她吞吞吐沫,并未再开口言语。 一颗心却愈跳愈快,仿佛要越出胸口。 桌子上大大小小地堆着各种颜色的面团,成列摆放的小碟中是浸染用的糖粉。 木质的模具搭在小栏处,边上还有不同式样的刻刀工具。 想不到一个简单的糕点制作,竟会花费这么些心思。 “校场。” 宁牧眉头微蹙,上前一步侧过身来,言语中多有关切:“需不需要帮忙?” 帮忙… 林双双的小脑袋又转不够了,忽地抬起头来,连声拒绝:“不用啦,我自己来就好。练武一定累了吧,还是早些回房间休息。” 她看向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 烛光温暖,斜斜倾洒而下。 她杏眸中满是单纯,眼睛圆圆的,模样十分可爱。 睫毛投下的阴影,浅浅遮挡住眼角边的小痣。 偏偏有抹白色稍显突兀地点缀在鼻尖。 林双双等不来回话,不由得再次出声寻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眼神奇奇怪怪的,难不成是沾了东西? 她说罢又抬手朝脸上抹去,将那小块又拉长了些:“现在呢,是不是没有了?” 面粉从鼻尖处向外延伸,细细的白色耷拉在颊畔。 宁牧垂眸望去,只觉得她现在的模样像是自己以前养过的那只猫咪。 生气时会张牙舞爪地叫唤,可真正听话起来却是想象不到的乖巧。 罢了… 他轻叹一声,终是身随心动地拿过湿巾,抬手轻拭向女子脸颊:“这里,有面粉。” 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断靠近,携带着一股淡淡的尘土。 这是练武归来者,身上特有的味道。 林双双垂在身侧的指尖轻颤,瞳孔中映射出对方的容颜。 他的眉眼很浓郁,嘴唇却极薄,唇角似是无意中流露出笑意。 像是冰层中生出的花,分明触碰不及,却又无比温柔。 她就这么陷在其中,呆呆地看着。 擦拭的动作极其温柔,脸颊畔忽然感受到凉意。 林双双眸子一怔,顿时回过神来。 宁牧已经将手收回,眸间含笑地望着她,启唇却是极其平淡的一句:“这样,干净些了。” 什么意思,难不成刚刚是在嫌弃她吗? 之前的触动瞬间散去,就连原先做好的糕点都觉得不好看了。 她闷闷收回视线,接着去捣鼓那些个面团。 女子没有说话,双颊藏着红晕,眉头微蹙,嘴唇稍稍嘟起。 看模样,好像是有些生气了… 宁牧摸不清楚原因,便想伸出手去帮忙:“我正好没什么事情,你教我做,我给你打下手。” 林双双原本皱起的眉头稍微松开,仍是闷头道:“不用,这面粉啊馅料,很容易弄脏手。王爷这千金的身子,还是去别处歇息罢。” 她说着,猛地抬手拧下块面团,重重塞入模具之中。 宁牧右眼一跳,总算有些明白过来。 他故作镇定地在湿巾上擦手,耳尖却微微泛红:“素净些,很好看。” 说话声很轻,偏不巧能落在耳畔。 林双双抿起唇,塞揉糕点的动作放缓了一些。 宁牧抬手取过模具,用指尖捏起,正反看了看:“这个,怎么用?” 在沙场带兵打仗的王爷,此时正垂下眸来,认真地研究起一个小模具。 专心致志地模样,分明像是位好奇宝宝。 林双双心里放软了些,抬手指向桌案上的面团:“先从包馅开始罢,你先看我着我做。” 说罢,便将馅料放入掌心的面皮。 她边动手操作边开口指导,每步动作都讲解地十分细致。 宁牧侧目去听,偶尔会启唇发出疑问。 他们相隔的距离非常之近,彼此间的询问与回答,自然得像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是从未有过的亲昵。 待糕点全部放上蒸笼,热气从孔中上涌着冒出。 厨房内渐渐弥漫出糕点的香味。 林双双抬手擦去额角汗水,由衷地称赞了句:“不愧是王爷,就连学做糕点都这么快。” 想起当初教小宛的时候,那丫头也是边做边学,将近整晚才做出一件像样的花糕。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简简单单一句夸赞,宁牧却十分受用。 他下巴微昂,语气中难掩骄傲:“只是小事,不足为奇。” 林双双看着他这副模样,忽地想起直摇尾巴的狗狗,眼睛里写满了:快表扬我。 她眸间笑意更甚,伸出手去,竖起了大拇指:“那当然,王爷最厉害了。” 果真见对方耳尖通红,匆匆别开脸去说不出一个字来。 有暮光从窗外洒入,赤红色的光晕染了灶台。 - 在南阳别院的日子过得十分快乐,林双双每日除了做些糕点,就是与元似茹交流谈心。 两人的关系愈发亲近,像是无话不谈的姐妹。 有时候聊得开心,她还会忽地升出种错觉。仿佛自己还是在宿舍里与舍友谈天说地。 有过几日。 林双双正坐在小案处,撰写着各式样糕点的配方。 她写得很详细,加哪种配料,加多少分量,都对应着写得依依当当。 若是能有一日可以再见到林浩淼,自己就将这本书送给他。 也不知姐弟两人现在状况如何,平心而论,当真有些想他们。 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应当就是这种感觉罢。 她正想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连忙出声答应,开门却是周武。 周武较之前相比壮硕了些,仍是一身黑色劲装:“林姑娘。” 林双双赶忙放下笔,起身相迎:“将军,怎么来了?多日未见,可还安好?” 眉宇间的神色,尽是关切。 “都好。” 周武回道:“我此次前来,是想告诉姑娘个好消息。” 好消息… 是有关于宁牧的吗? 林双双的心跳慢半拍,几乎是脱口而出道:“还请将军告知。” “林家的侍从已然撤去,小姐隔日便可以会糕点铺了。” 她听罢,眸子悄然怔住。 可以…回去了吗? 本来应该是倍感高兴的事,可为何半点兴趣都提不起来呢… 心里空落落的,竟是有说不出的怅然。 周武见她并未答话,便是抱拳做礼后离开。 诺大的房间,再次剩下她一人。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多久,回过神来时只觉得腰间酸痛。 林双双再次坐到桌边,瞥眸看向摊开的文册,却是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我明日就回去了。” 林双双把玩手里的瓷杯,尽力将语气放轻松些:“似茹你有空的话,一定要记得来找我玩。” 元似茹点点头,开口十分温柔:“好。” 她忍耐片刻,再次启唇感慨:“时间过得好快呀,我当真舍不得你。” 语气中充斥着不舍,别离的气氛越来越浓重。 听得人实在难受。 元似茹叹了口气,伸手与对方相握:“我这些天想了许久,决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林双双果真被吸引过去,抬眸询问了句:“是弹琴吗?我也好久没听过你的琴声。” 她摇了摇头,莞尔笑道:“我从有记忆时就要弹琴,弹了这么些年,却一直不知道为何而弹。” “其实停下来想想,我或许没有那么喜欢音律。” 只是按照设定而进行,就像是个没有思想的工具。 林双双听得郁闷,正思索着如何开口劝解。 却又听她说:“我尝试过绘画,倒是有几分兴趣。过些时候,便准备找师傅学习。” “若是学出个究竟,再来请你看我的画作。” 声音平缓,语调上扬,只言片语间透露着欢喜。 林双双当真的为她高兴,唇角上扬几次却说不出话来。 眼角的泪水不为分别而留下,而是为对方感到开心。 “好。” 她笑着说,伸出小指与对方的勾住:“我们拉钩。等你学有所成,可要记得为我画上一幅。” “名门大家的作品,肯定得好好收藏。” 元似茹随之莞尔,两人能够在彼此眼中,望见相同的神色。 既往的都随之归去,明日又是新的自己。 天色蒙蒙亮,林双双就开始收拾屋子。 本想去向宁牧告别,却不知该去何处寻他。 她站在庭院之中等候,想象着对方会向往常一样不期而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鸟儿停在枝头又煽动着翅膀飞起。 不知等待多久,太阳已经钻出云层。 走罢,再耽误就来不及了… 可万一呢,说不定他过会就回来了 林双双抬头看着鸟儿划过天空,终是长舒了口气,抬步向前走去。 她已然回过头,更是无法注意到身后有人正注视着自己。 宁牧将身影藏在走廊处,凝神望向她的背影。 他看得那般深情,却不敢喊出对方的名字。 “王爷可别忘了占星的预言。” 第23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双双姐,在想什么?” 小宛端着水杯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我见你回来后一直发呆,是不是不开心?” 街边人来人往,糕点铺前也排起队伍。 林双双撑起下巴看着街边景象,喃喃道了句:“没有啊,现在生活自由,糕点铺的生意也很好…” 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可她并未将话说出口,仍是凝神看着街景。 人流穿梭不止,却唯独看不见他的身影。 心中失落,不由得启唇轻叹了口气。 小宛在旁边陪了会她,才转身去吆喝生意。 之类的日子又过两三天,铺子前终于来了位熟人。 “给我来两盒花糕。” 林双双站在桌边倒水,听见声音便抬头去瞧。 她怔怔地看了片刻,忽而扬唇笑了。 林浩淼抱手站在铺前,伸手敲了敲小桌:“笑什么,生意也不做了?” 照旧是那副痞里痞气的语气,听起来却极为亲切。 “你林少爷的生意,当然得做。” 林双双伸手替他装糕点,十指轻动,动作十分麻利:“你们回去怎么样,有没有挨批评责怪?” 她说着,又倒了杯水递上前去。 林浩淼径直取块花糕塞入口中,说话声音很含糊:“老头把我骂了顿,也不算有什么怪罪。” “就是…” 说到此处,话语稍稍顿住。 他咀嚼糕点,片刻后才开口:“姐姐被罚去南郊,得过几日才回来。” 林海对女子向来严格,更何况这次是姐姐带头。 可大家都是兄妹,本就应该互相帮衬着些。 何必动不动就开口斥责,朝外派遣? 他一直看不惯父亲的做派,姐姐又不在,便觉得林府实在太闷,才想着出门去逛逛。 唇齿间的糕点软糯,林浩淼垂眸看向躺在掌心中的小花:“诶,林老头现在已经放了你。你总得有时间教我开店铺了罢。” 倘若自己也能攒够银两,是不是就可以带姐姐一起远走高飞? 可以离开京都,去哪里都好。 他如此想,再次开口问道:“或者教我学做糕点也行,反正不能反悔说过的话。” 小孩子脾气。 林双双将水杯塞到他手中,转身向院内走去:“你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糕点制作的配方早就已经写完,就等着对方来取。 林浩淼回头看见她进了后院,不由得用指尖磨搓起杯子上的纹路。 神神秘秘的,搞些什么名堂呢… 正想着,小宛走过来。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开口声音如同鸟啼:“少爷,好久不见啊。” “你可别叫我少爷了。” 林浩淼匆匆低头了口水喝:“你现在已经不是林府的丫鬟。” 小宛听得一怔,呆呆愣愣地问:“那我叫你什么?” 这问题说得自然,林浩淼心里却平添几分莫名的烦躁。 他额角跳动,连忙出声去喊:“好了没?” “来了来了。” 女声回答得极快,声音由远及近,最终落在身边。 林双双从背后掏出本小册,笑眯眯递上前去,眨眼道:“这个,是给你的。” 她边说边俯身坐到对方身边,翻开来指给他看:“上面写着每种糕点的配方和烘焙时间。” 林浩渺借过书,随手翻了几页。 每种糕点都记录在上,有些怕他对不上名字,还特意在旁边配上的图案。 字迹工整,画图精致,一看就是花费了好些心思。 他看了几页,手指捏起边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感谢。 林双双见他不说话,便歪头主动询问:“怎么样,喜不喜欢?” “你看着做,不会的就去问小宛。” 林浩淼低着头,轻啧了声:“还不赖。” 嘿,屁小孩。 她刚准备说句玩笑话,却又听对方道:“谢谢你啊,姐姐。” 此话落地,场面顿时变得安静。 林浩淼将文册收入怀中,状似随意地站起身来:“正巧我今日没事,就来帮忙罢。” 他说罢,也不朝对方看去,径直站在铺前扬声吆喝。 从前那位找茬的小少爷,像是一瞬间长大了些。 关铺后,小宛在里屋算账。 林双双在铺前送林浩淼离开。 毕竟是许久未见,多少还有些舍不得。 她抬眸望了眼天色,出声劝道:“要不留下来吃个饭再走罢。” “不了。” 林浩淼摇了摇头:“其实我今日来,还想告诉你一件事。” 林双双怔住:“是什么?” 林浩淼检查了周围,确定没有落人耳目,才压低声音说:“宁牧要带兵去漠北了。” “我想着,应当告诉你一声。” 对方离开许久,林双双仍未回过神来,脑中一直回荡着话音。 宁牧要带兵去漠北… 战场上刀剑无眼,情况肯定是非常凶险。 正想着,屋内传来吆喝声:“双双姐,来吃饭罢。” 她飘悠悠地走到桌前,悄然抬眸去望。 西红柿的汁水黏糊,鲜艳的红色像是血浆一般。 林双双手一抖,刚夹起的菜跌入盘中,溅出的菜卤滴在手背。 小宛赶忙放下筷子,侧身帮她擦拭,嘴里还在小声责怪:“双双姐这是怎么了,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漠北之战打得十分惨烈,大瑞的支援队伍全军覆没,更是将战局推向更惨烈的深渊。 她知道战争的结局,所以愈加不想让宁牧参与。 若能找个机会,可以劝一劝呢… 是不是也可能改变结局? 林双双如此想,悄然握紧了手中木筷:“既然已经逃离林府,就得好好庆祝。” “小宛,你明日去送上请帖,邀请燕王来此一聚。” - 隔日,是个艳阳天。 清风徐徐,万里无云。 “老板,今天不开店吗?” 林双双端着小盆在街边倒水,就听得路边街坊询问。 “今日休息,明日再来买罢。” 她说罢便推门进入屋内。 小宛已经去送请帖了,说不定过会就会带来宁牧的消息。 他会答应吗,还是会找个理由拒绝。 若是真的过来,自己又该如何去劝说呢? 是越想心里越乱,站在房间中是什么都做不下去。 林双双思来想去片刻,便带好钱囊出去逛逛。 毕竟是请人吃饭,肯定得多花些心思。 水果需要,还得买些花卉摆件。 她一路走着去看,不多会手里就提满了物件。 脑中还在思考,得点些什么菜才好。 宁牧吃不得吃辣,多数菜式还是清淡些好。 邻家饭店的那道清蒸鲈鱼就算不错,再要几道特色的小菜,差不多就算可以。 她便想边走,脚下步子十足的快。 刚抬头,就见小宛等在门口,身旁还站着位熟悉的人。 李贤竹缓步上前,浅浅做礼道:“林姑娘,好久未见。” 他是糕点铺的常客,自开店以来一直照顾生意。 这种庆祝之事,也不好不去相邀。 林双双笑着打了招呼:“进来坐吧。” - 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宁牧仍呆在院中并未启程。 元似茹缓步推门进来:“王爷,不想去参加吗?” 宁牧垂眸不语。 她莞尔轻笑,启唇道:“既是朋友,去一去也无妨的。” “王爷更不必埋起心思,暗自委屈自己。” 宁牧眸色轻动,总算开口道:“你觉得,我应该去?” “当然。” 元似茹低声抚慰,声音很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若连尝试都不敢,那可就太过于怯懦。” 话音落地,房间内又是一静。 宁牧沉默许久,终究是回过身来。 他似乎终于打定了主意,步履匆匆向外走去。 万般急切地去本想自己的光。 “王爷!” 元似茹双手交握于胸前,指尖稍稍用力,忽地叫住对方。 宁牧脚步顿住,并未转过身来。 她微微侧身,凝眸望向对方的背影,嘴唇轻抿,试探地问:“我对王爷算是什么?” 声音如冰泉击石:“知己。” 宁牧说罢,毫不停留的推开门去。 有暮光洒入屋内,在案前留下小小的晕。 元似茹垂眸,心中却并无什么感觉。 她忽地回忆起宁牧看向林双双的眼神,那双眸子中似乎只容得下对方。 或许有朝一日,她也能找到一位眸中只看向自己的男子。 那该有多幸运。 赶到铺子处,街边店面已经停歇。 小巷两边亮起烛光,是一副繁荣景象。 终归到底,还是来迟了些。 屋内已经传出说笑声。 宁牧在糕点铺前站了许久,手扬起又放下,却始终下不了决心去敲门。 橘黄色的烛光透过窗户撒向地面,温暖了月色。 也不知几人聊了些什么,姑娘发出阵阵笑声。 他在外倾听,竟也就跟着上扬起唇角。 手臂像是有了意识一般,自觉抬起触碰门扉。 指尖刚抵上木头,屋内笑声却截然而知,好似感知到什么一般。 他眸子颤抖,瞬间回过神来。 也罢,自己还是不必进去打扰。 只要见她安好,就可以了。 宁牧如此想,便悻悻收回手,正想抬步向外走去。 “站住。” 偏不巧,身后的门打开。 他在仓促间回头,正对上女子含笑的眼。 对方的面容在光晕下十分温柔,声音赛过一切乐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第24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饭局上很热闹,小宛性格活泼,一直在说些摆摊遇到的趣闻。 林浩渺侧耳听着,偶尔会说些玩笑话。 李贤竹手里把玩起瓷杯,虽没有出言参与,但同样在认真倾听。 三人围着小圆桌坐下,各自心里都是欢喜。 清蒸鲈鱼躺在桌上,还未有人动筷。 翠绿的葱花洒在碟边,看上去十分有食欲。 可惜摆放许久,应该是有些凉了。 “你们聊。” 林双双笑着站起身,端起瓷碟向后厨走去:“我把这菜去热一下。” 小宛喝了些酒,想也没想就开口道:“是得热,说不准王爷过会就来了。” 李贤竹握住茶杯的手顿住,缓缓抬起眸来。 原本温柔的目光中多了分探究,像是藏在深处的蛇窥探起猎物。 冰冷,又凉薄。 林双双心底一紧,忙笑着打起圆场:“丫头瞎说些什么,还不赶紧吃饭。” 小宛总算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颊染上红晕仍在那里傻乐:“吃饭,吃饭。” 林浩淼眼中虽有嫌弃,却还是伸手递过湿巾:“擦擦吧,口水都留下来。” 李贤竹也收回目光,独自举杯饮酒。 小宛又在闹,两人说笑间气氛很是融洽。 林双双启唇开了句玩笑,便准备转身往后厨走。 无意中瞥眸,偏巧看见映在窗外的倒影。 身影落寞,像是与灯火处相隔。 她想也没想,放下盘子就夺门而出。 宁牧的身影藏在黑暗处,似乎正要抬步离去。 “站住。” 林双双的心跳愈来愈激烈,仿佛能听见上下跳动的声响。 身影一顿,缓缓回过头。 她扬唇笑得灿烂,由衷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眸中笑意赛过星光,唇角携带着尽是温柔。 宁牧喉头轻动,极为缓慢地试探了句:“你…在等我?” “对啊。” 林双双快步迎上前,唇角攒着笑意:“外面风寒,我们进去再说。” 言语满是关切,宁牧心中却把不定主意。 她虽不在乎天降不幸的预言,可却保不住旁人的看法。 那日在林府宴会,众人眼中的奚落还历历在目。 若是因为自己而使得场面难看… 不行。 他不能让她因为自己受到影响。 宁牧如此想,便摇头道:“你们聊罢,我还是不进去打扰。” 说罢,就欲转过身去。 “诶别—” 林双双见他要走,心中很是着急,连忙伸手捉住对方的衣袖:“你等我一下。” 宁牧不想进去,多半是因为人还不熟悉,忽然加入又说不话,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她急匆匆地跑进屋,端了菜还不忘拎起酒壶。 没过半刻,便脚步飞快地跑了回来:“你不想进去没关系,咱们就在外面聊。” 正好这月色美丽,照得人心里舒畅。 她张罗起小桌,又搬来凳子放下,这才仰起脸冲对方笑道:“愣着干什么,过来坐罢。” 女子笑得双眸眯起,粉红色长裙沾染月光,整个人浸在一片朦胧中,温柔的不可思议。 桌子上都是些清淡的菜,正中央的清蒸鲈鱼还散发着热气。 佳人在旁,面前还有饭菜。 稀疏平常的景象却透着十足的烟火气。 莫名熏染了眼眶。 宁牧忍耐片刻,终是拉开凳子坐下,声音喑哑道了句:“吃饭罢。” 男子身上有股淡淡的沉香,浅散在夜空中,莫名得引人心动。 林双双抿紧下唇,若无其事地坐在他身边,手里却磨搓起竹筷,并未有任何动作。 两人并肩坐在夜色中,糕点香携带着沉木味道,像是另一种形式的相拥。 许久,是宁牧率先开口。 他从腰间取下物件递上前去,语气带着些紧张:“这个,送给你。” “嗒”的声,似是金属搭在桌上。 林双双的心尖跟着一颤。 宁牧上次送的那副糕点模具实在是太有特色,自己现在都对此印象深刻。 他这回送的是什么? 听着声音很清脆,应当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物件。 或许是发簪呢。 想不到不可一世的王爷,也有送女子首饰的一天。 林双双如此想,睫毛轻颤,掩不住眸间的欢喜。 她指尖揉捏起裙摆,稍稍抬头看去,眸子不由得悄然怔住。 欢喜顿时变成了惊吓。 “这…这是做什么?” 她愣愣向桌上望去,说话都有些磕绊。 躺在木板上的是把匕首,短鞘华贵镶嵌金边,刀柄处还有红色宝石作为点缀。 依做工制造来看,是一件做工极其精巧的武器。 可好端端的,为什么送这个? 林双双拧巴了张脸,暗自反省了下。 自己近来一直礼貌待人,南阳别院时也是低调行事。 应该没有冲撞宁牧的地方吧。 月光洒下,匕首映出的光更加寒冷。 她越看越得心慌,抿了抿唇,终于试探地问了句:“你送给我这个?” 莫不是要警告些她什么罢。 姑娘眸子轻怔,圆眼中明显藏起惊讶。 眼角边的小痣一颤一颤地,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这般纠结或许能表达出千万种情绪,但绝对不会是高兴。 她难道不喜欢这份礼物吗? 是单纯的不喜欢,还是因为是他送出的呢… “女子在外不安全,能有件防身的器具,或许好些。” 宁牧眸色愈深,不由得想起早些时候。 自己还特意问过周武,听对方一口一个承诺得十分真诚,这才安心选匕首作为礼物。 若早知如此,就不应该相信对方。 他心中愈加不喜,正想要将匕首收回:“你既然不喜欢,就算了。” 他指尖刚碰上匕首,眸子却猛然怔住。 手背上覆盖着的温暖,是属于少女独有的柔软。 林双双伸手止住他的动作,每一个字都咬得十分清晰:“我喜欢,很喜欢。” 她从对方掌下抽出匕首,低头研究起来:“这么小个东西,挂在哪里比较好?” 埋头研究的模样,像只扒拉洞口的土拨鼠。 宁牧眸色这才温暖了些。 他微测过身,鬓角的细发从耳畔滑下:“我来帮你。” 沉木香味迎面袭来,林双双吞了吞吐沫,是连动都不敢动。 垂眸就可以看见对方的发顶,她似乎能感受到男子的手绕过丝绳,有呼吸浅浅扑在腰间。 心顿时跳慢了半拍,她抬手磨搓起指尖,终是轻声问了一句:“你要带兵去漠北吗?” 夜色沉溺,能听见蝉鸣声响在耳畔。 宁牧的手顿住,几不可闻的轻“嗯”了声。 继而又是长久的沉默。 林双双又问:“什么时候出发?” 宁牧抬起头来,声线依旧平静:“三日后,整装出征。” “那好。” 林双双不去看腰间的匕首,抬眸去看他的眼睛:“我要和你一起去。” 她在现代就是医学院的学生,带兵打仗肯定少不了军医。 能帮则帮,多少也能求个心安。 宁牧眉头皱起,想也没想正就开口拒绝。 恰逢此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林姑娘这是往哪去?” 美好的气氛瞬间打破,似乎连夏蝉都叫高几分。 林双双回头去看,见李贤竹正斜靠在门框处,指尖还把玩着瓷瓶。 他唇角依旧上扬起弧度,可眼中并无笑意,手臂微微扬起,似是对身后人道:“王叔,好久不见。” 王叔… 林双双心头一紧,不觉转眸看向宁牧。 果真见对方变了脸色,唇角紧绷,眸间冷如寒霜:“太子殿下,可真是好巧。” 这“四个字”落在耳畔,如同是巨石砸向水面。 砰然掀起水花。 她怔怔看向对面,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贤竹… 他怎么会是书中那位一笔带过的太子呢。 没有出场的机会,甚至连容貌都提及。 只有结局那么一句:“太子被贬,永生不得出华阳宫。” 李贤竹,不。 应该叫他宁思远才是。 林双双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在颤抖,根本难以接受现在的情况。 她只觉得自己身处冰窖之中,那两人的交流已然听不大清晰。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似是宁思远率先告别。 夜风很凉,带着十足的寒意。 林双双打了个寒颤,下一刻肩膀上就被披上长衫。 一股淡淡的沉木香味瞬间笼罩而来。 她眸子轻颤,总算回过神来,依旧是怔怔道:“宁牧…” “我要和你一起去漠北。” - “什么?” 林浩淼重重发下瓷杯,眉头扬起:“你要跟宁牧去漠北?” “嗯。” 林双双收拾碗筷的手一顿,径直回应道:“我会医术,可以帮上些忙。 她现在冷静下来,不觉回忆起宁思远临走前的眼神。 冰冷的藏起所有情绪,唇角笑意皆为虚假。 那是一双充斥着欲望和野心的眼睛,根本不似书中所描写的无欲无求,怯懦乖张。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她想起来有些头痛,额角直突突,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林浩淼仍在嚷嚷:“你傻了吧,漠北那是战场。战场知不知道!” “你一个女儿家去那里做什么?” 他越讲越激动,恨不得立刻叫对方收回意见。 正说着,门被朝内推开。 寒风涌入,吹得烛火一阵晃动。 这时候又是谁来了? 林双双回头去看,瞳孔却微微放大。 第25章 初次穿书,请多指教 晚风从门内涌入,有一身影背光而入。 烛火摇曳,还是林浩淼率先回过神。他站起身,怔怔看向门外,轻声喃语了声:“姐姐。” 林傲雪似是从南郊赶路回来,双颊因运动沾染红晕。 她的眼神径直绕过对方,向其身后而去:“你,要去漠北?” 语气中带着寒意,似乎不相信刚才所听。 林双双手指蜷缩在身侧,学起鸵鸟的模样埋着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回答对方。 小院内很安静,三人都没有多做言语。 时间流逝,终是林傲雪率先出声:“林浩淼,出去。” 后者被点名,只得耸耸肩膀走出门去。 “哒”的一声,门被合上。 房间内稍有沉闷,林双双抬眸笑了笑,想借此缓解气氛:“你要是早些来就好了,还能一起聚聚。” 她虽是笑着,可语气中却藏起紧张。 林傲雪闻言从桌下取过酒壶,径直抬步向她而来:“现在也可以聚聚,来,陪我喝杯酒。” 掀开封布,酒香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林双双回想起之前喝醉时的窘迫,不由得搓了搓鼻尖,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她倒了杯酒,抬手递上前去:“姐姐,请用。” 林傲霜仰头饮尽,手指磨搓起瓷杯的纹路,再次出手倒了杯酒。 喝罢,双眸紧盯向桌面,浅声开口说道了句:“你当真这么喜欢宁牧?” 这句话轻飘飘地落在耳边。 林双双握住酒杯的手悄然顿住。 喜欢…? 那种思念和担忧,竟会是喜欢吗? 她神情恍然,仿佛再次闻到那股淡淡的沉木香味。 林傲雪几杯酒下肚,面色已然起了红晕。 她摇摇晃晃地又添了一杯,偏头望向林双双,再次问道:“什么时候走?” “三日后。” 林双双浅声回答,指尖相互磨搓:“我会照顾好自己,姐姐莫要担心。” 话音刚落,林傲雪却是垂下头轻笑出声。 她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趣事,笑得身子轻颤,久久说不出话来。 “也罢…” 许久,林傲雪才再次开口,扬起脸时眸间一片清冷:“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是一定要…” 说道此处,她身体微微前倾,将脑袋埋在对方颈窝处:“照顾好她啊…” 浅淡的鼻息扑在脸颊处,林双双身体顿时僵住。 最后一句话如同喃语,瞬间消散在空中。 隔日,林双双去当铺将凤簪赎回。 她将物件交给小宛保管,又转身说些嘱咐的话。 开关用火要注意,收钱清账千万要细心。 小宛一直哭,肩膀抽啊抽地一个劲儿抹眼泪。声音中带起哭腔,仍在连连点头答应。 “要记得帮衬着些少爷。” 林双双用手绢给她擦眼泪,语气温柔,开起玩笑来:“别让他将店铺的名声给毁了。” 小宛闻言,总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抽抽搭搭地点头道:“那双双姐,双双姐也要平安回来啊。” “嗯。” 出征那日是个好天,林双双背起药箱往城外走。 宁牧在京都百姓眼中身份不详,就连带兵出城这样大事都无人前来送行。 队伍停驻在后,周武眺目望去,偏头对身边人道:“王爷,林姑娘来了。” 宁牧凝眸向前望去,只见女子身穿粉色长裙迎面走来,肩膀上还挂着只药箱。 晨光洒在她身上,极其温柔。 宁牧伸出手递向她,声音中噙起笑意:“会骑马吗?” 林双双将手搭入对方掌心:“试试吧。” - 行军路上艰辛,林双双轻拽起马绳,多次回头看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人在注视着她。 可当她向后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队伍中有一人的极其显著,手握纸扇,五官极其清冷。 他身形瘦弱,多半不是习武之人。 一身的书卷气,倒像是写字教书的先生。 林双双勒马上前,侧目问道:“他是谁?” 宁牧眉头皱起,眸间显出疑虑。 林双双伸手向前指,压低音量小声说:“就是那位,穿蓝衣服的。” “是咱们的军师。” 周武抬眸望去,抢先开口回答。 他本想再做番解释,不巧转头之时对上宁牧的眼神,忙举手投降,什么话也不说。 还算能看出眼色。 宁牧轻咳两声,接着周武的话继续往下说:“他叫吴仁平,是京都城有名的学者。” 本以为此次出征不会有贤人相助,却没想到吴仁平会主动前来拜访。 “读书者将为家国考虑,我此次前来只是相助大瑞一臂之力。” 他如此说,言语中尽是真诚。 马蹄踩踏在地,发出声响。 宁牧抬眸望向吴仁平,轻声道:“有此人相助,这场战事或能生出转机。” 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但其中却藏有感激。 兵线撤离,尸横遍野。 林双双回想起漠北之战的结局,不觉稍稍皱起眉头。 片刻,还是笑着安慰开口:“嗯,一定可以。” 队伍一定朝前走,连赶几日,总算快接近目的地。 宁牧向来不与战士们一同用餐,常在僻静处独自饮食。 他不参与进去,旁人也没有出声邀请。 士兵们虽不言说,但心里多少还是对这位王爷心怀抵触。 陛下派兵支援漠北本是好事,可偏又选了位不祥之人。 他们本身对宁牧就有避讳,自然不会主动与其接近。 又逢歇息时候,入目皆是几人围坐成团。 林双双手中拿着馒头,四处去找宁牧的身影。 篝火处不在,河岸边也无人。 她正想往树林处走时,却听得身后有人喊了声:“姑娘。” 声音低沉,却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她停下脚步,匆忙间转头去看。 吴仁平手摇纸扇,正缓步走上前来:“姑娘,你为何会来参军?” 对方看上去并无恶意,林双双却悄然向后退去脚步。 自从知道李贤竹的身份之后,她一直不安心。 本以为只是寻常公子,又谁知道竟会是当朝太子? 周遭的所有都不能相信,她也不想再与无关之人多做焦急。 便是抿唇,随口道:“我会医术,多少可以帮些忙。” 林双双不想多做停留,正巧见熟人路过此处,忙扬手喊道:“周将军。” 吴仁平偏眸看去,顺势收住话语。 周武挠挠头走上前:“军师,林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吴仁平手里的纸扇摇得自在:“碰巧遇见,便闲聊几句。” 话里带笑,像是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简单的一句话就能看出城府,这位吴仁平多半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管他呢,还是不要和他多做牵扯。 林双双装作没看见对方投来的视线,径直抬眸看向周武:“周将军,可有看见王爷在哪?” 后者抬手指了个方向。 她匆匆告别后,便转身离开。 周武神情很是疑惑,吴仁平却收起纸扇,眸中看不明神色。 - 月光清明,宁牧的身影显得尤为落寞。 “在想什么?” 林双双站在他身侧,抬眸去看天上的月亮。 宁牧摇摇了头,轻声道:“行军辛苦,可能适应?” 语气中藏起的关切,堪比月光温柔。 林双双想了想,边思考边回答:“嗯,还算可以。” 她沉思片刻,再次开口道:“你…是不是还在担心太子的事?” 宁思远的事像是压在心底的石头,时常想起总会叫人忧心。 在出发的前一天,宁思远再次前来。 林双双不知如何面对他,手指蜷缩片刻,仍是没有给他开门:“李…太子殿下,请回罢。” 此话落地片刻,宁思远仍未出声。 林双双以为对方已经离开,正准备外出查看之时,却听得门外人道:“林姑娘,我会让你看见不一样盛世。” “再等我一会,莫要随他离去。” 紧接着,门外的脚步声远去。 夜晚风凉,却是同样的月色。 宁牧似乎思考许久,垂眸轻语了句:“宁思远…也只是陛下的棋子而已。” 林双双一怔。 他已然陷入情绪之中,顾自说道:“他,我从不忧心。” 声音里藏着失落,听得叫人心疼。 林双双后悔询问这个问题,赶忙将话题扯开:“过几日,咱们就能到漠北了吧。” 宁牧情绪低落,闻言只是轻“嗯”了声。 她也没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得陪在对方身边。 - 宫墙高立,遮挡起天上云月。 有宦官脚步急促,低头沿着走廊走去。 未至寝宫门前,且听得远处哗啦一声响。 似是重物倾倒在地。 小太监彻身一震,脚下步子愈加迅速。 他招呼了声,门由内打开。 寝宫中轻纱浮动,隐约能闻见浅谈的木香。 宦官不敢抬头,手止不住在颤抖。 他悄摸着掀起眼皮向前看:地面上四处散落着各式样的铜器摆件。 “都是些废物!” 声音如同雷鸣,吓得宦官立即低下头来。 黄纱浮动,传来厚重的喘息声。 有人身形肥硕,跌撞着朝外走来。 他发髻散乱,发丝遮挡住脸颊,眼窝深陷,眸间即是惊慌又是愤怒。 手臂高高回过,怒声道:“占星呢!给我将占星找来!” 第26章 漠北之战 “回禀陛下。” 有侍官前来,俯身道:“占星近来不在宫中。” 宁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去哪了?” “占星向来神秘。” 侍官迟疑片刻,再次鞠躬道了句:“从未肯透露行踪。” 也罢,也罢… 宁桁合上眼,重重地跌坐在软塌上:“宁牧呢?” 他说这话时双眉紧蹙,手指用力攥住软垫,声音中满是压抑。 话音刚落,周遭就是一静。 宫灯中烛火明暗,周围侍从皆将头埋得更低了些,无人敢出声应答。 宁桁随手捡起只瓷杯,猛地砸下。 “哗啦!” 瓷片迸裂的发出的声响,打破寝宫中的寂静。 侍官双膝一软,连忙跪地求饶:“陛下饶命,燕王他,他已经率兵,率兵去漠北了。” 做礼的手高高扬起,身体颤抖如筛糠。 宁桁闻言,并未答话。 梦里残留着的恐惧,依旧浮现在心头。 天空被火光染的赤红,漫天火海不断地吞噬着皇宫。 哭喊声,哀嚎声,四处可见都是逃散的宫女。 有一人持剑站在宫殿前,火光映射出他的容颜,如从地狱攀爬出来的厉鬼。 是宁牧。 占星的预言从未出过错,灾星就是灾星。 宁桁眉头松开又皱起,喉头上下滑动,猛地咳嗽出声。 他身体前倾后仰,咳嗽得几斤要喘不上气来。 侍官见状,忙是奔走地向外跑去:“太医,快去叫太医!” 宁桁咳得厉害,眼前竟浮现出血色。 “桁儿,你虽已成为太子。可千万要提防宁牧。” “他心思缜密狠戾,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你要把握住,万不能让刀锋刺伤自己。” 往事的记忆再次浮现,父皇临终前的话语再次回想在耳畔。 “不必。” 宁桁再次抬眸看去,声音中无限阴冷:“去将太子给朕找来。” - “阿嚏。” 风吹在身上很凉,林双双打了个喷嚏,抬手轻搓鼻尖。 面前篝火发出温暖的光,她伸手出去取暖。 连赶数日,总在在约定前的到达支援处。 大瑞的守军,对宁牧多不看好,仅有为首的将领来打过招呼。 林双双知晓对方心忧,便也没再上前打扰。 “林姐姐。” 她正垂眸望向篝火发呆,面前却有人递上酒壶。 再转眸看去,是行军遇上的小兵。 那人名叫李虎,年岁不大,行军队伍中人都喊他一声小弟。 林双双接过酒壶:“天色这么晚,你怎么不去休息?” 李虎摇了摇头:“睡不着,就出来看看。” 他说完,又好奇地问:“那姐姐呢,是不是还在担心…” 话说到此处便悄然顿住,话语了无生息散在风中。 有士兵再收拾帐篷,周围环境稍显嘈杂了些。 李虎垂下眸,不再言语。 担心谁呢? 宁牧向来不需要别人担心的。他双眼直视着,一定是最终想要完成的目标。 坚定,像是毫不在意旁人目光。 林双双回忆起月色中浅淡的温柔,鼻尖像是能再次嗅到沉香味道,心就这么沉静下来。 “我并不担心。” 她声音很浅,语气中噙有笑意:“我相信他一定可以。” 营帐外传来交谈声。 两人士兵正在侧耳说笑,言语间向是谈及那位。 宁牧掀开门帘的动作顿住,稍稍侧耳去听。 “你知道吗?咱们新来的军医还好看了。大眼睛长睫毛的,模样像个娃娃。” “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咱后方战场可不需要花架子。” “我昨日去林姑娘哪里拿药,她的语气态度,可温柔了。你呀,就是见不得军营里来得位女子。” “汗,且随你去说罢。” 另外一人本想再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却见营帐掀开。他见宁牧站在营帐处,连忙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眼神间多有避讳:“王爷。” 两人简单打了招呼,避让似得转身跑开。 语气态度,十分温柔? 宁牧回忆起方才两人的对话,不由得抬手抚向唇角。 近来肩膀酸痛,也许是应该去看一看大夫。 他光是想着,心情愈加愉悦。走过路上,大都是些避让的眼神。他却还不在意,径直朝篝火处走去。 李虎喝了些酒,着实撑不住力气,闲聊几句后便摇摇晃晃地起身。 正巧抬头,就望见迎面走来的宁牧。 他眸子怔住,本想开口打声招呼,脚下却像是有了意识,自觉避让开来,呆愣愣地看着对方从身边走过。 “不去休息?” 宁牧俯身坐下,鼻梁高挺,唇角微微上扬,有暖光照射而来,将雕刻似的侧脸晕染温柔。 他垂眸望去,见姑娘手指纤细,指尖握着小瓷瓶,不由得轻声莞尔:“你…喝酒了?” 最后几个字咬得极不清晰,隐约能听出几分调侃意味。 林双双眸色恍然,忽地回忆起之前醉酒时的情形。 喃语,拥抱,还有沉浸其中的沉香味道。 她虽不完全记得酒醉时发生的事情,但相互拥抱间的温暖却是怎么难以忘却。 不知是不是篝火熏染,双颊竟就这么染上红晕。 她匆忙将酒壶放下,支吾着道:“没有,只是浅尝了口。” 眼神躲闪的模样,像是只做错事的猫咪。 宁牧看着,眸间神色轻暖,眼里仿佛只容得下一人。 快说些话呀… 随便说些什么也好。 林双双指尖相互磨搓,纠结片刻,却是什么话也说话。 气氛既尴尬又微妙,是谁也不愿主动打破的沉浸。 柴木焚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你的伤…” 林双双犹豫着开口,似乎能听见心跳的声音:“好些了吧…” 之前淋雨又发烧,又好些时候未见,说句关心的话也应该。 她说罢,又显摆似地展示出腰间匕首:“这个匕首我带着了,看着不小,却是轻巧的很。” 金色刀鞘搭在雪白的小腿侧,被火光晕染着,悄然温柔了信件。 她说话时眉梢上扬,眼角是小痣披着极淡的光,颊边发丝被晚风拂动,唇边噙着起的笑意更添温柔。 一切美好得像是场梦境。 宁牧有些慌神,红晕却又攀上耳尖。 他在仓促间低下头去,喉头滑动,胸口起伏地频率愈来愈快。 许久,终是欢喜中带着克制,轻“嗯”了一声。 安静片刻,沉默又遭人打破。 “王爷。” 周武手搭在剑柄处朝此处走来:“营帐已经分发妥当。” 啊对了…营帐。 林双双这才想起有什么不对。 行军打仗多数与男性居多,她自从进驻扎地后就没有看见其他女子。 分住营帐可怎么办? 总不能和男子同睡一屋罢。 她越想越苦恼,不由得抬手搓了搓鼻尖:“那个,我…” 话说到开头就被人截断,周武一副恍然模样:“林姑娘不用担心,军医有专门的营帐休息。” “待会啊,我就带去你看。” 宁牧:…… 这人急匆匆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宁牧还未有开口邀约,就被人抢了先。 他唇角紧绷,神情中有些许难耐,拇指与食指相互磨搓间,忽地想出法子。 便是眉头轻皱,低声开口道:“嘶…” 呼痛声不偏不依落在耳畔。 林双双顿时紧张起来,飞速探身向前:“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虽然过了些日子,但他向来不会照顾自己,万一又不小心扯到痛处… 都将要上阵杀敌的,伤口可别再感染了。 她思之至此,神情间愈加焦急:“赶紧回去,我正好准了些伤药。” 说着,就要伸手去搀扶对方。 细眉蹙起,眸中神色尽是关切。 因为预言所示,他从小就习惯在黑暗处舔舐伤口。 阴暗,嗜血,从未有过旁人的慰问。 “娘亲,你看小哥哥好像受伤了…” “赶紧走,他身上浸是晦气。” 听过的冷言冷语已是数不数胜,却从未有人用如此关切的目光看向自己。 羽睫轻颤,像是轻拂心间。 宁牧身随心动,悄然凑近她的肩窝,轻声道:“如此,就劳烦林大夫了。” 呼吸扑在脖颈处,带来温热感觉。 林双双呼吸急促了些,手心浸染出汗水。 她垂眸掩盖神色,稍显慌忙地点了点头。 周武在一旁惊掉了下巴。 - 透过营帐,能听见士兵巡逻的脚步声。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林双双掀开男子的衣衫,浅褐色的伤口再次显入眼中。 