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首辅追妻守则》 作者:马月饼 【文案】: 简首辅追妻守则一: 通州府盛传,春山书院苏山长之女,貌若无盐,妆嫫费黛,举止有亏,懒惰成性。 简玉珩听后拍手叫好:“说,让他们说,这样我才有机会把她娶回家!” 简首辅追妻守则二: 京城内,几乎所有的世家贵妇都在摇头可惜:“新科状元简玉珩,一表人才,才德兼备,却不想娶了一举人之女为妻,仕途之路无妻子家族帮助,无人脉关系走动,总不能一路坦途!” 简玉珩:帮扶不需要的,男人靠女人家族荫蔽升迁,那是软饭男。妻子无人脉更合他意,这么美的小娇妻他藏在家里最安心。 简首辅追妻守则三: 三皇子府,苏樱雪前男友现三皇子楚南浔:“你若与雪儿和离,他日我若登基,许你半壁江山!” 简玉珩:“弄死你!” 相公是女主的白月光。 前男友是女主的男主角。 亲生父母是女主的养父母。 苏樱雪:我都这么牛逼了,为什么最后死的这么惨?他们都喜欢我,我能怎么办? 重生回来的女主:女配和我莫不是拿错了剧本?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打脸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樱雪,简玉珩 ┃ 配角:曲华裳,楚南浔 ┃ 其它:种田文,女主,白月光 第1章 流言 顺德七年春,暖雨晴风初破冻,新绿抽芽,偶有凛冽冻。 临安郡通州府春山书院苏山长府,此时也经历一场春冻。 “彭!”苏毅把正厅内的瓷瓶儿砸在地上。 一地儿的碎片儿碰撞在一起,声音刺耳极了,直叫人愈发心烦。 厅内唯一的女主人柳玉翠揉了揉头痛的额角:“老爷快别砸了,再如何置气儿,雪儿丑无颜的名声已传至大街小巷。那李家三少,酒后胡言也就罢,竟当着酒楼那么多文人学子面,论我儿品貌。流言一传十,十传百,现如今我家纵有一百张口解释也于事无补。” 柳玉翠恨恨的咬了咬牙,脸上愁云密布,叹了口气自责道:“也怪你我,舍不得独女出嫁,这两年挑来挑去,竟觉无一人配的上我女儿品貌,如今看却是害了她。三人成虎,今儿流言四起,往后我女儿该如何说亲?” “区区一个州府李家小儿也敢欺到我儿头上?老夫今日就是舍了这春山书院山长的位置不当,也定让他家倒吐三两内血!”一向德爰礼智,才兼文雅苏山长,气的双目圆瞪,读书人的气节与女儿的名节相比,一文不值。 “老爷切莫再说此话,知你护女心切,然今日此事已成定局,当务之急不是与那李家小儿对峙,而是想办法堵住悠悠众口。”柳玉翠拉住苏毅袖口,压住胸口的郁气劝道。千娇万宠养大的独生女,如今被人如此说道,叫她如何不气?然今日不是发作的时候,他们夫妻得冷静下来解决这一堆烂摊子。 “流言谈何容易止住,唯一的办法,只能把雪儿嫁出去。” “可如今雪儿名声已成定局,哪个青年才俊会答应前来求亲?纵有人愿意娶,凭你女儿的品貌,能配的上她的能有几个?以前你我不愿意将就嫁女,现在难道要因为别人的流言蜚语,委屈了孩子?” 流言传得她女儿无德无才,粗鄙不堪,上不得台面。 别人不了解,他们两夫妻再清楚不过,女儿性子只是备懒了些,却处事通透,心胸豁达。琴棋书画虽不能样样精通,但单书法一项的造诣已高于他父亲苏山长。 至于说她女儿容貌丑陋,就更属无稽之谈。她女儿是懒,懒得见客,懒得出门。以至于这一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旁人看不见总是猜测纷纷,这倒竟成了他人诟病女儿容貌的把柄。 随便一阿猫阿狗当然不能娶他苏毅之女,可眼下通州知根知底的人家里,竟真没有那么一个合适的人选当他女婿,除非……苏毅灵光一闪,脑海中出现一剑眉星目的青年,眼睛闪了闪,沉默半响,才道:“倒是有那么一个人选,配雪儿再适合不过!只是……” 苏夫人抬起头,看着丈夫犹犹豫豫,不好张口的模样,再细想一下通州这几年有些名气的适龄年轻人,她心中大抵猜到丈夫心中人选。多年夫妻培养的默契,她问出了口: “老爷说的可是,临安郡通州府――简玉珩?” 简玉珩这号人物,柳玉翠早有耳闻。这是个在寒门学子中极富声望的学生。他以临安居士为笔名,写下《针砭》、《论政概要》、《山海》等多部辩论性作品,风靡整个学子界。 据传他的每一部作品思想造诣都很高,连当今圣上提起此人的时候,都道:“恨不能与先生见一面,又恐用皇权召见污了文人风骨。” 更值得让人说道的是,简玉珩至今才20岁,他早年写下的那些作品并不是为了出名,仅仅只是为了赚些银钱养贴补家用。无心插柳,却取得如今声誉。由此推论,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今年乡试,他以州府头名的成绩考上秀才。苏山长曾评论此人有八斗之才,旁人莫不能及。 “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虽家庭条件差了些,想要与他接亲的人怕是如过江之鲫。不要说咱们女儿,尝听闻京城名门望族也有让自家女儿下嫁的意思,却都被简玉珩委婉谢绝。” 柳玉翠犹豫的看着丈夫道:“以咱家女儿如今之名声,他可能答应了去?” 这也是苏毅的顾虑,他晦涩不明眸子暗了暗,沉默了半刻钟。并没有直接回答老妻的质疑,只说了一件事:“简玉珩是前中书令简从之之子。” “老爷说的是……”柳玉翠似是想起了什么,捂住嘴。 苏毅点点头才继续道:“十年前那场株连九族的冤案,如今已经平反,没什么不可说的。当年老夫虽能力有限,未能帮到简氏一族。但五年前,简玉珩抱着寡母的病体找上老夫的时候,确也尽了全力!” “我原也好奇,何以当年简玉珩以未及弱冠之年,能迅速的在通州文人圈里立足,原来是老爷在其中出了力。” 柳玉翠恍然大悟,如此看来,夫君对那简玉珩有救母之恩,扶持之义。想来张口女儿的事儿,他家断不会拒绝,怕只怕…… 看出妻子瞬变的脸色,苏毅然无奈道:“虽此举有以恩携报之嫌,为了女儿,如今老夫也只能舍了这张老脸,况除了惫懒了些,我们雪儿品性才貌样样俱佳,配简玉珩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提起独女,苏父刚硬的眉眼也一下子柔和了很多!这些年,他和妻子努力过,争取过,却也只得了这一个闺女!况女儿这两年,愈发粘他,娇娇软软,可怜可爱。现别说女儿亲事,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老父亲也会排除万难 ,帮她实现愿望。 听相公如此解释,料他心中已定有成算。柳玉翠一下午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出门招来管事儿阿福,收拾正厅一地狼籍。 ―― 却说这厢,正被人谈论的主角苏樱雪,正躺在一张古朴的大床上,没心没肺的睡着。 这是一间透着文艺气息的女子闺房,房间分为两侧,一侧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古籍游记,并数十方砚台,一只青碧色的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另一侧,则和普通闺阁女子闺房设计相似,卧榻是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的拔步床,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 天色微暗,拔步床上躺着的人儿缓缓睁开眼,细致乌黑的长发散乱的披于双肩,水光潋滟的眸子由迷迷瞪瞪转为清明,和以往每次睡醒一样,眸子的主人向四周逡巡了一遍,发现睡前与睡后的房间别无二致后,开始熟练的穿戴襦裙起床。 苏樱雪并不感到失望,这两年,每次起床打量一下四周环境的行为,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刚穿越那会儿,希望一觉睡醒就能穿回去的欲望,已经被时间慢慢磨平。 “小姐起了?今儿可起了大早!”丫鬟布谷端着洗漱盆儿,踩着点走了进来。 此时,苏樱雪已经把繁复的襦裙穿好。瞪了来人一眼,笑骂道:“就你这丫头惯会取笑人,午觉一睡睡到天擦黑,要让爹爹知道,又要罚我练大字了。” “老爷哪儿舍得罚了小姐去?一个时辰前,特特过来叮嘱婢子们,让小姐好生休息哩。” 全苏府的下人都知道,老爷夫人宠小姐宠到心尖尖儿上,每次小姐犯懒,也仅仅只是象征性的罚几个大字。罚完又会立马派管家送来上好猪油膏给小姐护手。只可惜今日出了那李公子那挡子事儿,小姐的名声怕是……布谷低头掩住眼里的担忧,老爷走时特意吩咐过,不要让流言污了小姐的耳。 苏樱雪净面的手一顿:“爹之前特地来过?” 见布谷应是,苏樱雪好看的柳叶眉蹙了起来。 这具身体的爹娘疼女儿的程度,这两年她感受最深。但克己复礼的苏老爷对她的爱不是没有原则的溺爱。午睡睡到天擦黑,对现代人来说很正常,懒癌症谁都有。但这要放在古代,说小了是德行有亏,说大了被按个不遵守三从四德的恶名,那女孩子就全毁了。 她爹向来对她睡懒床是严罚的,那今日鼓励她睡觉的行为就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樱雪抬头,见小丫头布谷站在一片阴影里,不动声色的问道:“前几日,母亲嘱咐,从今日起亲自监督我刺绣,今儿左等右等,怎不见母亲身影?” “婢子也不知,夫人约莫在前厅和老爷商议事情!”布谷回答道,心里却不是这么想。这会儿夫人怕是在处理府中嘴碎的下人…… 苏樱雪眸子闪了闪,心内一片了然!布谷这句话有歧义,苏老爷一个时辰前才来看她,苏夫人又怎能和他商议一整天的事儿?那么问题来了,能让布谷欺骗自己的,也就只有苏家两位掌权人――苏老爷、苏夫人。 发生了什么要让他们集体瞒着自己?苏樱雪想了想,这件事儿必定跟自己有关了,且不是什么好事儿,不然何必遮遮掩掩? 罢了,既然瞒着她是爹娘的意思,她就不好打破沙锅问到底,毕竟这两位皆是爱女儿如命之人,瞒着她总归对她有好处,她向来是个咸鱼性格,不好奇是她的优点。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油猫病(穿书)》 注孤生冷漠装穷男vs穿书抠门美貌戏精女 我叫顾暖,我有毛病。 抠门,贪财 ,嫌贫爱富。 我叫寇谌,我有毛病。 生来富有爱装穷,因为我讨厌别人觊觎我的钱。 大神作者顾暖被穿越者祝莲诅咒,穿进了她此生最讨厌的一本小说中,小说的男主冷漠无情,杀伐果决,最重要的是他小气又抠门,比她还扣。 起初她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穿越,阴差阳错的对隐姓埋名的学长寇时坤一见钟情,为了他甘愿倾其所有。 某天夜黑风高。 她把寇时坤堵在楼道里,问:“我……喜欢你,可以和你做个朋友吗?” 他望着她莹白的侧脸,眸色渐深,薄唇忽的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漠然道:“没钱,不谈感情,滚开!” “你没钱我有哇!我养你。” 他看着她身上廉价地摊货体恤,笑的一脸意味深长:“等你开着玛莎拉蒂豪车来接我。我考虑一下。” 后来顾暖咬咬牙真把豪车来了。 寇时坤:…… 勉强追到手的爱情是:他不冷不热,她为爱发钱。 纸片人的日久生情,终是不能实现。 再热的心贴着冷脸,也有冷却的一天。某一天,顾暖猛然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抠门男主――她平生最厌恶的那种人。 她爱他的贫穷却励志,他却原来全是装的,辣鸡戏精。这还追个毛线球! 分手来的快又恨。 她嘲讽的羞辱他:“再见吧,穷鬼。” 头也不回的扭头离开。 却不知身后的男人颤着手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面色隐忍,眸深似海。 后来一次聚会,朋友问顾暖,钱和寇世坤,她爱哪个。 醉意上头,顾暖扶了扶额,玩笑说:“当然爱钱啊,男人可以再找,钱没了可就难赚了。”她笑着回身,眼前是寇世坤阴沉的脸。 那时他转身离开得毫不犹豫,自始至终都没多说一句。 三年后再次遇见,男人搂着他天命女主,一身高定西装,站在她面前,一张亿元支票抵上她的胸口。 他语气轻佻,声线冷入骨髓,“顾暖,你的价格,够吗?” 第2章 议亲 苏樱雪素来不是个纠结的人,不管遇到什么难事儿,只要事儿没临到她头上就不叫事儿。 下午她一般也有功课要做 ,写毛笔字!这是她自个儿给自己布置的任务,好打发无聊的闺阁时间。 要知道在这坑爹的古代没手机、电脑、电视等一切娱乐性设施,她所有的兴趣爱好――看小说、听歌、看电影――都只能搁置不提。 好在穿越前她也是个有逼格的女青年,喜欢写毛笔字。且写的好啊,自成风骨!就连她那山长爹都称赞她那一手簪花小楷既有卫夫人的风骨,又有自己独创的洒脱雅致。 苏樱雪虽然懒,但是她是个有原则的懒人。老天爷待她不薄,虽然让她一习惯了电子设备的现代人穿越至落后的古代,但却给了她这样一个温暖的家庭,一对视女如命的父母。如果她想,她可以什么都不做,做一辈子的米虫。 但是她的原则不允许她一无是处的苟着。她一向奉承女人有一点儿才便是德。在这个朝代,女子该学的刺绣,女工这些技能她都烂的不行。女子需要研读的三从四德,她觉得不知所谓。女子需要提升自身价值的琴棋画,更是一窍不通。 不过她始终认为技能再精不再多,她专精一门书法就够了。虽目前看来没什么卵用,但传出去好听啊,提高她的逼格,会让人在她众多的缺点中发现她的闪光点―― 这一点从苏山长身上就能证明,当年她在苏山长面前露出了手籫花小楷后,苏山长就更喜欢她了。这两年,她撒娇卖萌,把苏家夫妇哄的越发舒心,她的生活随着也越发舒心,对于她时常出格的行为,苏山长夫妇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直到用完晚膳,苏夫人也没有出现!苏樱雪到也不甚在意,亥时一到,便准时躺床上睡觉去了。睡前还在想,在古代生活也不是特别糟糕,最起码对于咸鱼们来说,每天都能睡够12个小时! 翌日清晨,苏樱雪起了个大早。 初春的清晨,天空刚刚露出个鱼肚白,乳白的雾气浮动在苏家整个宅院中。园林、假山、楼阁、院落掩映在一片浓雾里,乍眼一看,犹如浮于天际的玉宇琼宫。 苏樱雪围着院落,开始了她的晨跑日常。 苏家的府邸并不大,是个三进的院子。座落在通州城东边,沧浪桥头。院内有前庭,后院,中天井。三重院落空间,带着围合式的中式庭院建筑风格。 和其它家的闺阁小姐不同,苏樱雪虽不能随意外出,但苏老爷并没有限制她在自个儿家中走动。这会儿天光大亮,苏樱雪跑着跑着,就跑到了前庭。 前庭这会儿,竟然有些热闹!丫鬟仆妇捧着东西进进出出,形色匆忙。 苏樱雪有些疑惑,这么早,苏家统共那十几个仆人都在这儿忙进忙出,家里是要迎接什么重要的贵人? “雪儿?你怎么跑到前厅来了?”来人穿着紫绿绣万喜纹襦裙,外面罩着件百花褙子,这正是忙了一早上的柳玉翠。 “母亲。”苏樱雪朝她福了福身子,狡黠的笑道:“许是想母亲了,女儿早晨晨跑竟不知觉跑到了这里。” 说着伸头望了望正厅,疑惑道:“家里是有什么客人要来吗?” 苏母眸光微闪,看着晨光中明眸皓齿,亭亭玉立的女儿,她竟有了中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失落感,怔仲了会儿,点点头:“也不是什么贵客,你爹书院里的一个学生今天要来拜访。” 怕不单单只是学生这么简单吧,往常有学生拜访爹,可没见家里忙进忙出,如此慎重。 看着女儿明显怀疑的眼神,大庭广众之下柳玉翠也不好多做解释,只无奈的道:“泼猴儿,还不赶紧回去,娘这两天给你布置的刺绣活儿可有完成?晨食儿过后,我可是要好好检查一番。” 这话说的就很明显了,她娘是在告诉她早饭后同她解释。 和母亲对视一眼,苏樱雪乖巧的应是,转身离开。 苏樱雪回到她的院儿内,沐浴完毕,吃完早食儿,便在房间等着苏母。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柳氏才姗姗赶到苏樱雪的闺房。 八仙桌旁,柳玉翠拉着苏樱雪的手,苦口婆心的劝:“雪儿,娘跟你说,这女子及笄后,就得谈婚论嫁。爹娘疼你,留你两年,已是背离传统。若再留下去,恐叫人说道。今次,你父亲给你说的这门亲事儿,若能成,你就嫁了吧,听话啊!” 母亲的声音极尽诱哄,苏樱雪下意识的就要点头,眼角余光瞥见母亲几乎要溢出眼底的担忧,她动作一顿,定定的与慈母对视:“家里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女儿议亲是件大事儿了,之前爹娘一点消息都没和女儿说过,如今为何如此突然?” 雪儿打小聪慧,这两天家里反常,怕是皆看在眼里,却并不询问,只因明白他们老两口不愿让她知道。如此懂事乖巧的孩子,却无辜糟了这种委屈,柳玉翠想着想着再也忍不住,多日的委屈,郁闷,气恼顷刻爆发,搂过身边的孩子,恸哭出声:“那杀千刀的李三少……” 待听完前因后果,苏樱雪表情还算平静,她一边用帕子擦拭着母亲眼角的泪水,一边认真的分析刚刚得来的信息。 无论在哪个时代,流言蜚语对人的影响,都很大。苏樱雪前世混饭圈总结的经验,八卦谁都喜欢听,听得人多了也就当了真。 她也算倒霉,闺阁小姐被人八卦到头上,大不了出门走一遭,谣言不攻自破。但李三公子一通胡言乱语,不仅坐实了她容貌丑陋这档子事儿还暗指她品行有差。即使她再出去澄清,也百口莫辩。 经此一闹,今日议亲一事儿就是板上钉钉之事,她娘赶在今早才和她说起这件事儿,大约也有另外一种意思,恐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虽然穿越以来,早做好了嫁人的心里建设,但是今天这消息来的太突然,淡定如苏樱雪一时也有些彷徨。 柳玉翠一通发泄过后,仔细观察了一下女儿,见小女孩儿端正的坐着,神态还算平静。 用帕子擦了擦面,平复下心绪,向女儿保证道:“虽出了流言这档子事儿,我与你父亲也绝不会让你在嫁人方面受半分委屈。话说你父亲这次给你介绍的议亲对象,品貌俱佳,举止端方,通身气度非凡。通州多少闺阁小姐,都想着嫁给他哩!” “这人既如此优秀,如何能娶了女儿去?”苏樱雪故作娇俏的反驳道,小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怀疑。 “胡说,我女儿如此品貌,如何不能让人求取?况你父亲于那简家有恩,今日你父亲亲自开口相求,凉那简家小子不会推辞。” 苏樱雪撇撇嘴,搞了半天,他父亲这是想以恩携报,逼着人家青年才俊娶了自己女儿。如此作为,她那据说才德兼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的相亲对象,会心甘情愿娶她?即使娶了她,婚后对她又能好到哪儿去? 看出女儿疑虑,柳玉翠继续劝道:“雪儿大可不必担心,据你父亲说,那简家儿郎,举止端方,言而有信,若真的答应求取,日后必定会与你相敬如宾。况那简家人口凋零,只有一寡母、一幼妹,寡母为人和善,幼妹娇俏可人。你若嫁进去,用不着整日为些腌脏事儿烦心。娘知你向来惫懒,不愿处理这些人际交往,如今简家家庭环境简单,你若嫁进去,岂不正合心意。” 听完柳氏的话,苏樱雪有些心动,反正在这古代早晚都得嫁人,早嫁晚嫁都一样。现如今这简家人少,也就意味着乱七八糟的杂事儿少,她若是嫁进去,也不会平白被人委屈了去,只要她孝敬婆婆,友爱妹妹,在那样一个家庭里,即使简公子对成亲之事儿心怀不满,她的生活也不会差了去。但在这之前,她还是希望与那简家公子见上一面。盲婚哑嫁这种事儿还是不要经历为妙。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女儿自然相信爹的眼光,但今日议亲本就突然,若女儿不能亲自见上一面,岂不是有逼上梁山,不得不嫁之嫌。爹曾说过,盲婚哑嫁本是迂腐,女儿可不想做这迂腐之人。” 眼见女儿松口,见一面也不是不可,况最近发生的事儿着实令女儿委屈,她仅仅只提了这一个要求,怎么说也得答应才是,柳玉翠暗忖,迟疑了一下,对女儿使了个眼色,附在女儿耳边说道:“简家公子,巳时三刻在前厅议事儿,一会儿你帮为母给他们送些糕点如何?” “谨遵母亲吩咐。”见柳氏松了口儿,苏樱雪这才眼角眉梢松了下来,挽着柳玉翠的手,冲着她笑得一脸灿烂!直引得苏母一个劲儿笑骂她不知羞! 巳时三刻,苏家正厅。 “你说什么?”苏山长的声音从厅内传出,声音隐隐有些怒气。 前厅内,一男子负手而立,他不慌不忙的朝着苏山长拱拱手,一脸歉意:“伯父息怒,小子原不是不知好歹之徒,能娶您家小姐本是伯父抬举小子。然,两年前,我于秦淮河畔邂逅一女子,一见钟情,至今难忘,如今晚辈心有所属,如何能耽误伯父家的千金。这一年来,不少媒人前来说项,都被我推辞,原也是这个原因。” 青年言辞若恳,苏老爷即使心内火气再旺,一时也不好发作,拿起手边的青瓷杯,里面是今天老妻,特地嘱人寻来的竹叶青,说是年轻学子都好这一口清茶?妻子抱了这么大的期望,希望这门亲事能成,如今该如何向妻儿解释? 第3章 是你 苏老爷心思百转,面上却也不显,简家小子既然已经拒绝到这种程度,如今多说无益,他只能再帮女儿相看罢了。 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既已心有所属,老夫再生气也于事无补,只望贤侄念在往日情分上,切莫将今日之事传出去,以免污我儿名声。” 简玉珩嘴角抽了抽,你那女儿如今可还有名声可言? 面上却一脸谦恭:“伯父说的是,今日小侄特地拜访,望伯父帮小侄分析分析历届科举文章,眼见的来年乡试,也好提前做了准备。” 简玉珩的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似乎早已忘了之前拒亲一事儿。 苏山长见此也不好摆脸色,只好招呼他重新坐下,虽心情依旧不怎么美妙,但也装模作样的与眼前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开始探讨历届科举文章。 厅内一时褪去了之前的尴尬气氛。 苏樱雪站在前厅侧门好一会儿,见父亲发怒的声音消失,才抬步进入正厅。她其实也挺好奇,里面的青年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当着他爹面儿拒婚,没被她爹撵出去也就罢,竟然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其乐融融的谈论文章。 “爹,娘让女儿给你们端茶点来了。”苏樱雪站在门口对她爹说着,边端着茶点盘儿往屋内走。 身后的阳光洒在她如玉的脸上,仿佛身上自带的一圈圣光。 简玉珩顺着声音抬起头,门边的女子身着淡绿色长裙,只见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这倾城容貌分明是…… “小丫头?” 简玉珩失态的站起来,惊呼出声,一向疏淡的俊眸流光溢彩,既惊又喜!快步上前,挡住女孩儿身前的阳光,细细打量这一年未见的面容。此刻若不是还记得自小学习的礼义廉耻,他怕已经捉住眼前女孩儿的手不松开了。 起先苏樱雪站在门口,眼前的青年逆着光,并不太看得清容貌。待得走近,男子惊呼出声,她的身体也随之僵硬了下来,此刻若不是有茶点负重,她怕是要夺路而逃。妈的!这相亲对象是谁不好竟然相到他......相亲相到修罗场,天要亡我! 仍苏樱雪心内一片哀鸿遍野,简玉珩仍执着的看着她,眼睛一动不动。一双墨色的眸子此刻惊涛骇浪,有愤怒,生气、惊喜,开心,种种情绪,纷杂不堪。 老父亲苏毅看着如此怪异的简秀才,行动先与思想,把女儿从青年身边拉过去,惊讶的问道:“贤侄与我女儿认识?” 简玉珩此时才惊觉行为有失,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忽然遇到找了一年多的心上人,成熟如他,也没办法抑制心中的激动。 看着对面丫头缩在父亲身后,一副不待见他的样子,简玉珩气的差点儿想要把她拎出来打屁股。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当年拍拍屁股什么都不说就消失不见了。 他找了她这么多年,原都要放弃在通州寻找,转战他地。没成想她竟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一年没打听出一点儿她的消息,大抵也是她刻意躲着他了。真真是个狠心的姑娘。 失态只是一瞬间,简玉珩琢磨了一番,再次开口又变回了之前的云淡风轻,扭头对着苏老爷回答道:“我与苏姑娘确实认识。” 说完略一停顿,眼睛瞟了一眼不停对他使眼色的苏樱雪,他远远朝她笑了下 ,而后再不看她。 神色郑重的对着苏毅行了一礼,继续道:“苏姑娘便是之前我与伯父提到心仪对象,一年前,在下在秦淮湖畔,对姑娘,惊鸿一瞥,一见钟情。只是之后寻遍通州,也没能打听出姑娘出生。没想到老天怜我对姑娘一片真心,今日竟让我得以相见。还请伯父原谅小子收回之前据亲之言,何其有幸让伯父答应把小姐许配与我,此生定当千娇万宠,终身不负。” 简玉珩说完,再次朝苏毅行了一礼,言辞若垦,神态郑重。 躲在老父亲身后的苏樱雪松了一口气,虽这装模作样的伪君子,这空口说白话的本事儿倒越来越厉害了。但好在没在她爹面前说出当年他们相识真相,不然今天她就真得经历着修罗场了。 苏毅虽恼女儿瞒着他与外男联系,一时也不好当面发作。简玉珩本就是他心仪女婿人选,如今女儿名声已毁,这么好的女婿上赶着求娶,他当然不会拒绝。只是之前这简家小子在他面前拿乔,现在见了他家女儿,态度瞬变。作为准岳父大人他可不能让他这么轻松把女儿求娶了去。 心里这么想,苏山长嘴上却没有这么说,“念你对小女情真意切,老夫便不与你计较之前言行,既你有娶小女之心,今天中午便在我们家用膳吧。也让你苏伯母好生看看。” 简玉珩乖巧的点头道好。两人说定后,苏父在简玉珩眼巴巴的目光中,寻了个原由把苏樱雪支走。 简玉珩午饭是在苏家用的,苏父抱着为难简玉珩的行思,拉着他,一杯接一杯灌酒。直到筵席结束,两人俱喝的烂醉如泥。 这厢,回到自己小院的苏樱雪,却没了吃饭胃口,打发走丫鬟布谷,一个人在房间发呆。 她和简玉珩的孽缘,要从两年前开始说起。那时候,她才穿越到这个身体没几个月。渡过了一开始怕别人认出来的战战兢兢期后,她就越发的感到无聊。 期间她读过这个朝代的史书,这是个架空历史的朝代,唐朝以后这个朝代发生了变化,没有经历五代十国的纷乱,直接经历了一场农名起义,唐王朝被推翻。建立了如今的大楚,发展到现在,大楚朝已经经历了三任皇帝,当今皇帝楚太宗还算贤明,推科举,重民生。恭捡爱民,锐意求治。在他的治理下,整个大楚朝海内外一片昌平,久而久之在这种风气下,这个朝代对女子的束缚也相对较宽容一些。闺阁女子出门聚会,上香拜佛,参加诗会比比皆是。虽出门要带面纱,但也比足不出户好。 苏樱雪才穿越那会儿对古代雕梁玉柱、亭台楼阁好奇的紧,于是两年前的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从苏府后门偷偷溜了出去。那是她与简玉珩第一次见面。当时简玉珩虽不是名震江南的大学子,但在通州寒门学子中,隐隐有领头羊之姿。苏樱雪坐在秦淮河畔的苍蝇馆子内,品茶赏曲,简玉珩被一众学子们拥簇着在另一侧,论古今文章,评朝廷变法。 苏樱雪被他们的声音吸引了去,扭头一眼看见了那位列松如翠,朗艳独绝的男子。他声音郎朗,言辞凿凿,举手投足间露出挥斥方遒的少年意气,然却并不显书生迂腐气儿,真真一好儿郎。 苏樱雪前世是个颜控加音控。她上辈子活到25岁,只谈了一场恋爱。与前男朋友谈恋爱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的声音、颜值都过得去,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儿那段恋爱她沉不下心,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以至于后来发生那件事儿,她不痛不痒的就分了手,甚至没有半丝失恋的痛苦。 今次见了眼前的男子,一时惊为天人,这人似乎像是上天专门为她量身打造一般,连头发丝儿都符合她的审美。一见倾心,二见倾情这种事儿,苏樱雪从来没想过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然而感觉这种东西,太玄妙,理不清,她确实对一个见了一次面的陌生男人动了心。 作为现代人,苏樱雪的思想当然要比古人开放的多,现代人奉行喜欢就要追苏樱雪前世今生,都长了一张明晃晃的美人胚子脸,自信能拿下眼前的男子. 于是她一路跟着简玉珩,暗搓搓的在巷子口堵住了他,揭下面纱,向他告白。男人惊愕的看著她,俊脸微愣,随后背过身子,冷冷呵斥道:“女子应自尊自重,姑娘大半夜把我堵在巷口,莫不是要污我名声,逼我娶你!”说完再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生怕她再次缠了上去。 第一次告白铩羽而归,苏樱雪闷闷不得志了几天。虽然被简玉珩一通狠批,打击了她的自信心,她也不气磊。几日过后,苏樱雪再次卷土重来,这一次,她总要跟他说上句话才行。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苏樱雪以这样的沙雕方式追了简玉珩十个月,虽都被他严辞拒绝。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简玉珩每次拒绝后不会再像第一次那么无情,偶尔他心情好了,还能带着她在秦淮河一带吃上两点小吃,慰藉一下被打击的心灵。 苏樱雪被拒绝着、拒绝着竟也生出了不少乐趣,无聊的古代生活,由于出现了简玉珩这么个恪守礼节,不为美色所移的古代小狼狗,而变得多姿多彩。那段时间,可能是苏樱雪穿越古代后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在他面前,她肆无忌惮的做着最真实的自己,没有刻意伪装的贤良淑德,也不用战战兢兢的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以免熟悉的人看出端倪!高兴的时候,她可以在他面前放肆的笑,不高兴的时候,也可以把他当成树洞,把身上的负能量全都扔给他。 只可惜,好景不长,秦淮河畔中秋诗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那是个落叶纷飞的秋天,天气慢慢冷了下来,秦淮河畔一年一度的中秋诗会在那一天举行。 这种诗会,苏父苏母每年都会参加,当然苏樱雪也在被邀请之列。她蒙着面纱随父母出了门,登上舫船,过了不久,被邀请的文人学子也纷纷上了舫船。 秦淮河上,最为热闹的街道边,六艘画舫连成的大船在人聚齐后缓缓驶离岸边。一首首的诗词从画舫中传来,秦淮河畔有名的妓、女跟着纷纷吟唱,一时之间,舫船、楼阁、灯火、笙歌。让整个城市风雅了起来。 苏樱雪在这样的美景中遇见了意气风发的简玉珩,他穿着天青色的外衫,聚于文人堆中。虽衣着简单,在一堆士族子弟中却并不显得寒酸,一张口,便做出一首诗来,引得一堆读书人纷纷叫好! 苏樱雪和女眷站在一另一艘船上,耳边传来闺阁小姐低低的讨论声,讨论的内容,赫然是今天场中最耀眼的简玉珩!耳边有低笑的骄声细语,也有文人学子的朗声吟唱,更有名妓的吴侬软语!苏樱雪听了一会儿,再扭头,远处的简玉珩已经没了身影,她顿觉没了趣味,素来不喜人多嘴杂的场面,和母亲打了声招呼,打算去船内人少的一边养养神儿。 这会儿大家都在舫船外吟诗作对,船内几乎没有人,苏樱雪矮身走了进去。船内的摆设也相当齐全,桌椅、木凳、瓜果、酒水应有尽有。苏樱雪打算坐在凳子上,嗑点瓜子打发时间,甫一进入,船内西北角却传来一阵低语。循声望去,却是一年轻男女,两人离的很近,从苏樱雪的角度看上去,似乎在拥抱。 苏樱雪本不欲多管闲事,打算趁两人还没发现,先行撤退。却无意中借着月光看见了两人中男人的相貌,这是个她相当熟悉的人,前几日他们曾在秦淮河畔西北角的方家面馆吃了碗牛肉面! 刚刚在画舫上看见他,苏樱雪的心情是激动的,她甚至自作多情的想,两人意外相遇,许是上天给的缘分。原抱着即使掉马也要在画舫上与他说上两句话的打算。 此刻看着眼前一幕,忽觉透心凉。这世间最伤心之事儿,大抵也不过原来自己喜欢的男神,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好奇心害死猫,这晚之后的很长时间,苏樱雪一直不停地告诫自己,对任何事儿,千万不要有浓烈的好奇心,否则伤敌八百自损三千。 那晚苏樱雪发现了简玉珩,强烈的失落感让她并不愿离开,做了件非常掉价的事情,偷偷的听了那二人的谈话。舫船外人声鼎沸,她隐约听见白衣女子似乎哭诉着,声音断断续续,“若是……再不上门求取,……肚子里的孩儿怕是瞒不住了,到时……爹娘会打死……” 苏樱雪听到这儿就走了,回去的一路,她整个人恍恍惚惚,她自以为她对简玉珩的感情收放自如,到这一刻内心涌现的失落感,浓烈的压在她胸口中,怎么也无法排遣。 从那次以后,苏樱雪便再也没有偷溜出去。甚至再也不愿意参加什么诗会、游园。她把自己关在苏府,一方面给自己洗脑,简玉珩是个渣男,未婚先孕,把人小姑娘肚子都能搞大。另一方面也在不停告诫自己,这种男人,即使再如何符合自己的审美标准,也不是良配。 第4章 定局 斗转星移,这一年来,她甚少打听他的消息,只隐约有一次听母亲说,简玉珩似乎在通州府找什么人,但也只是听听罢了,并没有深问。 然而今日,在苏家前厅,再次见面,只见他依旧如当年般玉树临风,风流雅俊。看见她的时候,似乎失态惊呼,这种反应情理之中,相亲对象原是追求自己的橡皮糖这种事儿,任谁都会吃惊。 只是之后他同父亲说的话,欲想求取自己的原因,就只能听听罢了,毕竟是那男人为了她最后的体面,颠倒黑白的胡诌罢了。当年,一直被拒绝的是她......想及此,苏樱雪嘲讽一笑,果真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苏樱雪发了一下午呆,有些困意,迷迷瞪瞪的头点在桌子上,就要入睡。 苏夫人从院外风风火火的进来,一把捏起她的耳朵,眼里写着明晃晃的恨铁不成钢:“娘原以为,你平时只是惫懒了些,可今日才知道,原来我们千娇万宠养大的苏家大小姐,竟然在娘眼皮子底下,与外男结识。今日若不是子都上门拜访,说漏了嘴,我与你爹是要被你瞒一辈子吗?” 吆,一顿饭的功夫,那人竟让她娘连他字都唤上了!其实她早该知道,简玉珩那种人,若真心想讨好某些人,被他讨好的对象往往没有抵抗力。那人的温柔细致,她虽没体会过。但她曾以为自己体会过。 “唉,娘,轻点,轻点!”苏樱雪故作疼痛的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捂着耳朵装可怜:“女儿也不是故意隐瞒,我与那简家公子并不相熟,只在去年中秋诗会上,与他远远见过一面。哪有母亲说的私自结识外男这么严重?” 苏樱雪无辜的望着自家母亲,这会儿眼神一片坦然,生怕苏母看出半分端倪。 给她十个胆子她如今也不敢如实相告,若是让苏父苏母知道她曾经如此豪放的追过一个外男,这会儿估计不是揪耳朵了,大抵要让她承受一顿皮肉之苦。 “真的?你没有骗娘?”苏夫人狐疑的看着女儿,眼神里还有些怀疑! “当然是真的,我看呐,那简家公子也不是个良人,只见了女儿这一面,竟也在父亲面前,说什么一见钟情这类肉麻之语,哪里像个有真才实学的年轻人,分明是泼皮流氓之类!”苏樱雪当着母亲面儿给简玉珩上眼药水,嘴巴一驽:“我才不要嫁给这样的年轻人哩!” “哼!嫁与不嫁岂是由你说了算的?”一声中气十足的男中音从门外传来,苏山长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 眼见女儿正在撒着娇,一副耍无奈的模样。眼眸闪了闪,终是硬下心肠,继续呵斥道:“樱雪,你现在已经成了大姑娘,多少与你同龄的女孩儿孩子都两三岁了,如今谣言四起,若是子都这门亲事儿再黄,为父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你削发为尼,在庙里度过余生了。” 苏父深知这话说的有些狠,被老妻瞪了一眼,摸了摸女儿的发髻,叹道:“今日你也见过,子都对你可谓真心,这一年为父也曾听说他在找一女子,为那女子拒绝了无数上门求亲之人。万没想到原来那女子竟是我女儿。如今你们再次遇见,这缘分是上天注定。况父亲观那孩子对你承诺时的眼神,认真坦荡,那种眼神爹是熟悉的,爹曾经向你外祖父求取你母亲的时候,同样有过,这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承诺和责任。相信爹,这孩子会对你好的。” “可是,爹.....”你不知道那小子的为人,人孩子都有了,只不知当日那女子和肚里的孩子如何?他今日敢向父亲求娶自己,那女子料不是正妻。只可惜人还为他生了嫡长子呢! “行了,这件事已经定了下来,这几年,爹娘对你如何,你心中自是清楚,无论何事,只要你开口,爹娘都答应为你办到。可是孩子,今时不同往日,外界不仅传你容貌有损,更有些碎语侮你德行有亏,若是这种谣言愈演愈烈,传到宗族里,被族人强制送入庙中,到时候,爹也无能为力帮你了啊。” “哎,都怪我,当年千挑万选是为了什么,耽误了女儿,如今让她落入这般田地!”柳玉翠悲从中来,又开始捏着帕子小声啜泣。 苏樱雪看着双亲一脸痛苦后悔的表情,终是不忍再反对,罢了,嫁就嫁罢,即使那人并不是良配,但只要她不对他动心,不想要从他身上索取点儿什么,那一切事情就容易处理的多,就当多了一个合伙人搭伙过日子,那简玉珩若是对她尊敬爱护,她也尽量认真尽责的做他的简大夫人。 见苏樱雪点头同意,苏父苏母才长出一口浊气。女儿出嫁一事就此才算真正定了下来。 简玉珩的速度相当快,回家的第二日就找来媒婆上门求亲,媒婆是通州城最好的那位,旁人尊称一声吴媒婆。 她上门那日,苏母特地把打扮一新的姑娘叫到身边,吴媒婆相人多年,如今见了这仙女儿似的姑娘,愣了一瞬,心说,遭天谴的李家三公子哦,人家苏家姑娘明明长了一副天仙儿相,竟被外界传扬成这样,好在这简家公子,是个有眼力见儿的。 后头去了简府,在简夫人面前,千夸百赞,直让简夫人异色连连,传闻这苏家姑娘品行样貌俱都不行,如今却被一媒婆夸上天,虽然媒婆之话不可信,但她儿子素来是个有主见的,他若执意要娶,这简家姑娘也就必有她特别之处,思及此处,简母再不理街坊四邻传来的酸话儿,安心为儿子准备婚礼。 提亲之后便是定亲,由于苏府与简府两家人,人口都比较凋零,也就省去了往日复杂的宴请,只让简玉珩提着下聘的小礼送到简府中。 期间,简母约着苏樱雪与苏母去简府见了一面。简府也是三进的宅院,但整个院子没有苏府大,只设有前厅、书房,后院。各个房间占地位置都不大,家里的仆人也并不多,只零星看见三两个!平时见惯了简玉珩挥斥方遒的样子,差点儿忘了他出生贫寒,如今他靠一己之力,撑起这样一个小家,也着实不容易。苏樱雪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心里暗忖。 殊不知此时也正有人在打量她,这是简玉珩的幼妹简冰玉。小姑娘矮矮小小的,皮肤泛黄,苏樱雪眼睛一扫,她迅速低下头,眼见的似乎怕见生人的害羞。这孩子似乎有些自卑,苏樱雪在心中评价,并不多言。 走到后院,拜访了简母。简母的模样比之简冰玉,差不了多少,虽眉眼精致,眼角却有深深的皱纹。岁月的痕迹在这个尚未年满五十岁的女人身上似乎格外的优待。一道道深痕倾轧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过渡苍老。 苏母拉着苏樱雪上前寒暄,几句话聊下来,苏樱雪发现,简母确实是个软乎乎的和善人,不过再软和举手投足间却也隐隐有大家族出来的气质。这一点,从简冰玉身上就能看出,虽然小姑娘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举止有度,说话循规蹈矩。若忽略她的外貌衣着,在古代嫣然一个贵气十足的小淑女。 苏樱雪在心里暗自评价简家母女,简母同时也在观察苏樱雪,这姑娘谦和有礼,温文尔雅,进屋后不东张西望,对他们家简陋的屋内陈设,不露丝毫鄙夷,对待他们母女,不刻意谄媚亲近,也不倨傲嫌弃。如此女子宠辱不惊,已能看出个中品性。配当她简家嫡子之妇。 想当年简家荣极一时,她在京城见到的士族姑娘如过江之鲫,然若把他们与眼前女孩儿比,竟却觉得那些女孩儿有些媚俗。 与未来儿媳妇见过面儿,简夫人悬着的心最终落了下来,苏家姑娘如此德行品貌,嫁她儿子再合适不过。 从简家拜访回来后,苏母言语间却有了些微词,许是对简家贫穷到寒酸的府邸震慑住,她有些担忧女儿嫁入那样的家庭会不会吃亏,要知道她细细观察过,简家母女穿着用度,连他们家婢女都不如,如此女儿嫁进去岂不受罪? 和苏父囫囵讨论了一晚上,最后还是苏父安了苏母的心,拿出家里一半的钱财给女儿压箱底。 苏父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女儿嫁妆丰厚些总不为过,总之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她过得好我们就开心。况简家的家境只是一时,以简玉珩的才智,未来可期,再过两年,待他平步青云,我们且再看。 定亲之后,苏樱雪就不能再出门了,整日被母亲关在房间里,除了刺绣就是画画。 其间会陆陆续续的收到简玉珩拖父亲捎来的一些小礼物,有时候是两队银耳环,有时候是一些特色糕点。有一次这人甚至托人捎来一碗牛肉面。苏樱雪对捎来的吃食,是没有丝毫抵抗力的,特别是,这吃食还是当年她和简玉珩游走于各大街道,一口一口亲自试吃找出来的。 俗话说,吃人嘴短你,拿人手短。苏樱雪好多次都在细想,若当年简玉珩不是那样的渣男,他和她是否能有个好结局?当然渣男还是渣男的,她当年亲眼所见两人拥抱在一起,女子哭诉情怀,岂能有假?如今这渣男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想要娶她。以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想要让她心存感激,她可能如他的意?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的求收藏 第5章 成亲 顺德七年冬,大雪纷飞,玉树银花。 在这样的美景中,迎来了苏樱雪出嫁的日子。 苏樱雪一大早被母亲叫了起来,丫鬟布谷,开始为她梳妆打扮!早上一早起床没有睡好,苏樱雪没什么精神的任由布谷在自己头上脸上折腾来折腾去! 待半刻钟后,苏母从外间进来,看见已经梳妆打扮完毕的女儿,呼吸一窒。 铜镜前的女子凤冠霞帔,上了妆的脸庞更显绝美。只见她着一袭云锦红霞嫁衣,外罩着极柔极薄的绯色鲛纱,拦腰束着流云纱苏绣凤凰似的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身材。乍眼一看,面若凝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有种说不出的仙气儿。 “我的乖女儿,不知不觉你已经长成大人了!”柳玉翠一脸不舍的抱着眼前的女孩儿:“过了今天,你就要变为他人之妇,往后母亲不在你身边,切莫如以往那般惫懒,须知出嫁从夫,万事以你夫君为重,友爱弟妹孝悌婆婆。” 苏母絮絮叨叨的叮嘱着,眼角有盈盈泪光闪现。 “娘切莫再哭了,女儿嫁出去又不是不回来了,过两天啊,女儿就回来看您和爹了。”苏樱雪用布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她娘眼角的泪水劝慰道。 “好好好!娘不哭,今日我闺女大婚,可是大喜事儿。定要高高兴兴的送我女儿出了门子去。”苏母掩下离别愁绪,摸了摸苏樱雪如玉的面庞,慈祥的笑道。 此时苏府外人声鼎沸,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声声震天。 喧天的锣鼓由远及近而来,欢天喜地的鼓吹喧阗让苏府门前更热闹了。 未出阁的小娘子们笑嘻嘻地一个拉着一个跑过去,趴在窗棂隔板上趴着探头往外瞧,其实从里间望出去,只能瞧见灰墙的墙缘。 大约是没有嫁人的小娘子天生都喜爱看这种女子出嫁,和和美美的场面吧。 “新姑爷来接亲喽!”不知谁在苏家门口大喊一句。闺房内,围着苏樱雪的丫鬟婆子顿感紧张。一阵手忙脚乱后,才镇定下来,只等着新姑爷把他们小姐接出门。 由于没有亲兄弟姐妹,苏樱雪是堂哥苏河背着出的院子。 一路红盖头蒙在头顶,什么也看不见,只隐约听见吆喝声,堂兄妹们起哄声,街坊四邻窃窃私语之声。 直到堂兄背着她,把她的手放在新郎的手上时,苏樱雪知道这场迎亲接近尾声,拜别父母后。她被简玉珩背着进了娇子。 花轿颠簸极了,时上时下,左右摇晃,晃得苏樱雪只得把手撑在花轿内壁上,头上盖着的红纱绸垂在眼前,荡来荡去,苏樱雪一张小脸被荡的惨白。 此刻她还有时间吐槽,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现代人期待古代婚礼。花轿颠簸,唢呐嘈杂,现代人还觉得这种结婚方式反古。真是自己没经历过,不知其中痛苦呢? 新郎简玉珩骑着骏马在前方开路,唢呐声从秦淮湖畔,绕了大半个通州城,一直响到简府门口。 苏樱雪垂着眼摇摇欲坠的被简玉珩扶着往外走,许是察觉到苏樱雪行走迟缓,简玉珩非常体贴的放缓了步子,把她大半个身子搭在自己身上,一步一步的走向正厅。 正厅的人更多,都是简玉珩相熟的朋友学子,年轻人跟着一起起哄,拜完堂,闹洞房就更热闹了。 苏樱雪头疼的照着婚礼流程走,四周闹哄哄的,她强忍着揉额头的冲动,与对面新郎步入洞房,这会儿还要喝交杯酒,挑红盖头。 红盖头被简玉珩缓缓挑起!苏樱雪只来得及抬起头,愣愣的,一双杏眼儿含着淡淡的疲惫。如玉的面孔被周围大红色的洞房衬的愈发的白皙,一双纤纤素手拿着媒婆递过来的酒盏,与简玉珩交握着,喝了□□杯酒。酒水洒了几滴,落在她的樱唇上,把她整个人显得愈发娇艳欲滴起来。 闹洞房的人,此刻个个睁大了眼睛,传闻这苏家独女貌若无盐,却被通州城最负才名的简子都求娶了去。如何不让人惊讶好奇? 红盖头掀开,新娘的真容暴露在众人眼前,那一瞬间,在场的男人们被新娘子的美貌冲击的微微发愣。 知府之子李三少也在这些人之列,他原是来看笑话的,哪儿成想新娘子露出了脸,他之前的胡言乱语,竟成了笑话。 这是何等美貌女子。 只见她面如凝脂、目若青莲、星眸皓齿,肤如凝脂。即使穿着大红袍,也挡不住通身的仙气儿。在场的所有人此刻几乎只能用一句话形容她,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大楚第一美女永安候嫡女曲华裳在她面前,也不过尔尔。 简玉珩看着在场的男人们惊艳的木愣之色,原本翘着的嘴角收了起来,沉着脸把盯着他妻子容貌的一众外男赶了出去。 “我去去就回,桌边有些小吃,你若饿了,自己先吃。”简玉珩朝她叮嘱道,匆匆踏出新房。 正堂内,热热闹闹喜宴正在继续,简玉珩一桌桌的敬酒。引来好友一通打趣声儿。 “子都,你这就不厚道了哦?娶了这么一美娇娘,竟还藏着掖着不给我们看!” “是啊,外界把你媳妇传的如此丑陋,在下当真以为你是被迫娶妻,万万没想到呐,你小子竟然是个滑头,这么一个美丽的姑娘竟被你骗到手!” “然!早知道为兄何必听坊间流言,早日上门求亲,岂有你简子都的份儿?人生若能娶如此美娇娘,死而无憾!” “……” 众才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羡慕嫉妒的表情溢于言表。 知府嫡子李三少独自坐在角落,一杯接一杯的灌酒,早知这苏家之女如此貌美,当日他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信口雌黄。今日那苏家之女面露真容,美得惊心动魄。 好友们如今看他的眼神的都不一样了,他甚至听见有人在酒席中悄悄评他,“竟学了那妇人长舌,白白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他羞愧的无地自容,却不能甩袖离开,恐外人再传他无书生风骨。真当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堂堂知府之子,本风光无限,今日一过,在学子圈儿的名声恐全无。 如此想着,李家三少抬起举杯,又往口里灌了口。酒入愁肠愁更愁。 简玉珩抬眼,觑了一眼角落的李三少,嘴角露出一丝讥诮。前几日他特地上门给他递的婚贴,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刻。他的娘子是最好的,岂容他人指摘? 酒过三旬,待所有的客人走的差不多,简玉珩才迫不及待的回了洞房。 待入得洞房,如今已经成了自己妻子的女子早已经掀开头上盖头,摘掉繁琐的头饰。靠在古铜色的木床上呼呼大睡。 布谷立在一旁,见新姑爷从门外进来,战战兢兢的吓了一跳,扭头往床上看去,大红的床被上躺着的人儿赫然是她那不守礼的小姐。 这要是让老爷瞧见,她家小姐新婚之夜不等夫君回房,就呼呼大睡,又要呵斥责罚了!布谷小心的观察自家姑爷神色,见并没有动怒,快步走向床前,欲把自家小姐拍醒。 简玉珩反应比小丫鬟快,出声拦住她,示意丫鬟退出去。 屋外雪花纷飞,屋内红烛摇曳,身着喜服的男人轻手轻脚的行至床边,手虚扶在新娘的脸颊上方,一遍遍描摹她的轮廓!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了她不会再离开他的真实感。 眼神虚恍,简玉珩望着身边的妻子,陷入了回忆。 第6章 当年(二更) 简玉珩从小到大,经历了太多波折。十年前,简家满门抄斩,他、他娘以及妹妹被当时身为太子的楚太宗所救。楚太宗告诉他,当年那种形势下他只来得及救他们三人,往后余生,若想简家再次立起来,就必须得靠他自己。 朝中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当年他们简家满门抄斩是冤案,但却无人敢说出来挑战皇权。直到三年后,楚太宗登基,为他简家平反。然而这又有何用,他若不能立起来,简家再无希望入主京城! 于是这些年,他拼命的学习,上至天文地理,下至经书典籍!但是这些都不够,他的目标不是新科状元,他的目标是做那官僚第一人,他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若不是为缓解家用,他甚至连写书都不屑一顾,因为那耽误了他学习的时间。 后来他的文章策论、诗词歌赋在文人圈渐渐出名,很多达官贵人看重他的才华,意欲为他说亲,他都让母亲一一谢绝。成亲太耽误时间,他没时间陪妻子,更没有精力风花雪月。 直到后来他遇见了她一个身负美貌而不自知的小丫头。她出现在自己生命中就像个意外,此后如牛皮糖一样就此粘着。 小姑娘热情而奔放,有时候简玉珩甚至觉得她有些怪异,他一度好奇是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如斯女孩儿。看似莽撞却有原则,看似懒散却积极向上,明知自己不会喜欢她却锲而不舍。这样矛盾又神秘的女孩儿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出现在他眼前一两次,久而久之,他似乎也习以为常。 那段时间,熟悉他的人都说他变了,变得有人气儿了。他把宝贵的时间抽出来,陪小丫头游遍通州城大街小巷。 小丫头是个馋鬼,特别重口腹之欲,每到一个小店都会点一堆吃的,吃不完就逼迫自己吃掉,还美其名曰不能浪费!他和她讲了多次要注意男女大防,她全当没听见,下一次见面照常如此。 类似的话说的多了,简玉珩自己也觉得无趣,索性也不再纠正她偶尔不当言行。那时候他只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宠溺,是因为他把她当做自己亲妹对待。 可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习惯有时候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它无声无息的窜入骨髓。 以至于在后来无数个夜晚,午夜梦回,意识到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明眸皓齿的姑娘时,内心涌现的一股一股失落感怎么也无法派遣。直到那时简玉珩才明白,他对她无限度的宠溺习惯,其实是爱情。只是明白的时候为时已晚,她从他的生命中消失的彻彻底底。 从此以后秦淮湖畔,再没有一个小丫头拉着一青年的手,走过波光粼粼的湖面,走过往后未可知的余生! 她消失的前几个月里他疯狂的寻找她的消息,有时候一顿饭也不想吃,一度削瘦的形单影只,直到母亲一巴掌,彻底把他打醒。 他失去了他的女孩儿,再不能失去爱他的亲人。 简玉珩开始振作,为科举做准备,学习了这么多年,是到了该检验他通身所学的时候了。只是从此再也没有人看见他开怀的笑过。 他把最灿烂的那部分快乐留给了回忆中的女孩儿。 现在这个女孩儿成了他的妻子,真好!真好! 第7章 夜谈 夜色渐深。靠着木床的窗户边儿,大红的喜字被烛火照的一片红艳艳,一阵风吹过,窗户外树叶发出淅淅索索的摩擦声。一块儿晶莹的雪块儿从屋檐掉下。 “嘭!”的一声,苏樱雪猛然惊醒。眼睛迷迷瞪瞪的,看着四周,红色的床纱收拢在木床两边,旁边的绣被上,绣着一双鸳鸯戏水的刺绣,此刻鸳鸯们正栩栩如生的看着她。 苏樱雪一个激灵,从床上一跃而起,陌生的环境冲击下,她总算回神儿,她这是在洞房花烛夜睡着了? 抬头看向床边立着的男子,他身上的大红喜袍还未脱下,大约喝了酒的原因,一向白皙的俊脸上,浮上半抹红晕。乍一看,竟平添了几丝烟火气,帅的不可方物。 苏樱雪不自在的向床内缩了缩。不停对自己念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可算醒了,却不知娘子睡的如何?”简玉珩一脸笑意的看着她,语气里尽是揶揄。 “睡得可不如何?相公这木床又硬又嗑骨头,可把我这头嗑的哦!” 苏樱雪边说边佯装头痛的揉了揉,心内忖道,上天为何如此优待这男人,赐他一副好相貌也就罢,连那声音也如此好听。只可惜,这么个完美男儿不爱她! “娘子若是嫌弃,改日我们再换一张床便是,只是这几日便要暂时委屈娘子了。”简玉珩哄道,坐在了床的边沿。 “哎?”苏樱雪一愣,她不是想让他换床啊?眼下这床明显是刚布置的,崭新的古铜色木漆,还有淡淡的檀木香味儿 ,换掉岂不可惜。况且他们家还这么穷,换床是说换就换的吗?这男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明明只有这点儿家底,花钱倒如此大手大脚了。 苏樱雪想着便一脸不赞同的道:“不管换什么床,不一样是木床?都是一样硬,做什么来回折腾。” 简玉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看着床内女孩儿娇娇俏俏的样子,心软成了一滩水,此刻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你做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苏樱雪颇觉不好意思,男人的眼神温柔缱绻,落在她的身上,让她忍不住一身战栗。更遑论他们此刻正值洞房花烛之夜,她和眼前的男人一同坐在床榻上。两个人距离极近,她是男人新娶的新妇。如此暧昧的气氛,让她有些头晕,险些掉了智商。 苏樱雪猛的摇摇头,脑海内闪现起秦淮湖舫船那个夜晚,那对相拥的男女,浑身一个激灵,心中的旖旎被“啪”的一下打的烟消云散。 她承认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在性行为上相对保守,她有感情洁癖,介意自己的另一半曾经拥有过别人。若不是她有这种毛病,前世她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和前男友分手。如今,她虽不介意成为他的妻子,但万万不能与他同了房去! 苏樱雪托着腮,再次往床内缩了缩,斟酌的开口道:“简大哥,我们谈谈,可否?” 记不清多久没有听见这声熟悉的“简大哥”,简玉珩一时有些恍惚。 他想起那年,他牵着她的手,窜入清水巷,捧起一个热乎乎的红薯,分给他一半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声音软软的叫着。听得人心也一并软了,没有办法拒绝。 简玉珩兀自恍惚了会儿,才点点头。起身往婚房内的八仙桌走去,回头示意苏樱雪跟着他。 他们是该好好谈谈,既然确定了自己对她的心意,如今两人也成了亲,他也该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她忽然消失?再次相见她对他的态度更是与之前相比天差之别。 两人穿着还未褪下的大红喜袍坐在八仙桌前,摇曳的烛光,把整个屋子笼罩住,有种暧昧的暖黄。 “简大哥,当日跟我爹议亲时说的话可是认真?”苏樱雪率先问了出来,这是这几个月来她思来想去不得知的疑问,明明当年简玉珩对她再三拒绝。如何一年不见就转变了态度? 简玉珩发出一声苦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一双眸子黑沉沉的,似有风雨欲摧的暗沉色:“在回答之前,雪儿难道不该先给我一句解释,一年前为什么一声不响的消失?” 苏樱雪没料到他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其中原因,让她如何开口?难道要告诉他,她偷偷看见他与女子私会,私相授受,行那等子遭污之事? 她开不了口,也不愿意再提那日所见之事儿。那就如她感情上的枪口,提起来莫名的痛。 苏樱雪眼眸闪了闪,本不欲回答,抬起头,却正对上男人的眼睛,她说不清那是怎样的情绪,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委屈、愤懑、惆怅,晦涩不明。 苏樱雪一时愣住,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捏着袖口垂下来的流苏,别过眼,给了他一个交代:“简大哥可能不知道,当年我对你一见钟情,之所以一直纠缠不休,也是因为内心的不甘心。后来你拒绝了我,但是仍然带着我一起玩儿,对着我温柔缱绻的笑,那时候我总以为,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只要锲而不舍,你总有回头看我的时候。可是人总归有累的那一天。你或许忘了,一年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那次表白是你拒绝我的第一百次。我曾私下给过自己一个期限,若被你拒一百次后,那就再也不去纠缠,从此消失在你的世界里,让岁月洗去这固执的单相思,洗去这本就无望的爱恋。” 苏樱雪言不由衷的控诉着,竟一时动了情,许是当年那段单相思太深刻,连她自己都信了自己胡编乱造的理由。 对面的男人沉默了半响,他墨色的眼眸晦涩不明。 窗边的树叶被冷风吹的哗哗做响,苏樱雪一个哆嗦,打破了一室寂静。 简玉珩人起身为她披了件披风,神色莫名的问:“现在雪儿对我可还有当年那种喜欢?” “没了,当年少不更事儿,现在早忘了当时的心情。”苏樱雪忽略心中一丝犹疑,笑得一脸自然的道。 她不可能再给自己不切实际的念想,她了解自己,她的男人身心必须属于她,她不会容忍自己老公的小妾,更不会容忍当后妈。 简玉珩听完忽觉胸口钝钝的痛,相识相处一年多,他了解她,这个看似活泼可爱、大大咧咧的女人,一旦下定决心,那便无丝毫转换余地。 爱他的时候,可以轰轰烈烈。不爱的时候,也可以果断决绝。他想,若不是她的处境已不容她去选择,哪怕在家当个老姑娘她也不会选择嫁给他吧。 罢了罢了。就当他欠她的,他拒绝了她一百次表白,这次也让他尝尝被心爱的人拒绝后的痛苦滋味儿。总归她已成了他的妻子,来日方长,她跑不掉的。 这样想着,简玉珩掩去眼中的势在必得,一脸坦然的道:“我今年已及弱冠,本早该议亲,但因自身学业无暇顾及成亲之事儿,况家中条件委实困顿,一直推诿。只不过后来推诿的多了,多少引起达官贵人生恨。” “于是简大哥就编造出自己有心上人的样子?”苏樱雪插嘴道,略一细想,自以为是的点点头:“难怪,坊间盛传简大哥寻一女子,求而不得。原是这原因。” 苏樱雪脑补能力一流,自行脑补了一出风流才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为富贵腰折,不为美色动摇的场景剧。 简玉珩有苦说不出,苦笑的点点头,继续编道:“当初在苏府议亲之时,我本欲拒绝岳父提议,但你出现后,却令我改变初衷。原因有二:一来,你我相识相知,知根知底儿,我知你心性善良大气,若是嫁我为妻,必能善待寡母友爱幼妹。同时与你结亲也可帮我挡住达官贵人源源不断的求亲要求。毕竟拒绝次数越多,我于仕途得罪的人也就越多。二来,你当时深陷流言蜚语,嫁人本就困难,你我结亲,各取所需,有利无害。” 听完简玉珩解释,苏樱雪恍然大悟,这简大才子是要和她结盟啊!心里说不上高兴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大抵心中早就猜到另有原由,真正听来才不至于那么落寞。 苏樱雪甩了甩头,把心中五味陈杂的感情甩了出去,神色一凛,行至简玉珩身旁,举起他的手,与自己的手碰了一下。 这才正色道:“击掌为誓,从今日起我苏樱雪与你简玉珩结为名义夫妻,从今往后相互帮助、互相扶持。我这个人虽一向有些懒惰,不喜处理家族杂七杂八的人际交往,但是为了你的前途,可以在后宅为你走动打理!也会一并照顾你母亲幼妹。” 苏樱雪抬起头,见简玉珩并无反对,继续说:“若他日你有心仪女子或我有心爱男子,一纸和离,你我一别两宽。也不伤了两人和气。简大哥看,我这种提议可好?” 简玉珩觑了眼苏樱雪抓着他的玉手,眸色暗沉,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苏樱雪见他点头答应,整个人也放松下来,看着房间内一张绣床,神色迟疑的说:“那今晚,你睡.....” “你睡里面我睡外面,我不动你便是。新婚之夜不同床,若是给人看了去,恐引不必要的麻烦。相识多年,我的品性你放心。” 苏樱雪见简玉珩如此说也无异议,只要不动手动脚,她对同床共枕这件事儿的接受度,还是很大的。况她相信他的人品。 被相信人品的某人此刻笼罩在一片阴影里,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扰的气息。 夜色渐晚,外面的打更声响起。 新房内的两人才堪堪躺下床,男人躺在外侧,虽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被,苏樱雪也感觉靠着他的那一侧热热的,仿佛能灼伤她的皮肤,她一动不敢动,细数自己一跳一跳的心跳声,好大一会儿,才终于陷入梦想。只是床上的俊朗郎君却一直睁着眼,直到打更声再次响起,才微微合上眼睛。 第8章 敬茶 这一觉苏樱雪睡得大好,睡前忐忑不安,哪晓得一沾到枕头,就没了意识,睡得迷迷糊糊地被布谷一把扯起来,苏樱雪睁了睁眼,抬头看了看窗棂外,天光大亮。她往房间看,简玉珩已经洗漱完毕,坐在屏风外的八仙桌上,似乎正在等她梳妆打扮。 新婚夫妇第一天,是要拜见高堂的。 苏樱雪本不喜涂抹古代脂粉,嫌弃它劣质有损皮肤,奈何新妇第一天拜见婆婆,若不描眉画黛擦粉,显得不够尊敬长辈,无奈只能让布谷在自己白嫩的脸上抹抹擦擦。 好一通折腾后,才收拾妥当。 简玉珩牵起她的手,笑得一脸温润:“娘子,请!” 自昨日两人夜谈后,苏樱雪再面对简玉珩时,便少了几分戒备,回握住身边男人的手,一同走出房门。大冷的冬天,两人交握的手心,竟然沁出些汗水儿。 简家的宅院并不大,人口也不多,巴掌大的院子,也就那几个人儿。正堂内,简母坐于堂首,她身旁立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这是赵妈妈,跟在简母身边很多年。来的路上,简玉珩曾提起,简家统共的那三个下人,都是赵妈妈的亲人。 一位管家康伯,平常处理宅院之事儿,这位是赵妈妈的夫君。一位丫鬟,平常烧火做饭,客人来了端茶倒水,那是赵妈妈的女儿。还有一位小厮,平常跟着简玉珩,在外行走,伺候笔墨,那是赵妈妈的儿子。 虽简玉珩没有明说,但这赵妈妈一家忠心耿耿的替简玉珩守着家门,苏樱雪暗自猜想,这一家应都是忠仆。需要善待。 入了内堂,她向四周环视了一圈,令人奇怪的是,并没有看见当年与简玉珩相拥的那名年轻女子,难不成简家小妾与庶长子不用出来面见主母? 暗自思忖着,人已走进正堂中央。 新妇嫁进门第一天,需要给公婆敬茶,虽简家人口凋零,公公已经去世,但是正常流程还是要进行下去。 苏樱雪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妈妈手上已经端着两盏茶。她和善的朝赵妈妈笑笑,与简玉珩一起端起茶水。朝简母跪下来,恭敬的说道。 “给娘请安,娘请用茶” “娘请用茶。” 两人齐齐说出声,儿子终于大婚,简母心情颇好,如今看着眼前一对玉人,眸子里都是满意的笑。 逐一端起身前的茶水,泯了一口,放下茶盏,这才看着苏樱雪,慈祥的嘱咐:“樱雪啊,我们家人口少,规矩并不多,你大可不必拘束,今你嫁于子都,就是我简家嫡长媳。也是这个家真正的女主人,你想做什么或者喜欢做什么,尽管去做。娘老了,精神不济,若不是冰玉年幼,尚未说亲,娘这成日的,就只想在佛堂前待着,好为儿女积福!如今总算盼来了你,娘也可以放宽心,松快松快。” 简母一开口,正堂内的众人,脸色不一。这简母是要把这一家的管家权交到她手上啊。 苏樱雪当然不能立马答应 ,她故作诚惶诚恐的对简母行了一礼。调皮的打岔道:“娘可别这样说,您看着可年轻了,媳妇才嫁进来,什么都不懂,还要靠跟在您身边学着呢。” “是啊,夫人,新少夫人第一天进门,您就委以重任,也不给个缓冲时间,看把人吓的。”赵妈妈端着茶盏,顺着苏樱雪的话劝道。 “罢,我们家事情原也少,也就按部就班来吧。“ 简母说完又转头吩咐坐在下首的闺女:”冰玉,你嫂子才嫁进来,你有空就带你嫂子多逛逛。多与你嫂子学习学习,眼见儿再过两年你也该说亲了。” 简母看向自己沉默寡言的闺女,和媳妇的样貌举止比起来,连十分之一都不如,如此这般继续下去,以后可该如何嫁个好人家。 “嫂子初入家门,一应规矩全不懂,以后便有劳妹妹教我了。”苏樱雪含笑的说着,冲小姑子调皮的眨眨眼。从怀中摸出一枚白玉吊坠儿,递给瘦瘦小小的姑娘。 小姑娘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首饰慌了神,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首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往年她生日的时候,哥哥也会给她带回两件首饰做礼物,但那些银首饰和新嫂子给的玉耳坠比,差的多了。如此贵重的东西,令她一时不敢接,抬眼看着哥哥露出询问的神色。 “这白玉耳坠原就是你嫂子为你准备的见面礼,赶紧接着吧” 妹妹眼巴巴的看过来,简玉珩隐去眼中的酸痛,看来他的计划要提前了。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贫穷似乎要磨平了妹妹的脾性! “雪儿也是破费,准备如此贵重的礼物给冰玉,她年纪尚幼指不定哪天就弄丢了。”简母嗔怪道,脸上并没有责怪之意,媳妇对女儿如此大方,她高兴还来不及,她们家穷,不求媳妇能帮衬家里,单只是能帮衬一下女儿,她也心满意足。 “婆婆此言差矣,小姑娘本就爱打扮,我观冰玉已快到及聘之年,这两年还需置量身衣裳,好好打扮,这么美丽的小姑子,就是带出去,我脸上也有光呢!” 说完引来简母一声笑骂:“你这不知臊的,瞧把你妹妹说的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大堂内,一时和乐融融。 简玉珩在一旁含笑而立,妻子和寡母幼妹,聊的热火朝天,他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 他的小丫头原就有这样的本事儿,不管在何处都能不动声色的让人放下戒心感到温暖。就连幼妹那样一个敏感木讷性格的人,在她面前,也笑了出来。 这些年他最担心的就是幼妹教育问题。当年简家出事,幼妹才三岁。三岁的孩子还没有记忆,记不清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 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剩下的只有颠沛流离、穷困潦倒、饥不果腹!尽管自他写书后,家庭条件转好,幼妹木讷寡言的性格仍然没有改变。 如今小丫头来了,她那样的古灵精怪的性格,只望幼妹能跟着能改变些许。 简家午膳是在一起吃的,令苏樱雪奇怪的是仍然没有见到简玉珩的小妾长子,这简玉珩不像是不负责任的男人呢? 得不到答案,她只能暂且放下疑惑。 因前一天办了酒席,剩下不少剩菜,丫鬟小环在灶上热了一热,也就端上桌来。简家一大家子人似是习以为常,俱吃的特别香,因酒宴还剩下不少肉食,简冰玉为此甚至多吃了几口白米饭。 苏樱雪看着一桌子的残羹冷炙,举着筷子,端起碗来,踌躇了很长时间,才用竹筷夹了几片菜叶囫囵吃了几口。 这简家似乎比她眼见的还贫穷些。看简家人吃饭的样子,今天这顿饭估摸着还算丰盛。若长此以往,这简家的饭食都是这样,或者比这饭桌上还差一些,她估计自己是不能忍的。别的还能将就一下,可这吃食儿方面,苏樱雪真的不想勉强自己。 她出阁的时候父亲母亲给了不少嫁妆,这些嫁妆有银票还有好几处商铺,都是母亲陪嫁时祖父给的,如今这些商铺都在通州城繁华地带,因父亲是读书人不能经商,这些商铺全租了出去,一年下来也有不少银子可得。养活简家这一家子绰绰有余。 可是,她若是拿银子出来贴补家用,会不会伤了简玉珩的自尊心?他那么一个芝兰玉树的人,怎能容忍妻子出钱养活一家人?这样想着,苏樱雪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正好与他看过来的视线对上,偷看被人发现什么的最尴尬不过。 苏樱雪两颊爬上红晕,飞快的低下头。并没有发现身边男人微微翘起的嘴角。 第9章 烧饼 用完午膳后,众人便各自回房。 简玉珩成亲这几日,是告了假的。他恩师不情不愿的允了他四天假。这若是在春山书院读书,他的假期恐怕会宽限几天,以苏山长当人岳父这层身份,给他批个十天半个月的假期再正常不过。 可惜简玉珩与通州其他才子不同,他不在书院读书,跟着如今的恩师,前太子太傅王宗裕学习。 几年前王宗裕告老还乡,隐居通州,这么些年来,唯得了简玉珩这么个徒弟,自是管的严。 也怪简玉珩天生是读书这块料儿,且勤奋好学。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简玉珩学习得很快,并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是以王太傅倾其所有的教。前几日听弟子成亲要请假还有点儿不高兴。四天已经是他能批给他的极限,须知马上就要乡试,即使以简玉珩的才学,中举只是早晚的事儿,但要想在一众学子中更出彩,还需温故知新。 苏樱雪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只盼着身边的男人赶紧回书院,自己好睡个午觉。 无奈人家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捧着一本《山海志》,悠闲的拿着杯青瓷杯,时不时的茗一口清茶。茶水虽不是上好龙井、碧螺春之类,却是简小妹去年买的山茶,亲自晒制。别有另一番清香口感。 见他不走,苏樱雪也不好驱赶他。只坐在一旁的绣凳上,托腮发呆。忽尔,一声“咕咚”声打破了一室寂静。中午没怎么用膳,苏樱雪自个儿倒没什么感觉,这会儿肚子忽然咕咚叫起了一声。也颇觉得尴尬。 一旁的布谷“啊呀!”一声,被自家小姐狠狠的瞪了一眼赶紧捂住嘴。 简玉珩忍俊不禁的道:“娘子这是饿了?” 苏樱雪脸倏的一下羞红,她其实不是个喜欢害羞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对面的男人温润如玉的眼睛觑过来,身体反应大于理智,自动变得害羞起来。 见小娘子点点头,简玉珩又笑了声,忍不住用手中的书卷拍了一下对面丫头的发髻道:“这一两年过去了,你这小丫头,竟还是如此叼嘴!只可惜,嫁进我家,可没有那么好的吃食供你挑选怎么办?” “那你想办法啊,总归是你求了我爹,才让我爹答应把我嫁给你,如今却连饭都不让我吃饱,相公可要对我负责!” 对面男人,一副取笑他的模样着实令人生气。既然他都拿他家穷这事情取笑她,她还给他个什么脸儿面,也不故作矜持,斜晲了他一眼,故作蛮横道。 “终于不再装了?”简玉珩并不生气,修长的手指从怀里,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个还散发着热气的油饼儿。 苏樱雪眼睛一亮,这油饼外的纸袋她认识,这是通州府城西头桂花巷潘家的烧饼。 当年,她和这男人每每逛至这桂花巷,都会买上两个,吃个肚儿圆才肯离开。自从和男人闹掰后,已经有一年多她再也没有尝到他们家烧饼的味道了,想及此苏樱雪眼眼巴巴的望着男人那表情再渴望不过。 简玉珩宠溺的笑笑,把烧饼放到她手上,道:“知道你喜欢他家烧饼,今早特地让顺喜排了长队给你买的,吃饭那会儿我让环儿给你热了热,快尝尝,味道如何?” 苏樱雪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烧饼既香又脆,里面的牛肉剁成碎儿配着浓郁的汤汁,那味道真当绝了!长了这么大,从现代吃到古代,这潘家烧饼算是最好吃的那一家!苏樱雪一口一口的吃着,连简玉珩玩味的笑容,也懒得计较。 待吃完以后,她一脸飨足的擦了擦嘴。在美食儿的贿赂下就更觉得对面男人帅的一脸惨绝人寰。给媳妇买好吃的男人都是好男人。可惜啊,这男人不能是她的!每每想及此,苏樱雪都有些郁闷,好在刚吃了一顿美食,这郁闷也只是一晃而逝。 一旁站着的布谷用一双惊奇的眼睛打量着自家小姐,这还是他们家那个懒懒散散,对什么事儿都无动于衷的小姐吗?这一年多,小姐眼见的越发惫懒,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儿来。记不清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看见小姐如此鲜活肆意的表情。 布谷一时有些感慨,看来,这成亲对自家小姐真真是个好事儿,自从遇见了新姑爷,小姐整个人都更精神了些。如果布谷生活在现代,或许就会明白,之前她小姐是丧,现在她或许、可能不丧了。仅此而已。 “这曹家的烧饼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呐!如果能天天吃他们家的烧饼,那就好了。”苏樱雪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满含期待的看着简玉珩,得寸进尺的提要求。 简玉珩再次用手头的书卷敲了一下她的头,故作严肃的板着脸训道:“敲把你美得!烧饼这种油腻的吃食儿,岂能天天吃,若是偶尔一两次倒是不无不可,吃的多了,小心积食儿。” “可是......" “没有可是,说不许就不许,知你对吃食儿要求格外高,可如今家里条件并不允许让你吃上山珍海味,都是为夫无能,让娘子跟着受苦。不过请娘子相信为夫,总有一日,我也定让你吃上珍馐百味。” 对面的男子,穿着一袭粗麻白衫,他神色奕奕的向自己许诺着未来,眼睛里一片郑重。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婚房内,苏樱雪忽然有一种自己置身礼堂的错觉,而眼前的男子正在庄重的给她一辈子的承诺。 苏樱雪恍惚了一瞬下意识的点点头,待回过神儿来才扭捏的说道:“我又不是那胡搅蛮缠之辈,昨天答应了与你暂时结盟,就不会改变。你家也只不过是稍微穷苦了一些,吃食儿这种东西,只要能做好,食材什么的并不重要。算了,大不了往后,我费点心指导一下小环,提高一下她的厨艺便是。” 简玉珩眼神一闪,露出一脸惊讶之色:娘子还会做饭? “怎么?很惊讶?女子会做饭不是很正常,本小姐不仅会做,还做的特别好吃!”苏樱雪自夸道。 她没穿越以前是个漫画大触,有时候为了画漫画,常常一两个星期宅在家,没有时间出去吃饭,点外卖她嫌弃饭菜不干净,后来就自己慢慢学着做菜了。可别说,做着做着也越来越好吃。 穿到古代这两年,她也偶尔给苏家父母做顿羹汤,他们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不过,虽然她做饭好吃,但是让她天天做那也是不可能的,她向来是个懒人,做事三分钟热情,倘若让她一直呆在厨房,整日油烟熏面,那还不如让她直接死了去。 如今简家这种家境,指导一下丫头小环厨艺尚可,偶尔用她的私房钱买些肉蛋,既不会让简玉珩感觉吃软饭,也不会让自己过度劳累。 “那为夫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尝娘子的厨艺了。”简玉珩一脸揶揄的笑,得来苏樱雪一个白眼。 调笑归调笑,简玉珩也没忘记今天还有正事儿交代。 支走丫鬟布谷,从怀里拿出五张银票,交给苏樱雪,在她惊讶的眼神中开口道:“这是为夫给娘子贴补家用的银子,娘子看看家里缺什么,就拿这些银钱置办一些。不过也无需置办多了,说不成,过一两年,我们就得离开通州。” 简玉珩的意思,苏樱雪秒懂,他这明显是告诉她,过两年她们许是会更进一步,搬离通州,她知道以他的能力以后科举,十有八九会进士及第。 苏樱雪瞟了眼男人手中的银票,面露惊讶,这应该有五万两吧,这么多钱比她的嫁妆都丰厚两三倍,眼看着他们简家连肉都吃不上,他又是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钱? 简玉珩看出了她的犹疑,解释道:“这些银钱得来都是正途,前几年,我为书肆写书供稿,后来与书肆老板签了一个契约,每年无偿为书肆提供一本亲自撰写书籍,书肆每年也会给我三份薄利!如今博读书肆发展越来越好,为夫所得利润也越来越多。这些银钱原欲交给母亲,但母亲始终不接,只嘱咐积攒起来,应对以后官场诸多花销。” 苏樱雪恍然大悟,她原以为这男人通身气度不凡,有才有德,唯一的缺点就是贫穷些,却原来人家的挣钱能力也丝毫不弱。 一个古代男人竟然活出了现代成功男士都比不过的通透,这该是个如何雄才伟略,满腹经纶的人才。 想着,苏樱雪却没有接住递过来的银票:“连母亲都不要这些银钱,你给我作甚?还是你攒着吧,以后你若想在官场有所建树,需要它的地方多着呢!” “雪儿切莫推辞,你现已是我妻子,本就该管理中馈,如今简家,母亲已到垂暮之年,一心向佛,不愿管理家里杂事儿,你嫁进来,理应分担。但我简家如今家境如此,万不能让你再拿出嫁妆贴补家用,这些银票雪儿还是拿着吧。分红每年都有,这只是其中一份,眼看为夫如今离乡试还有一年之久,这些银钱拿在手上,却也用不上,不若给雪儿,以解家里燃眉之急。况冰玉年龄渐长,前些年家里苦日子过惯了。她一大姑娘,如今连一身新衣服都无,雪儿拿着这些钱,帮着为夫为家人多置办些衣衫用品吧。”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再推辞下去,就是不给对面男人面子了,苏樱雪也不好再说什么,收好银票,在心里暗暗的告诫自己,以后的开销一定要记一笔账,若是往后他们和离,这些银钱去向也说得清。 苏樱雪心里盘算着,殊不知这正是简玉珩套牢她专门设计的圈套。先让你管家,再让你管我,牵扯多了,你还能这么轻松的跟别的男人走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的求收藏,赶脚自己在单机 第10章 厨艺 第二日一大早,苏樱雪带着布谷进了简家厨房。 毕竟百事吃为先,这简家的吃食儿一日不改善,她整个人儿都没什么劲儿,就更别提为简玉珩打理后院了。 烧火丫鬟小环是赵妈妈的女儿,也算是简家家生子。按理,赵妈妈曾作为简母的贴身丫鬟,厨艺针砭自是应该样样精通,自己的女儿也理应不差。但事实却是一言难尽。这烧火丫鬟,除了能把生米做成熟饭,青菜肉糜炒成熟食外,其他竟一无所知。 苏樱雪在厨房越看越心凉,原还指望教导,如今看来,这丫头是朽木不可雕哦! 其实也不能怪丫头小环,简家的仆人本就少,小环需要做的事情太多,除了洗一大家子人的衣物,每天天不亮的就要起来做吃食儿,一天忙到晚,根本没时间去钻研厨艺。 且,苏樱雪并不清楚,简家曾经也是高门大户。赵妈妈身为简母的贴身丫鬟,是不用进厨房的,也就没那个能力教导自己女儿做饭了。 “嫂子,你来厨房做什么?” 苏樱雪扭过头,看见简小妹一脸惊讶的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茶壶。 苏樱雪朝她笑笑,“我来厨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可惜看着小环手忙脚乱得样子,好像什么都需要帮忙。” “嫂子快别取笑小环这丫头了,她做饭确实不在行呢,有时候哥哥馋嘴儿了,还得我和娘亲自下厨哩!”简冰玉瘦瘦的小手,从缸子里打了一大盆子水儿,勾着腰说道。 “小妹还会做饭?”苏樱雪有些诧异,在她的印象中,小姑子显得略有些胆小,瘦瘦的小身板,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一眼便看出来这么多年简家没有好好将养她的身体。如今竟没想到连做饭这种事儿,她有时都要亲自动手。 “这有什么?前些年家里条件更差些,都是我和娘亲自做饭的。这是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哥哥把赵妈妈一家人都赎了回来,娘和我才渐渐做饭少了,只哥哥偶尔嘴馋,才进去做那么一顿。” 简冰玉说着,觑了觑苏樱雪,她这个新嫂子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人长得漂亮,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对她温温柔柔笑得时候,脸颊边两个梨涡深深下陷,那模样连同为女子的她都想和她再多说几句话儿。 前一天儿她看嫂子并没有怎么进食儿,明白她肯定是对他们家的饭菜不习惯,原想着来厨房看看,自己动手给嫂子做一顿解解馋。没成想竟然在厨房看见了她。 “厨房脏乱,嫂子还是出去为好,我观昨日嫂子胃口不好,今天我来做菜,也好給嫂子露上一手。” 苏樱雪没想到简小妹,观察如此细微,知道她不喜吃食,特地来厨房,竟然是给她做饭,心里顿时被这个瘦瘦小小的姑娘暖了一下。这么懂事的女孩子,才十三岁呢,懂得察言观色,也知道与人为善。 苏樱雪眼神闪了闪,走过去,亲热的揽着简小妹的胳膊,提议道:“既然小妹也想做饭,那我们一起吧。说来你可能不信,嫂子以前在娘家厨艺也还不错呢!今天闲来无事,我们一起切磋一下吧。” 闻着嫂子身上淡淡的幽香,简小妹脸瞬间涨红,无心分析她嫂子话中真假,只呐呐的点点头。 姑嫂两人都是利落的性子,说干就干。 厨房里,管家康伯辰时采买了一些五花肉、一条鱼、并一些常规蔬菜,放于厨案上。 苏樱雪指挥小环在一边照看炉火,布谷在另一头洗菜切菜。自己和简小妹,就开始讨论今日的菜色。 苏樱雪抱着一心想指导小环厨艺的计划,瞬间想出了几道菜的做法。不过待上手后,发觉小环于厨艺一道一窍不通,倒是简小妹颇有天赋。 她一边说着今天要做的菜品,一边观察旁边简小妹亮晶晶的眼睛,暗忖,她这小姑子怕也是个标准的吃货。 几人在厨房内鼓捣了一个时辰,四盘香喷喷的菜终于做好了。 一道红烧肉,这是现世江浙那边的做法,色泽金黄,肥而不腻。苏樱雪因喜爱甜食,特地把简家的冰糖拿出来,熬化后,放入大料,五花肉切成块状入锅,加入盐、酱油等调料焖至了半个时辰。这样熬制的五花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口感好极了。 一盘酸菜鱼,这可是苏樱雪的拿手好菜,虽活鱼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但这还用不上她来,早在红烧肉出炉后,简冰玉看着她的眼神就变成了星星眼,为了能尽快吃上饭,简冰玉手脚麻利的处理活鱼。苏樱雪只需入锅翻炒香料,切成片的草鱼入锅翻炒,待一定火候后,加入酸菜提鲜,很快一盘鲜香酸辣的酸菜鱼也做好了。 苏樱雪肉食做的还不错,但是青菜却炒的不怎么好吃,索性简小妹自告奋勇,她就把剩下的两道菜交给了她。一盘土豆丝,一盘小青菜很快上桌,看着那色泽,也颇觉得不错。 待所有的菜入桌后,原就等待的简母和简玉珩,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没想到樱雪竟然有这厨艺。”简母吸着鼻中萦绕的香气,真心实意的夸。她儿子这是捡了个什么样的宝贝,娶了这样一名才貌兼备的媳妇,多亏她简家列祖列宗保佑。 “这么香的吃食儿,娘当年就是在京城,也不曾见过。” “母亲秒赞了,这里面小妹可是出了大功劳呢!若不是她帮忙,儿媳只能做两个菜来。” “嫂子过谦,冰玉可没帮什么忙,就打了下手吧。” 简冰玉不敢邀功,只一双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圆木桌中那两盘红艳艳白嫩嫩的肉食。 她那两盘青菜算什么,真正散发香气的可是她嫂子亲自掌厨的那两盘肉食。 苏母忍俊不禁,看着女儿一副馋样儿,手指着简冰玉笑道:“樱雪也别谦虚,瞧瞧你妹妹那眼巴巴的样儿。哪有大家闺女的矜持。” “妹妹年纪小,贪吃些,倒也无大碍,娘快别说了,咱们赶紧用饭吧!这么香的饭菜,儿子今儿也是第一次见呢,今日辛苦娘子了。”简玉珩坐在苏樱雪的旁边,边说边扭头对着她笑。那眼中,装着苏樱雪看不懂的感情。 见儿子发话,苏母点点头,一家人如愿以偿的吃上了一顿珍馐美味。用完饭,简小妹飨足的打了一个饱嗝,直引得简母又一通说教。简小妹也不在意,边挨着骂,边期盼着,假设明天嫂子再来厨房就好了。 有妻万事足,他的小丫头每天都在给他带来惊喜,简玉珩翘起嘴角。最近他的笑容都要赶上他一整年笑得次数了。 第11章 春宫图(二更) 转眼到了苏樱雪归宁的日子。 这期间,苏樱雪与小姑子的关系,越来越好。她在厨房中总有一些新奇的想法,简冰玉动手能力也很强,于是两人取长补短。一起霸占了简家厨房,接下来一两天,简家的伙食每一顿都特别美味,直把每个人都吃的肚儿圆。 回门那天,天上仍是飘着小雪,乍一出门,寒风袭来,苏樱雪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哆嗦。 简玉珩跟在她的身边,似是有所察觉,什么也没说转身返回房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暖炉递给她。 苏樱雪原就身体底儿子寒,这会儿抱着暖炉这才稍微有些暖意。 待出了门,提前租好的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许是怕她冻着,简玉珩侧着身子站着为她挡了大半的寒风,直到看着她进入车内,才一个纵身,跟着进去。 两人朝夕相处了三天,这几日简玉珩对她的关心,她都看在了眼里。 更让她释怀的是,这些天,她逛遍了整个简家府,也没有看到两年前秦淮诗会中看到的女子,庶长子什么的就更没有了? 她是有疑问的,当年哪位女子去了哪儿?发生了什么?这个家连她们的影儿都没有? 她不敢质问简玉珩,也不敢表现的太在意。怕一旦开口有些真相让她承受不起。简玉珩这个男人对她的魅力是致命的,她怕自己深陷在他营造的温柔中。 一如当年秦淮湖畔,他们相识相知,他看她的眼神也曾偶尔温柔深情,但后来呢?事实告诉她,她可能自作多情了,从始至终,他也只是把她当妹妹,一切都是她夜郎自大,盲目的认为他只是还没有意识到喜欢她而已。到最后,现实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苏樱雪恍惚了很长时间,等到了苏府大门,被母亲引进门儿去,才逐渐转醒。身边的男人牵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直到两人来到正堂,苏父邀简玉珩去书房谈话,她才与他各自分开,回了自己的闺房。 才出嫁三天,再次回到住了两年的地方,苏樱雪却有了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打量四周,所有的东西都不曾动过,她的闺房干干净净整整洁洁,想必母亲必是派人成日打扫了。 一坐在绣凳上,苏母便再也不端着架子,一把抱过她“心肝儿肉”的叫。 “瞧瞧,我儿这模样,看着竟似瘦了!这几天可有受苦? “子都那孩子对你如何?” “与婆母幼妹相处,我儿可有受委屈?” 一连串儿的关切问题,尽显一片慈母之心。 苏樱雪躺在母亲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紫檀香,一时竟感到温暖无比,无论她是不是她亲生母亲,穿越这两年来,苏家父母却是真心实意把她放到了心尖尖儿上宠爱! 苏樱雪朝母亲怀里拱了拱,不知是不是这个房间太温暖,或者是苏母的话让她颇为感动,竟矫情的渗出几滴泪来。 语气缓了缓,与慈母说着这三日在简家的生活,待说得亲自做饭,又引得简母一阵心疼,直说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两母女在房间内聊了很久,临出门的时候,才从这种别后重逢,嘘寒问暖的气氛中走出来。 苏母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悄咪咪的环视四周,见门外没有什么人,方才递给苏樱雪,小声叮嘱道:“雪儿,娘知你自小心思纯善,不懂内帷那起子弯弯绕绕,但你如今已成他人妇,须得知,做人媳妇,开枝散叶才能在男方家族立稳脚跟。虽你婆婆是个和善人,但你若不能为夫家开枝散叶,久而久之,婆媳关系也会远了。之前出嫁匆忙,娘还来不及教你房中之事儿,今儿你把这欢喜图拿回去,私下里仔细观摩,也好学习一番。” 苏樱雪盯着这书,一时有些无语,她娘这是给他找了本春宫图。 真是没想到她娘堂堂一山长夫人,春山书院众学子的师母,竟然会收藏这种书。难以想象若是让她那古板的父亲看见了,会不会当场翻脸,骂自己媳妇儿有辱斯文。 想是这样想,苏樱雪顶着老母亲期盼的眼光,也不敢不接,心道,这种程度的春宫图有什么好看的,想当年,她画图画的心累的时候,限制级的高清片子看的不知凡几。 她不是不懂房中事儿,她只是不敢跟那人行合欢之礼啊! 见女儿乖巧的把欢喜图收好,简母才放松了神情,拉着女儿的手去前院用午膳。 这边厢,苏父书房内。 简玉珩与老丈人也相谈盛欢。 苏山长并不是一酸腐夫子,他虽只中过举人,但毕竟在这春山书院,教书育人几十年,政治远见还是有的。 虽这春山书院仅是个小书院,这些年从他手上走出来的平步青云的学子也有那么几个,其中最有能耐的当属当朝户部侍郎顾平谢!这也是当年通州寒门学子中的领军人物。 苏山长了解简玉珩这类书生,未来必定会步入官场。现如今他把手头上的这些人脉均一一介绍给自家女婿,希望往后能帮他在仕途中添砖铺瓦。 简玉珩面上感激的一一应是,其实心中清楚,苏父的这些人脉对他的帮助并不大。 当年跟随简父的门下众多,他暗自经营这些年,这些关系网早已经提前打好。外人都以为他的恩师王太傅,是看中了他的才学收他为徒,其实不然,这里面多少有当今圣上的嘱托。 如今朝廷虽一片昌平,但士族之间盘根错节,很多士族子弟,没有真才实学,却能靠家族荫蔽,继承爵位。相对比很多有才干的寒门学子却只能在底层当官,才华得不到施展空间。 没有能力的士族弟子身居高位,官场腐败层出不穷。 当今圣上很早之前就有整治官僚主义的念头,奈何朝中缺乏牵头主持变革的人才,官员之间盘根错杂的关系,动一发而牵动全身,就连圣上也暂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几年前简玉珩这个名字,以寒门学子领头羊的身份再次传入太宗耳朵里,他似乎看到了变革希望,几次与简玉珩飞鸽传书,了解了他对变革的看法后,派了王太傅南下通州,刻意栽培。 是以简玉珩早已成了天子看重的人才,一切只待他科举之后,当今圣上改革的步伐就要启动。只这事儿属于高级机密,连家人也不便透露。 因此岳父谈起以后入仕打算,他只能顺势隐瞒! 苏山长不知个中缘由,自顾自的说的也很开心,女婿样样出色,对他恭敬有加,他平白得了个这样的儿子,如何不老怀欣慰。 午膳用后,苏樱雪领着简玉珩回了自己闺房。 这是简玉珩第一次来小丫头的房间,这间闺房和他妹妹的大不相同,被屏风隔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大约是用于睡觉梳妆打扮的。另一部分就有些趣儿了,这一块儿放置了个占地面积不大的书桌。书桌上放着很多字帖。 简玉珩有些惊讶,他扭头看着她:“你平时还喜练字?” 苏樱雪哼了声:“相公是什么表情?女子精通书法不是很常见的事儿吗?我也就随便瞎写些,跟相公比差远了。” 说是这么说,苏樱雪心里却不这么认为,她的字儿可是在他爹面前挂了号的,如何能差了去。 简玉珩听她这么说,一时也来了兴趣,嘴上好好好的哄着她,绕到书桌后面。 桌上原就摆着一沓苏樱雪闲来无事写下的字儿。他随手把最上面的一张摊开,这一看,眼中的惊讶之色这回藏都藏不住。 她与他相识市井,原他以为她性格纯善,活泼可爱,精灵古怪,这些性格上的优点足够打动他。 然而随着这几日朝夕相处,他发现她比他想的更出色。桌子上摊开的字儿,是一手纂花小楷,大多数女子临摹这种字帖的时候,都带着女儿家的腼腆秀气,然他手上的这幅不一样,这不是临摹,它似乎自带风骨,看上去洒脱写意,意境高远。 简玉珩朝苏樱雪拱拱手,真心实意的夸道:“娘子过谦,这字儿当得上一句大才。” “算你识货,这可是我每天勤奋练习出来的呢!”苏樱雪被夸的一脸舒心,娇俏的道。 “今日为夫观娘子闺房布置,甚是新奇,不若我们把家中的房间也布置成这样,也好方便娘子读书习字!况,娘子书法造诣之高,为夫莫不能及,以后也能方便指导一二。” 对面男人一脸谦虚的建议道,苏樱雪托着腮,思考一番,点头答应。 若能把他们住的房间也改成自己闺房的布置,那以后她练字就更方便了。苏樱雪想着,自动忽略了男人让她指导书法的建议。自顾自的找了一处绣凳坐下。 只是刚坐下,那本藏在怀中的欢喜图顺势从宽大的衣服中滑了出来。 苏樱雪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待看清地上一副交缠的人物图画时,为时已晚。 对面的男人早已弯下腰,修长的手捡起那本欢喜图。 第12章 重圆 简玉珩眼神晦暗不明,原本如沐春风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那模样活像发现妻子出轨的丈夫,让人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看他这神情,苏樱雪暗忖,他该不会以为她是个不知廉耻,欲求不满的女人吧? 靠,她也很无辜好吗?这种一眼就能看出的画质不清的小黄图,有什么好看的,要不是她娘硬给她,让她学习房中之术,她至于带在身上,还阴差阳错的被他看见? 房间内一时尴尬非常,眼前的女孩儿,梳着妇人头髻,脸上精彩纷呈,似有懊悔,又似乎尴尬异常。 简玉珩心里嫉妒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看过他的luo体,竟然先看了画中别的男人的。 可是看着她那满脸无辜的样儿,又不得不放缓了语气:“这书为夫替娘子收着吧!虽你我目前还没有夫妻之实,但娘子放心,该知道的为夫都知道,这种有辱斯文的书还是少看为妙,以免污了娘子的眼睛。” “唉?不对,什么叫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你知道管我什么事?谁要知道了?你说清楚?”苏樱雪炸毛,也顾不得慎言,拉着简玉珩的手作势要与他理论,生了一肚子闷气,朝他吼道。 只可惜对面的男人就像据了嘴的闷葫芦,再不理她。她插着腰,一副要与他理论的架势,瞬间弱了下去。气的自己跟个河豚儿似的。 苏樱雪单方面的冷战一直从苏府持续到简家,其间竟是连吃晚饭时也没再与那人说一句话。 这两天,天空一直陆陆续续下着小雪。戌时不到,屋外已经看不见半丝光亮!屋外的树木,萧然默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偶有北风呼啸而过,刮的树上的枯叶簌簌作响。 屋内的女主人还在发着脾气,其实具体在生什么气,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本也只是一件小事儿,不知为何,气从心头起,仔细思量,却无处可循。 “娘子可消儿气了?”终是忍不住,简玉珩如墨的眼睛低垂,这几天他的心里也不好受,自成亲那日说开后,小娘子对他的态度虽缓和了不少,但隐隐中却仍然感觉到隔。确切的说她在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道墙,他努力的爬,却始终不知道这道墙的终点在哪儿? 为何会有这道墙?原因呢?小丫头之前给他的解释他一个字儿也不信!贸然相问,又怕吓到她。他清楚自己对她的占有欲,也明白她在回避他的感情,如此要是坦白的说出来,以这丫头的聪明,估计今晚就能想个办法,让自己脱身逃走了。 苏樱雪抿着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烛光下的男子,白衣墨发,明目朗星。苏樱雪看着看着,忽然只觉得,自己最近在这个男人面前所有的表现,都矫情的令人可怕。 她一向惫懒,来到古代,很多事儿更是能不管就不管了,把自己摘除出来,置身事外。 可是这种生活状态,在他面前却破了功。她向他炫耀自己的厨艺,向他展示自己的书法。她把她最好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每每那双如墨的眼眸,印着满满的惊喜时,她的心都是满足的。 她一直嘴硬,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他是渣男,不要再次付出真心。 