尽管过去这么些时候,如此痕迹仍能刺痛心间。 她手里没留神,轻轻一抖,将膏药擦出去些,又匆匆忙忙地弄纱布擦拭。 宁牧眉头微微蹙起,正想开口做些安慰。 却听得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奔走间大声呼喊着:“来人,伤员送来了!” 声声急切,听得人心惊。 “稍等一下,有人在叫我。” 林双双垂眸示意了句,复匆忙地推开营帐的门。 火把的光晃荡,血腥味扑面而来。 呼痛声和哀嚎声响彻耳边,入目的情况无比混乱。 林双双还未来得及看清前方景象,眼睛就被人捂住。 清冽的沉香侵入鼻尖,宁牧的声音落在耳畔:“不要怕。” 第27章 漠北之战 “不要怕。” 男子的手指指节分明,凑在鼻尖有股淡淡的烽火味道。 像是风沙席卷而来,残留下的晦涩气味。 林双双眸子轻怔,睫毛扫过对方掌心。 两人的距离非常靠近,气息相融间,仿佛只要向后退去一步,便可以倾入男子怀中。 垂在身侧的手指悄然蜷缩,此时的月色愈加迷人。 “不要怕” 如此简单的三个字带着无限温柔,根本让人舍不得抽离去。 我不害怕… 我可以做到… 一个人闯荡这些时日,早就应该习惯了独自面对和承受。 可为何还会对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语而心动呢? “我没事。” 林双双只觉得眼眶酸涩,滑到口边的话都带起哽咽:“放心罢。” 她尽力去笑着,伸手搭在他的掌上。 肌肤相触之时,像是触电般地感受。 心尖酥麻,带来微妙的触动。 宁牧感受着掌心下的温柔,耳尖涨得通红。 他能体会到女子的心情,百般犹豫,还是收回手,略有些生硬地轻嗯了声。 她既是这般说了,自己也该去尊重她的想法。 士兵似乎向这里看来,呼喊声由远及近。 还来不及分辨这忽如其来的温柔,急促的情况已经率先而至。 林双双回过身,眉眼尽是笑意:“我先去看看。” 片刻的温存抵御不了夜寒。 宁牧犹豫片刻,并未再做阻拦。 凝眸看向她笑着挥手,投奔与夜色而去。 - “大夫,你快过来。” “他的腿还有救吗?” “大夫!” “大夫,救救我吧。” 漠北派出小队连夜突袭,被大瑞防守看见,两军相逢既是一场恶战。 大瑞军队势微,根本抵不过武器精良的漠北军。 失败自然是在所难免的事。 林双双在伤员中前后奔走,安慰的话不知了多少,直至最后归于沉默。 在生死之间,任何的话语都顶不上半分作用。 书本中的一句“吊死扶伤”,哪里有那么容易? 简单的安慰根本无法解除不了痛苦,那一张张保守伤痛折磨的脸上,尽如死灰。 烛火摇曳,根本驱散不了伤痛。 顺路照顾过来,一颗心已然沉重万分。 目光所及尽是灰暗,脚步都变得虚浮。 林双双正要往前走,袖口却被人攥住。 “大夫…” 士兵扬起脸,额角的碎发遮住视线,眸中神采几近疯狂:“是因为他吗?” 林双双眸子怔住,指尖逐渐泛起凉意。 男子见她不语,声音愈加阴森:“那个灾星…就是因为他来到战场,所以我们才会要遭到这种痛苦吗?!” 语调上扬,整间伤员营内都能听见他的声音。这双眼睛里满是恨意,看得叫人心底生寒。 其余的伤员像是受到了召唤,皆是抬头先她看去。 营帐内的气氛很是压抑。 只凭借占星的预言,就可以完全的否定一个人的存在吗? 无端猜忌,打压,以至于可以不加掩饰地释放恨意… 为什么… 竟会这样荒唐的事情。 林双双的脚步不断向后退去,心中却愈加心疼起宁牧来。 他尚在年幼时就被派去极寒之地,生活寒苦不说,还得忍受无端的猜疑和责骂。 而那时的他,也是只一个孩子而已啊… 林双双不觉回忆起,初次见到宁牧的时候。 他隐藏在角落里,双眸间是不可忽视的阴郁和寒冷,像是躲在暗处的狼,不敢去触及光亮。 而现在的他却会笑了,会偶尔提起趣闻,唇角习惯拥有上扬的弧度。 乖巧得,如同没有攻击力的狗狗。 若是能没有天降不详的预言… 他也能快乐的生活下去罢。 林双双的手紧握住衣袖,猛地回身向营帐外跑去。 “哐当”一声! 她无意间撞到了来者的肩膀,拿人手里拿着的器具摔落在地。 李虎匆忙转头去看:“林姐姐,这是怎么了?” 她这才回过神,脸色极其苍白:“没事…我先出去。” 月光晕染了夜色,抬眸所见之处无比温柔。 林双双深吸了一口气,才算缓和过来,脚步却异常沉重,毫无目的地机械运动。 路上有士兵打招呼,她也只是寻常点头,应付而去。 驻扎之处,多半是堆积起的热闹。 休息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喝些酒就会谈起家乡的事。 越往前处走,说笑声离得越远。 林双双脚步顿住时,已然停在了宁牧的营帐门口。 周边都是灰暗,只有此处点起烛灯。 她稍稍犹豫,还是起手掀开门帘。 账内摆有小案,宁牧坐在桌前伏案翻看战报。 他双眉紧蹙,目光未有离开竹简半分,听见声音也只是匆匆询问一句:“何事?” 林双双望向他伏案的身影,只觉得眼中酸涩。 淡黄色的烛光如轻纱一般拂过脸颊,眼底已然染有乌青。 许是战况不尽人意,他唇角微微紧绷,捏着战报的指尖用力,正在凝神思索着如何应对。 他这般用心为战局考虑,那些士兵却避其如狼虎。 如此想来,真叫人心寒。 宁牧未等来回话,便抬眸向上看时冰冷瞬间退去,声音中藏有温柔:“伤员都安顿好了?” 林双双点点头,唇角的笑意却掩不住眸间泪光,扬唇反问了句:“这些年,是不是很辛苦?” 宁牧怔住,复而反应过来,将女子牵到身边,声音如同喃语:“还好,遇见了你。” 你是寂寞长途中遇见的星光,至此望见,便再也挪不开眼。 - 接二连三传来失败的消息,大瑞势力愈加颓废。 士兵们不再抱有希望,整日混混沌沌,看不见一丝朝气。 宁牧却不信邪,仍在固执地研究着战法战术,希望能凭借努力,去换得一线生机。 夜深,他仍站在沙盘前思考。 林双双端着安神汤进来,凑上前看。 漠北战力雄厚,两军悬殊太大,难有转机的余地。 更何况大瑞的士气愈加低迷,长期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倘若愈加愈加努力,是否就可以改变故事的走向呢? 原书中此处并没有林欺霜的戏份,而现在自己却好好站在宁牧身边。 试一试罢… 或许,可以的可以呢? “哒”的声,是木盘落在桌案的声音。 林双双侧身看向宁牧的身影,犹豫许久,才开口问道一句:“你,想赢吗?” 宁牧握住标记的手顿住,声音浅淡而坚定:“我…必须要赢。” 若是打赢此战,不仅可以护住大瑞百姓,更能在朝中稍稍稳住地位。 于公于私,这场战,都必须要赢。 哪怕是破釜沉舟,哪怕是…战死沙场。 只要还没有尘埃落定,所有的一切必定会有生机。 他如此坚信,也如此坚定地去做。 烛光将他的身影拖得好长,由此延伸至某人的心间。 “我帮你。” 林双双启唇作答,声音很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会帮你的。” 营帐外有一人摇扇而立,闻言,却是悄然转身离去。 - 林双双从宁牧营帐中回来,就一直在琢磨该如何去缓解士兵们对预言的恐惧。 且不说,敌我双方的武器差距。 就这浮动在人心上的“灾星祸事,天降不详”,就足以摧毁势气。 可此处毕竟是荒芜之地,总不能像学人家“剖鱼腹,塞纸条”的法子。 既然靠不了时运,还是得学用自己的法子。 林双双将军训里学过的法子都用上,什么唱军歌,做动员,甚至都想站台上发言了。 结果不仅没用,还落得人家嘲笑。 “林大夫,这又是往哪里去?” “莫不是要唱歌去罢。” 士兵出言打趣,她挥了挥手,扬声吆喝着问:“李虎呢,怎么今日都没看见他?” 也不知战事如何,已有几日没看见李虎的身影。 李虎年纪小,与她而言更像是弟弟,自会多花些心思关心。 “李虎去巡逻啦。” 士兵回答,语气中多有骄傲:“这小子苗子好,指不定以后会是位将军。” 两人边说边打趣着离开。 林双双也转身前行,路上还在琢磨着改变士兵看法的方法。 她歪着脑袋思索许久,仍是半点想法都没有。 宁牧很忙,周武也没有时间。 几乎是所有人都觉得她所做的一切像是小孩子打闹,改变不了战局,也无法唤回人心。 心中自是苦闷赛过沮丧,每日睡觉都在为这件事操心。 时间过得很慢,像是停滞不前。 林双双捡了块石子,扬手朝前扔去。石头砸入林中便消失了身影,再也寻不到踪迹。 她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 偏巧这时有人前来,小步而上,手里还摇起纸扇。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先是唇齿间咬合发出的声响:“树林处僻静,姑娘在这里做什么?” 林双双下意识想躲避,脚步稍微向后退去:“心中烦闷,来此处散散心。” 她言语很轻,身体却展露出明显地防备意思。 像是在无形中拒绝他人的靠近。 吴仁平却仍是转眸看她,眼中看不出悲喜,语调极其缓慢:“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解林姑娘心忧。” 第28章 漠北之战 这句话没接前言后语,来得极其莫名。 林双双眉头微蹙,浅声开口说句搪塞的话:“让我烦心的事情很多,军师总不能全部都帮我。” 话语说得巧妙,已经在其中拉开了距离。 无关其他,她不愿与对方多做牵扯。宁思远之事就是最大的例子,自己做任何事情都得小心防备才是。 “军师日益操劳。” 她垂眸开口,说罢就想转身告别:“我还是不再打扰军师休息。” 每一字句虽是陌生,却又不失分寸。 这样告别体面,想必对方也已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多余的话也不必说,林双双颔首,正欲抬步离开。 偏偏身后传来哼起的歌谣声。 她忽然停住脚步,眉头暗自蹙起。 歌谣曲调悠扬,分明是来自家乡的乐曲。每一个乐符从耳边滑过,不断加深了内心紧张。 他怎么会哼起这种曲调? 会不会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林双双攥起衣袖,掌心逐渐升起汗意。 她脚步停住,偏头扬唇笑道:“这歌谣好生悦耳,军师是从哪里听见的?” 声线微微颤抖,尽力平息着紧张。 吴仁平手中纸扇摇得愈加自在,缓步走上前,莞尔间眉眼中并无笑意:“林姑娘当真健忘,这小调可是我跟姑娘学的。” 跟我…学的? 林双双眸子轻怔,不由得拧眉仔细回忆,总算有了些许眉目。 好像的确是自己在安抚伤员时,哼起的小调。 那时仅为了调整对方情绪,却没想到会落入旁人的耳朵。 吴仁平的笑容中添了抹确信,像是在等待她自己说出真相。 可真相,又是什么真相呢… “我无事时最喜欢去听些戏曲小调,听得太多便容易记错。” 林双双耸耸肩膀,说得不以为意:“随意哼哼而已,没想到会叫军师记得。” 她讲完,没有抬眸看向对方:“军师若是对这些歌舞小调感兴趣,改日我们可以多加探讨。” “也就不必,也就省得偷听得麻烦。” 此话出口,含了几分调侃意味。 她挥挥手扬长而去,背影看着颇为潇洒。 吴仁平摇扇的动作顿住,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探究神色。 之前在帐旁偶然听闻,女子哼起的小调绝不是大瑞之音。 她到底是谁。 当真会成为星象所示的变数吗? - 林双双从小树林里走出来,还能回忆起那人藏在目光中的深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觉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夜色已深,身旁的床铺中传来低鼾。 她却睁大双眼,怎么也睡不着。 迷迷糊糊间,竟是梦见了吴仁平。 那人一席白衣背手而立,捏在指尖中的纸扇轻摇,启唇说道了句:“你不属于这里,何必再做牵扯?” 周遭泛起白雾,遮挡住视线。 林双双在一片白茫茫中盲目的前行:“我这是在哪,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心中慌张,喊得是愈加大声。 声音飘荡在灰白中,听不见一丝回应。 指尖紧攥起衣襟,每步都走得极其小心。 在仓促间,似乎传来声响。 林双双转头向后看去,天色灰暗,有女子匍匐在地,发丝散落,五指都磨出血痕,仍在拼命地向前趴着。 是谁… 这究竟是谁… 林双双嘴唇轻颤,下意识地想说出疑问,可喉头轻动却是什么话都不出口。 双腿像是被人抓住,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有光洒下,照亮了女子的脸。 她缓缓抬起头,眼角的小痣在迷雾中格外显著:“回去罢…” 声音沙哑,像是从地狱中发出的声响。 “你不该来到这里…” 这是一张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脸,眉宇间却是阴冷无限。 她脸色惨白,身后血痕拖得老长,手指颤抖着向前伸去。 可还未开口再说些话,竟是有羽箭从远处射来,直直朝向匍匐在地的女子。 是万箭穿心…在劫难逃。 林双双瞳孔中映出箭羽的模样,万分震惊地看向身后。 宁牧站在迷雾之中,身穿一席军装,双眸神色冰冷异常。 恰是时刻,万般羽箭对准自己。 他薄唇轻启,手握长剑之上:“杀。” “杀!” 似是箭羽飞身而过,脸颊边传来寒风。 林双双身体僵硬,忽地睁开眼睛。 天色蒙蒙亮,后背的汗水浸湿衣襟。 她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还是难以平息梦中的恐惧。 周围传来低鼾声,同营帐的大家仍在沉睡。 她再也睡不着,便推开门向外走去。 冷风吹过,脑袋总算清明了些。 林双双望了望天,深吸了一口气。 “嘿,林大夫。” 周武手里拿着馒头,说起话来含含糊糊:“今天怎么找就起来了?” 这人平常一口一个小姐的叫,突然换起称谓听着还不大习惯。 林双双扭头看他:“实在睡不着,就想出来走走。” “周将军…这是要去巡逻吗?” 周武点点头:“对,昨夜漠北的孙子再次突袭,又伤了咱们几位弟兄。” “我们必须得加强防御才行。” 突袭? 林双双眸子一怔,再次回忆起梦中的身影,不由得轻声念叨:“那王爷…” “啊,这个你放心。” 话只说了开头就被周武打断:“王爷没有受伤,现在是去练武了。” 她闻言,言语中稍有放松:“那就好。军营里的大家,有没有再为难他?” 若是不服从命令,更是在无形中加大了带兵的难度。 周武抬手挠了挠后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沉默半晌,才道:“其实王爷也挺不容易的,一路走过来都极为坚信。若没有元姑娘…” 他说到此处就顿住话语,转眸看向身边人:“不说也罢,反正都已经过去。” 似乎还能感受到万箭席面而来的恐惧。 那元似茹于他而言,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他会不会像故事中写明的那样,下令杀死自己… 林双双指尖攥起衣摆,犹豫片刻,还是张口试探了句:“元姑娘性格温柔,多会照顾人罢。” “那当然啦。” 周武心思粗,闻言也没有多想,傻呵呵地开口道:“元姑娘模样好看,虽不如林大夫会做糕点,但那手素琴可是京都一绝啊。” 他边说,还边追忆往昔:“那时候王爷还没回京都,我们三人听琴喝茶,日子过得可那叫个舒服。” 避开杂言细语,至此简单的生活,才是最让人心之所往。 林双双听着对方絮叨地讲,说不清心中究竟是何感受。 像是珍藏许久的礼盒被打开,未知多半是恐惧。 她垂在身侧的指尖轻颤,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身离去。 周武说一半没见着人,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后颈。 营帐内伤员增多,没有李虎的帮忙,个人肩膀的担子稍显沉重了些。 伤员不断送入营帐,备好的床位已满,多数人只能歪斜躺在地上。 有风刮过,血腥和尘土味裹挟而来,压抑得喘不上气来。 林双双抬手擦去汗水,来不及喘息就走飞身出去寻药。 几晚没有睡好,白日起来总是迷迷糊糊地,视线极不清晰,就连脚步都变得虚浮。 “大夫,又来了新伤员。” 她仓促着点了点头,背起药箱就欲奔跑过去。 呼痛声充斥耳膜。 她正准备替伤员上药品,手里一个没拿稳,握着的纱布就滑落在地。 白色的细纱滚落好远,最终在军靴前停下。 有人弯下腰,将纱布捡起,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虎口处有曾薄薄的茧。 林双双眸子怔住,一时间不敢向上看去。 她害怕在那双眼睛中看见冰冷,身体稍稍僵住,竟是不敢有所动作。 本能的感觉让她不敢动作,只能略显刻板的站在远处。 “怎么了?” 宁牧察觉到她的失态,眉头皱起,轻声询问:“这几日,是不是太过劳累?” 语调平缓,声音中潜藏起温柔,不似梦境中那般。 这是真正的他吗? 还是刻意掩藏起情绪。 现在感受到的温柔…都是真的吗? 林双双有些头昏,步履虚晃,已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从宁牧手中接过纱布,低低言语了句:“谢谢…” 说着,就要转身回去,手腕却被人攥住。 宁牧面色深沉,下巴微昂,眼中辨不清神色:“你到底怎么了?” 没有… 我只是,只是太累了… 林双双抬头想挤出笑容,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两人僵持之下,谁也不肯率先投降。 “林…双双。” 宁牧念出她的名字,喉头滑动,声音中带着克制:“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 欢乐的。 悲伤的。 哪怕是情感宣泄的怒骂,我都可以接受。 只是不要像现在这般… 什么话也不说。 藏起的低语,带着失落。 林双双眸间酸涩,正欲开口回应。 偏偏这时,又传来惊呼声。 人群散去,躺在担架上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他年龄不大,面上却染满血痕。 瘦弱的胳膊垂搭下,有鲜血顺着指尖留下。 林双双脚步挪不了半分,嘴唇轻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缓缓抬手,掩住嘴唇。 第29章 漠北之战 怎么会… 就短短的几日没见,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李虎紧闭起眼睛,脸色惨白,只剩轻轻起伏的胸口还证明活着。 年轻的身躯毫无活力可言,软糯糯地躺在那里,像是被抽去力气的木偶。 他才只有十六岁…还是一个孩子啊。 林双双指尖止不住在颤抖,眼眶泛红,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在战场的日子已有数十天,这还是第一次觉得死亡离得那般的近。 恐惧像是浓雾一般,死死笼罩在心间,不肯留下一丝的喘息余地。 她大口大口地想去呼吸,身体颤抖得却愈加厉害。 血腥味像是黑暗处探出的利爪,猛地攥紧心脏。 她终是不忍心再看,只觉得胃气上涌,在仓促间俯下身,难过得想吐。 “王爷…” 周武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做礼:“我们与漠北小队交锋。李虎为了让同伴撤退,独自在后掩护。” 他喉头哽咽,强忍片刻,才再次开口:“我们找寻很久…才终于找到了他。” 年轻的士兵倒在草丛之中,血色浸染了草垛。 宁牧缓步走上前,抬手覆向林双双的肩膀。 他深邃的眼中藏有担忧,能用掌心感受到对方微微的颤抖。 任何关切的话都卡在喉间,没有什么比此刻的陪伴更为重要。 时间走得极其缓慢,哭泣声和呼痛声都被隔绝在外。 林双双回过身,吞了吞吐沫,压下喉间苦涩。 “请李将军…进营帐去罢。” - 林双双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像是躲在黑暗中的人,拼命想要去摸索攀上光明的阶梯。 无尽的硝烟处就是黑暗,而那道阶梯,则是眼前孩子的生命。 李虎不再只是原文中的配角,他有名姓,是个活生生存在过的人。 她要救活李虎,她想要让这个孩子活下去。 不管用什么办法。 林双双无比细心地去照料,连着几日不眠不休。 她跟李虎说些家乡的事,说那里有高楼大厦,有飞机电脑,却没有硝烟与战火。 “只要你醒来,姐姐就给你做花糕吃。” “花糕可好吃了,姐姐还在京都城开了糕点铺。等战争结束,我带你回去看。” “你说好不好?” 在营帐内蹲得太久,起身时眼前一片漆黑。 宁牧与周武都去巡逻,整个后勤区域只剩下伤员和医者。 林双双站稳脚步,扶额眯了会眼睛,才稍微回过神志。 现在早已过了饭点,也不知还没有可以果腹的食物。 连续操劳辛苦,身体已经大不如以前。 她撑着力气找寻许久,都没有发现能吃的东西。 饥饿,劳累,像是所以的苦痛都压制而来。 眼前黑点,正逐渐晕染开来。 “林大夫。” 恍惚间有人呼喊。 林双双眯起眼躲闪阳光,微微回头看去。 凭借穿着打扮来看,那人好像是周武身边的副将。 “大夫,王爷喊你去主帐一趟。” 宁牧… 突然听见的名字,像是清泉拂过耳畔。 携带走蓄热和烦杂,意识终于变得清明了些。 她点了点头,缓步朝主帐走去。 指尖还未触碰上门帘,一股浅淡的饭香扑向鼻尖。 眸子轻颤,心情稍微平缓了些。 林双双抬步走进账内,桌案上摆饭简单的米粥。 瓷碗摆放在侧,碗底还压着信纸。 她抽出纸张来看,字迹的笔锋尤为清晰,细长透有风骨,正是那人的手笔。 信上没有多做话语,只是简单的叮嘱了句记得吃饭。 短促寻常的问候,却恰恰能浮动心间。 劳累,压抑起委屈,所有一切像是有了宣泄的出口。 她眼眶湿润,再也克制不住喉头哽咽,轻哭出声。 她好想他,真的,很想很想。 漠北战况愈加吃紧,宁牧接连几日都巡逻在外。 林双双白天忙着照顾伤员,夜晚睡着前,也没能看见对方的身影。 两人分明身在同样地点,却鲜少有见面的机会。 思念如潮水涌上,目光所及皆像是他。 那日阳光很好,大家的情绪也多有好转。 阳光从营帐帘外洒进来,落在床铺上是浅浅一层金色。 林双双用湿布给李虎擦脸,男孩愈加削瘦,眼睛下透有乌青。 她看着愈加心疼,不觉放轻手中的力道,侧身洗布之时,却听得身后响起很轻的声音。 “姐姐…” 林双双指尖猛地颤抖,极为缓慢地回过头去。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以为一切都像是梦境:“李虎,你…” 男孩面容惨白,眼眸却亮起微光。 他扬起唇角,气息极为微弱:“好渴…” 水。 水呢? 林双双赶忙取过木杯递上前去:“来,别喝太急。” 她眸中关切,用哄小孩一般的语气说:“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好些?” 这本就是徒劳的话,询问再多,也抵不上什么用处。 可她仍是想问,想得到一点儿的安慰也好。 活下去,拜托你坚持下去吧… 李虎莞尔间点了点头,伸出手扯住她的衣角:“姐姐不要担心…一切都会过去。” 只此一句话,却叫她红了眼眶。 李虎受伤昏迷这些时日,军中流言四处传播。 说是灾星降临的预言显灵,这场战争再坚持下去也是徒劳。 哀叹声四起,士兵的斗志愈加低迷。 宁牧无力鼓动,便更加严厉的对待士兵,情况越来越差,像是已经低到谷底。 前路未卜,没有方向和希望,日子更加煎熬。 “我不担心的。” 林双双吸了吸鼻子,抬手替他掩好被角:“你好好养伤,然后咱们一起回京都。” 她说着,喉咙已有哽咽:“我们肯定可以一起回去。” 李虎凝神听她说,眸间神采更甚。 李虎清醒过来,无疑成为林双双的强心针。 她觉得能照顾好他,或许能够改变他的结局。 只要李虎,能活下来… 夜晚,林双双抬眸走到外面。 天上星星很少,云层压抑,看不见月光。 风沙吹来,卷席着干漠中的尘土味。 有人手握长剑站在那处,身形高挑,发尾被风吹起着落下。 “过来。” 宁牧说。 声音喑哑,有种干涩的感觉,像是砂砾摩擦过纸面。 他张开双臂,好似在拥抱眼前的光芒。 林双双刷得红了眼眶,吞了吞吐沫什么话也没说。 她本想笑着迎接,可唇角还未扬起,泪水已沾湿润眼角。 你终于回来了。 战事吃紧,这些天应当很辛苦吧。 有没有受伤。 有没有… 想过我。 心中百感交集,多种情绪掺和其中。 林双双缓步上前,在众人的目光中给予对方拥抱。 避开那些流言蜚语,避开那些冰冷的不屑。 她轻轻凑在他的耳边,启唇时言语中透着笑意:“辛苦啦,我的将军。” - 烛火摇曳,晕染得账内格外温暖。 宁牧脱下盔甲放在椅背上,抬手揉捏起眉心:“李虎醒来了?” 林双双倒了杯给他:“嗯嗯,昏迷这么些时日,总算好些了。” “他年级还这么小,若是…” 话说到此处,忽地停下。 宁牧按揉的动作顿住,缓缓抬头看她。 “怎么了?” 林双双莫名有些心虚,抬手搓了搓鼻尖:“别看我呀,喝水。” 宁牧凝眸看向水杯,指尖把玩起杯柄,一句话也没说。 刚才不是好好的,怎么又不说话了。 是战场不顺利,还是士兵没有听从命令。 她抿抿唇,伸手戳了戳他的衣襟:“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语气软软糯糯的,细听起来还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说句话,闷着多不好。” 算了,跟她计较什么。 宁牧放下心,低头抿了口水:“战局焦灼,自然得多费些心。” 林双双走在他身后,用食指抵在对方额角处,轻轻揉捏着:“这样呢,好些了吧。” 浅淡糕点味凑到鼻尖,劳累一天的心神总算安宁了些。 宁牧难以掩饰眸间笑意,轻声嗯了句。 他合上眼,静静感受着香甜:“你这医术是从哪里学的?” 还有做糕点的收手艺,不像是居家不出的小姐。 林双双动作稍停顿,睫毛轻颤间,轻声道:“我自己学的。” 宁牧睁开眼。 她忽然想到什么,眸间闪过笑意:“我没事的时候,就会医些小猫小狗的。” “经常练手,就会了啊。” 这分明是开玩笑的话,那人却当起真来。 他侧过身,语调微微上扬:“那林大夫的意思…” “是说我是小狗了?” “林大夫”三个字本身普通,但在他口中说得极其含糊。 像是夹杂着蜜糖,蓦地停在耳边,是说不出来的甜蜜。 林双双轻咳了两声,掩盖住眸色情绪,手里的力道却加重了些:“我可没有,你安心歇着罢。” 宁牧闻言,喉间发出笑意。 笑声极为爽朗,将沉默的气氛缓和许多。 她垂眸看着,心中自是欢喜。 死气的营帐,总算有了些欢笑。 云层飘过,星星展露出微光。 有一人从营帐外走过,身影浅薄,手中依稀能看见握有的纸扇。 后方传出惊呼。 “不好了!” “林大夫,李虎他—!” 第30章 漠北之战 李虎? 他不是已经清醒过来,在好好休息吗? 林双双脑袋有些懵,不由得快步出去查看,手臂却别人抓住。 她回头看去,宁牧正凝神向自己望来。 “没事的。” 便是笑答,眼神中颇有安慰之意。 营帐内点着烛灯,有士兵围坐在李虎身边。 男孩的脸上一片死灰,眸间的光正缓缓黯淡下去。 他尽力去喘息,可仍是使不上力气,搭在床板上的指尖轻颤,却是抬眸向林双双望来。 “对,不起…” 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回去了。 林双双缓步从人群中走上前,伸手握住对方冰冷的指尖。 他的手指太过冰冷,像是腊月中触及的寒冰。 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再说最后的遗言:“谢谢你…” 有风卷过,吹晃了点燃的烛火。 那双原本充斥着笑意的眼睛,最终归于平息。 他走得安详,唇角似乎还有上扬的弧度。像是忙碌的整日,终于能合眼投入好梦之中。 周围有抽泣声传来,士兵们压抑起的情绪再次爆发。 “他才这么年轻…” “怎么就,怎么就…” 男子抹去眼角泪水,终是别头发出哽咽。 一个接一个的哭泣声向响起,即是哀悼又像是宣泄着悲伤。 “这场战争,是打不赢的。” 坐在角落的士兵抬头,眼神黯淡,声音喑哑:“有他在,是不会赢的。” “朝廷早已放弃了我们,我们再也回不去的。” 不祥之人带兵出征,又怎么可能会赢? 难道要让他们靠杀死将帅,去换得一线生机吗… 处在绝望伸深处的人们,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人们的目光由绝望变为愤恨,像是深陷在渊底的人,拼死也想得到活下来的机会。 预言所言,他会带来不幸。 那是不是只要杀了他,就会破坏预言,原先的灾难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所以,杀了他吧。 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利益,杀了他罢。 李虎的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怨恨宁牧,大过去怨恨战争。 有人站起身,手握长剑,抬步就想朝外走去。 有风拂过,营帐门帘被掀开。 宁牧背手站在帐外,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黑色影子遮住对方的面容,声音极其冷漠:“你想要做什么?” 语气中的寒霜瞬间冻结气氛,寒风凛冽,彻底吹散屋内的温度。 士兵仰起头,却在触及到对方目光时,眼神稍有畏缩。 他握紧手中的剑,汗水浸透掌心:“王爷,李虎战死。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问题被脱口而出,顿时将人们的视线吸引过来。 宁牧双眉蹙尽,许久才开口道了句:“李虎,是位英雄。” 对方眸间闪过唏嘘之色,眼见就欲说些难听的话。 不可以… 若是事情再这样持续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林双双匆忙抹去眼泪,缓声道:“李虎…还在这里。” “大家辛苦一天,还是早些去歇息罢。” 她说着,轻拽向宁牧的衣袖。 后者垂眸看她,终是什么话也没说。 - 士兵们将李虎安葬于边关,简陋的环境下,只能草草遮掩躯体。 宁牧虽没有上前查看,却一直在背后默默关注。 晚风很凉,篝火发出的光驱不散黑暗。 林双双站在营帐外,双手交叉胸前,犹豫许久,都没有喊出声去。 “林大夫?” 吴仁平的声音响在背后,她身体僵住,继而回头看去。 “军师…” 声线缓慢,言语中多有纠结。 吴仁平有一下没一下地摇起纸扇,凤眸挑起向远处看去:“方才我夜观星象,忽觉得情况会有变数。” “现在想来,是因为生命消逝。” 他吐字一如既往的缓慢,每一句话都像是带有深意。 寒风吹来,带有远处的啼哭。 早些时候感受的疯狂,成了埋在心底的炸弹。 林双双纠起衣角,终于抬头看他:“军师上次所言,究竟是何种方法?” 声音浅淡,像是终于出声妥协。 吴仁平摇扇的动作顿住,唇角悄然扬起:“再隔五日,此处会有天象产生。” “士兵对于天象可是非常信任,届时姑娘若能加以利用…” “便可以解心中之忧愁。” 语气十分平淡,就像是闲谈什么家中趣事。 一位普通的书生,又怎么会推断出会有天象产生呢? 林双双一顿,继而开口询问:“这件事非常重要,军师可否能有十足把握?” 话音落地,却是传来笑声。 吴仁平用纸扇掩唇,乐得直不起腰来。 他收住笑意,再开口时声线仍在微微颤抖:“姑娘若是还有别的方法,就不会前来问我了。” 自是孤注一掷,还有什么把握可言呢? “如此…便谢过军师。” 林双双别开眼神,稍有犹豫后,还是试探开口:“我有一事,还想请教军师。” “何事?” 吴仁平直起腰,眸中多少带了几分寻味:“姑娘不必有所疑虑,大可直接出言询问。” 话语听起来十分坦荡,似是不想隐瞒分毫。 他已是这般开口,林双双也没什么好再犹豫的:“你我之并未相识,你为何主动帮我?” 同行路上的眼神,哼起的歌谣,你为何要处处注意着我? 她忽又回忆起梦境中的场景,男子一席白衣摇扇而立。 “你到底知晓些什么?” 士兵祭拜归来,脚步声渐近。 林双双吞了吞吐沫,掌心生出汗水。 吴仁平抿唇笑,双眸间却很是清醒:“因为你并非属于这里。” 不可能… 他从未与林欺霜有过交集,又怎会轻易说出这个结论。 “我家京都林府。” 林双双勉强撑出个笑来,手指在身侧磨搓:“我自幼生长在京都。军师若没有实际证据,还是莫要再说了。” “这副躯体并不等同于你。” 吴仁平点到此处便不再多言,上前轻拍拍她的肩膀:“你若有朝一日想要回去,大可来再来找我。” “你的任何理由,我都会答应。林双双。” 最后三个字咬得很轻,片刻便散在风里。 林双双瞳孔剧震,缓缓扭头看向他的背影。 吴仁平,你究竟是谁? - “你说五日后会天降祥瑞?” 周武馒头还含在口中,说话含含糊糊:“林姑娘,你怕是搞错了罢。” 宁牧握住文书的手一顿,也跟着抬头去看。 林双双满脸认真,极为肯定地点头:“真的,若是我们可以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定就…” 眼中的期待,堪比星光。 可现在这种的情况,还能去仰仗什么星象呢? 如果无法成功… 他实在不愿在对方眸中,看见失望的神色。 “不必了。” 宁牧再次低下头,开口极为浅淡:“你…不必为此费心。” 为什么? 是不相信她吗? 林双双抿唇,心里不大欢喜,可又不甘心这般离去:“你等着吧,我不会叫你失望。” 她说着,拂开帐帘出去。 帐内重归安静,宁牧凝神读着文书上的文字。 气压再次变得低下,周武抬手揉了揉脖颈:“王爷,我先去巡逻。” 烛火摇曳,帐内只剩下一人。 宁牧稍显疲惫地放下书,他没读两行,却已是万分疲惫。 沉声阖眸叹了口气,终将自己埋葬于沉默之中。 五日时间不长,几次与漠北交锋都很吃力,军中的气氛愈加沉闷。 李虎去世后,林双双总有种恍然的感觉。 她有时候会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恍惚间不断沉沦。 尽管如此,她还是会叮嘱伤员和士兵:“再隔不久,就会有祥瑞诞生。星象所示,不会有假。” “大家振奋起来,我们肯定能引来胜利。” 即使固定好的结局又怎样? 现在身在其中,便一定会有机会改变… 一定可以的。 林双双这样告诉着士兵们,也像是再用同样的话术来安慰自己。 向前走罢,不要回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双双逮着机会就谈起通知,总算有士兵开始期待。 她开始习惯望向星空,想象着将要到来些什么。 时间总算推到时刻,篝火处围了许多人。 他们侧耳交谈,一起抬头望向共同的夜空。 星光闪烁,点缀在夜幕深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仍是没有任何的变动。 林双双有些紧张,手心处浸满汗水。 吴仁平摇扇走上前,声音平淡:“莫要担心,静静等待就是。” 她轻轻嗯了声,并未多做回应。 静默,仍是静默。 不知过去多久,人群中终于传来惊呼声。 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惊喜和欢愉充斥着整个营地。 人们沉闷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相互拥抱着庆祝此刻。 热闹透过帘布传进营帐。 宁牧加重指尖的力道,掐起的书页皱起。 他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书本,抬步向外走去。 天空乍亮,似是有什么划过夜空。 周武站在门口,见他出来,脸色很是震惊。 他抬眸去望,眼中闪过晕光。 “王爷…” 周武话说得很磕绊,抬手指向天空:“你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章,我发现了很多问题,从企划开始大纲就偏移。 很感谢能看见作话的小宝贝,我会吸取这本的经验,尽快完结,筹备下一本。 非常感谢,啵啵 第31章 漠北之战 流星划过天空,照亮了将士们的心。 他们相互拥抱着,互相倾诉着内心的渴望。 “林大夫没有骗我们。真的有星象产生!” “是啊,说不定真的可以平安回家了!” 流星如同闪着光晕的羽箭,划破黑暗的夜色,争相朝更远处去。 耳边相斥着欢呼声,沉闷许久的大瑞营地总算有了些许生气。 周武抬头望去,瞳孔中印出流星的模样。 他怔怔地抬手去指:“王爷…” “你看…” 真的是天降祥瑞,连星象都给了启示。 或是长久的漆黑之下,当真可以望见光明。 星辰的光洒下,柔和了脸颊的线条。 宁牧望着眼前的景象,喉头轻动,眸间多有酸涩。 他别开脸轻轻吸了吸鼻子,一股浅淡的糕点涌入胸腔。脚步宛若是踩在云端,轻飘飘地,心情也变得愉悦。 “宁牧。” 正处在震惊之中,身后偏偏传来女子声音。 他转身看去,还没来得及掩盖眸中情绪,便望见了站在亮光处的她。 林双双扬唇笑,圆眼中浸满兴奋色彩。 她眉宇间藏起小得意,乐呵呵的模样像是藏了秘密的猫咪。 “怎么样,我早就说可以做到的吧。” 是的。 他早该相信她。 一直都应该信任的,难道不是吗? 林双双身边的光点越晕越大,整个人模模糊糊间像是站在雾中。 她的话语穿过周遭所有的欢呼声,无比轻巧地落在耳畔。 “你是被祝福的。” “你终归会拥有美好的结局。” 今夜起了风,气温比之前又降几度。 林双双裹紧了衣衫,抱膝坐在篝火旁,仍是抬头仰望星光。 忽地感受到肩膀上的温度,她回头去看,正对上男子望来的眼神。 宁牧拂衣坐下,轻声道:“谢谢…” 有此星象示意,士兵们的情绪稍有好转。 军旗被风吹得扬起,像是拂去些许糟糕的想法。 “不必谢我的。” 林双双抬眸冲他笑:“星象只是暗示,让士兵们会更加相信胜利。你若是不能统帅场胜仗,士气依旧会回落的。” 暗示短暂有用,其余还是要靠自己。 宁牧望向她,双眸间映出对方的笑颜。 眉眼如画,笑语晏晏。 鼻尖能嗅到丝丝药草味道,混杂着记忆中糕点的甜,一颗心却是越跳越快。 为什么愿意帮我? 他想询问原因,可怎么也开不出口,喉头滑动间,红晕却悄然攀上耳尖:“这天象,很漂亮。” “是啊。” 林双双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失态,深吸了一口气,朝天空望去:“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流星雨呢。” “诶,对了。” 她说到此处,突然想起什么,忙匆匆拉向宁牧的衣袖:“我差点忘了,看见流星雨是要许愿的。” 许愿? 宁牧眸子轻怔,眉宇间闪过些许疑惑。 那漫天滑过的星光,原来是叫做流星雨吗… 他侧眸望向女子的容颜,竟是舍不得离开目光。 林双双眸间神色璀璨,眼角边的小痣落得几分可爱:“你学我的样子,闭上眼睛。” 她虽是合上眼睛,去扔掀起眼皮投瞄向对方。 见宁牧仍直直看向自己,不免稍有娇羞道:“不许看我呀,赶紧闭上眼睛。” 语气较之前加重几分,处听起来,倒还有点震慑意味。 宁牧乖巧地合上眼,薄唇抿起,轻声询问:“然后呢?” 他睫毛很长,在脸颊上投下弧形阴影,眉头紧蹙,神情中隐约有些许不安。 这般模样,像只初入陌生地方的狗狗。 林双双心中柔软,声音不觉放得愈加温柔:“默念你的愿望,然后数到三,再睁开眼睛。” 她边说边挪了挪坐姿,默念道:“希望我可以平安回家。” “也希望…你岁岁平安,完事顺心。” 在心中想罢,嘴上却道:“许好冤枉的话,就可以睁开眼睛咯。” “一。” “二…” “三!” 话落,似听见身边传来细微的响声。 林双双睁开眼,缓缓侧眸去看。 宁牧不知何时凑近身边,鼻息浅浅扑在脸颊处。 她眼神稍有躲闪:“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宁牧的唇角难得扬起笑意,似乎是终究下定决心:“我许的愿望与你有关。” 睫毛轻颤间,心跳又落了半拍。 林双双指尖蜷起,呼吸稍有急促。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却听得对方说:“林双双,呆在我身边罢。” - 入夜,营帐内很安静。 林双双换了姿势,却仍是怎么也睡不着。 “林双双,呆在我身边罢。” 宁牧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畔,像是魔咒般,久久不能平息。 他说话时的眼神极其温柔,目光深邃,似藏有万千情绪。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何会将简单的名字念得如此深情… 难不成… 他是喜欢自己吗? 如同炸弹落在耳畔,“哄”地一声炸开。 林双双猛地起身,呆呆望向前方,绯红瞬间侵染脸颊。 她忽然感觉呼吸急促,怎么就有些喘不上气来,眼前却再次浮现出宁牧的面容。 凤眸含笑,薄唇扬起… 不对,不对! 宁牧喜欢她? 怎么可能。 一定是临睡前高兴坏了,才导致的失眠。 这帐篷里也不通风,呼吸不够空气,更会引发胡思乱想。 林双双一个劲儿地摇脑袋,简直快成了翻版拨浪鼓。 反正是睡不着,不如出去散散心。 她将手搭在膝盖上,长长叹了口气,掀开被子朝外走去。 不同于往日,今夜的守营处十分热闹。 士兵们大都围坐在篝火旁,仍在兴奋地讨论着天象。 “你们那是没瞧见,那光像是火焰似地,照得夜空都亮了。” “对啊,说不准结局没那么糟糕呢。那燕王能引来此等祥瑞之势,说不定没有预言中说得那般不堪。” “可那是占星阁所言啊…” “听见的毕竟是听见,方才你们可都瞧着星象,那可是摆在眼前的兆头。” 几人争论不休,各有各的意见。 吵吵嚷嚷的,逐渐引来更多人围观。 林双双抱手在旁边听了会,身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吴仁平摇着纸扇走上前,似是凝神看向前方动静:“林姑娘怎么样,我可没有欺骗你吧。” 这预知星象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想来这位军师,也多半是位人物。 林双双轻“嗯”了声以做回应:“此次多亏军师。” 她说罢,沉默些许,再次开口道:“军师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多做报答。” 吴仁平摇扇的动作一顿,转眸看她:“那林姑娘觉得,我想要的是什么?” 这人说话向来喜欢藏着掖着,总不能让人轻易摸出想法。 现在这么问,到弄得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林双双别开眼去,随意扯了话头:“看来是我误会了军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语气虽然平淡,但多少含有些讽刺意味。 她垂眸不语,静静等待着对方回答。 “这倒也不是。” 吴仁平挪动脚步,微微侧过身。他唇角噙有笑意,眸间却清冷一片:“我的确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姑娘。” “军师请说。” 他摇扇得动作变得缓慢,轻声反问了句,“姑娘可有听闻过,占星楼的预言?” 林双双怔住,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许久,她才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吴仁平转眸看她,声音愈加的低:“‘龙之末子,必会祸乱朝局。’只凭区区的猜测,就能断定某人的前程。” “林姑娘,你会不会觉得此言太过荒唐?” 何止荒唐。 简直就是令人不敢相信。 林双双点头,直言道:“预言之事本就是无端之谈。” “如此,我算是找对了人。” 吴仁平收起纸扇,以扇骨轻巧掌面:“我一直想解除预言影响。” “如若姑娘可以帮我促成此事,我便会送姑娘平安回家。” - 流星雨事情后,大瑞将士们的士气强盛很多。 宁牧愈加有斗志,几乎是整日与吴仁平在帐中筹划。 他们连续坚持数月,终于等来了最佳契机,成功击退了漠北军队。 宁牧将漠北士兵的服装收集起来,放置军中,用于士气。 至此后连连胜仗,军中气势愈加强盛。 整个大瑞军营,各处是欢呼。 林双双取了壶酒,倒在李虎坟前。也让这位年轻战士,分享到胜利的喜悦。 这处是欢乐,别处却是忧愁。 宫殿中气氛森严,宫灯亮起的光驱散不了阴霾。 宁桁握着战报的手颤抖,脸颊边胡须抖动,眉宇间竟是愤怒。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宁桁气急,猛地将案牍砸下:“军中那些个废物,怎么就不知调动情绪?占星预言在此,还会挺顺与他?!” 纸页从高处滚落,最终停在黑靴之前。 宁思远垂眸看向摊开的战报,一个大写的“胜”尤为刺眼。 “听说是有星象出现,鼓舞了军心。” 他语气浅淡,声音中却泛起波澜:“将士若能乘胜追击,或许就可以驱走漠北强敌。这于我们而言不就是—” “闭嘴!” 话还未说完就遭人打断,宁桁目光阴冷,唇角携带有血意:“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第32章 漠北之战 宁桁面色涨红,似是在忍耐天大的怒意。 他剧烈地咳嗽着,胸口大幅度地起伏,开口声音极其喑哑:“思远,你不会明白的。” 漠北悍敌纵然可恶,但是外忧哪里抵得上内患呢? 若是宁牧当真解决漠北忧患,势必会提升声望与名声。 再到那时,说不定什么预言压制,都不算数了。 人们只会看见逆天改命的燕王,又谁会在乎他这个毫无作为的皇帝呢? 年幼时,自己时常欺辱宁牧。继位后,又不曾给过他好脸色。 责骂,冷落,暗杀,什么手法都已试过,却还是打压不住对方的势头。 以宁牧有仇必报的性子,若有朝一日他能翻身的话,自己定会成为刀下鱼肉,任其宰割。 梦中幻境将要成为现实,耳边似乎传来剑锋划过地面的声音。 淡淡的血腥味从远处飘来,像是暗示起他的下场。 不行,绝不可以! 宁桁越想越震惊,一时间恐惧胜过愤怒,他竟是“哇”地声吐出血来。 鲜艳的血色点缀在文书上,宛若红梅落入雪中。 周遭侍从慌了神,纷纷奔喊着找寻医官。 他的额角迸出青筋,仍是死死看向台下人:“宁牧,决不可留!” 高台上的人面如死灰,双目中浸染血丝,发丝遮掩住面容,十指拼命扣住软塌。 这音容相貌,全然如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宁思远眸子怔住,似是不再认识面前人。 记忆中威严万分的父亲,不知何时会变成这般模样… 堂堂一国之君,竟会害怕一位身居边关的王爷吗? 他如此想,忽觉得心底生寒。 自己从小就生活在宁牧的阴影之下,所做的一切都必须得强过宁牧。 父亲对他严格要求,也只是希望他能成为牵制宁牧的缰绳。 什么东宫太子,什么众望所趋… 到头来也只是棋盘上的棋子而已。 场面逐渐混乱,医官争先跑入宫殿中。 喧闹声入耳,打破了之前的沉寂。 停在墙角枝丫处的歇鸟,被惊得振翅高飞。 “殿下…” 宦官面露难处,双手交叉于胸前,微微颔首,开口很是为难:“陛下今日身体不适,殿下还是请回罢。” 宁思远目光穿过人群,定格在宁桁灰白的脸上。 父亲眸间的光悄然散去,整个人像是玩偶一般仍医官摆弄,干裂的嘴唇张开,却仍在怒喊着那个名字:“宁牧…必须死。” 残喘声中竟是疯狂,似是从深渊处攀出的鬼爪,不断□□着震颤地心。 宁思远垂眸收回视线,轻嗯了声以做回应。 便是不再多做停留,径直背身离开。 身后吵闹声不减,眼前是黑暗的长街。 月色很凉,风吹云散泄露出浅薄的光。 宁思远坐在桌案前,提笔写信。 他说不出自己究竟是何感想,或许只是在看见那女子的容颜,而不忍让对方跟着遭难。 父皇对宁牧早已忌惮在心,如今更可能用偏激的法子逼对方就范。 他并不在乎宁牧的安危,只是那女子… 自己实在放心不下。 “将信件尽快送给支援军。” “好的,殿下。” - 胜战连连,军中士气旺盛。 林双双穿过正在休息的士兵,侧眸望去,都能从他们的脸上望见同样的兴奋。 先前有天象预知,后又有胜利相辅。 士兵们越来越相信流星的预势,相信他们可以驱赶外敌,安全回家。 “林大夫。” 有士兵前来,送上小花:“这是我在旁边摘的。你帮我…” 他有些不好意思,涨红了脸,说得磕磕绊绊:“把这个送给将军罢。” 将军二字咬得很轻,像是极不愿意地在说。 林双双歪头,心中升起调侃意味:“将军,哪位将军?” 士兵愈加尴尬,忙将花束塞进她怀中:“王爷,宁将军。” 他说完,也不敢再抬头看,复又小跑着离开。 王爷,宁将军… 林双双将这两个称呼在唇齿间念叨几回,心中忽然升起小小的自豪感。 她回头去看,士兵们的脸上都流露出些许尊敬。 这是士兵对首领的服从与认可。 胜利,像藏在乌云深处的光,终于有了乍泄的兆头。 他们愈加奋力去战斗,在不断证明自己的同时,去迎接更大的欢乐。 推开帐帘,宁牧正在低头系起腰带。 他听见脚步,只是出声低语了句:“队伍整装得如何了?” 话落,并没听见回答。 他蹙眉,这才抬眸去看:林双双正逆光站在帐门处,手里还捧着小花。光晕洒向青丝,点缀了层浅淡的黄。 “你怎么来了?” “我来替人送件东西。” 林双双绕开帐内的指挥台朝前走去,将花束放在军报之间。 鲜艳的色彩落在白纸黑字上,像是希望落在深渊。 她仰脸望进对方的眸中,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认真:“士兵们拜托我,将花束献给他们的将军。” 此话出口,营帐内一静 宁牧扣住腰带的动作顿住,竟忽觉得鼻尖酸涩。 他垂眸掩过眼中神色,再开口时,声线崩得很紧:“这漠北四处黄沙,哪里能寻得了花?” “就是不好找的东西才更显珍贵。” 林双双歪头笑,眉眼间很是温柔:“这也是他们的一番心意啊。” 宁牧未说话,身上的动作却略显仓促。 他整理好衣衫,便提剑向外走去,临到她身边时,脚步却悄然顿住。 “今日,有场大战。” 他说,语气稍沉却隐约能听出几分关切意味:“不必等我回来。” 似是与寻常告别一样,总有遗憾和伤感。 林双双仍未习惯这种淡淡的忧伤,她本想扬唇去笑,可眼眶却逐渐湿润。 指尖上好像还留有花朵清香,鼻尖处偏又嗅到烽烟味。 战火尚未平息,片刻的战争无法换来和平。 她想到此处,缓缓吐出一口气,从长架取下佩剑,双手呈上递给对方。 “好,那我便送送你。” 风沙卷起,入目皆是荒凉。 士兵们目光坚定,神色间没有丝毫畏惧。 “出发!” 周武喊道,小腿用力内夹,马儿便向前走去。 宁牧侧眸看向等在身后的女子,眼神中满是留恋。细沙拂过他鬓角的发,长缨飘起,日暮间仿佛只剩红色。 林双双呆愣地向前看去,眸间只能印出对方容颜。 原本阴郁的眼中闪起微光,不再畏缩于虚无的黑暗,手中握起的长剑,终要划破天光。 阳光斜斜洒在地面,战士们正要奔赴战场。 宁牧终是收回视线,厉声喝到:“驾!” 白马提步朝前,从队伍尾端奔至前头。 铁骑从黄沙踩过,留下长长的痕迹。 队伍已然消失在视野中,林双双仍站在远处回不了神。 有过些许,边关有号角声响起。 深沉的声响打破寂静,为战场再添最后的火。 滚烫,是热血燃起的感觉。 - “林大夫,水在那里呢。” 林双双手一颤,连忙改变指尖的方向,扭头笑道:“谢谢啊。” 那人笑着挥挥手:“没事。” 说罢,继而去忙着照料伤员。 时间走得飞快,林双双已不知道多少次出神。 她垂眸望向指尖的水渍,却是忍不住自嘲般地笑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因为思念而生出落寞的感觉。 凡是碰上战场交锋之时,伤员增加的愈多,手上的活还没忙完,没有再去胡思乱想。 她摇了摇脑袋,将不好的想法全部抛出,再次凝神照料起伤者。 云雾浅淡,夜幕初降。 出征的将士却仍未归来。 “今天等待这么些久,怎么还没见撤兵?” “对啊,往日这时候应该就回来了。” “不会又出现糟糕的情形罢。” “嘘,别说了。” 两人的交谈声渐远,逐渐消失在耳畔。 林双双搓洗纱布的动作越来越快,却怎么也平定不了心中怵动。 她想起早些时候宁牧的眼神,心中愈加慌张。 为什么还不回来。 会不会是… 思之若此,眼前仿佛浮现出战场的惨像。 熟悉的人们哀嚎着倒在血泊之中,宁牧手握长剑,身子歪斜着倒下,双眸逐渐散去光辉。 不! 指尖动作猛地顿住,她匆忙间闭上双眼,舒缓起心中郁结。 不会的… 不要多想。 你难道不相信他吗? 思绪将陷入苦海之中,每次呼吸都难以平息恐惧。 她脑袋昏胀,正准备起身回帐中休息。 正当此时,远处传来高呼。 “报—!” “有京都传来的信件!” 差使直奔主帐而去,脸上神色非常急切。 账内空荡,又折路返回。 他偏身向周围人询问:“你们这里可有位姓林的姑娘?” 医护们面面相觑,终是有人抬手某处指去。 林双双走上前,眼神中带有疑惑:“我就是,怎么了吗?” 她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是恐惧一般听见不好的消息。 差使抬手抹去额角汗水,言笑间语气平缓:“原来你就是林姑娘,这封信是给你的。” 他从包裹中掏出信件,双手递上前去。 林双双接过,不禁垂眸看去。 信封贴得很紧,封面上却并无任何字迹。 看似普通,又像是深藏起秘密。 第33章 漠北之战 差使送完信便告辞离开,围观的人群也随之散去。 林双双回到营帐内,在烛灯下拆开信封。 风吹进营帐,烛火忽明忽暗。 光线隐晦,映出上面的字迹格外潦草。 开头的称谓很是简单,依旧是熟悉的那声“林姑娘”。 她仔细揣度起说话的口气,逐渐意识到这封信件是谁寄过来的。 能调动差使往营地寄件,又称自己为‘林姑娘’,在她所认识的人当中,也只有宁思远可以做到。 可这个时候,宁思远会因为什么寄信前来呢… 指尖悄然蜷缩,她甚至不敢往下去想。 风刮得愈来愈大,乌云渐渐堆积,似乎要下起雨来。 路过营帐的脚步声变得急促。 狂风大作,像是真的将要变天。 林双双眉头暗自蹙起,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从信封处抽出纸张。 笔迹很深,下笔力道尤为的重,边角纸页还晕染了墨迹。 光由字迹来看,倒不像是宁思远的手笔。 那人性格一向沉稳,似乎从来没看见过他慌张的时候。 倒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慌了阵脚。 林双双凝神去看,一字一句地往下读,却是愈加地沉下脸色。 “支援军胜利之事,父皇已经知晓,大怒。” “或将会想偏激之法镇压,此举一出,定不会事小。” “军中不宜久待,速回。” “……” 信上又写了些什么,已经不大能读下去。 风吹过帐帘,发出吹哨一般的声响。 营地处的篝火摇曳,旌旗被刮得疯狂摇动。 “轰隆—!” 只听得一声惊雷落下,细雨斜斜拍打在帐帘处。 酝酿了几日大雨,终于滂沱而下。 林双双握着信纸的手垂下,指尖用力,轻攥起纸页。 她不曾了解大瑞君主,更是无从知晓“偏激之法”究竟是什么由头。 边关战士们的胜利,难道不能换回高堂之上的欣慰吗? 为什么会发火,又为谁而感到愤怒。 她愈想愈深,指尖冰冷,身体逐渐僵住。 正当这时,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有人推开门帘匆匆而入,声音很是急促:“林大夫,将军,将军回来了!” 眸子一怔,她顿时回过神来,仓促间将信纸塞入枕下,想也没想就冲出营帐。 篝火处尽是欢呼,士兵们举起手中的战利品,在雨夜中放声呐喊。 “胜了!我们又赢了!” “你瞧见那些个漠北人的脸了吗?是畏惧!” “真是好久没像今日这般扬眉吐气。” “对啊,多亏有将军。在战场上厮杀的样子,真将敌人吓破了胆。” 宁牧站在其中,侧脸染着血色,眸间神采像是拥起小簇火苗。 这才是他该拥有的命运,张扬,耀眼。 战士们不在畏惧预言,竟大胆地与宁牧开起玩笑。 宁牧没有应允,却任由他们 嬉笑玩闹间,热闹的气氛逐渐温暖了雨夜的凉。 林双双站在远处,看着将士们相互拥抱,不安的想法却愈来愈甚。 心底的恐惧却像黑暗中的怪物,躲藏在角落里窥探。 宁思远信上所言的一切,都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掩埋在胜利糖衣之下,或许会是更汹涌的暗潮。 “林姑娘在想什么呢?” 周武走上前,笑呵呵地伸手勾搭上她的肩膀:“你说得没错,可真是天降祥瑞。” “瞧我军的士气,指不定无需多久就能彻底驱走漠北外敌。” 他说罢,又朝后嚷嚷着问道了句:“大伙说,是不是啊!” “是!” 几乎是同一时刻,士兵们都放声呐喊。像是在庆祝胜利,又像是在给予前进的信心。 雨越下越大,毫无消退的势头。 土地泥泞,却仍没有冲散大伙的兴奋。 在周遭的欢呼声中,宁牧朝此处看来,视线停留在周武搭在女子肩膀的手上。 他顿时沉下眸色,眼中多有不喜:“手,放哪里?” 声音穿过欢呼,径直朝旁边来。 周武这才意识到不对,匆忙间垂下胳膊。 林双双冲他笑了笑,才抬眸看向宁牧:“下了雨,先回去罢。” 大家辛苦一天,也该好好休息。 待到明日大雨停歇,再展开庆祝也不迟。 宁牧自然知晓她的意思,便抬手冲旁边的吴仁平稍作示意。 见后者点头答应,才出声命令道:“还不快回营帐去!” 此言落地,场面顿时安静。士兵们听着他的命令,前后赶着往回走去。 周遭吵闹停歇,吴仁平颇为自在地摇扇,有意无意地朝后瞥去。 林双双接受到视线,垂在身侧的指尖颤抖。 她却若无其事地别开脸去,缓步跟在宁牧身后。 周武这回识趣,随口找个理由便回帐中休息。 主帐内点起烛灯,帐外的雨声浅落在耳边。 宁牧显然是累坏了,身子仰靠在椅子上,双颊染有不自然的红晕。 他侧头轻咳两声,本想伸手去拿放在桌边的酒。可身体却猛地歪斜,将要昏倒在地。 林双双赶忙伸手将宁牧扶助,声音中尽是关切:“怎么了?你—” 话语戛然而止,指尖触及到粘腻的温柔。 她心尖一颤,赶忙垂眸看去,手指处沾染的血色,刺痛双眼。 “你受伤了?!” 林双双心中着急,伸手掀开对方衣襟:刀伤几乎横贯肩头,模样十分渗人。 她情急之下不由得提高了些音量,眉头扬起,急切道:“受伤不说,还同周武一起淋雨?” 说罢,又抬手探向男子额头,果真摸着一手的滚烫,“不行,都发烧了。你等我,我去取些药来。” 细雨敲打帘帐。 林双双眉宇间难解忧愁,起身寻药之时,手腕却被人攥住。 腕部忽然触及温暖,她睫毛轻颤,缓缓垂眸看去。 宁牧低着头,掌心温度是不自然的烫。 “我很高兴…” 他边说边扬起脸,不再掩饰话语里的笑意,双眸清澈如孩童:“我真的好开心。” 眼角因发烧染着水汽,双颊泛红,嘴唇干裂,向来冷漠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脆弱。 像是终于卸下伪装,露出内里的柔软。 他将脑袋靠在对方腰间,轻蹭了蹭,开口语气十分含糊:“别走,陪陪我罢。” 仿佛成了只会撒娇的大狗狗。 林双双眸间满是温柔,忽地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宁牧眼中带刺,每一句话都十足冰冷,像是不愿与她牵扯分毫。 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她却是早已不清楚了。 一向冷漠的人面露脆弱,就这么乖巧地靠在身侧。 他说,他很开心。 如此便好。 林双双抬手抚向宁牧的发顶,语气中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我不走,只是去拿药。” 她蹲下身,凝神望向对方的眼睛。 宁牧眸中含着水汽,湿漉漉地,丝毫没有清醒时的冷漠。 林双双用指尖勾勒他的眉眼,放轻声音哄慰道:“你发烧了,我们去歇一会好不好?” “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宁牧闻言眯起眼,开口时声音悄然下沉:“真的吗?” 林双双一怔,还未等反应过来,就被他拥入怀中。 怀抱异常温暖,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宁牧将鼻尖凑到她的肩窝,稍显贪婪地摄取着对方的气息,待药草的清香涌入怀间,才重复着问道:“你哪里也不去?” 语气软糯,隐约能听出撒娇的意味。 双方气息交融,共同分享着温暖。 手指像是不受控制般地抬起,默默触碰上男子的脊背。 也罢,且随心罢。 林双双像是放弃挣扎,终于抬手拥抱住对方,鼻尖轻嗅,能闻见一股极淡的沉香味。 雨声之下,她听见自己这般说:“我哪里也不去。” 彼此相拥间,心从未离得这般近。 宁牧毕竟受了伤,没撑住多久便浑然入睡。 细长的睫毛落下阴影,却难以掩盖眼下乌青。 林双双心疼,不由得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替他处理伤口。 刀伤很深又淋了雨,血色晕染,黏住了衣襟。 应当是很痛吧… 药草覆上去的那一刻,能明显感受到他眉间的颤抖。 包扎完伤口,又替他换上干爽的衣服,心才算稍微放松下来。 入夜,林双双不敢离去。 宁牧似乎现在梦魇之处,双眉紧蹙,偶尔还未发出喃语。 脖颈处落满汗水,沾湿了衣襟。 她害怕汗水浸染伤口,只得不停用湿巾擦拭。 细心照料整夜,都未曾知晓时间如何过去。 林双双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正准备起身打水。 猛然抬头,才惊觉天色乍亮。 这一夜,过得飞快。 雨早已停歇,泥路上多有水洼。 她出门打了水,指尖刚碰上帘帐,抬眸就看见宁牧含笑的眼。 尽管是脸色苍白,双眸中的色彩却十分璀璨。 她只觉得眼眶酸涩,不由得吸了吸鼻子,缓步进入帐中:“醒了,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宁牧点了点头,正欲起身帮她接过木盆:“我没事,你辛苦了。” 他身体还很虚弱,唇间丝毫不见血色。 林双双赶忙奔至床前:“你别动,可别再牵扯到伤口。” 她说罢,正要倾身查看对方的肩膀。 宁牧由她关心,眸间藏起笑意。 正欲启唇出言之时,却忽听得外头传来声响。 脚步声急急而来,忽地停在帐前。 林双双的手还未离开宁牧衣襟,却听得门外传来周武的高呼。 “王爷,有军报!” 第34章 漠北之战 这嗓子喊得,瞬间拉响脑内警报。 林双双赶紧收回手,奈何太过紧张,指尖不巧撞上边角床板。 好家伙,是龇牙咧嘴的一阵疼。 她连忙捂住痛处,还不忘伸手去拉对方的衣襟。 肩膀露出一半,浅褐色的肌肤被白色内衬浅浅遮住,平白生出种说不上来的魅惑感。 眼见周武要推开帐帘进来,宁牧却还斜靠在床头,嘴角噙着笑意,垂眸看她。 这会儿还poss呢,要是被人看见可怎么办,那误会可就闹大了。 真不晓得着急。 林双双忍不住瞪他一眼,拽拽衣服,又理理头发,而后才面带微笑地朝帐帘处看去。 周武抬步进来,望见的就是这般景象。 女子双手交错摆在膝上,男子则在垂眸整理起衣襟。 这画面,怎么像怎么觉着诡异。 他看了看扬起唇角的林双双,又瞄了眼和衣躺在床上的宁牧,视线切换间,不由得抬手挠了挠后颈。 “诶,林姑娘也在啊…” 这问题问的,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是如实相告,说是照顾了宁牧一整夜,就周武那大嘴巴的个性,指不定会传出个什么花样。 可真要选择撒谎,那以后还得想法子去圆。 用一个谎去圆一个慌,何时才到头… 林双双将裙摆搓褶皱,指甲泛白,眉头稍蹙,神情间很是苦恼。 无人回答,帐内变得尤为安静。 她手心生出汗水,似乎能听见时间流逝的声音。 “我肩膀有伤,她来给我换药。” 宁牧出声道,借着弯腰间隙,轻拍了拍她的手:“你怎么早来,有什么事?” 他眸色虽如平常,但偏偏就咬重了‘早来’二字。 刚睡醒的声音有些含糊,听起来像是羽毛滑过耳畔。柔柔痒痒的,恰能拂动心扉。 林双双脸颊微微泛红,不知为何,竟会生出些心虚的感觉。 她在匆忙间别开眼,妄图尽力去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周武心思粗,自是没有在意这些。 他既然听见宁牧询问,便抬手向帐外指去,笑着道:“不是说再过几日,朝廷的补给要发下来吗?” “兄弟几个才打了胜仗,就想着要不要庆祝一下。” 他眸间神色璀璨,声音中难掩兴奋。 朝廷的补给… 林双双忽地回忆起宁思远在信里所言,心中升起些许担忧。 她咬紧下唇,不知该如何开口劝阻。 辛苦这么些时日,好不容易迎来的胜利,肯定值得欢呼。 将士期待已久,此时正是个鼓舞士气的机会。 难道光凭借宁思远的信件,就可以去拒绝将士们的欢呼吗? 她犹豫着,思绪却愈加下沉。 周武没等来宁牧的回答,又笑呵呵地补充了句:“大家伙都忙了这么久,歇息半天也没事的 。” 他说罢,又抬眸看向林双双,“再说,那天象不是早已预示,咱们这场仗啊,能赢。” 就不必多做犹豫,且让大家放松一下。 话说至此,于情于理都无从拒绝。 宁牧微微颔首,轻声应允道:“可以,你看着去置办。” 周武恨不得抬手鼓掌,连连称赞起王爷圣明,言语之中,尽是欢喜。 庆祝的活动,似乎已成了板上定钉的事。 “等下。” 林双双犹豫半晌,终是猛地攥紧裙摆,抬起头,出声劝道:“毕竟还未收到朝廷补给,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她见两人视线同时朝自己而来,忙笑着解释一句,“万一路程耽搁,还有剩余的粮草可做依靠。” 话落,宁牧眸色顿住。 周武飞快反应过来,扬声答应道:“对,还是林姑娘提醒的到位。放心,这事我有分寸。” 他复报剑做礼,缓步离去。 营帐内,又剩下林宁两人。 林双双感受到宁牧投来的视线,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我得去照料伤员。” 她的声音很闷,低头又补充了句,“你照顾好自己,少喝些酒,伤口不能碰水。” 脚步飞快,像是在着逃避什么。 宁牧凝神看向她的背影,全是悄然蹙起眉头。 许久,才扬声道了句:“来人,替我将军师喊来。” - 晚间的活动很是热闹,大伙们将压抑着的情绪爆发出来。 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叫。 林双双抱膝坐在火堆旁,歪头看他们闹腾。 在原书中,这些人仅是一笔带过的存在。没有姓名,没有意义,只是走个过场就很快退去。 可如今亲临其中,却像是进入梦境。 欢笑声与调侃声围绕在周围,自己似乎也能融入其中。 “怎么不一起去玩?” 篝火发出的暖光晕染侧脸,林双双转眸去看,宁牧不知何时已在身边坐下。 他凝眸向前看,脸上神色隐晦不明。 “我有些累。” 林双双摇了摇头,垂眸看向篝火,“还是不做参与,扫大家的兴了。” 话音落地,又是安静。 她多少有些心虚,便撑起力气轻声问道:“你呢,身体有没有好些?” 宁牧眸子一怔,眉头微微蹙起。 吴仁平的话还想在耳畔,声声环绕不断敲击在脑侧。 宁思远为何给你写信? 信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你会离开我,随他而去吗… 思绪纷杂,成了找不到头的毛线团。 话语在唇间停住,宁牧双眉越蹙越紧,一时不知该如何询问。 “怎么了?” 林双双眸间映出火光,照亮其中担忧:“你…为什么不说话?” 女子的容颜在光晕照射下格外温柔,眼角小痣似是星辰落入凡间。 如此美好,如此触手可及。 宁牧睫毛轻颤,终究将话语咽回肚中:“好些了。” 他唇角稍微上扬,眸间浮现出些许温柔:“不用担心。” 也不知士兵们讨论起什么,前方竟是‘哄’地闹开。 众人仰头喝酒,情绪间好不痛快。 周武从队伍中走出,身后还跟了些人。 他径直朝宁牧而来,原本黝黑的脸颊处浸染红晕。脚步摇摇晃晃,显然是喝醉了。 “王,王爷!” 男子左手摇晃起酒壶,右手朝前招呼:“一起,一起来啊!” 周武刚说完话,周遭人跟着起哄。 “快来,一同喝酒!” “别陪着人家小姑娘啦,和我们一起吧!” 士兵嚷嚷着打起招呼,脸上洋溢着相似的笑容。 气氛升温,热闹终于渲染到此处。 宁牧挥手示意,仍转眸看向身边,眼神中似有询问:我去了? 林双双点头,还不忘笑着叮嘱了句:“少喝些酒。” “好。” 篝火的光渲染了夜空,人们眸间的身材,比星辰璀璨。 宁牧在欢呼声中站起身,正欲抬步朝前方走去。 那处是明亮的,像是属于书中人的世界。 他从角落里走出,径直朝光明处去。 就这么离开,不曾回头,似是去往该去的地方。 林双双的心突然跳慢半拍。 光在地面上分割出明显一条线,阴暗相隔,仿佛象征着他们的距离。 本就不是同样来处的人,又怎么会有相同的归途呢… 心越来越慌,越来越不安。 她指尖捏着裙摆,下意识地开口呼喊:“宁牧!” 那人闻声回过头来,眼神不似梦境中的冰冷。 他与前方人打了招呼,才回身朝她走来,伸出的手,浅浅落在空气中。 起哄声愈大,周武喝醉了酒,傻呵呵地笑。 藏在欢笑声中的,没有讥讽和不屑,皆是深深的祝福。 “来。” 宁牧弯下腰:“我们一起过去。” 声音穿过周遭喧嚣,轻轻落在耳畔。 他身上披着浅黄色的光晕,像是站在光明处迎接的使者。 发尾轻轻摇晃,眸色中满是温柔。 林双双只感觉眼眶酸涩,声音闷闷地,像在闹着别扭:“干嘛呀,被人看见多不好。” 话音落地,手就被人握住。 林双双仓促间抬头,正对上宁牧欢喜的眼。 她怔怔看去,几乎是要沉溺在对方眸中。 一颗心越跳越快,她就这么站起身,跟随他的脚步去。 耳畔轻‘啪’的声,仿佛有烟火炸开。 玩闹整夜,清晨鲜少有人醒来。 热闹的气氛没能持续多久,战士们又转身投入战场之中。 粮仓中的粮食愈来愈少,朝廷的补给却一直没有消息。 有风声传来,透露出京都的态度。说是西北又闹出饥荒,大批的粮食已经运往灾区。 那漠北守军呢的? 还得在等一等。 林双双站在宁牧身边,明显感觉到对方下颚线的紧绷。 原来宁思远在心中所有,竟会是这样一层意思。 她心里不安,便想出声安慰,可话语像是卡在咽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她的错,若是她早些将消息告知宁牧,情况会不会好些… 吴仁平,周武都不说话,帐内气氛压抑的可怕。 “粮草还有多少?” 许久,宁牧才开口询问。他双眉紧蹙,眉宇间难掩忧愁。 周武叹气,沉声道:“若是节省些,最多能撑半月。” 吴仁平摇扇自在,恰逢间隙又道了句:“我前些时候差信送往京都,或许不久就可得到消息。” 话音刚落,似是劲风刮过。 有人直直闯入帐中,额角的汗水顺着脖颈流下,声音中带有厚重的喘息:“将军,朝廷的补给—” 第35章 漠北之战 声音由远及近,却又戛然而止。 营帐内四人听见声音,皆转头向门帘处望去。 士兵没想到这么些人都在,偏头张望间,略显无措地站在原地。 军师和两位将军倒是没关系,可林大夫… 毕竟属于军中要闻,也不方便被外人知晓。 林双双察觉脸色,嘴唇轻启正欲告别。 还未等她将话说出口,却听宁牧道了句:“但说无妨。” 吴仁平笑眯眯地摇起纸扇,右手前伸,随之附和道:“都是自己人,没有关系。你且将消息告知大家。” 士兵这才舒了口气,双手呈上信件:“这是朝廷下达的文书,请将军过目。” 卷轴外裹黄布,放在眸间像有千斤重量。 士兵正单膝跪地,手臂稍微向前伸去。 宁牧从沙盘后走出,接过卷轴,眉头轻蹙间,低语了句:“你且出去。” “是!” 对方又做一礼,才转身急步离开。 房内安静,几人皆未出声。 宁牧起手打开卷轴,垂眸看去,脸色却愈加下沉。 指尖泛白,握着卷轴的手越发用力。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周武是个急性子,抬眸瞄了几次,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出声询问:“王爷如何,朝廷怎么说?” 宁牧闻言冷哼一声,却是径直将卷轴向他递去。 光看着脸色,多半不为什么喜人的消息。 周武匆忙接过,吴仁平微微侧身,也垂眸投以视线。 字迹潦草,仅有短短几句。 林双双识得卷轴上面的笔迹,正是宁思远所书。 在原文中,大瑞政务皆为宁桁一人处理。其性格多疑,从不会让军需要事交于他人之手。 而宁思远性格懦弱,向来不争不抢,更是没有机会亲笔提文寄向边关,而且还是代表朝廷的意思。 蝴蝶的翅膀煽动,像是有什么注定开始改变。 “这什么意思!” 周武看得窝心,难以控制愤怒,“边关打仗如此辛苦,朝廷非但没有筹备粮草之意,还让我们班师回营?” 他气极,粗眉扬起,声音中满是怒意,“更何况现在有胜利之势,驱赶漠北强敌已是指日可待。” “怎会偏偏这时,叫边关守军撤离回京?” 士兵日夜奋战,为得就是驱赶外敌,保卫家国。 在此等艰苦之下,取得胜利已然不易,这是用战士们的鲜血与生命换来啊。 朝廷为何不能鼓励前行,再添支援,还要在此时下令班师回朝? 那将士们所做的一切,那些牺牲者奉献出的,难道都是笑话一场吗… 周武思之至此,眼眶已泛起红丝。 他在匆忙间别开脸去,使劲吸了吸鼻子,勉强克制住上涌的情感。 无人说话,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不退。” 许久,宁牧才出声。 他额角紧绷,面色十分严肃,“若没有击退漠北强敌,绝不能退。” 这是百千战士们辛苦取来的成效,决不可以就这么轻易放弃。 吴仁平摇扇的动作轻顿,沉默些许,却是抬眸笑道:“两位将军莫要紧张,即便朝廷粮草没有下来,此事仍有转机。” 话落,另外三人皆投以视线。 他挑唇轻笑,言语间神情自诺:“据我多日以来的观察,漠北粮仓处守卫不严,或许可以尝试从中击破。” - 之后讲的,都是些排兵布阵的手法。 林双双听不懂,也无意做此深究,随口找个理由出去等候。 边关的天气极为干燥,上次落雨之后,又是接连几个艳阳天。 她脑中思绪混乱,只得强迫自己重回到工作中去。 临近傍晚时分,主帐内才再次传出动静。 周武和吴仁平并肩走出,一人面色凝重,一人面露微笑。 两人态度明显分别,着实让旁观者摸不清头脑。 林双双刚从伤员营帐出来,一抬眸,就看见如此景象。 她心下担忧,却又无从开口询问。思来想去,还是回身取了些提神的药草。 走入主帐,宁牧正在背身看向版图。 “这几日辛苦,天气闷热,还得多注意休息。” 林双双将药草随意插在一旁,双唇轻抿,神情间多有犹豫:“那个…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话落,她抬眸看向对方的背影,悄然吞了吞吐沫。 宁牧指向版图的手微顿,垂眸,侧身道:“什么事?” 他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恼怒的意思。 林双双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信件,递上前去:“这是宁思远前些日寄给我的信,上面提醒道陛下或会行偏激之策。” 她抬眸观察起对方脸色,开口时声音很轻:“我应当告诉你的,这样也好早做打算。” 若是能提前知晓信息,或许情况就不会如此被动了… 她越想越自责,几乎快要陷入情绪之中。 对啊,如果能早些就好了。 明明都知道宁桁会做出反应,还闷着不说… 都怪你,为何要瞒着消息? 指尖不由得加重力气,裙摆处的丝带被揉成一团。 正是此时,有人伸掌覆于指尖至上。 突如其来的温暖席卷冰冷,手指颤抖之下,终于放轻了力气。 禁锢被解除,丝带随之散开。 林双双在睫毛轻颤间扬起脸,眸间映出对方的容颜。 鼻梁高挺,嘴唇很薄,那么近的距离,几乎可以看见他肌肤处的绒毛。 是生长在坚硬之上的柔软。 她的心越跳越快,鼻尖轻嗅,隐约能闻见藏在风沙下的沉香味道。 浅淡,却让人无比安心。 周遭的一切逐渐远离,她似乎只能注意到肌肤相触着温暖。 “我知道。” 宁牧抽出信纸,却是看也没看就将其投入烛火之中,“我相信你,更何况这本就与你无关。” 火苗窜起,瞬间将纸页吞噬。 灰色的纸灰扬起,落在桌台上留下小块的黑。 他放柔动作,轻抚向姑娘的下颚,指尖稍微抬起,让对方的视线与自己相交。 目光触及之时,心像是变得无比柔软。 他唇角扬起,声音如同喃语:“不必忧心的,我可以解决。” 正如那晚夜空中的流星,以万丈光芒之姿,驱散近在身边的黑暗。 你带给我光亮,我自会保你安心。 - 吴仁平当真是本事,凭借他的技能,在几次与漠北的交锋中都取得胜利。 偷粮之计虽能缓解暂时的紧张,但始终无法解除最终困难。 漠北吃过亏,便愈加强化了粮仓的守军。 大瑞将士强攻不下,只能选择退居防线之后,等待救援。 时间逐渐过去,士兵间愈加泛起焦虑。 不断消耗的食物成了最大的难题,朝廷迟迟不肯派人支援,再撑下去,只可能会是马革裹尸的下场。 如若能活着,谁又愿意去触碰死亡? 终归到底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将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不甘心就这么,颓败的回往家乡。 主帐营内争吵不下,飘荡的乌云再次笼罩在高空。 僵持不过三日,宁牧终究抬笔向朝廷写信。 “漠北战局于我方有利,只需再做支援,就可以驱赶外敌。” “届时边关无忧,战局稳定,对大瑞百姓实乃福报一桩。” “还恳请陛下,体谅边关战士之不易,动以支援粮草,缓解燃眉之急。” 字字真心,句句都是恳求。 却根本无法唤回高台者的清醒。 宁桁躺在床榻之上,手死死攥住漠北寄来的信件。 纸页还似乎还残留着风沙味道,似是威胁,又像是警告。 他是当真不懂得朕的意思,还是假意揣度底线? 即使胜利在望,他宁牧能保证不动反叛之心,能保证所求支援的目的,是真正用于漠北战争? 怕是借此战争的机会,去养精蓄锐,培养势力。 待时机成熟,便和预言所示,带兵回京,对他拔剑相向。 荒唐,简直是荒唐! 宁桁身体大幅度地颤抖着,忍耐许久,仍压不住愤怒。 他高扬起手,猛地将文书砸在地上。 “反了!要反了天!” 声音喑哑,说罢又咳出血来。 周围侍奉的宦官只敢悄摸着看,未有人能出言相劝。 宁桁已有半月未能安眠,脸色惨白,眼下的乌青更为渗人。 他身上透着死气,呼出气体带着浅淡的异味,却仍是瞪大双眼,不断怒骂。 这皇位是先皇传位与自己,决不能落入宁牧手中。 “思远。” 宁桁眸中尽是疯狂,喷出的血点染红白色衣襟,“过来…” 他说着,手臂像被细线牵起,极为不自然得挥动,“来,到父皇身边来。” 沉香摇曳,浅淡的烟弥漫在寝宫中。 宁思远走上台阶,坐在那人身边,微微垂眸,掩住眼中神色:“父皇…” 宁桁闻言,眼中多了抹生气。 他侧目看向儿子,眼神却像是在看着手边的工具:“朕的旨意,你也可有拟好文书?” 宁思远仿佛习惯了父亲的态度,神情并未启波澜:“嗯,一切都按照父亲意思的办。” 他说着,转眸看向床榻之人,轻声补充了句,“待宁牧领旨回京,便在路上将其暗杀。” “若是他不肯回京…” 宁桁唇角染着血意,双眸死死盯向前方,“那就让他永远呆在漠北。” 第36章 漠北之战 入目是红,大片的红。 火焰烧红半边的天,哀嚎声响彻在林中。 边关的士兵们挣扎向前跑去,却怎么也逃不脱囚笼。 正当混乱之时,宁思远从火光中走来。 他单手背在身后,眉宇间尤为淡然,正抬眸向林双双看去。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声音混杂着烧焦的气味袭面而来,像是一根利箭直击向心脏。 “没有你,我不会想去争。” “这些人的死亡,都是因为你。” 男声久久在耳边环绕,原本逃生的将士们忽地停下动作。 像是僵尸闻见猎物一般,“刷”地转过头来。 眼窝处黝黑,皮肤可见烧焦的痕迹,干裂嘴唇张开,发出好似指甲摩擦在木板上的声音。 “是你…” “是你!” 双脚仿佛被黏住,周遭皆是刺鼻烟味。 额角的汗水浸染衣襟,林双双站在原地,根本挪动不了半分。 火海中的‘士兵’爬着向前,扬起的手不断前伸。 迷雾之中,指尖处的黑色将要触及脸畔。 近了。 又近一点。 她却只能颤抖着看,无力逃脱梦魇。一时间恐惧胜过所有,嘴唇微张,吐不出一个字来。 “醒醒。” 似有声音透过烟雾而来,天空竟开始下起小雨。 雨水落地,浇灭了冒起的火花。 不停追逐的怪物随时消失,再抬眸去看,宁思远的身影已然消散。 林双双眼神迷离,在恍惚间分辨起声音的主人。 是谁? 是谁哪里… 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身后的场景却变成糕点铺的小巷。 宁牧撑伞站在巷口,眼中沾染笑意:“醒醒,醒来罢。” 周围场景开始不断转化,天翻地覆间,意识在不断下沉。 耳边忽地响起“啪”的一声,指尖颤抖,终于猛地张开眼来。 烛火摇曳,帐内晕染烛光,方才似乎是烛心炸裂发出的声响。 林双双望向顶端,耳边的落发早已给汗水浸湿。 她瞳孔微散开,神情间很是迷茫。若不是帐外传来巡逻的脚步声,她甚至都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醒了?” 有人开口,是与梦中相同的语调。 林双双眸子一怔,彻底回过神,她赶忙坐起身,侧眸向灯火处看去。 宁牧原本正伏案写作,听见动静便将笔放下,缓步走向床畔。 “脸色苍白,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将水杯递上前去,语气中藏起些许担忧:“不必怕,我就在你身边。” “京都的事你无需忧心,我会想好解决的办法。” 如此简单的话,却是叫人红了眼眶。 林双双吸了吸鼻子,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宁思远在火光中的脸阴森恐怖,像是征兆着不详与灾难。 他既然代表朝廷,那班师回朝的命令定是受了陛下的旨意。 一道道的退兵令牌不断下达,没有丝毫的喘息时间。 内外的压力不断加大,士兵们的情绪快到了崩溃边缘。 林双双转眸看向桌案旁的烛灯,不由得攥紧被角。 凭借自己对宁牧的了解,他绝不是肯善罢甘休的人。 朝廷既然背弃,以他的个性定会寻求契机,报复回来。 像是注定好一般,忍受屈辱,绝地反击,最后夺帝为王… “你刚刚在看什么?” 林双双指尖用力,尽力仰头将话语说得轻松些:“若是朝廷再次命令返程…” 你会不会就此,举兵反叛?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她却能知道对方会明白意思,便是抿唇不语,静候回答。 话落,帐内稍稍安静。 宁牧垂眸不语,却专心替她好被角。 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作轻柔,每一个步骤都做得十分仔细。 短暂的静默,总会让人不安。 林双双实在按捺不住心中所想,飞快伸手握住对方的指尖。 掌心触碰到冰冷,她咽了咽吐沫,开口语气十分小心:“你,不会这么做的。” “对不对?” 战场之中最该提防的,应该是敌方将领。 可为何现在,却是连最亲近的家乡都要背叛自己。 将士们的鲜血不能白流,年轻生命不应该成为猜忌之下的祭品。 处处避让,处处隐藏锋芒… 换来的仍是无端怀疑。 宁桁既然无法带领大瑞走向太平,那便顺势而下罢。 预言所言皆为虚假,自己会赢得战争,去换回更大的胜利。 既然天要压我,那便反了这天。 举起的长剑,终会指明前进的方向。 帐外刮起风来,有士兵前来通报。 巡逻的时辰将至,请将军前去点兵。 宁牧抬眸答应了声,正欲起身向外走去。 指尖抽离,掌心异常空落。 林双双略显仓促地抬眸,轻声呼唤起对方的名字:“我无法劝你的,宁牧…” 你还是会走向注定好的道路。 她微微垂眸,掩盖住眼神中的落寞,“千万记得,照顾好自己。” 宁牧停住脚步却并未回头,烛光晕染了半边侧脸。 嘴唇开合间,他似乎说道些什么。 是叮嘱,还是劝慰,已然记不太清了。 只剩不断远去的脚步声,浅浅回响在耳畔。 林双双望向宁牧的背影,漠然垂下手来。 无论再怎么想要改变,似乎都没有任何用处。 那在故事的最后,自己又会是怎么样的结局呢… 她不敢去想,寒气却从指尖升起。 烛火晕染的光,驱散不了月色的冰冷。 正当这时,吴仁平摇扇向而来。 他似是来送些兵书汇报,眼神无意间瞥向营帐帘上映出倒影。 复垂眸望向手中文书,终究没有抬步跨入帐内。 星辰的光掩盖在云层之下,黑暗似乎要吞噬所有。 - 朝廷几番令下,边关仍是不肯退兵。 宁桁的身体状态每日愈下,但凡清醒之时,总会念叨漠北的战况。 他自然不会想要胜利,常常期盼的就是宁牧能早些退兵。 僵持半月,边关还是传来想要的消息。 便下令,让宁思远带兵前往漠北。 