然而,这不行,她的思想先与理智。 她爱他,从两年前的初见到现在,一直不曾变过。 前男友与她分手时,曾说她是个莫得感情的人。心肠比男人还硬!无法想象她这辈子能爱上一个人。 想来可笑,她不仅爱上了,还爱的那么卑微。这些天她在简玉珩面前,小女儿作态百出,聪明如她,早该认清自己内心,无奈当局者迷。 今天这一通莫名其妙的冷战,让她彻底觉悟。 苏樱雪苦笑出声,罢了,既如此再在他面前端着有什么意思?不就是一个小妾和一个庶长子吗?她嫁入简家这么几天,旁敲侧击,可没有听说这号人物!若仅仅只是当面问问他,有何不可?当年表白被拒一百次,她都没觉得丢脸,更何况现在。 这样想着,苏樱雪开了口:“简大哥可知我在生什么气儿?”见对面的男人点点头,想了会儿又摇摇头。 苏樱雪又发出一阵苦笑,走到他的身边,重逢以来,第一次打量他的眉眼,一双眼光射寒心,两弯眉浑如刷漆。再次在心底确认这是个她想征服的男人! “简大哥可记得洒金街梨花巷左侧口的两颗老槐树?” “如何不记得,当年你这丫头说那两个老槐树有灵,硬逼着我在那槐树下埋了一枚儿铜币,歪理一堆,说什么如果埋上铜币,它就能保佑我娶上美娇娘。”见她说起往事儿,简玉珩淡淡的笑,她逼着他做的那些事儿,幼稚又荒诞,在此刻回忆起来,却有种别样的幸福感。 “如今简大哥可娶上美娇娘了吗?”苏樱雪扭头正视着他,言辞间,仔细听竟能听出淡淡的委屈。 “如何没娶上,这儿不就坐着一个?”简玉珩说着,像当年一样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 苏樱雪抬起素手把头上的大手拿开,神色凝重:“简大哥,你知道的,我已及聘两年,并不是什么小孩子。你对我一向这样,若即若离。两年前如此,现在亦然。我是个成熟的女人,并不像小女孩儿一样心里脆弱,你若是不喜欢我,明言拒绝,并尽量少做些令人遐想的暧昧举动,我也不会对你肖想。成亲那夜,原以为我们说的很清楚,楚河汉界划的分明,如今你又为何处处做些令人胡思乱想的事情来?今日我之所以生气,大抵也是因为如此。” 烛火映在苏樱雪绝美的面容上,平添了几丝潋滟,简玉珩听着她淡淡的控诉,心中一痛,他忽觉自己之前的纠结隐瞒,竟是多余,眼前的女子要的仅仅是一个承诺,他却怕吓跑她,迟迟不语。 忆起之前种种,竟觉得自己在这条追妻之路上,一开始就走了岔道。如果一开始就直接坦白,他的姑娘何至于会如此受伤? 想及此,再不顾忌什么,简玉珩上前一步,一把抱住娇妻。声音沙哑:“对不起!雪儿,我喜欢你,两年前第一次见面儿或许就喜欢上了,只是那时不明白,情之一字儿失去了才恍然惊觉。” 男人的心跳很快,咚咚咚一下一下的,有力的敲打在苏樱雪的心上。她似乎从心跳中听出了男人的紧张与怜惜。 这个久违的告白,她等了两年。苏樱雪有些想哭,不知为何最近的眼泪,比她这两年加起来都还多。男人抱着她,安抚的轻拍她的后背。这么多年的委屈在他温柔的举动下,倾泻而出。 苏樱雪用力的捶打抱着她的男人,哭着控诉道:“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吗?我对你表白了这么多次,但凡有一次对我回应,我都不至于这么伤心。你说你可不可恶?” “可恶,可恶,都是为夫的错!“ “这也就罢,往事不必再提,可成亲那日,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向我说出个中原委。你却隐瞒不说,是何道理?我尚且不嫌弃你曾和别的女子有鱼水之欢,生得一子。你却与我定契约,划清楚河汉界。你说你当不当得我原谅? 苏樱雪说到情绪激动时,又狠狠的锤了一下抱着自己的男人。 “一切都是为夫的错,娘子切莫动怒,以免伤了身子。”简玉珩从善如流的认错,末了似从娇妻的胡言乱语中听出了一丝端倪,疑惑开口问道:“为夫从始至终只喜欢你一个,娘子从哪儿听的流言?竟说我与其他女子这种污秽不堪的话?” “做了不认算什么正人君子,枉你简子都在文人圈,以高风亮节、光明磊落著称。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景德六年,秦淮河畔中秋诗宴,舫船内!孤男寡女,互诉衷肠。”苏樱雪越说越气,从男人的怀抱挣脱出来,怒视着对方:“简公子,可需要我继续帮你回忆?” 第13章 穿书 “原来那天你也在!难怪!难怪!我道当年你这小丫头为何突然消失?原来如此” 简玉珩恍然大悟,把娇妻重新圈入自己的怀中,不理怀中挣扎的女子,修长的手指轻点她的额尖,语气甚是无奈:“你啊!为夫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平白被你冤枉了这么多年不自知。” 见怀里的人儿安静下来,简玉珩继续解释:“那日在船舫上,娘子见到的那女子可不是为夫姘头,那是孟恭舟那小子惹出的风流债。那女子也是可怜,未婚先孕被家里的后母发现,不得已找了我来,希望我去通知孟恭舟,我猜那日娘子必定只偷听到中途吧。后来孟恭舟自己也过来了。” 简玉珩低下头,看着小妻子仍然犹疑的样子,哭笑不得:“你若不信,为夫带你去孟家拜访,那女子呐,现在可是孟家的少夫人。” “真的?” “千真万确!” 话都说成这样了,苏樱雪不得不信,她把头藏在简玉珩的怀中,一时有些羞窘。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她在心底骂了他这么长时间的渣男,原是冤枉了人家。之前,觉得自己委屈,渣男如此渣她还要爱,她还以为自己要走渣男贱女路线。没想到事实竟然这么狗血。 苏樱雪被震的眼泪也不流了,抬头与男人无奈的眼神对视,一时竟有些不知怎么面对他。 这乌龙闹大发了,原以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却原是一场她自己脑补的误会。枉她纠结了这一年多,也罢,只当那好事多磨。 误会解除,苏樱雪看着眼前的芝兰玉树的男人,白色长衫裹着他修长的身形,烛光照射下,愈显温润,端的是一副君子如玉,如切如磨。 美色在前,苏樱雪连日来的郁气在他那一片坦然的目光中一扫而空。放松下来,才惊觉闹腾了这么久,她抬起头,屋外一片乌鸦鸦的黑,连月亮都悄悄的躲进了乌云里。 “夫君,夜已深,不如我们就寝吧。”苏樱雪打了个哈欠说道。 她本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此话一出,颇觉不对。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互诉衷肠…… 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眼睛相接,对视而望,烛光忽明忽暗,惊起一室暧昧。 若是往日,对面的男人听见此话怕是又得恼羞成怒的呵斥他她须得矜持! 没想到时移世易,一向知礼守节的简秀才不仅没骂她,反而一把抱起她,一并入了塌。 “夜色不早,是该入睡,娘子今儿不是想学欢喜图的内容,为夫今日亲自教你,可否?” 苏樱雪:…… 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啊亲,是谁让你现如今变得如此大胆开放。告诉我,我非得打死他。 仍苏樱雪心中惊涛骇浪,身上的男人动作丝毫未停。 春宵一刻值千金,锦帐里、低语偏浓,银烛下、细看俱好。那人人,昨夜分明,许伊偕老。 一夜开车,第二日苏樱雪醒来,老腰差点断了。 也不知这简玉珩是吃什么长大,明明外表看起来,一文弱书生。没想到脱下衣衫,那紧实的肌肉,劲壮的腰身。让这个男人有种别样的反差感。昨晚她刻意观察过,这男人竟然还有腹肌,也不知什么时候锻炼的。只可惜那肌肉硬梆梆的,把她柔嫩的肌肤都磕疼了。 “小姐,你可算起来了!这眼看着都快午时了呢!”布谷一边伺候着她家小姐穿衣,一边对还在发呆的自家小姐打趣儿道:“好在姑爷早去老夫人那边儿打了招呼,让人把午饭都送到咱们房里。” 布谷说完,见自家小姐仍一脸茫然的表情,继续夸道:“姑爷对小姐可是真正儿好,一大早的自己亲手给睡着的小姐擦身,奴婢劝了好半天,仍然坚持亲力亲为。” “相公去哪儿了?”苏樱雪观察了一下四周,不见那人的影子,向布谷询问道。 “小姐忘拉?姑爷成亲只有三天休假,今儿一早儿天还没亮,就去先生家学习去了。” “爹爹也忒小气了些,往日别的学子休假都至少五天,轮到他自己的女婿,却给这么少的假期。”苏樱雪不满的吐槽道,她那山长爹爹何时严谨的连这点儿便利都不给。 布谷这会儿正在为她挽着发,听着自家小姐的抱怨,赶紧解释道:“小姐可千万别冤枉了老爷,姑爷若是在春山书院读书,老爷今次少说也得给自己女婿多安排几天假期。可这姑爷,他师承前太子太傅王宗裕,听说王太傅对姑爷这个唯一的弟子可严格了。成亲允他三天假已实属不易。” “王宗裕?咦?你刚才说的是前太子太傅叫王什么来着......”苏樱雪猛的睁大眼,王宗裕这名字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穿越前她那煤老板儿老爸的名字,穿越前两天她似乎在一本书里也见过这样一个相同的名字,印象深刻。 “王宗裕啊,字仲德,曾官列太子太傅,他还是当今圣上的老师呢!”布谷答道,看见她家小姐失常的表情,疑惑的问:“小姐今儿是怎么了?这王太傅退隐至通州这几年,世人皆知,今儿为何如此惊讶?” 苏樱雪敲了敲头痛的额头,脑海中零零散散闪现出一些人名儿。王宗裕、太子太傅。大楚朝、楚太宗。简玉珩,简子都。苏樱雪,通州城。 难怪!她的眼神一下子暴露精光。把这些熟悉的名字,连成一串儿,总算明白最近这些日子为何对身边这些熟人的名字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她穿越的这个世界竟然是本书。还是本穿越前,她没来得及画的授权小说, 穿越两年,她竟没发现丝毫端倪,仔细想来,也不怪她粗枝大叶,怪只怪穿越的这具身体,实在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炮灰,这两年她和女主根本不在一个地图上生活。接触不到她的圈子,她哪能猜到竟这么巧?她和她将要画的漫画女主在同一个世界里。 这部小说的名字叫《嫡女为凰》,主要讲的是长袖善舞的曲家养女曲华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生。 《嫡女为凰》这本小说之所以能授权后到她手中,确有其独特之处。这是篇以女主为视角的权谋爽文。 一般爽文的设定,前期女主小可怜,人见人欺,后期女主逐一打脸,最终爱情地位双丰收!这部小说也不例外。作者前期给女主的设定确实惨,当然前期的惨是为了后期女主打脸飞上枝头做凤凰做准备的。 苏樱雪穿越的这具身体与女主的孽缘要从十八年前说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如果觉得还可以,能给蠢作者个收藏,估计一哈吗? 第14章 处置一 十八年前,曲大爷下放江南为官,曲夫人崔氏不顾婆母反对强硬怀胎随行,不料随行途中遇上飓风。官船被迫停泊于一渔村处。 飓风来势凶猛,且后劲很大,恶劣的环境下,崔氏身子提前一个月发动,九死一生生下一女婴。 恰也奇怪,崔氏生完那孩子后,原本狂风大作的海面平静下来,飓风骤退。 曲大爷认为是女儿的降生带来的吉兆,大悦! 当下给嫡长女,赐名华裳。寓意富贵荣华,安平一世。 不想十八年后,曲家一场内帷争斗令已经成了侯夫人的崔氏发现了当年渔村换女龌龊。 如今曲家嫡女华裳竟并不是曲家之女,当年崔氏夫生产之时,遭贴身丫鬟暗算。 说来也巧,崔氏生产时恰逢一船队也停泊在渔村,船里有位举人妻子凑巧也生出一母婴。两个几乎同时出生的女婴被丫鬟神不知鬼不觉的交换了。 一个成了曲家嫡长女,被精心培养,18年后长成了长安城盛极一时的名门贵女。女孩儿长大后,京城多少名门贵子,跨破门槛求娶。有人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大概说的就是曲家嫡女曲华裳这种别人家的姑娘。 另一个却成了临安郡通州府举人苏毅的独女,从小被父母娇纵养大,原主被养成了个骄傲任性,自私自利的性子。 十七年后,长宁侯夫人崔氏终于发现了真相,心内各种复杂并不用多说,只一心盼着找回亲生女儿。她亲自南下,把身在通州的原主接了回去。 原主虽性格不怎么好,样貌却集齐了侯爷夫与崔氏所长,不说话的时候就如一个仙女儿似的。甫一入京城,惊艳众人。当时,世人皆称,曲家不仅会养女儿还会生女儿。 无奈女主胸无点墨,空有美貌却没有能驾驭美貌的智慧。又加上自小养成的骄纵个性,在候府被众人捧了一段时间后,各种犯蠢,很快她便被曲家一大家子所厌恶。 这原主就好像是作者专门写来衬托女主才华的对照版,不到半年,连最爱她的崔氏都对她失望头顶。 试想一下,一个十七岁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儿,被高高捧起又重重摔下,心态如何不崩? 原主彻底黑化,设计了一场抓奸戏码,企图彻底毁了占她身份,夺她爹娘的女主。然而她蠢啊,女主稍微动了下手脚,就让她自食恶果,下场凄惨的浸猪笼而死。 原主的死就仿佛是大海里丢进的一粒石子儿,对女主的功成名就没有丝毫影响。相反,更加深了曲家老太太对曲华裳这个孙女儿的赏识,加大力度培养她,包装她,最终将她嫁给当朝三皇子楚南浔。十年后三皇子登基,女主也顺理成章的成了这大楚朝最尊贵的女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爽文小说的料性,往往便是这样,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不过这篇文爽归爽,原作者画花大大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给了女主一个求而不得的设定。 是的,女主从始至终都有一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白月光是女主的青梅竹马,幼年时女主经常追在白月光的身后“哥哥、哥哥”的叫。可惜好景不长,白月光十岁那年,家中突遭大难,全家满门抄斩。 女主原以为白月光就这样死了,没想到,十一年后,白月光再次入住京城。登科举,考状元,一朝为官,被天子重用。为官五年,便已登上首辅之位,堪称大楚朝最年轻的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那个时候女主已成三皇子妃,白月光于她只能是求而不得。 想到这里,苏樱雪要是再想不起白月光的名字,她也算枉为穿书者。不错女主的白月光就是昨天与她在床上抵足缠绵的男人。 作为《嫡女为凰》这本小说中女主的白月光,简玉珩是唯一一位不参与男女主剧情,却活得很精彩的人,虽一生无妻无子,洁身自好。却权倾朝野,荣极一世。 苏樱雪坐在铜镜前,注视着镜子里的女子,她比之昨日更显几丝娇媚,不施粉黛的素脸,粉粉嫩嫩,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容貌倾城的女子,在未来将会走上浸猪笼的结局。 苏樱雪紧紧捏住自己的手,对着镜子里的女子张张嘴,在心里对那个她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带你走出不一样的结局,你的人生不该这样。” 苏樱雪其实一直不能理解爽文女主的脑回路,女主一路平步青云,她的打脸之路上全躺着一地女配男配路人甲的尸体。这种文章,除了无脑爽,别的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原本她对女主也无恶感,毕竟看文的时候,确实爽到了。但是现在她穿越到这个叫苏樱雪的女孩儿身体里,就不一样了,想想未来凄惨的结局,它还如何对女主喜欢的起来? 更不能忍的是,女主对原主的养父母苏氏夫妇,赶尽杀绝的做法。《嫡女为凰》这本书中曾描写到,得知自己是苏家女儿真相后,为了曲侯爷夫妇能继续收养她,女主设计制造了一场火灾,烧死了苏氏满门。 虽然这是一部小说,但是她穿越两年,受苏氏夫妇庇佑、疼爱。心里早已经把他们当成了一家人。看书的时候,纸片人的生死与她无关,如今她身临其境,承父母之爱,如何能事不关己? 苏樱雪从小养在外婆身边,父亲王充裕那时美女环绕,弃她不顾。她外婆就告诉她:“一个人的富贵是天给的,人在做天在看,你若德行有亏,上天迟早会收回给予你身上的馈赠。”后来,她那煤老板爸爸,果然遭了报应,煤矿坍塌,差点儿九死一生。 从那以后,苏樱雪信因果,女主身为天命之女,一路坦途没有错,但这条荣华之路上,踩着亲人的尸体而上,她始终相信恶因自有恶报果,天命自有天收。只是时辰未到。 如此想来苏樱雪也没觉得好怕,如今是顺德七年冬,算下来,再过几个月,曲家那位侯夫人该要南下通州,寻她来了。 若是原主的性格,当年在通州名声尽毁,估计得迫不及待的跟着那位侯夫人认亲当贵族大小姐。只可惜 ,她穿越后,改变了一些历史轨迹,遇到简子都这男人,及早的把自己嫁了出去,即使未来那侯夫人上门接她回去,她也有理由拒绝的彻底。 如若不回侯府,女主便仍会是长宁侯府的嫡长女,如此顺德九年秋,女主设计陷害苏家一门的事儿,也就不会再发生。 思及此,苏樱雪紧皱的眉头总算舒缓开。 没了自己这个对照版炮灰,不知女主如何向京城曲家展现自己的价值? 苏樱雪回过神儿来,窗外又开始飘起雪片儿。 通州的冬天就是这样,雪儿不停地下着,有时候连续下很多天。外面的景儿披上一身白衣,乍一眼看去,颇觉刺眼。 她用完桌上尚有余温的饭菜,忽觉身子有些冷。诧异抬眼,观察了会儿屋内,却没有看见前两日烧着的炭火。 随口问道:“今日为何不点炭火?” 小丫鬟布谷不断的挫着发红的手指,听了这话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早上姑爷出了门子,这屋里的炭火就停掉了!婢子觉得奇怪,趁姑娘睡觉的当口儿,去赵妈妈处问了,赵妈妈说,简家银钱有限,炭火购置本是一笔大开销,这炭火除了姑爷在家烧一会儿子,其他时候,都是不用的。大小姐和老夫人房里俱都没有燃烧炭火呢。” 通州的冬天特别冷,特别是最近几日,大雪不停,寒风凌冽。这么冷的天气,若是不用炭火,火焰旺盛的小伙子尚能忍受,但这简府,一大家子老弱病残,如何能熬得住这种严寒? 苏樱雪眸光一闪,想起了今日饭菜如此难吃,必定不是简小妹做的,不动声色的问:“你今日可看见小妹在正厅吃饭?” “未曾看见,奴婢听小环说,大小姐好似病了。” 苏樱雪脸上露出一抹了然,难怪昨日她归宁回来的时候,最近一直粘着她的简小妹没了影儿,若是她所料不错,这丫头怕是昨天就冻出了病。 “可有请了大夫?” “这个奴婢也不知,不过婢子去厨房取饭食儿时,似乎没在灶上看见有人煎药。” 苏樱雪有些担忧,节约开支也要分轻重缓急,如今这简小妹大抵是被冻病了,大夫不请也就罢了,这炭火也不让用就太说不过去了。她这婆婆软和是软和,如今看来还有点儿不管事儿啊!倒是她那身边的赵妈妈似乎有些当家主母的意思。 这样想着,苏樱雪拿起前门挂着的披风,撑着纸伞走了出去。她得去小姑子的房间看看,在现代小姑子的年龄顶多上初中,这还是个小孩子呢!如今天寒地冻的,生着一场病,着实让人不放心。 简家的院子本就不大,一路上虽地上积雪,鞋底有些打滑,走的慢些。但是不肖一刻钟,也就到了简小妹的房间。 第15章 处置(二) 简冰玉的房间看起来明显寒酸的多了。 老旧的屏风似乎有些年头,灰扑扑的,即使看上去经常有人擦洗,但也掩盖不住年久失修的破旧。闺房中就只放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铜镜,和一张简易的木床。 简小妹躺在床上,从门外面看着似乎睡着了。身上盖着一个陈旧的被子,闻着约莫有些潮湿的气味儿。苏樱雪环视了一圈儿,丫鬟小环并不在房内,这会儿子不知去哪儿躲懒。 苏樱雪的脸阴阴沉沉的,一双杏眸隐含着几分怒气。堂堂简家大小姐就这个待遇!便是在普通农家,孩子生病了,也万万不是如此。 她把胸口升起的怒气勉强压下,走到简小妹的床前,抬手往那孩子头上一搭。 “霍!”这温度竟高的吓人。苏樱雪的指尖都被烫了下,热热的疼。再一转眼,便见床上的女孩子似乎烧得今夕不知何夕,竟连有人走近都不知道,仍然迷迷糊糊的睡着。嘴里说着听不清的胡话,竟是梦魇着了。 苏樱雪前世有过这种发高烧的经验,深知发烧烧到说胡话,便有些危险了,若不立马降温,长期高烧会把脑子烧坏的。 顾不得再生气,她当机立断的叫来布谷,吩咐道:“布谷,你去桂花街巷口,请那王大夫过来一趟。” 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锭子递给她,接着嘱咐道:“回来之后,顺路去母亲房里找赵妈妈,拿点炭火给大小姐取暖。” “可是赵妈妈说......"布谷面露为难之色。之前儿她去要炭火,赵妈妈脸色便不好,再去一次,她又怎会给她好颜色看? “你就说是我吩咐的,母亲如果怪罪直接找我就好!”苏樱雪一下子提高了声量,声音里隐隐含着怒气。 这赵妈妈真是好盘算!眼看着这一家都是软和人儿,竟如此苛待主人家。 只简母是个软和人,不善管理中馈,让一个嬷嬷把持住简家人吃穿用度。却不料这嬷嬷自个儿有了小心思。 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把这种克扣算到生病的简小妹身上。苏樱雪自问自己是个好相与的,别人若是不惹到她头上,她一般不会给人找麻烦,但今日这嬷嬷此番作为算是彻底惹怒了她。 知自家小姐动了气儿,布谷连声应好,转身出了门儿去。 简樱雪也没闲着,去厨房烧来热水,把迷迷糊糊的小姑叫了起来,用温水给她擦了身,喂她用了些热水。又转身进厨房给小姑娘煮了些白米稀饭。待这一切都做好后,大夫也请来了,隔着屏风把脉,开药。 这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苏樱雪忙进忙出一下午,别说简母了,就连简家两位丫鬟婆子的面儿都没见。 把小姑子安顿好,喂了软烂的稀饭和汤药。待她睡去,苏樱雪才从她的房间走出来,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儿过来看望过。这一下午,苏樱雪的怒气儿都没消过。 布谷要的木炭赵妈妈并没有给,委婉的决绝,说是家里炭火本不够,老夫人不曾吩咐,她不敢擅自做主。 好一个不敢擅自做主!苏樱雪踏着夜色,眼神一片晦暗。踩着地儿上的碎雪去了简母的房间。 简母正在房间烧香拜佛,她身上熏染着一身浓重的檀香味儿。看见苏樱雪进来,还有些诧异,一脸惊讶的问道:“樱雪?找娘有什么事儿吗?看你这丫头,一路走来鞋儿都湿透了。” 简母一脸不知情的询问着,眼里还隐隐透着对她的几分关心,苏樱雪料她定不知道自己亲闺女生病的事儿,于是放缓语气道:“母亲,媳妇儿今次找来,确有要事与母亲说,小妹生病几日,您可知道?” “什么?”简母放下手中的佛经,一脸惊讶:“冰玉生病了?怎么没人来说?” “小姑昨天晚上没出现在前厅用膳,母亲没问原由?” “问是问了,小环只说那丫头有些困顿,不想用饭食儿。”简母看着媳妇儿隐含怒意的双眸,似是猜到什么,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这正是我想与母亲说的话,小姑从昨日至今,发烧烧至人已迷糊不清,若不是今日媳妇心血来潮去她屋里转悠,估计得烧坏脑子。媳妇儿在小姑屋里照顾一下午,待把她安顿好,才有空来母亲这儿禀告。然整整一下午,媳妇儿都没有看见丫鬟小环的影子。这几日大雪纷飞,屋外屋内俱都湿冷,小妹的被褥也潮湿不堪,见她生病卧床,媳妇嘱咐布谷去赵妈妈那儿要些炭火,想着给小姑取取暖。然赵妈妈给拒绝了,说是母亲吩咐,咱家要勤俭节约,全家的炭火都要紧着相公用。可是,娘,如今天寒地冻,小姑子尚且年幼,抵抗力不如男子,这么冷的天硬生生的扛着,哪能不冻的生了病,况如今,生病更需要保暖,这点子炭火银子,可有小姑身体重要?” 苏樱雪说完,立于一旁,只见简母的脸色青青白白,变换了好一会儿。 她素来不擅长管理家事儿,家里大大小小所有开销,全托了赵妈妈,哪知道赵妈妈竟仗着她撑腰,做出克扣自己女儿这等子事儿。难怪她女儿这几年,越长大越瘦小,莫不是之前竟也受着这种克扣。简母仔细一思忖,原本和善的眉眼,迸出一抹严厉之色。 简家前厅,简母正发着怒。 “啪!”的一声,简母把手中的瓷杯儿扔在了赵妈妈的脚下,厅内,赵妈妈和小环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低头认错。 其实她们的本心本不坏,只是赵妈妈管理简家中馈多年,心大了些许。况前几日新少夫人入门,赵妈妈怕夫人把家里的管事儿权交给新夫人。她也就糊涂的想立个威。哪知道,碰到了刺儿头上。 “以前,我简家也是士族大家,若是出了你这二心的仆人,定当撵出家门。可念在王管家和顺喜儿这两年忠心为主的份儿上,这次就暂且绕了你们母女。若往后再发现对主子不敬,偷奸耍懒,那就直接撵出我简家门吧。我前几日便说了,新夫人进门,从此便是我简家的女主人,这管家权,原就是该落在她身上的。今天赵妈妈你也在,就正式交接一下吧。以后少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不需要经由我同意。赵妈妈,你可听清楚了?”简母声音严厉,双眸严肃的盯着跪着的老妇人。 赵妈妈被吓的一时两股站站,连连点头应是 苏樱雪憋了一下午儿的气儿总算顺了些许。她其实并不是想要这管家权,只是眼看着这婆母,似乎有些外强中干的样子,长此以往,这简家内帷必有大乱,如今她嫁入简家,又与简玉珩那厮有了夫妻之实,如何能再置身事外?夫妻本一体,她可不想他在外辛苦奔波,回到家却又要面对一堆烂摊子。她的相公,她不也得自个儿心疼了去。 晚上简玉珩从王太傅那儿回来,听娇妻说起此事儿,抱住娇妻的身子,一阵猛亲。 不正经的简秀才,调笑道:“辛苦娘子照顾咱小妹,娘子如今担起家里内帷之事,也是替为夫分忧解难,为夫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如何?” 苏樱雪看着男人盛满笑意的眸子,也跟着坏笑起来,素手挑起他的下巴,学那秦楼楚馆的公子哥儿的语气说道:“本小姐看你,姿容尚可,原是想收了你这妖精,只可惜,男子太主动,总让人失了兴趣儿,还是就此罢了吧。” 说着欲起身,却被身后的男人拦腰一抱。 许是少年人精力总是旺盛,黑灯瞎火的冬夜,男人燥热起来,竟连苏樱雪这个现代人也有些承受不住。 一夜红袖添香,颠龙倒凤。 简小妹的风寒,来得快去的也快,许是从小马虎惯了,今儿在自家嫂子的精心照料下,竟没过几天就又活蹦乱跳起来! 今儿个出去用午膳,还被简母夸了一句:“越看越有大家闺女儿的珠圆玉润来。” 眼见儿的是长胖了。 小姑娘尚没有及笄,本就是少女的身体,这见天儿的长着,也是一天一个变化。苏樱雪眼瞅着,自家小姑子身上有些短了一截儿的衣服。这才想起,该给小姑子扯点儿料子,做两件衣服来。 况腊月初十已过,眼看着还有二十几天,就要过年了。这简家上上下下,都得置办一身新衣服才是。往年,简母不管事儿,家里上至简玉珩,下至简小妹,都是马马虎虎,将就一下也就过了。但是苏樱雪不同,她虽贪睡了些,又不喜这些内帷杂务,但是自个人家过年,也希望年夜饭吃的热热闹闹、和和美美。 中午和简母商量了一下,下午就打算带着小姑子出门置办衣物以及过年将要用到的一应物事儿。 一听说出门,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中午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囫囵趴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嫂子,那急切的样儿引来苏樱雪一阵轻笑。 第16章 打脸 一切收拾停当,姑嫂两儿坐上管家租来的马车,向通州城最繁华的那个街道驶去。 这几日雪总算停了,行道上积着一滩的雪水,一辆简陋的马车踏着雪气儿,在青石板上碾压出一串儿“咕噜、咕噜”的车辙声儿。 马车在洒金街街口停了下来。虽已过伏冬,如今街道的人却很多,苏樱雪抬眼打量了一下,大都是一些购置新年物品的妇人,偶尔也可看见一些蒙着面纱的闺阁女眷。觑了旁边小丫头一眼,她从袖口拿出一个纱巾,给小姑子戴上。随后才拉着早就迫不及待的女孩儿下了车。 “嫂子,你快点儿啊,好东西都要被别人抢走了!”简小妹头也不回的拉着苏樱雪说道,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人来人往的杂货铺。听她哥哥说,那甜甜的糖果,酸酸的杏果脯儿就是在这样的铺子里购的。眼看着过年采买的人这么多,小姑娘急红了眼,深怕买不到她想要的吃食儿。 “就你这丫头嘴馋!一路上净瞅着吃食儿不放了,我们连衣服都没有裁呢!着什么急?” 苏樱雪嘴上这么说,却转头嘱咐跟着他们寸步不离的康伯,命他去那人山人海的杂货铺排队买些简小妹喜欢的零嘴儿。 自个儿素手拉着小姑子,进了对面的一间成衣铺。 这间梨花铺算是通州城最大的一家了,里面的样式多样,很多都比着京城贵女、名门子弟们的衣服样式模仿裁制。 苏樱雪素来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儿,往年她的衣服虽不是件件出自梨花铺,但她爹娘疼她,过年总会给她特地裁制这么一套。可别说,一分价钱一分货,这衣服穿在身上,特别漂亮。 前些日子,她相公才给了她一笔巨款,正愁无处可花,现在给简家三人做几身衣服,正好可以用笔银钱!苏樱雪向来认为,钱不是省出来的,她不花,她相公哪儿有动力赚? 梨花铺里人很多,仔细一瞧,都是些穿着体面儿的内宅夫人、闺阁小姐。 苏樱雪拉着简小妹甫一进入,立刻受到几记白眼。约莫是看她们衣着普通,不像那有钱儿人能买得起衣服的吧,一些穿戴华丽的小姐还特地离她们远了些。 她也不甚在意,走高踩低的人,每个社会都有。人活在这世上,若是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岂不是让自己活得累了些。何必? “嫂子......”简小妹倒是有些怯怯,犹豫的拉着苏樱雪,小声道:“这里的衣服一看,精贵的狠。做什么跑这里来买?旁边不是还有卖粗布绸衫的铺子?我们买几匹布来,回头儿让赵妈妈做两件就好。” 苏樱雪抬手摸摸小姑子的发髻,知她打小节约,朝她安抚的笑笑:“小妹别担心啊,嫂子有银子,今儿个特特带你选两件成衣过年,赵妈妈做的衣服平常穿穿就算了,过年我们家小妹一定要漂漂亮亮。” 姑嫂两的对话一出,一时传来两声嗤笑,“瞧,这哪儿来的穷酸,梨花铺子的衣服岂是寻常人买得起的?” 苏樱雪无端被人嘲讽,寻声望去。只见前方站着两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一个穿着粉色襦裙,另一个则身着紫色褙子,看发髻样式,皆是两个未出阁的少女。 苏樱雪只当没有听见这挑衅,拉着简小妹向成衣铺左边的地方走去,可前方的两名女子似是故意找茬,快步向前,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之前嘲讽她们的粉衣女子,这次又开口了:“怎么,简姑娘见了我们连声招呼都不打吗?” 咦?这是认识?苏樱雪疑惑的转头看向自家小姑子,只见小姑娘手握的紧紧,抬起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露出厌烦的神情来。 这两姑娘来者不善呐!苏樱雪在心内暗自思忖的当口。 简小妹也回了话儿:“没想到王家姐姐和李家姐姐也在这铺子里,冰玉方才,只以为是寻常市井之女,嚼舌根来着,不怎么好细细打量。却原来是您二位姐姐,只怪冰玉眼拙,没能一时认了出来。” 苏樱雪差点儿笑出了声,自家小妹竟原来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这是在暗讽对面那两位女子呢! 粉衣女子,紫衣女子俱都蒙着面纱,看不出表情,只是那两双眼睛都含着薄怒。 “你....." "李妹妹!“ 粉衣女子眼见的要发怒,被王姓的女孩儿拦住,只见她对她摇了摇头。粉衣女不甘的消停了下来,似乎对这紫衣女子颇为言听计从。 王嫣嫣是太傅府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气度自是知府家的庶女难比,她不动声色的安抚完冲动李二小姐,这才低垂首,轻提裙裾,小踱步缓缓上前。 苏樱雪暗自在心内赞了一声,这女子好家教。 王嫣嫣先对她二人行了一礼,向简小妹致歉道:“冰玉妹妹可别见怪,你李姐姐素来是个心直口快的,说话不把门儿,想来你家家风清正,应不会与她一般见识。” 见她这么说了,简冰玉也不好继续为难,只点点头,本不欲再与她们继续纠缠。奈何她又开了口,这回眼睛却看着她家嫂嫂。“这位娘子可是子都哥新娶回来的嫂子?” 子都哥?苏樱雪不由挑起眉,打量了下眼前女子,只见她行为有度,举手投足尽显淑女之气。不过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出外姓男子的字儿来,就不是守礼的女子所为了。 苏樱雪眼睛闪了闪,嘴角露出一抹玩味儿的笑来。这种低级错误,知礼识节的大家小姐自不会明知故犯。那便是故意在她面前提起她相公的字儿喽! 简小妹年级小,虽觉得王姐姐话里有些不妥,却听不出各种玄机,只笑着给三人介绍道:“这确实是我家嫂嫂!" “嫂子,这位是哥哥恩师的女儿王嫣嫣姐姐,那位粉红色衣衫的姐姐是李姐姐的闺蜜,知府家的庶女李二小姐。” 哦!原来是恩师家的小青梅来她这原配面前找茬来了。 苏樱雪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似笑非笑的说:“原是相公恩师家的姑娘,难怪如此仪静体闲。只王小姐身边儿的这位李家姑娘德行就差远了。出口随意轻贱贫民这种话以后万万不得说了!要知道当今圣上一向仁德治天下,常把“怀民,众生平等”挂在嘴边。你我皆是圣上的民众,这衣铺,你进得为何我们就进不得了呢?须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您今儿如此辱我简家寒门,岂不是忤逆圣意?妄李二小姐出生名门,自视甚高,目中无人这种性格还是要不得。二位小姐您说我说的是吗?” 苏樱雪此话一出,传来一声叫好声。 扭头看去,成衣铺外正站着个中年人,身后跟着个净须白面的奴才!中年男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胸脯横阔,似有万夫难敌之威风。此刻他正拍手叫好:“好好好!好一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小娘子好见地!” 苏樱雪被陌生人猛的一夸,有些反应不及,只略略打量了眼明显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还没来得及跟人打招呼。对面李家二小姐,显然已气极。 “你这臭名昭著的丑无颜,有什么资格说教我二人德行?” 李家二小姐恼羞成怒,双目瞪的溜圆,举起手就要往苏樱雪脸上招呼。 苏樱雪哪是那种等着吃亏的性子,顺势躲了过去!只是在躲避的时候,被李家二小姐细长的指甲勾掉了面上的纱巾。 面纱掉下的那一刻,周围传出一阵儿吸气声音。 她们三人的交锋原就引起了周围小姐妇人的关注,眼见着李家二小姐发飙,俱都等着看好戏。只是这好戏没看成,却看见了一个仙女儿模样的少妇。 这简家长媳的容貌也太让人惊艳,只见她虽未施粉黛,颜色如朝霞映雪。头上梳着简单的妇人髻,无一根发饰装点,却丝毫不阻挡她出尘的气质。如玉的脸上此刻附有寒冰,即使生起起来的样子,都让人觉得,在她面前,万物都失了颜色。 苏樱雪此刻,确实动了气儿,若方才躲闪不及,刚那一下打下来,她的脸就得被对方的指甲刮花了去。 她素来是不愿与人争锋的性子,但今日这俩姑娘挑衅在前,动手打人在后,眼看的就要毁了她如花的容貌。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岂能忍了去? 思及此,苏樱雪毫不犹豫的抬起手,“拍!”打在了李二小姐的脸上。 那李二小姐一时被打的懵了,捂着脸没反应过来。 苏樱雪不待她反应,朱唇微张,一双杏儿眼迸射出一道厉色,讥讽道:“这一巴掌,妾身替你那年迈的父母打的!生了个如此刻薄、四处惹事儿的女儿,原妾身还想着你们李家是不是不会教育子女,生了个儿子,学了那长舌妇,胡言乱语,造谣生事。生了你个女儿就更不知礼节,学那泼妇,刻薄尖利。把知府李家的脸面儿都丢的一干二净。” “你......"听了这一通骂,李家二小姐可还能认得了,之间她抬起手又欲发疯。王嫣嫣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眼见着看热闹的热越来越多,她二人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周围指指点点的话语越来越多,再与这简夫人纠缠下去,对她二人有何好处。 这李家姑娘也是个蠢的,一点儿不知忍耐,她原是准备借这蠢货,让苏氏出丑。 可眼前这女子美得惊心动魄,一双眼睛顾盼神飞,举止模样,样样俱佳。只这脾气差了些,却让人无可指摘,是她们先挑衅在先,被别人打脸再后。再争论下去,只会更丢了脸面儿。 思及此,王嫣嫣板着脸,柔声劝道:“思思,切勿再闹,今日之事儿原就是你的不对。简夫人素来宽容大度,定不会与你一般见识。” 这话就说的巧妙,那话里话外意思是说,李思思年龄小不懂事,在众人的围观中苏樱雪必须得怀着大度的品格,和她两握手言和。 只可惜王嫣嫣料错了她的性格!她一现代人,哪儿会在意名声这种东西。 想及此,苏樱雪拉起简小妹的手,理也不理王嫣嫣抛来的求和橄榄枝,走到成衣铺另外一边,挑选起了布匹成衣!无视了身后的两人。 你挑衅我再先,还要求我与你称姐道妹,快别做梦了亲。 两个闺阁女子从没遇见这种不安排里出牌的人,顶不住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只得灰溜溜的各自回了府。只是回府后,被各自父亲罚了一通就是后事儿了。 第17章 年节 成衣铺的争吵并没有影响姑嫂两人继续逛街雀跃的心情。 苏樱雪在成衣店给简冰玉、简母分别置办了两套棉衣,转头又向掌柜报了她相公尺寸,给简玉珩也挑了整整三套,一件冬天穿的披风,两套来年春天穿的长衫长裤。 毕竟来年春天简玉珩就得参加乡试了,虽《嫡女为凰》这本书没有具体介绍简玉珩考上科举的过程,但他中状元那段确有描写。按照时间线推断明年秋天她相公上京赶考,且一举高中状元。别看时间还有大半年,但是年节一过,简玉珩就须得动身去临安郡,因为来回车程需要的时间太长,必须提前一两个月出发才能保证不耽误了乡试时间。 古代出行都皆是马车,人们出远门确实不方便极了。 苏樱雪估摸着待到乡试揭榜后,简玉珩大概没有时间再回家了,从临安郡到京城的路途更远,为了不耽误考试他应该会直接进京才是。想想年后这一别,他们要有大半年难相见,苏樱雪颇有些惆怅,人还没有走就开始有种莫名舍不得。 从成衣店出来,苏樱雪带着小姑子几乎逛了整条街。 一路跟着自家嫂子大手大脚的买东西,简冰玉渐渐的也不在束手束脚。有时候在街边儿看见什么喜欢的小首饰、小玩意儿,不肖她说。只一个眼神儿她嫂子就掏了钱给她买了。 这种有嫂子照顾着的感觉真好,简冰玉在心里默默的说,以后她也一定要对嫂子更好才行。 直到天色渐黑,苏樱雪才和简冰玉携手回了家。 通州府,春熙路落弘街,王府。 充满浓郁笔墨气息的书房内,此刻正站坐了两个人。 中年男子坐于堂首,堂下立着一老者。 “她真这样说?”老者垂着手,抬起头来问堂上男子,眼角眉梢尽是惊诧。 中年男子点点头,即使身穿一身简单的墨色长衫,身上的气势怎么也挡不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太傅,此女子说出了朕的心呐!” 被叫做太傅的老者垂手而立,此刻一双浑浊的眼睛崩出精光:“圣上原就是我大楚一国之主,今这通州城一女子都有如此见地。可叹京城那些门阀士族,被花团锦簇迷了眼,竟把自己当成了京中的主人。可笑!可笑!” 老者感叹完,又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若此女子是一男儿身,恐堪大用。” 见老者一阵扼腕,中年男子只淡淡的笑笑:“无妨,总归是子都之妻,如今放眼整个朝廷,以子都的能力已堪当重用,现如今,娶了这样一门巾帼不让须眉的媳妇儿。未来朝廷变法,诸多难题,想必于他也会更容易些罢。” 说起未来,中年男人绷着的面容稍稍松了一下。眼中期待溢满整个眼眶。 “圣上说的是,子都明年年初便要乡试,老夫原以为此时成亲,恐耽误这孩子前程,没想到他也是个有成见的,竟找来这样一门妻子,如今看来,于他入主京城也算如虎添翼。” “朕观那女子,容貌脱俗虽脾性烈了些,却胸中有丘壑,处事自有原则。不媚俗,大气直爽,自有风度。若是放到京城世家,这样的女子也堪称少见。太傅若平时见着,帮着□□一番,日后对子都仕途,必有大用。” “圣上说的是,老夫想着能入子都的眼,理应是个好孩子,若是他日能见,必好生指教一番!也不枉圣上一通叮嘱。” 王太傅说完,想起今天自家女儿在圣上面前出的丑,这才苦笑的摇摇头,自责道:”妄老夫自称学识渊博,学古通今,克己复礼,没想到自家养出的女儿却连那子都媳妇的一毫都不如” “太傅切莫妄自菲薄,女儿好生教养即可,总归出嫁便是别人家的了!” 夜渐渐深了,谁也不知道王府书房内,两个大人物正在谈论一场大的变革,未来朝堂天翻地覆的变化,也正因为今夜现出原形。 临近年关,简府上下也开始忙碌起来。 一府上下统共就那几口人儿,为了过个好年,都被少夫人指挥的团团转!就连小厮顺喜儿,也被少爷留在家里,帮着少夫人四处采买。 大家伙儿忙上忙下,年三十儿前一天,全府上下焕然一新。 简府屋梁上高挂着两个大大的红灯笼,喜气洋洋的在风中摇晃着。街坊四邻走过,纷纷露出异色,这简家娶了媳妇儿回来,阖府上下竟变得喜庆起来。 爆竹声声辞旧岁,总把新桃换旧符。 年三十儿那一天,阖府上下,都穿上了一身新衣服。 原本对少夫人心怀怨恨的赵妈妈和小环,这会儿子脸上都有了真心实意的笑容。这新夫人虽脾气大了些,但为人大方爽直,也是个不记仇的性格,过年给她们这一众仆人都裁了新衣服,往年夫人当家的时候,可是想也不要想的。 年夜饭,简家一家四口都聚在个大圆桌上。 现如今简小妹已经成了这个家的掌厨人,在她嫂子的磨练下,一桌子的菜,竟色香味儿俱全。颇有些世家厨子做出的味儿来。 “小妹眼见着厨艺越来越好,以后要便宜了谁家的小郎君,把我们这么好的小妹娶进门。”苏樱雪用丝巾擦着嘴边的油污,调侃道。 “嫂子见儿天的打趣我,哥哥你也不管着点儿。” 简小妹娇嗔的看着她哥,盼着亲哥给自个儿做主。跟在她嫂子身边久了,她眼见儿的活泼起来。撒起娇来,颇有些小女儿的骄态。 只可惜,她哥只顾着给自个儿媳妇夹菜。听完她这话,一向雅人深致的哥哥抬起头,此刻含情脉脉的与自家嫂子对视。 简小妹鹅蛋脸儿飘起一抹羞红,知他们夫妻两儿新婚不久,如胶似漆。但她一未出嫁的大姑娘一直盯着,却有辱斯文,只得眼睛盯在菜盘上,引得她嫂子又一通调笑。 “小妹可别害羞,这年儿一过啊,我们家小姑娘就得十四了,别人家的姑娘十五岁及笄就得说亲。到时候让你哥哥好好相看相看,一定得在文人学子找位个顶儿个的好郎君。” 苏樱雪说完含笑的看着自家丈夫。 简玉珩冲他无奈的笑笑,随着她的话儿应和道:“小妹放心,哥哥定给你相看个好的来!” 两夫妻一唱一和,简小妹羞红的脸从上了饭桌就没有褪去过只扎着头,做缩头乌龟相。 可把她嫂子乐的哈哈大笑。 屋内地火正旺,一桌子人满脸喜意。 简母坐在主位含笑看着他们闹,一脸儿褶皱的脸上尽显慈祥。她们家该有十年年关,没有这种欢笑打闹的气氛了吧?往年为了儿子勤学苦读,他们连过年,也是低调吃顿团圆饭。竟没想到今年一家四口齐聚一堂,打闹欢笑的场面是如此温馨!如此想着,简母抹抹湿润的眼角,这些年来,她愧对儿女哦。 简家当年满门抄斩,上没有宗族,下没有旁支,这过年似乎也就不像其他人家需要成轴转的走亲访友。只在大年初二他们夫妻两儿相携回了趟苏樱雪娘家。 两人带着一车的年礼去的苏府。 苏毅、柳玉翠早已经在府门外迎接。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饭聊天,和乐融融。 晚上回家的时候,柳玉翠悄悄的拉着自家女儿,小心翼翼的问:“雪儿,你如今成亲已两月有余,娘见女婿待你极好,如今肚子可有动静了?” 苏樱雪一听,悄悄的用手掐了掐脸,白皙细腻的脸蛋儿上瞬间飘起两抹红晕,这才在她娘期待的眼神下,摇摇头。 柳玉翠没有看见女儿的小动作,猜想女儿对生子之事羞窘,也不好多说,只叮嘱女儿多注意调养身体。心里这会儿正盘算着隔天去城东王郎中的中药铺为女儿抓副中药调养身体。 坐在回去马车上,苏樱雪长叹了口气,万幸,总算险险躲过她娘求子追问。 她其实并不是不愿为简玉珩开枝散叶,只作为现代人,以她这具身体的年龄来说,确实太年轻了些。要知道她这具身体过了年儿前才堪堪十七,十七岁的女孩儿在现代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要让她如此早的生孩子,从心理上,苏樱雪接受不了。 为了避免突然怀上,每次她与简玉珩行房之时,都刻意算过时间儿。危险期内总是找各种借口,不让那男人近身。虽然不能保证绝不会受孕,但科学避孕总还是有效果的。 简玉珩坐在马车另一侧,看着自家娘子变来变去的脸色,唇边溢出一抹淡笑。 “娘子从岳父家出来,神情看起来颇为担忧,有何难处,说出来为夫帮你想会儿法儿子?” “相公明知故问做什么?明明之前娘拉着我说的话儿,相公也听到了的。” 苏樱雪撇撇嘴,这男人看起来一副君子端方的样子,实际上腹黑的狠,惯会埋汰人。 听了这话儿,简玉珩笑容更甚,小娇妻看似娇俏稚嫩,实则观察细微,机灵着呢。 只是看着她为被父母催子之事儿烦恼,终是不忍,收起脸上的调笑儿,一把揽过娇妻,神情颇有些怅然,眸中尽显柔情。 “雪儿,为夫知你我家中父母对子嗣一事儿颇有微词,为夫自己也期待属于我们血脉的小生命降生。但为夫不日便要北上科考,大半年不在家中,与其让你现在有孕,为夫甘愿再等上一两年,如此也可陪在娘子左右,见证娘子孕育我们孩子的过程。” 男人言辞恳切,苏樱雪一下定在他怀里。听了这话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男人,比她想的更加爱护她,须知孩对古代人的意义很重,妻子越早生男孩儿,丈夫以及婆婆才会对她刮目相待。在这个大男子主义盛行的古代,简玉珩竟为了陪伴妻子待产,延迟生子,可见他对她是真爱了。 马车内有些黑,苏樱雪借着烛光看着男人的眼睛,缱绻柔情。忽的她觉得若是现在他真的要求她为他生个孩子,她也能答应了去,这是个真心爱着她整个人的男子。 一路颠簸苏樱雪躺在自家相公的怀里顿觉无比安心。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既然她相公也赞成过两年要孩子,她还怕什么?下次再回娘家,被苏母问起生孩子之事儿便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 坐在马车内的苏樱雪不知道她烦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下次与苏父苏母见面已是天人永隔。 第18章 远行 过年热热闹闹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元宵节。 元宵节过后,简玉珩离乡试就只剩两个月的时间。乡试不在通州府考,是要去临安郡的。是以,过完年后,苏樱雪又开始忙忙碌碌,她要给自家相公准备行李。 这些天,简玉珩不用再去夫子家,只专心在家复习。说来自家相公,确实刻苦。晚上看书往往看到子时才入房休息。 《嫡女为凰》这本书对简玉珩的成名只是一笔“天才”带过,殊不知天才的背后往往是汗水和泪水的堆集。勤能补拙是良训,一分辛劳一分才。 简玉珩出门前一天晚上,青年人抱着娇妻,如何也不愿撒手,一向颇为稳重的男人,似个小孩似的抱着苏樱雪,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细细的打量她。 认真的交代:“乡试之后,便是殿试,为夫此去,或有半年时间。劳娘子一人在家照顾寡母幼妹,若家中有急事儿,可去春熙路落弘街王府,找恩师王夫子帮忙。” 简玉珩看着娇妻不以为然的样儿,语气顿了顿,不放心的再三叮嘱:“遇到难事儿,万不能一人扛着。” 苏樱雪在他怀里笑:“相公瞎操哪门子心,樱雪乖乖呆在家里,哪儿会有什么事儿,相公只管放心去,他日高中状元再回来接我们吧。” “你就不怕为夫中了状元,弃了你这糟糠之妻?” 简玉珩见怀里的小娘子,语气松快,遂也放下心中担忧,随着她的话儿问道。 苏樱雪摇摇头,佯装怒道:“那有什么,你若当了那陈世美,我就告到当今圣上那儿去,不都传你简大才子,高风亮节,上善若水。到时候,哼哼!你新科状元抛妻弃子之事广流传,那就得名誉扫地喽!” 简玉珩看着小娇妻一脸得意,不由失笑:“罢罢罢!娶了这么一个善妒的媳妇儿,为夫这辈子可不能做那三妻四妾,美娇娘在怀的梦了!” “你知我善妒就好!”苏樱雪哼了声,斜晲了他一眼。 许是离别在即,男人这次可没有疼惜苏樱雪的意思,良辰美景,一夜春宵。 第二日,苏樱雪卧在床上,许是昨天累的狠了,一时起不来,她瞪着他,一脸气恼。 男人早已穿戴整齐,行装放置在八仙桌上,不舍的回头望着她,仔细打量,那模样似要将她的一颦一笑都刻入骨血。 磨蹭了好一会儿,长身而立的男人张了张嘴,半响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儿:“等我。” 说完终是出了房门,马车在门外候着,简玉珩辞别母亲幼妹,上了马车。 乡试在清明前后,简玉珩从通州赶往临安郡须得一月有余,这会儿启程已算晚的。 乡试过后,放榜还需半月时间。之后便是九月中旬的殿试,殿试在京城考。因此对于简玉珩来说,时间紧迫。乡试放完榜单,必须得马不停蹄提的赶往下一站――京城,万不敢再耽误时间,误了殿试日期。 简玉珩走后,简家一切如故。 最近简小妹,迷上了苏樱雪房中的字帖,她也乐得教小姑子写字儿。毕竟女子多学门儿本事儿,说不定哪天就有了用处。 五月中旬,天气变暖,简玉珩考得乡试头名的消息从临安郡传到通州,简家人俱都高兴不已,苏樱雪跟着他们笑笑,却并不惊讶,这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她相公作为《嫡女为凰》这本书女主的白月光,本就是一惊才绝艳之辈。区区乡试头名的成绩,确实不值得过渡惊喜。 顺德八年,八月中旬。一封家书从京城寄了回来。 苏樱雪展开家书,在简母和简小妹眼巴巴的眼神下。把家书的内容念了出来。 娘子亲启: 愚夫已至京城,一切安好。 家中一切可好? 母亲身体可否健康? 小妹有没有长高? 娘子.........有没有思念为夫? 还有一月便是殿试,心中惴惴,虽信心十足,然依旧忐忑。 这几日在京城逛街,看见街边小食儿,颇觉好吃,忽想起娘子贪嘴儿模样,思念之情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苏樱雪读完,看了看写信日期,简玉珩是七月份写的这封信,如今离殿试还有半月有余。他既有空街边闲逛,就知道对这次殿试把握十足,简家人听完也俱都放下心。只是她家相公在信件中说了一大堆肉麻的话,她也不好意思念出来,只囫囵看了两眼,打算把信件拿到房里看。 夜晚时分,万籁俱寂,苏樱雪在烛火下,看着他相公给她写的变相情书,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日日思君君不见,共饮长江水之类,酸腐的恨,苏樱雪看了一阵头皮发麻,嘴角却一直翘着。暖黄的烛光,照在她那倾城的脸上更显绝艳。 这狗男人,撩人技术越发渐长! 作者有话要说: 咩咩咩,日常求收藏!立个flag,收藏过三百咱也来个万更好了,算了,让我做个梦!晚安晚安 第19章 重生 京城的夏日绿槐高柳咽新蝉,熏风初入弦。 这日,天气炎热,长宁侯府进进出出来了许多郎中。若有人仔细观察,可见这些郎中的头上个个流着硕大的汗珠儿子,垂头丧气的样子。 长宁侯,侯夫人崔氏站在嫡女的闺房门外,眉头紧锁。 又一个郎中急匆匆的从房内走出,侯夫人迈开步子,急慌慌上前问:“华裳如何?可有醒来?” 大夫摇摇头,素手无策。 崔氏原就担忧的脸上,更显愁容,这可怎么办才好,晌午的时候闺女还好端端的在她房里问安,这会儿子忽然人事不省,侯爷也不知请了多少大夫前来看诊,俱都摇摇头,素手无策。 “小姐!小姐醒了!” 正在侯夫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忽听屋内看守丫鬟的一声高喊。听罢,她也顾不得再搭理身旁的大夫,快步推开女儿的闺门! 屏风内,只见床上的少女,只着中衣,一袭青丝零散的披于胸前。此刻她正睁着一双大眼,眼内暗潮涌动。 崔氏担心坏了,这会子哪会在意女儿眼中复杂情绪,只见女儿终于醒了,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大半。 曲华裳在崔氏怀里愣了半厢,待看清她那早已经作古的养母侯夫人时,这才从长久的恍惚中回过神儿,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她这是死而复生,回到了17岁那个夏天。 漫树的知了声,不知停歇的鸣着。此时她的心中随着这些热闹的蝉鸣,升出浓烈的百感交集。 死后原不是阴曹地府,入目的却是嬷嬷翠碧年轻时白皙稚嫩的脸颊。起初她是惊的,后来一通旁敲侧击,她才弄清楚,这是顺德8年,死后重生回了她十七岁的夏天。 莫不是上天派她回来弥补遗憾的,上辈子她虽母仪天下,权势滔天,后半身却满怀遗憾。 死后,儿孙痛苦哀悼,举国悲伤,却竟觉得这种装出来的真情,没什么意思。 真真应了楚南浔那句:“华宴终散场,曲终人散,满目荒唐。” 崔氏进门后,她才从这种怪诞的重生中清醒过来。毕竟做了这大楚皇后三十余年,她迅速的收起满腔感慨,不动声色靠在这养母的怀中,佯装虚弱的回了声母亲。 “我的儿,你总算醒了,为娘担心的差点儿就去了皇宫,央你姨母派御医过来给你诊脉。”崔氏抹着眼泪,把她抱的更紧了,眼中满是后怕。 曲华裳眼里现出一抹厉色,这些年她当皇后,身居高位惯了,竟是不习惯别人近了自己的身如此抱着。太亲昵的拥抱会让她想起当年的太后,抱着她,喂给了她一杯堕胎药。 虚虚抱了抱崔氏,曲华裳不动声色的从她养女怀里坐了起来。 故作虚弱的朝崔氏笑了下道:“女儿没事儿了,劳娘费心。也不知为何,今儿头痛的紧,就想着睡一会儿,熟知竟一睡不起,让娘担忧。” 见女儿说头痛,崔氏紧张的问:“现在还痛吗?可怜见的,不然让大夫进来再看看?” 曲华裳赶紧拉住侯夫人的手:“娘兀需麻烦,女儿就是普通头疼,睡一会儿,松快松快,许就大好了。” 侯夫人心疼嫡女,见孩子困顿的双眼,也便随了她的意。从女儿房内出来,也不忘把曲华裳身边的大丫鬟碧青叫到身前,吩咐道:“小姐身体弱,切记好生照顾着,若是再有个不舒服,要及时去我院子里通知。可知道了?” 见碧青诺诺的点头应是,侯夫人这才从翠绿轩走了出去,她得赶去前厅给侯爷告平安。 房内的曲华裳,并没有睡,她垂着眼,眼睛盯着青碧色的流苏帐,陷入了回忆。 她这一生汲汲营营,终是荣华富贵,寿终正寝。死后甚至能被追封孝德皇后,与身为皇帝的楚南浔一起葬入皇陵。没想到死后,所见,并不是阴曹地府,而是她十七岁的闺房。 要说她这一生,还有什么不如意。大抵也就两三件。 一是她的身世,她是侯府抱错的孩子。前世若不是她耍尽手段,将计就计陷害了曲家真正的嫡女苏樱雪,或许她早已经被曲侯爷当成政治联姻的工具,嫁给位高权重的门第做了妾,悲惨一生。 二是她那份求而不得的感情。她这一生汲汲营营,追权逐利,却错失一生所爱之人。当年那位芝兰玉树的男人,成了她上辈子最深的执拗,求而不得,愈发难以释怀。此番死而复生,她绝不会再设计与楚南浔珠胎暗结,哪怕不嫁入皇家,她也要想尽办法嫁给那样一个胸有丘壑,君子如玉的男人。 曲华裳这样想着眸中崩出一抹精光,既要与那人结为夫妻,这候府嫡女的身份她如今是必须得保住了。 她要带着这候府嫡女的身份为她心上人的仕途添砖加瓦。 现下想来,他也该到了京城备考。 曲华裳捏紧手中的帕子,脑海内闪过那男人的面容,无波无澜的心中一时竟有些紧张。 在与他见面前,她还需把眼前的麻烦铲除掉。 前世大约是在七月中旬,侯夫人崔氏便会发现她抱错了孩子。曲华裳记得当时,崔氏是亲自南下通州,把那位既蠢又笨的嫡女迎了回来。 可怜她每日成昏定省,举止端庄有度。学那顶级勋贵女子最严苛的礼仪、勤奋练习女夫子教的所有琴棋书画。为的就是配得起这简家嫡长女的称呼。 可惜因为这区区血缘关系,那曲家真正的嫡女接回来后,她一度成了这诺大候府的笑话,侯爷夫妻一度,竟然想着放弃她。 好在他们接回来的那人生性愚蠢,娇纵任性。不需要她费心算计,只肖冷眼旁观,那蠢人便自己上钩,将好好的一个嫡女身份败的一文不值,最终也落了个自食恶果的下场。 如今她重生回来,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只是要想阻止崔氏发现抱错孩子的真相,这个时间节点再布局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还有几天崔氏便要发现当年那件肮脏事儿了,曲华裳倒也不急。 崔氏既然想换回亲女,她便让这亲生女儿从这个世界消失掉。 若崔氏南下通州,发现亲生女儿并养父母俱都已死,她便也不得不认命,认下她这嫡亲闺女。 毕竟她大楚第一美女、才女的名声儿,给整个侯府带来利益大于一个死掉的亲生女儿。 想及此,曲华裳嘴角露出一抹讥诮。叫来青碧,暗自嘱咐一番,方才躺在床上阖上眼。 第20章 灭门 九月,天气儿渐凉,一树的金枝儿,摇摇晃晃。风起,叶落,满地枯枝落叶。 是夜,更夫敲着竹梆子,走在沧浪桥头,嘴边惯常叫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三更天儿了,整个大街不见一个人影儿,更夫边走边无聊的打了声哈切。想着再敲一趟,就好收工回家,心情莫名好了些。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也不知是否错觉,走到那苏山长府时,竟是看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更夫眨眨眼,细看之下又是一片茫茫夜色,不由哂笑。他年龄大了,眼神也不好使喽! 他边想着,边拿着锣鼓从苏家门口走开。 却不料,走至拐弯处,一声惊呼响起。 “苏宅走水了!” 泼天的大火让更夫打了趔趄,赶紧向会跑,沧浪桥附近熟睡的大半人随着这声喊叫从梦中惊醒,只来得及从家门走出来,便见那火光冲天而起,火舌笼罩住整个苏府,仿若炼狱。 附近的人们自发的提出家里的木桶倒水扑救,可惜火势难挡、回天无力。 院子内传来一阵阵惊叫声、求救声、痛哭声,声声凄厉。 无奈火势太大,他们困在府内无法得救,竟生生被大火烧死。 整个苏宅在这一片熊熊的火势中,渐渐烧成黑灰色。 苏樱雪赶到苏宅的时候,已将近四更天。 苏府漫天的大火熄灭大半儿,她能看见的仅是燃烧的只剩架子的废宅。和眼前的满目疮痍。 围观的众人纷纷给她让道。只见一步一步走来的女子,只着单衣,青丝凌乱的披于肩头,一张鹅蛋脸此刻紧紧绷着,神情悲怆而苍凉。 苏樱雪披星戴月的赶来,眼前的惨状让她险些厥了过去。 管家上前欲要搀扶,苏樱雪并没有搭理,只是笔挺的立着。眼内不悲不喜。 看了好一会儿,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勉强打起精神,强撑着扒开人群,顾不得周围人的阻拦,一路跌跌撞撞步入苏府。 脚底的碳灰还是热的,把她的绣鞋烫出一个洞来。 围观的街坊四邻都在喊:“简家媳妇儿,赶紧出来,这火势还没有褪呢?贸贸然进去,不要命了吗?” 苏樱雪似没听见般,继续往里走,她的眼睛四处搜寻着,执拗的寻找苏氏夫妇的影子,心里似还抱着一线希望,或许再找找,养了她两年的父母许就出现了呢? 可是直到天光大亮,她在这一片废墟里,不知疲倦的翻找,却终是一无所获。 她整个人儿此刻几乎脏成了一个煤炭人儿,那一双杏眼儿再没有往日的娇软,溢满了血红色。 没有,她什么也没找到,苏樱雪握起拳头,一拳狠狠砸在身下的碳土上。 这场大火把苏家几乎烧成了灰飞,甚至连爹娘的衣角都没有给她留一片。 她急急恍恍的心内,此刻一片苍凉。一滴泪摇摇欲坠的从眼角滑过,接下来一波又一波,似要将这毕生的眼泪都流干,无助而绝望。 她想起年节那会儿,苏母苏父站在府门送她与相公出门的场景。两对儿夫妻站在门口注视着他们的车辆很久才进了屋门。没想到那一别,竟是天人永隔。 早知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初她应该回头抱抱他们的。 她还没和他们说过:“我爱你,爹爹、母亲!” 她还没来得及给他们再做一碗羹汤。 她还没来得及为他们亲手绣个荷包! 她还有那么多的来不及,他们却这么突然的离她而去。 她从小妈妈早逝,爸爸是个暴发户,有钱了亲闺女是不管的,见天儿的在外面鬼混。从小到大,她没从父母身上体会过关爱。 只穿到这古代,遇见了苏氏夫妇,她才知道这种无私的爱是多么的令人温暖。这两年,这对夫妻给了她这一生求而不得的亲情,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反哺,他们却撒手人寰,如此措手不及。 苏府外康伯还在大声的喊:“少夫人,快出来,里面火势又起,再待下去,要没命的啊!” 苏樱雪无动于衷,她的眼睛定在前方那一阵废墟中,恍恍惚惚。不知定了多久,忽然眼眸闪过一道厉光,这场火灾的场景,她见过,那本《嫡女为凰》的书中曾有过这样一段描写。 顺德九年春,曲侯爷找回自己亲生嫡女曲华樱,当是时,侯夫人崔氏欲将养女华裳送回通州苏家。却在送孩子的当天,忽然接到通州府驿站来信,通州府苏家意外发生火灾,全家薨。侯爷夫妇扼腕叹息,遂收留曲华裳为养女,按嫡女之位待之。 曲华裳!是她! 苏家阖府死去的方式和书中描写的一模一样,苏樱雪眸中闪出一抹恨色,滔天的恨意,让她的头脑不停的转着。这场突入其来的大火,是那个女人所为无疑。 苏樱雪狠狠的在自己脸上呼了一巴掌,让自己能更加清醒些,身体摇摇欲坠,她只能撑在一旁烧成黑色的门框上,头脑却高速的转着,她早就知道那女人会对苏家赶尽杀绝,可是时间为何提早了? 蝴蝶效应.....还是她也……? 一种猜测在她脑内一晃而过,待再想仔细分析。却忽的只觉头上一痛,没了意识。 此时所有人在,可见一截烧断了的横梁掉了下来。 大木头“咚”的一声砸在她的后劲儿,苏樱雪瘦弱的身躯摇摇坠下,砸在一片废墟里。 苏府外,康伯的声音仍在阵阵响:“少夫人,奴才知道你忽遭丧父丧母大难,心内难过,可再难过,也不能拿自个儿的性命开玩笑!” 一辆青棚榆木的双轮马车孟然一个急刹车,停在沧浪桥头的巷子里,马车内坐着一端庄妇人,只见她满脸泪痕的脸上忽的一凝,侧耳细听,窗外的老伯还在高声喊。 “夫人……丧父丧母……出来……” 马车内的妇人听了会儿,脸上露出一抹庆幸,当机立断的掀开车帘,叫来随身护卫,命令道:“这苏府内,小姐恐还没有遇难,速派人去救!” “是”随行的黑衣侍卫领命悄无声息的入了苏府,不肖一会儿,便抱了一浑身狼狈的女子入了车内。 马车转了方向,渐渐驶离身后一片废墟。 苏府外,围观的民众竟没有一人发现此处异样。 简府管家康伯,仍守在府外,一遍遍的劝。 马车驶远,苏府内的院子忽然火光再次冲天而起,滔天的火舌把今晚府外每一个人的脸都映照的通红。 街坊邻里发出一阵惊呼,康伯更是发出一声悲鸣:“少夫人,你倒是出来啊!” 声音悲凄,听者动容。 然而仍他们在心内祈祷,已经进入府内的少妇再也没有出来。 天亮,官府的衙役鱼贯而来,扑火搜救,却再也搜不出一个人影。 苏家满门,薨。 ―――――――――――――――― 顺德八年秋,京城。 今日是科举放榜的日子。 金科状元、榜眼、探花郎打马游街了! 京城内四处人潮涌动。大街上,一些闺阁小姐蒙着面纱,手里拿着荷包,等在街边。还有些达官贵人,甚至早早的包下视野最好的几处酒楼,准备榜下捉婿。 喧闹的大街,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热闹的响声,敲锣打鼓,鞭炮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游街开始啦! 街边的人们纷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前瞧。 只见被前后拥簇的状元、榜眼、探花骑着骏马依次出现在人们视野里。 待看清打头的状元相貌时,在场的人几不可闻的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个极其年轻的男人,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官袍,腰系黑金宽玉带,他嘴角含笑,眼神温润,乍一看,竟是宸宁之貌,英姿勃发。 当的一句“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在这状元姿容对比下,他身边的榜眼探花,纷纷失了颜色。 人群哄闹声更甚,一些大胆的闺阁少女,纷纷把手中的荷包扔向状元马前,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背脊挺的笔直,嘴边挂着疏离的淡笑,对四周一众女子投来的爱慕眼神视而不见。 没有人知道此刻简玉珩心里,只想把这游街赶紧走完。 待晚上参加完琼林宴后,他便可亲自回家接了媳妇儿入京了!想及此,简玉珩嘴边勾起一抹笑,半年未见,此番考完,就能相见,也不知那人是胖了瘦了? 状元三人游完街后,便要参加琼林筵,时间紧迫,很多榜下捉婿的勋贵人家,已经开始派家丁高喊着,自己看中之人的名字,其中被点名最多的便是这一甲三人。简玉珩的名字不知道被重复点了多少次。 京城的大街上一时热闹非凡。 位于正大街的归云阁二楼,此刻有一身着白衣的女子,女子蒙着纱巾,看不清真正相貌,只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聚精会神的看着楼下,若是寻着她的视线看去,这女子看的赫然是正在游街的金科状元 女子朱唇亲启,低声喃道:“终于等到你,玉珩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21点二更,第一卷 完,求收,求虎摸?? 第21章 演戏(二更) 乡道上,一辆青棚乌盖马车疾驰在路上。辘轳的马车声,在车外响起,车夫驾驾的喊着,拉车的两匹健壮的骏马,撒着马蹄儿,嘚嘚的疾驰,所过之处,一路尘土飞扬。 马车内。 衣着考究的妇人,坐于车内,旁边跟这个伺候的妈妈。 仔细看来妇人怀里还睡着个姑娘,姑娘穿着一身崭新的绸缎,如瀑的青丝被重新疏了起来,如玉的脸仰躺着,端的是倾国倾城之貌。只那细眉紧紧的蹙着,睡梦中也透露出主人说不出的愁思。 妇人抱着姑娘,眼神一错不错。那慈祥的凤目来回的在她身上打量,似乎如何看也看不够一样。 “那通州府的手脚可做好了?”妇人忽然发了话儿。 车内的嬷嬷端坐起来,恭敬的道:“夫人放心,阿大做事,向来稳当。通州府如今已立了案底,苏府一家昨夜因意外发生大火,全家死于火难,出嫁女苏樱雪哀恸不已,擅闯火海,薨。” 妇人转了转腕上的白玉佛珠,点点头:“如此甚好,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往后再不许向他人提及。” “夫人放心,老婆子定当牢牢的闭着嘴,通州之事绝不向外人提。只这小小姐,早已嫁入寒门为妻,如今入得京城,该如何自处?” 王嬷嬷略带迟疑的问道,眼眸瞟过那美得惊心动魄的姑娘,心中愈发替她可惜。好好的侯府嫡长女,却遭遇了这等抱错的事情,如今夫人好不容易来接她了,却不料小姑娘不声不响的成了亲。若是这小小姐资质愚钝、容貌平淡,嫁与一寒门也就罢。万万没想到,这姑娘净完面后,露出了这等倾世之容。夫人如何忍心让这一独女埋没在寒门小户中。 侯夫人眸光一闪,沉思了会儿厉声道:“你且记住,从此往后,世上再无简家妇,有的是我侯府嫡次女曲华樱。因自幼体弱多病,养于宗族,今身体大好,本夫人亲自接回京城将养。 “是是是!奴才谨记,”王嬷嬷喏喏的应道。眼底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夫人好计谋,如此一番介绍小小姐的身世,凭她惊人容貌,出色的家世,定能在京城再说一门好亲。至于那小门小户的寒门,如何能配的上她们小小姐这根高枝儿。 这样想着,却又有些好奇:“夫人既如此看中小小姐,为何不以嫡长女之位待之,反让小主子变成了嫡次女呢?须知如今侯府的嫡长女是鸠占鹊巢,夫人为何还留了她去?” 王嬷嬷到底是崔氏陪嫁丫鬟,她陪着她一路走过侯府内帷不少阴私。侯夫人虽觉嬷嬷多嘴了些,淡淡的觑了她一眼,想起自己的养女,唇角翘起一抹讥嘲,耐心解释道:“华裳自小在我膝下养大,这么多年,养出来总养出了点儿感情,启程前,我虽一心想着接回自家亲女,也万万没有要抛弃华裳的意思。顶多让她把嫡长女的位置让给我儿,这原也是人之常情,我说的可对?” 见王嬷嬷点点头,崔氏脸上的嘲笑更深:“怪只怪,这些年我把她养的太好,内宅的手段阴私,她全学了去,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不然,你观,这苏家为何忽然发生大火,堪堪赶在我欲接回樱儿之前,她这是要赶尽杀绝呐!若不是樱儿早已出嫁,避开那门子火灾,她何以躲过这种无妄之难。华裳那丫头狠着呐!这苏氏夫妇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竟死于亲闺女之手。” 王嬷嬷听后,面上露出一脸骇然之色,想着侯府大小姐曲华裳的手段,既惊又怕。 “大小姐既如此手段,夫人为何还留着她,须知,祸患除不尽,以后恐再生支节。” 侯夫人看着身边的仆妇,顿了会儿,一脸高深莫测道:“既已知道她有如此心机,当然得留着。侯爷年前与我提过,欲把华裳嫁入皇家。如今圣上已到壮年,若是把侯府嫡女嫁入皇家,侯府地位固然会愈发稳固。然皇家岂是勋贵之女的好归宿?皇权更迭、朝廷动荡,指不定哪天被人暗算了去?年前侯爷提起嫁女之事,我当场就给拒了。如今看来,侯爷若真有此意,那就让华裳顶了去,总归头上顶了侯府嫡长女的身份,也该为侯府的富贵荣华添砖加瓦。” “夫人好计谋,如此一来,大小姐用来和亲,小小姐就可在勋贵世家,找一门合心意的亲事成亲。” “确是如此。” 两位正聊的酣畅的妇人,谁也没注意到,原本一直熟睡的姑娘睫毛颤了颤。 故意装睡的某人,此刻心内一片复杂。这侯夫人娘,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想及此也不好再装睡,一双秋眸缓缓的睁开。 这是一辆镶金嵌宝的马车,马车很宽,约摸着可以坐上十个人的样子。车内放置着一个桌案,上面摆着瓜果盘儿,车的两侧均铺着厚厚的褥垫,垫子上绣着的花朵正娇羞的绽放着。 她此刻躺在一个妇人的怀里,苏樱雪抬起头来,入眼的是一双慈祥的凤目。妇人穿着件墨绿色长衫,挽了个流云髻,鬓间插了根金晃晃的凤钗。颇有些雍容华贵的模样。 “樱儿,太好了,你总算醒了?”妇人激动的开口,眼角眉梢尽显慈母神情。 侯夫人瞬间变化的脸面儿,如换脸谱的戏子般,真应了那句“人心七窍,窍窍有玄机。” 苏樱雪心内暗忖,面上却不显。柳眉轻蹙,眼露迷茫,努力模仿失忆之人的模样,诧异的问道:“夫人是谁?这里是哪里?” 边说边揉揉额角:“我又是谁?为何头如此痛?什么也想不起来?” “樱儿这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见小姑娘迷茫的点点头,费劲儿的回忆着,眼内却空无一物,那神情不似作假。 崔氏与王嬷嬷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对她使了个眼色。 面上却不显,只惊道:“我可怜的儿啊,这摔了一跤竟连娘也不识了!” “娘?” 侯夫人捏着帕子擦擦眼角挤出来的泪光,应了声。一把抱住怀里懵懂无知似是记忆全无的小姑娘,眼眸中闪过一道流光,声泪俱下的道:“我可怜的樱樱,这些年,你原就体弱多病,这么多年将养在宗族别院。眼看着到了该说亲的年龄,娘亲亲自下江南来接,无端启程的时候,遭了大难,摔了一跤。如今看着竟把多年的记忆给丢了个一干二净。” 侯夫人说完,抱着苏樱雪又是一阵痛哭。 苏樱雪把脸埋在她的怀里,眼角一阵抽搐,古代妇女都不能小觑,这演技若是能放到现代,也能获得个奥斯卡影后奖了。 “夫人快别哭了!二小姐平安醒来已是大幸,等回了京城,再好好给二小姐请个大夫瞧瞧,说不准儿哪天就恢复了记忆呢!”王嬷嬷劝道。心内自忖,这二小姐记不起前程往事,怕是更合夫人心意。 “娘?京城?您真是我母亲?” 小姑娘眼中仍一脸忧疑,只见她抬起巴掌大的小脸儿,眼中的单纯懵懂,看的人心软成了一滩水。 侯夫人爱怜的抚摸着亲生女儿的脸颊,这孩子的一双眼像极了她年轻的时候,明眸善目,灿若星辰。 “是啊,我是你娘。樱儿若是实在想不起来,也别勉强自己。娘来告诉你,你的身世。” 侯夫人劝道,抱着苏樱雪的手一直没松开:“你叫曲华樱,父亲乃是朝中长宁侯,我是你的身生母亲,你上面还有两个亲哥哥。大哥哥,曲华威,侯府世子。二哥哥,曲华庭,现任光禄寺少卿。还有一个嫡亲姐姐,当年娘一母双胎,生下你和姐姐曲华裳,无奈,因为双生子的缘故,你自小患有心疾,常常卧床不起。你姐姐却比你健康得多。你一岁那年,心疾突发,恰赶上你爹回京城赴任,迫不得己爹娘将你留在了临安郡宗族,好生将养。这些年苦了你这孩子了,我的儿,你受苦了。” 候夫人说着,流下泪来,那模样似是动了真情。 好演技!苏樱雪在心内赞道,她若不是真失忆,或许就要信以为真了。 “娘亲,我信您便是,可别再哭了,再哭明儿这眼睛就要红成兔子了!”苏樱雪拿着帕子给侯夫人擦泪,那模样颇有些母慈子孝的样子。 侯夫人破涕为笑,见小女孩至纯至善,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心内升起一片暖意。 总归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即使这么多年没有养在自己身边,但对她这亲生娘的孺幕之情尽显。 旁的人,不管如何宠着,也是养不熟。 “娘的樱樱就和小棉袄一样。” 马车内一时和乐融融。 崔氏万没有想过,自己的嫡亲女儿不仅没失忆,心内门儿清。 从通州府到京城,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路上,侯夫人对苏樱雪极尽宠爱,恨不能把这些年缺失的感情全给补了回来。 每每如此,苏樱雪只温婉的笑,端的一听话儿小女儿的模样。 不过这个中真情就有待商榷。 确实,这侯夫人对她的关爱确似不像作假。然单单只有这几日的相处,苏樱雪谈何给她更多的儿女亲情。况,两人一开始便在互相欺骗,这真情实意,在如今谈来,便打了折扣罢了。 第22章 灯谜 穿越这两三年,能让她真正爱的起来也就她那养父母苏氏夫妻。想及他们,苏樱雪眼眸闪过一抹痛色。这苏氏灭门之仇,只能她来报了! 那日,从马车中苏醒过来,偷听了崔氏奴仆的谈话,苏樱雪心中便有了计较,与其奋起反抗,与她这侯夫人娘撕破脸皮,重回简家。还不如将计就计,佯装失忆,随她这侯夫人娘入得侯府,和女主来场真正的较量。 好在这侯夫人,也是人精儿,识得清曲华裳的真面孔。于她来说,在侯府便如开了方便之门,任那女主三头六臂,暗算百出,她这侯夫人娘也会在最前方替她拦下,犹如神助。 从苏氏夫妻提早火灾去世那天起,她就隐隐怀疑,这女主是否也熟知剧情?既熟知剧情,那她的身份就有待考量,是和她一样的穿书者,还是重生者?这一切,她都必须亲自见她一面,再进行判断。 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女主此次欲灭苏家满门的行为,无疑是想赶尽杀绝,她既如此怕她苏樱雪以侯府嫡女的身份回到侯府,夺走她现有的身份和地位。那她就如了她的愿,把她捧得高高的,然后“啪”的一下摔下来。尝尝恶人自有天收的痛苦。这才能让她报了她这苏氏满门灭门之仇。 只是,走了这条复仇路,该要和那位芝兰玉树的男人说声对不起了!也不知,他金榜题名之时,得来爱妻薨的消息,会如何反应? 苏樱雪摇摇头,把心中的相思驱逐了出去。再回首,面上又戴上了一副单纯善良女孩儿的面具。 “娘,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京城?” 这几天,苏樱雪和她这侯夫人娘,关系处的不错。她抱着侯夫人的胳膊撒娇道,杏子般圆溜溜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不大的小脑袋瓜里似乎又在想着鬼点子。 崔氏看见她这幅模样,宠溺的笑:“你这泼猴,与你那二哥的性子一模一样。这才走了半个月,离京城的路还远着呢?不过还有一刻钟,就到襄阳城了,樱儿这是又想央着娘,带你下车逛大街吧?” 你想多了亲,我只是不想崩人设罢了! 苏樱雪暗忖,面上也不显,就着侯夫人的话儿点点头,眼中露出颇为希冀的光来。 侯夫人看见又是一阵儿笑。这么多年,承欢她膝下的子女们,个个对她恭敬有加,没个谁会像眼前这个姑娘似的拉着她的手,亲昵撒娇耍赖。就连她最宠的嫡女曲华裳,也从未越矩。 仔细想来,这样的天伦之乐,她竟是在这个丢失在外的亲生女儿这里才体会到。崔氏心内一片感慨,面上也愈发慈爱。叹了口气,妥协道:“罢了,既是樱儿想逛一下襄阳城,王嬷嬷,吩咐阿大,在襄阳城,休息一夜,明日继续赶路!” 王嬷嬷低头应诺,转身掀开玉珠帘,和外面的侍卫们下达侯夫人的命令。 到了襄阳城,天已将将擦黑。天上的月亮圆溜溜的高高挂起。照的整个城池愈发的亮了起来。 马车行至城内最大的驿馆门前,崔氏三人下了车才发觉异样,今夜似乎格外的热闹些,人声鼎沸。连小贩们在街边吆喝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的喜庆。 “今儿是什么日子,这城内今夜看起来格外热闹?”侯夫人疑惑的问。 “夫人,您这舟车劳顿,肯定儿把这日子忘了,今日呐,是中秋呐!我们城内今晚是最热闹的。中秋灯会,猜谜儿,放花灯,吟诗作赋,好不热闹!”驿馆迎接他们的小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热情的说道。 崔氏敲敲头,笑得一脸接地气儿:“瞧我这记性,竟是把这中秋佳节给忘了,也不知烨哥儿、翠姐儿两个猴儿有没有闹着她们娘去外面看花灯!”烨哥儿是曲华威的嫡长子,翠姐儿是曲华庭的嫡长女。侯爷府就这两个小的,平时也最得崔氏喜爱。这中秋佳节倍思亲,崔氏先想到的竟是这两个猴儿。 “眼看着这出府快两个多月了,娘这是想家了吧!快让女儿抱抱,安慰安慰我这思乡的老母亲!”苏樱雪一脸打趣的说道,眼波流转有着说不出的俏皮。 被女儿这样一闹,侯夫人满腹的愁思竟奇迹的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无奈的笑着:“你这孩子,竟连亲娘也开始打趣了!罢了,总归还有半个多月就到京城。娘就是再想着孙子孙女,也不急这一点儿子时间。” “今天就让女儿陪着娘吧,免得娘独自一人又生思乡之苦了。”苏樱雪挽着崔氏,体贴的道。 “我有王嬷嬷陪着便是,今日中秋,外面热闹着呢,你这泼猴之前还急着逛襄阳城呢!”侯夫人点点闺女的鼻子,随后转过身对身后的府兵道:“阿大,你派几个得力的人跟着小姐,贴身保护,切莫走散!” 阿大隐于暗处应了声诺。 长途的舟车劳顿,苏樱雪原也不欲出去闲逛,特别是在这个中秋佳节,人团圆的日子,她的思乡之情不比侯夫人少。可是她本来操的便是个天真无邪,机灵活泼的女孩人设,若是对中秋灯会都不好奇,岂不引了侯夫人娘生疑。这段时间,侯夫人娘虽对她千娇万宠,但若是知道她装失忆这档子事儿,必会对她设有心防,若是那样,她这么多天,装傻卖乖,刷的好感度就得功亏一篑了。 苏樱雪边分析这利弊,边装作一副小女儿心态的看着大街,那表情既期待又兴奋。 直引得侯夫人又一阵取笑,挥挥手,让她赶紧出去瞧瞧。 苏樱雪蒙着面纱,后面跟着几个侍卫走在街上,若是平时这种出场方式,必会引来诸多围观。然而今日是中秋节,如她一般的闺阁小姐,多的数不胜数,街上的人也就见怪不怪。 大街上这会儿,灯火辉煌,琉璃的月光投射在绿瓦红墙之间,把这个城市衬的颇为壮丽。 苏樱雪散漫的走着,街边儿一个又一个吆喝声,声声震天。襄阳街最热闹的那个地段儿上,此时人挤着人。苏樱雪从人群外面细细听着,这似乎是有人猜灯谜。 眼瞧着人这么多,她本打算掉头就走,无奈被围观的群众给挤了进去。连跟着她的侍卫也给挤的没了踪影。 苏樱雪抬眼看去。 猜灯谜的铺子口儿站着几个人,俱都是衣着华丽,容貌不俗,举手投足间,颇有些勋贵之家做派。 “皇......哥哥,你真笨,这么简单的灯谜儿,你竟不知道?枉你自诩京城第一才子。” 几人中的粉衣女子嘟着嘴,嫌弃的看着一身着黑衣的男子。 那黑衣男子,身高颀长,形容俊美,只是面上却一脸无奈。 “阿舞,你实在想要那龙凤呈祥的花灯,三哥给你买一个就是!何苦要浪费时间,猜上一百个谜底!” “猜来的花灯才有意思啊!哥哥若不愿,让简……公子帮我猜便是,他不是素来最听父皇.......你父亲的话吗?”小丫头眼睛一转,眼巴巴的瞅着阴影里的男子。 阴影里的男子却只对二人拱拱手,一双无悲无喜的眼睛定在一片虚无处,神色淡漠的拒绝道:“在下才学有限,解这一百个灯谜实属无能为力,公......恭小姐还是再找他人吧!” “简玉珩,你!” “恭小姐恕罪,今儿黄……主子另有吩咐,在下便先行告辞!”白衣男子说罢,朝二人行了一礼,转身而去。全无丝毫怜香惜玉。 只留粉衣女子在原地气的怒目圆瞪。 灯谜书铺的老板,还在大声的问道:“还有哪位公子小姐参加小店中秋灯谜,答对一百题,便可得本店灯王?” 周围围观的人窃窃私语,苏樱雪站在这喧嚣的人群中,忽觉浑身发冷。再次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却恍若隔世。 正在发呆之际,不知谁挤了她一下,生生把她给挤到了店门口。 苏樱雪还没来得及反应,书铺的老板看着她眼睛一亮。 “姑娘是想挑战灯谜赢得本店灯王?”见小姑娘欲要摇头,书铺老板不顾她反对赶忙开口:“既然姑娘走出来,那便是挑战的意思。现在我们便开始把!” 其实书铺的老板也是没办法,怪只怪,公子出的诗谜太刁钻,这一百个诗谜一整天竟无一人答对。眼看月已中天,他们店铺的彩头灯王还没有送出去,这怎么行。也不管这姑娘是自愿还是不愿,先回答着再说,万一答对了呢? 见周围所有人都盯着自己,苏樱雪只得点点头,十米之处,那对兄妹也同样看着她,俱都好奇不已。 “那姑娘您且听好喽!”书铺老板把一个箱笼拿了出来,手一伸,拿出一张便签: “江海寄余生。” “泊人” “离魂飘荡各东西。” “风云” “行行重行行,猜一地名” “漯河。” “好!好!好!”人群中传来一阵又一阵叫好声。谁也没料想到,今日襄阳城花灯节灯王竟被一小女子所得。 苏樱雪无悲无喜的拿着书铺老板给的花灯,神情淡漠,看不出惊喜。想着那男人身影萧索的模样,不知为什么,竟觉这漫天的灯火都失了光亮,四周的热闹在男人背过身离去的那一刻早失去了氛围。她只觉得冷! 苏樱雪恍恍惚的提着花灯,转身欲走。 一声朗硬的男声传来:“姑娘,我是否在哪儿见过? 说话的是之前的黑衣男子,只见他抿着薄唇,一双探究的双眼在灯火下明明灭灭。 苏樱雪朝他望去,不甚在意的摇摇头:“公子大抵认错了人,小女子与公子从未见过!” 说完转身快步消失在人群。 黑衣男子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一双黑洞洞的眼睛似是陷入回忆。他想起刚刚女子揭谜时,不经意的小动作。那认真时翘起的兰花指。犹豫时皱起的绣眉,和记忆里的她是一模一样。有那么一刻他以为那就是她!可是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和他一样穿越到这个世界?那没心没肺的女人,此刻大抵宅在家里看着电视啃着薯片,自得其乐吧。他们此生再也不可能见了。 想及此,男子嘴边挂着一抹嘲,眼底盛着旁人不懂的悲。 “三皇兄,你认识刚刚那人”淑仪公主一脸惊讶的问。 “不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 看见有小可爱催更了,说一下,收藏每涨一百二更,涨到三百就日万!之前写在作话里不知道为啥改个文就自动没了。收了我这小可爱,我有存稿,大几万字,更的起,呜呜呜(┯_┯) 第23章 状元郎 襄阳城,博读书肆,归林堂。 此刻夜已渐深,一男子立于窗栏旁,眼睛看着屋外簌簌落下的枯叶。 男人的后方站着一中年人。若是细看这中年人赫然是今晚灯会书铺的猜谜老板。 “你说那灯王被人赢走了?” “回公子的话儿,您走后,一位姑娘将那一百道诗谜全解了开,遂把灯王赢了去? 男子猛然一回头,手上捏着的玉佩“啪嚓”一声,细看竟是碎了。一手的碎片儿,扎了白衣男子一手,血液顺着他白玉色的手掌向下流。 “云英未嫁的女子?可看清容貌?” 见一向处变不惊的公子忽然失态,王大福面露惊讶,回道:“那女子带着面纱,只露出了个眼睛,梳着头少女发髻,一身贵气打扮,奴才瞧着像个世家的娇小姐。”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男子听完眼中闪动的光芒瞬间归于沉寂,向中年人挥挥手示意退下。 此时若是细听,似乎可以听见一声极细的低喃。 “这世界能答对那一百道字谜儿的人,除了你还有谁?可你怎么可能是个世家小姐?雪儿,你究竟在哪儿?” 那声音字字如泣,听者悲绝。 --- 在襄阳城短暂的停留了一夜,侯府的马车便加快了回京的步伐。马车在乡道日夜兼程的赶了十几日,眼看着离京城越来越近。 “夫人,前面便是安平郡了。还有大约三日便可到达京城。” 王嬷嬷从侍卫那里刚刚得来的消息,一边掀开帘子汇报着,一边递给崔氏一封信来。 这信件是候府飞鸽传书寄过来的,如今到侯夫人手上,显然已经过了一段时日。 苏樱雪粗粗的瞟了一眼信封上的字。眸光闪了闪。这是长宁侯府的来信,她估摸着侯夫人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和京城的侯爷去了信儿。毕竟她的身份安排,侯府上下须得统一口径儿。而眼前的这封便是侯爷写给侯夫人的回信。 崔氏果然如苏樱雪所料,接过信件后迅速收入怀中。这是不打算让她看见的意思。苏樱雪识趣儿的阖上双目,闭目沉思。 经过这些时日侯夫人的介绍,苏樱雪总算对长宁侯府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长宁侯府曲家,原是追随当朝□□拼打江山的一支老臣,当初曲家老祖宗战功累累,极受□□赏识,大楚立国后,论功行赏,曲家一族受封这世袭罔替的侯位,显赫一时。 然先辈打下的功勋并不能长久保持长宁侯府长盛不衰,这些年,长宁侯府侯爷之位世袭罔替了几代人,这些年一代不如一代,子孙不争气,家族权力倾轧,渐渐的衰弱了下来。 轮到曲明贤这一代,在整个勋贵世家,便略差了一等。然再差的侯府也仍是簪缨世家,在京城多年经营下来,旁支分支加起来,可以罗列一个强大的关系网。 苏樱雪虽脑子好使,但侯夫人说了一堆侯府复杂的亲戚关系,也把她说的有些头晕。《嫡女为凰》这本书,她确实粗略的看了一遍,主要角色还是能记住,但是一些细枝末节早忘得干净。如今侯夫人提起侯府一众主子的名字、家族关系的时候,苏樱雪只觉头疼。到最后能记住的也就侯府那几个即将和他打交道的人。 长宁侯府太夫人,是侯爷曲明贤的生母罗氏,原是出生武国公府,嫁与已去世的先侯爷,在当年京城姻亲里面,已属低嫁,虽武国公府只世袭五代,但当朝武国公乃罗氏亲哥,掌朝中大权,与长宁侯府这种无实权的侯府相比,略高一等。 罗氏生有三子一女,大儿子早些年已死,是以如今的长宁侯府侯爷之位落到了曲明贤的头上。三子远派到兰陵做知县,只留了个媳妇儿在身边替他敬孝道,伺候母亲。女儿曲明芳,远嫁给西伯侯郑家,很多年难见一次。由于罗氏属低嫁,她当侯夫人期间,先侯爷不敢纳妾,久而久之长宁侯府子女们也一向如此,一夫一妻,只那下放的曲三爷在兰陵有一妾室。候府的这一众子孙就婚姻忠诚度这一方面来说,端的是京城勋贵中的一股清流。 曲侯爷育有二子一女,不,崔氏约莫和侯爷已经通了气儿,加上她这个侯爷嫡次女,现如今应该是二子二女。 大儿子曲华威,侯府世子,娶妻关氏,其父乃当朝吏部尚书关云鹤。关氏嫁入侯府五年,育有嫡子烨哥儿。 二儿子曲华庭,现在京城做官,为人风趣,颇有些世家贵公子的风流倜傥。娶妻杨氏,妻子出生寒门,现育有一女翠姐儿。 大女儿曲华裳,原女主,也是苏樱雪这次回到侯府,最应小心戒备的人物。 三老爷曲明言,妻子原是当今尚书侍郎嫡女白氏,今育有一子二女,儿子曲华龙,尚不及弱冠,正在书院学习。大女儿曲华碗,二女儿曲华情,俱都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 苏樱雪在心内仔细复习了一遍,曲家庞大的关系网。这才放下心神靠在窗栏上休息。这些天,她遭遇的事情太多,与苏氏父母的生死别离,与曲华裳的血海深仇......让她心力透支。 连日来为了赶路,马车一路走的是乡道。这两天,崔氏和苏樱雪都有些受不了,舟车劳顿之下,苏樱雪怏怏的,看起来没有丝毫精神气儿。她原就是晕船晕车的人,如今坐上这古代的马车,就更受不了。颠颠簸簸,吐了一路。这会子看,连身形都清瘦了不少,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犹显得楚楚可怜。 崔氏心疼亲生女儿,眼看着还有三天的行程,下了命令,马车在安平郡修整一晚。 此时,秋闱早已结束,临安郡偶有一些返程学子路过寄宿。 侯府的一行人在驿馆安顿好后,崔氏拉着女儿去了最大的酒楼,眼见着女儿近日瘦了一大圈,心内盘算让她吃顿好的补补身体。 酒楼中,人声鼎沸。 他们坐在二楼包厢,从窗栏望去,楼下聚着一对堆青衣学子,此时正在高谈阔论。 “话说金科状元简玉珩,那可是我们寒门学子中的标杆!” “李兄说得对,今年殿试,圣上亲自设下考题,让众学子以吏治二字做一篇策论。状元爷的文章堪称雅致,层次清晰,文笔犀利。当今圣上看后拍案叫好。当场点为状元。可为我们寒门学子争了口气!” “诚然,传说状元爷也出生寒门,却励志苦读,勤而不咄,早年才子知名已名扬四海。前几年更是拜得前太子太傅为师,砥砺前行,文采斐然,如今被圣上钦点状元,破格提拔为从六品内阁侍读,当之无愧,实乃我辈楷模。“ “马兄说的极是,如简状元这等人才,世上难见,听说他不仅才华斐然,品性姿仪样样俱佳,传闻琼林宴上,当今三公主观其俊美非凡,欲亲点驸马,被状元爷一口回绝,回绝的理由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糟糠之妻不可弃!此种品行,当得起我们读书人辈楷模! “然,我等寒门子弟,更应向状元爷学习!” 楼下一众寒门学子,纷纷点头,一一应喝。 “夫人,看来这金科状元在这届寒门学子中声望极高!”王嬷嬷立在一旁,对着侯夫人说道。 崔氏点点头,一双善目盯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可惜道:“这一路听了这么多赞扬金科状元才德的话,就连我这老婆子都想要见见了,可惜啊!今年琼林宴,出门在外,竟是错过了。” 崔氏原是圣上亲封的诰命夫人,每三年的琼林宴上,都会守到皇家的邀请,只今年因接女儿心切,便错过了这样的盛宴。 “夫人想见那金科状元,有的是机会,左右都在京城。今年柱国公夫人的寿宴还有一个月就要举行了,到时候那简状元肯定被邀在列,见一面岂不容易” 见王嬷嬷这样说,崔氏低头一思索,笑道:“瞧我这记性,竟差点儿忘了母亲的寿宴,罪过罪过!到时候啊,定要把我樱儿打扮的漂漂亮亮,让老太太好好看看她外孙女。说来我家闺女如今这年龄,也该急着说亲了,到时定要让母亲帮着参考,要知道我当年与侯爷这门亲事儿便是母亲定下的!母亲眼光总是好的。” 崔氏出生柱国公府,自小养在国公夫人孙氏膝下,虽嫁人多年,仍与孙氏感情深厚,提起自家母亲,脸上的笑更甚。 自顾自的说完,崔氏笑着看向女儿,只见这孩子竟然在发愣,一向机灵的眸子,此刻竟有些呆,莫不是提起亲事儿害羞了? 见侯夫人娘盯着自己好一会儿,苏樱雪这才回过神儿,无精打采的娇嗔道:“娘就会取笑我,女儿还要多陪陪您和爹呢!” 苏樱雪脸上一脸孺幕,心中却暗自轻嘲,此生有了那样一个连头发丝儿都照着自己心意长得男人,其余他人,再无爱的可能。如何能再嫁? 一顿饭食儿吃下来,苏樱雪吃的食不知味儿。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为了苏氏夫妇的仇,她丢下了那男人,独自随侯夫人上京,未来面对的敌人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女,她不知道凭她一己之力,能不能让她恶人恶报,万不能再回去与那男人有任何牵连?他本就是这本书里气运冲天的白月光。未来只会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她不想让他为了自己的仇恨,掺和进她和女主之间的争斗中。他那样的一位奇男子本就该像书中写的一样,荣华富贵一生,权倾朝野一世。何必为了她趟了这档子污糟的浑水? 若未来她在候府真的能把女主拉下水,彼时他若未娶,她仍未嫁,往后余生,她愿安分的做他的妻,再不分开! 第24章 扮猪吃老虎一 马车到达京城的时候,天上正下着纷纷秋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苏樱雪身上披着一件樱花色的茸毛大氅,手指却仍旧冰凉的可怕。 “小姐,夫人,侯府到了“ 侍卫阿大站在马车外说道。 溪水街、落雨巷长宁侯府大门口,此时早已聚了一众人。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仔细看来,侯府门口候着的这些人,赫然是侯府的主子们。 如此大的迎接人的阵仗,引起街边人群一阵骚动,有些胆子大点儿的小贩,甚至走的近些,细细观看。 只见一辆打着曲家标识的马车,停于侯府门口,天青色的车帘被掀起。 一个嬷嬷模样的老妈子先行下了车,恭敬的立于马车一边。 再下来的是一个贵气十足的妇人,她着一身淡墨色的貂皮大氅,一行一止皆是仪态万千。 常在落雨巷这一块走动的人都认识,这赫然是侯府的女主人。众人纷纷露出了然,原来这是侯府小辈们迎接主母回归啊! 正在众人露出忽然大悟神情的时候。 马车的帘子再次被挑开,一张纤纤素手,正搭着老嬷嬷,一跃而下。仔细看来,这竟是一位娉婷少女,女子蒙着面纱,梳着一头少女云鬓。身上穿着一樱花色貂皮大氅,大氅上白色的毛领把她露在外面的皮肤衬的雪白。一双杏眸,含着笑意,往人群中一扫,眼神所到之处,直让人看得骨头也酥了。 虽看不见女子容貌,但从女子身形看,端的一冰肌玉骨、绰约多姿。 见三人下来马车,侯府一众候着的主子们迎了上来。 “嫂子” “娘” “二伯母” 来的都是侯夫人一众小辈女眷。 众人与侯夫人见礼后,才把视线聚在新来的侯府二小姐身上。 三夫人白氏盛着一脸笑得看过来:“大嫂连日来舟车劳顿,真真辛苦。这位想必就是我那亲侄女儿吧,可怜见的,没想到这么多年,都长这么大了!快和你姐姐妹妹们见见面儿,这些年,养在庄子里,可还没有见过他们呢!” 苏樱雪踩着步子向前,对着白氏弯腰行了一礼,细声道:“三婶婶好,樱儿给婶婶请安!” 少女字正腔圆,音如布谷,眼眸隐隐含着笑,行为举止端庄有度,丝毫不见怯懦。 白氏细细打量一番,在心内赞道,这孩子,竟不似那乡下小户人家中养出来的。 正欲要继续寒暄,侯夫人却说了话儿:“行了,他们姐妹们要见礼,也回府再见,都站在门口算什么样子!况侯爷和娘还在善喜堂等呢!耽误时间可还了得?” 侯夫人一发话,白氏也不再多言,收回落在苏樱雪身上的打量,领着一众晚辈跟在侯夫人的身后,向府内走。 苏樱雪细细的扫了眼这些候着的姐姐妹妹们,眼眸一闪,这女主竟似没有在这些人中。 《嫡女为凰》这本书,曾描述,曲家长女曲华裳,貌若皎月,形若蛟龙,旖旎之貌。可这些姐姐妹妹长相虽不至丑陋,但当得起天下第一美女之称,还差的远了些。 苏樱雪面上不显,心中暗自思量,嫡母外出多日回府,女主身为嫡长女竟公然不露面,是什么让她有恃无恐? 没等她仔细想,崔氏便拉着她的手入了府。 大抵是为了显示对苏樱雪的看重,侯夫人一路行来都拉着她的手,母女相携走在前方,见此场景曲家一众小辈脸上俱都心思百转,目露考量。 四姑娘曲华情拉着她亲姐姐的袖子悄悄的说:“三姐姐,咱们家突然多出了个二小姐,原就让家中众人一阵唏嘘,然今日我观二伯母,如此看重她,难不成这新来的二姐姐要把大姐姐的恩宠夺了去?” 三姑娘曲华晚眼疾手快的捂住自己妹子的嘴,一脸斥责:“四妹慎言,前儿娘亲特别交代你我,新找回来的二小姐,你我只管敬着便是。旁的事切莫多问。你且记住,大姐姐和二姐姐都是二伯母亲生的女儿,只这二姐姐长年在庄子内养着,多年未养在伯母膝下,伯母多偏爱些,也是人之常情。不可再说谁夺了谁恩宠这些话!” “可大姐姐往日对你我这么好,好的首饰珠宝都紧着你我姐妹,如今来了个二姐姐抢了大姐姐的风头,让我如何对着二姐姐尊敬的起来?” 见幼妹仍一脸不服气儿,曲华晚一阵无奈,心道,妹妹如今这单蠢的性子也不知学了谁,大姐姐可没有幼妹自以为的那样好,往常当着众人面儿给她们小恩小惠,也只是为了博个美名儿,若说真心实意的对她们,另当别说。 不然整个京城,都知道曲府大姑娘风华绝代,而她们姐妹如今都已到及娉之年,但外界却鲜少问津。分明是大姐姐珠玉在前,她们竟纷纷被对比成了顽石,如何可与大姐姐争辉。 可笑大姐姐一向惯会装模作样,连幼妹竟都被哄了去而不自知。 想是这样想,曲华晚还是拉着幼妹走到了队伍的后面,唯恐她再说些不得体的话儿来。 长宁侯府占地特别大,一路若不是有侯夫人挽着手走,苏樱雪估摸着以自己路痴性子,铁定会迷路。 一路走来,整个侯府院子,绿柳低垂,粉墙环护,垂花门楼,抄手游廊,不知凡几。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花院锦簇,内设白玉水池,亭台楼阁。乍眼一看,好一雅致富丽的府院。 众人走了大约半刻钟,才走到老太太罗氏所在的院子―善喜堂。 众人穿过抄手小廊,待得走近,里面的笑声便怎么也挡不住了。 “祖母这儿的玉兰花儿也不知道怎么养的,闻着这味儿竟仿若寺庙里的清香....