大瑞最精锐的战士,还没来得及驱除外敌,刀锋却已经指向自己的战友。 宁思远坐在马上,眸中是散不开忧虑。 车马劳顿,又过几日才到驻扎之地。 此处离边关军营不愿,稍作眺望便可看见大瑞的战旗。 有副将前来询问,是否择日出征,收回叛军? 话落,在场的士兵都很安静。 他们不愿与同袍兵刃相向,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选择投于沉默之中,短暂逃避。 彻夜,归于静默。 隔日天色大亮,宁牧早早就带兵出发训练。 林双双为伤员包扎好伤口,便准备出去端盆水来。 阳光明媚,或是个好天。 但迟迟没有下雨的话,军营中的储备水量已然不足。 她凝眸望向水面,迟疑片刻,却是放下盆来。 罢了,还是节约些罢。 她虽然这般想,可心中仍是纠结。 那些伤员又该怎么办呢? 伤口的处理,药汤的熬制都需要水啊。 都到了此等境地,还是让伤兵们过得舒坦些罢。 眼前的水桶成了宝贝,动与不动都是问题。 林双双眉头紧蹙,猛地将木勺放入桶中,重重舀了些水。 水面泛起波澜,她却不敢回头去看,脚步匆匆地离开。 临过主帐前,听见旁人议论。 “帐内等候的哪位?” “我也不知,听说是从京都来的。” “京都,那应当是朝廷的人罢。将军呢?” “将军和军师都去练兵,周副将也跟着一起。此处也没有能照料的人啊。” “诶,既是朝廷的人,或许能给予粮草的消息呢。这日子一天天过去,可不是个办法啊。” “唉…” 几人围在一起,在那处贴耳小声议论。 林双双右眼轻跳,心中忽然升起个念头。 脚下步子像是有了想法,自觉朝主帐而去。 那些人见状,赶忙出声劝阻。 “林大夫,不能进去。” “快回来吧,里面可是朝廷派来的使者。” 在一片阻拦声中,指尖撩起帐帘。 有人穿着斗篷,背身站在其中。 他身材高挑,阳光洒过,隐约能看见腰间佩戴的玉佩。 兜帽遮住了他的容易,光看背影并不好分辨。 林双双站在帐外,只觉得呼吸越来急促。 手指加重力道,不觉将帘布揉成一团。 身后的士兵没有将她拦住,相互对视之下,只能选择出声道歉。 “将军过会就回来了,还请官员稍作等候。” 他说罢,又伸手去扯姑娘的衣袖:“林大夫,走罢。” “林大夫…” 身穿斗篷的男子闻言,竟发出低低笑声。 他稍微侧过脚步,开口多有调侃,“多日不见,姑娘竟然换了身份,可叫我好不习惯。” 含笑的声线,冰冷的语气,似是在角落中窥探的蛇。 听这话音,分明是相识的人。 没想到林大夫还会与朝廷使者相交,既然如此,便没有理由再做阻拦。 士兵面面相觑之下,终于推搡着向外走去。 帐帘飘起又落下,主帐只剩下他们两人。 日光洒下,像是梦境中的火光。 那人唇角扬起,缓缓过身,惨白的指尖搭在帽檐之上。 腕部上挑间,黑色兜帽拂过发顶,浅浅落上肩膀。 明媚之中,是张极其熟悉的脸,薄唇微张,似只听得一句:“林姑娘,好久不见。” 第37章 漠北之战 眸间映出那人的身影,指尖却止不住在颤抖。 脖颈像是被扼制,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林双双凝神向前看去,嘴唇轻启间,像是要将每一个字都咬碎:“宁思远…” 她下意识地攥紧衣摆处的细纱,才尽力保持住声线的平稳:“你为什么来?” 上次见面时,两人还在同桌吃饭。 闲聊时,尽是欢声笑语。 而如今她就站在面前,却用极其陌生的目光向自己看来。 眼神中尽是防备,就像是在警惕仇人一般。 哪怕自己早已知晓她的心意。 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宁牧。 宁思远缓步上前,喉头轻动,试探性地伸手出去,不答反问道:“军营日子很辛苦罢,我写给你的信可否收到?” 哪怕声音已经非常温柔,眸间女子的脚步却仍是向后退去。 轻易表现出来的抗拒,如同利刃一般划过心间。 他终是垂眸笑了,语气中浸透苦涩:“你不必防备于我,我此次来只为劝降。” “父皇已派人与漠北谈和,战争的结局已经定下。” 他凝眸看向林双双,再开口时声音已平淡:“你还是劝宁牧放弃罢。” 谈和? 为何要谈和? 林双双眸子睁大,惊讶之下不由得提高音量:“现在战局分明于我方有利,若再加以支援定能战胜漠北。” 她无法顾及什么身份地位,只想寻问出个究竟:“这时谈和,又怎能对得起边关战士?” 那些离驻扎地不远的小坟,躺着的都是不留名姓的战士。 牺牲的人不会再回来,凭什么代替将士们去谈和… 李虎的笑颜浮现在面前,眼眶忽然变得湿润。 她只觉得喉间苦涩,甚至要说不出话来,深吸几口气才勉强攒出些力气:“我无法说服自己,更劝不了宁牧。” 林双双抬起头望向宁思远,声线有忍耐之下带来的颤抖:“你是太子,是大瑞储君。难道不应该,为边关将士们考虑吗?” 她说着扬手朝外指去,每一字句都如同泣血:“你去看看,有多少孩子死在战场。” “他们,都是你的百姓啊!” 话音落地,场面顿时变安静。 围观者站得老远,根本不敢凑近去听。 帐内的争吵声愈来愈大,天色跟着逐渐下沉。 主帐似乎单独与周围隔阂。 林双双撑不住力气,匆匆伸手扶住小案。 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她扬起脸,眸间充斥血丝:“宁思远,不要去和谈。” 声音喑哑,却藏起几分恳求。 她是在为边关战士考虑,不能让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 宁思远垂眸看她,忽而扬唇笑了:“你还是同以前一样。” 他走上前,扶助她的肩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根本就藏不住心思。” 林双双勉强站稳脚步,仍是凝眸看他。 宁思远却是收回手,下巴微昂,已然是一副主导者的模样:“可我早已告知与你,世间众人皆有命数。” 他垂下眼眸,掩盖住外露的情绪,“我无法阻止父皇的想法,他忌惮宁牧多年,根本不会轻易松口。” “我能做的只有保你性命。” 林双双闻言怔住,且听他接着说道:“林双双,与我一起走罢。” 宁牧此次必死无疑,你同我离开才是唯一生路。 话落,仿佛能听见呼吸声。 林双双眉头皱起,未等她开口拒绝,就听得急促的脚步声。 “她是不会同你走的。” 宁牧声音中带着喘息,似乎是跑步而来,“太子殿下。” 最后的四个字咬得切齿,眸间神色无比冰冷。 太子,殿下? 宁思远忍不住扶额笑出声,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趣事。 他实在是太过高兴,眼角竟都乐出泪水,匆匆擦拭之后,才勉强开口道:“真是难得一见,皇叔竟会对我如此客气。” 语气含有笑意,声线却十分冰冷。 他又在筹划什么? 为何会有这般反应… 林双双心尖一颤,下意识地侧身挡在宁牧身前。 这般姿态,完全保护的意思。 宁思远见状,顿时僵住唇角的笑意。 三人站在账内,气氛逐渐焦灼。 - 周武训练完没瞧见宁牧,便准备去主帐汇报。 前脚还没踏入,后脚便被人拦住。 他抬手挠挠脖颈,神情间多为不解“怎么了这是?” 士兵将他拉至一旁,小声的解释:“朝廷有使者前来,正在与将军交谈。” 使者? 莫不是来送物资的吧。 周武眸子亮起,不由得转眸向主帐看去。 早就说陛下不会如此狠心,看来攻克漠北是迟早的事了。 他如此想,顺势将胳膊搭在士兵的肩膀之上,语气间尽是笑意:“交谈好呀,咱们就安心等消息罢。” 猜测大多是乐观,帐内情形却不尽人意。 “谈和?” 宁牧眉头紧皱,开口不甚友好:“绝无可能。” 语气坚定,似是没有半点的挽回的余地。 宁思远手里把玩起瓷杯,闻言只是扬唇轻笑:“皇叔怕是搞错了。” “我今日来只为通知消息,并不意在与你做商量。” 他掀起眼皮,朝前看去,“皇叔还是考虑一下的好,莫要让将士们沦为叛军同党。” 语气里带着些许调侃之意思,像是统治者在玩弄脚边的蚂蚁,丝毫没有同理之心。 叛军? 为大瑞流过血汗的边关战士,何时成了你口中的叛军? 简直是荒唐又可笑。 宁牧气极,忍不住冷漠嗤鼻一声:“将士们奋战至今,只为护大瑞百姓平安。叛军之言,何其荒谬。” 他说罢站起身,直直看向男子,“若没有其他的事,太子殿下还是请回罢。” 话说至此,已是明显有赶客的意思。 宁思远却并不在意,垂眸轻笑间站起身来,脚步向前,最终停在宁牧身边。 他微微侧过脸,眼神如蛇蝎一般:“向南十里,是我方驻军。” “皆在等候,皇叔佳音。” 声音如同魅语,浅浅落在耳畔。 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宁思远已经重新戴上兜帽。 他状似无意地瞥向林双双,眼神中似含有万千情绪,却终是喉头轻动,什么话也没说。 帐帘再次被打开,一身穿斗篷的男子从中走出。 远处围观着的士兵轰然散去,匆匆扭头各干各的事去。 周武抱手站在角落里,见状悄然皱起眉头:“这什么使者,倒还挺神秘的…” - 临到傍晚,暮光洒在战旗之上。 周武咬着馒头走进来,说话声音很是含糊:“怎么样,那使者说了…?” 什么二字还没出口,正对上宁牧望来的视线。 眼神很是冷漠,不像是听见好消息的模样。 他心里有些没底,忙垂下拿着馒头的手,试探地开口问道:“这,这怎么了?” 说完,又小声安慰了句,“粮草迟缓些也没事,只要给到就行。王爷你莫要为此心急。” 短短两句,是对陛下无比的信任。 对比宁思远早些态度,这句话放在此时听来,当真是有几分可笑。 朝廷威胁撤兵的事本就荒唐,又哪里是这么容易开口? 现如今,真像是将路走到尽头。 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宁牧拇指揉捏起眉心,神情苦恼,淡淡吩咐了句:“别呆站着,去将军师喊来。” “哦哦。” 周武虽是搞不明白状况,还是连声答应着向外走去。 王爷鲜少露出如此苦闷的表情,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双双蹲在伤员面前,小心为其擦拭伤口。 男孩许是才从梦中醒来,瞧见她便笑了,莞尔询问:“双双姐,朝廷的使臣是不是来了?” 声音里满是欢喜,像是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礼物。 林双双手上动作顿住,忽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她在仓促地点点头,低声哽咽着回应:“嗯,来了。” “那我们…” 男孩激动地别脸咳嗽,好不容易缓下气息,又接着说:“有了援兵,就一定可以战胜漠北的。” “…嗯,一定可以的。” 男孩自顾自地欢呼,终于发现些不对。他眸间微怔,似乎有些弄不清状况:“双双姐,你…怎么了?” “…没事。” 林双双低着头,仔细包扎好伤口。帐内太过沉闷,她顾不上回应男孩询问的眼神,就匆匆站起向外走去。 角落无人,恰是安静。 她再也撑不住力气,缓缓滑坐在地,双手抱住膝盖,痛哭出声。 “什么,陛下已与漠北议和?” 周武满脸震惊,说话有些磕绊,“不,不是。这种节骨眼上,怎么能议和呢?” 他自己说还不得劲,又转头去问身边人,“军师,军师你说这…这怎么能这样呢!” 周武是个粗人,不善说些好听的说辞,只得翻来覆去地询问,双颊急得泛起红晕。 他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前后踱步,久久不能平息心中所虑。 吴仁平扇子摇得缓慢了些,出声揣测了句:“陛下不想要胜利,只想再次毁除边关守军。” 他说到此处摇了摇头,复合上纸扇,以扇骨朝宁牧指去,“不对,应当是想除掉王爷才是。” 第38章 漠北之战 吴仁平声线平稳,似乎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他手中纸扇摇得自在,开口又补充了声:“陛下的心思,想必王爷应该比我更加了解。” 话落,周武的表情瞬间顿住。 宁牧眉头纠起片刻,复扬唇轻笑,眸色清冷,眼中尽是不屑:“军师所言没错,我自然应该明白。” 他这位兄长能有如此手笔,倒真不负父皇给予的期待。 本以为赢得漠北之战,就能洗清预言所示。 可惜到头来,还是自己一厢情愿。 他笑罢,复抬眸道:“我有一计策,军师可愿稍作指点?” “将军请讲。” 又隔数日,军中粮仓殆尽。 宁牧将宁思远的意思告知下去后,又是一片抱怨与哭嚎。 朝廷放弃我们。 前路终究是漫长且黑暗。 士兵们整日颓靡,漠北战局又盛转衰。 林双双从伤员帐内出来,就见着周武带人更换服装。 深褐色布料,浅黄色的衣带,依模样看正是漠北军服。 这些服装是之前从俘虏身上取来的,原本就是用于鼓舞军中士气。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少粮草,那些个衣服又能起什么作用? 她眉头皱起,眼中尽是不解,不由得抬步上前查看。 战士们正在更换军装,服饰更替下,已是敌我难分。 林双双眸子稍怔,惊声问道:“周将军,这是做什么?” 好好的怎么能换上漠北的战服呢… “啊,是林姑娘来了。” 周武本忙着分发服装,闻言才匆匆抬头解释:“我是按照王爷的意思行事。” “王爷说吩咐,要为兄弟们更换军装。” 这,竟是宁牧的要求吗… 林双双指尖蜷缩,心中愈发不安。 那日宁思远分明说过,若边关军队再不班师回京,则派兵前来镇压。 其中意思已然明显,为何还会在这时主动挑衅… 她愈想愈加困惑,便是急急向主帐奔去。 路上所遇见的,大都是更换好服装的士兵。 沙土似得黄色不断侵染,在整个大瑞营帐内,似乎只有高挂起的战旗才带出些红。 战俘营内,入目皆为‘大瑞将士’。 不知道宁牧与吴仁平在商讨些什么,帐帘处映出两道人影,断续有说话声传来。 林双双不便进去打扰,只得在帐外等候。 待夕阳西下,吴仁平才从中走出。 他向来是一副淡定模样,手里纸扇摇得自在,恰好抬眸时,正好看见等候在旁的女子。 便是脚步转动,径直向她而来。 “林姑娘。” 吴仁平浅声询问:“是来找将军的?” 声调稍微上扬,语气中隐约带了几分调侃。 听这口风,多半是明知故问。 林双双没心情理他,点头示意后,便欲绕步离开。 可还未抬起脚步,又听见吴仁平的声音:“我答应姑娘的事情已经完成,姑娘可莫要忘记与我的约定。” “打破预言,而后回到原本的地方。” 语气冰冷,听起来像是换了个人。 林双双眉头轻蹙,不觉侧过身,向后看去。 空荡荡一片,哪里有吴仁平的身影? 似有寒风刮过,脖颈处寒毛直立。 树影晃荡间,竟像是平生鬼魅。 她手心逐渐生出汗意,不觉连连向后退去,逃也似地跑出树林。 逃跑,喘息,像在躲避黑影的追逐。 主帐内点起的烛灯,似乎成为暗处唯一的光亮。 她匆匆抬眸看去,恰巧望见那人站起的身影。 一颗心就这么平静下来,呼吸渐渐平稳。 林双双深吸了一口气,才掀开帐帘步入其中。 “在忙吗?” 她声线颤抖,尽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我看见大家…都换了漠北的军服。” 宁牧指尖轻顿,翻看文书的动作随之停住。 他回过身,眸间神色笃定:“嗯,是我下的吩咐。” 如此平淡语气,像是不知道事情的重要。 林双双更加着急,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去:“宁思远的驻军也在此处,这种场景要是被他看见,那之前所做的努力都将白费。” 她说到此处,声音中隐约带了分哽咽,“那我们就真的成了叛军…” 越到句尾语气越弱,最后还是浅浅散在风中。 宁牧垂眸轻叹,从战甲中抽出丝巾,递上前去。 这是他在未出征前就备好的,想不出缘由,就这么塞入怀中。 也没想到,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姑娘眼尾处泛起红晕,眼眶泛红,鼻尖小巧,憋起委屈的模样,活像只小兔。 宁牧的心莫名就放软了些,冰冷的指尖抚上她的侧脸:“叛军又何如?” 林双双一怔,垂在睫毛处的泪水将要落下。 他复扬唇轻笑,难得一起轻松模样:“只要能躲过此次祸端,用什么法子都可以。” 是朝堂背弃在先,又何必再在乎叛军的头衔? 躲避…灾祸? 难不成退兵,劝降都是假的?陛下真正的意思是… 林双双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宁牧的想法。 情绪一时却难以回转,抽抽搭搭地,半句话也说不出。 好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宁牧喉结滑动,声音有些嘶哑,语气中藏起心疼:“别哭了,嗯?” 他看向她的眼睛,像是在发起承诺,“我向你保证,会重燃边关战士的荣耀。” 现在所遭遇的一切,定为全部归还与宁桁。 语气笃定,本该让人安心。 林双双眉头皱起,心里却无端升起些担忧。 她抬眸向宁牧看去,指尖不自觉地缠绕起衣带:“那战士们…这么说?” “大家都同一你的做法吗?万一再生出事端怎么办,要是—” “不要担心。” 宁牧温柔出声,打断急促话音,“补给迟迟不到,士兵们对朝廷早有怨言。和谈之事,变成了最后的稻草。” 他想起将士们愤慨的言论,每字每句都发泄着不满。 “这么好的局势,为何要去和谈?” “没等到支援就算了,怎么能屡次下令退兵?” “我们的付出呢,战死的兄弟呢。” 宁桁远在京都,又哪里会料到这般情况。 他想借权利压制去除掉心头之患,却忽略细雨汇集也能泛起波涛。 真是可笑,又可悲。 “士兵早有怨气,反抗是迟早的事。” 宁牧抬眸看向林双双,眼神中尽是安慰,“你也去换身衣衫,好生呆在我身边。” 面上神色无比坚定,像是知晓自己该走的道路。 他无法奢望救援,只得率先出手,换得一线生机。 林双双望着他,忽然有些出神。 身边场景开始变化,风沙逐渐退去,周遭一片安静。 帐内烛火发出异常耀眼的光,金碧辉煌,身后传来叩拜之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一声赛过一声,久久回荡大殿中。 林双双站在红毯之上,抬眸望向坐在高台上的人。 那人身穿龙袍,头戴冕冠,毫不威严,正睥睨地俯瞰朝臣。 十二旒之下,是宁牧的面容。 这位预言中“必将祸朝乱世”的王爷,终究还是坐上了皇位。 心尖一颤。万象拂开。 林双双回过神来,已然回到了在营帐之中。 她抬眸看去,宁牧正朝自己望来,眸间透着关心。 “怎么了?” 他伸手向她,声音满是关切,“近来怎么老出神,是不是太劳累了?” 本是飘忽不定的意识,突然了驻足之地。 林双双眸子轻怔,唇角上扬间,轻轻摇了摇头。 一切都会好的,她也会随他而去。 - 阳光洒下,树林中蝉鸣不断。 小宛装好糕点,递给前方顾客。 林浩淼斜靠在椅子上,仰起头望太阳:“这都快九月了,天怎么还怎么热?” 他顾自吐槽了句,又转头去询问,“丫头,你渴不渴,我去给你买杯冰水喝?” 待送走客人,小宛才摇头回答:“我可没事,还有一些就卖完了。若是双双姐在…” 应该很快就结束了罢。 她又想起林双双,眼眶就有些酸涩,忍不住吸吸鼻子道:“不休息,等卖完再说。” 双双姐说过了,一定要守好铺子。 这股认真的劲儿,倒是同那人一样。 林浩淼自知劝不动,便也没有再开口。 距离林双双离开已有数月,漠北战局不定,隐约听房间传闻,说是将要有好消息传来。 虽说如此,那人也不晓得写信来报平安。 也不是要求说什么长篇大论,只有几句消息也好,总能让家里人安心。 哦想起来了,人家已经离开林府,说不定都不自己当家里人。 林浩淼如此想,心里愈发不得劲。 他身子后倾,一前一后地晃动起椅子玩,嘴里还不咸不淡地调侃一句:“还双双姐,指不定人家早把你忘—” 话还没有说完就挨了一脚,他脚下没着力,差点摔倒在地。 “诶!你干嘛!” “就你长了嘴巴,有空的话还不来帮忙?” “嘿你。” 林浩淼吃瘪,直盯向小宛,却许久吐不出反驳的话来。 只能悻悻垂下手,故作安慰了句,“好男不跟女斗。” 这样子瞧着还挺可爱。 小宛捂嘴偷笑,正准备说些安慰的话。 这时,身前却有阴影袭来。 来者身后背又长剑,沉声道:“我来,找人。” 第39章 漠北之战 那人手臂处隐约能看见鼓起的肌肉,嘴唇轻抿,神情很是严肃。 身后的长剑仿佛露出凶光,看上去就不是个善茬。 这哪里是来找人的,分明就是来找事。 小宛眼神退缩,不自觉得吞吞吐沫。 她尽力去回忆林双双教的说辞,眼睛眨巴眨巴的,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 急得上火,偏偏额角又落下汗水。 “你,找谁?” 正当小宛苦恼之际,林浩淼率先出声。 他抱手站在丫头身前,踮起脚让自己看起来高些,下巴微昂,装出一副凶狠模样,“说不出来的话,我可要去报官了。” 眼前这小子的眉眼,用心上人倒有几分相似。 萧齐垂眸看去,果真在对方腰间望见‘林’字玉佩。 身上强横的势气顿时散去,他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一些:“弟弟?” 弟弟?! 好好着话,怎么能随意贬低人呢? 这两个字无疑惹毛了林浩淼,他一时间竟气得笑了,眉头扬起,难以压制愤怒:“你刚才叫我什么?” 完蛋,他们两要是吵架可怎么办啊… 要是双双姐在就好,说不定还能帮着劝劝。而自己最笨,什么话也不会说。 小宛颇为自责地纠起眉头,只能去拽林浩淼的衣袖,动作轻一下重一下,似是在说:还是退一步罢,别较真了。 身后护着小丫头,正是展露男子气概的时候。 怎么可能轻易退缩? 林浩淼拍了拍小宛的肩膀,挑眉看向面前的大高个,复踮起脚,叉腰道:“大家都是男人,有本事的话就比试一场。” 他身子朝前探去,一字一顿地接着开口,“看看咱们两究竟谁是弟,弟。” 最后两个字咬得切齿,颇有种威胁的意思。 落在旁人眼中,却是小猫对战大老虎。 除却话语有些气势,其余得都不大可看。 小宛:…… 萧齐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语气中多了分不耐:“你是,傲雪的,弟弟。” 诶。 他怎么会知道姐姐的名字? 林浩淼闻言怔住,有些莫名地朝后看去。 小宛神情也很是迷茫,下意识地抬手搓搓鼻尖。 难道… 真是闹了乌龙? “齐哥!”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呼喊声。 女子的嗓音好似蜜糖,瞬间柔和男子脸上的神色,他眉眼带笑,俨然像是换了副模样。 小宛随声看去,见是林傲雪抬步上前,不觉嘴唇轻颤,小声嘟囔了句:“大,大小姐…” 林浩淼转眸瞄了眼大高个,又看看自家姐姐,终是叹了口气,默默将步子远离一些。 得,自己算是惹对人了。 林傲雪满眼笑意,挥手道:“齐哥,你可终于来了。” 萧齐点点头,眸中神色温柔:“收到,信。” 他说话很简短,自是一副潇洒剑客的模样。 但是话中的意思,女子却懂得。 我收到你的信就出发,路程不远,幸好没有来得太迟。 这边两人相视而笑,小宛和林浩淼却摸不着头脑。 后者也无心再看,便张罗着卖糕点去了:“花糕清仓大甩卖,最低价嘞,都是最低价!” 小宛:…… - 傍晚的时候,林府很是安静。 林傲雪从抽屉中取出信件,交给坐在小案边的萧齐:“你看,这是李贤竹给我的信。” 李贤竹是宁思远的化名,林家姐弟还未知晓其真正的身份。 信纸打开,上面笔迹很是端正。 萧齐凝神看着,复沉声说:“去漠北,救人?” “是的。” 林傲雪点头,眸色间难掩担忧:“在信上说漠北战局可能有变,叮嘱我务必要将欺霜带回。” 她说到此处抬起头来,双眼凝视于前方,“但此次出行或许凶险。齐哥,我需要等你的帮助。” 言语中尽是真诚,藏起小小期待。 萧齐沉默片刻,终是开口回应:“好,但是—” 他侧过身,“有条件。” 林傲雪一怔:“什么?” “事情平息,你要与我,一起离开。” 将此事作为离开京都的理由,自此与我一同浪迹天涯。 林傲雪读懂他的意思,唇角扬起,难掩笑意:“好。” 眸间璀璨,堪比星光。 星辰闪烁间,乌云逐渐散开。 士兵全部换上漠北战士的服装,正弯腰将草垛堆放置各处角落。 真正的俘虏倒在营帐间,身上未给绳索,已然陷入昏迷。 林双双自打午后就没有再看见过吴仁平,那人如同消失一般,彻底寻不见踪影。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到了燃火之际。 周武眼中噙有泪水,左手紧握佩剑,哽咽道:“王爷,至此一别后,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他说罢,匆匆抬手擦拭眼角,“若有幸,有幸的话…属下定会再与王爷并肩作战。” 说到深处,难掩声音中的苦涩。 宁牧不善处理分离时刻,手指蜷缩又松开,终是搭上周武的肩膀。 喉头滑动间,他只能轻声吐出两个字来:“保重。” “王爷…!” 林双双听得动容,不由得别过头去。 无论怎样难过,分别的时候还是会到临。 有士兵取下大瑞战旗,双手呈上,交给宁牧。 这历经风霜的旗帜,曾沾染过将士的鲜血,它是胜利荣耀,亦代表战士的精神。 我们不会因失败而退缩,剑光终将划破黑暗。 所有准备已经就绪,宁牧将旗帜收入战袍之中。 夜色浓郁,似是预示着这个夜晚并不太平。 远处,有号角声传来。 士兵脸上皆是警惕与防备,周围气氛不断下沉。 宁牧收回眺望向远方的目光,垂眸看向身边女子,十手相握间,他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汗意。 便是温柔眸色,满含关切的开口询问:“害怕吗?” 林双双眸色恍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未知,自然是可怕的。 可身边有宁牧相伴,事情像是变得容易了些。 这是她第一次站在分岔路口,前方的道路已然由自己选择。 即是紧张,又像是大梦一场。 片刻后,起了晚风。 林双双抬眸望向不远处的火箭,终是反握住他的手。 “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 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指尖与指尖交叉,共同分享着彼此的温度。 - 入夜,驻军处安静。 宁思远翻看军书的手莫名颤抖,尖锐的纸页,在手指处留下血痕。 白纸上的字体密密麻麻,像是蚂蚁一般,根本无法分辨。 他只读了两行就看不下去,略显烦躁地将书册反扣,合上眼,用指尖揉捏起眉心。 也不知为何,今日总不安心。 该说的话已经告知与宁牧,但凡对方有些分寸,都该主动退兵。 只要他肯牺牲自己,主动跳入牢笼之中,就可以保全那些无辜将士。 这是作为将领,应尽的责任。 可等待数日,仍没有传来边关的音讯。 依宁牧的性格,绝不会如此地平淡解决。 他们究竟在酝酿什么,是出兵叛乱,还是要— “将军!” 宁思远正陷入思绪之中,帐外却传来急呼。 那人显然是乱了阵脚,奔走间脚步越来越急。 烛火摇曳,有士兵冲入账内,声音中带着粗重的喘息,“将军,大事不好了!” 额角忽地抽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悄然裂开。 宁思远没有紧皱,声音喑哑,语气很是烦闷:“又有什么事情?” 士兵来不及擦拭额角汗水,仓促间抬手向外指去:“边关军营了,边关军营他…” 话说得断断续续,根本无法听出意思。 心中变得愈加烦闷,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边关又如何,是宁牧带兵撤军了吗?” 他沉声询问,声音多有不耐。 士兵连喘几口粗气,总算平复下来,又是重重做礼道:“边关军营可见火光,似是漠北派人突袭。” 什么?! 似有轰雷炸开,脑中混乱一片。 宁思远猛地站起身来,手掌前推,慌乱间碰倒桌边墨台。 “啪”地声,瓷器坠落在地,墨水洒在纸上,晕染出大片的黑。 指尖不受控制地在颤抖,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却也只能喃喃重复:“漠北…突袭?” “是的。” 副将匆匆作答,“我们派去的探兵回报,说在军营不远,可看见漠北士兵的踪影。” “将军,可否放任不管?” 宁思远低下头,指尖用力,将宣纸揉成一团。 此事很巧,或许能借漠北之力除掉父皇心头之患。 届时名正言顺,宁牧因奋勇抗敌而死,身后也能留个不错的名声。 无需再出手镇压,也减去不少麻烦。 只是… 宁思远撑住桌面的手颤抖,眼前再次回忆起往昔的时光。 林双双正笑着看向自己,眸间神色灿烂如星辰:“李公子,你又来买糕点啦。” 如此温柔的笑容,恰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 无论宁牧有多该死,可林双双却是无辜的。 朝局斗争之灾,本就与她无关。相传漠北军队手法狠辣,对战俘绝不留情。 她一位柔弱女子,怎么能逃得过敌方追捕? 若是被漠北地方强掳了去,下场又会是如何… 女子的求饶与尖叫,似乎响在耳畔。 宁思远终是缓缓抬起头来,双目血红,声音如同鬼魅:“发兵,速速支援…” 第40章 漠北之战 支援? 副将闻言一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话。 他稍稍挪开视线,不由得双眉纠起,试探地寻问一句:“将军是要派兵前去救助?” 可军队离开京都之时,并没有接到相关命令。 陛下的意思,难道不是除掉边关叛军吗? 他没敢再做猜测,匆忙问完便底下头,没有去看那人的眼睛。 话语中含有猜疑,引得人心中不悦。 宁思远眉头皱成‘川’字,声音近乎嘶哑:“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语气十分阴冷,似乎藏有杀意,听得人心底生寒。 副将愣住,匆忙间做出反应,速速抱拳做礼:“是,将军!” 他说罢便向外冲去,手臂高扬,震声发出命令:“一队将士,集合!” 话落,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 声音先是混乱,而后逐归为平静。 宁思远身披战袍,大步朝营帐外走去。他右手搭在佩剑之上,抬眸望向前方。 士兵整装待发,面上神色严肃而认真。 副将禀报道:“将军,所有准备已经妥当。” 远处的火光变得清晰,鼻尖似乎能嗅到浓重的烟味。 现在事出紧急,已经没有时间再能耽误。 宁思远不由得攥紧剑柄,沉声喝道:“出发!” 一声令下,打破沉闷。 战士齐齐向前,奔向同一个地方。 脚步沉重而坚定,没有半分后退之意。 不论谋划者是何心思,今夜,手中长剑只为敌方而举。 他们大都有这样的想法,便愈加提快步伐。 行进迅速,不多会就到达目的地。 宁思远坐于马上,浅薄的黄晕染在脸颊,双眸中映出火焰。 火光早已挣破夜色,入目皆为残骸。 前方火势如巨龙一般,不断向前吞噬。 草垛,营帐,战旗,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埋葬于大火之下。 焚烧… 无休止地焚烧… 握住缰绳的手不断用力,粗糙草绳磨破掌心,耳边似乎能听见草木被燃烧的声音。 宁思远彻身僵住,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士兵们奔走,在废墟中找寻幸存者的踪迹。 像是过去许久,赤焰终于被浇灭。 宁思远才攒够力气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沉在梦中:“可有找到漠北突袭者的下落?” 副将脸上沾染灰烬,吞吞吐沫道:“敌人逃跑太快,什么都没有找到。” 话落,又见对方向自己望来,复匆匆补充一句,“兄弟们已经前去搜救。将军放心,一定能找到生还者。” 正在说着,前方便传来急报。 “将军,这里还有人!” 声音穿过烟雾,如同水中救命的浮木。 宁思远神色凛然,顿时转眸向声音源头看去:有两位士兵架着伤员,脚步迟缓地朝此处走来。 那人身穿大瑞军服,浑身上下染着血污,发丝散落,已然是身受重伤。 光看身形,好像是位男子。 不是她… 宁思远稍微松下气来,却又立即陷入更深的担忧。 边关军营究竟发生了何事,林双双又在哪里… 他思之至此,便愈加握紧缰绳,企图用掌心的疼痛去唤醒清醒。 他凝眸看向那人,沉声道:“抬起头来。” 男子肩膀抽搐,似乎在挣扎着动作。 可惜身上伤势太重,实在没有办法支撑的力气。 他只能微微张开嘴唇,发出嘶哑声音:“太子…殿下。” 士兵帮扶着他抬头,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容,鲜血顺着眼皮留下,浸透脖颈边的衣襟。 在火光的照射下,宁思远辨别出那人的身份。 是宁牧的副将,周武。 周武抬头看向他,眼中隐约泛起泪光:“您,终于来了。只是…只是太迟了…” 话语像是利剑一般,直直刺向心间。 宁思远胸口剧震,向来沉稳的声线竟有些颤抖:“什么意思?” “漠北突袭者人数众多,我军根本无法抵挡。拼杀之下,他们放出火箭,烧毁了我们的粮草。” “火势愈大,兄弟们拼博不下…” “死了…全都死了…” 周武浑浑噩噩地说着,声音中尽带哭腔。他喉头哽咽,再也无法克制泪水的留下。 大火窜起,可在热浪之下,却是彻身的寒。 恍惚中有士兵走上前来,神色似有哀戚,正双手呈上某物。 宁思远垂眸看去,眸间顿现恐惧,攥紧缰绳手止不住在颤抖。 那是一件粉色长裙,裙摆处的纹路无比眼熟。 这原本光彩靓丽的服饰,现如今沾染尘灰。 残破,颓靡,在恍惚间看去,竟如同尸体一般。 “死了…全都死了…” 这句话如梦魇一般,久久回荡在耳边。像是黑暗窜出的手,死死攥紧心脏。 宁思远身体歪斜,竟是再也撑不住力道。 “将军!” “太子殿下…!” 似有呼喊声传来,意识却坠入深渊。 - “驾—!” 竹林中传出厉呵,有骏马飞驰而过。 林傲雪双目凝视向前方,鬓角的发丝被风吹得扬起。 一路奔驰,接近路口才勒马停下。 她抬手擦去额边汗水,回头道:“齐哥,前面有家茶馆,我们到那处歇歇。” 萧齐牵马上前,微微颔首以做回应。 九月末,太阳仍是火辣。 茶馆处围坐了些百姓,身穿汗衫,手摇蒲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侧耳闲聊。 “你听说了没,漠北又出事啦。” “不是说燕王带兵镇压,连连取胜吗?这会儿,还能出什么事。” “汗,哪有这么简单。你当漠北人都是吃素的?我前几日还听京都的亲戚说,漠北军队突袭,整个营队都受到重创啊。” “什么,还能有这等事?” “你是不晓得,听说场面可凄惨。火光滔天,血海遍地…” “诶,别再说了。” “……” 漠北军队? 突袭? 林傲雪正牵马走上前,隐约能听个大概。 自从收到信后,凡是提起漠北二字,总能让自己心慌。 她无法听出究竟,又难以忍下内心慌乱,忙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去,匆忙问:“请问两位刚才在谈论些什么?” 老汉与同伴对视一眼后,才开口道:“漠北啊,又出事了。” 阳光微斜,有风从林间吹过,消散些暑意。 萧齐将马绳拴在木桩之上,指尖刚穿过绳结,就听得前方传来急促的脚步。 他顿住动作,顺势抬眸看去。 林傲雪眉头紧皱,神色间满是烦闷,脚步飞快,径直走向马厩。 萧齐瞥了眼茶馆的方向,复抿唇将视线收回,沉声询问道:“发生,何事?” “漠北派兵突袭。” 林傲雪取下腰间佩剑扔向对面,“欺霜可能遇见麻烦。” 女子从军本就不易,再说漠北将士是出了名的凶残。 不用去深思,也能揣测出妹妹会遇到的危险。 周遭都是敌人,身旁无依无靠… 她如此想神色愈加坚毅,便抬腿跨上马去,沉声道,“齐哥,我们得加紧速度。” 语调下沉,能听出声音中的紧迫。 萧齐抬手接住长剑,顺势扣在腰间。 一前一后有两把佩剑,便多了分攻击的机会。 他解下麻绳,凝眸道:“带路。” 目光隐晦,似藏有杀机。 手中的茶尚未冷却,且听得远方传来马蹄声。 老者握住蒲扇的手顿住,眸色恍然,恰是一副怀念神色:“我要是再年轻十年,也能这样策马高歌。” 声音低哑,满是怀念。 身边同伴瞄了眼他,复乐呵呵地捧起茶来,不予回应。 此处急切与担忧,并未传至宫墙。 红砖高耸,隔绝墙外的鸟啼。 宫灯内烛火摇晃间,恰是炉烟浮动。 极淡的沉香味道,逐渐弥漫在寝宫之中。 宁桁几乎如痴迷一般地看向面前战报,手指拂过页面,指尖都带着颤抖。 他看得尤其认真,恨不得将每一个字都吞咽下肚。 片刻,竟像是疯了似得大笑出声。 笑声一声高过一声,久久回荡在寝宫之中。 旁边侍奉的官员不敢抬头,皆是垂眸盯向脚尖,生怕把祸端引到自己身上。 宁桁脸色惨白,双目透着病态的光。 他掀开被褥,跌跌撞撞地走下床,晃悠着身体朝前而来,嘴里还在小声嘀咕:“太子呢…太子在那里?” 脚步虚浮,无疑撞到宫灯。 “砰”的一声,寝宫中传出巨大的响声。 眼见场面将不可控,侍官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挪动脚步,连声回应着:“陛下或是忘了,太子,太子还在边关呢。” 慌乱的解释声仍未唤回宁桁的神智,他眸色混沌,依然陷入疯狂之中。 颓软的身子摇晃,他竟能猛地将身边人推开,随手朝某处指去:“你,给我去将太子找来。” 声音带着厚重地喘息,胡须拂动,像是巨兽发出的怒吼。 小宦官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小腿肚颤啊颤抖地,半晌才突出一个字来:“我,我…” 周围人哪里敢发声?皆是纷纷侧身避让。 宁桁面露不喜,浓眉紧蹙,厚重的嘴唇张开,似要发出震天怒吼。 正当此时,殿外有敲门声响起。 “陛下,占星楼主求见。” 第41章 漠北之战 此言一处,寝宫顿时安静。 宁桁像是同从命令的野兽一般,瞬间平静下来。 他晃悠地朝前走,眼神中难言欢喜,磕绊地说着:“快,快请进来。” 话音落地不久,殿门打开。 有人手摇纸扇缓步进入殿中,唇角笑意似能感化春风。 周遭侍官看见他,如同见到恩人一般,面部表情瞬间变得轻松。 小太监默默舒了口气,稍微向后撤开脚步。 那人身穿一席白衣,仅有腰间束带是镶了金边的黑。 他手腕轻晃动,顺势收起纸扇,扇骨向下,躬身做礼道:“臣,吴仁平参见陛下。” - “听说咱们明日就回京都了?” “对啊,这燕王战死,我们也算完成了任务。” “可不是还有漠北敌军…” “嘘,那可不关我们的事。” 驻军处很是清闲,许多士兵都开始打包行囊。 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还是绕不开漠北,燕王之类的话题。 宁思远独自坐在营帐中,双眉紧蹙,脸上皆是苦恼之色。 “报告。” 有士兵走入,报手做礼道:“将军,帐外有人求见。” “不见。” 语气低沉,听起来毫无回转余地。 “可是…” 士兵神色多有犹豫,片刻,还是试探地询问了句:“那人有提到李贤竹,说将军听见这个名字,自然会明白。” 像是黑暗处燃起烛火。 宁思远眸子亮起,抬眼道:“喊进来。” 话音刚落,脚步声渐近。 有人推步入帐内,眉目清冷,长发披肩,腰间挂着配剑。 她眼中冷漠,开口时语调上扬,似是压了分怒意:“李…贤竹?” 照此情况看来,这两位定是相识之人。 士兵识得眼色,忙寻出个间隙离开营帐。 “呵。” 林傲雪冷哼,难掩语气中讥讽:“我倒没想到你竟会是援军的统帅。” 若是不是齐哥建议来此询问,她或许永远都被蒙在鼓里。 那妹妹呢? 欺霜对这位李公子可是非常上心,得知消息的话,肯定会很难过罢。 越想越气愤,越想越后悔。 林傲雪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状,指尖向内,用力掐向掌心:“我妹妹呢?” 她想尽力保持冷静,但却无法克制住声线的颤抖,“你把欺霜,带到哪里了?” 欺霜… 林欺霜? 宁思远眉头微蹙,似乎意识到什么,便是垂眸看向前方,轻声道:“林欺霜…?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什么叫做从未听起过? 如此荒谬的言论,怎能好意思出说口。 林傲雪一怔,继而又陷入恼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妹妹她—” “她说自己名为双双。” 宁思远看向对面,将话说得很缓慢,“不知道你我所言,是否为同一个人。” 林傲雪皱眉,不觉回忆起妹妹的变化。 自从她从楼梯上摔下后,性格行为都和以前大不相同。 如此明显的反差,当真像是换了一个人。 但记忆中的她,仍是自己熟悉的面容。 不应该… 世上怎么会出如此奇怪的事。 林傲雪思绪混乱,已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往日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所有不合理处都像是有了正确的解释。 她站在原地,逐渐松开指尖的力道。 掌心处的痛感,却久久未能散去。 宁思远站起身,步伐缓慢地从小案后走出。 他抬眸看向林傲雪,开口时似乎能从声音中感受到寒冰:“我写信告知你情况,已是仁至义尽。” “你们姐妹两人的秘密,我也不想知晓。” “林姑娘,且回罢。” 话落,又是一静。 宁思远凝眸,静静等待对方开口告别。 林傲雪陷入思考,片刻后,仍开口询问:“边关守军,情况如何?” 声音很轻,像是用尽了力气。 宁思远眼前又浮现出当日惨象。 漫天火光,似乎能看见浴血的战旗焚烧在炽焰之中。 他喉头轻动,勉强克制住苦涩,声音如同喃语:“遭遇漠北突袭,全军覆没。” 话语落在耳边,似乎是惊雷劈下。 林傲雪再也撑不住力气,小腿一软,脚步向后退去。 帐外阳光灿烂,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萧齐手里拿着草料,正在专心地喂马儿。 前方似有脚步声传来,恰好抬眸时,便看见失魂落魄的林傲雪。 他不觉沉下眸色,低声问:“怎么了?” 对方显然是累坏了,摇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他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在对方身侧。 许久,马儿发出满意的嘶鸣。 林傲雪这才开口,声音喑哑,难掩语气中的悲伤:“那人说…边关战士,全军覆没。” 她喉头轻动,声音中带着哽咽,匆匆别开脸,擦拭去眼角泪水。 “但所幸的是,没有寻见女子的尸首。” 林傲雪说罢,深吸一口气,待情绪平定些才伸手取过马绳,“走罢,现在就出发。” 不论事情到底如何,必须找到“妹妹再说。 等找到她,才能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齐点点头,复开口询问:“我们,去哪里?” 大瑞与漠北的交界处,有一座村落。 那里地处偏僻,鲜少有人知晓。 村落不在漠北边境,大瑞官府又嫌麻烦,不经常去那里巡逻。 整座村落的人流来往十分杂乱,若她还有辛运活着,多半可能去往哪里。 林傲雪扬手朝北边指去:“平阳镇。” 萧齐明白意思,赶忙策马跟上。 - 天色晦暗,难以窥见天光。 吴仁平垂下手,将观星器具摆于身侧的小案。 方桌上堆满了各式样的纸张,基本没有留下一处空余。 他望向眼前的杂乱,不禁垂眸轻叹,终是伸手稍作整理。 手指捏起纸张,前方便传来敲门声。 他凝眸思索片刻,出声道:“进来罢,门没关。” 话落,有侍官双手拘于胸前,踱步进门内。 瞧服饰穿着,一看就是从圣上身边的人。 吴仁平瞥去一眼,便重新收拾起桌面。 他专心于整理,并未多做理会。 侍官没等到对方询问,不觉率先出声道:“楼主,陛下找您。” 老皇帝的身体状况没日愈下,整夜难眠,又没有食欲。 太医开得药也没用,整个人已然处于弥留之际。 他每日最开心的,就是去看写有燕王死去的战报。 一直以来的心头大患终于消除,他却只觉得如梦境一般。 不吃不喝,近乎疯魔之际。 太医来劝过数次,各方朝臣也来问安。 可老皇帝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嘴里时常说些奇怪的话。 这种情况之下,引得满朝猜疑,日子越过越不安生 。 倘若有人还能劝劝陛下,一定就是这位占星楼主。 他回来的正是时候,这糟糕的情况,或许能有所转机。 侍官如此想,语气更恭敬了几分:“夜晚风寒,楼主可要乘轿前去?” 听着话语中的意思,倒真将自己看作为救世主了 。 吴仁平忍不住扬唇轻笑,待慢条斯理地将桌面收拾妥当,才缓缓抬眸道:“走罢,莫要让陛下等得太急。” 刚入大殿,就见宁桁光着脚,披了件外衣等候在旁。 他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满脸都是焦急。 身边侍官拿着官靴,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一副的无措模样。 吴仁平叹了口气,走上前取过鞋子,弯腰道:“天凉,陛下怎么不晓得穿鞋?” 宁桁眸间顿时清醒了些,随手扔掉皮靴,匆匆扶助来者,声音中是难以掩盖的欢喜:“朕,朕怕错过楼主。” 他说罢,又将对方朝殿内拽去,“朕研究了些物件,正想喊楼主来看。” “陛下英明,自然做什么都是好的。” 吴仁平嘴里哄着,还不忘朝旁边使眼色。 侍官会意,溜得比兔子还快。 殿内宫灯亮起,驱散夜空的黑。 宁桁小跑至桌旁,拿起纸页递上前去,声音中竟有几分讨好:“楼主你看,这符咒可能抵挡灾祸?” 他眼中神色尽是期颐,向来凶狠严厉的君主,此刻却好似孩童一般,“这若是不行,还有这些,都给你看。” 说罢,一股脑地将所有宣纸都推到面前。 吴仁平垂眸看去,不觉稍稍了愣住。 白纸之上,有红砂画出的纹路。 笔迹交叠间,所呈现的图案尤其诡异。 不是什么正统符咒,更像是小孩随意用笔画的东西。 吴仁平复想起宁桁的疯狂举动,渐渐沉下眸色。 他心中未起波澜,开口却是笑意盈盈:“有臣在,陛下还要这些符咒做什么?” 说着,就欲出手将纸张取回。 宁桁当即反应过来,紧攥着纸页不肯松手。 一来一回的争夺之下,符咒被猛地撕开,碎纸飞扬,恰如落雪一般。 他瞬间慌了神,双膝一软,竟是跪在地上收敛纸页。 如此行为,哪里有半点君王的模样? 吴仁平眸色震惊,不由得弯腰将他扶助,开口时声音满是悲切:“陛下,你何故于此啊!” 语气中的沉痛,听得人难受。 宁桁瘫软在地上,灰败的手指紧攥起符咒。 他低下头,声音好似悲鸣:“我睡不着…不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入睡。” 第42章 暮光 一代君王竟如孩童般,匍匐在地,痛哭流涕。 他双手紧攥住纸页,肩膀不断颤抖着,压抑起哽咽声,扬起脸:“我怎么也,睡不着。” “只要闭上眼,我就能,就能看见宁牧,看见他,拿着剑走向我。” “周围是火,好大的火…” 宁桁神情疯狂,语无伦次地念叨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鲜艳的朱砂蹭过指尖,他眸间神色混乱,已然陷入疯癫之际。 “宁牧是来杀我的…” 他伸出手,摸索一般地去拽吴仁平的衣袖,“楼主,帮帮我罢。无论什么仪式,什么祭奠,都可以的。” “只要让宁牧别再来找我,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断续地说,眼前持剑的身影由宁牧变化为先皇。 父亲身穿龙袍,面容严肃,正起手怒斥着:“我怎么与你说的,你竟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好?!大瑞的国土,必定会葬送在你手里。” 不…不是的… 父皇,不是。 宁桁瞳孔散大,一个劲儿地摇手否认,干裂的嘴唇张开,却无法吐出任何话语。 他连连蹬腿向后退去,神色间逐渐泛起恐惧。 脸色之苍白,竟像是看见厉鬼一般。 眼前的场面太过令人震惊,足以打破所有的想象。 殿外侍官束手站直,不敢发出声响。 月色沉寂,树影却如同鬼魅。 吴仁平难掩眸间沉痛之色,伸手将他扶住,撑住力道,强迫对方抬起头来:“陛下,看着我。” 宁桁眼中闪过恍惚,视线一阵飘忽才勉强找准焦点,声音如同梦呓:“楼,楼主?” 吴仁平双眉蹙尽,沉声道:“宁牧已经战死。陛下,无需再做担心。” 话落,寝宫内稍微安静。 宁桁眸中多为不解,怔怔重复着:“宁牧…死了?” “对。” 他接着说,语气中带着安慰,“太子殿下前几日发来战报,说边关遇袭,支援队伍全军覆没。” “宁牧已死,陛下且安心罢。” 声音似是清流,扫去心中烦闷。 宁桁低头沉默许久,神情间才稍微清明了些。 他并未开口说话,握住白纸的手,却松下力道。 吴仁平见状,眸色多有缓和,便想扶着对方站起:“天色已晚。陛下早些去休息罢。” 他说罢,正欲伸出手去。 可指尖还未触上衣襟,却又听得对方开口。 宁桁并未抬首,声音沉闷,似是处深渊处传来:“那预言呢?” 吴仁平一怔。 宁桁这才缓缓抬起头,语气飘忽不定,“占星楼不是说过…” “大瑞会面临重大灾祸吗。” “宁牧已死,预言既然解除。” 吴仁平眸色冰冷,唇角却携带笑意,“陛下宽心,还是好生休养身体。” 此言一出,像是辉光洒向暗处。 “如此,便好。” 宁桁摇晃着脚步站起身,晃晃悠悠地朝前方走,唇色惨白,眼神中尽是灰白:“我也可以安心了…” 他双眼眯起,说罢正欲抬手撑着小案。 可还未等碰到桌木,脚下却丧失了力气。他身子一歪,斜斜摔倒在地。 “陛下—!” 是梦,驱不散晚风的凉。 宁思远猛地睁开双眼,身后冷汗浸湿衣襟。 他用手撑住床沿向外看去,帐外灰暗,难以窥见阳光。 便是拧紧眉心,沉声招呼了句:“来人。” 很快便有士兵前来,抱拳做礼道:“将军。” 宁思远微微抬眸,难掩声音中的苦涩:“还有几日可到京都?” 士兵思索片刻,再次回答:“大约三日。” 三日? 宁思远垂下手后,皱眉命令一句:“明日起减少休息时间,尽快回京。” “是。” - “这里,是平阳镇。” 萧齐眺目望去,待确认后,才转首示意。 眼前景象稍显荒凉,房屋残破,四处可见荒草。 两国交际之处,像是被遗弃的地方,根本看不见人烟。 林傲雪翻身下马,抬手遮住阳光:“嗯。我们再往前找找。” 她在京都时,就听闻过平阳镇。 此处虽无人管辖,但却是商者来往之地,不应当如此荒凉。 她如此想,便率先朝前走去,“齐哥,跟我来。” 这平阳镇倒还真藏了几分究竟,越往深处走便愈加繁茂。 街边有各式样的小摊,人流虽不算密集,但多少有些京都城的影子。 林傲雪牵马走着,一边用眼神观察起周围。 她本是无意望去,脚步却忽地停下,眼神直愣愣地,声音如同喃语:“这个…” 萧齐随之站住,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去。 有小贩手推木车在街边摆摊,木架上摆放的粉红色糕点。 糕点是花朵形状,模样十分精巧。 如此独特造型,不像是一般的寻常食物。 他凝神细思,似乎猜到些什么,便抬步上前询问:“糕点,哪里来的?” 语气生硬,如同是在审问。 平阳镇本就位置尴尬,多有戴罪之人躲藏于此。 萧齐这般询问,定会惹人猜疑。 小贩忽地变了脸色,顺势侧过身,伸手向推车底部探去。 他掀起眼皮看向对面,声音轻而谨慎:“这都是自家做的糕点,客官可否需要带些?” 盖布遮挡住小车,隐约能看见藏入其中的尖锐。 萧齐眉头皱起,不觉伸手握住腰间佩剑,略微上前半步,侧目陈述:“你打不过我,莫要做小动作。” 此言一出,像是巨石落水,猛然掀起波涛。 小贩双眸中呈现出惊恐之色,眉毛扬起,嘴唇张开,正欲发出呼喊。 林傲雪抢先一步走上前去,抬手攥住对方腕部,神色间多有安慰:“不要误会,我们并不是官府的人。” 她说着,拿起糕点,“我是来寻找妹妹的,这糕点与其做的十分相似,便想询问小哥,是否知晓糕点的来源。” 语气十分真诚,没听出半分虚假。 小贩眉头皱紧,面露难色,纠结之下,是连半句话也没能说出口。 气氛僵持,渐渐有人围聚上来。 他们眸中尽是谨慎,手里拿着雾武器,神色不甚友好。 林傲雪有些着急,不免提高些音量:“你若知道些什么,无比告知与我。” 她从怀中掏出钱囊,猛地塞入对方怀中,“这些都给你,你且开口说句话罢。” 几句话的功夫,围观的人愈来愈多。 萧齐猛地抽出长剑,将女子护在身后,眼底逐渐生出杀气。 剑在手中,局势一触即发。 正在紧张之时,身后似传来脚步声。 林傲雪正欲开口劝阻,却听得有人呼唤了声:“姐姐?!” 便是怔怔回头,身后的女子身穿布衣,青丝用布条粗略扎起。 她明显比之前削瘦,眼角的小痣竟显得突兀了些。 唇角扬起熟悉的弧度,眉眼间噙着笑意,恰如吹风拂面。 此人,正是数月未见的林双双。 场面稍静,各方皆顿住动作。 小贩转头看去,眸间一喜,如同见了亲人。 他丢下手里的活,匆忙迎接上去:“姑娘,你可算了来了。这两人,说要找你。” “你看看,可否认识?” “认得的。” 女子眼眶泛红,却是莞尔安慰:“周哥莫要担心。” 小贩闻言,这才松下神色。 他将匕首收回车中,朝两旁示意着眼神,“没事,都散了吧。” 围观的看客会意,随之扭头离开。 林傲雪怔怔看向眼前人,喉头哽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两人相视而望,都能在彼此眼中望见相同的思念。 但谁也没有开口,任由沉默弥漫开来。 许久,萧齐才率先出声:“走罢。” 三人在街边站着,容易引人瞩目。 林双双这才回过神,抬手搓搓鼻尖。 她笑着去拉林傲雪的手:“对,这呆站着也不合适。” 说罢,偏头示意了个方向,红着眼睛莞尔道,“我在平阳镇有间住所,姐姐跟我来。” 如此笑颜,眼前人真的是林欺霜吗? 真的是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妹妹吗… 林傲雪指尖轻颤,本想下意识地避开。 她却勉强忍住冲动,任由对方牵住自己,附和着回应:“好。有什么我们回去再说。” 两位女子并肩向前走去,萧齐报剑跟在后头。 小贩收拾好情绪,也重新开始经营。 今日阳光明媚,或许可以多做些营生。 推开栅栏,小院还算整洁。 “姐姐,进来坐。” 林双双用湿布擦拭去桌子上的灰尘,倒好水递上前去:“这里抵不上京都,吃穿用度都得节约着来。” 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晚上我去周边餐馆叫几个菜,姐姐别走了,在这里住一晚吧。” 林傲雪看向手边的木头杯,忽地回忆起在林府的时候。 林双双舍不得花钱找木工做模具,便自己动手去做。 而欺霜手笨,从不擅长这些。 是自己这个做姐姐的疏忽,应当早就发现不对… 她吸了吸鼻子,最终还是蜷缩起手指,抿着水喝。 凉水如喉咙,顿时换回一些清醒。 林傲雪抬眸望向面前人,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询问。 说些什么才不尴尬,更会显得自然些。 可自己还未开口,对方却笑着道:“姐姐,这位是谁?” 第43章 暮光 话音散在风里,有暮光洒入屋内。 林傲雪眸子一怔,这才想起忘记做介绍。 她匆忙抿唇轻咳两声,状似随意地指向身边人:“萧齐。这位就是我妹妹,叫林…” 话到此处戛然顿住,似是不知该任何称呼。 “萧大哥喊我双双就好。” 林双双没有察觉到她的失态,仍是莞尔笑道:“随意些,不必如此拘谨。” 双,霜吗… 林傲雪握住茶杯的动作顿住,复掩饰一般地底下头去。 睫毛轻颤,勉强掩盖住眸间失落。 萧齐不善言辞,闻言也只是轻嗯了声。 如此的冷淡性格,倒是和宁牧有得一拼。 也不知这两人遇见,会是怎样的场景。 林双双想着,脑海中竟浮现出画面。 她抬眸看向姐姐,正准备说些打趣的话。 毕竟有段时间没有见面,彼此间都有些陌生。远在边关时,自己最她凝神思索,片刻后才启唇问:“京都的糕点铺如何?没有砸招牌吧。” 句尾上扬,分明是玩笑语气。 林傲雪微微垂眸,复仰脸笑道:“一切都好,莫要担心。” 她说罢,不觉正色补充询问,“得亏有这花糕才能找到你。别的不说,你且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漠北为何会发兵突袭,你又是怎么从包围中逃出的。 边关战士伤亡如何,燕王又在哪里。 脑中问题一个赛过一个,她神色严肃,凝眸看向对面人。 林双双愣住,将茶杯放于桌案。 她站起身向外走去,探头查看一看。见没人盯梢,才安心将门合上,落了锁,重新走回桌前。 “此事说来话长。” 林双双扬唇笑,眉宇间多了分苦涩,“在边关数月,虽说开始不算顺利。但之后几场交锋,大瑞都有优势。” “我们一致认为,只要补给到位,定会取得战争的胜利。” 她为自己添了杯水,抿了几口,才接着道,“但是朝廷却迟迟不肯派发支援。” 粮草殆尽,将士们几乎要用树皮果腹。 敌方此次是做足准备,吃穿不愁,弹药充足,势头更是愈发强劲。 如此情况之下,大瑞战士哪里还有力起去和漠北拼杀? 只能一日一日的等,希望朝廷能早些派发支援。 萧齐听到此处稍稍皱起眉头,开口时声音低沉:“我听说,朝廷有派人,前往漠北。” 带着大批的人马和粮草,应该是为了出发前去支援。 毕竟胜利在望,谁都不愿功亏一篑。 提起这个,难免令人发笑。 林双双再次回忆起那时的绝望,搭在桌案上的手指蜷缩,略显自嘲地摇了摇头。 她望向桌案上的木纹,开口时声音带着颤抖:“朝廷此前下过指令,命我们即刻班师回朝。” 萧齐难得愣住,却又听得她说:“那不是支援的队伍。” “而是前去劝降的。” 如此庞大的队伍去劝降? 这个“劝”字,当真令人琢磨。 战士们的剑不为敌人举起,竟率先杀戮同袍。 当真是荒唐至极。 萧齐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多少也能猜出圣上的意图。 便是沉下脸色,拧眉不语。 朝堂之中局势颇深,并非常人能够承受。 即便是身怀绝世之才,也受到难以想象的束缚。 倒不如策马江湖,来得自在。 林傲雪看向眼前人,神情多有恍惚。 她无发想象在漠北发生了什么,会有如何的伤亡。 在没有粮草的日子中,又该怎样存活… 不觉喉头哽咽,别脸道:“之后呢。” 林双双深吸了口气,才有力气接着往下说:“胜利在望,我们自然不愿撤兵。若此时撤退,更不知后续会发生什么。” 她看向对面人,轻声解释着,“陛下忌惮宁牧多时,我们便想到金蝉脱壳之法,暂且保全自身。” “所以,根本就没有漠北突袭之事?” 林傲雪讶然,声音不由得提高几分:“那尸体呢?全军覆又是怎么一回事?” 宁思远性格谨慎,得知消息后一定后亲自查看。 若未得出确切消息,自不会写信向京都回报。 萧齐闻言,眼中同样的好奇。 “都是些漠北士兵。” 林双双笑,语气较之前缓和了些:“漠北讲究天地为坟,很多尸首都未能安葬。” “我们借收敛的由头带了出来,换上大瑞战服。大火之下,自是难以分辨。” 林傲雪攥紧衣袖:“既然成功逃出,为何不写信报个平安。” 她话说到此处,带着些许哽咽,“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林双双神色愧疚,见状连忙伸出手与对方相握:“此事太过危险,我怕牵扯到你们。” 便笑着去摇她的手,声音有几分撒娇意味,“对不起,是我考虑欠妥。” “姐姐,且原谅我吧。” 尾音上扬,是少女独有甜音。 林傲雪指尖轻颤,怔怔地看着她。 眼前的姑娘笑颜如花,眸间神色更是灿如星辰。正鲜活得站在自己面前,掌心是温热的,似乎簇拥起火焰。 记忆中的女孩再次浮现,正扬起脸甜甜地叫她‘姐姐’。 林傲霜竟生出些许庆幸的感觉。 只要活着就好,只要能开心的活着就好了… 她的妹妹,就该拥有这样的笑容。 如此想,心中便释然几分。 林傲雪反握住对方的手,轻挑起眉,反问了句:“你刚刚一直…在说‘我们’?” 啊… 林双双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宁牧去练武了,应该过会就能回来。” 她擦拭了下眼角,便抬步向外走去,“时候不早,我去买些酒菜。” 正说着,手已经将门打开。 宁牧正背剑站在屋外,脖颈处可见薄薄的汗珠。 他眸中映出女子的容颜,声音中尽是温柔:“怎么将门锁了?” 心中雾霾顿时散去,阳光从门的缝隙中洒入。 林双双掩不住唇角笑意,微微侧过身,朝内指道:“你看,是姐姐来了。” - 许久未见,自是要喝些酒的。 宁牧与萧齐兴趣相投,闲聊几句之后便打开话题。 两人向来话少,聊得大都是与习武兵法相关。 本以为萧齐只是位浪荡剑客,没想到他对带兵打仗倒还有一套见解。 林双双撑起下巴听得尽兴,虽然说听不大明白,但偶尔也能附和几句。 两位东聊西扯,不多会又将话题扯到漠北之战上。 宁牧难得生出几分醉意,扬手间说得很是壮阔。 他指尖沾了些水,在桌上勾画着版图。 哪里是山,哪里是河,他都记得十分清楚。 在边关军营中数月,宁牧早已将漠北地形摸得十分清楚。 他每日研究,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带兵驱除外敌。 布局讲得是非常清晰,萧齐凝神去听,多少还会说些自己的见解。 两人认真之至,像是没有注意其他。 林双双不能喝酒,只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水。 伸手夹菜之时,手臂却被人碰了碰。 她回头去看,正对上女子望来的视线。 林傲雪双颊染有绯红,动作摇摇晃晃,桌下还垒起酒壶,显然是喝醉了。 她眉头紧皱,似是在思考什么,嘴唇张开又合上,磕绊地说:“林,林双双。你,跟我,跟我过来。” 说着,还去拽姑娘的衣袖。 行为举止间,像是孩童一般。 林双双没有办法,只能由着意思站起身,一路搀扶着对方向外走。 晚风吹过,透着丝丝的凉。 今日月亮,格外的圆。 喝醉酒的人受不得寒,林双双取过外衣披在她身上。 指尖轻动,小心为其掩好衣角。 林傲雪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意,像是腌入味的醉蟹。 她脑袋点啊点的,将要靠上身边人的肩膀。 这般迷糊模样,不似往日的清冷。 林双双吸了吸鼻子,裹紧衣衫,去望天上的月亮。 正当此刻,有重物搭上肩膀。 她侧目去看,正望见林傲雪的侧颜。 耳边似乎响起低低鼾声。 接连几日赶路,应当是累坏了。 反正也没什么事,休息一会也无妨。 她如此想,便没有出声提醒对方。 “谢谢你…” 风吹动着树叶哗啦响,依稀带来声道谢。 谢谢? 为何会这么说… 林双双一怔,不由得垂眸向肩膀处看去。 林傲雪仍在沉睡之中,双唇抿紧,不曾发出过声音。 如此,倒像是自己听错了。 她不由得错搓鼻尖,并未做以理会。 - 林傲雪这一觉睡得很安稳,早晨起床,更是神清气爽。 她推开窗户,任由阳光进来,偶然抬眸时,偏巧看见站在院内的女童。 小孩扎着两个小发髻,脸颊肉嘟嘟的,长相十分可爱。 奇怪,这大早晨的是哪家孩子过来? 林傲雪心起疑惑,忙跑出全看,扬声问:“小姑娘,你是来找谁的啊?” 眼前虽是未不认识的姐姐,女童却并未生怯。 她摆弄着裙摆处的丝带,仰起头,乐呵呵地说:“我来找爹爹和娘亲。” 这找爹娘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林傲雪摸不清思绪,便想出声再做询问。 这话还没说出口,又听见女孩脆生生地叫了声:“娘亲!” 目光所及,似是自己身后。 她唇角抽搐,不由得缓慢向后看去。 第44章 暮光 林双双正推开门出来,手里还拿着刚做好的糕点。 女孩看见她就笑了,眉眼弯弯,像是小狐狸,张开双手,甜滋滋地冲上去:“娘亲。” “诶!” 林双双扬声答应,抬手抚向她的发顶,“乐乐昨天乖不乖?” 女孩仰头笑得更甜,连声答应几句,复想起刚才遇见的人。 她忙抬起手,稍显疑惑地侧过身:“娘亲,这位姐姐是谁啊?” 林双双顺着视线望去,不由得扬唇轻笑:“姐姐,这么早就起了。” 呆若木鸡的林傲雪站在前方,愣愣地看向此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 这,娘亲? 是她与宁牧的孩子吗。 那也不对啊,不说别的,就这年龄就对不上。 林傲雪很迷茫,只能下意识地点头。 “宁牧和萧大哥去练武了。” 林双双拉着女孩走上前,朝边上指了指,示意道:“这丫头是我们的养女,你喊她乐乐就好。” 说完,又换一边介绍,“乐乐,喊姨。” 女孩很乖巧,手扯着衣袖,大胆喊了句:“姨。” 脆生生的,听着十分喜人。 啊… 原来是养女。 还好还好。 林傲雪悄然抹去额角冷汗,应和间略显得牵强:“乐乐是吧,长得挺可爱的。” 她说罢,又问了句,“你们这会儿,是不是要出去?” 乐乐点点头:“对呀,我们要给周叔叔送糕点。” 周大哥… 林傲雪想起昨日看见的糕点铺,小花模样的糕点,果真是从这里进的货。 但这糕点太过独特,凡是见看过的,都会留下印象。极容易叫人看出端倪。 宁牧他们现在又需要隐藏身份,如此冒然行径,莫不会显得鲁莽了些。 她思考至此,便想开口询问。 恰逢这时,听得对方回应。 林双双猜测出对方的担忧,语气中隐有安慰之意:“花糕的事不要担心。我已经叮嘱过周大哥,若有来询问者,必须告知与我。” 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本想做些其他的款式,但人家觉着没新意,都没有收取。” “平阳镇花销虽不算大,可我们也需银钱生存。带来银两都以用尽,也只能靠手艺赚钱小钱。” 她抬手搓搓鼻尖,开口声音有些含糊:“姐姐莫要担心,我自有分寸的。” 自从重新见面,已经记不清听过多少句“不要担心”。 这一口一口的安慰之言,却仍叫人放不下心来。 林傲雪皱紧眉头,率先提议道:“我今日无事,跟你们一同去。” 她边说边夺过对方的竹篮,语气有些强硬,“走罢,带路。” 这副模样,像是又回到林府。 她还是那位掌管府中事宜,说一不二的林家大小姐。 林双双不觉抿唇轻笑,只得乖乖听从对方的意思。 她将糕点装上推车,声音中噙着笑意:“好,我们这就出发。” 乐乐虽然搞不明白状况,仍是乐滋滋地附和着;“出发出发,娘亲给我买糖葫芦。” - 不似京都忙碌,平阳镇的清晨很安静。 人流来往并不密集,也不用早起去占摊位。 乐乐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嘴里还随意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林傲雪唇角抿紧,忍耐几次还是开口问道:“这丫头的亲生父母呢?” 她犹豫了会,又劝慰一句,“你与宁牧尚未成婚,此时养个孩子,多少会有些不方便。” 语气尽是关切,并无半点的不屑意思。 林双双看向眼前女孩,不觉垂眸道:“她的父母皆战死沙场,无人照顾,生活尤其艰苦。” 她指尖蜷缩在身侧,声音较之前放低了些,“我不想乐乐,会有同我一般的遭遇。她如此年纪,就该快乐的生活。” 没有过分的嘲讽与打压,也没有自我厌烦与放弃。 她不想让林欺霜的悲剧再次上演。 话落,是短暂的安静。 乐乐走了会没等到人来,便蹦跳着转过身,摇手笑道:“快来呀,周叔叔要等久啦。” 脸上笑意盛开,正是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林傲雪吸了吸鼻子,忽觉得眼眶酸涩。 她忙别开脸掩饰,尽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好,这就来。” 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疼爱。 林双双故意放慢脚步,将时间留给前方两人。 阳光逐渐钻出云层,雾霭之下泛起暖意。 林傲雪快步跑到乐乐身边,侧耳询问:“乐乐喜欢什么,大姨都给你买。” 女孩抿唇想了想,复扬声回应:“喜欢,喜欢木剑!” 她说完,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瞥向身后,“但是娘亲,木剑不安全…” “这有什么。” 林傲雪不以为意,“木剑而已,我来教你用。乐乐这么喜欢武器,以后是不是也想当将军?” “是啊。我也想成为和爹爹一样的人。” “那大姨就叫乐乐练武,学最厉害的剑术。” “真的嘛。” “当然。” “……” 时间接近正午,太子寝宫仍是一片漆黑。 有宦官匆匆从走廊处走来,朝内瞧去便皱起眉头。 “太子殿下还没有清醒?” “没呢。” 他与门前侍从对视,待摸清些情况,才伸手去敲门。 扣响三声,并未有人呼应。 宦官暗自叹气,复大着胆子推开门扉。 “吱”的声,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 他不觉皱起眉头,迈开细碎的脚步走入殿内。无意间,似乎碰到什么清脆。 宦官心中惊呼,赶忙抬眸去看。 诺大的寝宫中无比混乱,四处可见散落在地的酒壶。 帘布拉紧,毫无阳光照射进来。 桌案上堆满了杂物,这东宫太子正趴在案上熟睡。 脑袋压在胳膊上,眉宇间尽是烦闷,似乎做了场噩梦,睡得并不安稳。 “殿下。” 宦官缓步上前,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陛下找您。” 梦里的场景不断切换,额角疼得快要裂开。 “唔…” 宁思远皱紧眉头,磨蹭着抬起头。 他半眯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什么事?” 宦官弯腰的动作顿住,再次出声补充,音量较之前提高了些:“陛下,有事找您。” 他说罢,抬眸瞄了眼对方,“老奴这就为殿下,更换衣衫。” 语气略显生硬,似是不留拒绝余地,如同命令一般。 之前,民间多有传出战争胜利的流言。 百姓皆是翘首以盼,等待迎接将军归来。 可他们没想到的,却传来边关战士败北的消息。 在如此大好的局势之下失败,民众大都埋怨起支援不足。 纷纷指责起太子无能,反倒对燕王称赞不已。 能在如此劣势之下扭转战局,没有粮草支援也能苦撑数月。 这般的人,才应该是大瑞的储君。 坊间压力愈来愈大,父皇却任由其发展,并未出言阻止。 一时间,他似乎将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 纵观朝野,也传出抵制的声音。 所有人望来的眼神,皆是不屑与嘲讽。 如同,是在看一位极其无能之士。 没想到现在,竟连一位宦官,都能对他指手画脚吗? 可笑。 当真是可笑至极极。 宁思远双肩颤抖,笑得抬不起头来。 这,这又是怎么了… 宦官吓了一跳,神情间难掩恐惧。 笑声回荡在寝宫中,久久未能停下。在周遭的漆黑中,显得格外渗人。 “你这是…在命令我?” 宁思远身体微晃,扬起脸,唇角仍带起笑意:“你,也配?” 他说罢,猛地抄起酒壶朝地上砸去,“滚!给我滚出去!” “啪”的声,酒壶猛然炸开。 酒水四溢,碎片溅落。 宦官来不及躲避,脸上已留下血痕。 他暗自攥紧手,勉强克制着恐惧。 就这么听命离开吗? 怎么可能。 老皇帝的脾气愈加古怪,自己若是无功而返,指不定会受到这么惩罚。 皮肉之苦都还算,倘若因此丢掉性命… 不行。 绝对不行。 宦官忍耐片刻,还是狠狠鞠躬做礼:“老奴,并无此意。” “陛下有言在先,老奴也是奉旨前来。” 他说着,言语中尽是勉强,“殿下还是不要再做耽搁,万一惹怒陛下…” 话说到此处,戛然而止。 老宦官迅速收住话音,踱着碎步向外走去:“老奴在门外,等候太子殿下。” 说罢,竟是逃也似地离开。 关门声响起,宁思远才回过身。 他垂眸望着地上碎片,静默片刻,终是站起身。 “来人!” 他身体摇晃,向外呼喊,“更衣!” 宦官松了口气,侧过脸,赶忙用眼神示意。 侍从们不敢怠慢,纷纷行动起来。 没过片刻,寝宫中被收拾妥当。 风从窗户吹进来,驱散不少酒气。 宁思远阖眸休息片刻,才抬步朝大殿走去。 台阶宽而长,越往上走脚步越加沉重。 殿门大开,红色长毯深入殿内。 尽头的灰暗处,隐约能看见人影。 没有其余的官员,大殿内十分安静。 宁思远观察起四周,眉头轻皱,还是朝前走去。 他脚步缓慢,神情间多有不愿。 偏偏偶然抬眸之时,正对上那人的容颜。 宁桁坐在高台之上,脸色比较好了许多。 他扬起手,朝前招呼着:“思远,快过来。” 第45章 暮光 “思远,过来。”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身体前倾,眼神中似露出笑意。 宁桁前不久生了场大病,至此后身体便一直不好。混混睡睡,鲜少有清醒时候。 他扬手招呼着,如同一位平常父亲在呼唤自己的儿子。 语气温和,好似没有半点恼怒之意。 宁思远见状,却顿住脚下步子。 阳光将他的影子拖长至殿内,却并未触及到龙椅。 浅浅的黑色落在红毯上,像是在鲜血中爬行的怪兽。 宁桁见他不为所动,便又招手呼唤。 肥厚的嘴唇开合,呼喊是一声高过一声。 宁思远蹙眉,终究还是抬步跨入殿内。 他走至高台之下,拱手行礼道:“臣,参见父皇。” 仅是说着,并未去看那人的眼睛。 行为举止间,透着生疏。 如此平常的一句话,却触及对方的逆鳞。 宁桁眉头扬起,声音较之前眼里几分:“朕,叫你到上面来。” 他说着,重重拍了拍扶手,“快,朕身边来。” 言辞之下,多有命令。 不愿意,甚至是想拔腿离开。 宁思远蹙紧眉头,却在抬眸之际换上笑颜,眼中仍是冰冷。 他一步一步地往上走,最终在龙椅前停住脚步,语气恭敬,声音却未带情绪:“父皇。” 话落,手臂便被人抓住。 眉头几不可见的皱起,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冷言看着眼前人,语气十分淡漠:“父皇,怎么了?” “思远,来。” 宁桁死死拽住宁思远,用力见对方牵制在自己身边。 他低下头,凑在儿子耳边说:“我现在,就将皇位传授给你。” 似有一声轰鸣,猛地炸响在耳边。 宁思远闻言怔住,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 宁桁的手在微微颤抖,呼出气体带着股病态的味道。 他抬眸看向对方的眼睛,眼神中沉寂到可怕:“只要你能斩下宁牧的头颅。” “届时什么朝臣议论,百姓闲谈,都不足以影响到你。” “你才应该是王,是大瑞唯一的继承人。” 宁桁的声音很平静,所说之言却透着疯狂。 他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提议,几乎是算准了对方一定会答应。 便是侧过身,语气微微上扬:“只要你能除掉宁牧,朕的一切都是你的。” “朕给你的机会,你千万要珍惜。” 机会? 如此荒唐之言,简直如同梦呓。 父皇所在乎,所关注的,一直都是宁牧而已。 可自己呢。 在他心中又算作什么。 父皇如此,林双双亦是如此。 从未有人会留意过自己。 巨浪悄然过去,心中如死水一般。 宁思远任由对方攥住自己,浅淡出声:“宁牧已经战死在边关军营,尸首早已被烈火焚尽。” 他说罢,借着侧身的机会抽出手,“儿臣怕是得辜负父皇的期望。” 分明是敞开大门,可气氛却愈加沉闷。 他胸口急促的起伏着,几乎用尽全部力气,才勉强克制住逃离的冲动。 只能匆匆别开头去,随意扯出话头:“父皇若有不适,儿臣这就去请占星前来。” 宁思远快速说完,慌乱之下竟忘了行礼。 背过身,正欲抬步离去。 正当此时,背后又传来声响。 细碎的声音,像是物件被碰倒在地下。 他微微侧过身体,转眸向后看去。 宁桁的手撑住扶手,半靠在椅背上站起身体:“吴仁平,骗我。” 他声音沙哑,仍在混乱地说,“我的梦不会错,宁牧一定还活着。你杀了他,我即刻让位。” “杀了他。去杀了他!” 又是梦境。 到头来还是拿人取乐。 宁思远着实没有心情再做理会,径直抬步扬长离去。 回到寝宫,老宦官还在门前等候,脸上依稀可见血痕。 他见有人前来,忙上前相迎:“太子殿下…” 宁思远瞥眸过去,语气不甚友好:“还有什么事。” 宦官眉头纠起,犹豫片刻还是出声道:“老奴近几日在宫中听见风声,说那燕王…” 他瞧见宁思远冰冷的眼神,飞快解释了句,“大人之事,老奴不敢掺和。只是进来风声太紧,老奴想提醒殿下一句。” “说罢,什么事?” “或有人在平阳镇,见过燕王。” 宁思远向前的脚步顿住,眉头顿时皱起。 他回忆起之前宁桁的话语,心中下沉几分:“好,我知晓。” 说罢,便命人关上宫门。 老宦官这才松了口气,缓步离开。 寝宫内被打扫干净,仅有桌案上留着一小壶酒。 宁思远走至案边,将酒壶拿下桌。 他用指尖揉捏起眉心,仍在凝神思考,片刻,终是扬声道:“来人,笔墨伺候。” 夕阳西下,暮光逐渐浸染大地。 宁牧收住长剑,刚平定呼吸,便听得身后传来掌声。 他回头去看,萧齐正斜靠在树上,举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 便是爽朗一笑,微微挑起长剑:“怎么样,比试一把?” 萧齐摇摇头:“我,比不过王爷。” 这人是浪荡剑客,武功身法定会在自己之上。 如此话语,多半是谦虚之言。 宁牧垂手将剑收回鞘中,抬步走上前来。 树影之下,两人并肩而站。 风从林间吹过,带来些凉意。 萧齐去看树叶吹动,不禁开口问道:“你以后,怎么办?” 是留守于此,还是放手一搏。 宁牧眺目向天边,逐渐沉了眸色。 边关的惨象历历在目,午夜梦回时还能听见吹起的号角。 热血并未平息,猛虎却不得不陷入沉睡。 他不甘心,又怎能甘心。 此时,有鸟群经过。 煽动着翅膀,争先往南方去,那里是京都的方向。 宁牧深吸一口气,终是垂眸收回视线。 他抬手拍向身边的肩膀,声音中隐约有几分怅然:“走罢,该回去了。” 脚步声渐远,绯红的光洒向肩膀。 同为身怀远志之士,萧齐自然能明对方的落寞。 他不善言辞,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所想,便是喉头轻动,什么话也没说。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地上的影子却逐渐重合。 “大姨看,是不是这样做?” 还没走进小院,远远就听见女童的声音。 也不知乐乐在玩些什么,又笑又叫的很是开心。 宁牧伸手推开栅栏,抬眸就望见等候在前的林双双。 辉光洒过,睫毛在脸颊处留下小小的晕影。 她笑得弯起眉眼,神情中藏有说不出的幸福。 宁牧怔怔看去,恍惚间,竟觉得自己成为寻常人家的夫君。 日出而作,日暮而,待到归家时,还有妻子等候在前。 若这样生活下去,何尝不是种选择。 他如此想,不觉稍稍扬起唇角,凝眸望向面前女子。 出去的时候好好的,怎么会来人就傻了。 林双双缓步上前,莞尔询问:“站着做什么。” 她接过佩剑,示意般地朝后看去,“我今天买了你爱吃的菜,怎么样,是不是很贤惠?” 宁牧匆忙低头,掩唇轻笑。 他极其自然地伸手,抚向女子腰身,贴耳道:“我的心仪之人,自然做什么都好。” 暖暖的气息扑在耳边,莫名带着些暧昧。 心越跳越快,十分急促。 林双双耳尖泛红,本想说些调侃的话,却无意中看到旁玩耍的女孩,赶忙推开对方:“行啦,孩子还在呢。” 她推搡完,复状似无意地扬手,向身后招呼了句:“别玩啦,都进屋吃饭去罢。” 宁牧瞧出她的害羞,不觉别开脸去,笑出了声。 萧齐进屋时,看见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林傲雪拉住乐乐,用湿巾擦去她额角汗水:“咱们先去吃饭,过会儿再练。” 女孩放下木剑,脸颊热得通红,气喘吁吁地直点头。 这般的互动,还真有几分其乐融融的意思。 他难得扬唇笑了,抬步走到跟前,开口显得颇有气质:“走,吃饭。” 用完餐,林双双便去收拾桌面。 林傲雪将乐乐哄睡着,也跟着进屋帮忙。 姐妹两人配合有序,用很短的时间就将房间收好。 宁牧和萧齐又聚在房间中谈论兵书。 书房内点着烛灯,看来不会很快结束。 林双双搬了张桌子,拉着林傲雪一起坐在院中晒月亮。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还会生出些莫名的感觉。 像是自己本就应当属于这里,在现实中里的生活才是梦境。 开心、悲痛、欢呼、哭泣,所有情绪因为身边的事情而调动。 如此真切,却是令她不敢相信。 今晚月色很好,天空中隐有星光闪现。 晚风惬意,若是能配些小酒还真有几分格调。 如此美好的夜晚,正适合聊些八卦趣事。 林双双想着便笑了,歪头道:“姐姐,你之后想做什么呀?” 她用指尖轻点着脸颊,声音中多了分调侃,“怕是不会回京都了吧。” 好个丫头,还晓得寻根问底了。 林傲雪瞥了眼,复耸肩反问了句:“回去做什么?你既然平安,我就放心了。” 她边说边抬起头,目光中流出几分怅然,“浩淼也已经长大,你的糕点铺,他经营得不错。各人有各人的志向,我也应该去找自己的活法…” 越接近话尾,声音越低。 她复深吸了口气,转眸询问:“不说我了。倒是你,今后打算如何。” 第46章 暮光 林傲雪开口时十分冷静,像是在询问一个很平常的问题。 她抬眸望着月亮,并未转眸看向身边人。 今后。 打算怎么办… 林双双指尖缠绕起裙边的布带,抿唇,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晚风吹来,引得树叶晃动。 她轻咳两声,才终于开口道:“我没有想好,但现在这样的生活,太过令人欢喜。” 不用担心战争的来临,也不用顾及书中定好的结局。 每日就吹吹风,做些糕点。站在庭院中,等待爱人的归来。 什么都与他们无关,这般平淡而惬意的日子,真的好像是梦境一场。 而她,不想让梦醒来。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想留在平阳镇。 不回京都,且放下所有前尘,安静地在这里生活。 林傲雪偏头,又补充问了一句:“那他呢?” 宁牧怎么想。 当提起那人时,林双双稍微怔住。 裹束着布条的指尖垂下,稍显无力地落在膝上。 片刻,她才低声回道:“宁牧难以放下漠北之事,但现在却不是个好时候。” 散落在平阳镇的将士们还没有休养好,短期内,难以聚集势力。 边关之时,被逼迫许久。 她自然知道,宁牧一直想回京都。 但却仍在奢求,再迟些从梦中醒来。 就如此简单的生活,像是平常百姓一样。 语气平淡,声音中却多为怅然。 林傲雪挪挪身子,将脑袋靠在对方肩膀:“妹妹。” 林双双一愣,忙转头问:“怎么了?” 却是又听她说:“事情了解之后,我会同齐哥一起离开。去游山玩水,做什么都好。” 她笑着望去,话语里盛满笑意,“你也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啊。” 眸间的光,灿烂如星辰。 隔日,阳光正好。 有秋风吹过,气温较前几日降低不少。 树上的叶子悄然泛黄,预示着盛夏已然过去。 林双双带着乐乐去出去逛街,想为孩子添置几件过冬的衣衫。 事情诸多变化,还不知明年开春又会发生些什么。 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平阳镇新开一家裁缝铺,服装款式都十分新颖。 布料制作,堪比京都的手艺。 镇上女子有前去购买,小小的铺子围满了人。 林双双牵住女孩的手,柔声询问着:“抓紧了,千万不要走丢。” 她见小姑娘点点头,又莞尔补充询问了句,“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乐乐瞄向周围,忽地扬起手来,指尖对上案台处的蓝色:“娘亲,那个。” 她边说边拉着女子往前挤,“那个好看,试试嘛娘亲。” 林双双顺着视线望去,墙上挂的是一件劲装。 浅蓝色的布料上绣有莲花暗纹,腕部和腰间的裹带都是深色皮革。 如此利落的装扮,多受习武之人喜欢。 乐乐自从认识林傲雪后,便常常缠着她学武。 “大姨”也教得尽兴,将那些个基础把势一一传授。 两人几乎每天都黏在一起,关系更是愈加贴近。 孩子喜欢,也不好多拦。 林双双好不容易挤到柜台前,扬手向前招呼:“老板,蓝色的小袄拿来看看。” 那人动作麻利,很快转身去拿。 就在等待的间隙,仍有人不断向前挤着。 不知道从哪里来得这么些人,玩命似地向前拥挤。 林双双护住孩子,左手去接老板递过来的服装,右手还忙着掏出钱袋。 她好不容易碰到衣襟,小臂却被人狠狠一撞,一个没留腰间的香囊便掉在地上。 “姑娘,别忘了给钱呐。” 正当这时,老板再次出声催促。 林双双忙张口答应,匆匆将银两摆在桌上。 又左挤右挤一番,好不容易才钻出人群。 走出铺子,总算能喘上气来。 乐乐被闷得两眼发愣,站在外面还没回过身。 这呆愣的模样,着实透着几分可爱。 林双双忍不住抿唇轻笑,抽出丝帕为女孩擦去汗水。 她抬手抚向对方发顶,莞尔道:“怎么样,还想不想去别处逛逛?” 乐乐表情一滞,继而飞快地摇头,通红小脸上写满拒绝。 林双双终于笑出声,声线笑得颤抖:“好,那咱们就回家去。” - 步入院内,林傲雪正坐在圆桌前打磨木剑。 市集上买的不够力道,她还是想自己做一把送给乐乐。 她一边用砂纸摩擦着原木,一边侧耳去听两人交谈,不由得眉头扬起,惊讶道:“这新开的裁缝铺,当真有这么些人?” 林双双倒了杯水,连续喝了几大口才缓过气。 她抬手去擦额角的汗,声音略显疲惫:“对啊,你是没看见。那人山人海的模样,简直抵得上京都的生意。” 说着,又垂眸叹了口气,“平常也没看见这么些人,原来都去买衣服了。” 林傲雪闷声笑,忍不住开口劝慰一句:主要是临到换季,你下次啊,还是提前些时间去吧。” 两人正聊着,听得背后传来脚步声。 步子轻盈,应当是乐乐换好衣衫。 林双双抬头去看,眸中顿时充斥起惊艳色彩。 她站起身,忍不住连声夸赞:“哇,是谁家的小姑娘这么好看。” 乐乐有些不好意思,指尖习惯性扣起衣角,害羞得低下头。 她羞涩片刻,还是忍不住掀起眼皮向上看去,声音软软糯糯的:“…真的吗?” 林傲雪停下手里的活,顺势抬眸去看。 眼前姑娘身穿蓝色小裙,脸颊边秀发被扎成两个小髻。 双颊红扑扑的,眸间好似闪过星光。 这神采奕奕的模样,倒和儿时的自己有几分相似。 她不由得扬唇笑了,开口是由衷的赞赏:“好看。” “师父”都开口认可,心才终于落地。 乐乐扬脸笑,乐呵呵地跑到她身边,探头好奇道:“师父,在做什么呀。” 诶,还真是个小人精。 林双双眸间带笑,手撑着下巴看向她。 学了些武功就算了,竟还会晓得喊师父,倒真有几分江湖侠义。 不过这称呼,倒是比‘大姨’听起来亲近几分。 林傲雪闻言暖了眸色,将桌案上的木剑递了过去,开口随起她的称呼:“之前的木剑有些旧了,师父给你做把新的。” 乐乐顿时开心,拉着她的手使劲摇,声音中皆是欢喜:“谢谢师父!” 林双双瞧她这模样,忍不住撇了撇嘴。 常言都说女大不中留,乐乐这丫头还没展长大呢,心就向着别人了。 啧,真是。 晚上,宁牧他们都已经入睡。 林双双小心关上门,正准备解衣入睡。 指尖下意识地探向腰间,却摸着一手的空。 嗯?香囊呢? 她眸子一怔,匆匆低下头看去。 原本挂香囊的地方空空如也,仅有断裂的红绳悬在那处。 这个香囊她一直呆在身上,是什么时候— 林双双眸子怔住,忽地回忆起来。 白天在裁缝铺的时候,好似撞到了某人,腰间有物件就此掉落。 这个香囊,应该就是那时候丢的。 真是,怎么不再小心些! 倘若被人发现端倪,那岂不是… 她暗自懊恼,不觉伸手拍了拍大腿。 这件事情先不告诉宁牧,免得让对方忧心。 隔日天还没亮,林双双就站在裁缝铺前等候。 她双手交叉于胸前,当真是十分着急。 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雾霭才浅浅散开。 店铺老板手里晃着钥匙,正哼起小曲朝此处走来。 林双双眸间一喜,赶忙冲上去迎接,语气十分急切:“老板,我昨日丢了物件,请问您可有寻到?” 男子开门的动作顿住,不觉抬头笑道:“姑娘,是哪位?” 她抿唇,尽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我昨日来店里买过衣服,蓝色的袄裙。” 老板皱起眉头想了想,嘴唇微张,露出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啊,原来是客人。” 片刻后,他又转变话头,“昨天顾客太多,我没能照顾周全。敢问,姑娘丢得是何物?” 听这口风,似乎有戏。 林双双稍加思索,开口回道:“是个腰间配饰,老板可有见过。” 那人拧起眉头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面色带些抱歉:“没有啊。闭店后我打扫过,没有发现姑娘所言之物。” 他语气真诚,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说罢,复笑着劝慰,“姑娘可否要买衣衫,我这儿得开门了。” 林双双闻言,只得掩下眉宇间的忧虑,匆匆出声道别。 她步子缓慢地离开,并未留意身后动静。 老板微侧过身,见女子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角,才抬手推开铺门。 光影遮挡间,他的眸色隐晦不明。 林双双回到院中,心里无法平静。 虽然只是一个小物件,知晓的人并不多,但她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倘若真的因此而被官府发现踪迹,那自己不论如何都无法安心。 恐惧与后悔升起,前方似是有黑影来袭。 模糊不清,却不得不令人警惕。 她坐立难安,挨到午后才终于等到宁牧回来。 便是冷着脸站起身,急急本相对方而去:“你和我过来一趟。” 语气严肃,似是腊月寒冰。 相处这么些日子,还是第一次看她有如此的表情。 萧齐与林傲雪对视一眼,眸中尽是不解。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47章 暮光 林双双坐在圆桌前,双眼看向烛火。 眸中绯红,似乎在边关处看见的火光。 一时间恐惧与慌张再次浮上心头,她蜷缩起指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宁牧关上门,才缓步走到桌边坐下。 他凝眸向旁边望,声音满是关切:“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语气温柔,恰能安抚焦虑。 林双双深吸了一口气,复抬起眸来,将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对方。 树叶来回晃动,屋内却极为安静。 林傲雪心生担忧,忙走上前屈起手指敲门:“妹妹,没事吧。” 萧齐跟在其后,眸中隐约可见担忧。 如同的铃声响起,瞬间唤醒神志。 林双双匆匆扭过头去,扬声回应一句:“没事,就是有些话要说。” 林傲雪又皱起眉头听了半刻,也没发现什么究竟。 她便摆了摆手,冲萧齐投以安慰的眼神。 脚步声远去,走廊重回安静。 林双双手指紧攥起杯柄,声音透着些紧张:“你说会不会被官府的人捡去?” 她刚起了话头又匆匆开口,“即是没有,若被朝廷的眼线发现…” 后果亦不堪设想。 宁牧沉下眸色,启唇询问了句:“那裁缝铺是才开的?” 她点头回答:“对,而且售卖的款式极为新颖,几乎能与京都所售相比。” 平阳镇地处偏远,衣食住行方面皆稍微落后。 按常理说,不大可能会有如此靓丽的服饰。 更何况许多布料样式,她曾在京都见过。凡是与那处沾染上关系,事情就像是会变得复杂了些。 宁牧听到现在,多少能明白些意思。 他凝眸细思,许久未有出声。 林双双心中急切,仍在自顾自地念叨:“我觉得,我们还是早一步做打算的好。无论这香囊会到谁的手里,哪怕是最后遭人丢弃。一切,还是得稳妥的来。” 她说到此处,不禁又想起在边关时宁思远寄来的信。 那时候如果再谨慎些,说不准就可多避免些伤亡。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做足充分的打算。 她抬眸,出声建议道:“明日便差信,让藏在周边的将士们都躲得远些。” 女子眼中神色慌乱,已然是丢了阵脚。 漠北之战的教训太过惨痛,他们都不愿让悲剧再次重演。 宁牧伸手握住对方指尖,掌心所触及,是一片冰冷。 他看向林双双的眼睛,语气十分平静:“我想办法去探明情况,你先不要慌张。周武曾写信过来,说宁思远的军队已探查过边关,并没有任何怀疑的迹象。” 宁牧倒了杯水递给她,声音中藏有安慰:“相信我,我不会让漠北的事再次上演。” 他的眸色沉浸,像是湛蓝色的海底。不起波澜,却好似藏有万千情绪。 安静的,去包容所有变化。 只要望过去一眼,便会沉溺其中。 林双双怔怔地看去,一颗心就这么平静下来。 掌心的温度终于暖化手指,温暖顺着指尖传达心脏。 她手指蜷缩在旁,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胸口起伏平稳,浅答了声:“好。” - 月光洒下,树林处尤为寂静。 “呵—!” 身穿官服的人厉呵一声,高高扬起手中的皮鞭。 尘土飞扬间,有骏马穿梭过小道,一路往南方奔去。 驿站处亮起烛灯,早有士兵在此等候。 那人翻身下马,双手将卷轴呈上:“这是发往京都的密报,务必尽快送达。” 士兵领命,继而换马前行。 周边路灯驱散黑暗,浅淡的黄色点缀在地图。 那人身披月光而行,影子被长长拖在背后。 皇宫里,却是莺莺燕燕。 宁思远手搂过女子的肩膀,轻声凑耳道:“来,同我再喝一壶。” 女子斜靠过来,狐狸眼中带有笑意:“殿下,您可真是好酒量。” 他听罢笑得更加爽朗,借着醉意,大手一挥:“小美人懂我心思,赏!” 话落,又是一番你侬我侬。 乐声四起,舞女们跳得愈加卖力。 银铃声与嬉笑声并进,夜晚的寝宫异常热闹。 皇帝病重神志不清,朝中食物无人可管。 本以为太子会力挽狂澜,救大瑞百姓于水火之中。 可万万没想到,不仅能力不行,还是个贪图享乐的货色。 朝臣中怨声四起,日常觐见所言,皆不大好听。 尽管如此,他们仍投其所好,四处掠来舞女进贡上去。 想借此讨好太子,来换取些许财富。 如此沉迷女色之人,若没有好生利用,岂不是可惜。 许是接近曲调尾端,女子的动作愈加激烈。 粉红色的丝带猛地扬起,又缓慢地坠落。 细纱朦胧之下,是女子娇媚的面容。 一曲作罢,宁思远鼓起掌来。 “好!” 他似是喝得醉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跌绊了下,才挥手道:“跳得好!赏,重重的赏!” 女子皆是面露喜色,可还未来得及开口谢恩,且听得大门被重重敲响。 她们与同伴对视一眼,纷纷垂下头,不敢多言。 宁思远见状,径直招呼了句:“进来。” 寝宫门被推开,有士兵进入殿内。 他脸颊染有汗水,气喘吁吁的模样,显然是一路奔赴至此。 “报—” 士兵单膝跪地,双手呈上卷轴,朗声道:“这是平阳镇传来的消息,请殿下过目。” 话落,诺大寝宫中顿时安静。 舞女们面面相觑,都能在彼此眼中看见相同的诧异。 平阳镇? 那不是与漠北交集的地方吗。之前就听闻燕王或藏身于此,如今殿下也去调查消息。 是不是意味着… 思之至此,女子像是尝到秘密的小猫,眸中难掩窃喜之色。 若是回去将此事上报,那得到的赏赐定会丰厚。 今儿是讨巧,能撞上这么好的机会。 宁思远并未叫对方呈上前来,却是眉头蹙起,怒斥道:“你是哪个营的部下,怎么不晓得识眼色。” 他搂着女子的腰,语气中难掩怒意,“你这么说,不怕会吓坏美人吗?” 言辞确凿,当真是一副保护模样。 士兵未有慌乱,微微颔首以做道歉。 呵,还真是个傻瓜。 女子心中暗喜,不由得伸手搭在对方胸膛,指尖打转,正欲抬眸说些劝解的话。 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见男子突然变了态度。 宁思远站直身体,背手于身后,冷言道:“如此,就都杀了吧。” 杀了? 太子说的是谁。 女子脸色微沉,匆匆转头看去。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却已看见黑衣者冲入殿内。 在一片惨叫声中,同行的舞女接二连三地倒下,脖颈处流下的血逐渐与地毯的红色相容。 “你…你…” 女子吓得说不出话来,双腿发软,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仓皇间,无意撞倒桌面酒壶。酒壶跌下,酒香四溢顿时取代空气中的血气。 她这才反应过来,猛地跪倒在地:“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宁思远弯下腰,眸间清冷无比。 他伸手抚向女子侧颜,指尖轻轻抵上眼角:“你的眼睛很像她。” 女子一怔。 他却是扬唇笑了,开口时带了些许怅然,“只可惜心思太重,容易扯上祸端。黄泉路上有她们为你作伴,也不算太孤单。” 语气如此亲昵,像是在与深爱之人言语一般。 女子眼眶泛起湿润,忽地感觉脖颈处传来剧痛。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捂,却触及一手的粘腻。 身体的力量不断失去,她再也支撑不住,终于歪斜着倒在地上。 双睫微颤,最后望见的是那人的容颜。 宁思远眼神冰冷,几乎是冷漠地收回视线。 他从衣袖中抽出丝帕,一点一点地擦拭去指尖上沾染的血渍。 白细的方巾顿时染上红晕,星星点点,如刺绣一般。 真恶心… 他喉间干涩,匆忙别开眼去:“这些东西,全部处理干净。” 黑衣者抱拳作答:“是!” 宁思远跨过尸体走下台阶,伸手接过士兵掌中的卷轴,瞥眸询问了句:“路上可有人询问。” 眼神透着杀气,像是从地狱而生的修罗。 士兵瞥向周围的尸首,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 他吞吞吐沫,尽力维持住声线:“林,林阁主问过。” 林海? 宁思远眸色愈沉,稍稍稍侧过头去。 士兵会意,连忙补充了句:“殿下放心,属下并无多言。” 这副心惊胆战的模样,竟好似看见厉鬼一般。 宁思远冷哼了声,挥手道:“行了,你可以出去。再碰见人问,该知道怎么说。” 他复弯下腰来,声音中生出些许笑意,“我的眼睛,会一直盯着你的。” 眼睛… 是周围那些黑衣客。 士兵的身体猛地颤抖,匆忙间答应着:“属下遵命。” 他说完,跌跌撞撞地站起身,逃也似得离开。 这般仓皇的模样,当真叫人觉得可笑。 宁思远垂眸看向掌心中的卷轴,却并未伸手打开。 裹束的红绳打成细结,好似封印一般。 是什么样的秘密,会这般慌张的送回京都。 就连一向不问朝政的暗阁阁主,都对此报以关切。 呵。 宁牧,你当真有些本事。 他思之至此,不觉抿唇轻笑,一挥手,开口极为懒散:“来人,再给添些好酒!” 第48章 暮光 阳光正好,风轻云淡。 林双双坐在庭院中晒太阳,鼻尖微颤,还是忍不住长大嘴巴:“阿嚏!” 也不知怎么搞得,最近几天一直打喷嚏。 莫不是有人再相想我吧… 她抬手搓了搓鼻尖,默默将身体往树荫歪倾斜。 还没过冬呢,现在可不能感冒了。还是得多晒阳光,有助于身体健康。 正想着,好似有人再拉衣角。 林双双转头去看,正见乐乐咬着糖糕站在旁边。 脸颊小小的,吃东西的样子活像只小仓鼠。 她忍不住扬唇笑笑,用指尖抹去对方唇角的糕点屑:“怎么了,是不是在屋里呆得太闷?” 乐乐点头,边吃糕点边开口,语气很含糊:“娘亲,师父呢。我今天还没有练武。” 小姑娘昨天花了功夫练习,本想今早起来去卖弄一下。 谁知找了半天没寻见人,心里多少有些沮丧。 林双双轻拧了下她的鼻尖,开口带着宠溺:“你师父有事情要做,你练习给娘亲看好不好?” 软软的声音,明显是哄人的语气。 娘亲又不会武功,即使做了也不能加以指导。 小姑娘瘪瘪嘴,有些不大乐意:“不要,我还是回去睡觉吧…” 嘿,这丫头怎么还嫌弃人呢。 林双双扬起眉,正欲说些反驳的话。 正当此刻,有脚步声在身边停住:“那演示给爹爹看,怎么样?” 沉稳的男声穿过堂风,在隐蔽处显得格外好听。 她心尖一颤,不由得转头看去。 宁牧抬手搭上肩膀,凝眸看向前方:“来,让我看一下你这几日学到了哪些。” 这般的声线语气,真像一副慈父模样。 爹爹的武功在师父之上,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现。 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呀! 加油加油,最好能得到爹爹的表扬。 乐乐越想越高兴,小辫子甩啊甩地就跑回去拿木剑:“爹爹,等我一下!” 光听这声音,满是欢喜。 父亲,孩子,母亲… 仿佛是无比亲近的家人。 林双双眸间一片温柔,从身边扯过凳子:“坐回吧。” 宁牧颔首,还不忘贴心询问一句:“热不饿?” 她摇了摇头,低声问:“香囊的事,你有没有通知将士们。” 语气低沉,难掩担忧之色。 宁牧握住她的手,稍稍用力攥了攥:“嗯,放心。” 林双双长舒一口气,却看他额角落下汗水。 汗珠顺着落下,沾湿了黑色的鬓角。 她从袖间抽出丝帕,动作轻柔地替对方擦拭:“你歇息,我去沏壶茶来。” 说罢,正欲站起身来。 宁牧突然攥住她的小臂,唇角扬起间,猛地向下一拽。 “诶—” 林双双把不住力气,顺势倒入他怀中。 淡淡的沉香味袭面而来,卷携着战场特有的硝烟味,竟然人一直间分不清身在何处。 秋后带着些凉意,隔着浅薄衣衫,似乎能感受到彼此心脏的跳动。 一下,一下。 温暖的不可思议。 林双双抬眸望去,恰好能看见男子眼中的自己。 面色绯红,脸颊畔发丝散落。 她稍稍一怔,复很快反应过来,手臂撑在对方胸膛,正攒着力气想站起身。 揽在腰间的手掌却不肯,微微用力,又将她揽入怀中。 热。 感觉似潮浪一般,几乎要吞灭神志。 心却是欢喜的,竟想在此刻就与对方相融。 宁牧眼中含笑,开口很是亲昵:“你…去哪里?” 明知故问,分明就是在调侃。 林双双颇为艰难地抬起头,瞪大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去拿茶。” 晒得太久口渴,乐乐练习完也需要喝水。 这理由说得十分充分,应当没有再拒绝的余地。 她盯着对方的眼睛,静静等候自己被放开。 宁牧却是笑,开口时竟透着些撒娇意味:“别去了,就在这儿陪着我吧。” 真是。 林双双:“……” 乐乐哼着歌从屋子里走出来:“爹爹,我…” 她抬眸看去,话音不觉逐渐下滑,眨了眨眼睛,似是不知晓刚刚发生了什么。 娘亲脸红成了个柿子,无比僵硬地坐在那里。 而爹爹握住她的手,唇角上扬,噙着中莫名的笑意。 就好像… 好像是吃饱喝足后的惬意。 乐乐挠了挠后颈,心想:这大人间的事情,可真奇怪。 小孩子还在这里呢。 林双双暗自磨牙,忍不住用指尖曲去掐对方掌心:还不快松开手? 宁牧像是没感觉到一般,仍是乐呵呵地扬唇笑。 他神情自诺地扬起手,指尖上下拂动,出声招呼了句:“别呆站着,练武吧。” 啊,对。 乐乐这才想起来,便有模有样地双手抱剑,鞠躬做礼:“爹爹,娘亲。” 她说罢,才起手武剑,一招一式都很合规矩。 不愧是将军的孩子,学习剑术,当真有些天分。 林双双看得入神,眼中不禁流露出自豪之意。 她抿唇笑,正准备回头去向宁牧炫耀:看,我养得崽多么优秀。 可话还没有说出去,却听得对方率先开口:“我们以后也要个女孩吧。” 宁牧复转眸向身边看去,声音中噙有笑意:“模样像你,我会亲自叫她剑术。” 他说着,愈加握紧了女子的手。 林双双眸子一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孩子吗… 是她和他的孩子。 她不由得去想,眼前似乎能浮现出画面。 一间小院子,一家三口。 无比美好,当真令人心神往之。 可是… 林双双转过头,眼神似有试探:“你是不是还想回京都。” 我们难道不可以就一直呆在这这里吗。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却觉得对方会明白意思。 话音落地,果真没有等到回应。 她心中已猜到答案,不觉抬眸去看乐乐练武。 不主动去说,就让时间慢些过去。 片刻,宁牧才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很轻,却恰好能落在耳边。 他沉默了会,又接着开口去说:“漠北之事,我实在难以安心。双双,你应当知晓我心意。” 是啊,她应当知晓。 林双双想说些开心的话,可唇角却只剩苦涩。 在边关之时,那如期而至的流星,打破了宁牧身上不祥的预言。 他带领战士中锋陷阵,取得胜利的同时,也凝聚着军心。 想借假死去瞒过朝廷眼线,此事本就非常人能够做到。 这么多人且听宁牧的号令行事,已然是将他看作自己的主上。 他下的命令,早已成为了军心所向。 他们如今虽在平阳镇休养生息,但却仍是影响着京都百姓的情绪。 大瑞苦漠北太久,朝政与外交下的压力不断堆积,百姓早已视漠北为仇人。 胜利的号角将要吹响,却因为支援失误而错失良机。 期待已久的胜利被被毁去,坊间该埋怨的对象,恰是从漠北转向朝堂。 大瑞百姓日夜期盼,能有人出来主持朝局。 天时地利人和,此时正是攻入京都的最佳时候。 自己陪伴了他一路,又怎会不知晓其中道理。 只是舍不得。 太过不舍而已。 乐乐深吸了口气,将剑背在身后。 她抬手擦去额角汗水,笑意盈盈地跑上前:“爹爹,你看我刚刚做得怎么样?” 鼻尖有细小的汗珠,却是一副活力满满的模样。 宁牧松开握住林双双的手,曲起指节,轻刮了下女孩的鼻梁。 他眸中带笑,开口很是宠溺:“很棒,做得非常好。” 乐乐听见表扬,脸上笑意更甚,仿佛得到什么莫大的荣耀。 林双双在边上看着,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 “你是不是与宁牧吵架了?” 林傲雪正弯腰整理着购买的衣物,还不忘侧身询问了句:“为何脸色这般的差。” 屋外刮起风,想必是要变天了。 林双双手撑起下巴发呆,指尖在脸颊畔点啊点的,沉默半晌,还是站起身来。 她走到桌案边,起手帮忙收拾:“没有,只是最近睡不好,心情有些烦闷。” 林傲雪今天与萧齐去逛了街,采购了好些日用商品。 什么皂角啊,布料,就连给小孩买的玩具都添置了好些。 看见妹妹安好,日子过得也算不错,她便想与萧齐想赶在入冬前离开。 先找个暖和些的地方,去度过这个冬天。 不得不说,这平阳看起来虽小,倘若真想逛个齐全,还是得花一番时间。 她有些记不清方向,一直绕了好些弯路才行。 幸好有萧齐陪在身边,过程虽说艰辛了些,但好歹将东西购入齐全。 只是… 林傲雪回忆起在路上碰见的景象,不觉皱起眉头,侧耳询问道:“你们来平阳镇多久了?” 林双双动作顿住,想了想才答:“差不多两月有余。” 林傲雪点点头,又问:“那这个符文,你可有见过?” 她说罢,便伸手取过纸笔,沾些墨,在纸上勾画。 小块的圆,四周却被细蛇环绕,蛇头咬着蛇尾,似是某种部落的符号。 她将毛笔搭在笔架上,凝眸注视着身边人:“我今天逛街时偶然看见,只觉得有些奇怪。这图案画的规矩,不像是寻常涂鸦。你呆得久些,可有见过这种?” 第49章 暮光 黑色的墨迹点在白纸上,似是蛇瞳张望过来。 图腾莫名眼熟,好像是在谁的玉牌上接过。 可究竟是谁的呢… 烛火摇曳,忽地勾起回忆。 “李公子,你这腰牌好生独特呀。” 小宛手撑在桌沿,探身去瞧,“这上面画得是什么?” 宁思远闻言垂眸看去,指尖轻动,抚上玉佩的纹路。 他扬起唇角,声音却并无温度:“随手之作而已,不足为奇。” 灯光照过,偏巧点亮蛇影。 蛇瞳盯着前方,逐渐汇聚成白纸上的模样。 蛇口微张,包含住蛇尾,恰好形成圆形。 林双双凝眸看向面前图案,脚底升起寒意。 他分明知道自己认识。 他是故意在提醒。 你逃不掉的,你无法离开我的视线。 林傲霜没等到回答,不觉转眸看去,却见对方脸色苍白,似是看见什么恐怖之物。 她看向图案,眼中尽是疑惑,忙开口询问:“怎么,这图腾果真有古怪。” 林双双睫毛颤抖,并未抬起头来:“姐姐,漠北战况实属机密。你是从何处得知,我可能遭遇不测的消息。” 这不是在谈论图腾嘛,怎么又将话题扯回去了? 林傲雪眸中疑惑,如实回答道:“李贤竹给我先信,说漠北战事或许…” 说到此处,忽然意识到什么,蓦地转移口风,“你的意思,这是李贤竹留下的标记?” 她虽然知道‘李贤竹’是个虚名,但仍是习惯这般称呼那人。 习惯总会纠起回忆,从而带来莫名伤感。 往日相识的场景都不再存在,只剩下在军营处对立的时刻。 彼此望来的眼神,皆是防备和警惕。 林双双点点头,极为浅淡的轻嗯了声。 这一答应,林傲雪更加迷茫。 她皱起眉头,伸手指了指桌案上的画纸,磕绊道:“诶,不是。为什么啊?” 她着实想不通,音量较之前提高几分,“这李贤竹不就是一寻常将军,哪里来得闲情管这些。” 有这时间不如去思考如何带兵打仗,好端端在镇子上留什么印记? 还真是吃饱没事干,闲得慌。 林双双凝眸细思,忽而打趣道:“对,不然为何会叫贤竹呢。” 话音落地,姐妹两人又是笑。 林傲雪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咱们就当他是随便留的,莫要担心太多。” 林双双颔首,答了声好。 这事算是了结,杂七杂八的也该收拾。 林傲雪伸了个懒腰,正欲伸手去将画纸团起。 可指尖还没沾上页角,手腕就被人握住。 她匆匆止住动作,侧目询问:“干嘛呀,这东西留着也碍事,不如扔了去。” 林双双扬唇笑,从她掌心下抽出纸页:“姐姐画的这般好,肯定得留作保存呀。” 她细眉上挑,开口是玩笑语气,“扔了多可惜,我正想收藏做纪念。以后见不到姐姐,还能看着缓解思念。” 这丫头,尽会调侃自己。 林傲雪眼中虽有责怪,但并未作出阻止,任由着对方将画纸折好,塞入怀中。 她看着妹妹俯身整理衣衫,喉头轻动,终究还是关切嘱咐:“你既然喜欢宁牧,日后要与他好好相处。凡事莫要随心而为,相互体谅才能走得长远。” 一句一言,是临别前的叮嘱。 女子的声音清冷,却好似秋季最温柔的风。 林双双听得眼眶泛红,鼻尖酸涩难忍。 她只能匆匆别开脸,嗓音喑哑,声音里噙着苦涩:“好。” 夜色沉寂,月光挣扎着钻出云层。 萧齐练武回来,正看见宁牧站在庭院中等待,不觉扬起眉头,已示询问。 宁牧抬步上前迎接:“就差你了,我们进去去谈。” 推开门,房间内点着烛火。 林双双背对着门,抱手站在房间中。她听见脚步声,才回头笑道:“萧大哥来了。” 萧齐点点头:“什么事?” 宁牧接过女子递来的纸页,展开给他看:“这个是太子党留下的印记。” 蛇头含着蛇尾,正巧绕在圆环之上。 这不是傲雪在街边看见的图腾,怎么又会和太子惹上关系。 萧齐不觉皱起眉头,眉宇间多有询问。 宁牧抿唇解释:“太子软弱是假,其真正目的是为了借机培养暗卫。” 他说到此处,语调略微下沉,“这蛇形图腾,是他们联络的标记。” 林双双担心对方仍有疑虑,随之开口附和一句:“我在京都的时候偶然见过,这图案的确属于太子。” 两人一言一句,基本将意思吐露完全。 或是太子发现燕王的踪迹,故派人前来调查。倘若查出究竟,这下一步要做的就是举兵捉拿。 宁牧为此而找他,多半想寻求帮助。 毕竟多了一人,也算增了分成功的希望。 萧齐如此想,便颔首答应:“我可以,帮你。” 话落,在场的另外两人却同时一愣。 有风声传来,更显屋内安静。 林双双率先反应过来,唇角噙着笑意:“萧大哥误会,我们并不是为了此事找你。” 她垂眸望向燃烧着烛火,声音中带了分怅然,“朝局之事,深如海水。再说你本不是在意庙堂之人,牵扯进来只会增加麻烦。” 这话里化外的意思,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萧齐面色严肃,悄然皱起眉头。 林双双抬眸看去,神情间似有恳求之意:“事出紧急,我想请萧大哥早日劝姐姐离开。” 萧齐一怔,耳边女声变得急促起来。 “姐姐心思细,若我出言相劝,她必会起疑心。萧大哥武艺高超,定能在乱世之中护她周全。” “如此,我也就安心了。” 乌云聚集,逐渐隐藏星光。 萧齐望向面前的女子,喉头滑动,难掩眸中震惊。 她眉头纠起,眉宇间皆是担忧。 真切的模样没有半分虚假,恰如利箭一般直直刺向心间。 这两人林家女子,倒真是姐妹情深。 林双双等不来回答,便又想出声去劝。 萧齐恰时开口,答应道:“我帮你隐瞒,但劝不住她。” 林傲雪并非寻常女子,她做事果断,向来有自己的想法。 他深爱于她,自然不想去加以干涉。 话说至此,已然是答应。 有所爱之人在身边保护,姐姐应当会过得十分幸福。 就这么安心地去过想要的生活。 - 入夜起了风,宫中很是安静。 宁思远背手站在寝宫外,微侧眸向旁边投以眼神。 侍官会意,低头推开殿门。 内里点着灯,隐约见炉烟飘荡。 他垂眸,扬声回禀了句:“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片刻,却无应答。 侍官没有再喊,微微侧身让开道路。 宁思远抬步,武靴跨入门槛。 寝宫内一片死寂,黄纱遮掩之下,隐约可以看出一人的身影。 宁桁躺在床上,胸口小幅度的起伏着,已然到了强弩之末。 他听见有脚步声前来,却没有力气转头去看。 手臂使劲扒着床板,根本无法挪动半分。 细纱拂动,脚步顿住。 宁思远站在床畔,眼神中冰冷一片:“父皇。” 宁桁苍白的嘴唇张开,声音像是指甲划过砂纸:“思…远…” 如此虚弱模样,像是指尖轻碾,就能取下他的性命。 宁思远挑起唇角,开口并无笑意:“宁牧,找到了。” 他说着,内心平白生出些报复之意:“父皇猜得没错,他果真还活着。” 几乎在同一瞬间,宁桁的眸光亮起。 他蹬着被褥,想挣扎起身。奈何身体太过羸弱,着实没有办法再做倒腾。 “杀了…杀…” 喉头滑动,用尽力气,却也只能吐出这几个字来。 他反复在说,妄图用这种方法换得对方注意。 宁思远站直身体,冷言看他:“儿臣今日前来,是想向父皇取样东西。” 东西,难道是… 宁桁怔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宁思远从身后掏出卷轴:“儿臣已拟好诏书,父皇只需留下印记即可。” 他边说边从腰间抽出匕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父皇觉得,在哪里写比较好?” 语调微微上扬,竟流露出些许调侃意味。 宁桁望向他不断望来的眼,下意识地想张口呼救。 却只见刀锋一闪,帐内再无声息。 天色愈晚,暮光染红了大半边的天。 似鲜血一般,向内侵蚀着大地。 侍官静静等候在外,仍由殿内发生动静,却没再转头看去。 红色越来越浓重,笼罩在皇宫之上。 风云四起,应当要变天。 林双双探头去瞧了眼,还是伸手将窗户关上。 她指尖轻动扣上锁,朝后叮嘱了句:“这几天老是刮风,你们明日出发,记得带伞。” 林傲雪端坐在桌案旁,正细心擦拭着武器:“我本来想多留些会。才刚和乐乐熟悉不久,要是这么快就分开,她以后怕是会不记得我吧。” 她说着,停下动作,再开口时隐有埋怨,“齐哥也是,分明说好过几天再走。也不为什么改口,接连催我出发。” 林双双垂眸,却是附和着笑道:“现在天气好,再往后可就入冬啦。本就车马劳顿,风寒可加难熬。” 话音刚落,她恰好转身。 却见得林傲雪抬起头,语气中多有试探:“你…没有事情瞒着我吧?” 第50章 暮光 林傲雪的眼神很亮,目光似是能猜透一切。 她说完,忽而扬唇笑道:“不知道为何,我总有不好的预感。你也不用紧张,我只是寻常问问。” 这样… 林双双抿唇,尽力将将心态放得平稳些:“没有。再说,我要有什么事情,肯定瞒不过姐姐。” 她边说边走到桌边,双手搭上对方的肩膀,微微侧目,莞尔劝慰了句,“明天就要出发了,姐姐早些去休息。” 眸间洋溢着笑意,无法看出任何端倪。 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林傲雪不觉垂眸轻笑,复站起身打了个哈欠:“你不提还好,我当真有些困了。” 她招招手,抬步向外走去,“我先去睡觉,这些衣物就劳烦妹妹帮我收拾。” 语调稍微上扬,带了分玩笑意味。 林双双有模有样地施礼,启唇附和起她的话:“好。还请大小姐放心。” 话落,姐妹两人自是相视而笑。 一夜过得很快,隔日,正是分别时刻。 乐乐哭得红了眼眶,抽抽搭搭地拽着林傲雪的衣袖不松手:“师父,你以后,以后可得来看我呀。” 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哭腔,格外引人心疼。 林傲雪听得心里难受,忙弯腰为女孩擦拭泪水,嘴里连连答应着:“乐乐别哭,师父一定会来看你。” 她说到此处,又扯出个安慰的笑来,“乐乐可不要忘记练武哦,师父到时候会抽查的。” 小姑娘急了眼,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得,一个劲儿地承诺:“不会的,我不会忘记。” 胸口急促地起伏着,边说边哭得打嗝。 林双双在一旁看得心疼,忙伸手抚上她肩膀:“好了,不许在哭。” 乐乐点点头,身体还在轻微抽搐。 宁牧与萧齐等候在旁,静静看着并未出声劝阻。 阳光微斜,天上刮起了风。 乌云逐渐聚集,似乎要落下雨来。 林双双吸了吸鼻子,沉声道:“走罢,我送送你。” 她说罢便向前走,压抑着眼睛酸涩,不敢多做停留。 在平阳镇口,两旁并无人烟。 分别的话卡在喉间,还未等说出声来,身体已被人拥入怀中。 鼻尖轻动,能嗅到清冷的体香,这是女子专属的气味。 林双双忍不住将脑袋埋在对方颈窝,伸手揽向腰间。 她勉强压抑住哽咽,开口时却如孩童嘤咛:“姐姐…” 林傲雪轻拍向她的肩膀,侧耳道:“照顾好自己。” 至此一句,便转身离去。 风卷起地上的沙土,逐渐将两人的身影覆盖。 此后山高水阔,皆祝君安好。 待到重回庭院中,林双双还没缓过神。 她抬眸望去,屋内还留有故人留下的痕迹。 眼眶不自觉得开始泛红,几乎要克制不住内心的难过。 今日离别,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遇见。 可只要姐姐能安好。 只要她安好… 即使这般自我安慰,泪水却仍夺眶而出。 肩膀上忽觉温暖,林双双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投入温暖之中。 宁牧抬手握住她的腰,恨不得将瘦小的身躯揉入怀间。 掌心的灼热,几乎要烧去所有理智。 他伏在她的耳边,声音低哑却恰好拨动心弦:“不要怕,我一直会在你身边。” 此言落地,像是雾霭散的最后一缕风。 林双双将脑袋抵在他的胸口,轻轻点了点头。 至从林傲雪两人离开后,日子好似过得冷清了些。 宁牧开始布置防范,基本整天都不在房中。 乐乐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便是每时每刻都在拼命练习。 各人都有事情再做,林双双也强迫自己忙碌起来。 她心思重,凡有疑虑便难以安心,便在无事的时候,去街边寻找蛇形图腾。 首先要去的,就是林傲雪找到图腾的地方。 林双双挨着墙面,探查之下,却并未寻得任何踪迹。 不对啊,应当就是这里… 为何,为何会什么都没有呢。 她用指尖抚过墙面,隐约能摸出一块凹凸痕迹,不觉皱起眉头,探身凑近去看。 在墙灰掩盖之下,好似能看见黑色的图案。 极为模糊,一时间难以分辨清晰。 林双双愈加凝神去瞧,却好像听见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 匆匆而去,似乎在躲避着某人的追随。 心突然跳慢了半拍,不好的预感即将脱口而出。 她弓下身子,贴着墙边向前探去,掌心逐渐泛起汗水,心中愈加变得紧张起来。 街边的小摊贩也不知看见什么,竟是连生意也不做。 将摊子扔在旁边,慌里慌张地四处逃窜。 一时间尖叫声,催促声并行,平阳镇好似第一次有这么大的动静。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林双双心有不安,在一片慌乱之中,恰好抬眸看见熟悉一位熟悉的身影。 她眯起眼睛瞧了瞧,赶忙招手道:“周大哥。周大哥!” 男子听见声音,随之转头去瞧。 原本冷静的眸子,却在看清对方时悄然放大:“林,林姑娘?” 他呼吸急促,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追随,才放轻步子走入小巷。 声音很低,难以藏住急切:“你在这儿做什么。” 林双双来不及解释,径直扬手询问:“外头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糕点铺的老板腰间还系着围裙,眸间却异常惊恐。 他怔怔抬手,指尖颤抖地朝外指去:“官府,是官府的人来了。骑着马,腰间还带着武器。” 正说着,巷外传来马蹄声。 他忽地变了脸色,匆忙向外逃跑,“不行,他们,他们要追过来。林姑娘,你也快跑吧。” 男子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街边的光映入巷口,原本白色的墙面染有红晕。 林双双只觉得脚底生寒,悄着步子走到巷口。 路边推起的箩筐遮挡住她的身形,正是眺目去看之时,眸子却猛然怔住。 平阳镇街边来了好些武士,身穿黑衣,用黑布遮住面容。 他们的武功和身法,并不像是正统军队所能拥有。 下手飞快,手臂高高扬起,便见有血光闪过。 灯火摇曳之下,黑色长袍上的暗纹被照亮。 布料上面恰是蛇头含起蛇尾,围绕起小小的圆形。 所示图案,正是林傲雪在巷中发现的那副。 他们,竟都是太子宁思远的人。 林双双浑身生寒,脚下步子根本难以挪动半分。 她眸间逐渐迎出火光,孩童的哭喊响彻耳畔。 孩子… 乐乐呢? 如同是大梦初醒一般,她忽地意识到不对,忙隐匿身形回头跑去。 自己住的地方较为偏远,说不定宁思远并未发现端倪。 事情变化如此突然,难以给人足够的时间考虑。 若再做耽搁,还不知会发生些什么。 必须加紧时间,早些将消息通知到位,也好让宁牧有所准备。 林双双这般想,脚下步子愈加飞快。 - 傍晚时分,正到了饭点,小餐馆内拥满了客人。 萧齐观了眼天色,才回头道:“吃完饭,再赶路吧。” 云层压得很低,隐约可以闻见淡淡的烟味。 林傲雪拧紧双眉,凝神嗅了嗅气味。 没错,果真是木柴燃烧起味道。 出发仅有两日,离此处最近的地方,只有平阳镇了。 她回忆起离别之时,林欺霜脸上难以言说的表情,脑中忽地有了想法。 大伙,图腾,归劝早点离开… 所有的一切成了碎片,最终拼凑成完整的模样。 如此想,心里却愈加愈慌。 林傲雪勒马上前,便想掉转方向:“齐哥,你在此等待。我要回去看看。” 这股预感太过强烈,倘若没有看见妹妹平安,她实在不能安心。 话音落地,正欲转身离去。 萧齐握住缰绳的手一紧,匆匆转过头去:“傲雪。” 他叫住对方,心中平白生出几分不安,“别去,没事的。” 开口虽是安慰语气,但细微颤抖的声线却泄露紧张。 林傲雪转过头,扬唇冲他微笑。 唇角噙着的笑意,堪比春风温柔:“我去去就回。齐哥,放心吧。” 餐馆内的烛灯散发出橙色的光,女子笑容灿烂,美好得不可思议。 该让她去吗。 林双双早已拜托过,务必要保护好她。 可是现在若现在将对方拦住,她真的能安心吗。 萧齐太过了解林傲雪,深知对方的性格。 你拦得了一次,她仍会逮机会逃跑。 她既然有所怀疑,只有亲眼所见才能解除心中忧虑。 时间过得极慢,餐馆老板走上前:“客官,可需要点些什么?” 女子将要策马远去,萧齐终是扬起马鞭,追随而去。 独留下老板一人,疑惑地呆在原地。 黑衣人们的行动极其迅速,四处可见惨象。 那人想必是动了杀心,对普通的平阳百姓都毫不留情,像是势必要在镇中找出宁牧的踪迹。 命令下得又快又狠,原本是平静祥和的小镇,一时间竟如滔天地狱一般。 哀嚎,哭泣,似乎连天空都染上血色。 林双双猛地推开门,匆匆抬手擦去额角汗水。 她跑得太急,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开口就带着喘息:“乐乐,乐乐呢?” 庭院中家具整齐,唯独不见女孩的身影。 第51章 暮光 空荡的院落,最惹得人心慌。 外面忽地传来惨叫,猛地划破天空,恰如惊雷一声。 林双双忽地一个激灵,指尖颤抖之下,碰上木栏上的尖锐。 木刺扎入皮肤,疼痛却唤醒神志。 她尽力平稳呼吸,想让自己变得冷静一些。 可思绪却难以控制,像是被关起的猫儿,疯狂想要越出阻拦。 不断抓挠,仍难以改变分毫。 慌张间,似是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突如其来的呼唤,像是席卷浪潮的风,一声一声,满是真切。 她眸色恍然,缓缓抬起头来。 宁牧脸颊处沾染血迹,许是从前方拼杀而来,身上携带着沉香,早已被烟味取代。 他伸手攥住女子的肩膀,眸中难掩焦急:“林双双,双双。” 呼唤一声比一声急切,终于取代了耳边的嘶鸣。 林双双抬头看去,声音竟如梦呓一般:“乐乐,乐乐不见了。宁思远的队伍过来,杀了好多人。” 无辜的百姓倒在自己面前,甚至来不及呼救就丧失性命。 倘若自己能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 没有弄丢香囊的话,现在的所有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她胡乱的说着,已然是乱了章法,语气低沉,开口带着哭腔,“是因为我,一切都是因为我。” 本就削瘦的脸庞变得愈加惨白,目光不定,眼角处的小痣竟如鲜血一般,她身体颤抖,分明是陷入恐惧之中。 正当此时,却见浓烟升起。 平阳镇处忽地冒起火光,烈火焚烧之下,仿佛能掩盖所有惨象。 宁牧转眸望去,浅褐色的瞳孔中印出火光。 眼前所在发生着的,正如边关军营时的一样。 火光与火光重叠,记忆中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皱起眉头,几乎可以判定这场火,是宁思远故意而为之。 是在提醒,曾经想藏起的秘密已经被发现。 长剑的光即将斩下,他们已经无处可逃。 林双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指尖用力攥起对方的衣袖。 忍耐许久,才攒够力气站稳脚步。 她重新睁开眼,正想启唇说话,嘴唇轻动间,却听见不远处似有孩童呼唤。 “娘亲。娘亲!” 声音从迷雾中穿过,猛地落在耳边。 林双双眸色凛然,忽地回过神,眼神四处张望着:“乐乐,你在哪里!” 话音刚落,有人影停在院前。 她眯眼去看,不由得将牙关咬得死紧,“放了孩子…” 声音低沉嘶哑,充斥着滔天的恨意。 雾气散去,显出那位的身影。 他身穿黑色铠甲,腰间系有的玉佩,上面雕刻着的是蛇形。 将近有半年没见面,此次相识,却恍如隔世。 宁思远脸上的杀意愈加浓重,毫不掩藏眉宇间的戾气,身边像是有黑雾缭绕。 林双双有一瞬间的愣神,几乎快要认不出对方。 她忽然想起初次见面之时,少年唇角扬起笑意,言语之间的温吞,是比现在要鲜活几分。 “姑娘,给我一份花糕。” 那时候他只是位寻常顾客,而自己也在辛苦为生活奔波。 倘若时间能回到过去多好,无法开始,便不会有结局。 黑烟愈发浓重,现在并不是追忆的时候。 宁思远攥紧女孩的手腕,动作粗鲁,开口却是一副读书人的模样:“林姑娘,许久未见。见你安好,我终于放心了些。” 身后站着拔剑相向的黑衣队伍,仿佛会在一下秒冲上前来。 他语气温柔,像是在谈论‘是否吃饭’的寻常问题,平静得并说起家长里短。 就是如此平常的话语,放在现在的情况之下,定会显得太过突兀。 乐乐看见熟悉的人,挣扎地愈加厉害。 