前几日我回去自个儿寻了一盆,却怎么养也样不出这种味儿来!” “明贤,瞧瞧你这闺女,我这儿的花儿,都被她打趣儿带了佛味儿!” “许是娘常年吃斋拜佛,心思虔诚,这花儿常年养在身边,也占了娘一声儿的佛气儿!” “爹说的是,华裳说的正是这个理儿!” 父女两儿一唱一和把侯夫人哄得笑呵呵。 苏樱雪随着侯爷夫人崔氏穿过垂立的珠帘儿,走了进去。终是见到了堂内母慈子孝的三人。 为首的老太太,着一身万寿不断纹锦缎,侧卧于贵妃榻上,此刻正笑得乐呵。 老太太的下首分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娇俏的女孩儿。 中年男人穿一袭深灰长袍,身量普通,只一双眉眼略显凌厉,一眼便知常年身居高位。这约莫就是整个侯府的主人,长宁侯府侯爷曲贤明。 另一侧娇俏的女孩儿,身着一袭浅紫锦衣,发丝竖起,头上插着碧玉流云簪。她正浅浅的笑着,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通身的美艳气质挡也挡不住。 苏樱雪在心底暗自琢磨,这该是女主曲华裳,盼来盼去,今日终是见了! 她在心内感慨,头却垂了下来。掩饰着一双杏眸中流溢出的复杂神色。 见侯夫人一众进来,老太太三人终是止了笑,只一双手拉着大孙女儿的手,神态颇为回护。 老太太的小动作,崔氏尽收眼底,拉着苏樱雪的手紧了紧,一双好看的眉稍稍皱起,看着老太太一脸泰然的坐着,在众人面前不好给婆母脸色,面不改色的拉着亲生闺女介绍道:“这是你祖母,爹、大姐。” 老太太和大孙女端坐高位,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特特为大孙女撑腰来着。 苏樱雪眼底一片了然,举止却并不扭捏,前行几步,捧起拖地的裙裾,叩拜于地:“樱儿给祖母、爹问安!” 少女声定意坚,在偌大的前厅,即使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陌生人,却丝毫没有半分胆怯,叩拜行礼,一气呵成,举止端仪,颇为有度。 在场的大家长们莫说老太太、侯爷。竟连侯夫人也对自己多天相处的小女孩儿刮目相看。她原以为这孩子自小养在小门户,即使性子活泼些,于贵族礼节上仍需要□□。哪知这孩子竟如此让人省心,自入侯府后,这一通淡定的气度,却也是贵族姑娘中少见了。 老太太端着的神态一松,和侯爷交换了个眼神,俱都满意的点点头。尤其是曲明贤瞧过来的眼神愈发和蔼,毕竟是他唯一的嫡女,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他原心中便有愧疚,亲生的和多年养在身边的女儿都是他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没来得厚此薄彼。更遑论,这孩子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不知受了多少苦。 老太太愣了愣,指了指旁边立着的嬷嬷说:“快去把二小姐扶起来,可怜见的,这么多年没见着,可把祖母想的紧!来,樱儿,走到祖母身边来,让祖母好生瞧瞧!” 嬷嬷还没动,侯爷却已经等不及,走至苏樱雪近前,亲自把女儿一把扶了起来,一向严肃的脸上,此时满含笑意,感慨万千的道:“好好好!回来就好,这些年,让我儿受苦了!” 第25章 扮猪吃老虎二 见侯爷对女儿颇为喜爱,崔氏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原她还有些担心,婆婆今日如此作为,摆明了为华裳那丫头撑腰,若是连侯爷也站在华裳那丫头一边。这一大家子人,素来是见风使舵的主儿,日后她闺女在这偌大的侯府生活岂不受人小瞧了去? 崔氏暗忖,还好相公不是个糊涂人儿,到底是自个儿亲闺女,没得为了那起子外人委屈自家孩子。 苏樱雪不知侯夫人思量,对着侯爷盈盈一笑,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颇为狡黠的转了转,丝毫不认生,拉着侯爷爹的袖子,道:“女儿前些年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了,哪里有受苦之说。就是前些日子,听娘说了爹爹在朝堂里的许多威风事儿,前几日在脑海里想了一路爹爹的样子,如今见了真容,果然如脑海中想的有几分神似,一时竟看的愣了。” 小女孩眼神孺幕的看着他,可怜侯爷一铁骨铮铮的大男人,从没有体会过来自儿女的崇拜眼神儿,乍一见,铁硬的心肠竟软了一半。 崔氏这些日子被小丫头这样的眼神看习惯了,倒似习以为常,见侯爷一时征悚,佯装生气的对女儿斥责道:“你这丫头,惯会拍爹娘马屁,还不上前,给你祖母瞧瞧!” 苏樱雪朝她娘作怪的吐吐舌头,小碎步,走到老太太的身边。 老太太见儿子如此喜爱这丫头,也不好再摆谱,放开大孙女儿的手,心肝肉的顺势把苏樱雪搂在怀里,好一阵嘘寒问暖。苏樱雪俱都一一回答。曲家一众小辈立于堂下,看着这新来的曲家二小姐,神色各异。 “这原来就是我那一母双生的二妹妹,这么多年无缘见你,姐姐前些时日听说你要回来,就一直盼着,今日总算如了愿把你盼来了。”开口的是曲华裳,只见她笑意盈盈的样子,一抬头,凤眼儿全是温柔之色。 女主也是个演技派。前些日子都要对她赶尽杀绝了,如今 却能对她笑得一脸泰然。她一现代人自叹弗如。苏樱雪垂下眼,害羞的叫了声:“大姐姐!” “哎!”曲华裳亲亲热热的回了声,拉着她的手,那眼神就如看着自己嫡亲妹妹一样,全是宠溺之色。看了会儿,曲华裳忽然神色一转,脸上显出担忧之色,问道:姐姐见妹妹,进了家门见了祖母和父亲也一直蒙着面纱,身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要知道妹妹自幼身子弱,这一路舟车劳顿,感染上风寒可别硬撑?” 女主这话一出,堂中众人似是回了神儿。俱都一脸诧异的看着这新来的二小姐。看她脸蒙面纱,进了堂内仍旧没有取下来的意思,纷纷猜测,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要知道,第一次拜见长辈,蒙着面拜见高堂这种行为在古代便有不尊敬长辈之嫌。 原本抱着苏樱雪笑得一脸慈祥的老太太此刻也停了笑,一脸晦涩不明看着她。 其实这本也不能怪了苏樱雪,她虽心理素质极好,环境适应力极强,但从进入侯府后,一路如打怪升级一般,既要把自己装成识礼娇俏的小娘子,又要在侯爷爹面前耍好感,还要时刻注意女主行为举止是否有异样,从进侯府她的小脑袋瓜儿都没有一刻放松过,早就忘了脸上还蒙着面纱这档子事儿。 听得女主突然发难,苏樱雪赶忙从老太太怀中起来,对着老太太和侯爷爹,分别服了服了身子,这才道“祖母,爹爹,切莫怪罪,今儿亲眼见了祖母、爹爹、婶婶和这一众姐姐妹妹,樱儿一下子高兴坏了,竟连这面纱也忘了摘下。” “莫不是我们二姐姐美得天仙儿一样,舍不得露出惊世之貌?”说话的是简四姑娘,正欲再说什么,她娘一个责备的眼神看过来,瞬间撇撇嘴,住了口。 侯夫人神色莫名的在这一众人中扫了一眼,转头对亲闺女斥道:“既知道错了,快把面纱摘下来吧!你长这么大,祖母和你爹都没看过你长什么模样呢?这一摘下来,指不定把他们都看呆了才是!” 侯夫人说的话听不出喜怒,但明眼人都知道,她这是在为自己女儿撑腰呢! 苏樱雪弯腰道了声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掀开了面纱。 女孩儿的脸瞬间曝露在空气中,在场的曲家众人,俱都深吸一口凉气。 原以为是个乡下姑子,没成想,面纱揭开,却露出一副倾城倾国的姿容。这模样,连与她站在一起的嫡姐曲华裳,也顿觉失了颜色。 好半响,众人这才回过神儿,三夫人白氏眼眸流光一闪,一脸笑的夸:“瞧瞧,我这二侄女,这姿容,竟让三伯母我都看眯了眼儿。” "是啊,二妹妹的模样长得真标志呐,仔细看眉眼间竟还有些祖母的影子!”说这话儿的是曲华威的媳妇儿,侯府嫡长媳关氏,只见她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妙人儿,明着夸赞新来的二妹,讨好婆母,暗地里把老太太也一并夸了去,让老太太听着一阵大笑:“你们这群猴儿,是上天专门派来折磨我这老婆子的!” 善喜堂内,围着老太太和苏樱雪一片欢笑打趣声儿,一时热闹无比。只曲华裳立于一边,低垂首,神色莫名。 侯爷毕竟事务缠身,在善喜堂稍留片刻,便匆匆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众女眷,与苏樱雪认亲。 一圈亲戚认下来,已到了晌午。老太太怜她舟车劳顿,特特让她早早褪下回房休息。 侯府是大家族,家里内宅众多,苏樱雪入府前一个月,崔氏便已经写信命人给她挑了宅院。 这宅院叫樱花阁,倒和苏樱雪的名字相得益彰,想来侯夫人是用了心的。 崔氏一路把她引入房间,又派了几个丫鬟并一个嬷嬷,一并伺候她起居。待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匆匆离开。 许是这一个多月舟车劳顿,真的太累了,苏樱雪提不起精神儿在一众伺候她的丫鬟婆子面前立规矩,直接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太困了,她睡的沉沉,竟第一次做了个关于那个男人的梦。 梦中,那个男人穿着一袭白衣,捧着一本书卷,砸她的头,苏樱雪隐隐觉得他似乎在说什么,但梦里看不真切,只隐隐看着他那咬牙切齿的表情。 --- 第二日清晨,苏樱雪起了大早。 抬眼打量周围陌生的闺房,这是间极大的内室,除了她身下的这张拔步床,内室竟然摆了不少东西,八仙桌、瑶琴、梳妆台,山水屏风,俱都是新的。屋子里点着淡淡的熏香,仔细一闻着,颇有些茉莉的香味儿。看得出,吩咐布置这间屋子的人,用了心思。 她从床上坐起,衣料摩擦的声音刚一响。 一个着玉色绣花的丫鬟便匆匆走了进来,丫鬟向她行了个礼,手上拿着一身崭新的锦衣,问道:“二小姐,可要起了?” 苏樱雪不动声色的冲她点点头,昨日侯夫人给她拨了几个丫鬟婆子,这丫鬟估摸着是崔氏派给她的大丫鬟,近身伺候。 “你叫什么名儿?” 苏樱雪一边伸开手臂,让丫鬟帮忙穿衣,一边向她问道。 “回二小姐的话,婢女翠兰,往后贴身伺候小姐!” “母亲昨日给我拨了些得用的丫鬟婆子,这一路舟车劳顿,一时没有把你们记清,翠兰帮我介绍介绍吧。” 苏樱雪走向梳妆台,从梳妆台的琉璃镜中,细细的打量翠兰问道。 翠兰长着一张秀气的长脸,看起来严肃又恭谨。只见她规矩的立于苏樱雪身后,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夫人昨日给樱花阁派了五个丫鬟,我和翠莲姐姐是大丫鬟,近身伺候小姐。另还有三个二等丫鬟,翠香、翠花、翠玉。负责小姐日常起居,一个烧火婆子吴婆,以后啊,小姐想到小厨房开小灶,吩咐吴婆就好,她可是夫人从大厨房掉来的厨子,厨艺精湛。” 翠兰正说着,门外的帘子再次被挑起,一溜儿青碧色外衫的小丫鬟,走了进来。看见她,行了一礼。看得出这些丫鬟俱都是些训练有素,知礼识节的。 三个二等丫环捧着装了热水盆儿、玉篦子以及首饰的盘子分别站在两侧。 一盏茶的功夫,苏樱雪便在几个丫鬟的伺候下,梳妆完毕。 此时一直未见的另一个大丫鬟翠莲端着一杯青瓷茶水杯儿入了内室。 室内的少女,已经梳妆完毕,只见她着了一身蝴蝶蓝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美的竟不似凡间的人儿。 翠莲愣了一会儿,这才向苏樱雪行了礼,一双圆圆的脸蛋儿颇有些喜庆:“给二小姐问安!” 说着将手中的热茶递给苏樱雪:“小姐快喝些热茶,这深冬的早晨,愈发的冷了,暖暖身子要紧!” 苏樱雪接过茶杯,抿了口茶水,果然舒服很多,这倒是个会做事儿的丫鬟! 苏樱雪对翠莲笑笑,一圈儿丫鬟婆子认识下来,仔细观察,举止德行都还不错。侯夫人娘对她还算用心,这身边的大丫鬟,翠兰稳重得体,翠莲心思活泛,都是得用之人。 第26章 扮猪吃老虎三 苏樱雪边喝着茶水,边打量着众人,过了会儿才不动声色的道:“我被母亲接回府,府内的规矩皆不是很懂,以后有劳给各位姐姐们提醒了!” 丫鬟们没想到新来的二小姐如此和气,俱都弯下腰来向苏樱雪行了一礼,表忠心道:“小姐抬举,奴婢们定用心服侍小姐!” 苏樱雪本就是一现代人,见不惯一大堆丫鬟守着伺候,客套话说完,便嘱了丫鬟们退下,只留了翠兰、翠莲待在内室。 “翠兰姐姐,今日我不用去老太太房内晨昏定省?” 翠兰看着自家二小姐一脸懵懂的样子,笑着道:“小姐第一天入府不知道,候府的小姐们除了大小姐天天在老夫人房内伺候着,三姑娘四姑娘皆是每月初一拜见一次呢!老太太喜静,早些年就免了小主子们的晨昏定省!” 苏樱雪听了翠兰的解释,一颗悬着心才放下,她本就是个惫懒的性格,若是每天天不亮就要问安,还要集中精力与女主过招,以后的生活只想想,她自己都觉得难过!幸好这候府老太太如此体谅儿人儿。 想想女主不亏是女主,讨好老太太的毅力,她这种咸鱼自叹弗如。 松了口气儿,苏樱雪继续问道:“老太太那儿不用问安,母亲那儿每日问安可有时辰要求吗?” “姑娘大可放心,夫人一向是个和善的性格,没有规定问安时间!” 说话的是翠莲,她一张圆圆的脸,不笑的时候都显得活泼又喜庆。 苏樱雪对这种长相的人天生没有什么抵抗力,看着只觉得喜爱。听着她说话,便顺势对她笑笑,一双杏眼满目星辉。 “既如此,我们现在便去母亲房里请安去吧。我刚入府,好多事都不大懂,还是要母亲提点!” 两个丫鬟纷纷应诺,苏樱雪在丫鬟们的带路下出了自个儿的院门。 穿越古代两年,苏樱雪第一次享受当贵族闺秀的排场,事事都有丫鬟婆子打理,恨不能衣来张手,饭来张口,若不是她抱着血海深仇而来,这便是咸鱼的终极生活目标呢! 苏樱雪在心内暗自调侃一番,随着翠莲左拐右拐,终于走到了崔氏的内院。 王嬷嬷早早出现在院门候着,看见苏樱雪走近,一脸儿的笑迎了上去:“夫人一早儿起来,便说二小姐今日会来,没想到二小姐真的来了。可见的,母子连心。心意相通!” 苏樱雪亲亲热热的叫了声王嬷嬷,这才好奇儿的问:“母亲这么早就醒了吗?这些天舟车劳顿,怎么也不多睡会儿?” 王嬷嬷是崔氏身边的红人,此番见二小姐如此关心夫人,神色也愈发温柔,笑道:“一大早儿的,大少爷、二少爷都来给夫人平安来了,是以起的要了些!” “大哥、二哥也在母亲房内?”见王嬷嬷点点头,苏樱雪娇俏的道:“昨日回府,哥哥们有事儿,都没来得及见,今日可得好好给哥哥们请安!” 说着拖着裙裾加快了步子,王嬷嬷脸上笑容挡也挡不住,原担心这二小姐常年养在府外,对她嫡亲的哥哥们心有芥蒂,如今看来,她们这新小姐性子纯善,真如夫人说的那样,血脉之情不管如何也割不断的! 进了崔氏屋里,屏风内传来一阵笑闹声。 “多日不见,母亲看着愈发的精神了,这眼瞧着都快比你儿子还年轻了呢?” 说话儿的是候府的二公子,穿着一袭暗红色长衫,一双狐狸眼,自带笑意,看起来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说出的话儿也别带风趣儿。 “你这猴儿,愈发没有规矩了。这进了朝廷当了官老爷,也不见你长进多少,惯常会打趣儿母亲。”崔氏嘴上呵斥道,脸上却一脸纵容。这二儿子素来最讨她欢心,虽说的话儿混不吝的,听着儿却让她舒心。 “二弟还不向母亲请罪,当爹的人儿了,整日的没个正形!” 世子大哥板着脸教训自家弟弟,眼睛里却无丝毫怒气。 曲华庭也不怕,笑笑兮兮向崔氏撒泼告状:“母亲你看,大哥也忒没劲儿,我说的话千真万确,字字真心,竟也要被管着慎言,这憋屈的,以后就把这嘴儿据了去得了!” 曲华庭说着又引来候夫人一通笑骂:“不吉利的话,可别说,瞧你这不稳重的性子,可别教坏了我翠姐儿。” 翠姐儿是曲华庭的嫡女,小姑娘今年刚满四岁,玉雪可爱的模样,最得崔氏欢心。 苏樱雪走入屏风,看着这一屋子母慈子孝的热闹场面,一时有些怔仲,她想起年三十那天的简家,她和那男人一齐配合着打趣儿简小妹的场景,那时的氛围约莫着也是这般,欢声笑语,满堂和睦。 “樱儿来了,快过来,正好你哥哥们都在,这么多年,你们兄妹可没见过!”侯夫人坐在贵妃塌上,一眼看见了进门的苏樱雪,脸上的笑容更盛,对她招招手,眉眼间尽是喜爱。 苏樱雪朝着崔氏福了福身子,语气破位亲呢:“樱儿给娘请安,这原就是我那两位哥哥吗?” 见侯夫人点点头,苏樱雪眉目一转,一双杏目好奇的打量着屋内的两位青年,笑容灿烂的冲他们福了福身行礼道:“大哥哥,二哥哥好!” 由于之前父亲已与他们兄弟两儿通过气儿,整个候府也就祖母,他们兄弟两知道真相。眼前的二妹妹才是他们的嫡亲妹妹,大妹妹原是被抱错了的孩子。他们兄弟儿初听这种消息,也是惊讶,毕竟疼了大妹那么多年,忽然被告知大妹不是亲妹。两兄弟心里都觉不是滋味儿。这新来的妹子更不知如何面对。 没成想他们还兀自纠结着,亲妹妹到是个心胸豁达,心思单纯的姑娘,见了他们主动问好,不见丝毫矫柔造作之气。更别说那通身的气质,美的跟个仙女儿似的。 只肖看一眼,顿觉心生喜欢。 大哥曲华威素来沉稳,然而在娇娇软软的亲妹妹面前竟也破了功,一向不苟言笑的脸温柔了些,语气温和:“妹妹有礼,第一次见面,哥哥也没带什么女儿家喜欢的礼物,明儿哥哥让你嫂子给你院儿里送一匣子珠宝玉翠可好?” “既是哥哥送的礼物,妹妹当然不能推拒了!大哥可说到做到哦!”说完,苏樱雪还朝他大哥调皮的眨眨眼,让一向以冷面著称的曲世子顿觉尴尬的不知所措。 “你这候儿,还想着讹诈你大哥呢?”崔氏在一旁含笑的打趣呵斥道,眉眼间却尽是温柔。 曲二哥立于一旁,一双狐狸眼此刻尽是狡黠。 “既然大哥都要给二妹妹一匣子首饰做见面礼,二哥哥也不能给的太寒酸。倒不如给妹妹些实在的,妹妹自个儿喜欢什么自己去买如何?” 曲华庭含笑的看着苏樱雪,边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票递给她! 你可真实在啊亲!苏樱雪被这么一大笔银票砸的差点没缓过神儿来,愣了片刻,佯装惊喜的一把接了过去,冲她这不按牌理出牌的二哥讨好一笑,才故作一本正经的道:“知我者二哥哥也,没成想见一次二哥哥,妹妹竟然能赚这么大一笔银钱,若是下次再见二哥哥还有这么多银子就好了!真恨不能天天见到哥哥呢!” 苏樱雪故作狡黠的说道,引得一室哄笑! 万没有想到,这新认的妹妹竟这么有趣,说的话儿和他一个调调,曲华庭只觉更喜欢她了些,语气也愈发随意,打趣儿道:“你这贪财的丫头,这是要把哥哥的私房钱全陶走啊!若是让你二嫂嫂知道,哥哥我今天岂能进得了房门? 侯夫人坐在堂首,看着他们兄妹闹,那眼里是装也装不下的慈爱温柔。人生最美之事,也只不过家庭和睦,如今亲闺女找回来了,与她爹亲哥哥们俱都相处的很好,连日来的担忧总算放下,她高兴还来不及。 大哥、二哥尚有公务缠身,在崔氏房内留了会儿,便纷纷告退离开。 苏樱雪总归没什么事儿,便留在崔氏院里说会子话儿。 崔氏原是柱国公府崔公爷的嫡幼女,颇受老公爷夫妇喜爱。出嫁之时,一百零八台嫁妆,把国公府通往长宁侯府的街道都挤满了。崔氏本就嫁妆丰厚,嫁入侯府,又从婆母手中接过管家权,手头可用的银子多的她自己也数不清。 刚刚亲眼看见她那见钱眼开的亲闺女,从她大哥二哥手中讹银子,虽只是说笑话儿,崔氏也记在了心里。毕竟短了谁不能短自己亲闺女,崔氏想极此,便不动声色的从自己私库里,取了不少银票地契,偷偷的塞到苏樱雪怀里。 苏樱雪抱着一满怀的地契银票,震惊的话儿都说不出来了。她这眼看着就成了万贯家财的小富婆了哦! 崔氏见她这小女儿家的傻样,笑道:“母亲给的,樱儿便好好收着,眼瞅着整个侯府的姑娘们都有些私房,我儿这么多年不在侯府,领不到列银,娘给你补贴点儿也是应该。好生拿着!” 崔氏说完,嘱咐王嬷嬷拿了个木盒子把这一沓钱财装了进去。 第27章 扮猪吃老虎四 苏樱雪在崔氏院里用过午饭,才回的自己院子。 翠莲抱着个大木盒子,跟在她后面,走路仔仔细细的,那小心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面是好东西一样。 浓秋的风儿已经有些刺骨。 樱花院离崔氏的宅院有些距离,苏樱雪披着个外衫,走了一路,指尖仍冰冰凉。 前方是个游廊,游廊上挂着一连串红红的灯笼,约莫是中秋节那会儿府上才换上的,显得格外簇新。 苏樱雪边走边无聊的数着灯笼的数量,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二姐姐这是打哪儿回啊?” 苏樱雪应声望去。前方的游廊尽头站着侯府的三位姑娘,似是恰好经过。打头儿的是曲华裳,她端仪的站在两位姊妹之间,衬的像朵娇艳的牡丹。此刻正对着她礼貌的笑着,只这笑容并不见眼底。 开口说话的是四姑娘曲华情,这姑娘不知为何,对她似乎一直抱有敌意。说话儿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轻嘲。 “二姐姐莫怪,四妹妹说话向来直来直去,原我们姐妹三个刚从祖母那儿请安回来,恰在此处碰到二姐姐,好奇的问问二姐姐是从哪儿回?” 三姑娘曲华碗朝着苏樱雪歉意一笑,一双手紧紧的拉着自家妹子,生怕她又说出什么冒犯的话儿来。毕竟她们的言行举止皆在侯夫人眼皮底下,老太太又素来爱面子,重礼仪,万不愿看见她们姊妹间不睦这种事儿发生。 “三姐姐,你做什么拉着我,我就问问二姐姐,哪里当得起冒犯之说,二姐姐又不是娇花,难不成问也不能问了?” 曲华情明显的挑衅说出口,游廊上的众人齐齐看向苏樱雪,只见她面不改色,依旧笑着。心内纷猜测,这新来的侯府二小姐,性格竟如此软绵,日后也能任人拿捏。 苏樱雪倒没管众人神色,轻启樱口,柔声细语的回:“四妹妹说笑了,我原也打算去祖母房里请安,只今日舟车劳顿,偶感风寒,怕把这病儿气过给祖母老人家,也就只得自己呆在院儿里。哪知哥哥们辰时去母亲房里问安,母亲怜我亲生兄妹至今未见过一面儿,于是召了我去与哥哥们问安。这会儿刚从母亲院子里回呢!” 少女披着一袭玫红色长衫,杏儿眼儿专注而真诚。她盈盈望过来,四姑娘竟下意识的点点头,喏喏的竟想不出继续讥讽的话儿来。一时愣愣。 “情儿,还不向你二姐姐道歉!如此语气对姐姐说话,可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一直默不作声的曲华裳终于开了口,虽斥责四姑娘,语气却终是透着亲昵,可见的是亲妹妹不如堂妹亲呢! 亲,你的心智真不简单呐,苏樱雪在心内吐槽道,之前四姑娘挑衅的时候,曲华裳站在一边,看戏沉默不语,这会儿子看见四姑娘吃亏,赶紧说了这样一番话,既显得她嫡姐身份的端庄淑仪,又让这四姑娘道歉,若是真让她对自己道了歉,这四姑娘怕是往后会愈发的恨了自己! 古人曾说,一言一行,届是学问,她今天受教了! 如此想着,苏樱雪笑容不变,继续软绵绵的道:“大姐姐可别责怪四妹妹,大家都是亲姐妹,哪有道歉不道歉一说!我原也不是那刻薄人儿,如何能生了妹妹的气儿!” 一拳打在棉花上,也不知这二妹妹真蠢还是假蠢?曲华裳眼眸厉光一闪,一丝恼恨袭上心头。这青碧的兄长办事如此不利,吩咐的好好的,灭了苏氏满门,竟让崔氏捷足先登把这蠢人救了回来。也不知她如今重生而来,有了什么蝴蝶效应,这愚蠢的苏氏女,今次回府,给人的感觉也忒不一样,虽仍然软绵绵的,但是对付起来,她堂堂大楚皇后竟是无从下手了! “二妹妹既不生你气便罢,但四妹妹,以后还须得规范举止,须知我侯府一门出身的姑娘,一言一行皆是万众瞩目,切不要被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比了下去!”曲华裳此话是对着四姑娘说的,却也隐隐指桑骂槐,意指苏樱雪是小门小户养的寒门女,可不能跟她们这些从小接受贵族礼仪的大小姐比呢! “你......”听了这话儿,护主的翠莲差点儿骂出去,却被自家小姐扯着衣衫拦下。 回头一看,只见自家小姐仍是一脸和气儿样,举止端庄的站着,道:“大姐姐说的是,若是连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姑娘都不如,难当侯府之女呐!" 四姑娘原就是个冲动的性子,听了这话,可还依她,气的身上披着的衣衫都掉了下去。 苏樱雪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脸儿,笑得仍是一脸云淡风轻,碎步走上前,赶在四姑娘的贴身丫鬟秋玉的前面儿,把她的衣衫捡了起来,还好心的为她打了打灰尘,笑道:“四妹妹快穿上吧,这深秋露重,染上风寒就不美了,若是让三叔知道亲女儿生了病,远在兰陵哪能安心就任?” 苏樱雪边说边把手中的衣衫给曲华情披上。谁知她这句话正好戳中曲华情的逆鳞,阖府上下谁不知道,三老爷曲华明在兰陵坐拥娇妾在怀,生了一庶长女,疼的跟心肝肉一样,对比起来,却对自家两位嫡长女不闻不问。曲华情正在气头之上,苏樱雪这话就仿佛是火上浇油。 只见四姑娘啪的一声,打开苏樱雪拿着衫子的玉手,一脸怒意的吼道:“谁让你这外来户假好心!” 说完再不理一大众姐姐丫鬟们,气的扭头跑开。 许是苏樱雪天生皮肤白皙,四姑娘这一拍,手上顿时红肿起来,旁人看着触目惊心。 三姑娘一脸歉意的看着苏樱雪,那模样似乎欲上前道歉。大姐姐曲华裳却开了口:“二妹妹没事吧?快回屋,请个大夫看看,这四妹妹也是从小骄纵惯了,这脾气直来直去,妹妹切莫怪罪才好!” 苏樱雪摇摇头,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大姐姐说什么是什么,妹妹听姐姐的!”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复杂。堂堂候府嫡长女,姊妹们争吵时添油加醋,亲妹妹被欺负后,处事不公,此番作为哪能当的起大家闺秀的风范?反观这二小姐,虽性子软绵,却宽厚和善,端的一娴淑小娘子。 苏樱雪被翠莲、翠兰搀扶着回了院子。 翠莲是个急性子,一进屋就忍不住急切道:“二小姐,您没事儿吧!” 见她家小姐摇摇头,不见丝毫恼怒之意,又忍不住为这么温温柔柔的小姐操心:“小姐,婢子知您为人和善,但今日四姑娘如此对您,您竟一点脾气都没有!往后可得了,她还不骑在您头上!” 苏樱雪听完,捏了捏翠莲圆圆的脸蛋,但笑不语。她本就是故意挑起四姑娘的怒火,要的就是这一掌拍下来。侯府最注重的便是母慈子孝、兄妹和睦,若是今日之事传到这老太太、侯夫人的耳中,今日在场的几个姑娘除了她怕都要被罚。 果不其然,第二日清晨,苏樱雪在碧兰的伺候下,梳妆完毕。 正坐在绣凳上喝茶水,碧莲踩着步子匆匆入了内室。 “小姐,今日内院都在传呢!大姑娘、三姑娘、四姑娘都被老太太罚了抄女戒,四姑娘昨夜更是跪了一夜祠堂呢!” 小姑娘大大咧咧,嫉恶如仇,说起这话儿来,颇觉解气的朝着苏樱雪一笑。 却见自家小姐,似乎早已料到,专心的喝着茶杯里的水,不见一丝讶异。 苏樱雪用热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这才低头问道:“老太太可还赏了什么东西下来?” 经小姐这一提,碧兰矮身进入屏风内,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副红玉翡翠头面,说道:“昨夜老夫人、夫人都来看小姐了呢!只小姐昨夜受惊,便没让奴婢把您叫醒。这一副头面是老夫人赏下来的。里屋还有几段天蚕丝锦缎,据说是圣上赐下来的。老夫人也让下人给小姐送了来!” 苏樱雪听完,了然的点点头。老太太这是拿这些东西安抚她呢!自家姑娘嘴上吵架,倒可以以年龄小不懂事儿搪塞过去,若是动起手来,就是大错了,这四姑娘罚跪祠堂,原也在她意料之中。只是妹妹犯错,在一旁煽风点火,处事不公的大姐姐曲华裳,却只罚了抄女戒。这惩罚就有些轻了。老太太如今把御赐的天蚕丝都拿了出来,这是在安抚她娘侯夫人的不满呢! 想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苏樱雪也并不觉失落。总归吃亏的不是她就好,想她前世看过的宫斗剧没有一百也有上千,斗一个四姑娘,也是绰绰有余。只这女主曲华裳,在老太太的心中的地位,着实不轻呢!这诺大的曲家知道她和女主真实身份的统共就侯府二房这一房内人和老太太,但老太太在明知女主有错的情况下,却如此护着她,置亲孙女不顾,可见,老太太得多宠爱曲华裳。 今日再见曲华裳,她也觉出了点怪异,《嫡女为凰》这本小说,曾花了二十万字的篇幅,描述女主在闺阁内的生活起居,据小说介绍,女主并不是一开始就天下无敌,心理素质强横,杀人于无形,她实在经受了诸多波折,别人辱她欺她后,她才逐渐成长起来的。 然而这两日,据苏樱雪观察,女主的眼神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里面晦涩不明,深如大海。且行事颇有章法,万不是现在稚嫩的女主所有的。 所以...... 心内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既然她都能穿书了,女主重生又有何稀奇! 第28章 阴谋一 老太太赐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苏樱雪,苏樱雪于礼要去她房里谢恩的。 刚出了门子,正好碰见崔氏。 崔氏见她被白纱布包着的跟个猪蹄子似儿的手,眼睛闪过一抹心疼之色,抬起她的手,小心的摸了又摸:“好在没出什么大事儿,这四丫头,本事儿没有多大,这打人的手却厉着呢!” 侯夫人恨恨的说,心里暗忖日后合该让这丫头吃点苦头。 一边想着一边满意的看着自家闺女。这孩子,总归是流了她和侯爷的血,骨子里既继承了她的柔和,又把侯爷的韧劲儿学了十乘十。昨日的事情,她早听婆子说了,原以为自家孩子被人欺负的挨了打,之后再一细想,便知这估摸着是孩子自我保护的手段吧,如此不动声色,却能在这一帮子姐妹挑衅中,立于不败之地。这种心性智慧,竟比华裳那丫头都高明不少。 侯夫人是个聪明人,苏樱雪既然敢这么做,就算准了她会猜到她的小算盘。但是这又怎么样?侯夫人要的女儿,不是只有撒娇卖萌装傻白甜就好了,她还得聪明、审时度势。这样才能好好的在这勋贵世家中,走出一席之地。她既已入了侯府 ,对上的是同样熟知剧情的天命之女曲华裳,若是再装傻扮痴,岂不让自己落于下乘! 如昨日那般无伤大雅的小算计反而能让侯夫人对她愈发满意。 苏樱雪含笑的看着自己母亲审视的眼睛,一脸坦然。 崔氏果如她所料,什么也没说,牵起她的手,亲亲热热的向老夫人房中走去。 老夫人这些年,年龄大了,不太管家中的俗物。家里一堆子子孙孙,细看也都那个样儿,她年龄大了,和这些小辈在一起,只偶尔逗个乐,若真说对哪个孙子孙女有浓厚的感情,倒也没有。毕竟年龄大了,没有精力费神儿再去爱护一个晚辈。 然华裳是个例外,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容貌才情,样样拔尖儿,且与她老婆子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即使忽然得知这孩子不是她亲孙女,这份长期相处得来的感情不会作假,只会让她更心疼她。毕竟老二的媳妇儿找来了亲闺女,对着养闺女便冷了下来。 老太太心里门儿清,昨日之事,她虽处理确有不公,但给了二丫头那么多好处,也算弥补她心中一丝愧疚。别的便再也休要妄想,华裳那丫头,她是护到底的。 老太太如此想,看着前来谢恩的侯夫人母女,便溢着笑,关心的问道:“樱丫头,手可好些了?” “让祖母担心了,樱儿无事!昨日祖母前来樱花阁看望,樱儿没能迎接,今儿是来给祖母请罪来了!”苏樱雪跪在地上,眼神软软的看着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摆摆手笑道:“你原就受了这么大的罪,祖母来看看也是应该,哪儿有罪可言。快起来说话吧,这地上湿气儿重,可别再落下风寒。” 苏樱雪应声站起,坐在她母亲的下手边儿,再不做声儿。 这会子,崔氏倒和老太太聊起了正事儿。 “母亲,听说这芳姐儿不日将和妹婿入主京城?” 听起崔氏说起曲明芳,老太太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不少,她膝下统共就这一个女儿,十几年前远嫁西伯侯郑家,这么多年,竟是连一次面儿都没能见着,前些日儿,芳姐儿派人送了信儿。她丈夫郑广寻不日将调任道京里任国子监司业,虽是个小官儿,但也总算调入京城,有了出头之日。要知道,这郑广寻虽出生西伯侯府,但却只是个嫡次子,不能袭爵,好在他自个儿争气,在这官场挣得一袭之位。 当年老太太对芳姐儿也是千娇万宠,但无奈这孩子在灯会上对郑广寻一件钟情,寻死觅活的要嫁给他,老太太再不满意也别无他法。这些年也不知那丫头可有后悔?放着偌大的京城世家勋贵不要,却跟了那等伯府出身的嫡次子,如今混了这么个前程。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儿。 老太太想着嫡女,在那样一个家里,也不知遭了多少罪,心中便一阵怜惜。 眼下崔氏问起来,她便也顺势抹了两下泪道:“芳姐儿这些年也是个可怜的,他们一家初来这京城,暂时还没有安置之处,你就颇费些心思,帮你妹妹安置一二吧!” 崔氏点点头:“理应如此,到时候,媳妇儿把春兰苑收拾出来,招待小姑一家便是!” 老太太满意的笑笑,这些年崔氏管家,愈发妥当,她没什么好担心的。只一细想,女儿在家书中提到的话,再看看崔氏身边的孙女儿,心头一动,接着又在心底否决道,万不能答应女儿求亲之举,否则崔氏该要狠毒她们母女。 老太太年龄虽大,但心里清明的狠,前些日子,女儿家书送来,言辞中话里话外,想要在她娘家挑一侄女,配给自己嫡长子勇哥儿为妻。曲侯府,子嗣虽多,但这闺女儿也就那么几个,俱都是老太太看着长大,如今如何能舍得自己嫡亲的孙女下嫁女儿那样的六品寒门之家?倒是这新接回来的孙女儿倒可应一声,只是眼看着这崔氏如此护着亲女,老太太万不敢在这个当口儿应下这档子事儿来。 老太太心中所思,苏樱雪是不知道的,她陪着侯府娘一起跟老太太说了会儿子话,才离开善喜堂。只看着她娘一路走来,绷着张脸,似乎极不高兴的样子。心中有些疑惑,之前还好好的,为何与老太太见了一面,她娘就这个神情儿了呢? 侯夫人此刻,确实有些动怒,小姑子要回来,欲求取她们侯府姑娘之事儿,之前侯爷已经跟她通了气儿,原侯爷和她都是一口拒绝。然今日观老太太眼睛,一直在自家姑娘脸上逡巡。长年行走于内帷之中,她如何不懂这种神色!心中隐隐动怒,老太太和那小姑子若想把这心思打到她家樱儿身上,她给不了她们好果子吃! 侯夫人一边想着一边嘱咐闺女另一件事:“樱儿,这几日会有裁缝绣娘上门给你裁衣,眼看还有半个多月便是你外祖母生日,到时候,你是定要出席的,这做好的新衣服便那日穿着,好拜见你外祖母、外祖父!” 侯夫人说的是半个多月后,柱国公府老太太的寿宴,因为是六十大寿,柱国公府这次是要大办的。崔氏身为柱国公府嫁出去的嫡小姐,对这样的喜事儿,特别重视。连带着子女们当日出席的穿着首饰都要一一把关。 苏樱雪听母亲这样说,乖顺的点头。心道,世家贵族的生活可真是奢靡的恨呐!要知道,她现在衣柜里的衣服都是全新的呢!出席个宴会竟然也要量体裁衣。这还是一个侯府的小姐待遇,若是公主,那岂不是要愈加奢侈了! 崔氏最近忙的狠,小姑子要携家前往京城,因暂时没有住处,需要在侯府待一段时间。崔氏作为侯府主人,来来去去的忙活着小姑子的住处。又正好赶上一个月后她娘家老祖宗的生日,这送往柱国公府的礼儿也得提前布置。 崔氏忙起来,苏樱雪这边就稍稍松快一些。她原以为女主在她面前吃了这么大一亏,会上门找茬,没想到这些时日,女主就如人间蒸发般,连去老太太那儿请安都没有再见过她。 苏樱雪心内好奇,也时刻让自己保持警醒。她不信女主会这样偃旗息鼓,她们二人的身份本就注定会水火不容,女主容不下她这个侯府真正的嫡长女的。 这日,苏樱雪在自个儿屋内的书桌上,铺了张宣纸。手拿着支狼毫笔,练字。最近她在钻研柳体,许是刚开始练习,写下的字儿缺了些风骨,稍显稚嫩。 好在苏樱雪原就在书法这一项上有天赋,前世她不仅擅长纂花小楷,颜体也写得不错,最近日子闲下来,她手痒难耐,想着再学习一门柳体。毕竟不同的字儿用不同的写法写出来的意境有很大差别。柳体写出的字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结体严紧。苏樱雪觉得这柳体练下来,也可培养自己严谨的生活习惯,毕竟她身处侯府,群狼环伺,切不可如以往懒懒散散。 苏樱雪练习了一个时辰的书法,直到写了十张大字儿,才把笔搁置一旁。 丫鬟翠莲匆匆赶来,踏入门儿,急急的道:“二小姐,侯夫人身边的王嬷嬷,嘱奴婢过来说一声,姑奶奶刚刚回府了,夫人命小姐准备准备,去老太太房里给姑母请安!” “你这丫头急慌慌的做什么,不就是去见姑母吗?走吧!”苏樱雪斜晲了眼翠莲,站起身来,也不再进屋换衣服,令屋内的两个大丫鬟跟着,便抬步往外走。 秋日的凉风吹起,闺房内香樟木制作的书桌上几张苏樱雪亲自临摹的字帖,被吹的哗哗作响。屋内空无一人,忽然门“吱吖”一声响。 一个着青碧色外衫的丫鬟,偷偷摸摸的走了进来,手脚迅速的拿起桌上的一张纸揣入怀中。悄无声息的离开。 第29章 阴谋二 苏樱雪赶到老太太房里时,崔氏、白氏并一堆姐姐妹妹门早已经在老太太房中。 房内正中央,老太太正与亲闺女抱头痛哭。 “你这狠心的丫头,这么多年来,竟一次也不肯进京看望我这半截身子进土的老母娘亲啊!” 曲明芳被老太太箍在怀里,也似是动了情儿,小声的啜泣:“女儿身不由己,母亲勿怪,勿怪!” 苏樱雪进来,发出了不大的动静,旁的人没注意,倒是女主曲华裳一眼便看了过来,前几日,她才与她进行了短暂的交锋,虽没有讨到好处,和妹妹一并受了罚,此刻脸上却并没有显出半分愤恨,脸上带着笑,语态平和,朝她打招呼道:“二妹妹来了!快来拜见咱姑母!” 老太太眼睛有些发红,看见苏樱雪进来,这才将女儿放开,指着她介绍道:“这是你二哥嫡次女,这些年身子弱了些,一直养在庄子里,前几日才一并接了回来,你还没见过吧。” 曲明芳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外衫,面向有些和老太太相似,颧骨突出,大眼粗眉,薄唇粗鼻,端看相貌,显露出半分凶相。 “侄女儿见过姑母。”苏樱雪福了福身子,对着曲明芳行了一礼。那娇俏的模样,让人生不出恶意。 曲明芳愣了一瞬,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孩儿,一张绷直的脸瞬间笑了起来,语气尤其亲昵:“这就是樱儿,瞧瞧,这模样长得,姑母第一次见,竟险些失了神儿!” 她说着,手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白玉手镯,手镯通透、剔亮,一看便是好玉。 “这第一次见面儿,姑母身上的小物件儿都给了华裳、华婉这些丫头,如今就只剩下这块贴身的手镯,今日便赠给樱儿吧!” 曲明芳一边说一边,作势要把手镯往苏樱雪手腕上戴。 站在一旁的三夫人白氏脸上一阵铁青,别的姑娘见面礼就一个荷包,这曲华樱一进来,小姑子给了笑脸暂不说,竟把这等好的玉镯给了她。若是给华裳那丫头,她也不会这么大反应,毕竟曲家嫡女的身份当得起这样的大礼。但是却给了这个前几日与她姑娘作对的外来丫头。如何让她能再沉住气。 如此想着,眸色暗了暗,便也开口阻止道:“妹妹送这么贵重的礼,华樱这丫头年龄轻不知事儿,戴出去磕着碰着,恐弄坏,不若给她个小物件玩玩为好。” “三婶婶说的极是,况姑姑这手镯太大了,樱儿手腕细,也戴不了,这么贵重的手镯只有戴在姑姑这样贵气的人儿手上,才能体现它应有的价值。姑姑赶紧收回去吧” 苏樱雪原也不想要这礼物,正好顺着白氏的话儿推拒道。她一成熟的现代人,对无功不受禄这句话,理解透彻,眼前这侯府姑姑一眼便能看出,不好相与,如何今日初次见面,在这一对姐姐妹妹中,就对自己刮目相看?她还没有自恋到,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的地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曲明芳此番必另有计较! 这样想着,苏樱雪偷偷看了一眼角落中站着的崔氏,崔氏对她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颇为赞成她方才推拒的行为。 苏樱雪面上不显,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她娘既然都支持她的做法,那她就没有做错了。 但是,她不想接,有人却偏不想如了她的意。 曲华裳从她那笑容恶心的姑姑进来的那一刻,便一直冷眼旁观,前世这个姑姑也有送镯子一出,只是当时被送的人是自己罢了。别看这镯子看着金贵,但是收下它,就要被她这姑姑膈应很久了! 这会儿子,她瞧着苏樱雪不上当,眸色微暗,长长的指甲陷入肉内,脑海中一个机灵,脸上迅速换上一副笑来,嗔道:”二妹快别淘气,姑姑这镯子送都送了出去,二妹不接岂不是弗了姑姑的面子?” 此话一出口,曲明芳原本挂着笑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一双浓眉皱起,凶相毕显。若是寻常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儿,见此情景恐早就在这样的威压下,吓的两股战战。 可苏樱雪前世毕竟活到二十五岁,对于这种狐假虎威的恫吓,完全不受影响,要知道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在整个侯府能说得上话儿的是她娘和侯爷爹,这曲明芳嫁出去这么多年,已是别人家的媳妇,老太太再如何宠着,还能越过他们去? 苏樱雪执拗的站在原地,双手垂于身侧,背脊挺的笔直。那模样怎么也没有要接的意思。 曲明芳气的差点背过气,正欲发怒,站在一旁的崔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这一声咳嗽就如脑海中的一声炸弹,瞬间把曲明芳满腔怒火炸的烟消云散。 她不是个傻的,如今她势不如人,夫家示弱,这次上京,本就对娘家有所依仗,若是今日当着二嫂面发落了她的亲闺女儿,不仅落不到好处,能不能在这侯府自在的住下还两说。这样想着,曲明芳眼珠一转,强忍住滔天的怒火,从怀里随意掏出个荷包,砸在苏樱雪的身上道:“罢了,你既不要,姑母也不便勉强。” 一屋子人之前还一片喜气洋洋,这会儿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一直坐壁旁观的老太太这才站出来打个圆场:“明芳,来母亲这儿,快与我说说这些年你在伯府是如何过的?”说着一手牵起曲明芳,一手拉着曲华裳,做到了贵妃榻上。全程走下来,竟没给苏樱雪一个眼神儿。那模样显见的也是动了气。 苏樱雪到不在意老太太对她如何神情,这老太太从初见她起,就对她隐有敌意,她又不是天仙儿,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喜欢她,围着她转。 崔氏站在一旁,观女儿宠辱不惊的作态,眼神愈发满意,冲苏樱雪招招手,坐于堂下。 自己亲身女儿被老太太母女明里暗里嗟搓,她本也生气,本欲帮忙,却看见自个儿家的姑娘迎难而上,根本不用她出手。闺女如此性格,她老怀甚慰。 贵妃榻上的祖孙三人,说着话儿,一时和乐融融,白氏并她那两个女儿站在一旁,时不时的跟着打趣儿,引得老太太笑容不断。 在苏樱雪这儿吃了闭门羹,曲明芳欲找娘家女为媳的心思并没有收起来,她审视的观察着曲家另外三个姑娘,笑容便更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曲华裳当皇后当了几十年,这种被人当做物品打量的眼神,如何能看不出来。早在她这姑姑给曲华樱那丫头镯子的时候,她便瞧出她如今转移了目标,原欲想将计就计,没成想,那蠢笨之人不知真傻还是假傻,愣是颇了曲家姑姑设好的局。 这会儿子,失去了目标的曲家小姑把心思转移到她们姐妹三人身上,那露骨的眼光让曲华裳心中升起一股厌烦,面上却并不敢显露,只在一旁敷衍的应付着,心内心思百转。 若是让这姑姑挑中曲华樱做儿媳妇,倒也不无不可,只如今侯爷夫妇对这亲生女愈发看重,即使她在养父母面前尚有利用价值,但是这份价值与曲华樱在他们心中地位比起来,孰轻孰重,目前来看,她还真不敢说。因此这份计划实施起来有些难度。不过事在人为,当年她既能在偌大的皇宫中,斗太后,战淑妃,脱颖而出,成为最后赢家。如今区区一个小门户女子,她还不放在眼里。 曲华裳在心中盘算着。这边厢三夫人白氏正为了讨好老太太,拉拢小姑子,热情的插入几人的谈话中。 “听说勇哥儿今次也跟着妹妹和妹婿一起入了京城,妹妹这是想让勇哥儿在京里读书吗?” 见白氏提起自个儿的儿子,曲明芳脸上的笑容这才有了些真实,勇哥儿是她的嫡长子,如今岁数渐长,至今还未婚娶。 今次进京匆忙,她与丈夫原就只带了他一人,希望能在娘家挑个姑娘,配给他们勇哥儿。只是眼看着老太太,似乎没有答应的意思,这才把这心思,打在养在庄子外的曲华樱身上。却不料那养在外面多年的姑娘似乎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竟然当众弗了她的脸面。她本欲发作,奈何崔氏暗中警告,她只能偃旗息鼓,若让她就此息了这档子心思,也是不可能的,这曲家姑娘众多,左右也不是只有那么一个。 如此想着,曲明芳上下打量,思来想去,暗忖白氏身后的两个姑娘或许还能争取一二。 心思一转,曲明芳的脸上愈发热络了,拉着白氏的手,亲昵道:“三嫂说的对了,勇哥儿眼看着已及弱冠之年,尚未娶妻,妹妹想着,也该给他相看人家,今次进京便把他给带了来,一方面在京城读书,另一方面也好给他娶个媳妇儿!” 曲明芳说完,一双吊梢眼往白氏身后的两个姑娘身上滴溜溜的转,那打的注意,怕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 白氏听了这话儿,被膈应的差点背过气,哪里敢继续应话儿,大气都不敢出,深怕这小姑子把话头引到自己姑娘身上。 四姑娘曲华情憋了一路,这时气的脸都青紫起来。强忍着姑姑恶心的打量眼神,若不是姐姐娘亲之前再三警告,她前几日又受了那等跪拜之苦,此刻她就要当场给这个姑姑脸色来!欺人太甚!她侯府的姑娘,岂是姑姑那六品寒门出生的儿子配得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苏樱雪:“老公,有个出生六品寒门的男人想娶我?” 简玉珩:“媳妇撑住,老公来救你!” 苏樱雪:“呜呜呜.....我怕怕!” 简玉珩,一包抱住她:“来,先亲亲,亲亲就不怕了!” 蠢作者来销假了,可能会有修改。都是捉虫,大家别管,每天九点更新。快两百收了,我快加更了,爱你们,么么哒。 话说你们是想继续看剧情,还是想我把男主拉出来溜溜?加更的这张你们定,我可以把简小妹的番外提前放出来给你们看。 第30章 羹汤(二更) 京城的深秋更冷一些,地都冻裂了缝,小北风像刀子似的猛刮,这会儿简冰玉从自个儿院子里走出来,冷的浑身一个激灵。 身边的丫鬟布谷,眼疾手快的为她披上一件银狐大氅,担忧的道:“大小姐,您自个儿多注意身体,这京城的天儿,见天儿的冷,可不比通州府那会儿子,还有丝暖意。” 简冰玉扭头对她不置可否的笑笑,这丫鬟是嫂子留下来的贴身婢女,自她去后,她便把她要到了自己房内,左右是照顾着嫂子这么多年的老人儿了,只有把这丫鬟叫到自个儿身边,才能好生安置。 屋外寒风凛冽,一阵风起,吹乱一树枯叶摇摆。 简冰玉注视着枯叶落地的过程,看着看着,眼角便有了些湿意。这样的萧索的冬天,往往勾起人心里最悲痛的回忆。 丫鬟小环踩着一地碎枝匆匆赶来,手上端着刚从大厨房熬好的玉米排骨汤,对简冰玉福了一礼,缓声问道:“小姐,您吩咐做的排骨汤已好,我们现在就端去少爷房里吗?” 简冰玉收起脸上的伤怀,点点头,走到小环近前,低头闻了闻她手中玉米排骨汤的味道,鲜香四溢,汤内撒着葱花,黄绿交替,色泽诱人。 这汤的做法是嫂子交给她的,今日她特地把这方子交给简家的大厨子。只盼着哥哥能看在嫂子昔日做过的份上,多喝上两口。两个月了,她那芝兰玉树的哥哥,如今已经瘦的形单影只。清隽的外貌,虽然依旧俊朗,却失去了往昔的那股子精神气儿。她知他心里想着嫂子,然人死不能复生,嫂子的死是个意外,她痛,母亲痛,哥哥可能更痛,但是他们活下来的人还是要继续下去。如何能让自己就这样被思念痛苦折磨的不成样子? 简冰玉接过小环手中的汤碗,踩着一地儿的碎枝,往她哥哥的书房走。 这是她们在京城的院子,据母亲说,十年前她简家满门没有被抄斩时,住的便是这座宅院,当年他爹健在 ,为了建造这个宅子,花费了大力气。 只他们简家运道不好,被奸人设计陷害,当年满门抄斩,连这座宅子也一并被封了去,好在她哥哥争气,十一年后的今天得圣上看重,特意把这座宅子重新赐給了他哥哥做府邸。 简家的这座宅子,是比着勋贵世家的标准建造的,绿瓦红墙、游廊亭榭,既大又雅致,就连那庭院的假山都须得木工精心打理。简冰玉犹记得,第一次入得府内,自己见到如此豪华宅院惊讶的神情。 若是她嫂子还在,住进这么大的宅院该是如何喜欢,她那人素来是个享受的性格,以前总在自己耳边儿说,她的梦想是拥有一个大房子,如今他哥哥得来了这么个大府邸,她嫂子却连看都来不及看一眼,这样的富贵荣华哥哥最想与之分享的人是她啊! 简冰玉慢慢的走着,眼角的湿气不断,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见天儿的想起她嫂子来,许是这恼人的冬日太萧索,许是偌大的简宅,没有了那个人,竟觉空气都少了几分清新。她竟控制不了的想起她的嫂子,那样一位惊鸿艳影的女子,是她教会了她众生平等,女子也应自立自强,然而她自个儿却福薄命短,生命如昙花一现,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她还没来得及报这教导之恩,呵护之义。便要和她说再见,每每想及此,她便想哭,哭这天为何如此弄人,把那样好的嫂子给收走了。 简冰玉一路端着汤碗到了自家哥哥的书房。 哥哥正在与人议事。 她规矩的站在屋外等着,半柱香的样子,一个身穿黑衣服的护卫从哥哥房间走了出来,他向她行了一礼,叫了声大小姐,这才匆匆而去。这段时间,哥哥的房内经常有类似的黑衣护卫出没,许是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每每哥哥从书房出来,脸上便更多了一份疲惫。 简冰玉推开书房门,甩了甩头,把心中的纷杂甩出去,这才走近房内,脸上努力的露出一抹笑来:“哥哥,用点羹汤吧!” 她的哥哥坐在堂首,书案上整整齐齐摆着各种她看不懂的书籍,红木漆书桌正中央,摊着一沓厚厚的宣纸,宣纸上赫然是嫂子亲笔写得簪花小楷。 简冰玉眼眸闪过一抹痛色,哥哥用这种方式把嫂子刻在心底呢! 他那样一位惊才绝艳的男子,如今圣上重用,官职节节攀升,自身能力出众,原应该是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时候,然外人不知道,他的哥哥人活着,心死了,随着嫂子灭门的大火彻底的烧死了。只有这些嫂子留下的贴身之物,方能让哥哥露出一丝缅怀。 简玉珩皱着眉,看着自家妹妹端着汤碗的手,烫的通红,冷峻的脸终是缓和了些,似无奈似妥协的道:“妹妹把汤碗放在桌边,哥哥一会儿便吃。” 简冰玉似乎早料到哥哥会有这样的回答,一双秀美微微蹙起,板着脸故作生气的道:“哥哥每次都这么说,但冰玉只要一转身,哥哥就将这汤水赏给阿福了,这可是嫂子交给我的方子,今日冰玉让大厨房特别熬制的,哥哥你就喝上一口吧!看在嫂子的份上,好吗?”简冰玉说着说着,语气便变得哀求起来,一双大眼水汪汪的看过来,提起嫂子两个字的时候,紧张又小心,深怕触碰到他千疮百孔的心。 简玉珩哂笑,苏樱雪这个名字就如简家的禁忌,不管是简小妹还是简母自从她死后,便再也不敢在简玉珩面前提起,他们以为只要不提起那个人,他很快的就能将她忘记,心中便没有那么痛,殊不知,他们不提起她,只会提醒他,她永远的离开他的身边,这一次再也不会回来,她身边认识她的人只会慢慢的将她忘记,直到抹杀掉她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痕迹。 别人忘记她没关系,他记住便好。他曾答应过她将她永远的放在心上。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时候,他会抱着她的衣服,看着她曾经临摹的字帖,睡在他们曾经共枕眠的床上,慢慢的回忆属于她的音容笑貌。 简玉珩端起手中的浓汤,在简小妹的注视下慢慢的喝着。这汤汁鲜浓可口,是那人会想出来的方子。她那人最为贪食,成日的惫懒成性,单单对着吃食积极上心,他原还在京城专门找了几家地道的苍蝇馆子,琢磨着,她来了京城,便带她一一品尝。熟料...... 老天刻薄于他,让他得到又失去。他曾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得到了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往后余生旁的莺莺燕燕在他眼里便成了泥灰,再没有了颜色。 他们都说她死了,他不信。他只望她又如之前一般和他使了气儿,躲起来了,气儿消了便会回来。 还对着他俏皮的笑,唤一声:“简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糖甜不甜?你们要求的奥,二更奉上,其实这个我放在42章的,但是写完发现,放在哪一章都无所谓。在今天这么一个特别的日子,还是跟你们一起提前分享一下。 男主不怎么虐,讲真男配比男主爱的更惨,求而不得神马的.... 作者是个话痨,写完某个情节就恨不得剧透,哦!你们不喜欢看别看,直接屏蔽作话就行哈 第31章 阴谋三 晚宴是在老太太房内用的,由于小姑子曲明芳提起了求亲那等子事儿,白氏的脸从始至终都是沉着的,再没有了之前的笑颜如花。 细想来,白氏也是可怜人,嫁入侯府这么多年,明面上她是长宁侯府三夫人,风光无限。实则她在这个府中说不上话,相公常年下放兰陵,身边自有宠爱的美姨娘,庶子庶女生了一堆,根本不会为她做主。 为了候府的体面儿,虽崔氏不会短了她们母女三人的吃穿用度,但是和正常的勋贵人家比,她这个三夫人,当得憋屈而无能。这些年她事事忍让,巴结老太太,奉承崔氏。只希望她们看在她安分守己的份上,给她三个子女谋个好前程。 然而今天这小姑子一来,看出她是个软柿子,便打上了她一对女儿的注意。人说嫁女当高嫁,她堂堂候府嫡女身份的两个女儿怎能嫁入小姑那等六品寒门之家。况小姑如此品性,这样的婆婆,女儿嫁进去,不是要活活的把她糟蹋死吗? 白氏心思百转,愁肠满腹。 看着老太太的一双眼睛,似有千言万语,又似心如死灰,若是老太太真的答应小姑子的请求,她便是舍了这条命去,也要人知道,这偌大的侯府为了一个小姑子逼死了她这个嫂子。 老太太举箸夹菜,一双塌下的眼皮,半遮住眼球,看不出在想什么,只不动声色的吃着饭,食不言,寝不语。一屋子的人安静的只剩筷子的摩擦声。 晚膳用完众人便告辞各自回了自己院儿里。 曲明芳被罗是留了下来。 暖黄的灯盏,把整个屋子照的透亮。 罗氏扭回头,一双莫测的眸子在曲明芳身上来回打量,半响她开了口,神色严厉:“明芳,娘知你此次上京打算,但我今日且告诉你,你所求,娘必不能应。” 没了外人,乍听老太太略显严肃的话语,曲明芳愣了愣,眼角渗出几滴泪来,她虽相貌凶相,此刻整个人故作悲伤起来,竟也让人见之可怜。 “娘可知,这么多年,女儿在西伯侯府,过得是如何腌脏的生活?”见老太太看过来,神情显见的担忧。 曲明芳在心中一动,继续卖惨:“自从嫁与寻朗为妻,女儿才知道,当年一意孤行,让自己落入了什么样的境地。这些年,婆婆是个厉害的,见天儿的给女儿立那劳什子规矩,动不动便罚抄写佛经。大嫂更是个两面三刀之人,把持家中中馈,虽不曾明面上苛待我子女三人,但是暗地里给了女儿不少苦头吃。是以这么多年,女儿在婆家根本无出头之日。好不容易等来了这次机会,寻朗高迁,我们举家搬离兰陵。但到了京城,寻朗与我,无丝毫根基,女儿除了求助自己娘家还能求了谁去?这么多年,女儿在信中一直报喜不报忧,本也不想让母亲因为这等子烦心事儿为女儿担忧,但今日涉及到我儿勇哥儿日后前程,女儿没有办法,只得在这里舔着脸儿面,求了母亲这一会。” 曲明芳边说边拿着帕子擦拭眼角的泪痕,那模样既委屈又伤心。 毕竟母女连心,当年罗氏没能阻止自己亲女下嫁伯府,一直是她心头的遗憾,今日被女儿乍一提起这些年的艰难,心头难免触动。沉思了会儿,声音也便软了下来:“你这打算倒也不是错,华樱那孩子刚接回来,与侯爷崔氏感情尚不算深,若是能说服崔氏,倒可求上一求。” 许是被女儿的眼泪,迷糊涂了眼,罗氏犹犹豫豫的说出了自个儿折中的想法,但心中隐隐不妥的感觉,却一直挥散不去。 曲明芳听了这话儿,眼睛一亮,她本一开始就想讨了华樱那丫头曲,只是她那二嫂,当面阻止。她心中有所顾忌,才退而求其次,把注意放到三哥家的两个嫡女上,如今连母亲都松口,讨了华樱这件事儿可行,便还有转圜余地,至于二嫂那边...... 曲明芳心内千回百转,眼珠一转,若是二嫂执意不答应,那便生米煮成熟饭罢了。 知女莫若母,老太太看见自家女儿不停变换的神色,便知她又在想什么歪主意,瞪了女儿一眼:“可收起你那歪歪心思,你若想讨了樱姐儿去,娘帮你一起好好与你二嫂二哥说道,若是他们答应,皆大欢喜,若是不答应也就此做罢。切莫胡来,惹恼了你二哥二嫂,将你一家赶走,到时为娘也管不了的。” 白氏面上诚恳的答应下来,心内如何想就有待商榷。 这边厢,苏樱雪带着两个丫鬟回了房间。 翠兰端着一杯热茶递给她,笑道:“小姐快别看了,这会儿子天色已黑,仔细看坏了眼睛。” 苏樱雪放下自己今天写的字儿,没有应答,一双眼睛,盯着桌案来回检查了两圈,确定不是自己数错,又重新整理了一遍她的手稿,九张,没有数错。既如此,还有一张不翼而飞了? 苏樱雪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坐回一旁的绣凳上,拿过翠兰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神情颇为复杂。苏樱雪的性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她自小习字,对自己练习过的书法张数,心中均是有数,每一张字帖她写完后,都是妥善收好,第二日再仔细检查,看字迹中可存在可以改善的问题。 今日她从老太太房内回来,左右时间尚早,睡不着,她便把白日练习的柳体拿出来仔细观摩,却发现这一沓宣纸竟是少了一张。 她不是傻的,发现这种异样,还没有猜到是怎么回事,她也就白看了那么多宅斗剧了。 这是有人故意偷了她的亲笔字,打算陷害她吧! 苏樱雪眼眸闪了闪,看着立于身旁的翠兰、翠莲,问道:“两位姐姐,可有听说姑母家的大表哥是个什么样的儿吗?” 翠兰是个重规矩的人,向来不喜打听八卦,一心伺候主子,翠莲却是个八卦的性子,素来喜欢在丫头婆子里闲话家常,一来二去,这侯府里的很多消息她都是知道的。 听了二小姐这样问,翠莲便笑着回道:“小姐倒是问对了人,奴婢也是今天刚听春兰苑那边新来的丫鬟提起的,这表少爷今日刚来,看着一派斯文儒雅的模样,样貌随了姑爷,顶顶的好,只是似乎有些重色了,春兰苑那边的丫鬟说,表少爷今日与她们几人相谈盛欢,甚至还摸了她们小手。小姐你说这叫不叫轻浮?” “哦!原来是这样一个货色!”苏樱雪听了这话,回道,只眼中却无甚笑意,这样的一个货色,姑母却想求取侯府的姑娘,且暂不提门当户对,就单看人品,谁会同意? 今日三婶婶,最后看老太太的神色,明显存了玉石俱焚之意,老太太不是蠢的,若她真敢把三姑娘四姑娘嫁与这轻浮的表少爷,二婶那模样是真的会以死相胁的。 而女主就更不可能了,她如今可是侯府嫡长女的身份,老太太这点脸面还是要的,况她对女主是疼到心窝子里了,如何能把她低嫁了去? 所以.......她那姑姑岂能罢休?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这个刚进府的外来户,在老太太心中地位最低,若是她那姑姑一意孤行,选自己再合适不过。 苏樱雪摸了摸自己洁白的手腕,眸内一片暗沉。 晚上夜深人静,屋内一片黑洞洞的,今日守门的是丫鬟翠莲,此时已经能听见她在外间,轻微的打鼾声。 苏樱雪从拔步床上,猛的坐起,轻手轻脚的到了屏风后的书桌前,书桌上摆着她白日写下的练字手稿。 她点燃火种,手上的稿子一张一张的烧着,夜里,燃烧的宣纸显得格外亮眼,不肖一会儿便全部成了灰烬。 处理好满地的灰烬,苏樱雪也没有直接上床,点着灯盏,就着这暖黄的光,再次临摹起了字帖,这次,临摹的是颜体,整整十张,楷书结体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端的是气势庄严雄浑。 此时若有人来,看见这样一副字体,或要惊讶的掉下下巴,这样一笔子儿竟出自一女子之手,端的是清奇。 屋外的打更胜声响起,此刻已是二更,苏樱雪收拢好桌上的宣纸,这才入了屏风,和衣而睡,外间的小丫鬟翠兰,没心没肺的睡着,竟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忙活了这么长时间,苏樱雪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睡意,眼睛盯着头顶乌漆嘛黑的床盖,心中千思百转,这样的深夜,她想那个男人了,想他宽阔的胸膛,想他缱绻的柔情,不知他进京为官可还顺利?这么多天过去,他是否早已知道她死在苏家那场灭门火灾里?听说公主都想招他当驸马了,那傻男人还犹豫个什么劲儿?答应便是,多好的平步青云的机会。 眼角流下一颗泪,许是在这样一个无人的夜晚,泪水如决堤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的流着。心内悲悲切切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高潮,苏樱雪告诉自己,就让今晚,让她这样毫无拘束任性的想他一会,明天她还是那个侯府挂着面具的嫡次女。 第32章 算计一 第二日,曲侯爷,特意设了筵,款待妹夫一家人。 男宾坐了一桌,他们这一帮女眷隔着个帘子,坐在另一边。 帘子那头儿传来曲侯爷大笑声,显见的对妹夫进京为官之事儿倍感开心。 女眷这边儿,尽管昨日在老太太房中,三婶婶与曲明芳闹得颇有些不愉快,但这会儿子,众人脸上都是笑着的,只这笑容的真假却有待商榷。 男人们喝酒吃肉,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女眷这边用完饭,俱都没有言语,气氛稍有尴尬。 曲华裳素来是个大方得体的,见一众姐姐妹妹没了声儿逗趣,便自发与姑姑说话,那模样颇显得亲切,让众人奇怪的是,这姑姑曲明芳昨日一见便知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今儿个却对大侄女格外的和颜悦色。她们和善的说着话儿,竟似昨日的不痛快没有发生一样。 曲华裳笑:“姑姑前几日,还特特说了大表哥才学兼备,尤其是这书法一项特别杰出,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把大表哥的字儿给我们姐姐妹妹瞧瞧,让我们女儿家也试着临摹一二。” 众女眷坐在绣凳上,低垂头,笑而不语,只这耳朵竖着,仔细听他们聊天。 老太太点了点曲华裳的额头,打趣儿道:“你这猴儿,还想着看你大表哥的字儿呢?上回儿央着你二哥哥要的字帖,还没有动过,这次又心大的要你大表哥的?要来这么多字帖有什么用?什么时候能指望你把它们练习完哦?” 老太太呵呵的笑,曲华裳也不以为意,只娇俏的道:“祖母说的是,裳儿日后一定勤加练习。” “你祖母那是自谦呢!我们华裳琴棋书画样样俱佳,这书法一项更是被当朝有名的李大学士称赞,哪儿还需临摹别人的字儿!”曲明芳眼见儿的帮着曲华裳说话儿,话里话外竟都是表扬。 顿了顿,看老太太神色愈发满意,气氛正好,把话头又牵了回来,继续笑:“若是华裳想看你大表哥的字儿,姑母这就命人取了去,让你这丫头今儿个看个够。” 原以为是调笑的话儿,不料曲明芳真当了真儿,命身边的丫鬟去取自家儿子的字来。 苏樱雪坐在角落,低垂着头,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这原来,是设局等着她呢! 这会儿众人已经用完饭食儿,侯夫人崔氏招呼来丫鬟收拾桌上的一应残羹冷炙。 曲华晚拉着曲华情,坐在一角,紧紧的扣着妹妹的手,怕她再一时冲动,口不择言,为他们整个三房找来祸患。 曲华情原想跟大姐姐坐在一处,此刻看着大姐姐正和姑姑那恶人谈笑风生,遂没了动静。她虽是个没有头脑单纯的性子,但也分辨的出善恶,昨日这小姑姑头次见,所做之事,几欲令人作呕,她如何能喜欢的起来? “三姐姐,这姑母对大姐姐笑得如此和蔼,该不会把注意打到大姐姐身上吧?”曲华情小声的问着,心内不免有些担忧。 “四妹!”曲华晚板着脸,小声斥责:“此等话儿可是我们待嫁闺女该说的?” 她这没心没肺的妹妹,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长点脑子,一心以为大姐姐会受欺负,实则也不瞧瞧,这整个侯府的姑娘,就属她们大姐姐身份最尊贵,嫡长女的身份,祖母、二伯如何会让大表哥娶了去?况大姐姐这几年在京内名声愈发好了,多少名门勋贵之子欲上门求取。怎轮的上大表哥那等平庸之辈? 大庭广众之下,曲华晚不好与幼妹分析利弊。不动声色的拉起她的手,重重的掐了她一下,以示警告。 见她不再胡言乱语,这才抬起头,向角落看了一眼,恰好对上苏樱雪看过来的目光,曲华晚朝她露了个担忧的神情。 苏樱雪忽然接受了三姑娘这样一记关切的眼神,愣了愣,朝她笑笑。这侯府,除了四姑娘,没有一个傻的,这三姑娘显见的也是料到姑母若是要与侯府结亲,最容易会被挑选到的便是她。只是不知她出于何意,竟是对自己示了个好。 屋内谈笑风生,笑声一阵接着一阵,把整个屋里衬的和乐融融。 崔氏不知何时起身出了屋外。 正堂外的花园,有一座掩映的假山,崔氏站在假山边,身体的阴影投射在山石上。 她的身前站了一丫鬟,丫鬟着素色棉布裙,一张小脸上,神色复杂。 “回夫人的话儿,奴婢一路跟着姑奶奶身边的大丫鬟春兰,果如夫人所料,发现异常,春兰并没有入表少爷的书房,却是转身去了二小姐的樱花阁,与二小姐身边的丫鬟翠玉鬼鬼祟祟的说了会儿子话儿。具体说了什么,隔得太远,奴婢并没有听见。她们聊了统共半柱香的时间后,翠玉入了二小姐房内,拿了一沓宣纸出来,两人一并去了正堂。奴婢先他们一步赶回来,这才向夫人汇报。” 莲蓉说完,悄悄的看了一眼崔氏,原以为夫人会大发雷霆,却发现夫人脸上并无表情,嘴边甚至刮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莲蓉放下心中疑问,犹犹豫豫的道:“夫人,奴婢猜着她们此番必有阴私,要不要派人去把那两个丫鬟直接扣下?” 崔氏摇摇头,怒极反笑:“曲明芳如今好算计啊,竟想把污水泼到我闺女身上,前几日我便警告过,今日她既然想出如此龌龊计量,量背后有老太太撑腰。哼!既如此,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崔氏说完,扫了一眼莲蓉,附在她耳边吩咐道:“听说前几日,府内请了个大夫,大夫直接去了表少爷的房内,可眼观我那大侄子身体健壮并无疾病,倒是他身边的贴身丫鬟,我观娇弱的紧,你速去把那大夫找来,查,给我细细的查。” 莲蓉听完主子发话,连忙应诺,转身便消失在茫茫假山群内。 正堂内,饭桌均已经撤了下来。主子们坐在堂内,笑着聊着天。 屏风那头男人们已经开始聊上朝堂治国之策了。 女眷这边,柔声细语,兀自聊着体己话儿。 丫鬟们鱼贯而来,给主子们纷纷上了茶。 “大姑奶奶,请用茶!”粗使丫鬟端着热茶,蹲下身奉上。 曲明芳坐在老太太身旁,神情倨傲的:“恩。”了一声,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润了润猴头,眼角余光瞟了眼门口,原本倨傲的脸上,顿时有了点儿笑容。 大丫鬟春兰拿着郑家大公子的字帖回来了。 曲明芳隔空对春兰招招手:“可是把大小姐要的字帖拿来了?” 见春兰笑着点点头,曲明芳隔着屏风道:“勇哥儿,你且过来母亲这边儿,这字帖是你临摹的,理应由你教教你大妹妹书法。” 曲明芳的嫡长子郑春勇,此刻正在屏风后面听长辈们谈天说地,正觉无聊,忽听母亲使唤,便应了一声,向屏风内走去。 此时在座的一众女眷神色复杂,纷纷猜测,这曲明芳此番莫不是想撮合大姑娘和她的嫡长子?这不是痴心妄想?痴人做梦吗? 正在众人疑惑时候,郑春勇走了过来,只见他着一身青色长衫,眉目俊秀,白面无须。那一双缝隙大的小眼,滴溜溜的在众女眷身上滑过,为他一身周正的模样,大打了折扣。 曲明芳见儿子如此急色的样子,趁老太太没察觉前,赶紧呵斥道:“勇儿,还愣在下方做什么?赶紧过来给你外祖母请安。” 郑春勇听出母亲话中的恼意,收起心中旖旎,这才上前对老太太行礼。心内歪心思不断,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侯府的姑娘,个顶个的貌美,他刚刚粗略一瞧,竟然还见了两个极品,一个美得惊心动魄,既妖又艳,也不知摸上去的滋味儿如何。另一个就更美了,通身的仙气儿,如画儿里走出的九天玄女,他竟找不出更多的词汇形容她,平生第一次,郑春勇有了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 知子莫若母,曲明芳见自家儿子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暗骂了他一句急色,脸上却不显,只笑着为儿子介绍这一众舅母、表妹们。 毕竟出生伯父,郑春勇即使再急色,基本的贵族礼仪倒也过得去,与一众女眷见完礼。 方被老太太拉着入了首座。老太太一阵嘘寒问暖,郑春勇不敢怠慢,装模作样的应着,老太太一时被他的表象所骗,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的叫:“好孩子。” 曲华裳站在一旁,嘴角抽了抽,这郑家泼皮,看起来一表人才,其实是个色鬼,上辈子他们也见过,这泼皮纨绔在侯府花园偶遇过她一次,从此纠缠不休,差一点儿污了清白。好在后来他自作孽,惹了一声骚,被侯爷爹赶出侯府。现在嘛,她嫡女身份尚在,以他的身份想娶她,是万不要想的。他不是喜欢漂亮姑娘吗?她且大人不计小人过,帮他一把,把这侯府最漂亮,身份最尊贵的嫡次女送给他。 “勇儿,快和你大表妹说说,要临摹你这字帖,该注意些什么?” 曲明芳可没有忘记叫来儿子的真正目的,见老太太愈发的喜欢自个儿儿子,赶紧说到正题。拿起丫鬟手中一副字帖递过去。 郑春勇之前和母亲通过气儿,这会儿刚刚与那未来将要成为自己妻子的二表妹见了礼,发现未来的妻子正是那个如天仙儿般貌美的女子。他此时早已心跳过速多时,见母亲开始实行计划,立马乖顺的配合。接过字帖,神情说变就变,说话都打了哆嗦:“母亲......这......这......”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章,我们就回道正规,继续沙雕。 今天有个小可爱看出了我的伏笔,我有点开心。关于女主性格缺陷方面,我从一开文都在埋 ,今天终于被指出来了!好开心,证明我没写崩啊 有小伙伴问我预收文《赘妻》更新时间了。 回答一下:首辅这篇文估计就在三十万,若是侥幸入V,可能一个月就差不多完结了。之后更新《赘妻》,发誓不坑,日更,认真写好,做一个勤劳的咕咕。 第33章 算计二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这表少爷此时拿着字帖神情尴尬,手不知所措的抖着,明显有猫腻。 “勇儿?你这是怎么了?这字儿可有什么不妥?”曲明芳佯装诧异的道,一双吊梢眼此刻尽显慈母之态,却见儿子神情仍旧闪闪躲躲,那模样似乎不愿多谈。 她这才顺手把儿子手中的宣纸夺来,展开一览,脸上顿时怒相尽显,抬起手便“啪!”的一下打在自家儿子脸上,怒声道:“跪下!” 一应变故做下来,众人均是一脸惊诧,这郑家大公子到底犯了何事让曲小姑如此生气? 做戏要做足,曲氏这一巴掌是真的打在儿子脸上,虽心中不舍,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明白这个道理儿。忍住心中的怜惜,面上滴水未漏。 众女眷包括老太太都被曲明芳这一番作态,弄懵了。 半响老太太才起身过来拦:“芳姐儿,做什么这样为难孩子?瞧把我们勇哥儿打的!可怜见的?” “母亲,你别拦着,我今日要打死这个孽障,这.......这叫女儿如何说出口?”曲明芳举起手欲要再打,老太太把她手拦了下来,脸也沉了下来,呵道:“胡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要这样打孩子?” “是啊,小姑,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总要问清楚,不能这样问都不问,平白无故的打勇哥儿啊?”白氏也上前劝道。 曲明芳见众人劝架,一双眼扫过崔氏,见崔氏不动声色的站着,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本提心吊胆的心,这才放下了大半,从计划开始实施就没了回头路,为了她儿子的未来她也就只能算计那二姑娘,怕只怕这崔氏并不是个省油的灯,今日之事,若是能顺利进行,便再好不过,若出了差错,那她们一家便与这侯府撕破了脸面,再无可能来往。 如此想着,曲氏面上仍旧一脸怒容,对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恼道:“既然你外祖母和舅母们都为你说情,那今日你便说说,这幅字为何会出现在你的书房内?它从何而来!” 曲氏边说边展开手上的宣纸,纸上用柳体写着满满一张的大字儿。显见的是用于临摹练习的。 这下,众人总算听懂了。曲小姑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这幅字不是大表少爷的!那会是谁的? 郑春勇伏在地上,白净的脸上尽是惶恐,一双眼睛在堂下觑来觑去,竟是不敢与堂上的母亲对视。 众女眷眼见着他这幅作态,如何猜不到其中另有隐情。 曲氏的声音更加恼怒,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儿子,恼恨道:“还不快说!这张字儿可是春兰在你书房中拿来,如今观这字迹根本不是你所写。娘虽只读过几年女学,也知道,眼前这张柳体写得不太熟练,字里行间都有女儿家的小意,万不是你同窗所赠?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这是一张女子临摹的字帖。你这混账,私藏女子私物,与他人私相授受!说,写这字帖的女子到底是谁?” 曲氏插着腰,眼内尽是厉色。颇有不调查清楚不罢休的势头。 在场的众人都是人精儿,曲氏如今用一副拿错的字儿大做文章,眼观着她有一查到底的意思,众人心中只觉奇怪,原这种家丑,为人父母的都是能捂着尽量捂着,为何她会如此作态? 正待众人疑惑时,老太太神色也跟着沉了下去,她细细打量女儿此刻的神情,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心中暗骂女儿“蠢货。”。可当下情形再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儿子女婿孙子们,俱都在屏风后听着,一屋子女眷纷纷把视线聚在堂上,她能如何阻止?若是今日能糊弄过去,倒也皆大欢喜,若是糊弄不过去........回天无力呐。 老太太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二儿媳妇,与她的眼神对视上,心内只有心虚,这会儿子却无能如何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曲明芳此时无暇顾及老母亲的神色,一双吊梢眼狠狠的盯着儿子,逼迫意味儿十足。 郑春勇也是个戏精儿,这会儿子。头上流出硕大的汗珠,旁人看来只以为他因着做错事儿心虚。 “母亲息怒......都是儿子的错,母亲万不要再问,我与……那女子情投意合,如今说出她的名字,岂不是污了她的名声?”郑春勇抬起头,脸上现出难色,话里话外似乎都在为心上人遮掩。 曲明芳满意的对儿子使了个眼色,接着色厉内荏的道:“想我郑家家风清正,万没想到生出的嫡子竟会是你这种作风,罢了,你今日若刻意替那女子遮掩,你也便不要认我这个母亲,我郑家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曲明芳说罢,把手中的茶杯扔在郑春勇的脚下。 郑春勇吓的瑟瑟发抖,只得苦笑的说:“儿子不孝,母亲万不可再说这等子话儿。”他说完,眼睛看向堂下,白净的面容,此刻眼泪纵横:“二表妹,表哥对不起你,怪只怪表哥爱你太深,把你亲笔写的字放在书房,以解相思之苦。却百密一疏,今日被母亲发现,表哥愧与你啊!” 郑春勇声泪俱下的说着。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纷纷看向苏樱雪。 只见这新来的二姑娘应声抬起头,一张绝美的脸上,此刻没什么表情,只一双凤眼既惊讶又迷茫。 “二表哥,你方才说与你私会的女子是我?”苏樱雪指指自己,眉头轻轻蹙着,一双杏眸盯着郑春勇,直把他看的浑身都酥了,一时愣着没接话。 曲明芳见儿子如此,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一双厉眼狠狠的盯着苏樱雪,越过老太太和崔氏,对着苏樱雪斥责道:“放肆!好你个曲华樱,堂堂侯府嫡亲二小姐,竟做出勾引我儿这种肮脏事儿,你这是要把我侯府伯府的脸面儿都给全丢了啊!还不给我跪下!” 苏樱雪差点儿被曲明芳颠倒黑白的能力给气笑了,正打算迎战,却见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崔氏站了出来,脸上神色不明,看也不看撒泼的曲明芳,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望向郑春勇:“大外甥,说出的话正如泼出去的水,今日舅母再问你一句,你刚刚说的话可是当真?” 崔氏的语调并没有多大情绪,然而恰恰是她这种淡定的样子,让郑春勇吓的一阵瑟缩。他原就是个绣花枕头,与那青楼女子、丫鬟私混倒是如鱼得水,但是真对上崔氏,与当今圣上亲封的诰命对质,他此刻只有默默流汗的份儿,两股战战的跪着,嘴巴里大字儿都吐不出。 见儿子如此不中用,曲明芳眼神一闪,把儿子护住,倒打一耙道:“二嫂嫂,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如此质问我儿,难道还怀疑我儿此番话里有假?这二姑娘的亲笔字帖都在,岂能有假?” 崔氏并没有回答曲明芳的话儿,神色依旧平静,问道:“若侄子此话当真,小姑欲当如何?” 曲明芳听不出这句话的深意,只以为崔氏有松口的意思,心内长舒一口气,眼珠一转,声音也稍微软和了些:“华樱总归是我亲侄女,如今这桩丑事已出,名誉已是扫地,既她与勇儿是情投意合,我们为人父母的也不好多做为难,今日之事便也作罢,来日我与你妹夫亲自上门提亲,娶了樱儿便是。嫂嫂看,妹子的建议如何?” 此话一出,在场一众人皆是恍然大悟,心中暗忖,这姑奶奶原是打的这主意。 正当众人以为此事即将板上钉钉之时,苏樱雪却走上前,只见她朝着老太太盈盈一拜,竟是跪了下去,眼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那委屈的模样让人见之心疼。 “望祖母为樱儿做主,大表哥、小姑姑今日如此污樱儿名声,欺辱我初来侯府,若无人替樱儿伸张冤屈,往后该如何活?” 论演戏,苏樱雪也是个中高手,眼泪像不要钱一样拼命的流着,一双泪眼扭头看向郑春勇,吐字清晰的质问:“大表哥既说这字儿是樱儿所写,你可有何证据?须知樱儿虽对书法一项颇为喜爱,但对柳体一窍不通,却是写不出这样的字儿来!” 老太太被点了名儿,小姑娘泪眼婆娑的指望着她主持公道,她心里其实早有盘算,此事想必是女儿做出的肮脏诬陷勾当。只女儿在她心中地位重于这没见过几次面儿的孙女。孰轻孰重她分的清清楚楚。 于是板着脸道:“华樱既然要证据,想必你大表哥和大姑姑也不是随意诬陷与你,罢了,既你不承认,便让你大表哥拿出证据来。” 老太太这话,偏向性太强,苏樱雪抬起头,神情更加凄楚可怜,一众女眷看着,都觉老太太此番做法有失公允,此事仔细想来有多番疑点,老太太却不闻不问,直接下了定论。 曲明芳见母亲站在自己这边说话,一双吊梢眼斜晲了眼儿子,阴阳怪气的道:“你二表妹既不承认,便把证据拿出来吧!” 郑春勇显是和母亲对过台词,听完这话,脸上一喜,支起脊背,顶着崔氏的威压,眼神瞬间变的凄楚,脸上盛满深情,看着苏樱雪,凝视了片刻,故作悲伤的叹了口气,这才酸涩的苦笑道:“表妹今日这样颠倒黑白,叫表哥心内凄凄惶惶。罢了,既如此,表哥也不能再替表妹遮掩,只好叫丫头把表妹往日手稿拿出来,一一对比,自是一目了然。”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今天回老家,一直在车上,来不及修……基本不会断更,我是个靠勤劳更新获得小伙伴的认可的咕咕。 这么勤奋的我,理应有个收藏,咩哈哈哈 第34章 算计三 郑春勇说完,便唤来春兰。不一会儿,一着青碧色长衫的丫鬟跟着春兰一并走了进来。 这新走进来的丫鬟赫然是苏樱雪身边的二等丫鬟翠玉。 翠玉低着头,手里捧着一沓宣纸,走至老太太近前,跪下身子道:“奴婢给主子们请安!” 老太太不动声色的打量她 ,半响才厉声道:“你是何人?有何证据证明表少爷所言句句属实?” 罗氏毕竟不是普通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夫人,气势全开的情况下,翠玉吓的腿直打哆嗦,她捧着宣纸奉上,哆哆嗦嗦的道 :“奴婢……奴婢是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翠玉,这便是二小姐往日习字手稿,与表少爷手中的字帖一模一样,请老夫人明查” 翠玉甫一说完,崔氏见状便要呵斥,抬眼一瞧,却见自家女儿对她摇摇头,那模样似乎已有对策的样子,顿时止了步子,眸内暗潮涌动。 “还不呈上来,让老太太过目!”到了这时候,曲明芳哪能坐得住,先声夺人呵道,眼里是止不住的得意。 翠玉忙点头应诺,手稿递给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头埋了下去。 罗氏为了以示公正,命人搬了个木桌放于堂前,丫鬟翠玉呈上来的十张手稿与表少爷私藏的手稿一并摊开,放于长桌上,方便大家比对。 众人纷纷上前,一一对比。 桌上的十张字帖,笔画横轻竖重,结体方正茂密,一看便是下了苦功夫才有的如此意境。稍微懂书法的人便知,这笔字有大家风范。与那表少爷拿出来,青涩的柳体手稿截然不同。熟悉书法的便知,两份字帖莫说字迹连字体都不同。二小姐的这一笔子儿赫然是颜体的笔风,并隐隐有了女儿家独有的风骨。 事实如何,如今竟是一目了然。 曲明芳和表少爷郑春勇,不可置信的看着桌上呈现的字迹,愣愣的,一时竟不知如何没声儿。 崔氏等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欲发作,这会儿子终于不再忍,重重的哼了一声,那不悲不喜的眸子里此时才盛满怒意:“事实如何,小姑可还要继续编?” 说完也不理曲氏精彩纷呈的神情,对着屏风那边的侯爷喊道:“侯爷与妹婿,既然都在,便也来做个比较,以免外人说我这做嫂子的眼拙,冤枉了外甥和小姑了?” 却说这厢,侯爷一众人在屏风外,俱都听着,此刻曲明贤眸中同样盛满怒意,他厉眼一扫,正好对上妹婿歉疚的眼神,哼了声,甩袖入了女眷这边的内厅。 曲家的男人们都在,曲大哥、曲二哥跟在父亲的身后,进入内厅,颇为担心的看了眼二妹妹,二妹妹此时梨花带雨,娇弱可怜,一双腿跪在厅内,乍一眼看去,好不委屈。见此情形两个做哥哥的,俱都窝了火儿。好好的亲妹妹被嫁出去的姑姑如此冤枉、嗟搓。如何不让他们怒从心中起。 这会子看大表哥的眼神俱都变了,曲华庭平时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时再见那郑春勇,嘬的一口,朝他身上吐了一口口水。那眼神活像看见脏东西一样,厌恶非常。 曲侯爷这时也顾不上斥责儿子言行举止,只走到长桌前,细细的看桌上的字儿。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脸色沉沉。半响,忽然啪的一下,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身上的怒意达到顶点,老太太欲要阻止,却见儿子神色严厉的扫过来,一时呐呐的不敢吭声儿。 曲明贤显然已是气极,怒道:“曲明芳,这是侯府内院,不是你郑家,今儿你如此在我侯府胡闹,诬我女儿,搅乱我家风,毁我侯府姑娘们名誉,其心可诛啊!” “二哥,妹妹是冤枉的!这……这.....”曲明芳神色惶惶,被亲哥哥当面指责,这才忽觉后颈子发凉。眼珠乱转,正是慌乱之际,忽然看见堂下跪着的丫鬟翠玉,胡乱指着她,大喊道:“是她,是这贱婢!做的手脚,我与勇儿俱都不知。” 翠玉见姑奶奶把所有罪责都推在自个儿身上,浑身颤抖,一双眼既惊又怕,跪地前行,扒着侯爷的裤脚,哭到道:“冤枉啊,侯爷,奴婢是猪油蒙了心,都是姑奶奶指使的,姑奶奶欲求二小姐为郑家妇,见夫人不答应,便使奴婢暗中偷了二小姐手稿,嘱托奴婢一起诬陷二小姐。只不知为何,奴婢……偷错了字帖……方才……” “你......你.......”曲明芳气的浑身发抖,说的话都打了结儿。 “曲氏!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知悔改,罢了,我侯府 留不得你这样的祸害,今日你便带着你们全家滚出我侯府,从此我便当没有你这个妹妹!” “明贤!万不可如此说,兄妹本一家,明芳今日一时糊涂犯了这等大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身为亲哥哥的,心胸为何如此狭窄,连亲妹妹都不能原谅!”老太太见儿子对她亲女儿如此严厉的处罚,急忙上前阻止。若是真将明芳驱逐出侯府,女婿往后该如何对待她,明芳往后又如何在那郑家自处,这惩罚是要她亲女儿的命呐。 “母亲呐!你今日也忒偏心!明芳是你亲生女儿,华樱难道不是儿子的亲女?今日你的女儿污我儿名节,逼我儿下嫁,他日她便能要了她的命去!儿子为人父母,这么多年,唯独对这个女儿最为亏欠,原以为把她接到侯府,是来享福的,却不料,什么低贱货色都敢把注意打到她身上去。我曲明贤的嫡亲女,这侯府的嫡亲二小姐,岂是他人能嗟磨的?” 侯爷义正言辞的说完,老太太心中却仍有不甘,脸也跟着板着,今日她就算用这老母亲的身份也要压着儿子,对女儿从轻发落。 只是罗氏还没能继续说话,屋外便传来一声惊叫。 “不好了,不好了!表少爷房内的大丫鬟媛儿上吊自尽了!”后院的小厮急慌慌的进了正堂,对着一众主子跪下来,说道。 曲明芳原还指着母亲替自己求情,此刻听见小厮的叫嚷,脸上神色尽失。完了,她望向跪在地上,险些厥过去的儿子,心内一片绝望。她知道,这下无论如何,母亲和哥哥也容不下他们了。 她摇摇晃晃的靠在长桌上,失了力,连丈夫恼恨的眼光扫射过来,竟也没有发觉。 耳边是小厮有条不理的汇报,小厮说完,又进来个郎中。郎中把自己这几天替表少爷身边大丫鬟诊断的病情如实禀报。 这妹妹一回府,没想到才一天的时间,竟然惹出这么多事,先是诬陷自己女儿,后是死了人,侯爷一副彻查到底的样子。 很快便弄清了来龙去脉。 死去的丫鬟叫媛儿,本是郑春勇的贴身丫鬟,表少爷好色成性,时常与房中丫鬟媛儿颠龙倒凤,没成想却让媛儿怀上了孕。曲氏其实也是昨日郎中进了儿子书房后才知道此事。若是平时曲氏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上天让儿子把媛儿抬回去来做个贱妾,但今时不如往日,他们身处侯府,她还欲为儿子娶侯府姑娘,此时此刻万不能在这档口儿出了这等事儿,于是便私下让郎中开了堕胎药给那丫鬟,并命令身边的婆子强行给她灌了这堕胎药,岂料媛儿一时想不开,今儿竟是上吊自杀了。 真相查明,老太太再没什么话儿可说,一双塌陷的眼皮此刻耸拉着,乍眼一看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她教出的女儿何时成了这样的毒妇? “毒妇!孽子”一直一言不发的郑广寻,终是忍不住,当着曲侯爷的面儿呵斥道。许时读书人内心都是清高的,见了自个儿媳妇、嫡长子如此恶毒的一面,郑广寻只气的发抖,再不敢在大舅哥家待着,摔袖离开府门。 曲明芳被丈夫如此呵斥,精神愈发恍惚,抬眼急慌慌的打量四周,所有的人都对她投来失望的眼神,视线瞥见堂上的曲华裳,她那大侄女儿,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襦裙,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曲明芳只觉这笑容既讥又讽,她目眦欲裂的看着她,气的嘴上的话儿都说不清,手指着曲华裳,嘴里叨叨着:“是她.......是她.......计策.........” 众人只见这姑奶奶神态疯癫,嘴里吐着破碎儿的话儿,再没有人把她的话儿当真,只以为她是一时大受打击,精神上出了异常。 曲华裳毫无异样的笑着,一脸温婉。心中暗恼,小姑姑和表少爷,均是蠢货,枉她想送他们这样的大礼,却自个儿偷鸡不成蚀把米。 心里这样想,曲华裳面上仍一脸平静,抬眼,眼神恰好与崔氏对上,崔氏的眼睛此时透着洞悉一切的深邃,那一眼瞟过来,警告意味深长。她这才心中一怵,慢慢的低下头来。 自重生而来,她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竟把崔氏这么个拦路石给忘了,前世崔氏可是护着自己的嫡女护了整整大半年,若不是那蠢货自己作死,崔氏哪能对她心寒,到最后方才不闻不问? 现如今也不知她重生带来了什么变故,那苏樱雪似乎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甫一入府,虽依旧看起来娇娇弱弱,但行事颇有章法,举止让人无可指摘。眼见着二房这一脉对这丫头越来越回护,曲明芳只觉脊背处发凉。细思下来,自从这嫡亲的二小姐回府,她与她交锋,便都没有讨到好处。看来以后行事儿须得格外注意才是。 曲华裳这样想着,便也低垂着头,扶着老太太,立在一旁。 一场闹剧,最终以赶出姑奶奶一家而结束。 曲氏被赶出去的时候,神态已将近疯癫,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曲华裳......害我........” 却再也没有人把她的话儿当真。 至于她和她的大儿子之后是什么下场,就两说了,总之郑广寻也是恼了她们的,若是没有母族在她背后撑腰,她其实什么也不是!以后的生活显见的更加艰难。 苏樱雪被崔氏一路扶着回了卧房,一路收获爹、娘、哥哥们心疼的目光。 似是为了补偿她,这次连曲侯爷也给她赐了不少好东西,首饰布匹、地契银票,多得她险些以为自己成了超级富婆。心中暗自感慨,这侯府宠爱孩子的方式真粗暴,她每受一次委屈,便能得到这样一比可观的财富。真是豪啊!若是能把这些东西都折现,塞给简玉珩就好了,左右她现在吃穿不愁,那男人是个干大事业的人,如今仕途起步,正是需要银子打通关系的时候。 苏樱雪这样想着,嘴边露出一抹苦笑,那男人现在大约以为她已经死了吧,她如今这身份,连和他相认的勇气都没有,谈何给他塞银子呢? 想及此,之前兴奋的模样瞬间熄灭。一双杏眸,明明灭灭。 第35章 暴马?(一更加二更) 侯爷自从把大姑奶奶一家赶出门, 老太太罗氏便病了。只留了曲华裳一人在身边侍奉, 其余子孙一律不见。 明眼人都看出来,老太太这是在用生病和侯爷抗议。侯爷作为一家之主, 他有自己的考量,儿女亲情在道德仁义面前, 还是略差一筹。 曲明贤不仅仅只是老太太的儿子,他还是整个侯府的主子, 为了整个侯府的安宁稳定, 他也断不会把妹妹那样的搅家精再接回来。 最近几日苏樱雪倒是清闲,既不用去老太太那儿请安,惹她厌烦。也不担心女主近些时日再找她麻烦害她, 毕竟姑母暗害她的事情, 曲华裳在里面多多少少动了手脚,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连续针对她,这一府的人精儿,如何发现不了。 女主最近夹着尾巴做人,这几日她也就可以稍微放松些。 闲是闲下来了,但她总觉得不得劲儿,一空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想那个男人, 想他抱她时缱绻的笑。那男人就如致命的毒药一样,沾上了就没办法忘记。为了缓解心头的相思,苏樱雪把侯府能逛的地方都逛了, 现如今整个侯府的丫鬟仆妇都知道,新来的二小姐是个活泼人儿,见谁都打声招呼,没有主子的架子,说起话儿来,既讨喜又令人心内服帖。 侯府确实大啊,和故宫比也不差了,苏樱雪逛了整整四五天,可是每天逛相同一处景儿,人也觉得厌烦。 在府内活跃了几日,她也便消停了下来,乖乖的待在自己屋里,成日的宅在院子里。 这两天,苏樱雪研究了一下自己院儿子里的小厨房,考虑到侯爷爹娘并那几位哥哥嫂嫂,对她都很不错,苏樱雪也不是个莫的感情的人,知道人不能得寸进尺,别人如何对你,你也要如何对别人,这样才能把这段关系一直维持下去。便想着在厨房内,鼓捣些稀奇的吃食儿,让他们尝尝味儿。 侯府泼天的富贵,山珍海味对于他们这些做主子们的来说并不稀奇。长宁侯府的厨子不说比得上皇宫内的御厨,但也是整个大楚朝拔尖儿的。苏樱雪并不认为凭借她那三两下的厨艺能与侯府的大厨子比。饭菜不能做,便想着能不能另辟蹊径,做些这大楚朝没有的点心。 这毕竟是个架空历史的古代,如今人们对吃食儿上还没有后世那么讲究,点心除了酥饼糕点之类就没有什么更特别的了。 苏樱雪最开始想过做蛋糕,但是一想着,蛋糕若是没有奶油,做起来就失去了美观。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做自制小饼干最为适合,既好装袋储存,又好拿来送人。待做好后,她托丫鬟买几个漂亮的纸袋子,一起折成心形的纸盒子,送给她爹娘、哥哥嫂嫂,既美观又高档。 苏樱雪这样想着,便不再拖沓,兀自进了小厨房,卷起袖子,打算大干一场。 直引得一向严肃恭谨的翠兰劝:“姑娘要吃什么何须自己做,快出来吧,这卷袖子的模样,哪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翠兰姐姐,你可别一直叨叨个不停,快去一边歇着去,一会让本小姐给你做顶顶好吃的吃食儿如何?” 翠兰听了小姐如此不拘礼节的话,又欲开口,身边站着的翠莲却很上道,顽皮的笑:“小姐,说话算话哦!还需要做什么?小姐只管吩咐,奴婢们帮小姐打下手,也好快点吃上小姐亲手做的点心啊!须知这可是我们做奴婢的莫大的荣幸。” 苏樱雪抬起和面的手,在翠莲额上点了一下,白色的面分黏在丫鬟的额上,颇显滑稽,苏樱雪噗嗤一声笑了。心情也一下子变得好了些,来到侯府这么多天,也就现在她才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翠莲还在一旁哇哇的叫:“小姐欺负人!” 厨房一时欢声笑语。 前几日,崔氏特地来了趟她的樱花阁,出了背主丫鬟翠玉那等子事儿,崔氏对苏樱雪这房内的一应仆人均敲打了一番,当着他们的面儿,把他们的卖身契给了苏樱雪保管。是以苏樱雪如今这个院子里的仆人们再不敢再有小动作,莫说背主了,就是偷懒怠慢,也是不敢的,毕竟卖身契都在二小姐手上握着,她若是不高兴,可以随意发卖她们。 苏樱雪是个现代人,原就生活在人人平等的社会主义社会,对丫鬟仆人可没有小姐架子,平时待人接物温和惯了,她如此作态反而让一众仆人们难以适应。还好身边的两个贴身大丫鬟,翠兰、翠莲,在她身边待的久了,说话聊天比其他人更放松一点儿。平时偶尔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打打闹闹也能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 考虑到古代没有烤箱与黄油。苏樱雪做起饼干来就显得格外麻烦。她把面粉放置在一个小的瓷盆里,用食用油代替黄油,在里面加入鸡蛋、糖、羊奶、将面粉揉成团。这个过程苏樱雪并没有要身边的大丫鬟帮忙,做饼干最重要的一步便是揉面了,如果揉不好,或盆里放了水,做出的饼干就会软塌塌的,没有劲道。 待把这最重要的一步做完,苏樱雪把昨日命木工雕刻的小模具拿了出来。把揉成的面团,擀成0.5厘米的面饼,面饼放在木质的模具上,去除多余的面。不一会,一些形状可爱的小面饼雏形便做了出来。 做完这些,苏樱雪这才吩咐声旁跃跃欲试的两个大丫鬟,在灶上,放油入锅慢慢煎烤。 这个过程稍微有些漫长,苏樱雪不擅长烧灶火,便交给了两个丫鬟,自个儿去门外净面洗手。 别看翠兰一向知节守礼,但毕竟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见自家小姐如此新奇做点心的法子,好奇的紧儿,连往日的礼仪都不顾,和翠莲一并专心的照看炉火,烤着锅里精致的小饼干。 半刻钟的样子,这些饼干总算一一出炉。苏樱雪拿起一块放入嘴里,酥酥脆脆,特别好吃。最后一锅饼干她还突发奇想,特地加了西域进贡得来的葡萄干,葡萄的味儿再加上蛋奶的鲜甜,味道就更好了,不甜不腻,还有淡淡的酥香脆。 给出了力的两个大丫鬟分了些许刚出炉的饼干,苏樱雪把剩下的都拿进自个儿的房内。 饼干不能一直敞着,漏风便不脆了。 前几日拖二哥买来的纸袋早已经放在八仙桌上,苏樱雪教两个丫鬟把它们折成后世很流行的心型纸盒,形状多样的饼干被一一装了进去。提在手上,别提多雅致了。 待一切做好后,苏樱雪才命身边的丫鬟,把这十几个纸袋送入府内各个主子院儿里。她惯会做人,曲家各个主子都有一份。就连女主那儿,苏樱雪也派了丫鬟送了一份。只自家爹娘哥哥们那边多送了几袋。这也说得过去,没得人指摘她小气。 夜晚夜幕降临。 曲华威从衙门回来,回了自个儿房间,关氏这会儿正拿着个绣笼做着针线,看见他回来,赶忙招呼着:“相公回来了!可有用了饭?” 曲华威点点头算默认,接着又问:“烨哥可睡了?” “睡了,早被奶嬷嬷哄睡着了,睡着前还一直爹爹的叫呢!”提起儿子,两夫妻俱都露出温柔的神情。 关氏上前帮曲华庭取下身上的披风,两人相携一并进了内室,曲华威惊讶的发现今日这内室的八仙桌上却多了几袋模样精致的吃食儿。