双脚后蹬,拼命向挣脱对方的束缚:“放开,你放开我。” 她说罢,又转头像林双双看去,眼神中满是求救。 宁思远硬不撒手,更用力地加重力气。 女孩白细的手腕上,已然被可见被攥出的红晕。 他仍是在笑,声音中带了分亲昵:“这个孩子很可爱,我很喜欢。” 宁牧拧眉看去,五指向内收拢,死死握住剑柄。 他朝前半步,挡在女子身前,沉声道:“宁思远,放了孩子。” 呵,看看这是谁? 这不是本该死在漠北的大将军,大瑞的燕王吗? 宁思远额角紧绷,终是克制不住地扬声大笑。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天大的趣事,竟是乐得直不起腰来。 笑声愈来愈大,久久回荡在庭院之间。 这般模样,竟像是疯了一般。 周围侍从没有说话,在隐晦的夜晚,似乎只能听见他的笑声。 片刻,才算停歇。 宁思远歪头看向对面,开口时语气中仍带有笑意:“原来是燕王啊。离开京都后,怎么连规矩都不晓得了?” 他双眼凝视于前方,并未留神手边动静。 目光寒冷,言语中是不可一世的狂妄。 只此简单的一句,却在点明两人身份有别。 宁牧下巴微昂,声音中听不出怒意:“陛下尚在,你这位太子未免太过张狂了些。” 他唇角扬起,不冷不热地补充道,“好歹,也该叫我一声皇叔。” 皇叔? 他怎么好意思提起这种称呼。 宁思远心起怒意,呼吸愈发变得急促,全部的注意力已然被对方吸引。 这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说不定可以成功逃离。 乐乐机灵,抬眸观察,便注意到这个缺漏。 她鼓足勇气,身体朝前倾去,正欲张口咬向对方虎口。 快点,再快一点。 可还未来得及动作,脖颈却被人狠狠抓住。 呼吸瞬间稀薄,她挣扎着扬起脸,去对向一双阴狠的眸子。 恐惧袭来,她几乎要不能呼吸。 宁思远拇指扣住女孩下颚,如此轻松的姿势,如同是在拎起物品一般。 他眸中泛起杀气,悄然偏过头,再次开口之时,声音中竟带着调侃:“果真是燕王的孩子,就连脾气都这般相近。” 说着,却又扬起唇角。 他拧眉向女孩看去,语气多有苦恼,“你说…我要将你们怎么处置才好呢。” 声音拖得很长,感觉像是阴暗处伸出的手,悄然抚摸过肩头。 林双双顿时紧张,朱唇微启,还未来得及思考,就欲出声劝阻。 可尽管如此,还是慢了一步。 她的话语卡在喉间,却听见对方接着说道:“不如,就杀了吧。” 话音落地,黑衣人立马有所反应。 他们从腰间抽出长剑,剑锋齐齐向前,正想展开攻势。 乐乐面色愈变愈红,小嘴微微张开,像是挣扎在案板上的鱼。 林双双忽地上前一步,扬声道:“太子殿下!” 宁思远一怔,手上不觉松了力气。 他缓缓转过身,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般称呼太过生疏,立刻将两人的距离拉得老远。 林双双抬眸向他,垂在身侧的指尖,悄然攥紧衣袖。 她上前一步,想通过这种方式劝解对方:“孩子是无辜的。殿下若有什么埋怨之处,可尽管向我抒发。莫要伤害孩子。” 宁思远凝神望过去,仿佛要将女子的容颜刻在自己心里。 得知她的死讯后,自己夜夜难寐。 早就记不清有多少次在梦中,却寻找她的身影。 如今思念许久的人,就好好的站在面前。 语气平静,眸光冷漠,像是陌生人一般地看向自己。 没有在糕点摊前的礼貌,也没有在边关军营之时的愤怒,好似死水一般的态度,成了插入心头的利箭。 可他,早应该感受不到疼痛才对。 气氛愈加紧张,黑衣者的目光中透着狠戾。 宁思远嘴角紧绷,可最终还是扬唇轻笑:“林姑娘客气了。” 他说着,掌心松开。 钳制在脖颈处的力道散去,乐乐猛地摔落在地上。 空气突然涌入,她手抚在胸口处,仍在一个劲儿地咳嗽。 小小的身体颤抖,待稍微清醒了些,却又挣扎着向前爬去。 “娘。” “娘亲…” 林双双稍微松了口气,正想冲上前去护住女孩。 正当这时,忽地听见一声“杀”。 声音虽然非常轻,却是黑夜中闪过的雷电,直直击向心脏。 宁思远缓缓将手背在身后,冷眸望着眼前的一切。 黑衣客们得到命令,如机器一样地高扬起剑。 火光映衬之下,杀机四伏。 宁牧高扬起长剑,猛地阻挡住前方的攻击。 他匆匆转过头,正想叮嘱林双双保护好自己,却看见那人似疯了一半,径直向前冲去。 做什么? 不要命了吗。 他眸色愈沉,抬手斩下敌方头颅,怒声嘶吼道:“林双双,回来!” 女子目光凝聚在孩童身上,充耳不闻周围的情况。 小小的女孩缩在刀光剑影之下,睁大的眼睛中满是恐惧。 她躲闪着攻击向前冲,只想将女孩护在怀中。 宁牧咬牙,挥动长剑,尽力为对方开出条道路。 呵,还真是一伉俪情深。 宁思远背在身后的手悄然紧握,喉头滑动,最终还是妥协地开口:“不要,伤了她。” 黑衣客们忙于攻击,鲜少有人听见这个命令。 他握紧拳头,正欲开口再做命令。 却在此刻,刀锋举起,直直斩向穿梭在混乱中的女子。 宁牧惊得瞪大眸子,下意识地呼道:“双双,快躲开—!” 第52章 结局 声音落在耳边,身体却来不及躲让半分。 剑锋已然斩破劲风,利刃径直向下,将要沾染睫毛。 林双双眸子放大,怔怔抬头看去,眼中的神色逐渐被恐惧充斥。 周围的一切都在变暗,似乎只能看见面前的剑光。 她逐渐丧失了力气,恍惚间要投入黑暗之中。 “啪—!” 是剑锋与剑锋相撞的声音。 有人猛地冲上前来,手臂扬起,猛地向上挥去。 黑衣人没料到会出变故,只觉得虎口一震,手中的长剑竟被挑落在地。 手臂几乎脱力,他左手抚住右臂,喘息着抬头去看。 男子面色极其冷,唇角紧绷,微微侧身之时,可看见背在身后的剑鞘。 他冷漠地握紧重剑,毫不留意地继续拼杀。 鲜血飞溅,尽数落在脸颊。 他眸中杀气更甚,在火光的映照下,竟如修罗一般。 “齐哥!” 女子的声音,穿破烟雾传来。 她从腰间拔出佩剑,迈步投身于纷争之中,“我来助你。” 这声音是… 林双双恍然看去,嘴唇轻轻颤抖:“姐姐…” 她声音喑哑,嗓子被烈火熏得生疼,一片慌乱之中,竟是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见,“你怎么—” 话只说了开头,就被对方打断。 林傲雪顾不上擦拭脸颊上的血迹,匆匆回头呵道:“当然是来帮忙。你瞒我这件事,以后再找你算账。” 话音回荡在庭院中,敌人的剑却要沾上衣角。 她咬牙挡住攻击,声音略显急切,“你待着别动,我把乐乐带来。”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太迟,只得听从对方的指示。 林双双眉头紧皱,双眼紧盯着前方动向,试图找寻时机,却出手帮助。 宁牧见女子无恙,这才稍稍松下气来。 他斩下敌人的头颅,转眸看向同伴:“这次回来,可不好再离开了。” 宁思远其人心思极重,既然被他发现,日后定会增多许多麻烦。 倘若不能将他彻底铲除,便绝无可能去过平静的生活。 虽只是往前走一步,却向像是彻底断绝后路。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如今,是必须得拼个你死我活。 把江湖人士牵扯其中,实非我愿。 萧齐明白意思,举手挥剑间仍没有半分迟疑。 都已经来到,就不再去向撤离。 只管拼死去杀,换得生还的机会。 可只凭借区区几人,又怎么能敌得过黑衣队伍。 火势愈烧愈大,敌方攻击却更加强劲。 一批倒下一批又涌上,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必须取他姓名。 宁思远背手而视,目光未起波澜。 他看向浴血奋战的宁牧,掌心愈发用力地掐向掌心。 再等等,再等一会。 宁牧绝不会单独留在此地,那些边关叛军呢,为何不出来支援。 难道连他们主帅的死活,都在意了吗? 宁思远此次来平阳镇,不仅仅是为了诛杀一人。 据密探所发的情报,边关叛军多半隐匿在百姓之中。他们虽是隐藏身份,却仍在暗地里招兵买马,加紧练习。 宁牧来到平阳镇已有数月,且不论有没有培养新的势力,但就边关战士之前的人数而言,同样是不容小觑。 倘若加以反抗,定会生出一些波折。 宁思远事先想到此类情况,早已有所对策。 在未到平阳镇之时,他便下达命令。 不论老少,将遇见的所有人,全部杀掉。 反正都是苟延残喘的罪犯,死去倒也能图个干净。 他就不相信,在百姓的死亡面前,还逼不出藏匿着的军队吗? 军队等候在外,只听一声令下,即可将此处夷为平地。 无论是宁牧,还是边关叛军,通通去死。 不知为何,黑衣人的攻击较之前相比,更猛烈了些。 宁牧三人在奋力厮杀之下,攻势逐渐变得缓慢。 林双双紧咬着下唇,隐约在唇齿间尝出腥甜。 她指尖磨出血迹,双眼死死盯向前方。 乐乐畏缩在角落里,正在小步小步地朝这里挪动。 林傲雪用长剑抵住黑衣客的攻击,膝盖却在慢慢弯曲。 敌人的力气太过强盛,她抵抗不下,终是单膝跪下。 撑住,撑住啊。 林傲雪额角处泛起青筋,膝盖前后磨合间,在泥土间留下小小的坑。 她猛地回头,冲女孩喊道:“就是现在,快跑—!” 这一喊,却是分散了力气。 身后的敌人发现疏漏,忙是扬起剑重重砍下。 草叶忽地晃动,染上鲜红的血。 滴答,滴答。 就这般坠入尘土之间。 乐乐哭得眼眶泛红,跌撞着从地上爬起。 她小臂张开,拼命地向前跑去,嘴里还含着:“娘亲,娘…” 眼角染有湿意,身影不断向角落而去。 林傲雪侧眸看去,肩膀稍稍下倾,终是松下起来。 她本想咧嘴笑着安慰,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嘴唇微启,眸间的光悄然黯淡。 黑衣人嗅见血味,神情愈加疯狂,理智逐渐被抛开,对手的血色最能唤醒杀气。 他们像是啃食□□的野狼,不管不顾地向前撕咬。 林双双彻身僵住,泪水无意识地顺着脸颊流下。 她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女子,一颗心如撕裂般疼痛。 乐乐奔跑过来,双手抱住她的脖颈,声线颤抖,几乎喘不上气来:“娘亲,师父,师父她…” “不要去看。” 林双双扣住女孩的发顶,将对方埋在自己脖颈之处。 她嘴唇机械式地张开,开口却极为平静,“不要去看…” 周围的一切仿佛变得安静,只剩鲜血滴落的声音。 萧齐红了眼,动作愈加疯狂。 原本充满美好回忆的庭院,一时间被血气浸染。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非要如此。 林双双颤抖着站起身,顺势从地上捡起武器。 她手腕微转,将剑锋对上自己咽喉:“太子,殿下…” 声音沙哑,像已经是了却活下去的想法。 她摇晃着走上前,抬眸看向站在对立面的人,“收手吧。” 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仿佛成了令人操控的木偶。 宁思远拧紧眉头,犹豫之下,还是抬起手来。 黑衣者们会意,纷纷退避开来。 萧齐望向倒在地上的女子,步子摇晃地走到她身边。 长剑撑起力道,萧齐弯下腰,指尖颤抖,想去捂住对方身上的伤口。 可鲜血染红了衣衫,红色不停晕染。 他低下头,手背逐渐泛起青筋,十指紧扣,死死攥住裤脚。 “对,不起。” 开口时声线颤抖,已然掩盖不住其中的哽咽。 这位向来冷面的剑客,却在此刻留下泪水。 宁牧掌心冒出汗水,一时间竟是紧张地不能呼吸。 林双双脚步摇晃,手中的剑已将脖颈划出血痕。 她已然是失去了意识,眸间静如死灰:“你不会赢的,趁早停止吧。” 说着抬起头,眼神直直向对方看去,“或许现在,还能有所转机。” 所说的话,竟像是在劝阻一般。 宁思远眸色剧震,瞬间冷了神色:“林姑娘可真会说笑。你们此次必输无疑,为何不放下剑,到我身边来。” 他开口虽是调侃语气,声线却藏着不易发现的紧张,“待我登帝之后,必能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林双双摇了摇头,再开口时语气十分冷静:“大瑞十三年,燕王兵胜。太子被软禁,至死没能离开长乐宫。” 她垂眸望去,眉宇间深沉,仿佛成为看破天际的老者。 火光蔓延,燃烧起的红色晕染在周围。 宁牧和宁思远表情皆为一怔。 后者率先反应过来,眉头扬起,语气多有调侃:“林姑娘,你这是在说什么?” “你的,结局。” 林双双攥紧了手中的剑,语气几乎残忍,冷漠地补充道,“宁思远,你永远不可能登帝。” 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宁思远嘴角抽搐,忍耐片刻还是没能克制,终是仰面大笑起来:“当真是可爱。你以为我会相信如此荒唐言论,退兵离开吗?” 他抱手,语气近乎疯狂,“在这个世间,无人可以定夺我的结局。” 宁思远说罢,缓步走上前来。 他伸出手,想去劝女子将剑放下:“我知道你害怕,没关系的。等杀了宁牧,我会带你一起离开。” 声音越说越低,竟有种哄孩子的感觉,“放下剑,不要弄伤了自己。” 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近,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京都的夏天。 林双双紧握住长剑,指尖却愈发冰冷。 宁牧受了伤,林傲雪生死未卜。 而萧齐,以他现在的情绪,根本无法再次战斗。 现在最后的机会,已然在自己手上。 女子站在原地,表情凝重,像是被吓坏了。 宁思远见状,心软万分。 他缓步走上前来,张开双手,毫无皆备地想对方展开怀抱:“你只是太过害怕,胡言乱语了。放心,那样的结局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会去建造更好的大瑞,摆在你面—” 宁思远话还没说完,便忽地感觉剧痛传来,眸子的淡漠最终被震惊取代。 他怔怔地垂眸,不可置信地看向胸口的长剑。 视线上移,对上一张心心念念的脸,嘴唇轻颤间,声音如同蚊语:“林,双双…?” 第53章 结局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宁思远怔怔望着她,语气十分哀伤。 不算锋利的剑刃往前递去,护甲被划开,刺入血肉之中。 血液温热,沾染在皮肤之上,像是熔浆灼烧指尖。 林双双睫毛轻颤,眸间闪过一瞬的不忍。 她却只有片刻恍然,眉头蹙起的时候,又恢复了冷漠。 宁思远望向对方的眼睛,企图从中些许怜悯。 他尽力瞪大眸子,凝神去瞧。呼吸很轻,可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沉寂的眸子中,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为什么… 他本想开口问询,声音却发不出分毫。所有的思念与幻想,恰在这一时刻化为灰烬。 林双双动作极快,没有丝毫犹豫便拔出剑来。 她好似没有发现对方的眼神,仍是手腕翻转,将剑锋抵上那人脖颈。 浓烈的血腥味袭来,心跟着一阵颤抖。 林双双握紧长剑,冷眸看向面前的黑衣人。 她的掌心沾有汗水,却逼着自己将话说得再绝情些:“全部让开,不然的话我就杀了他。” 变化太快,黑衣人毫无预防。 他们面面相觑,终是不敢再做动作。 宁思远垂眸看向颈边的剑,眉宇间竟多了分淡然。 他浅浅开口,语气隐约有赞赏:“我倒没想到,姑娘还会有这份胆识。” 话落,他微侧过头,语气十分亲昵,“不愧是我喜欢的。” 句尾上扬,带了分莫名的甜腻感,像是在同久违的恋人耳语。 林双双皱起眉,将剑锋又贴近了些。 她不再克制力气,冷声道:“太子殿下,还不命令离开?” 利刃在脖颈处留下冰冷的触感,带着些许血腥,着实让人心动。 宁思远抬手捂住伤口,喉头轻动,下巴微微昂起:“罢了,让开罢。” 话音未落,他又转头向后补充了句,“我会让你看见,不一样的大瑞。” 黑衣队伍听从命令,纷纷收剑让开道路。 宁牧稍微放松,鲜血模糊视线,他用长剑撑住力气,勉强抬头向前看去。 正当此刻,有士兵急急而来。 他习惯性地开口禀报,抬眸却看见如此景象,眼神飘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 太子殿下身怀武功,怎么会轻易被一个女子要挟。 宁思远抬手捂住伤口,鲜血顺着指尖缝隙留下。 他唇角扬起笑意,丝毫没有作为人质的意识,“有什么事?。” 语气平淡,像是在谈论寻常家事。 士兵这才反应过来,抱手回禀:“暗阁阁主林海,请求面见陛下。” 林双双眸子一怔。 呵,想不到这个时候,林海还会来掺一脚。 宁思远颔首,稍微侧过身:“不好意思,我今日得先走一步。” 声音带着亲昵,若如羽毛落在耳边。 林双双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虎口一麻,紧握住的长剑掉落在地。 她不由得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向前看去。 宁思远背影单薄,并未转过身:“林姑娘,我们改日再见。” 他径直向黑衣队伍走去,小臂举起,挥了挥手:“君子说到做到,同我离去。” 黑衣人领命,抱拳回答:“是”。 身形穿梭之下,视线被完全遮挡。 再回过神时,已然看不见宁思远的身影。 终于走了。 林双双脚步虚浮,这才算松下气来。她撑不住力气,险些要摔倒在地。 恍惚间,似是有一双手扶助自己。 她转眸看去,正对上林傲雪温柔的眼。 “姐姐…” 林双双愣了神,怔怔看向对方,却难以说出话来。 泪水克制不住地流下,她像是攥住浮木一般,想去握住对方的手:“姐姐,对不起,我…” 话说到一般,便仓促止住。 她再也无法克制住情绪,双肩低垂,仿佛哭成了孩童。 周围莫名泛起雾气,大雾弥漫,掩盖住熊熊火光。 林傲雪俯下身,用指尖抹去林双双脸颊边的泪水。 朱唇微启,语气十分浅淡:“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她。” 好似吹来一阵风,眼前的场景变得虚幻。 女子的身影逐渐消失,仿佛已是尘风而去。 林双双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抓,脚步却突然丧失力气。 她身体歪斜,意识消失的最后,看见的是宁牧焦急的脸。 梦里起起伏伏,睡得其不安稳。 烛火摇曳,屋外忽地响起声惊雷。 林双双彻身一震,挣扎着清醒过来。她头疼得厉害,指尖下意识地纠起裙角。嗓子像是撕裂一般,几次启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说不出话,正想抬手敲击床板。 可指尖还未触碰到木头,手就被人握住。 “你不要乱动。” 宁牧手臂上缠着绷带,语气很是担忧,“睡了一日,身体可还好些。” 林双双眸子晃动,抿了口水,才勉强出声:“屋外是不是下雨了?” 宁牧眉头一皱,轻轻摇了摇头:“昨夜下的雨,早晨已经停了。” 雨停了,可是姐姐呢… 林双双忽地意识到什么,挣扎着想要翻上下床。 指尖攥紧被角,颤抖之下,几番尝试后才勉强掀开被褥。 脚踩在地上,双腿却失去力气,她一时找不到支撑物,只能再次摔倒在地。 宁牧赶忙弯腰扶,他本想开口安慰,可却什么话都无法说出。 女子的脸色无比苍白,小痣突兀地点在眼角,双目无神,泪水好似无意识地流下。 即使是短暂的忘记,也无法磨平悲伤。 他喉头轻动,终于放轻了动作:“好,我带你去找林傲雪。” 声音似乎成为梦境中的风,换回了些许神志。 林双双撑起力道,缓步向外走去。 许是因为昨夜下了雨,空气中还透着些许的凉。 泥土中留下水洼,周遭草木还留有被焚烧过的痕迹。 萧齐站在庭院之中,背对向侧门,似乎在注视着什么。 林双双停下脚步:“让我,自己去罢。” 她推开宁牡的扶持,缓缓抬步向前走去,目光所及,是一座小小的坟。 坟前立着墓碑,隐约可以看见‘林傲雪之墓’几个大字。 晨露从树叶处落下,正巧滴在木板。 稍稍扩散,无意晕染墨迹。 那位一路保护着自己的姐姐,此时正长眠于泥泞之下。 萧齐凝眸看向孤坟,声音中听不出悲喜:“你不是林欺霜。” 林双双怔住,仿佛身处冰窖之中:“什么…” 她语气飘忽不定,已然是陷入深深的震惊之中。 萧齐的眼神无比温柔,似乎是在注视着自己的爱人。 他下颚紧绷,声音很轻,如同蚊语一般:“来平阳镇前,傲雪曾去找过宁思远。我本想跟去,却只在帐外停留。” 声线放轻柔了些,带着淡淡的哽咽,“那人说,你叫林双双。” “即使是皮囊相同,可站在你眼前的,当真是你的妹妹吗?” 边关驻军处吵闹,这谈话声却清晰地传到外面。 萧齐抬步的动作顿住,眉头微微皱起。 等待片刻,仍没听见女子的回应。 “林大小姐,你向来聪慧,自然能想明白其中奥妙。” 半晌,紧接而来是辞别的话语。 萧齐思索些许,最终还是抬步离开。 马儿正在低头吃着草料,模样十分惬意。 他顺势拿出些马草,装作一直在喂食的模样。片刻抬眸后,恰是正好看见从营帐中走出的女子。 “怎么了?” “没事,我们出发。” 阳光微斜,驱散过往幻象。 面前女子的身影散去,只剩下小小的坟。 萧齐喉头哽咽,沉声道:“我会和去京都,亲手为她报仇。” 剑客说罢便转过身,武靴重重踩在水洼纸上。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眸中藏匿起怒意。 脚步声逐渐远去,坟前只留下一人。 林双双垂眸,指尖无法克制地颤抖着,仿佛觉得周遭的所有都在随之远去。 原来,林傲雪是知道的。 知道自己并不是林欺霜,却仍不顾危险地前来救助。 “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她。” 姐姐话语中的那个‘她’,竟会是这般意思。 那如果没有自己的参与,是不是也就不会产生改变。 林傲雪应该活着,和萧齐一起浪迹天涯。 而宁思远,也不会参与进皇位之争。 一切的事件,都会按照原文中的来发展。 是她,害死了林傲雪。 - 平阳镇的惨剧震惊朝野,以林海为首的一众朝臣开始觐见声讨。 他们日夜守在大殿,希望可以让陛下出面解决。 也不知过去几日,总算传来消息。宦官眉梢压低,一脸的悲切之情。 “陛下他,驾崩了。” 宁桁双目灰白,面容枯瘦的,像是干死的鱼。 他身上侵染血迹,红褐色的血液凝固在白衫上,发出腥臭的味道。 哀悼的号角声吹响,有侍官上前拉上白布。 让这位大瑞曾经的君王,离去的再体面一些。 消息一出,朝局混乱。 宁牧召集埋伏在平阳镇周围的兵马,养精蓄锐,准备朝京都进发。 他得加紧赶路,抢在宁思远继位前回去。把曾经遭受到的所有屈辱,尽数归还给对方。 无论是边关的那场火,还是平阳镇的哀嚎。 染血的军旗扬起,长剑必将指向前方。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第54章 结局 越靠近京都,越有种不真切地感觉。 林双双眺目去望,不由得握紧手中的缰绳。她跟随宁牧数月,多少学了些骑行之术,已经可以独立驾驭马匹。 风轻云淡,似乎能望见前方宫阙。 心却越跳越快,几乎快要跃出胸膛。这种极为陌生的感觉,难道就是近乡情怯吗。 她如此想着,眸色却愈加恍然,眼前所见变得模糊,一切都不再真切。 宁牧正在与萧齐商讨战术,无意回头之时,正好看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觉抬手打断对话,策马跟上前去。 他看着女子苍白的侧脸,心中好似被尖锐刺入,酸涩的疼痛瞬间弥漫开来。 “在看什么?” 宁牧含笑开口,他微扬起唇,尽力保持着声线的平稳:“再过几日,就可以到京都了。” 男子的声音带着温柔,缓缓落下时,偏巧拂动心弦。 林双双指尖轻颤,却是并未转头看去,喉头轻动,轻“嗯”一声。 宁思远无端派兵剿灭平阳镇,果真还是惹出祸端。 他们一路做来,遇上的百姓们无一不对其行为大肆批判。更有甚者,还鼓励他们去惩罚这位昏庸无道的太子。 继位大典还未开始,坊间却已是恶评连连。宁思远以后的路,怕是更加难走。 宁牧此次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去的,还不知两人再交锋时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林双双想到此处,眼前再次浮现出林傲雪含泪的眼。 心蓦地一痛,她略显慌乱的合上眼去。 没想到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却是黑暗最抚慰人心。 半晌过后,林双双才偏过身。 她看向宁牧,扬唇笑了笑:“待尘埃落定,我想回一趟糕点铺。” 脸色苍白无比,眸间恰好藏起星光。 宁牧怔怔地回望过去,许久,才点头答应。 尚在平阳镇时,林双双就曾预言宁思远的结局。 她手握长剑,语气却十分笃定:“趁早收手,你得不到皇位。” 眸色镇定的模样,像是点破天机的老者。 可她一届寻常女子,又不会什么占星算卦之术,怎能将话说得如此去确凿。 恍惚之下,眼前人的容颜开始虚幻。 眼角的小痣依稀可见,仿佛是迷雾中振翅的蝴蝶。 宁牧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却无法说出口。 他垂眸向她望去,略显苍白地给出承诺:“双双,你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林双双一怔,复扬唇笑得愈加灿烂,唇角扬得愈高,眼中却愈加酸涩。 她深吸了口气,手指习惯性地轻搓鼻尖:“我想回家了。” 分明是笑着说的,眼眶却微微泛红。 宁牧心尖随之一颤,却是下意识地握住对方的手,语气沉稳而笃定:“好,我带你回家。” - 天时地利人和,队伍行进得十分顺利。 夜幕降临,皇宫中此处看见逃跑的侍仆。 宁牧攥紧腰间处的佩剑,战甲早已侵染鲜血。他薄唇轻抿,眼神冰冷地望向东宫大殿。 儿时被驱赶的场景还浮现在眼前,这么些年过去,他终于能再次回到这里。 宁桁已经死去,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 黑暗不断向前吞噬,仅有的烛光无力抵挡住夜色。 举手抬足间,杀机逐渐浮现在大殿上空。 身后的士兵整装待发,眸中浸透杀意。 去殿外的阴沉相比,宫殿内却显得十分明亮。 宁思远本就对听见的预言嗤之以鼻,他自卑到自负,向来不会听人劝阻。 稳定朝局花费太多心思,早已没有余力再去理会什么警示之说。 他现在可是即将继位的储君,是这大瑞唯一的王。 尽管如此,当听见宁牧攻入皇宫时,他却并未感到意外。 只是背手站在大殿中,等候着有人前来通知。 老宦官缓步走入,垂眉敛目间,声音无比淡漠:“殿下,燕王有请。” 宫灯摇晃,烛火忽明忽暗。 他说罢,又微微躬身,状似谦卑地开口询问,“殿下可否要托老奴传话?” 宁思远背在身后的手指相互磨搓,却是轻声道了句:“你且告知宁牧,我有话要与林双双说。” 他侧过脸,开口时语气平静,“是关乎转让皇位的大事。” 句尾微微上扬,竟增添出几分玩笑意味。 老宦官怔住,复速速踱步向外走去。 幽长的台阶像是通往未知的道路,正前方是等候在此的军队。 老宦官快步走到宁牧面前,扬起脸,眸间一片死灰。 他双手拘在胸前,一字一句地转述着太子的话。 每多说一个字,宁牧的眉头便多皱紧一些。 他唇角紧绷,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开口拒绝:“太子若再逞强,本王就要亲自进殿去请了。” 嗓音喑哑,毫不掩藏杀意。 老宦官动作一滞,表情间流出些许为难。 殿内殿外两方谁也不让,气氛顿时凝结起来。 宁牧眉头紧皱,便欲抬手下令进攻。 命令还未输出口,手却别人握住。他转头去看,眸子却悄然怔住。 林双双已翻身下马,唇角上扬带起笑意:“我去。” 她莞尔答应,声音中似是带了安慰,“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如此的软糯语气,竟有几分哄孩童的感觉。 心不知为何而沉落,眼眸中印出她灿烂的笑颜。 宁牧怔怔看去,恍然失神间已是点了点头。 他目光追随着女子的身影而去,愈发握紧手里的缰绳。 “一炷香的时间。” 他仓促开口,声音间隐藏着杀气:“你若没回来,我定会杀了他。” 语气阴森无比,吓得老宦官默默低下头去。 林双双脚步微顿,抬手摇了摇。 却是没再停留片刻,大步朝前走去。 宁思远正凝神看向画卷,画上所绘是大瑞的山河美景。 这是他十岁生辰时,父皇送给自己的礼物。 殿门被打开,接着有脚步声传来。如此熟悉的脚步,定是心仪之人。 他不觉扬起唇角,指尖轻动,却并未回过头来。 在宫灯照射下,眼前的山河图显得愈加状况。 这是大瑞的河山,亦是他的河山。 宁思远如此想,眉宇间的笑意更甚:“林姑娘,你看这副画画得如何?” 语调上扬,竟像是坐在桌边饮酒一般惬意。 恍惚间,两人身处之地不再是东宫大殿,而是糕点铺前的寻常酒楼。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林双双想不出究竟,只能顺应着去说:“我不懂画艺,但这副山水的确不错。” 她走上前,声音平静而冷淡,“难得殿下有此闲情,还在这时候赏画。” “几日不见,林姑娘的嘴又凌厉几分。” 宁思远笑着出声,缓缓转过身去,“姑娘可知,我为何单会独将你约来?” 他笑容真切,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微微侧目,带了几分玩笑意味。 林双双没有理会他,仍是冷眸看去。 宁思远见状,逐渐收起笑容。 他背起手,稍微挺直腰杆,目光逐渐变得冷静:“为什么是宁牧?” 林双双眸色恍然,声音中听不出悲喜:“以前你曾问过我,如何看待京都城内的难民。你觉得他们的生命不重要,给予帮助只会增添自己的痛苦。到时候所帮助的人仍会丧命,自己则陷入愧疚之中。” 宁思远一怔,眸色愈深。 她复抬眸看向对方,垂在身侧的手指悄然松开,松开的细纱隐约能看出折痕,“可是宁牧不一样,他会关心每位百姓,体谅边关战士。即是身在绝境,也不会放弃希望。” “太子殿下,自从你下令剿灭平阳镇时,一切都已经注定。大瑞,永远不需要没有仁心的君主。” 林双双眸间灿如星辰,每一句话都说得十分冷静。 这副淡然的表情,似乎早就置身于棋局之外。 她仿佛只是位过客,从没想过在此地停留。 话落,寝宫中顿时安静。 宁思远眸子恍然,片刻,又被笑意充斥。 他垂下头,低笑出声:“玉玺,就在画卷背后。” 这话风转变得太快,没有给予丝毫地时间去反应。 林双双眉头蹙起,思索片刻,抬步走下那处。 白皙的指尖勾起卷轴,隐约看见其下藏着玉器。这份能引得多少腥风血雨的物件,就如此安静地躺在暗阁之间。 她伸出去的指尖轻轻颤抖,一番犹豫下还是猛地伸出手去。冰冷的触感顿时嵌入掌心,激得心底一颤。 “你走吧。” 宁思远扬唇笑道,“恐怕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他声音平淡,并不像在说告别之语。 林双双转过身去,正瞧见他眼底的笑意。往日种种不可追忆,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 她点点头,轻声回应了句:“太子殿下,告辞了。” 脚下的步子异常沉重,待走过对方身边之时,好似听见轻声言语。 林双双眸子一怔,仍是选择加快脚步。 她的心是越跳越快,握住玉玺的手止不住在颤抖。 前脚刚踏出殿内,只听见身后轰然一声响。微寒的夜色中,背后却有热浪来袭,温度一阵高过一阵,不断冲刷着理智。 林双双僵硬地转过身,眸间映出火光。 “林姑娘,我不会有你所说的结局。” 第55章 结局 浓烟滚滚,皆从寝宫内传出。 这场火,是宁思远推到了宫灯。烛火落地,先是吞噬地毯,而后一路向上烧毁所有。 林双双怔怔地看着前方,手指的温度越来越低。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愈加思考,却愈加难以相通。周围一片混乱,嘈杂的奔走声皆往此处而来。 “救火!” “快来人救火啊。” 老宦官望见眼前的景象,嘴唇轻颤着说不出话来。他再也撑不住力气,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布满褶皱的手垂在身侧,逐渐攥起膝下的泥土:“殿下…太子殿下…” 火焰烧得更高了,士兵们匆匆忙忙上去救火。 木桶里的水洒出来,浸染温热的石阶。 林双双顺着楼梯走下来,小腿发软,几乎撑不住力气。她一步步向前走着,宛如踩在刀锋之上。 宁牧翻身下马,急切地向她本来,眉头紧皱,嘴唇开开合合间,似是在说些安慰的话。 可究竟在说些什么呢。 她已经是完全听不清楚了。 小臂好似被人攥住,有呼吸扑在脖颈之处。 林双双歪着脑袋靠在对方怀中,指尖却悄然松开力气。“啪”地声,玉玺从高处掉落。 她扬唇笑了,泪水夺眶而出:“恭喜你,我的陛下。” 声音缥缈如云烟,刚说出口便消散而去。周遭的一切变得虚无,只剩揽在腰间的手无比真实。 她闻着男子身上淡淡的沉香味,终是合上眼,安然睡去。 出乎意料,这一夜睡得很安稳。 没有任何干扰,也没有陷入梦魇之中。床榻很软,房间内的香薰也十分好闻。 一切都是美好的。 林双双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早晨醒来时,屋外已是天色大亮。 她懒懒地翻了个身,扬手呼唤道:“小宛,快点起来。咱们今天要去接姐姐。” 说着,又探手朝前摸去,嘴里还在念叨,“起床,得起来了。不能让姐姐等太久。” 指尖向前摸索着,却意外触碰到冰凉。 她身体一怔,忽地清醒过来。鼻尖轻嗅,仿佛能闻见被褥间的熏香味道。 等等,熏香? 林府的房间简陋,向来不点熏香。 思绪逐渐回笼,眼前的场景逐渐变得清晰。小宛不在身边,姐姐也不会再回来。 这里,是皇帝的寝宫。 思考至此,脑袋却开始疼痛起来。 林双双勉强坐起身,不由得伸手抵住额角。她睁开眼环顾四周,却没看见宁牧的身影。 殿内除却自己,再也没有其他人。 中央的小案处摆着香炉,轻纱浮动间,倒还真有几分金屋藏娇的意思。 她恢复些清醒便想着出去走走,这寝宫内太闷,待久了着实会感觉难受。 无论发生什么事,阳光都依旧耀眼。 林双双随意在皇宫中走着,不知为何,脚步竟在东宫外停留。 昨夜那场大火烧毁所有,原本金碧辉煌的宫殿,如今却只剩下一片残破。 许是因为时间仓促,侍仆还没来得及进行处理和修缮。 似乎凝神去嗅,还能闻见木具焚烧的烟味。 分明有更多地方可去,可脚步偏偏在此停留。 林双双指尖下意识地攥紧衣袖,抬步朝内走去。 殿内家具四处倒斜,呛人的味道几乎叫人喘不上气来。 她小心绕开那些个障碍,抬眸间就看见悬挂在墙面上的画作。 是那副大瑞山河图。 周遭的白墙被烟熏得漆黑,画作四周都有被焚烧过的痕迹。 恍惚间,宫灯似乎重新亮起。 宁思远背手站在殿中,双目凝视着眼前的画作,抬手将蜡烛随意丢下。 他已然深陷于火海之中,却没有半分的慌张。 忽地,仿佛意识到身后站了人。 他悄然转过头去,眼神好似穿过站在废墟中的女子,朱唇轻启,随意吐出一句:“想必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彻身一震。 恍然回过神来,眼前却只剩一片荒芜。 “娘娘。” “娘娘!” 这是在叫谁? 林双双眸色恍然,回头看去,身后站着位粉衣侍女。对方见她回身,才稍显放松地扬唇笑笑:“可算找到娘娘了,陛下正在等您呢。” 陛下… 啊,原来说得是宁牧。 这般的称呼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竟会是如此陌生。 她点了点头,回答一声好。 走出东宫殿外时,天上下起了小雨。 细雨婆娑,偏巧沾染衣襟。 林双双在雨帘之中抬眸去望,正好看见撑伞而立的宁牧。 那人身穿黄袍,背后并未有侍仆跟随。 他手腕上扬,雨伞随之偏移,遮挡物被扯开,露出削瘦的下巴。 心尖一动,却是无法克制住脚步。 林双双直奔着他而去,迈步的频率越来越快。 隔着小雨,她听见自己说:“你怎么来了?” 宁牧拦住她的腰,声音低而温柔:“我处理完事情,寻不见你。” 心中着急,想着你也许会在这里。 他话藏了半分,却仍甜如蜜糖。 跟在身后的两个侍女捂嘴偷笑,眸间难掩羡慕之意。 林双双抬眸看他,径直去牵对方的手。十指相握间,心终于平稳了些。 便是扬唇笑道:“既然找到了,便一起回去吧。” 宁牧点头,反握住女子的手。 指尖与指尖相互磨合,恰是最能拨动心弦。 在皇宫中待了几日,实在太过烦闷。 宁牧忙着处理朝中政务,鲜少再腾出时间相伴。 宁思远死后,堆积起来的事务实在太多。连续地操劳之下,眼下的乌青愈加浓重。 林双双没有事情去做,也不便去打扰于他。 便选了个好天,出门去瞧瞧。 她这次离开后留下了字条,用瓷杯压着,只要走进屋内便可以看见。 宁牧若是找不到她,看见留言,也不会太过担心。 许久没来,京都的街道仍是十分热闹。 小贩在街道两旁做着营生,客人来来往往,好一副繁荣景象。 林双双还没有走到糕点铺前,就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又把帘布拉上了?” “我这刚进来,不是顺手嘛。行啦,不要生气了。” “真是,每次都说,一点记性也不帐…” 女声藏着小埋怨,男子的声音倒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感觉。 她抿唇笑,便是缓步走上前去:“店家,给我来份花糕。” 小宛仍在忙活,闻言也没抬眸去看,径直回应了句:“好的,客官请稍…” “双双姐?” 招呼的话语只说了一半,继而却被惊喜取代。 丫头嘴唇张开,难掩眸中的惊讶。 “双双姐,又是双双姐。” 林浩淼一边擦手一边向外走,嘴里仍在含糊地说;“人家都回京都了也没过来看看,指定是不要你了。” 小宛又气又恼,猛地抬腿向他踢去:“瞎讲什么了你。” 那人一怔,多少有些不服气,抬头正想反驳,表情却随之冻结。 “回来也不看看?” “指定是不要你了?” 林双双抱手而立,每说一句,眉头又扬起几分。 她的唇角噙着笑意,难掩调侃的意思。 林浩淼呆住,手上的水都忘了擦,木讷地开口道:“姐,姐姐?” 阔别许久,如今再次见面,都能在彼此眸间望见泪光。 小宛吸了吸鼻子,率先反应过来。她抬手拉上帘布,又将‘歇业’的牌子挂好,才抬臂去牵林双双的手:“双双姐,来进屋坐。” 屋内的摆设,一如她离开时的模样。不,比她之前还多些。 桌椅板凳都是红木制作,就连普通的摆件都是名贵瓷器。 小宛向来朴素,不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物件。这些东西不用去想,也能知道是谁的手笔。 简单的糕点铺子,竟如同寻常人家一般。 两人的桌椅,两人的被褥… 仿佛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对啊。 这间铺子她已经转让给小宛了,难道不是吗? 此处不再是属于她的地方。 林双双如此想,只觉得喉间愈发苦涩。 小宛端了杯水从屋间走出,见她站着不动,忙招呼道:“双双姐,喝些水罢。这是清明茶,林公子特意买回来的。” 林双双轻‘嗯’一声,才抬手接过茶水。 林浩淼不知道又去忙些什么,呆在门外没有进来。 屋内安静,只有两位女子相对而坐。 小宛成熟不少,眉宇间已经多了分沉稳。她经营铺子有些时日,动作也较之前麻利,完全不同于初次见面时,认识的小姑娘了。 林双双凝眸望着她,一时间觉得恍如隔世。 “燕王已经继承皇位了吧。” 小宛撑起下巴,言语间流露些许幻想:“双双姐以后是不是就会住在皇宫里啦。” 她说着还点点头,又抬眸询问了句,“皇宫里的糕点好不好吃?” 林双双一怔,复而笑道:“没有咱们铺子的好。” 小宛闻言很是高兴,又兴奋地说这些什么。 大都绕不不开糕点生意,是做了哪些口味,还是新添了哪些样式。 她小脸洋溢着笑容,越说越高兴。 林双双凝神去听,指尖却悄然蜷缩起来。 她望向小宛,一时间只觉得在听别人的故事,心里怅然无比,却说不出原因。 时间过去,房间里只剩下一个人的说话声。 小宛终于意识到不对来,忙愣愣询问:“双双姐,你是不是不开心?” 第56章 结局 话音入耳,似是带着安慰。 林双双指尖轻颤,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小宛抿抿唇,再开口时仍带有担忧:“双双姐,你脸色不好。现在时候还早,要不要稍微睡一会?” 她说罢,便站起身想去里屋收拾床铺,“被褥都是才换的,我这就替你换。” “不了。” 林双双站起身,轻轻摇了摇头,“可能是屋子太闷,我出去透口气就好。” 她将话说完,又笑着补充道,“就不打饶你们两人啦。” 打扰… 这是哪里的话。 小宛急了眼,匆匆将她拉住:“双双姐你不要误会,我和林公子—” 话还没有说完,手掌却被人反握住。 小宛一怔,抬眸向她看去。 林双双唇角噙着笑意,语气十分温柔:“你们若能幸福,我自然开心。小宛,你以后无事,记得来找我。” 宫中实在太过烦闷,独自呆得太久,总会无聊。 可现如今,她却只有那一个地方能安生了。 话中的意思,却是不愿带自己回宫。 小宛听罢,稍微红了眼眶。她本想扬起唇角,说几句打趣的话。 偏偏喉头上下滑动,半句话也说不出。 半晌,才平静下心情。 小宛转身去屋内取了件物件,小心翼翼地递给对方:“双双姐,这个还给你。” 是红木制成的小盒,边角还镶有珍珠。保存者定是花费了不少心思,木盒上竟没有沾染丝毫的灰尘。 林双双垂眸去看,指尖却是一颤。 掌心中躺着的,正是之前抵押出去的凤钗。 这物件本该是缅怀过去之用,此时却像噩兆,猛地此处双瞳之中。 这不是她的,这本应该属于林欺霜。 “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她。” 林傲雪的声音再次浮现在耳畔,一声一声,竟如鬼诏一般。 是因为你。 这些都是因为你… 指尖开始变得冰冷,逐渐彻体生寒。手中的木盒,却如铁块般沉重。 “双双姐。” “双双姐!” 林双双眸子猛然一震,抬头时神色恍然:“什么?” 小宛眼中急切,紧握住她的手腕:“你脸色的脸色不好,还是进屋歇会罢。” “没事。”林双双站定身形,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说着扬起唇角,咧出个不太好看的笑容来,“我先回去了。小宛,你与弟…林公子好些相处。” 脸色苍白如纸,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可双双姐的性子,向来倔强。 小宛眉头皱起,终是没有再说劝阻的话。她握住对方的手,轻轻点了点:“好。” 话仿佛说到了尽头,分别是在所难免。 林双双反握住她的手,合拢掌心,将木盒塞入怀中:“走啦,改日再见。” 分明只是一句简单的告别之语,偏偏能叫人红了眼眶。 小宛点点头,唇角扬起几次,却仍未展露出笑颜。 便只能怔怔看着,什么话也没说。 推开门帘,林浩淼正抱手等在外面。 他看见林双双苍白的脸色,恰是一怔,片刻后才别开视线,稍显别扭地嘟嘴道:“要回去了。” 林双双轻嗯了声,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嗯,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两人啦。” 她说罢,摆出副长姐姿态,抬手拍拍对方肩膀,“你是男生,要多照顾这些小宛。” 言语中的态度,几乎与林傲雪并无两样。 林浩淼一怔,表情有短暂的停滞。他抿唇,复而问:“大姐呢?” 心尖颤抖,唇角笑容瞬间僵住。 林双双稍微沉默,才继续微笑着说:“傲雪姐和齐大哥一起离开了。她说想去体验自由的生活。” 她说着,指尖悄然蜷缩,已是尽力在维护表面的平静。 林浩渺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不觉轻声嘟囔了句:“这一个两个的,都没良心。” 他讲完就回过身,颇为潇洒地摆手道,“不送啦,忙了整天,我得回去补个觉。” 说着,又自言自语了句,“小宛说换了新被褥,肯定十分舒服。” 言语间的这副模样,依旧是那位长不大少年。 这样也好,起码可以无忧无虑快乐过活。 林双双深吸了一口气,才攒够力气抬步离开。 她逃得飞快,像是在躲避身后追逐的身影。指尖却加重力气,妄图靠疼痛换取半刻清醒。 一路小跑至巷口,终于忍不住弯腰呕吐。身体的力量全部丧失,她手捂住双眼,缓缓蹲坐在地上。 小宛坐在屋中平静些气息,待情绪稍有好转,才推门出去。 指尖刚撩起门帘,表情却是一滞:“你,怎么了?” 林浩淼眼眶隐约泛红,似乎在忍耐些什么。但他性格一向别扭,仍是要手道:“没事,就是有些困了。” 回去的路上,天空又下起小雨。 林双双推开宫门,屋内一片安静。没有绕在身边玩耍的乐乐,也没有等候在房中的姐姐。 她拖着脚步走到桌前,瓷杯下压着的字条没有被动过。 宁牧,没有来找过她。 也对啊,毕竟是新登上皇位的帝王,总归有好些事情要处理。 可究竟为什么,心里会这般难受。 更晚一些的时候,宁牧才回来。 他走进屋来,眸色紧张地在四处寻找,待看见林双双时,眉宇间才浮现出笑意。 宁牧缓步走上前来,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女子温软的呼吸扑在脸上,顿时驱散夜晚的寒冷。身上沾染着霜雪气散去,恰是一身温暖。 林双双愣了片刻,才抬手会抱住他,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又遇见不顺心的事?” 宁牧不答,却是将怀抱收得更紧一些,下巴埋在颈窝,声音略显沉闷:“我有些累了。” 他说话又立刻换了语气,唇角上扬,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很开心。” 林双双眸子一怔,继而被温柔所充斥。 今天所有不好遭遇都随风散去,此刻,她只愿沉溺在他怀中。 烛火摇曳,殿内恰起云雨。 呼吸相互交融,共享着彼此的温度。是拼劲全力的交缠,最后却忽地释放。 一番后,空气中弥漫出暧昧气息。 林双双呆望着房顶,双眸有些失神。 宁牧却是满足,再次伸手将她捞入怀中。唇抵在脖颈之处,无比轻柔地向下挪去,他启唇,声音透着喑哑:“过个几日,我把乐乐接回来罢。” 女子一怔,飞快转头去问:“真的吗,什么时候。” 说罢,又皱起眉,神情多有苦恼,“乐乐还是孩子,她呆在宫里,会不会住不习惯?” 宁牧仍专心于那个吻中:“别想了,都交给我。” 她却仍在思考,片刻,却是直直坐起身来,语气中十分兴奋:“要不这样,乐乐同我住吧。在平阳镇的时候,她便一直同我住的。” 进入皇宫的这么些天里,她是第一次这么开心。 宁牧怔住,不由抬眸望去。 林双双眼角噙着笑意,没有丝毫地遮掩,是最真心实意的高兴。 她眸间亮闪闪的,堪比那夜的流星。 眼前分明是心爱人的脸,喉间却泛起酸涩。 宁牧一番容忍,终是不忍去看。他停下动作,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声音低哑,像是压抑着苦楚:“累了一天,休息会罢。” 林双双点了点头,合上眼却无法入睡。 乐乐要来京都,殿内应该怎么布置才好。嗯,得去买些小孩喜欢的玩意。什么桌椅摆设,就连床铺也做成女孩喜欢的样子。 她想着,唇角上扬起弧度。 梦中,又回到平阳镇。 已然入秋,泛黄的树叶飘荡着落下。 林双双推开熟悉的栅栏门,抬眸就看见林傲雪站在院中,乐乐正一板一眼地跟着练武。 听见开门声,两人双双回头。 林傲雪见着她便笑了,扬手道:“妹妹,回来啦。” 乐乐也展颜笑,奔跑着来抱她的腿:“娘亲,快来看我新学的招式。” 林双双望去,不由得迈开脚步。 她已然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嘴唇轻动间,轻声问道:“姐姐,你不是…” “不是什么?” 林傲雪照旧是那副急切模样,抬手将她往房间里拉,“别愣着了,有人找你。” 她还没缓过神来,以被对方拉入房中。 抬眸望去,却看见熟悉的身影。一身蓝袍,唇角衔起笑意。 那人望见她便站起身,微微摊手道:“林姑娘,此处可有花糕?” 猛然一阵,才从梦魇中醒来。 林双双转头看去,身边以无宁牧的身影。没想到只平息几日,竟又开始做噩梦了。 每逢夜晚的时候但凡阖眸,便总会回忆起过去的景象。 如此平常,却又那么不可触及。像是从深渊处伸出的手,死死抓着她的心。 便是再也无法睡着,整日彻夜难眠。 乐乐还有几日才到京都,林双双左右在宫中无事,又捣鼓些木头玩意。 宁牧越来越忙,几乎没有空余。 她倒也乐得清闲,玩具做了一批又一批,却没有一个能让自己满意。 白日清醒,晚上难寐。 等乐乐过来就好了,说不定他们也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入了冬,天气寒冷几分。 林双双裹了件小袄坐在院中发呆,正想着,却看侍女奔跑而来。 那人脚步很急,扬起手说:“娘娘,有人找你。” 第57章 结局 有人找我吗。 难不成是乐乐到京都了? 林双双指尖一颤,匆匆站起身来,眸间顿现喜色:“是谁来了?” 侍女浅浅施礼:“是一位姓元的姑娘。” 元姑娘… 元似茹? 她稍微怔住,还未等开口,便看见那人从小径处走来,身材略微臃肿,手捧在小腹之上。 元似茹依旧是那副平淡模样,眸色平静,唇角衔有笑意。 她看向面前人,莞尔道:“双双,好久不见。” 林双双愣了片刻才缓过神,连忙搀扶着她走到桌边,视线仍凝结于对方的小腹处:“你这是…” 她稍显迟疑地开口,语气中带着试探。 这般体态,竟像是怀孕一般。 可不对,原文中不应是这样的发展。为什么,怎么如此… “如此的发展不对吗?” “林傲雪与宁思远也不该死。是你,是你造成的一切。” 脑中忽地响起声音,如惊雷劈下。 她愈发去想,越觉得脚底生寒。 元似茹正在垂眸喝水,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失态。 她动作很慢,待茶杯见底,才将抬起眸来:“陛下说担心你在宫中烦闷,便差信多让我进宫相伴。” 话说到此处又笑了,眉宇间一片温柔,“我怀有身孕,呆在家中休养,正想着有空可以来见你一面。” 身孕? 林双双眉头扬起,言语中仍是惊讶:“你,成亲了吗。对方待你可好?” 她一句说得一句急,恨不得立刻就了解所有,“成亲为何不告诉我,若我早些知道,定会赶来伴你左右。” 语气诚恳,眸中满是真切。 元似茹望向她的眼睛,忽然就释然了,便是轻声道:“他待我很好,林姑娘不必忧心。” 她说到此处。又流露出些许遗憾,“只可惜那时你与王爷在漠北征战,我实在不方便为这等小事打扰你们。” 元似茹眉头轻蹙,继而去握住对面人的手:“我早些时候听闻,边关出了查漏。不过幸好,你们都平安回来。” 对方接着又说了些什么,林双双已经听不大清楚。 脑袋晕乎乎的,穿插起各式样的声音。 冬日阳光晒在肩膀上十分暖和,可心中却仍一片寒冷。 她忽地纠起裙摆处的丝带,猛然出声道:“是因为我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瞬间打断倾诉。 元似茹一怔,又听她接着说:“如果没有我的话,元姑娘此刻便应该享受宫中所有。” 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与爱人相拥。 而不是嫁给寻常人家,去过如此普通的生活。 元似茹反应过来,却轻轻摇了摇头:“照理说,我应当感谢你,双双。” 她没有再称呼对方为林姑娘,已在无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林双双忍下鼻尖酸涩,眼中稍显疑惑。 元似茹抿唇笑:“我以前总不知道为何弹琴,现在想来,只是太怕孤单而已。” 她抬眸看向林双双,“我现在作画写字,日子过得很好。其他的前尘过往,都不必回想了。” 林双双一怔,掌心间泛起汗水。 元似茹紧握住她的手,言语中多有安慰之意:“我现在的夫君,待我极好。我既然已经脱离局中,就这么好生过活。” 好好珍惜那位眼中只有她的男子。其余的什么物质享受,都不算重要了。 她说罢,又在笑:“陛下心悦于你,你应当知晓的。” “我过得很好,亦希望你能幸福。” 两人之后又谈了些什么,讲这些没听过京都八卦。 元似茹明显较之前活泼很多,时常说着,还会开几句玩笑。 林双双即是心情不济,倒也能跟着附和几句。这般亲密的时光,好似又回到了南阳别院。 几时刮起风,她担心元似茹身体,忙叫侍女取小袄过来。 “你怀有身孕,可吹不得寒风。” 林双双说着,又起手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先拿着个捂会手罢。” 元似茹抬眸望了眼天色,表情一滞。 没过多久,侍女将小袄取回。 她双手将衣物呈上:“娘娘,取来了。” 林双双站起身,摆手道:“不必,且放在这里罢。” 怎么刚拿来便不要了。 侍女虽感疑惑,却也只能听从。她将小袄摆在凳子上,悄摸着抬头去看。 茶杯还冒着热气,原先在桌案前的女子却早已离开。 娘娘的背影稍显孤独,已是抬步向寝宫处走去。 她不敢怠慢,忙快跑着上前去追。 又是一夜无法入睡。 林双双只披了件素袄,双手撑在木栏处,眺目看风景。 夜空很安静,星星藏于云层之中。 乌云密布,难以窥见月光。看这般地天气,明日应当又要下雨。 她垂眸叹了口气,一时说不清心中所想。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却像是什么也抓不住。她总觉得心底空落落地,但说不出缘由。 晚风吹拂过肩膀,身上披了寒霜。 林双双抿唇轻叹了声,终是稍显无奈地垂下头来。 她真的,很想回家。 宁牧初登皇位,许多事宜都需亲自处理。 军中相关则多数交给萧齐来办,那人虽不善言辞,但行为做事倒是干净利落。 再加上他们经历过风雨,彼此间算过命的交情。宁牧相信他,他也的确不会叫人失望。 所以萧齐来辞行时,才会显得如此意外。 宁牧手里把玩着酒杯,几盏过后,却仍缓解不了心中郁闷。 他眯起眼,双眸可见水汽:“你说,他为什么一定要走?” 林双双布菜的手一顿,却是极快地反应过来:“萧大哥本就不喜欢朝堂拘束,他向来自由,如此选择倒也在情理之中。” 她嘴上虽然在劝说,手却微微发抖,筷子碰撞在瓷碗边缘,发出清脆响声。 “嗯…” 宁牧又饮一杯酒,声音已然增添几分醉意,“说得对,他原本就打算行走于江湖。” 桌上饭菜样式可口,一看就是精心准备好久。 林双双筷子停留片刻,终是未做动作。她现在没有胃口,着实吃不下去。 许因朝中事务太过繁杂,宁牧仍在喝酒,眉宇间是散不去的苦闷。 他忽地放下瓷杯,缓缓扬起脸,眼神稍有迷离:“今日,林海又在朝堂上劝阻朕。” 林双双手一抖,抬眸看去。 宁牧指尖加重了力道,死死憋住杯柄,再开口时带了分杀气:“为什么,一直要与朕作对?” 从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林海只是一个暗阁阁主,凭什么处处要逆反于朕。 若不是因为,若不是因为… 他轻轻垂下头,散乱地发丝掩盖住眉眼。片刻,却是抬起头来,眸间看不清神色:“双双,双双…” 声音如同梦呓一般,偏巧拂动心弦。 林双双轻“嗯”了声,起身准备扶他:“晚风太凉,我们会去歇息罢。” 话音刚落,腰便被人揽住。 她低眸去看,正望见宁牧的发顶。对方靠在自己怀中,声音说得很轻:“你,会不会离开我?” “不会。” 林双双弯下腰,手撑住肩膀,抬眸望进男子的眼眸,“我不会离开你的。” 宁牧仍是凝神看她,薄唇轻启,又问了句:“怎么样,都不会吗…” 声音越说越轻,最后几近于喃语。 林双双一怔,多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刚想开口去问时,却已见对方阖上双眸。 长睫低垂而下,仍难掩眼下乌青。 林双双凝神想了想,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罢了,只当这是一句梦话罢。 那晚之后,又几日没看见宁牧。 好在乐乐终于来到京都,有小姑娘相伴,心情总算变得好些。 小姑娘刚一见面就奔跑过来,伸手去拽她的衣袖:“娘亲,娘亲,这里就是皇宫吗?” 林双双点了点头,含笑道:“对啊,你以后就和娘亲一起住在这里。” 乐乐愣了会,稍显犹豫地开口问:“那师父呢…” 林双双唇角的笑容僵住。 乐乐毕竟年纪小,并未发现她的失态:“还有萧叔叔和爹爹,他们也会在这里嘛。” 萧齐离开的那天阳光很好,他向来潇洒,并未留下当面告别的机会。 还是等出了京都,才写信回来告知。 整张白纸上,仅有诺大的两个字“勿念”。倒真符合那人,平静无趣的性格。 乐乐说完,等不到回答,便伸手去拽她的衣袖。 身体被向下拉扯,林双双才缓过神来。 她轻抚着女孩的发顶,声音放得十分轻柔:“你师父和萧叔叔去闯荡江湖,不能留在京都了。” 乐乐并未知晓林傲雪死亡,只以为师父是真的出门游玩。 她点了点头,虽想乖巧答应,可偏偏开口仍有些别扭:“那以后,我还能见到他们吗?我新学的剑法,总想让师父瞧瞧。” 林双双轻答了声好,却不知该如何再说。 有人相伴,时间到过得快了些。 乐乐在宫内午睡,林双双便坐在院中翻看话本。 她以前不喜欢读书,但有些东西看着,总得消磨些时间。 指尖停留在页脚,还未翻过,却听得有人急呼而来:“娘娘,娘娘不好了。” 林双双的表情滞住,愣声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第58章 结局 侍女眉头紧皱,缓步走上前,倾身道:“奴婢今日听宫中起了传言,说陛下要严惩林大人。” 林大人? 林双双眸色一怔,稍稍思索片刻,才意识到说的是谁。 是林海,林阁主。 她复回想起那夜与宁牧的小聚,对方在含糊之中,也曾说过林海的不是。 倒也能够理解,新君上任,总得处理顽固之人。更何况林海本就待他不好。 林双双忆起之前在林府所遇见的事,不免稍稍点头道:“嗯,倒也应该。” 这般淡定的口吻,竟像是在谈论乡野趣闻一般。 侍女一怔,愣愣地念叨了句:“可是娘娘,您也姓林啊。陛下此次惩戒林大人,多半也会牵扯到您的。” 她语气急切,是真心实意在担心。 林双双摇摇头,缓声道:“不会的,陛下不是那般的人。” 她与宁牧经历过风雨,最应该了解对方品行。 这般想,心愈加安稳了些。 侍女闻言皱起眉头,半晌没有说话。 林双双见她仍在担忧,却也未加解释。旁人不晓得宁牧心意,自己却是知道的。既然知道,便一定会信他。 那日之后,多处是古怪。 往常交往不错的侍仆,都处处躲她。 林双双搞不清原因,也无心去问。反正都是些闲谈杂论,若时间理会,也太过无趣。 直到某日,乐乐哭着跑来,手捂起双眼,泪水却打湿衣角。 她顿时慌了神,忙蹲下身询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乐乐的双肩颤抖不已,指尖纠起发带,不觉咬紧下唇,摇了摇头:“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了?” 女孩是声音中带着哽咽,瘦弱的身躯不停在抽搐,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林双双大惊:“瞎说什么呢?!” 乐乐急切地喘息几下,才勉强缓过力气:“我听宫女姐姐说的,我不信就争辩几句。可是,可是她们说…” 林双双皱眉,语气多有严肃:“说什么?” 乐乐瘪了瘪嘴,又是哇地声哭了:“林家被封的告示已发,接下来就要我们驱赶出去。” 宫中说话多要小心,那些位宫女怎会不晓得这个道理。 怕不是看碟下菜,如此林家落魄,可给足她们贬低别人的机会。 乐乐说完,仍是在哭。 林双双听着心疼,伸手将姑娘搂如怀中。轻抚着她的脊背,哄了好些会才让对方睡着。 乐乐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泪水早已沾染睫毛,小脸哭得通红。 林双双将她抱去床上,抬手掩好被角。 难怪那些侍女平常里殷勤献得十足,这几日却能避则避。表面看上去尊敬地很,还不知背地里会说些什么贬低之语。 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倒与林家仆从并无两样。虚伪的,直叫人恶心。 但是… 林海倘若真的被处置,除自己会受牵连,林浩淼想必要逃不出林家的束缚。 林双双想到此处便皱起眉头,攥住被角的手愈加用力。 林海得罪了不少人,受些惩罚也是应该,可林浩淼却是无辜的。他常年在外读书,最近才回京都。父亲所做的事情,定不可能与他有关。 可即使这样,朝廷就会放过他吗? 林双双胸口发闷,实在憋屈得难过。 她想起回糕点铺的那日,见到林浩淼与小宛脸上的笑容。那唇角扬起的弧度,毫无保留地散发着幸福。 这般开心,这般真心实意。 倘若林傲雪还在的话,定会想法设法保全他们罢。 林双双如此想,便下定决心站起身来,抬步向外走去。 御膳房不愧归属皇家,设施用具皆为齐全。 她与御厨说道几句,独自进入房中布置晚膳。做得这些个菜,都是宁牧喜欢吃的。 林双双不担心自己会如何,此刻却只想保住林浩淼的安全。 她这般想,手上的工作愈加麻利。刀锋下移,正准备破开鱼肚。 可尖锐还未落下,胸口却突然疼痛起来。 她握住物件的手一抖,菜刀猛地落在地上。“啪”的声,打破沉寂。 好痛… 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抓住一般。闷苦压抑不住,就连喘息都变得困难。 林双双蹲下身,五指内蜷扣住地面。 额角的汗水落下,滴在浅灰色的瓷面,留下小小的晕。 她险些要撑不住力气,便下意识地开口呼救。 正当此刻,门外传来热闹。 也不知侍仆们看见什么,一时间竟纷纷避让开来。 在阳光之中,有人摇扇而来。他蹲下身,伸出手去:“林姑娘,你还好吗?” 吴仁平眸光很冷,姿态却像个君子。 林双双强撑着力气抬头,肩膀耸起,终是挣扎着站起身来。 吴仁平见状也不恼,唇角上扬收回手去。 他纸扇摇得自在,依旧如在边关军营的一样,手掌向外摊开,又询问了句:“姑娘这是在做什么,莫不是先厨子做的饭不好吃。” 林双双用指甲掐向掌心,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仍是笑,并未开口答话。 一位寻常书生怎么会知晓出兵日期,又如何能毫无偏差地与说出流星雨来临的时间? 还有那个稍显奇怪的要求…要帮助宁牧解除‘祸乱朝政’的预言。 她皱眉想了想,试探性地沉声道:“你,就是占星楼主。” 声线平稳,语气十分笃定。 吴仁平摇扇的动作慢了半分,继而启唇承认:“是的。” 他说罢,又笑着夸赞道,“就知道姑娘聪慧,定能猜出我身份。” 这样一切就能解释。 占星楼主常年呆在观测星象,能见到其真正面孔的人少之又少。 吴仁平跟随宁牧出征,本就在计划之内。他想借军师的身份,去除去宁桁的心头大患。 本以为计划会按照期待中的进行,借漠北之力杀掉宁牧,使宁桁安心,方重振大瑞风采。 千算万算,偏偏出了变数。 或真的有种方法,可以既不践实预言,又能稳住军心。 宁桁常年吃药,身体撑不住多时。即使内患驱除,也未必成为一名仁义的君主。 而宁思远,就更不用多说。空有一腔抱负,却偏偏少了谋略与城府。 毫无疑问的,这两人都不是帝王的明选。 燕王宁牧的胆识和眼界却是高出常人,但其有先楼主的预言在身,继而称帝更是麻烦。 幸好出了变数,若能把握这个机会,或许能为大瑞带来祥和。 而这个变数,便是林双双。 所以他借机接近,想法设法取得对方信任。最真挚的愿望,便是希望国泰民安。 但是此刻,原先的转机或早已成为绊脚之石。 好不容易换来的太平,总不能因为她而倾盘崩溃。 吴仁平如此想,眸色又冷几分。 他缓步上前,直视向女子的眼睛,摇扇间语气十分淡漠:“林姑娘,可还记得答应吴某的事?” 林双双眉头紧蹙,胸口又泛起疼痛。 她咬牙撑着,指尖却不由得用力攥紧袖口:“什么?” 说得如此自然,像是真的记不清。 吴仁平以扇掩唇,微微侧目,贴近女子的耳朵道:“姑娘忘记也无妨,只需我记得便好。” 他说着,用扇骨轻敲敲对方肩膀,“待到那时,我会亲自来送你的。” 声音落在耳边,听得一个哆嗦。 林双双平息着胸口疼痛,站稳脚步,不去言语。 吴仁平倒也不介意,复站直身体,瞥了眼她。眼神看似冷漠,却又涵盖起调侃。 视线触及之时,是对方先败下阵来。目光躲闪,大似一副逃避的样子。 他扬唇轻笑,拂袖,径直朝门外走去:“姑娘,咱们改日再见。” 背影离开房间,门外传来做礼声。 侍从们不敢抬头去看,皆是垂眸盯着脚下。候在两旁的人,大都是副敬畏的模样。 吴仁平背影潇洒,一步一步,迈地非常自在。 “恭送,楼主大人。” 声音由近及远,那人已是彻底离去。 林双双这才放松心神,猛地摔落在地。她抬手抹去额角汗水,双目有些许失神。 既然不去想,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夜晚,月色宁静。 桌上的菜热了几遍,却还是没有等来宁牧。 林双双抬眸瞧着月色,心却从慌乱变得愈加平静。 时间过去半晌,又有侍女前来询问:“娘娘,可需要再热菜了。” 林双双闻言,偏头看向桌上。 菜品早已失去色泽,红得绿得都不大好看。凝神去嗅,还有股淡淡的腥味。 忙活一下午做的准备,仍是起不到用处。 她垂眸叹了口气,摆手道:“不必,都收了罢。” 也不知又等待多久,宁牧才来。 男子踩着月色,脚步匆匆,开口及时询问:“朕让你久等了,可有用过晚膳?” 林双双习惯扬唇去笑,便是莞尔道:“用过了。不得不说御膳房的手艺,果真不错。” 宁牧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他伸手去牵她的,正欲引领着向外走:“既然如此,便早些去休息罢。” 几番言语之下,却偏偏不提林家的事情。 林双双由着对方动作,脚步却并未挪动分毫。 夜色太冷,她几乎感受不到掌心的温度,只是略显贪婪地看向男子的背影。 喉头上下滑动,略显苦涩地道出一句:“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陛下。” 第59章 结局 林双双说着,声音低沉几分。 话落,她见宁牧停下脚步,指尖轻颤间,开口变得为难了些:“我近来在宫中听到些许传闻,林家…” 她说到此处复顿下话语,害怕对方误会似地,又匆匆忙忙地解释了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求个心安。” 宫灯摇曳,将女子的侧颜晕染得温柔。睫毛轻颤间,仿佛似蝶翼煽动一般。 宁牧转身看她,难掩眸中眷恋之色:“宁思远带兵讨伐边关,是林海出的计策。漠北之战的失败,自然与他逃不了关心。” 这些乃国家的政务,自己本不应该参与其中。 可是… 林双双眉头轻蹙,犹豫片刻,还是出声道:“林家小弟常年在外读书,定是无法与林海做多牵扯。那—” “这些你不用忧心。” 话还未落地,就遭对方打断。 宁牧半边脸被树影遮挡,难以看清神色,“我自会护你周全。” 男子语气稍有些僵硬,多有些不容置疑的意思。 听着口风,想必是不愿意再多谈些了。 林双双凝眸望向他的侧颜,仍是坚持地将话说完:“既并非林海同党,可否轻陛下放他一命。” 她紧攥住丝带,想借此增添勇气。 话落,顿时安静。 在周遭的沉默之下,额角甚至要落下汗水。 林双双不由得屏住呼吸,多有紧张地等候对方回答。 一秒,两秒。 树梢上传来鸟啼声。 宁牧微微垂眸,掩盖过一声叹息。终了,却是握住女子的手:“我答应你,且回去歇息罢。” 他并没有自称为“朕”,无意间拉近距离,与过往一般的亲昵。 语气轻柔,像是在说起情话。 林双双心尖轻颤,忽地再次询问一句:“真的吗?” 她说罢,便有些后悔,默默将身子往后缩了些。 这副逃避模样,好似受到惊吓的小兔。光看在眼中,当真有些可爱。 宁牧嘴角噙着笑意,轻点了头,莞尔间反问了句:“你连我的话都不信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的言下之意,大抵是这般的。 林双双如此稍稍放下心,五指内收,握住对方的手:“信的,我自然会相信你。” 晚风吹在肩膀,透着些许凉意。 幸好能在彼此眼中,望见尚好的温柔。 浮在心头处的担忧终于散去,心情总算放松了些。 宫内的沉香泛起炉烟,飘忽在鼻尖,多有种眷恋的感觉。 林双双仍是睡不着,便翻身躺在宁牧怀中。 她小心亲吻向对方的唇角,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无比珍爱之物。 不知觉中,腰间忽地感受到温暖,掌心向上,几乎要撩动心神。 她一怔,忙向后扯开身体,视线触及之处,正对上男子望来的眼神。 宁牧不知何时醒了,眸光璀璨堪比星光:“怎么,睡不着吗?” 咬字很含糊,似是在梦中喃语。 林双双眸中浮现笑意,并未回答,却将脑袋埋在对方怀中。 她动作很轻,一下一下地蹭着,像是在撒娇的小猫,弱弱撒娇道:“嗯…” 话落,耳边传来低笑声。 笑声低沉,胸腔传出的共鸣,恰能拨动心弦。身边是他,心里也全是他了。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心动的。 这已然不重要了。 林双双用力抱住宁牧,沉浸地去嗅对方身上的沉香味,便是更依赖地贴近对方。 一夜过去,隔日起床浑身酸疼的厉害。 侍女替她更换衣衫,语气满是欢喜:“娘娘,陛下对您这么好,真惹得那些个人儿羡慕。” 林双双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敛眉,轻‘嗯’了声。 镜中女子唇角上扬,眉宇间皆是幸福的神色。是熟悉,却又异常陌生。 此事算是了结,近来几日少些烦忧。 乐乐白日里练武累了,晚间便躺在她腿上抬头去看星星。 林双双向来珍惜这温馨时刻,便以指代梳,轻撩起她的长发。小孩的发丝极软,似是流水般滑过指尖。她敛眉轻笑,愈加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小孩子眨巴着眼睛,忽而转头问道:“娘亲,明天不用练武,我们可不可以去逛逛街呀。” 她一股脑地说完,有担心对方不答应,连忙又补充一句,“不走远的,就在京都转转。” “宫里太闷了,好不好呀娘亲。” 说归说着,语气稍微上扬,多了分撒娇意味。 林双双最是拿她没半分,只得笑着答应:“好。” 乐乐闻言十分开心,又笑又闹,临到后半夜才睡着。 出宫的第一件事,便是率先到糕点铺瞧瞧。 林双双牵着女孩的手,一路上都在想着该怎么向小宛介绍。丫头遇见小丫头,情况定会更好玩些。 乐乐以前只在睡前故事中听说过娘亲的糕点铺,如今能亲眼见见,自然是高兴的。 她又蹦又跳地提出问题,完全成了好奇宝宝。 可临到铺子前,脚步却蓦然顿住。 小孩怔怔地看去,抬手问:“娘亲,就是这里吗?” 眼前的店铺早已关闭,根本没有营业的样子。 门梁上挂的牌匾早已落灰,显然是许久无人打扫。 空荡荡一片,就差在门上贴张白条,写上‘查封’二字。 小宛呢? 林浩渺呢? 林双双心尖微颤,连忙抬手敲门:“小宛,小宛!” 她匆忙地看着,声音愈加急切。上次见面之时,铺子的生意还很火爆。小宛笑谈,说再过几日就可以多雇些人来,将这糕点生意扩张一些。 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也能体会一把当老板娘的滋味。 分明是充满希望,可现在怎会成了这般光景。 她不敢去想,只是更用力地去敲门,如此迫切地希望听到回应。 “姑娘,别敲啦。” 身后传来老者的声音,声调缓慢,语气中多有劝解,“这糕点铺子,早就搬走啦。” 眸子一怔,动作随之顿住。 林双双转过头去,急切问道:“为何为搬走,难不成是遭人抵制了生意?” 老者倒没想到她会是这般反应,稍稍愣住,继而询问:“敢问姑娘,和这家有何关系。” 林双双抿唇,回答了句:“我与铺子老板素来交好,难得回京都,便想着看望一番。” 她掌心里泛出汗水,却尽力讲话说得平稳一些。 老者闻言,点了点头,缓步凑上前,轻声道:“姑娘听我一言,还是赶紧走罢。这糕点铺子不正当,官府都带兵查过几回了。说是什么…” 林双双听着,表情却愈来愈冷。她已然猜测能到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却是指尖颤抖,不敢去听。 老者思考片刻,总算回忆起话来,“是与林家有关。姑娘才来京都或不知晓,还是不要与之扯上关系才好。” 接下来又说些什么,已然是完全听不清楚。 林双双转眸看向糕点铺,竟是扬唇笑出声。 老者一愣:“姑娘,你还好吧?” 她止不住笑,回答时声线仍在颤抖:“还好,我没有事。” 压抑不住的笑声显得诡异,老者面露怀疑,终是转身离开。 半晌,才平复心情。 林双双握住乐乐的手:“走罢,娘亲带你去别处看看。” 小孩仍有疑惑:“那糕点铺子呢,不再开门了吗。” 她表情一滞,便回眸笑道:“不开了,乐乐若想吃,娘亲给你做。” 女孩年纪尚未小,没能听出其语气中的悲伤。只是点点头,笑容十分纯真:“好,反正娘亲做什么,我都喜欢。” 缺少一间糕点铺子,京都依旧是热闹。 林双双买了好些东西,吃的用的,就连衣衫都多添置几件。 乐乐看向满桌子的胭脂水粉,愣愣问:“娘亲,这些东西我都用不着。” 她却仍往篮子里装,转眸看去,目光十分温柔:“长大就能用上。娘亲先给你备好,这样才能安心。” 后半句话说得很含糊,乐乐听不懂意思,也没有多问,只是在旁边看着。 林双双从怀中掏出钱囊,结了账,又朝前面走:“我们去挑个首饰,你瞧着有没有喜欢的?” 临近日暮,两人才往回走。 林双双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见着侍女忙推手递过。 那人接了个满怀,忍不住扬眉调侃了句:“娘娘出去了趟,怎么将街边的东西都搬回来了。” 林双双轻抚了下姑娘的发顶,莞尔道:“都是些能用上的物件,只是提前备好。” 侍女闻言,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晚间,又起了风。 林双双本在外面赏月,腰却被人搂住。指尖一颤,她回过头去看,扬唇笑道:“回来了。” 宁牧点点头,下巴抵在她的脖颈处,开口声音有些含糊:“听说你今天去逛街了。” 林双双反握住他的手,点头:“嗯,正巧要为乐乐添些衣物。” 宁牧吻在脖颈处,轻声道:“这些宫里都有,差人去置办就好,何苦自己麻烦。” 林双双闻言,回头看向男子:“可只有我亲自去挑,才能更放心些。” 话落,片刻安静。 宁牧却是扬唇轻笑,将她拥得更紧一些:“如此也好,皆随你意愿去做。” 第60章 结局 夜色很安静,他的声音格外温柔。 两人面对面站着,却谁都不提林家的事,也没有说半点与铺子相关。 半晌,林双双将脑袋靠在宁牧怀中。 她闭上眼,轻嗅着对方身体上若有若无的沉香味:“你说,我们要是换个地方相遇便好了。” 宁牧闻言一怔,不由得低头向她看去。 林双双并未睁眼,仍在小声地说着:“那里没有战争,也没有过多的猜忌。大家都像朋友一样,简单的相处。” 她说罢,复抬眸看他,“你生得这般好看,应当会讨很多人喜欢。” 宁牧未有回答,只是将女子抱得更紧一些:“我心悦于谁,你早该知道。” 声音含糊,带着些许眷恋。 林双双扬唇轻笑,用指尖描绘起他的容颜,歪头道:“可是陛下不说,我怎会知晓?” 她眉梢挑起,倾身贴上,轻声补充一句,“而我自然是喜欢陛下的。” 告白来得猝不及防,像是最佳的情话。 宁牧贴近她耳边,贝齿几乎要咬上耳垂:“朕…心悦于你。” 语气低哑,落在耳畔竟有种妥协味道。他仿佛成了决策失败的将军,心甘情愿地向心爱的姑娘投降。 不加任何的遮掩,就这般将心拱手相让。 宁牧微微垂首,吻上女子的唇,话语恰是碎在贴合之间:“我喜欢你,我是喜欢你的。” 他将这话反复说了好多遍,像是只有这样,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林双双想扬唇去笑,可眸间却一片清冷。 她抱着男子的腰,侧眸去回吻,声音低沉如蚊语:“我也是。” 宁牧睡得很沉,长睫在脸颊投下晕影。 林双双低头在轻吻在他唇角,眸中满是眷恋。她替他掩好被角,才翻身下床,取了件单衣披在身上。 侍女以为两位已经歇息,大都撤离而去。寝宫外,一片安静。 林双双没叫人跟着,独自挑着宫灯朝占星楼走。 吴仁平之前有提到过占星楼的位置,绕过后花园,再穿过小径。 她抬眸,便看见一楼阁高耸入云。 其四角点有烛灯,从外形上看可知晓其不一般。与周遭的宫殿想必更为严肃,更为不可玷污。 占星楼外有两位小仆守着,见有人过来便伸手相拦住。 林双双从腰间解下玉佩,递上前去:“将这个交给楼主,他自会知晓。” 侍仆面面相觑,便有一人接过玉佩进入楼中。不多会,又快步走下:“娘娘,请随我来。” 林双双轻嗯了声,抬步跨入门槛。 占星楼内摆设专业,四处可见观星用的器具,墙上还挂有各式各样的星象图。 待走到顶楼,侍仆请礼后便躬身离开。 吴仁平手摇纸扇,正背身看些风景。他听闻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并未回头,唇角却悄然扬起:“林姑娘,你总算来了。” 林双双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边走边道:“你早算到我回来。” 声音平静,听不出悲喜。 吴仁平转过身,摇扇道:“姑娘今日,找我何事?” 笑眯眯的样子好似只狐狸,毫不掩藏眸中调侃。这般模样,真叫人看着不舒服。 林双双走到他身边,掩眸说了句:“是你将林浩淼赶出京都的。” “哦?” 吴仁平惊讶,继而摊手反问道:“林姑娘何以见得。” 林双双皱起眉头,再开口语气不甚友好:“我没心思在这里与你打哑谜。” 占星楼主能有如此本事,本就是合乎情理的事。吴仁平有此身份,在大瑞的地位更是堪比帝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命令官兵搜查林浩淼,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更何况,宁牧没有出手制止,已然是同意他的做法。 而这么做的目的,为彻底拔除林府在京都的势力。 一举驱除,从此断个干净。 这无非是个一举两得的计策,既能解决后患,亦能借此机会提醒自己。 如果不乖乖听话,还未有更多人因你而遭遇不幸。 你曾经向我答应过的,务必会做到。 林双双如此想,转头看向对方。吴仁平的笑容很淡,笑不及眼,连唇角上扬的弧度也是淡漠。 或许从开始,一切就是注定好的。 她看向男子的眼睛,开口十分冷静:“我想回家,可还有一事放心不下。” 吴仁平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松口,准备的措辞没能用上,难得怔怔回了一句:“何事?” 林双双莞尔一笑,垂眸道:“我若离开,你是否可以安心辅佐宁牧。” 她说罢,耸了耸肩,不咸不淡地补充,“毕竟楼主向来深谋远略,我总得问个稳妥。” 分明已全盘溃败,偏偏还要争得三分。 倘若两人能有机会换种身份,事情应当有趣很多。 吴仁平垂眸,言语中多有些遗憾:“林姑娘如此说,可就折煞小某了。” 他将纸扇收起,躬身做礼道:“小某答应,自会保陛下无忧虑。” 如此,已然是一副贤能之臣的模样。没有遮掩,是毫无保留的诚恳。 林双双走到吴仁平身边,眺目向窗外看去。 乌云压住星光,平白增添几分压抑。 她双手搭在窗户边缘,开口有些含糊:“林浩淼,他们还好吗。” 吴仁平摇扇得自在,莞尔答:“我派人护送,现在应当已经安定下来。” 话音落地,又是沉默。 她与他之间,本就没什么可以多说。 宁牧是位人才,做事果断,十分有想法。登帝之后的策略,的确改善大瑞处境。 捉拿贪官,建立新军队,养精蓄锐了几月,便主动向漠北发以战书。 这一战,是实打实的胜利。 漠北君主终于受降,答应向大瑞进贡粮草和黄金。 常年挤压的屈辱消失,百姓兴奋不已,各处的劳作贸易都较先前活泛了些。 正是在举国欢呼的时候,第一场雪悄然降临。 雪花落在屋檐,覆盖了曾浅浅的白。 年关将至,宁牧决定在京都举行盛大宴会,来庆祝这难得的好时候。 吴仁平特此建议,若陛下可在坊间寻访,定能与百姓同乐。 “乘轿寻访?” 林双双握住梳子的手顿住,喃喃重复,“你说这是楼主的建议?” 侍女点点头:“对呀。娘娘与陛下同轿而乘,共与百姓祈福。” 离别之时,竟会来得这般快吗… 她忽地有些失神,望着掌心中的玉梳说不出话来。 举行大典那日,京都城十分热闹。 百姓簇拥着轿子而行,面上拥着笑意,已然是完全不顾预言威胁。 林双双端坐在轿中,转眸看向街边的景象。她眺目望去,却没有在人群中望见熟悉的身影。 还没来得及感伤,却听得天空轰然一声巨响。 林双双匆忙抬头看去,恰是烟花绽放。明艳的光亮驱散黑夜,夜空变得无比亮堂。 “滴,滴,滴。” 像是某种仪器发出的声响。 她凝神去听,意识愈发模糊。正当此刻,耳边似乎传来吴仁平的喃语。 “林姑娘,时间到了。” 声音忽然变得嘈杂,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炸弹落在耳畔。 手像是被人握住,可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宁牧…” “宁牧…” 林双双想张口去呼唤爱人的名字,可嘴唇开合间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是在黑暗处的沉默,最为寂静。 脑海中浮现许多回忆,仿佛重新走过了一生。 所有的感官几乎是往相同的方向去,好似有东西在不断拉扯。 烟花的光掩盖住天空异象,亮点争锋着坠落,终究汇聚成耀眼的白。 终于,再也看不见爱人的脸。 意识像是乘在小船上,起起伏伏,飘忽不定。 一切几乎都要随之而去,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许久,船才停泊。 混沌之间,仿佛能看见灯光。 林双双勉强睁开眼,入目是苍白的屋顶。她转头去看,是隔壁床传来的声音。 也不知昏迷几日,身上的疼痛感却是减少了些。 喉咙无比干涩,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有没有人来… 护士呢。 林双双撑住床沿,勉强抬眸,似是在门后看一位熟悉的背影。 如此一眼,像是在林府初见。 她本想去追,脚下却并无力气,猛地摔倒在地。 正当这时,门把被人扭动。 有护士走进来,手里还拿着记录。 她照常询问了句,便低头去看,眼中顿时惊讶:“你这是怎么了?才清醒要好好休息。” 林双双不答,只是匆匆问道:“刚刚是不是有人来过?” 护士一怔,继而回答:“有的,是位男性,说与你认识。” 心脏越跳越快,几乎有一个答案将要脱口而出。 可她却十分畏惧,手指悄然揉搓起衣袖:“他…可有留下姓名。” 如此模样,多半是遇见相恋之人。 或是分别许久,或是好感尚好。 护士见惯了这些场景,终于反应过来:“姓宁,宁先生。” 林双双心头狂跳,就这么放肆追逐过去。 阳光洒向窗台,留下浅薄晕染。 刚苏醒的身体没有力气,她双手撑在膝盖上,仰脸呼道:“你好,请等一下!” 脚步声一顿。 幸好,他转过身来。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鞠躬,非常感谢能看完故事的小宝贝。 下一本开《穿成女配后反派成了金手指》 社畜黄瑶一朝穿书,成为仙侠文里的十八线女配。 本以为可以摸鱼划水,没想到绑定了魔鬼系统。 [系统:请宿主推进剧情以换取生命值。] 黄瑶:…… 为此,她被迫走上“打工”之路,与“老板”斗智斗勇。 直到某天,黄瑶遇见一个人,聒噪的系统顿时安静如鸡。 那人眼神清澈,笑起来有酒窝,纯真得像只小白兔。 最重要的是,可以屏蔽系统。 黄瑶想方设法,与其达成战略友谊。 [系统:…恭喜宿主,成功攻略反派,并获得:特殊关照*1] 黄瑶:什么,反派竟成了金手指。 -------- 魔教主陆明生佩戴面具,却最喜用真容藏于名门正派之中。 但其手段狠辣,所过之处皆起纷争,人人避之不及。 没想到有天,打破定律。 陆教主潇洒一生,结果栽到位小姑娘手里。 非但不与武林为敌,还整日摆弄花草过得十分快活。 教众:完蛋,教主走火入魔了。 陆明生:这花养得真好,娘子一定喜欢。 -------- 食用指南: 1.仙侠世界打工崽vs白切黑大反派,1v1,he2.又可称为 #反派帮我对抗系统 #如何靠摸鱼拯救世界 #和反派罢工的日子3.多为私设 每日12:00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