他奇怪的看着妻子,指着吃食儿问:“八宝斋又出了新的糕点来?” 八宝斋是京城最大的糕点铺,侯府这样的勋贵世家,家里的糕点一般都是从那儿买回来的,儿子素来是个贪嘴儿的,曲华威料想,妻子为了哄儿子开心又去八宝斋给他买了吃食儿。 不料却见关氏摇摇头,她脸上挂出一抹笑来,眼神愈发柔和,指着桌上的糕点解释道:“这是二妹妹亲手做的糕点,下午托丫鬟送来的,说是让我们尝尝鲜。” 关氏边说,边打开手边的纸袋,拿出一个饼干递给曲华威:“相公尝尝,这味道真的顶顶的好呢!烨哥儿今日吃了一整袋儿,临走时眼睛都不肯离开纸带上,还想吃呢!这二妹妹也是个妙人儿,不仅脾性好,就连这做点心的厨艺也是顶顶好呢!” 曲华威见妻子不遗余力的夸着他嫡亲的二妹妹,脸上也露出个笑来,接过妻子递过来的饼干,尝了一口,大男人原就不喜好甜食,他看在是妹妹亲手做的份上,便也只准备尝上这一块儿,岂料,饼干如了口腔,又酥又脆,且并不甜腻,味蕾之中缠绕着一股淡淡的奶香甜味儿,说不出的美味。直叫人吃了一块又想吃另一块。 关氏似乎早料到自家丈夫会有这种惊艳的表情,温柔小意的笑:“二妹妹的手艺是不错吧?” 见丈夫点点头,关氏斜晲了他一眼,在丈夫眼巴巴的眼神中把饼干袋子拧紧了,见他脸上意犹未尽,嗔道:“夫君若想吃,明日带去衙门吃便是,晚上吃太多甜食儿,仔细积食儿。” 曲华威被妻子管束,只得点点头。只是口舌那一缕淡淡的奶香,引着他想再尝第二块。罢了,左右二妹妹送的饼干多,他明天便带一袋子去宫内慢慢品尝。 曲华威虽领着侯府世子的头衔,却也被安排了个闲职,在皇宫任职,兼包衣副骁骑参领。第二日,他照常去宫内与轮班的护卫轮职,这会儿子,圣上和一众大臣都在乾清宫内上朝,曲华威在外殿职守,左右无人,他便把胸口的纸袋拿了出来,打算细细品尝妹妹做的饼干。 别看曲华威平时谨言慎行,刻板无趣儿,可毕竟也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大青年,美食在怀,怎么也抵挡不住诱惑,原只打算吃上一块,解解馋,不料这饼干入了口便停不下来。 他一块接着一块吃着,竟忘了此刻身处何地。 忽然一阵阴影笼罩下来,曲华威心中一怵,猛的抬起头,身前站着的男子身材颀长,棱角分明,赫然是三皇子楚南浔。 三皇子眼睛细长,头发高高的束在身后,曲华庭的目光与他对上时,他那锐利的目光略显呆滞,过了好一会儿露出几丝讶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惊讶道:“仲德,本王没看错吧,你这是在偷吃什么好吃的?竟然连本王走到近前都没发现。” 曲华庭素来和三皇子要好,见他这么说,老脸一红,绷着长脸请安道:“末将参见三皇子?”一双手背在身后,偷吃被抓包都不忘护住自己的吃食儿 。 楚南浔的生母崔贵妃与崔氏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按照关系算下来,两人表兄弟的关系比旁人原就更亲一些。两人自小在一起厮混长大,小的时候,曲华威甚至做过三皇子十年的伴读。这层关系罢在这里,二人之间相处,便多了些亲昵。彼此之间的习惯也是了若指掌。 今日,曲华威的表现让楚南浔惊讶的差点掉下下巴,一向知礼守节的曲世子,如今竟做出了仓鼠护食的表情。楚南浔颇觉好笑,见他如此护食手中之物,他一时也来了逗趣儿的心思,不待曲化华庭同意,眼疾手快的夺过他护在身后的纸袋子,楚南浔对着气急败坏的曲华庭得意的笑,刚欲要说些调笑他的话儿,眼睛却瞟见了纸袋子里的吃食儿--小熊饼干! 楚南浔整个人征愣在原地,一双鹰眼笑意全收,盯着手中精致的纸袋,半响,手哆嗦的朝袋子里拿了一块饼干送入口中,熟悉的味道在味蕾中如烟花般,炸了开来。炸的他整个人愣在原地,一只手把纸袋捏的紧紧,任凭曲世子如何说也没了反应。 这饼干是那个人做的。 只有那个人会做出这种味道的点心。 她也来了。 楚南浔眼眸晦涩不明,记忆随着这块熟悉的饼干开始变得愈发清晰。 他和她相识于微末,分手于荣华富贵之时。 当年楚南浔是A大计算机系的大才子,他上学的时候自己创业,办了个小的游戏工作室,大三那年工作室的美工怀孕离职,他为了游戏的制作效果,找上了同是A大的艺术系学妹王樱樱。当时他与王樱樱接触并不多,只这些年在学校行走,对她的大名略有耳闻,这是个在绘画上极有天赋的女孩,她的很多画作,甚至在国内有名的画展上,都出现过。 楚南浔一开始找上她的时候,并不不自信,怕她一口拒绝。却不料那个一脸狡黠的女人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笑问:“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楚南浔难得被那样的笑容迷的愣了神,鬼使神差的说:“你帮我,我养你一辈子。” 许是理由太过清奇,她竟真的答应了。 往后的很多岁月里,他们共同创业共同发展。 小小的游戏工作室变成了千亿的上市公司,他成了游戏界登顶的新贵。她成了游戏界最有名的美工、漫画界最顶尖的大触。 他原以为他与她是要一同携手,走完这富贵荣华的一生的。 可是后来才发觉并不会。 从校园到社会,他们长相厮守,水到渠成的在一起,又毫无征兆得分开。 他原以为她知道真相后便会原谅他的,后来发现并不会。 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何来原谅,何来厮守? 她不知道,他没有出轨,那只是一场戏,他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对她进行的间断性治疗。 只是可惜了,他高估了她对自己的爱情。 五年的相伴相互成长,一句“分手”就真得彻底抹杀。从此往后,形同陌人。她做饼干的样子,她低垂首,微微勾起的粉唇,还有那电脑桌前,专心画画的场景.....这一切的一切,在分手后都成了刻骨的回忆。 分手后他暗搓搓的搬到她的隔壁,每天如偷儿般,观察她的起居,能知道她何时起床,何时睡觉,何时工作,何时偷懒……他也甘之如饴,每晚想着他和她寸步之远,心便是满足的。 李医生告诉他,最好治疗感情认知障碍的方法便是不打扰,不出现。他真的照做了。 可是他还没等到她病情好转,他便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这个大楚王朝,从此往后,他连和她在同一个世界呼吸都做不到,他的心内沉沉的如一滩死水,再也激不起半分涟漪。 然而今天,他发现了奇迹,上天是垂怜他的,竟把她也送到了这个世界。 她来到这个世界几年?一年?两年?十年? 不,这不急,他慢慢查! 这一世,便是囚禁,他也要把她囚禁在自己身边。去他妈的,为了她的病情就要远远的看着,为了治愈她就不能与她接触。他受不了了,从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与她相见起,他也跟着疯了,这一世就让他们两个疯子一起生着病,快乐并痛苦的活着。 楚南浔的眸子闪过一丝痛色,脸上忽的露出一个悚然而惊的笑。 这笑容一晃而逝,再细看,却又回到了往日的云淡风轻。 曲华威看着三皇子风云变化的脸,心中惴惴,三皇子虽为他亲表哥,但毕竟是天潢贵胄,他身为世子,也是臣下,平时与三皇子交好,并不意味着可以在宫殿内,与他肆意打闹,要是在天家面前失了仪态,便是大罪了。 曲华威紧紧得盯着他捏紧自己饼干的手,无奈的劝:“三皇子,快把袋子还给微臣吧,这是家中妹妹所做,原只是想吃上几口解解馋儿,万没有玩忽职守的意思,微臣下次绝不敢了。” “你家大妹妹所做?这饼干是你大妹妹曲华裳做的?”楚南浔这次倒没有无动于衷,扭过头,急切的问道。 楚南浔见过曲家嫡女华裳,外貌仪态皆大家风范,只那仪态万千的模样却并不似她该有的样子,莫非她早认出了自己,在自己面前装?是了,王樱樱那女人惯会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扮猪吃老虎,骗人于无形。 曲华威小心的打量三皇子的神色,只见他一脸急切,眼内暗潮汹涌。心中愈发慌乱,三皇子竟为了块儿饼干,对做饼干的人产生了兴趣!二妹妹是他嫡亲的妹子,这些年在外面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接回来了,可不能再引起三皇子的兴趣儿。家中原就打算把大妹妹嫁与三皇子,如今他主动提起她,他就当没听清,糊弄过去便好。 曲华威不是个傻的,想通各种关节,顺着楚南浔的话便模棱两可的点点头,当做回答。左右是三皇子自个儿猜的,他也没有欺骗他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说男主会出现,就会出现,下一章男主出现 第36章 寒露一过, 这天儿眼见便更凉了。 苏樱雪来这侯府, 转眼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月前出了曲明芳那档子事儿,侯爷爹在全家人面前维护了她这个嫡亲女儿, 侯府这一众姊姊妹妹们便再也不敢来挑衅她了。尤其是白氏表现更为明显,前些日子特地拉着两个姑娘亲自来她的樱花阁, 替四姑娘赔礼道歉。 也不怪三夫人见风使舵的性子,在这偌大的侯府, 她的三位子女, 原就是比二房这一脉的子女低上一等,况她虽占着侯府三老爷嫡妻的身份,却并不受宠。她自己若再不懂得察言观色, 见风使舵, 在这个家里便更不好混了。更遑论,她如今有求二房,崔氏掌家多年,若是四姑娘把她亲女儿得罪个彻底。难免会招来崔氏厌恶,到时候虽不会给自己招来祸端,想及女儿往后说亲,再让崔氏帮忙相看,便是再也不能。 白氏为女儿们分析了各种利害关系,这才带着不情不愿的四姑娘上了苏樱雪的樱花阁。 仔细说来, 四姑娘本性也不坏,大姑娘直来直去,喜恶分明, 原也不是大错。她们上门道歉那天,苏樱雪看着她那三婶婶殷殷切切的目光,身旁还有个笑得一脸温婉的三姑娘,便不好摆上脸色。她本也不是记仇的个性,四姑娘既诚信认错,便也和她握手言和。 只这四姑娘脸皮不是一般厚,眼看着苏樱雪对她露出笑来,便顺杆子往上爬,临走的时候,在她这儿顺走了三袋子葡萄干味儿的饼干。 直看的身边的大丫鬟翠莲一脸肉痛。 苏樱雪只觉得有趣儿,又一个拜倒在她高超厨艺下的侯府小娘! 没过两天,便到了柱国公夫人孙氏六十大寿的日子。 一大早儿的,苏樱雪便被翠兰叫了起来。 身上穿着身崔氏特地让人为她剪裁的淡粉色襦裙,外面披着个纯白色的银狐大氅。 崔氏显见的是想通过这次寿宴,拉着苏樱雪在勋贵世家的妇人面前露个脸,因此对苏樱雪的一应穿着打扮很是看重,连头上的金钗,耳朵上的耳坠,都是精挑细选。 苏樱雪坐在铜镜前,翠兰给她挽了个好看的少女流云髻,原还准备在她脸上擦脂涂粉,却被苏樱雪当场拒绝。虽然翠兰的化妆技术,就这个时代来说,也算顶尖,但是在苏樱雪看来还是不够看,毕竟妆容要越自然越好看。一昧的在脸上擦脂涂粉,反而破坏了原来的美感。 她原就天生丽质,平时即使是素颜,也很能抗打的。今日总归是出门应酬,代表的是候府的脸面儿,若是不化妆便显得对这场寿宴不够重视。出于此种考量,苏樱雪今日便自己动了手,其实原身底子好,皮肤白皙的和嫩豆腐一样,象牙粉之类的就不需要涂抹了,苏樱雪描了个符合她脸型的柳叶眉,眉毛涂的并不浓,细细的,乍看竟像是天然的一般,她唇形本就好看,嘴上涂了一个淡粉色的少女唇。今日出行的妆容便自此成型了。 起初翠兰站在一边,见自家小姐如此简单的上妆,还颇有微词,可是等小姐打扮完毕,站起身的时候,她眼珠子都快看直了。 他们家小姐原就美,只是如今上完妆后,这种美就更惊艳了几分,若不是他们站在小姐身边,看着她在脸上涂抹,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她此刻上了妆,但是那模样竟真的是比往常要美上十分。 活泼的翠莲在一旁啧啧称奇,看着她们小姐的眼神都变的崇拜起来。 苏樱雪打扮完毕,便去了崔氏的屋里。此时崔氏屋里已经聚集了侯府的一众姑娘们,女眷们聚在一起,由崔氏领着去柱国公府。曲家的男人们都是下了衙门、下了学堂自个儿去的柱国公府。 苏樱雪冲崔氏问了个安,便坐在她的旁边儿,四下打量了一下,侯府的四个大姑娘俱都打扮的分外漂亮。尤其曲华裳,那一身浅白襦裙,外罩一件天青色的貂皮大氅,看起来既雍容华贵,又贤仪端庄。不愧是这本书中号称第一美女的女主。 苏樱雪在心内赞道,殊不知别人也在打量她。 怪只怪她今日容貌更加脱俗清越,美得惊心动魄,仿若九天玄女。 曲华裳不动声色的打量她,眼神中闪过一抹恼恨,重生前她便知道,这领回来的二妹妹,十分姿色,只她头脑蠢笨,一双眼睛便因此失去了很多神采,然,今日这么一打扮,怕是连她今日的盛装出行,也难和她的美貌相提并论。 曲华裳上辈子,与这个二妹接触的并不多,以往每每被她当成假想敌,挑衅的时候,才与她过上两招,如今重生而来,再与这领回来的二妹对上,忽觉,自己对眼前的二妹了解有限。虽二妹性格仍然软绵绵,但是却隐隐觉得这女子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尤其是崔氏对自己起了疑,愈发的维护嫡亲女儿的时候,她在侯府的处境,不知情的人看不出来,其实她自个儿感觉得到,整个侯府二房的人对她,愈发疏远了。 崔氏等着府内一众女眷都到齐后,方才命人备了马车,领着一大家子人往外走。 老太太由于这段时间装病成了真,这两日得了风寒,便不方便随行。崔氏一共备了三辆马车。 崔氏、她和曲华裳一辆,白氏母女三人一辆。仆从、妈妈们的马车跟在后面。 苏樱雪自从入了这侯府,单独和女主相处也就这么一次,原以为会尴尬。 不料,曲华裳是个人精儿,知道如今这养母,对她已是心有芥蒂,面上却也不显,只装作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母女三人一问一答,马车内,也维持了个和乐融融的假象。 崔氏原是对曲华裳这养女颇有微词,尤其是前些日子,她竟然怀了迫害自己闺女的心思,虽然她做的滴水不漏,崔氏找不出多余的证据,但是她毕竟掌家多年,这起子阴私勾当,绝非是曲明芳那冲动的蠢货一个人能想的出来的。想来想去,偌大的侯府,自家闺女碍着谁的眼睛?大抵便是这养女罢了。 崔氏看的分明,但若说把这养女拉出去一并撵走,也是不可能的。前几日宫里的崔贵妃,她的亲姐姐,送了茶叶并一堆珍贵的物件儿入了侯府。 侯爷一并收下,并央着她亲笔写了封信。如今圣上加快了官僚改革的步伐,前几日早朝,圣上破格提拔了内阁侍读简玉珩为吏部郎中,主管官僚体制变革。并下达命令,朝中所有世袭罔逆的勋贵,只得世袭五代,五代之后,子孙需通过科考步入仕途。 此政令一颁布,朝堂哗然。如曲侯府这样的家族,纷纷坐立不安。 崔贵妃,赶在这样的档口儿赐了物件儿给曲侯府,那明里暗里的意思,便是结盟罢了。 圣上虽正值壮年,励精图治,但总有老的时候,如今他如此削弱京城内士族的权利,必引得勋贵不满。当然曲侯爷也相当不满,须知他们长宁侯府的爵位是永久的传承,如今圣上的一句话下来,便等于只能袭爵五年,且无实权,让他如何甘心。然眼看着圣上手段强硬,曲明贤并不是个蠢人,现在和圣上逆着来,便和前段时间英国公府的杨公爷一个下场,当场被圣上按了个谋逆的罪名,当场处决。 因此老谋深算的曲明贤,便如很多聪明的勋一样,打算暂时韬光养晦,避其锋芒,和宫中的皇子合作,扶持皇子坐上那九五之位,一代朝堂一代臣,到时他既有从龙之功,何愁新皇不重用他! 崔贵妃与她生得三皇子,便是他的上上之选,如今娘娘既然递来联盟的信号来。曲明贤深知其意,为表达诚意,连姻便是他们最大的保障。 因此曲华裳这个养女,崔氏暂时动不得,侯爷的意思打算让华裳嫁了三皇子做侧妃,如此,既能安了崔贵妃的心,又能表示侯府的诚意。 当然侯爷也是有野心的,未来若三皇子登位,他若要想有实权,那么华裳便注定要在宫里默默无闻,历届皇帝素来忌惮后宫干政。侯爷若想掌握实权,华裳便是这场实权的牺牲品。 崔氏眼眸暗了暗,她如今捧着华裳这丫头,便是对她亲女儿最大的保障,若是把华裳赶走,她的嫡亲女儿处境就危险了。她不敢拿女儿的终生幸福和侯爷的滔天权势下赌注。 马车咕噜噜的往前走,车内的母女三人各有心思。虽俱都笑得温柔小意,但各种真情便有待商榷。 三辆马车,拐过九曲十八街,柱国公府便到了。 苏樱雪扶着崔氏下了车。立在绿瓦红墙前,眼前的柱国公府,位于麒麟巷最中间的位置,传说当年建造府院的时候,前任崔公爷请来了当年最负盛名的风水大师鬼谷子,定了风水。是以几十年过去了,这座宅子,坐南朝北,风向采光都是极好的,崔家一直长盛不衰。 然如今圣上改革在即,所有公侯都不免殃及池鱼。这座宅子的风水也不知能否保佑崔家这样一大家族幸免于难。 崔氏下了车,眼神越发热切起来。想着就要见到母亲,脸上的笑容多了些真切。 “三姑娘,您可是回来了!老太太正在屋里等着您呐!” 孙氏身边的蔡嬷嬷侯在府门口,见侯府这一众女眷下得车来,赶忙迎了上去,看着崔氏,笑得眼睛迷成了细缝。 毕竟是从小看着崔氏长大的老嬷嬷,崔氏对蔡嬷嬷笑得颇为亲切,一边招呼丫鬟婆子把备的礼物抬进府门,一边问道:“今日人多,不知侯爷他们可来了?” “侯爷、英国公府的骆公爷,南阳侯府的李侯爷、三皇子、简侍郎、世子等男客们一并在花厅内说话呢!”蔡嬷嬷躬身领着,还没等崔氏便继续问,便接着道:“女眷这边,都在老太太房内,崔贵妃也从皇宫告了半天假,回来给老妇人祝寿来了,托您的福,今儿这女眷差不多就到齐了。” “都怪我这一帮子爱美的小娘子,在家里磨蹭久了,竟让这么一大帮子人等着我们了!”崔氏听完,调笑的指着身后四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虽嘴上说着责怪话儿,眼里这会子都是笑。 蔡嬷嬷顺着崔氏的目光看过来,霍!这侯府的姑娘她是认识的,三个姑娘个个模样出色,尤其是曲家嫡女华裳,素有大楚第一美女的美名,这位小姐的行为举止,一度便是整个大楚朝未出嫁女子的典范。可今日崔氏带来了四个姑娘,这素未蒙面的姑娘,姿容竟然更胜曲家嫡女华裳。 蔡嬷嬷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没有问出来,她跟着柱国公府夫人很多年,素来懂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做奴才的眼力见儿是有的。 含笑的领着崔氏入了国公府。 崔氏一路与蔡嬷嬷说这话儿,不知不觉,便到了老夫人所在的暖房。 一屋子的勋贵世家夫人小姐聊着天儿,老太太身着一大红色撒金绵衫,雍容的坐在高堂上,此时她的身边坐着一个与崔氏相差不大年纪的妇人。妇人头上戴着繁复的金钗花式,着一声华贵的宫装锦缎,一脸雍容的与老太太孙氏说着话儿。虽贵为皇贵妃,但崔贵妃毕竟是孙氏的嫡亲女儿,这会子也没有什么君臣之礼。她二人俱坐在高堂,说着叙旧话儿。周围的勋贵妇人们只跟在堂下旁听,时不时的应和两句。 屋内一时以二人为焦点,热闹得紧。 崔氏领着白氏及侯府四个大姑娘入了暖房,一大帮子人进来,马上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三妹妹,可算把你等来了!让姐姐好等!”崔贵妃眼尖儿的先看见了她们,亲热的开口道。 老太太孙孙氏应声扭过头看见自家小女儿进来,也跟着笑:“盼来盼去,你姐姐总算把你这妹妹等了来!” 崔氏听罢,拉着侯府一众女眷与崔贵妃、老太太行礼,待行完礼后才道:“娘,贵妃莫怪,谁叫我身后这一众猴儿爱美,非要在家里打扮完毕,才肯出门,耽误了给母亲拜寿的时间,仔细回去,女儿罚了她们去!” 崔氏这样一说,老太太和崔贵妃俱都笑作一团。 “你这为人长辈的,自个儿来晚,惯会打趣孩子们!”孙氏嗔道。 崔氏是她的嫡幼女,自小养在她膝下,这会儿只见女儿在自己面前露出小女儿般的口吻,便觉亲切,看着她的眼神也愈发慈爱。与嫡长女崔贵妃想比,小女儿就更显活泼一些,即使这么多年,崔氏在曲侯府被练成了面不改色,处变不惊的性情,在她面前仍表现的如当年那般亲近。 孙氏想着,眼睛一扫,看见了崔氏身后的姑娘,眸光微闪,这姑娘大抵便是一月前女儿接回来的嫡亲女儿,虽别人不知情,她作为亲娘的还是知道当年的龌龊,只是苦了这孩子,侯府嫡女的身份,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回来后却只能顶着嫡次女的身份,在这一众勋贵姑娘们中斡旋。这样想着孙氏一双精明的眼睛变得愈发柔和了,对着崔贵妃说道:“阿芙,来看看你妹妹家的嫡次女,这应该是你第一见吧!” 孙氏说着便让苏樱雪上得近前,两母女打量着眼前倾国倾城的小姑娘,一时竟看恍了神儿,无他,在场的所有贵妇们从这侯府嫡次女进了门子的那一刻,心内纷纷闪过惊艳。这小娘子长得实在貌美,即使她长姐站在她面前,也顿觉失了颜色。 苏樱雪也不胆怯,行为举止,得体大方,向老太太贵妃行完礼,立于一侧,笑得一脸喜气儿。孙氏看着格外喜欢,拉着苏樱雪的手坐于近前,嘘寒问暖,好不慈爱。 崔贵妃虽惊艳于苏樱雪的容貌,对她并不感兴趣,毕竟她希望与侯府合作,以后联姻的对象必定是嫡长女曲华裳,嫡次女在嫡长女面前,位份便要低一等。 崔贵妃心里打着盘算,面上却并不冷落曲华裳,把她叫到近前,一并嘘寒问暖。众勋贵世家的妇人,看着崔贵妃如此抬举曲家长女,眼中一片了然。 这大楚第一美女曲华裳的婚事怕是要被崔贵妃定下了。不过这天仙似的二小姐,看着倒也是个顶顶有规矩的小姑娘,行为有度,容貌甚至更胜一筹,如此也堪当嫡长媳之位。 勋贵夫人们眼神来来回回的在苏樱雪身上扫,她倒也不觉不适,被人围观,她便只当自己万人迷便好,整个拜寿过程走下来,迎来周围一众贵妇多次赞扬声。 苏樱雪不骄不躁的站在她娘身后,从始至终,只抿唇轻笑。如此气度,也堪当贵族小姐典范了。 古代妇人寿宴、花宴,就是间接的相亲大会。虽今次柱国公府打着老太太寿宴的名义,但也是为了给国公府嫡长孙相看媳妇儿,这其中还有一些夫人也是为了给自家儿子相看姑娘的,于是这种场合下,姑娘们在身边,夫人们便不好谈那路骨子的害羞话。 孙氏支来丫鬟婆子,把这一众姑娘小姐都引入隔壁花园玩耍。他们大人们好谈正经事儿。 曲华裳显然是这一对贵女中的领头羊,众人出了暖房,在柱国公府的花园外,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围着曲华裳,阿谀奉承,就连她那三姐姐、四姐姐都有一帮自己的小姐妹围着转。 只留苏樱雪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颇显得孤单。 她自个儿倒不觉得孤单。这些时日,她与四姑娘曲华情冰释前嫌。与同府的两位妹妹有了不少交集,是以刚刚两位姑娘是想着带她一块儿玩的,但是她左右也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年轻,早不愿和这样的小姑娘谈些情与爱的小心思。 便自个儿借口如厕,来到了离花园稍微远一些的假山。打算在假山里休息片刻。 这一片假山隐蔽非常,来的人相对比较少,苏樱雪往里面走了点儿,里面黑黑的,但却并不湿润,她随便找了块石头坐在里面,既不会被人发现,还可以乘机偷偷懒。这古代贵族的出门交集真是烦,动不动就要行礼,举手投足皆要仪态,待人接物都是学问,一圈儿应付下来,她左右是心累的不行,也不知道这女主在这么多莺莺燕燕中是如何维持住端庄大气、德才兼备的才女人设的。 苏樱雪如此想着,心思千回百转,想到之前,崔贵妃对女主的态度,心内感慨,这剧情左右不会因为蝴蝶效应发生太大变化,崔贵妃果然有意与侯府结亲。 当今圣上如今育有七子一女,大皇子二皇子皆为丫鬟所生,出生低贱,四皇子乃太子太傅之女淑妃所生,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如今年岁尚小,对储位争夺构不成气候。楚太宗原并不是个好色之人,他把很多时间花在励精图治上。以至于后位空悬多年,这么多年只封了一个贵妃崔贵妃,一个淑妃,其余皆是昭仪,品级低下。如今能挣得上这太子之位的,便只有崔贵妃和淑妃所生的三皇子、四皇子。 无论从出生,还是从母妃的品级上来看,三皇子未来登大宝的机会更大一些。前世也确实是三皇子楚南浔当上皇帝。侯爷把希望放在楚南浔身上,也能看出他的政治远见,但曲侯爷这一生,虽有从龙之功,晚年却并没有登上高位。盖因这楚南浔也是个改革派,他在位期间,沿用父皇定制的改革制度,兴科举,废诸侯,重用当年最富才学的简玉珩,君臣配合相益,终是把世袭罔逆这一恶习从朝堂根除。 否则,若不是削弱了曲侯府的势力,女主何以尊荣一生,坐稳了后世的大楚孝德皇后? 苏樱雪回忆着书中种种,正出神间,忽然假山外传来一阵响动。她伸长脖子往外看。 外面站着一男一女,男人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见他站如松柏,脊背挺直。 女子身穿一件纯白色襦裙,头发梳成一精致的少女髻,两眉弯弯,两眼汪汪,此刻她娇艳的面容正暴露在阳光下。苏樱雪心内一哂,这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她就是来假山后躲个懒,竟然也能碰见了曲华裳。 曲华裳此刻卧倒在假山前的草地上,似是扭伤了脚,一双凄凄楚楚的眸子,含羞带怯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朱唇轻长:“简大哥,华裳脚扭了!” 卧槽,女主憋着嗓子,娇娇滴滴撒娇的声音,让她徒然升出一股恶寒。这恶毒女人,不论什么时候都端仪得体,今日做出这等小女儿姿态,竟让人险些出戏。 苏樱雪一脸便秘的看着,继续不言不语的吃瓜。 估摸着那背着光的男人此刻和她审美差不多,苏樱雪只见他无动于衷的站着,低沉的声音仿佛一腔低音炮,冷漠而疏离:“你脚扭了管我何事?姑娘自重,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地,若让他人看见,恐污我名声!”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萦绕,苏樱雪险险把脸磕上一边的假山石上,想了这男人这么长时间,忽然便近在咫尺,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孽缘? 男人扭过头,冷漠的斜晲了眼歪倒在地上的曲华裳,那清隽的眉眼,如画的面容一下子曝露在苏樱雪眼底。恍惚了半天苏樱雪才回过神儿,短短月余未见,对面的男人瘦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似乎都更冷漠了些。 他站在曲华裳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神一片冰冷。现在想想这男人拒绝人的口吻都一模一样,想想当年他拒绝自己一百次表白的样子,与此刻冰雪难融的表情相比,瞬间觉得他那时对自己还算温柔。 好吧,她承认自己有点玛丽莲梦露的受虐体质。竟觉得当年他拒绝自己的神态如今都令人怀恋而缅怀。 第37章 (一更加二更) 这厢简玉珩也是烦不胜烦, 今日也不知被多少个世家女子中途偶遇, 拦住他,行这等子低劣的表白行径。他烦的要命, 好不容易寻得一块看起来稍微幽静的假山,想休息一二, 却又被一女子缠上。 他一弯俊眉此刻皱的能夹死苍蝇。心中只觉可笑,他想要的得不到, 不想要的如苍蝇般见天的在耳边嗡嗡嗡。 他这一生除了她, 眼里再容不下旁的什么人。这些缠上来的女子环肥胖瘦皆有,在他面前或温柔小意,或仪态万千, 然而这又如何?他连她们容貌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只觉倒贴的行为令人厌烦。试想,曾拥有过那样一个女人,或悲或喜、或贪或痴,皆是甜蜜。往后余生,他岂还有爱上她人的可能? 想及她,简玉珩薄唇紧抿,心内一片荒凉。 曲华裳抬起头,入目的恰是简大哥空洞洞的眼睛,男子痛苦的神色一晃而逝, 很快又变得云淡风轻。她虽觉奇怪,但此刻自己被简大哥当成了那等子不知羞耻的女子看待,心中既羞又恼, 哪还有空去深究他此时的想法?强行压下心中的羞耻,一双眸子楚楚可怜的看过来,声音愈发温柔:“简大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华裳啊,小时候常常跟在你生后放风筝的裳儿啊?” 简玉珩眸中不悲不喜,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冷淡的似是没听见眼前女子说了些什么似的,只低低的道:“哦,原是曲家大小姐,在下这厢有礼了。” 简玉珩说完站着对卧倒在地的曲华裳行了一礼,却并未将她扶起来,神色冷漠的似个木头人,唇边勾起一抹嘲:“姑娘说完了吗?说完在下就此告辞!” 青衣男子恭顺守礼,黑眸疏离,长身玉立的站着,挡住了曲华裳身前的阳光,她抬头看着他,只觉恍若神祈。即使他此时表情淡漠,她心中仍觉格外欢喜。 “我……” 简玉珩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时间,转身便走,无丝毫拖泥带水,对旁的女子,他素来如此无情。 曲华裳目视着男人的背影渐行渐远,长指甲深深的陷入一双玉手中,扎出十个深深的凹陷,一双美目里此时是含着泪的,嘴里念念不舍,轻轻低喃:“他竟是认不出我来了!我是裳儿啊,裳儿啊!” 任她在身后盯着男人的背影,盼他能回头再看上她一眼,到最后留给她的仅是个淡青色的虚影,片刻后连虚影也消失在视野里。 曲华裳素来是个要强的女子,今日却被两辈子心心念念的男人,一个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神,一句轻描淡写的告辞,彻底伤了心肺。她这么爱他,他却如此轻易的就将年少时那段青葱的岁月,抛的一干二净。 她可能甘心? 落寞的曲华裳没有发现假山里还藏着另外一双眼睛,把她此时狼狈的形状收入眼底。 苏樱雪身形隐隐藏在假山后,从男人出现开始,她的身子便微微颤抖着,心情各种复杂,心中的妄念止不住的往外冒,想见他,想重逢,想与他说说话儿。 若不是他干脆的转身,或许此刻她已经管不住自己的腿,走出假山,抱紧他。 可惜……终是时机不对。 她本是极寒的体制,如今在这假山之中苟着,时辰过长,情绪起伏较大,手上的冷汗便一个劲儿的出,指尖凉的入三九寒天的冰块。这会儿回过神儿,才惊觉,身体快撑不住了,她不能在这个地方继续呆下去。 可女主还待在假山的入口,苏樱雪皱了皱眉,扭头看向另一侧,打算从另一侧走出去。 刚转身,身子一晃,眼前罩下一片阴影,她的身体被人禁锢住,嘴巴被一张宽而硬的手掌紧紧捂住。 她能感觉到,身后是一个陌生的男,他呼吸沉稳,身量颀长,苏樱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黑洞洞的假山内,她的眼眸明明灭灭,看不出多少情绪。 男子开了口,声音冷漠,只这种冷漠中还带着浓浓的高傲与蔑视:“你是何人?在此处鬼鬼祟祟做什么?” 苏樱雪发出一阵“呜呜呜”声。 对面男人见此,把捂住她嘴唇的手掌放了下来,苏樱雪身子这才得到自由,退后一步与男子拉开距离,戒备的打量他。 这是个长相俊美,满脸冰霜的男人。仔细看来,眉眼间隐隐有些眼熟,只一时半会想不出在哪儿见过。男人身上散发着重重的威压,看她的眼神带着浓浓的警告之意,眉头紧皱,薄唇紧抿。 这男子在忌惮她什么? 苏樱雪心内生疑,咳嗽一声,故作惊慌的道:“公子饶命,小女子是参加今日寿宴的女眷,本是打算在这假山休息一下透会儿子气,万没有打扰您的意思。” 玄衣男子抿着嘴,仔细打量她,半响方才开口,语气听不出波澜:“方才假山前发生的事儿你可看见了?” 苏樱雪老实的点点头,眼前这种情况下,撒谎只会惹怒对面的陌生男人,对自己有害无利。 楚南浔看着对面小姑娘老实胆小的模样,量她不敢使出花招,厉眸稍缓,冷漠的继续威胁道:“若想我放了你,也不无不可,只是今日你所见之事儿绝不可对他人说,若是传出去,对曲家嫡女有丝毫闺誉影响,我便天涯海角绝不饶你。” 男子说完,捏碎手中的玉串儿,神情变得更加狠厉起来,仿佛她若不听他的,今日她便唯有死路一条般。 苏樱雪装作害怕的样子,瑟瑟发抖,心中却另有计较。 眼前男人是在为女主擦屁股,怕自己乱说话污了女主的名声呢! 苏樱雪眯眯眼,她似乎猜到了眼前男子的真实身份,能如此维护女主的男人,且样貌俊朗,气势惊人的,这本书里好像就只有那么一位了,当朝三皇子楚南浔,《嫡女为凰》这本书的男主角。 她今天是走了什么好运?与这本小说内的三个重要角色先后碰见,这会儿竟然还要被男主抓着威胁,天不顾我! 苏樱雪心内哀嚎,面上却也不显,低垂首,喏喏的点点头,小指头无意识的搭在无名指上。心中哀叹,哎,女主本就不好对付了,这会儿又出现了个维护女主,权势滔天的三皇子。 以后她该如何苟着? 楚南浔这会儿心情糟糕透顶,脸色黑沉,半柱香前围观了一场表白大戏,被王樱樱那女人戴了绿帽子,醋意滔天。 前些日子,自从得知曲家长女曲华裳便是王樱樱那女人后,他就在想方设法的找机会与她见一次面儿。只可惜这古代对女子的束缚太重,尤其是男女见面,比登天还难。纵他有三皇子身份加持,也没办法在明知道会毁了她闺名的情况下,与她相见。 好在他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前几日母妃召见,询问他与曲华裳成亲的意愿。他犹记得,当时听见母妃的安排后,自己兴奋的心情,刚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的感觉莫名的好。他没有丝毫犹豫的便答应下来,只待父皇颁发圣旨,她便是他的了。 今天的寿宴,他本是不用亲自前来,为了能提前与她见上一面,他把父皇调他去布置西山猎场的事儿都给推拒了,只为今日抽出时间,与她相认。 很快,这个机会便来了,她落单一个人走出花园,他快步跟上,一路跟着她到了假山这边,还没来得及露面,便看了一场她向别的男子倾吐情思的大戏。晴天霹雳也莫过于此,这两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竟然会爱上了别的男人?她看金科状元简玉珩的眼神,是满腹的深情。只这一眼,他便瞬觉透心凉。她的病竟然好了?却不是因为他而是别的男人。想及此,楚南浔的心情便更差了,脸上全是愤懑。 只她再如何喜欢其他男子又如何,将来她还是会成为他的妻子,这辈子他可不会像上辈子那么傻,得不到就傻傻的看着,有何用?还不如囚禁在身边,一直到得到为止。 不过在囚禁她之前,这会儿他还要为她处理眼前这个小意外,楚南浔一双鹰眸瞟过来,落在苏樱雪身上,正准备继续威胁她一番,休要污王樱樱那女人名节时,眼睛瞟到了她的手指上。 只见她细嫩的小指搭在无名指上,神情苦恼。楚南浔一下子呆住,抬头看向她的唇,女人双唇果然紧紧的抿着,贝齿在唇瓣上咬出一排牙印。 两人隔着一米远,如此近的距离,楚南浔把女孩全部的神情尽收眼底。 太像了,楚南浔愣在原地,唇角的讥讽不知什么消失无踪,一脸愕然的立于原地,眼神愈发变得飘远。 回忆就像生根的稻草,晃一晃,便晃出当年他和她! 那年他们游戏公司刚起步,每天天南地的跑。王樱樱是个非常喜欢吃的女孩子,他每次出去外地出差办事,总会给她带不少土特产,有一次,他去云南买了一个云腿回来,许是那味道特别好,那日晚上她吃多了,肚子不消化,导致拉肚子以至虚脱。后来是他半夜背着她去的医务室,那个时候,她两只手也是如此,小指与无名指交叠,牙齿咬住下嘴唇,一张脸上全是懊丧的神色。 那天晚上他问她,为什么害怕的时会做这样的小动作,她说:“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东西便是这十根手指头,别人都会抛弃你,就它们不会抛弃彼此,因为连在一起!” 当时他笑,笑她理由清奇。很多年后,他认识了一个心理学医生才知道,当时她举止的含义。他的医生朋友告诉他,这是一种行为上的孤僻症,她不信任任何人,只相信自己。患上这种病的人往往是在极端家庭中长大,从小得不到健全的爱,因此长大后,会自我心里设防,不会轻易让人走入她的心里。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她不爱他,只是因为她病了。 苏樱雪抬起头,眼前的男子不知为何忽然陷入回忆,神情一片恍惚。 顾不得研究他为何如此神情,脑海内灵光一闪,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她悄咪咪的朝假山口望去,见女主早已没了人影儿,再顾不得其他,趁男人发呆之际,苏樱雪拿出前世百米冲刺的跑步精神,迅速的向洞口窜去。 越跑越快,渐渐的把身后的男人甩的没了影儿。 其实以楚南浔身高腿长的身体素质,若是要奋起直追,肯定能追上她,但此刻三皇子只是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愣了愣,唇边翘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仅仅只是因为刚才的女子小动作和她有些相似,他的心竟一下子软了下来,心甘情愿的放她走。这样一个和王樱樱那女人相似的姑娘,原也不该受到他的恐吓。 苏樱雪跑到贵女们聚会的后花园,才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大喘粗气。 一旁四处寻找她的大丫鬟翠兰,看见她,眼泪差点掉下来,焦急的问道:“小姐,您到底去哪儿了?奴婢和翠莲找了您整整一圈儿,差点儿就要上报给夫人,您不见了呢!” 苏樱雪自知理亏,一只素手拉着翠兰的衣袖,讨好道:“让翠兰姐姐担心了,我没事儿,就四处转转。大姐姐可回来了?” 苏樱雪说着便朝着一众女眷望去,仍没有看见女主曲华裳的身影! 奇怪!女主去哪儿了?她走时假山前明明没有她的影子呢! 苏樱雪边想着,边四处打量。 正好看见前方的曲华碗,一向清淡如菊的曲家三小姐,此时脸上尽显慌张之色,看见她,似是松了口气般,走过来。 “二姐姐,可算找到你了,你可有看见大姐姐和四妹妹?”三姑娘喘了口气,急慌慌的问。 柱国公府的后花园,仿照的是唐末勋贵世家宅院建造的。花园占地面积极广,假山、游廊、亭榭、石拱桥、荷塘,当的一句“簪缨世家”的华美。 曲华婉自从发现侯府的三个姐妹不知所踪,并不敢到处声张,只沿着这偌大的花园找了大半个时辰。 这会儿子看见她二姐姐,才总算找到个人儿询问。 苏樱雪本也奇怪,女主按道理应该比她先回到这花园,这会儿不再这里去哪里了?等一下,四姑娘曲华情也消失了? 她神色一变,惊讶道:“我之前觉得花园无趣儿,和周围的世家小姐俱都不识,便独自找了个亭子坐了会儿子,依三妹妹说,四妹妹和大姐姐离开花园也有大半个时辰了吗?” 曲华婉点点头,四姑娘总归是她亲妹妹,她突然不见了这么长时间,心内难免担忧,答话儿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急切:“二姐姐你走后,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大姐姐便也从人群中脱身而去,那会儿我正和林尚书家的柳姑娘聊天,没注意四妹妹的去向,一扭回头,竟发觉四妹妹也跟着大姐姐的身后去了。我原也不是很在意,以为大姐姐和四妹妹如厕去了,哪里知道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找来找去,就只把二姐姐盼回来了!” 曲华婉捏紧手中的帕子,一脸愁容,抬头看向苏樱雪,小心的询问道:“二姐姐,你看,如今该怎么办?要不要去二伯母那边知会一声?” 苏樱雪皱着眉头,思考了会儿,才道:“大姐姐、二妹妹消失的时间太长了,你我无头苍蝇一样寻找,白费了功夫,如今看来,还是要先和母亲说一声的!你我先暂时不要声张,毕竟侯府两位姑娘在别人宅院随意乱跑这种事儿传出去,对大姐姐、四妹妹的声誉有碍!” 曲华婉赞同的点点头,二姐姐虽自小养在庄子里,但为人并不糊涂,处理事情来,井井有条,处处以侯府利益出发,凭这一点,曲华婉也会对这个新来的二姐姐更加和颜悦色一点。 总归跟着二姐姐,不会担心平白无故被人陷害了去。姊妹本一体,在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来二姐姐对此门儿清。 苏樱雪见三妹妹赞同她的做法,便吩咐翠兰去花厅,通知崔氏。 她则和三姑娘一并不动声色的挽着手,融入了世家贵女的交谈中,以免引得她人生疑。 话说这厢,曲华裳与四姑娘曲华情正站在离假山不远的观赏池边,国公府的池塘颇大,主人家养了许多观赏的金鱼,金鱼们平常被主子们喂食喂习惯了,此刻看见陌生人站在一边,倒也不害怕,争先恐后的要往两个姑娘面前挤。 曲华裳指着这一池子的金鱼,神色一脸平淡:“四妹妹,看见没?家养的金鱼,便是这样,只要有人喂食儿,不管是谁喂的,他们都争先恐后的吃,却不知,什么人给的食物都吃,吃坏了肚子,那就后悔莫及了!” 说完,把手上的糕点掰开,扔进了荷塘,一大簇金鱼争先恐后的游过来,争抢着一池子的糕点。 曲华情站在她的身后,眼神复杂而失望,一向直来直往的四姑娘,沉默了半响,低落的道:“大姐姐,你原不是这样的,为何?.....为何如今成了这个样子。” 曲华裳回过头,她依旧笑着,只笑容不达眼底,一双细长的手指在对面稚嫩的姑娘脸上划下,素来温柔亲昵的语气带着一丝莫名的森然:“四妹妹,姐姐也不想的,但是你瞧,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我若是不为自己争取,便会成为她人手中的饵料,被他人吞吃入腹。” 曲华裳说完,指了指一池塘的金鱼,只见池塘内,糕点碎屑已经被大鱼一扫而空,池塘内细小的鱼苗,正自由自在的游着,忽然没有吃到糕点的大金鱼张开大口,一口把这些小鱼苗吞入腹中。 曲华情后怕的连退两步,对面的大姐姐依旧美得端庄淑仪,然却似乎再不是她以前的那个大姐姐,她依旧笑着,但只让她感觉到冷。 “四妹妹别怕,姐姐最是喜爱你,往后余生,你一定要好好的!”曲华裳说完,看着自家四妹妹满面异色,一张艳丽的脸霎时绽放出一个璀璨的笑容来。 她仔细的擦着手里的糕点碎屑。 池子里的金鱼欢快的游着,似乎在为生命最后一刻,舞动一曲绝美的舞蹈。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曲华情这才反应过来,大姐姐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温柔变的愈发诡异,满目狰狞的笑着,哪还有往日的美艳,平添了几丝邪祟。一股浓浓的危险笼罩下来,曲华情正待要跑,喉头猛地吐出一口腥甜的血来,身上就如被人卸了劲儿般,一下子歪倒在亭院的柱子上。 她扭回头,看着大姐姐愈发妖冶的笑容,只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 喉头的血一口接一口的往外吐,仿佛要把整个心肺都吐出来般。神情痛苦而不甘。 鹤顶红,穿肠毒药,喝者封喉。 大姐姐!呵!她的好姐姐! 曲华情睚眦欲裂的看着她从小到大维护的大姐姐,往昔种种,便像过眼云烟,成了莫须有的笑话! 原她也不该今日死,可怜她三姐姐一直教导她,让她不要事事相信大姐姐,她不信,总认为她大姐姐美名在外,温柔贤淑,如何能如三姐姐说的那个样子,心机深沉?是以,就连今日,阖府给柱国公老太太拜寿,大家闺秀们都在外边玩儿,她也时刻注意着大姐姐,怕有人欺负了她去。 看见大姐姐独自一人出去,她也跟着,本没有跟踪的意思,只是这一路跟着大姐姐走到了偏僻的假山,她原也奇怪,想要上前询问,却被大姐姐接下来的举止,惊呆了。直到那时候,她才惊觉,她似乎撞到了不怎么好的事情。一向知节守礼,高不可攀的大姐姐竟然在向一外男表白,那卑微的模样,倾慕的神情,让她看来都觉娇羞不可方物。然而,这男子竟然拒绝了大姐姐,神色冷漠,语气平淡。 曲华情原是不忿的,这男人是个什么货色,她大姐姐亲自开口表白,竟然置之不理。只不过,当那男子扭过头,她借着阳光的缝隙,看见了他那张清隽雅致的面容,阳光为他镀了一层金边,恍惚看来,竟觉得这莫不是下凡的仙人。她一时看的愣愣,如此美男子,拒绝了她绝美的大姐姐,心中既有不忿也有小小的窃喜。连大姐姐都看不上的男子,若是看上她....... 男子停留片刻便走了,大姐姐神情悲伤,她便更不能在此刻丢下大姐姐不管。一直跟在落寞的大姐姐身后,她原以为,她要回到花园里。哪知道跟着曲华裳左拐右拐,竟然拐到了柱国公府的前院儿。 接着发生的一幕,让曲华情差点惊呼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对不起小可爱们,不能准时九点发文。蠢作者这几天一个人要带娃子,天啊,白天基本缠着我,我都没时间修一下之前写的文,晚上十点他睡了才能码字。天啦噜……今天这两章合一,算加更吧,之前答应过评论区的小伙伴了,不会说话不算话。 为了补偿我最近更新时间不能保持在早上九点,这个星期六日万……希望我万更的那一章不会被锁。 另外说一下男女主相逢问题: 其实男女主重逢真的就没几章了,但是在原女主眼前相认不现实,原女主还有大动作,我只想说,原女主虽然不会这么快领便当,但是她不会影响樱樱和他老公甜甜甜。 关于男配,其实我挺喜欢他……好想给他个好归宿,可惜…… 一起期待一下我万更不要锁不要锁…… 第38章 她看见了什么? 半柱香之前还在对青衣男子诉说衷肠的大姐姐此刻正依偎在另一位黑衣男子的怀里。 而这黑衣男子她认识, 正是柱国公府崔公爷的嫡次子崔洪哲, 大姐姐的嫡亲表哥,二伯母的亲外甥。这是个已有正妻的男子。 曲华情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 既惊又讶,更多的情绪她也说不清, 脑海中只剩下疑问:她那才情出众,倾城倾国的大姐姐何以会看上一个有妇之夫? 她隔得近, 他们的谈话就在她耳边响起。 “二表哥, 上回儿华裳央着你办的事儿,可有下落?”大姐姐的声音柔美娇俏。整个身子贴在崔洪哲怀里,似乎要将自己嵌在他的身上。 这好色的二表哥, 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 一把抱着大姐姐,手在她身上胡乱的摸着。调笑道:“大妹妹想要的那鹤顶红,我帮你弄来了,瞧!” 说着变戏法儿一样从怀里,掏出两个瓷瓶儿。 大姐姐欲要上前接,崔怀哲旋身避开,一脸坏笑的指着自己的脸:“大妹妹,你要知道,找这鹤顶红可不容易, 哥哥我可是花了大力气,才费力为你得来,怎么着今儿个妹妹也要犒劳一下哥哥不是。” 曲华情气的两个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这泼皮流氓,竟然如此羞辱她大姐姐,她正要出去打了这下贱胚儿,却见大姐姐含笑的踮起脚,在这二表哥脸上落下一记香吻。那模样看上去既温柔又顺从。 曲华情愣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她那如高山流水一样风雅的大姐姐会与一泼皮流氓为伍?为了央求大表哥办事,难道就要如现在这般不爱惜自己的闺誉吗? 曲华情浑浑噩噩的扭回头,今日见到了这样的大姐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顾礼义廉耻的与已婚男子私相授受。她一时接受不了,只想赶紧离开,只是,她太恍惚了,踩在了一地儿的枯枝上,枯树枝发出嘎吱的响声。 惊醒了湖边一对相拥的人。 噩梦就此拉开序幕。 口吐鲜血的曲华情,扶着红木漆柱子站起来,抬眼看去,荷塘里的小鱼苗,一阵惊慌的游着,大金鱼翻着鱼肚白,漂浮在水面,眼睛大睁,显见的已经死了。 她这才恍然发现,原来,那会儿她被曲华裳发现后,她就存了害她的心思,一块抹了鹤顶红的糕点入腹,她今日再无生还可能。 怪只怪,她知道的太多,太蠢太蠢! 曲华情无力的靠在柱子上,眼内充血,对着天空不甘的喊:“娘,三姐姐,情儿走了,勿念,小心曲华裳。小心……”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如断线的风筝般,栽倒在地。 曲华裳站在一旁若无其事的笑,直到看着四姑娘栽倒在地,这才款款而来,手素手搭在四妹妹的鼻前,确认她已经没了气儿,低低的叹:“祸患若不除,春风吹又生。四妹妹一路走好。” 说完凉薄的看了这四妹妹一眼,甩袖离开。 她没有看见,待她走后,一个身穿玄衣锦缎的男子,从一旁的树木后走了出来。 亭院内,四姑娘已经断了气儿,一身的血渍把她整个人染成鲜红色。 亭榭外,一池塘的金鱼泛着白肚皮,浮于湖面,鱼儿们一个个睁着硕大的眼睛,死不瞑目。 玄衣男子抿着嘴,一双眉头紧紧的皱着,曲家嫡女曲华裳?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这不应该是她?王樱樱那个女人娇气又自私,懒惰又事儿妈,缺点多的数不清,但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是善良。那个女人无能外表如何清高孤冷,他知道她一直很善良,她爱护小动物、喜欢做慈善、去孤儿院做义工。这么善良的她,如何亲手杀了亲妹妹? 楚南浔眼眸一冷,转过身,冲身后的虚无处喊道:“影一。” 身后的影卫一道风儿似的闪到他面前,弯腰恭敬的回:“属下在。” “查!给我查曲华裳以及曲侯府所有姑娘的信息。” “是。” 暗卫接完任务一闪而过,只留下楚南浔一人孤零零的站在亭台楼阁中。 ―― 却说这厢暖房内,崔氏陪着崔贵妃、老太太并一大堆勋贵夫人们,聊着天。 “阿绾,你家这二姑娘可有婚配,我老婆子瞧着,那模样标志的狠呐!”说话的是归德侯府的裴大夫人,他家嫡长子裴世子,今年已经弱冠,尚未婚配,这两年裴夫人一直在帮亲儿子物色大家闺秀,岂料儿子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除了曲侯爷府的曲大小姐曲华裳,原以他们侯府与长宁侯府的关系,对这一众贵女均看不上。 若是往常,她便是厚着脸皮儿替儿子说项,也不为过,但是,今日观崔贵妃对曲家大小姐爱护之意,便知这姑娘大抵是被崔贵妃定了去。虽不能尽如儿子意,好在这曲家二小姐,那美貌更甚其姐,其行为有度,举止端方,以她这么多年的阅历来看,这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心中思索着,裴氏面上又多了几分热络。 崔氏满脸笑意的回:“裴夫人过誉,我们家那二闺女如今还没有婚配呢!老爷说了,得慢慢帮她相看,毕竟那孩子是个招人爱的,她父亲稀罕她的狠,恨不能在身边多留些时日。” 堂上的贵妇们之前都见过她女儿,崔氏知道,那孩子惯招人喜爱,一带出来,如裴夫人这般,探她口风的贵妇人,今天也不知几个了。然而她家樱儿这婚姻,也不能全是她一人说了算,毕竟要给女儿说个合心意的,首先得她自己喜欢。今日第一次待带她入这勋贵圈,原也是盘算着,先观察观察周围夫人们的口风,所有好的青年才俊,他日慢慢考察,若真觉得合适,再决定也不为迟。 崔氏心思百转,面上却不显,一通话下来,回的滴水不漏,既不一口答应,又不一时回绝。众夫人见此也不为难,只一个劲儿的夸她家姑娘,直把崔氏夸的颜笑眉开。 崔贵妃坐在一旁听着,面上稍稍不虞。之前儿她仔细观察过,这侯府新接回来的二小姐,姿仪样样不输华裳,若是不为儿子前程考虑,娶上这样一位姑娘,也是再好不过,怪只怪她晚出生了几个时辰,若是她是曲家嫡长女,她必替儿子求了去。也不知妹妹今日为何如此糊涂,大女儿一丝不提,倒是二女儿一个劲儿猛夸。好歹华裳那丫头,以后便是她的媳妇儿,天家的皇妃,如何能让一个候府出生的嫡二小姐风头胜过去? 正在崔贵妃欲要转移话题之际。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响动。 一丫鬟急慌慌的跑了进来,匍匐在地,急慌慌的说:“不好了,老妇人!西苑翠亭台出人命了。” 丫鬟一进来便扑倒在地,脸上全是骇然之色,显见的是受到了惊吓。 一大屋子的世家夫人乍一听此话,皆变了脸色,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跪着的小丫鬟。这大喜的寿宴出了人命这档子事儿,可谓不吉啊。 老太太孙氏拍的一掌击在贵妃榻上,脸阴黑沉,诘问:“可知何人出了事儿?” “回夫人的话儿,这.......这.........”小丫鬟抬起头,一双眼睛定在堂上的崔氏身上,颤抖的回:“是长宁侯府的四小姐,小桂子在西苑的亭榭里发现的。如今人已经没气儿了。” 坐在堂下的白氏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一双素手指着小丫鬟,失控道:“你说什么?我女儿明明在花园那块儿与一众姊妹玩耍?怎么可能会死在西苑?该死的丫头,跌倒黑白,竟想咒死我女儿?” 白氏说着欲上前,揪住丫鬟的衣领。 崔氏厉声呵道:“三弟妹,你先冷静,具体什么事儿,让我母亲做主便是,今儿我们可不在自己家,别丢了侯府脸面。”说着急忙拉住她,在她手上重重的掐了一下。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万不可自乱阵脚。 白氏被崔氏这样一提醒,整个人就如按了开关键一般,摇摇晃晃的站着,不再闹腾,只一张青白色脸,失了神色。她其实知道小丫鬟说的话□□是真的,之前二丫头派丫鬟过来通报过,她因为怕耽误崔氏给她两个女儿相看婆家,便拦了下来,考虑到大丫头、四丫头是一起不见的,两个这么大的姐妹在国公府,又不会出事,她也就私下瞒了下来。那晓得,这会儿竟然有人说自己的女儿死了? 听见这消息,白氏整个人快要疯了,她的四姑娘,嫡亲的女儿,才刚刚及聘,是谁?是谁这么狠心呐? 偌大的命案发生在柱国公府,身为府内的女主人孙氏,此刻脸色也不好看,她着人安抚了白氏,带着一大堆夫人,匆匆忙忙的赶到西苑。 西苑此时已经聚了一堆男宾。 柱国公崔忠清站在众人中间,只见他神色冷冽,眉含怒意。 亭榭上躺着一位身着杏黄色襦裙的少女,她眼睛大张,双目圆瞪,嘴巴青紫,身上沾染了一身鲜血,乍看骇人的紧。 这是死不瞑目啊!崔氏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亲侄女儿,如今却这样被生生害死。!一股寒意由脚底升起,直接冲到头部。 崔氏走到侯爷身后,不动声色朝侯爷看了一眼,侯爷冲她摇摇头,脸色难看。 看来是没查出凶手。崔氏心中一片了然,手挽着白氏的胳膊,她这弟妹今日怕是伤心欲绝了。 国公府出了这么大的人命,且出事儿的人还是长宁侯府的嫡四小姐,柱国公府理应给个交代。崔忠清是个明白人,早就派人报了官,顺天府府尹、仵作、捕快很快就到了国公府。 男人们查案,女客便不好在此地久留,崔氏扶着白氏,带着候在一旁的三个姑娘,先行离开了国公府,毕竟出事的是她家孩子,白氏眼看着就要哭断肠,整个身体虚弱的连走路都难以支撑。崔氏急着回去安抚她,只留侯爷和两个儿子在案发现场,讨要个真相。 马车内声音寂寂,白氏、三姑娘啜泣的声音,既悲又凉,苏樱雪坐在马车上,一时有些恍惚,她不知是在哀悼四姑娘的死,还是在哀悼自己未可知的人生。 四妹妹怎么会死呢?她和谁人有这等子仇恨? 苏樱雪想不明白,但是这不妨她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身边的人。四妹妹生前是跟着大姐姐走的,她素来是个喜欢大姐姐的性子,曲华裳要想对她下毒,轻而易举,她不会有丝毫防备。 可是杀人动机是什么?她跟着曲华裳发现了她什么秘密?会导致她杀人灭口? 苏樱雪想不明白,她扭头看了眼坐在前方的女主,只见她拿着帕子不停的擦着眼泪,整个人儿哭成了个泪人。装的可真像啊!若是她没有发现她重生,若是她不知道她杀父弑母,心狠手辣。她也险些相信她此刻的真情实意。 苏樱雪嘴角露出一抹讥讽,越来越讨厌她了怎么办? 讥讽的表情一闪而过,抬眸便对上三姑娘的视线。曲华婉此刻眼睛也红红,小姑娘看着她,眼睛里露出只有她才懂的了然神色。她显然也猜到了,四姑娘的死和大姐姐脱不了干系。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便又兀自埋起头来哭,没有证据,她们知道与曲华裳有关系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晚上九点准时日万,男女主重逢,激不激动?蠢作者每天幸福又悲伤着,一群催更小可爱,催我万更的那位,哼(ノ=Д=)ノ┻━┻,我万更你也会继续催的,半个月了,我太懂你了。 第39章 初冬的夜晚, 更深露重, 侯府一大家子人为死去的四姑娘守灵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阖府上下蒙了一层白布, 仆人、主子们俱都穿着素服,每日茹素。 柱国公府的命案隔日便结了, 四姑娘是被鹤顶红毒死的,关于凶手, 据说是国公府二公子身边的小厮春来, 案发第二天他自个儿亲自去的官府认了罪。 据春来自己认罪所说,寿宴那日他在亭榭偶遇四小姐,一时惊为天人, 垂涎她美色, 本欲对她用强,可不料四姑娘拼死反抗,春来见强jian不成,恐事情败露,这才猪油蒙了心,将前几日得来的鹤顶红,给四姑娘灌了进去,杀之以除后患。 有人认罪伏诛,顺天府也便就此定了案。 苏樱雪听到这荒谬的真相, 只嘲讽的笑笑,早料到,四姑娘的案子会不了了之, 只不过当这漏洞百出的真相真的传入耳中时,心内不免有些悲悯。柱国公和长宁候,久居高位,聪明着呢,她不信他们心中没有怀疑。 真相不是查不出来,是两位位高权重的勋贵不想深查,想必真相若真大白天下,对两府的地位权力必有损害。 权利、利益交织在一起,曲侯爷和崔公爷是不会希望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今次既有人当了这替罪羔羊,两人再不可能细究,顺水推舟,给众人一个理由,给三房一个交代。 这世界,正是有了他们这种视权利如命的政客,才助长了女主为所欲为嚣张的气焰。 她苏氏满门13人,今日又加一曲四姑娘,这都是冤魂。既然侯爷为了自己的大计不愿动曲华裳,那她来就好,这一生,她定让她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循环,恶人天收。 曲华情的丧礼办的盛大而隆重,宫里的崔贵妃为了表示柱国公府一门对侯府的愧疚,特地为她求了一道圣旨,死后追封为德雅乡君。意为德貌双全,舒雅端庄。 只是人死如灯灭,要这样的名声有何用? 整个侯府悲伤的氛围持续了一个月,一个月后,侯府上下便换下了白色的素服。除了白氏和曲华婉仍伤心落泪,对曲华情的死耿耿于怀。其他人再提起四姑娘,也便只有一阵唏嘘,别的再无其他。 入冬过后,天气便一天一天恶劣起来,京城的冬天,干燥又森冷。 府内的一众女眷们,不再经常出门,晨昏定省给长辈请安,纷纷裹上厚厚的棉袄,手上拿着暖炉,方能稍微暖和些。 苏樱雪前些日子被女主残忍的手段,给惊住了。她忽然意识到,这本书里,女主杀人是没有法律约束的。只要她有依仗的东西,她有当权者利用的价值,她无论做什么,侯爷爹都会有所顾忌,有所顾忌便会有所退让,这便是女主又一层倚仗。 苏樱雪忽觉得心凉,她突然担心,在她与女主长久博弈中,她也随时会变成一枚废弃的棋子,如曲华情一般,死的不明不白。 她一直以为自己带有上帝视角,熟知女主的性情,对她时时防备,又抱住侯爷侯夫人大腿,一切便可高枕无忧。 现在想来,是她太天真。 苏樱雪趴在窗栏,屋外的樱花树光秃秃的立在院儿里。这个季节唯一盛开的月季在冷风中,簌簌发抖。她觉得她的心也要跟着这天气慢慢冷下来了。快一年了,从那男人出了简家门,踏上科举之路的那天起,她和他分开了快一年,如今她深陷侯府内帷,他亦在朝堂变法中,屡遭暗算。 成亲的那天明明说好的,她为他掌家,他在仕途安心打拼。夫妻二人携手平步青云,如今如何变成了这种局面? 细想那男人现如今应该是最困难的时刻了吧,《嫡女为凰》这本书中,有一段这样的描写,吏部郎中简玉珩,得圣令,改革官僚体制,顺德九年冬,简玉珩草拟奏章,指出"治国之道,首先要效法先代,革新现有法度",并勉励楚太宗效法尧舜,简明法制。此奏章一出,甚合圣意,楚太宗大悦,特设立三司条例司,协助简玉珩变法。 然简玉珩此举触及到勋贵世家,土地主豪绅的利益,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对。在这场动荡的变法雏形中,简玉珩被多方世家所仇恨,生命安全也遭到威胁,其中最危险的一次,便是,顺德九年冬,灵隐寺遇伏,若不是当时误打误撞被女主所救,很可能就被勋贵世家派来的杀手直接了解了性命。 《嫡女为凰》这本小说毕竟是以女主为视角,对简玉珩变法的事情仅只是一笔带过,为了凸显女主对白月光求而不得,这才穿插了那样一段美人救英雄的情节。 现在想想,离那男人遇险不远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是她这段时日跟着女主,总能知道那个男人是在何时受到的重创。苏樱雪的手捏的紧紧,即使知道他最终会逢凶化吉,心里却担忧的要命。自穿入这本小说中,很多命运轨迹都与之不尽相同,万一出现差错呢?她必须提前做好盘算。 如此想着,苏樱雪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大丫鬟,不动声色的问:“往年快到年节时,母亲与祖母是不是要去灵隐寺上香拜佛?” “回二小姐的话儿,夫人和太夫人每年都会去大理寺拜佛,眼看着也就这几天儿了,小姐要不问,婢子险些便忘了呢!”翠兰回答道,见自家小姐托着腮,又陷入了沉思,与翠莲使了个眼色,两人给自家二小姐披了件大氅。窗外北风呼啸,这么冷的天气儿,小姐一直呆在窗口,若是染了风寒便不美了。 侯府最近也属多事之秋,朝廷变法,动荡不安,搅得侯爷坐立难安。内宅又出了四姑娘身首异处这档子事儿。老太太信佛,猜测着侯府是不是沾上了不好的东西,因此四姑娘的丧事一结束,便组织一大家子女眷,去灵隐寺烧香拜佛,为曲家祈福。 拜佛烧香,宜早不宜晚,老太太此番去灵隐寺是打算在寺里住上几天。 得了通知,苏樱雪一大早便起了床,简单的穿了件素色的夹袄,下身着了件月白色的襦裙,便出了门子。侯府不久前才出了四姑娘这条人命,眼看丧期刚过,并不宜打扮的花枝招展,苏樱雪连头上的发叉都没有带上一支,素颜站在侯府一众姐姐妹妹中。虽不着粉黛,整个人却显得格外的清新脱俗。 二哥哥曲华庭骑在高头大马上对她笑:“二妹妹,此去灵隐寺,一去便要待上三天,你可戴好换洗衣物了?” “忘不了,翠兰翠莲昨日便帮妹妹收拾好了,今日这么冷的天儿,二哥哥骑在马上,也不知多穿件披风,若是冻坏了,我二嫂嫂又有一阵心疼了?” 苏樱雪一脸娇嗔的对她这二哥哥说,末了扭过头看向她二嫂,杨氏此时听了她的话,正一脸害臊的看过来,脸颊微红:“二妹妹说的是,爷还是多加件衣服吧!” 说着便从丫鬟手中拿过大氅,碎步走向自家夫君的马下,把手中大氅递给他。 二嫂嫂杨氏素来是个老实的性格,她嫁给曲二哥本就属高嫁,自个儿除了得到丈夫的喜爱外,侯府旁的人对她不冷不热,好在她虽出身不好,性格实诚,入了侯府,并没有被侯府富贵荣华,花团锦簇给迷了心智,一向循规蹈矩、谨言慎行,从不惹是生非,后来生了翠姐儿,便也让崔氏对她稍稍好了些。 以往在外人面前,她万不敢对自家相公露出小女儿家的表情,今日被二妹妹一打趣儿,白皙的脸庞晕着红云。 曲二哥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自家妻子拿着披风,小女儿家样毕显,狐狸眼闪了又闪,心中颇为心动,自阿云嫁进来后,她的表情便见天儿的稳重了起来,今日能见到她如此生动的神情,此时心内已是有了点儿火热。真要多亏了他这古灵精怪的二妹妹。 曲华庭边想,边接过妻子手中的披风,一双修长的手指,包裹住杨氏的,狐狸眼尽显柔情。 苏樱雪在旁边看,面上笑得一脸暧昧,年轻夫妻一言一行皆是柔情。 恰在他们夫妻二人柔情蜜意的档口儿,崔氏也和老太太也一并从府内出来。 府外停着五辆马车,主子们分坐在前三辆,丫鬟仆妇跟在后面。曲二哥骑着骏马在前方开道。 马车一路行驶,穿过京城最繁华的大街,慢慢的走上上山的陡坡。 灵隐寺建在城外西郊的灵雾山上,马车颠颠簸簸,行了三个时辰,方才到了地方。 苏樱雪挑开珠帘,被翠兰扶下马车。 灵隐寺是大楚第一大寺,每日入寺内烧香的香客不知凡几。从外面看去,整个寺庙庄严肃静,灰墙白瓦,看起来并不如通州那边的寺庙那般金碧辉煌,却也别有另一番恢宏。 她们一行人来的尚早,入了寺院,才堪堪巳时。 由于侯府每年都会在寺庙内添上大量的香油钱,寺内的和尚们都是认识长宁侯府马车的标识的。 小沙弥早早的在寺院门口含笑看着他们,对着老太太道:“阿弥陀佛,方丈已为施主一行人准备了寮房,施主有请。” 小和尚说完便率先在前方带路,苏樱雪走在侯府一行人的最后面,四处打量。 寺庙内青砖铺地 、曲径幽深。庙宇外有一密林,古柏参天、树木葱郁,正是暗算杀人的好地儿。 苏樱雪眸色暗了暗,看向前方扶着老太太向前走的女主曲华裳,她既是重生而来,一定知道那男人在寺内遇伏的具体时间、地点,从现在起她便要紧盯着她了。 苏樱雪心中惴惴,面上却也不显,只悄悄的跟在众人身后,附在翠莲耳边叮嘱一番,便继续老实的跟着众人走。 灵隐寺分内院、外院。外院为香客们烧香礼佛的地方,来来往往上香的人特别多。 内院则是寺庙内的和尚居住的地方。 苏樱雪他们一行人被带到内院的寮房。 她们此行既打算待上三天,也便不急着立马烧香拜佛,被小和尚带着,分好了房间,用了斋饭,这才在老太太崔氏的带领下,参佛理禅,拜佛烧香。 灵隐寺之所以为大楚第一寺庙,原就有它自身的底蕴。 这座古刹宝相庄严彻法界,梵音流布遍大千。苏樱雪一路随着曲家众人参拜完毕,不知不觉心也跟着变得虔诚起来,她所求无他,只要那个男人平安顺遂便好。 忙忙碌碌一整天,直到天擦黑,众人才回到后院休息。 苏樱雪暗自吩咐翠莲盯着曲华裳,自个儿独自回了禅房。 曲华裳一直陪着老太太,并无其它异样,她心内焦急,却别无他法,只能让翠莲守在女主的禅房前,这几天紧紧的等着她,伺机而动。 苏樱雪这厢正在苦恼,那厢曲华裳陪着老太太用完膳,回了自个儿分配的禅房。 曲华裳卧在床榻上,身后的丫鬟青碧正在给她揉捏额角,不轻不重的力道,让她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 “你哥哥可有在密林后山处守着?”曲华裳闭着眼睛问。 “回小姐的话,您就放一百个心,哥哥前些日办事不妥当,这会子卯足了劲儿,想要在您面前戴罪立功呢!两个时辰前便在灵隐寺后山的密林里守着,只要那位公子一出现,便立刻带到小姐房内。”碧青舔着脸替自家哥哥做保,一不留神儿手上的按揉力道重了些。 曲华裳皱着眉,啪的一下拍开青碧的手,脸色不愉:“让你按个额头都按不好,留你在身边有何用?” 青碧见主子生气,急慌慌的跪下身,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直到她在地上磕的额头渗出血,曲华裳这才缓和了语气道:“罢了,快别磕了,瞧瞧这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毁了面容就可惜了!” 说完一脸爱怜的附身看着瑟瑟发抖的青碧,长指甲在她破了皮的额头上刮了下刮,方道:“你与你哥哥尽心为我做事儿,我万不会亏待你们,但,表忠心是好的,事情办不好,也别怪小姐惩罚你们!” 曲华裳说完,对着青碧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青碧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应诺,旁的心思竟再也升不起来。她的大小姐愈发可怕了。 ----- 亥时一刻,守在密林的青山终于等到了今天他需要等待的人,来人是位年轻公子,形容很是狼狈,身上有多处刀伤,整个衣衫都被渗出的鲜血染成了鲜红色。嘴皮泛着青白色,身体摇摇坠坠的,显见的是快力气透支了。 青年人还在跑着,步子越来越慢,他身后隐隐可听见有即将追过来的脚步声。 青山是候府得用的护院,因心思活泛,反应灵敏被大小姐重用。此番见此危急情况,眼疾手快的上前搀扶住那即将体力透支的男子。 一溜烟,便消失在原地。 灵隐寺这块密林很大,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想要甩掉身后的人,除非对此地地形相当清楚,否则自己也会转的迷了路。 青山前几日便到了这个密林勘察地形,因此这会儿对密林小道熟记于心。扶着这白衣男子,窜来窜去,不肖半柱香的功夫便把身后追上来的杀手,甩没了影儿。 危机解除,青山慢慢放缓了脚步,他抬起手随意的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你是谁?”身旁的男子目光冷情,语气中暗含戒备。 青山并没有立刻作答,一双有力的臂膀夹着看似虚弱的男子,默不作声的往前走。大小姐吩咐过,救下眼前的男子,把他带到她的房间,他的任务就算结束了大半。 这之后,便是带着曲家一众长辈前来大小姐房内捉奸。这对他来说,便容易许多。 只是青山如何想也想不通,大小姐如此才情样貌的一位美人儿,找个什么样的男子找不到,为何花了这么大心思,不惜污了自己名声儿,也要赖上眼前的男子。 这样想着,青山也便随意的瞟了眼男子的侧脸。容貌昳丽,龙章凤姿,好一个翩翩儿郎。青山在心中赞道,行走的步伐却没有减慢。 抄小路往前走,很快便走出了密林。 简玉珩并没有挣扎,不动声色一路被挟持行来,直到走出密林,清幽的古刹暴露在月色下,他眼里露出一丝了然,这是灵隐寺的后院。 今日他带小妹、母亲前来灵隐寺上香,在上山的途中,遭遇埋伏,好在杀手的主要目标是自己,影一带着母亲小妹很快的逃了出去。 他一路逃到灵隐寺后山,进入密林,身上多处刀伤,整个人跑到后山已是精疲力竭,油尽灯枯。原以为今日便将一条命折在这里了,终是可去见他的雪儿,却被眼前护卫模样的仆从救了下来。 只不过他的危机似乎并没有解除,据他这一路观察来看,这仆从约莫提前便知道自己将会重伤路经此地,今儿特地在密林等着他出现。否则以灵隐寺后山,错综复杂的地形,他不可能如此轻松的便将自己带出来。 简玉珩此时虽然受着重伤,头脑还算清晰,脑海内不断的分析着眼前形势。 这灵隐寺的后院,大多是和尚以及上香的香客暂时居住的地方,灵隐寺与一般的寺庙不尽相同,这里的禅房有限,普通的民众是住不进去的,只有真正的高门大户方能在后院借宿几天。结合这仆从的样子来看,今日劫持他的约莫便是他那勋贵世家的主子。他的主子既不要他的命,挟持至此,那便是另有所图。 简玉珩眼眸闪了闪,乖顺的随着青山来到后院一排寮房前,此时夜渐深,屋外连个人影也没有。 青山一手挟持着他,一手敲了敲房门。 房内传来一声女子的细语:“进来!” 简玉珩被青山一把推了进去。身后的挟持力量消失,他踉跄了几步,这才扶着门栏站了起来。 入目的是一张女子的脸,既熟悉又陌生,他记忆力素来很好,什么人见上一次便很难忘记。眼前的女子是位熟人,前些日子在柱国公府他们遇见过。 女子款款而来,拖地的裙裾摇摇摆摆,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此刻她脸上全是关切:“玉珩哥哥,你没事吧?可怜见的,如何伤成了这样?” 说着便欲抬手将他扶起,简玉珩巧妙的躲开,一双眸子晦涩不明,盯着她看了半响,哑声道:“姑娘自重!” 说着又向身后退了两步,行走间,牵拉住身上的伤口,疼痛感让他不由自主的皱紧眉头。 “姑娘今日将我挟持至此,有何目的?” 伤成这样,还如此倔强。 曲华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语气愈发温柔:“华裳哪有什么目的,昨日偶然偷听武国公府二舅母与祖母谈话,得知玉珩哥哥今日恐遭受埋伏,华裳心急如焚,今日特特让青山前去营救,只怪青山那厮去的慢些,让玉珩哥哥白白遭受了这么多的苦。” 曲华裳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那模样看起来颇为委屈。 只可惜她低估了简玉珩这男人的心机,早在青山出现在密林那刻开始,他就怀疑他是提前知道他会身受重伤特意等着他的,既然知道他会受伤,为何不提前提醒他,偏要让他重伤之际,毫无还手之力时,再行相救? 这会儿子曲华裳一通真情演绎,简玉珩看着,只让他觉得眼前女子,披着一张美人皮,心思深沉。 见简玉珩没说话,低头深思,曲华裳再次凑到近前,关切的说:“玉珩哥哥,快过来坐会儿,让华裳给你上会儿子药。” 孤男寡女,本就只见过一面,即使据这曲大姑娘说,他们小时候曾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他都记不清了,和她能有什么情谊可言?如今她巴巴的想讨好自己。还是在自己身受重伤的时刻,目的何在? 简玉珩眼眸闪了闪,除了想自污清白,赖上他,他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想及此,简玉珩眼内露出一抹厌恶,他自知自己长得俊美,惯会招小姑娘喜欢,但是如今身受重伤,竟然也因此被人算计,心内几欲作呕。 曲华裳心理素质极佳,看出他脸上的厌恶,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又变得温柔小意,那模样仿佛在哄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 她上前一步,纤纤素手作势便要触到他胳膊上的伤口了。 简玉珩此刻已经退至门前,身上伤口太多,之前被杀手追杀的时候,心口的位置也被刺了一刀,此刻隐隐作痛,身上的冷汗一直往下滴,自己这会儿若不是凭借毅力支撑,放松下来怕是会立马瘫软下去。 不行,不能晕过去。 简玉珩咬紧牙冠,让自己清醒一些,缓慢的向右边躲去,险险躲过了曲华裳伸过来的指尖。 曲华裳也不再装,此刻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男人眼看即将力竭,等到青山喊人到时,她只需拔下他的衣服,伪装他强迫她的样子,便能如愿以偿的嫁给他。 其实她原也不需要如此心急,奈何这玉珩哥哥竟忘记了她们当年儿时情谊,对她无丝毫儿女之情。且那日柱国公府一行,她杀了曲四姑娘,侯爷虽为她遮掩了一番,但看她的眼神愈发的冷了起来,若不是崔贵妃欲点她为三皇子侧妃,她作为联姻的棋子还有用,侯爷如何能善待她?眼见着这次灵隐寺出行后,自己嫁给三皇子的圣旨便要颁布下来,她如何还能等得及。 她活了这么大把岁数,素来相信,我命由己不由天,时不待我,我便创造机会,破了这必死之局。 曲华裳想着,眼中划过一抹流光,看着简玉珩就如看着待宰的羔羊,她相信自己,即使她如今用了这档子手段赖上他,他日相处时间愈久,他也回发现她的价值,她熟知未来,学古通今,往后既会是他的贤内助,也会是他的指路灯。 “不好了,寮房走水了!” 曲华裳心内正在做着美梦,忽然一阵高喝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原本寂静的内院,一时热闹非凡,没有睡着的主子丫鬟随着这身喊声纷纷出了院门,屋外一处茅草搭建的屋舍真的着了火,火势冲天。 “大小姐,你在屋内吗?可还好?老夫人正问起你呢?”老太太身旁的李嬷嬷站在曲华裳的屋外问,后院起火,老太太把曲家一家子女眷都召集了起来,见大小姐没有从屋内出来,特特让她过来唤她,唯恐火势过大,伤了一干女眷性命。 曲华裳看了眼靠在墙角的男人,此时他已经虚弱的瘫倒在地,连看她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她在心内估摸着他应是站不起来了,这才脸上露了笑,回道:“嬷嬷,我没事,待我穿了衣服便随你去祖母那儿!” 曲华裳说完,从袖口摸出颗止血药丸,这是之前三表哥帮她找来的止血圣药,一药值千金,受伤再重的病人服用过后,沉睡一个时辰,便会好的大半。 她专门要来这药便是为眼前男人准备的,这会儿让他睡上一个时辰也好,等她回来的时候,再实行计划也不迟。 这样想着,曲华裳把药灌入简玉珩口中,亲眼看着他将它吞下,这才披了件茸毛大氅,出了门。 说是内院走火,其实也就是个茅草屋点着了。没有什么大事儿,众人聚在寺院的前院,过了小半个时辰,那火便全部熄灭。 眼看着都已经三更天了,崔氏安抚众人后,便让他们各自散去回房休息。 一堆女眷这才放下担忧,回了自个儿分配的寮房。 曲华裳重新回到自个儿屋子,屋内黑洞洞的,大晚上出了这点儿差错,让她计划好的事情推迟了时间。青碧点燃油灯,曲华裳踏入屋内。 房内...... 空无一人。 “人呢!”她睚眦欲裂的吼着,冲进屏风内寻找。任她翻个底朝天,原该昏昏欲睡的男人不见了。 却说这厢,苏樱雪也回了寺庙的寮房,站在门口,她停下了脚步。近乡情更怯,原不打算再与那男人相认的,可女主如今竟然把注意打到了她男人身上,她好好的原配还没死,女主便想小三上位,想来,她便快气疯了! 杀了这么多人,她王樱樱还没找她血债血偿呢。如今竟然连我那芝兰玉树的男人,她也敢沾染,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樱雪现在只要一想起,翠莲之前向自己汇报的内容,就怒从心中起。恨不能刚刚那一把火烧的不是茅房,烧的是曲华裳那蛇蝎心肠的毒人。 好在没让她得逞,污了她男人的名声。否则她就是真死,地府里也永不安生。 “小姐,您....." 翠莲跟在苏樱雪身后,看见她时而踌躇,时而发怒的模样,犹犹豫豫的问:“那位公子,奴婢已扶进您的房间,您不......进去看看?” 翠莲今天按小姐吩咐,做了一连串不守规矩的事儿,此时心中惴惴,一颗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苏樱雪扭头赞许的看了她一眼,褪下手中的玉镯子,戴在她的手上,这才道:“今日之事,多谢翠莲姐姐了,这玉镯子就当小姐给你压惊儿了,你拿着,守在外边儿,切记今日之事万不可让他人知道。 翠莲得到小姐表扬,素来没心没肺的她,脸上瞬间露出笑来。一口应下,乖乖的为小姐守门。心里暗自想着,还好翠兰姐姐自上了山后,便染了风寒,不能伺候在小姐身边。若是翠兰姐姐今儿在,看见她帮着小姐方火烧茅房,在大小姐房里救下一外男放入自家小姐闺房,约莫着会气晕过去。想想翠兰姐姐板着脸训人的样儿,翠莲害怕的抖了抖,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露出一抹庆幸的笑来。 ------------ 简玉珩缓缓的睁开眼,屋内点着烛光,借着烛火,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禅房,房内统共摆了张桌子。蒲团、木鱼、经书有序的放于房内。 木头制作的屏风上挂着个樱花色的银狐大氅,一旁的小桌上,摆放着几件女儿家用的小首饰。整个房间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儿,隐约还有丝女儿家的茉莉香。 显然这是一间女香客借宿的房间,却并不是曲家嫡女曲华裳的那间房。灵隐寺的禅房摆设大抵一样,但入住的香客,有时候借宿的久了,也会带些自己常用的物件儿,一一摆设在内。曲大姑娘的那间房,显见的精心布置了,连桌上的瓷瓶都精贵的狠。 眼前这简寮房却不同,借宿的主人似乎嫌麻烦,房内的摆设一件没动,就放了几件自己的衣物用品,极为简单。 简玉珩这厢正在思量,自己为何会换了房间,门口便传来了谈话声,他眸色一敛,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了门后。由于方才曲大姑娘走之前给他喂了伤药,这会儿子身上刀口处的血液止住,身上也有了些力气。 苏樱雪推门走进来,刚要往屏风后走,脖颈忽觉一片微凉,一个叉子似的物件抵在自己大动脉上,整个人被人从身后紧紧的挟持住。 霍!文人不都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吗?她相公到好,别后重逢之时,便是拔刀相见之日。 快醒醒吧亲,今日你如此待我,他日我让你痛哭流涕也高攀不起。 苏樱雪在心内吐槽,之前发现即将要和她男人相认了,心头各种愁绪,没想到,她一进来她相公便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她竟是被他当成曲华裳那样的登徒女挟持了。 被这样一乌龙搅和,苏樱雪哪儿还有什么愁绪,坏心思一个一个往外冒。 “公子饶命,明明是小女子之前救了你,何以此时公子竟是要恩将仇报?”苏樱雪憋着嗓子,哑声一本正经的求饶,身子却往男人怀里拱的更近。脸上一脸坏笑。 简玉珩身子僵直,两人隔得近了,他闻到了女子身上熟悉的幽香,如茉莉花般,清雅幽淡,还有丝甜味儿。 他不可置信的低头又闻了闻,连苏樱雪的调侃话儿都没来得及细听。是这个味儿,独属于她的味道。 简玉珩的眼睛猛然睁大,脸上的表情由难以置信到欣喜若狂,手上的簪子不知何时掉在地上,一双有力的臂膀,迫不及待的把眼前女子的身子扳过来。 女子的面容彻底的暴露在他的眼前。 双眸似水,唇边带笑。 简玉珩僵直着身子,见到她容貌的一瞬间,便再也不动了,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拳头握的紧紧,仿佛怕一个动作眼前的人便消失了。 她离开他,三个月又20天,至今为止,从没有入得他的梦中。 今日这是上天怜悯吗? 苏樱雪第一次见到这种表情的男人,没有往日的从容淡定、温文尔雅,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蒙着尘埃,只剩一片小心翼翼,仿佛自己如一碰就碎的玉片儿,渴望着却不敢碰触。 她一下子心便痛了起来,她的假死大抵伤透了他的心。 苏樱雪抬起纤长的素手,抚摸男子光洁的额头,细指描绘着他的轮廓,半响终是开了口:“相公,你的雪儿回来了!” 这句话一出,就像打开了简玉珩身上的某项开关,他浑身一个机灵,眼神讳莫如深,半响才抖着手将她拥入怀抱。 男人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深情已经用尽,余下的都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千言万语,抵不过相拥而抱。 千愁万恨,抵不过绕指交柔。 简玉珩恍然觉得,只有这样抱着,这一切才不是梦,他绝望过,痛苦过,唯独没有流下泪来,母亲曾敦敦教诲,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简家满门灭门时,他没哭,苏樱雪死的时候,他亦没哭。 他知道自己是要扛起大山的男人,他不哭,他把所有的苦与难揉碎了,吞进腹中。没有人知道,他也脆弱,就如现在,失去的珍宝回来了,原要笑的,他的眼角却无法控制的落下一滴泪。 苏樱雪抱着简玉珩的劲瘦的腰,一动不敢动,男人无声的流泪,泪水便如滚烫的水滴,一颗颗滴入她的心底,整个心被烫的千疮百孔,百感交集。 前世她看过这样一句话:爱情和仇恨,两者皆盲目。 她想自己也是个盲目的人吧,她在他面前素来没有什么坚持和原则,原不想拖累他的,女主却想方设法的占有他。她不能忍,出手破局,本可以不和他见面,但是这男人在近前,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这么多天的重重顾虑,今日在他这一滴滚烫的泪中消失的烟消云散。 苏樱雪抬起手,把身子埋入男人的怀抱,心内低叹,算了,此后余生,只携手共历这世间辛与酸,同享这得来的荣与华。 禅房内烛光暖黄,屋外寂寂一片。 两个相拥的人也不知抱了多久,苏樱雪这才挣扎着从男人的怀里挣脱出来,担忧的上下打量他,她没忘记,他才从一场生死仇杀中逃脱出来,身上多处刀伤,刀口深深,已现白骨。 “你......"苏樱雪拉着他的胳膊,正欲把他的衣袖掀开,检查伤口。 简玉珩却拦住她,一双黑而沉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怒容,男人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传下来,声音低沉沙哑:“苏樱雪,为什么?” 他在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弱弱的求个预收,蠢作者11月中旬即将开的文:《赘妻(女尊)》 本文又名《所有人都把我当废物》 松花镇祝家村出了个有名儿的哥儿,肩能扛,手能提,外能经商,内上得了厨房,如此优秀的哥儿,配整个村最牛逼的村长女儿再适合不过。 可惜…… 村长女儿祝莲是个花心鬼,既想要有能力的祝家哥儿又想要美貌的李家哥儿。 祝明奕一气之下,打了那出轨女。 后来村里来了个自闭女,既懒又弱,瘦的盈盈一握,连饭也吃不上。 祝明奕想着,他有钱,她无能,就当扶贫,招来当个上门妻主,再适合不过。 无能女谢琼暖:呵呵,我做了什么让你们把我当成废物? 排雷:1.女主从末世穿越而来,自带空间异能 2.男主力大无穷,会挣钱会经商,智商爆表,情商弱智 3.本文女尊架空,男女地位平等,作者讨厌娘娘腔男人 4.本文1V1,小甜饼,全文无虐 第40章 苏樱雪从男人无波无澜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令人胆寒的怒意。她抖了抖, 身体下意识的想要躲, 男人的双臂却死死的禁锢住她。 仿佛这一次,她若是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便要和她同归于尽一般。 这个男人,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告而别, 伤的触目惊心。 早在穿越之前,苏樱雪便知道, 自己有病。她有很严重的情感认知障碍, 她一方面渴望纯粹而热烈的爱情,另一方面得到后,情绪往往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 她能理智的对待周围的人,坏的时候便会控制不住自己,选择性逃避。 她看过心理医生,当时医生是建议她积极治疗的,因为她这种精神性疾病已经严重到,随时会恶化到抑郁症的地步。 很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治疗,便穿书了。大楚朝没有心理诊所,没有人疏导她的情感, 不过好在,穿成了个吃穿不愁的大小姐身上,上有爹娘爱, 下有丫鬟伺候。 咸鱼当习惯了,她以为自己早好了。 哪成想,爱上简玉珩,恨上了曲华裳,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理疾病快控制不住了。 她是个成熟的成年人,清楚的知道自己爱着简玉珩,明白自己对他的占有欲,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用悲观情绪的去猜测他们的未来。 于是,两年前,她明明那么爱简玉珩,仅仅只是因为一个模糊不清的拥抱,她便把他想成了渣男,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那时她的病发作,她不可抑制自己的去猜想简玉珩和别的女子有什么勾当,这种悲观的心理便如野草生根,驻扎在她脑子里,肆意生长,最后自己也当了真。 事实上,她何其通透的一个人,如果仔细思考那天晚上细节,如何会误会?可是她给不了自己在感情上的冷静和清醒。 这一次,也是如此。她明明可以有很多机会和他相认,但是独独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从他的世界消失,其实她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样做,只会把眼前的男人伤的支离破碎,但是她控制不住的自己疯狂的恐惧情绪。她怕他受牵连。事实上,即使他受了牵连又如何,此刻抱住她的这个男人,最愿意看到的是和她一起面对困难,而不是她一个人在前面孤勇抵抗。 她清楚自己做的是错的,然而控制不住。胡思乱想,患得患失。 前世,楚随风那男人曾说,她是个莫得感情的人。 她何其有幸今日能反驳他,自己有爱情,但是在这段感情中,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清楚,这种病,只会害了一个又一个对她好的男人。 苏樱雪抱着简玉珩,男人的呼吸清冽淡爽,肩膀宽阔厚重,眼神缱绻深情,她怔仲了会儿,心中的负面情绪消散没了影儿。 他在等她解释,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爱他,他也爱她。即使清楚的明白自己就像个炸弹,她也自私的不想放手。 苏樱雪潋滟的眸子闪过一抹痛色,容她再自私一回,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感认知障碍什么时候会爆发,但是她自私的想要在自己清醒的情况下拥有简玉珩。 “简大哥,对不起,从今往后,我发誓再不会与你有下一次不告而别。”苏樱雪掰开简玉珩握紧的双拳,与他的十指交握,这一声对不起从心底发出,认真而诚恳。她是再给他保证,也是再给自己警告,若真有下一次,她便真当不起他简玉珩的妻子,担不起他深沉的爱。人心肉长,她没办法一次又一次的伤他心肺。 简玉珩虎躯一震,手指紧紧的扣着她的手,眼睛充血,他细细的回味着她的话儿,这一次,他能再相信吗? 已经两次了,肝肠寸断过两回了,简玉珩觉得,没有比他更难的男人。可是怎么办?苏樱雪这女子就如他这一生的软肋,尽管此刻他气恼的恨不能把她揉碎吞入腹中,但是看着她低垂的头,听着她柔声细语的道歉。 他便毫无原则的心软了,愤怒、责怪这些情绪轻易的被一扫而空。 “简大哥,你先坐下,让我帮你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好吗?旁的事情我一会儿为你解释。”苏樱雪埋在他的怀里,小心翼翼的问。 酥香软骨入怀,娇声细语萦绕在耳,简玉珩眸中现出一丝暗色。 小娘子拉着他的手,央求的问,他却心猿意马,魂不知所踪,任她拉着他的手站起来,神情渐渐的变得晦涩。 苏樱雪牵着简玉珩的手,走入屏风内,床头放着自己随行带来的包裹,她从里面拿出了一瓶御赐的金疮药,和一些经过高温熬煮消过毒的布条。 这是她提前让翠兰备好的,知道他此次灵隐寺之行,凶多吉少。备着这些东西,总是能用上。 简玉珩听话的任她牵着,坐在了床沿,苏樱雪拿着手上的布条便要为他清理伤口。 正在浮想联翩的简状元,此刻眼神深邃,指着自己的腿,勾唇:“娘子站着给为夫处理伤口多累,坐这儿吧。” 天呐!狗男人被她□□的越发不知礼义廉耻了肿么破? 苏樱雪脸上有些羞红,她惯是个装腔作势的样子,在别人面前装的自己很开放,作天作地的样子,其实也就是个绣花枕头,狗男人如此撩她,她竟有些不好意思。 “这.....” “哦,娘子说消失便消失,说出现就出现,把为夫当什么了?为夫连这都不与你计较,只让你坐着给我疗伤,也不行?”简玉珩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重伤的男人惹不起?眼看着他又要旧账重算,苏樱雪哪还能安生的站着,总归是她理亏,他如今便是要让她跪着她也不敢有二话儿的,老夫老妻的人儿了,不就是坐着疗伤吗?只要他能消气儿,他如今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样想着,她听话的坐在他的腿上,一双素手掀开他的伤口,开始涂药,包扎。 眼前的伤口,刀痕深可见骨,苏樱雪眸中闪过一抹痛色,愈发小心的为他上药,一双洁白柔嫩的素手,轻柔的在男人刀口的位置涂抹。 简玉珩看着她既小心又心疼的模样,眼内的火热更甚。 她埋着头,一缕青丝搭在他的鼻尖,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把他整个人笼罩住,某些不可说的地方便这样瞧瞧抬起了头。 强压住心头的悸动,简玉珩此时眼内隐忍又火热。 苏樱雪倒没如何察觉男人的异样,只认真的帮他包扎伤口,男人此次遇袭,是武国公联合英国公设的圈套,派出府上最精锐的护卫,目的是为了把简玉珩为代表的一系列变法派,赶尽杀绝。 《嫡女为凰》这本小说,对吏治改革只有寥寥几句描写,但真正实行下来,艰险重重,如今日类似的暗杀还有很多,男人不仅要在朝堂上与勋贵一族的代表博弈,回家了也极可能连个安生觉也睡不了。 苏樱雪包扎完简玉珩身上的伤口,抬起头,细细打量他。俊脸此时露出青色的胡茬,眼睛虽然熠熠生辉,却显得格外疲惫。 她与他分离的这些天,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苏樱雪抬手,描绘着他愈发瘦削的脸部轮廓,心疼的要命。可是眼下并不是花前月下的好时机,他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她解释,她也需要把自己的处境告诉他,与他相互商量。 屋内的红烛,摇摇曳曳。 苏樱雪凝望了男人许久,终是开了口:“简大哥,你可知我如今是何身份?” 简玉珩一凛,身子终是坐正,一双琉璃似的眼珠盯着她的,沉声问:“岳父岳母灭门之仇和长宁侯府与有关?” 他本就是个通透聪明之人,从曲家大姑娘掳走自己,到与娇妻别后重逢,时间地点联系在一起,便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雪儿不会无缘无故炸死在苏宅,她虽有过一声不吭就消失的前科,但是明明他北上科举之时,一切还好好的,如何会突然消失无踪,唯一的原因,便是苏氏灭门这件事儿。 她是为了苏氏满门的灭门之事,不告而别。 苏氏一门灭门后,他曾经亲自查过,当时他悲痛欲绝,根本不相信雪儿会死,吩咐影字号的影卫彻彻底底的查。 却均没有查出她还活着的消息,她明明没死为什么查不出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必是有那权势滔天之人,把雪儿已死的证据抹的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丝毫破绽。 拥有这样权势的人,想来也就京城那几个世袭罔逆的勋贵及高官了。如今雪儿与曲家大姑娘一同出现在灵隐寺,十有八九便是与长宁侯府有关。 苏樱雪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家相公便已经猜到前因后果,他一向聪明,一点就通,苏樱雪冲他无奈一笑,点点头,眼神陷入回忆:“三个多月前,我从苏家那场灭门的大火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长宁侯府侯夫人的车上,因装睡偷听了侯夫人与仆妇的谈话,原来我真正的身份竟是长宁侯府的嫡女,当年母亲与侯夫人崔氏生的孩子互换了。” “所以你才是曲家真正的嫡女。那曲家大姑娘为何……?”简玉珩脸上满是震惊,他猜到妻子此番身份必不简单,却万没有想到却是一出狸猫换太子。 “简大哥想问,为何如今曲华裳还是曲家嫡女是不是?”苏樱雪见他点点头,这才把侯夫人在车上与王嫲嫲的谈话娓娓道来。连带着这些日子在候府的经历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简玉珩听完,眸子变换不停,待听得雪儿对那曲华裳阴私手段的描述后,脸便彻底冷了下来。 难以想象娇妻与如此心肠歹毒的女子涡旋了这么多天。 若是今日,他没有阴差阳错的与她见面,指不定哪天便要被那曲华裳暗算了去。雪儿他了解,小聪明是有,但是真论内帷阴私手段,却是万没有经历过的。 且那曲华裳看起来确有怪异,苏氏灭门暂且不提,单就只论今日之事,他怀疑她精确的知道自己今日被暗杀的时间地点。并在最关键的时刻派人潜伏在密林救下自己。 方才在曲大姑娘房内,他记得她曾说过一句话“从武国公府舅母那儿听说他今日遇刺之事儿。” 那问题便来了,武国公府的二夫人如何得知他会遇到刺客呢? 虽他此次遇刺确实与武国公有关,但他不信武国公那样一副小心谨慎的性子会把杀他这种秘密勾当告诉一介妇人。 曲大姑娘在撒谎。 还有一个疑点,她看自己的眼神,既爱慕又充满笃定,在她如此算计他,强迫他娶她之后,她的眼神依旧没有变过,她似乎特别笃定自己将来一定会爱上她。 为什么会有这种优越感? 她整个人给他的感觉就仿佛,她是个巨人,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身下,而他便如一只蝼蚁,一言一行都被她了如指掌。 简玉珩眸子愈发深邃,他想起之前他在柱国公府与她偶遇的场景了,她找到他似乎也是这么容易,仿佛提前知道他的行为一般。 天知道他当时仅仅只是因为烦闷才从前厅走出来闲晃,自己都不知道将要前往何处。何以她会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 然而,她就是知道,她就如一个先知一般,熟知未来。 这个想法从简玉珩脑海内冒出来的时候,他猛然一惊,身上出现一片凉意。 看着娇妻柔嫩的面庞,脸上浅浅的梨涡,忽然觉得庆幸,若那曲华裳真如他分析猜测的那样乱力怪神,他难以想象,雪儿如何在她眼皮下待了这么长的时间。 简玉珩抬手,一双布满深茧的手掌,抚摸在苏樱雪的脸上,入手是细腻柔嫩的皮肤,他的眼神越发莫测,心内翻江倒海,若是他再晚一点找到她,她会不会便真的被曲家大姑娘悄无声息的整死? 想到有这种可能,他有一秒钟怒意冲破理智,甚至想立马冲出门去了解了曲华裳那妖孽的性命。 简玉珩忍了又忍,这才松开弯曲的手指。 “雪儿,候府有曲华裳,便是危险,你今日还是随为夫回府吧。” 苏樱雪坐在他身前,愣了片刻,收起嘴角的缱绻,苦笑:“简大哥,你当下处境也很危险,若是我同你回府,他日此是你的软肋,别有用心的人必会从我身上对你下手,到那时,你可还能顺利的在朝堂中毫无后顾之忧的革吏治,斩勋贵?” 简玉珩震惊的睁大眼睛,她比他想象的聪敏的多,他此时正处于变法关键时期,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己的周全尚不能顾,她跟着他未来必也是刀山火海过,水深火热中。 “可是……”简玉珩迟疑了会儿,潋滟的俊眸多了些踌躇。 “子都,你可能太小看我了。”苏樱雪第一次唤了简玉珩的字儿,她从他怀里坐起来,一脸郑重的说:“我知你如今为何担忧,曲华裳心肠狠毒,计谋百出,但是她同样困囿于内帷之中,受长宁候府大家长的管制,这于我便有空可钻。侯爷爹娘如今留着曲华裳嫡女之位,无非便是想靠她与三皇子接亲,谋取利益。旁的亲情之类便再也没了,经过我这些时日的经营,长宁候府爹娘、兄妹对我均是友善、关心。如此我便能在候府得到他们的帮助,若是曲华裳对我再起歹心,也有一争之力。” 苏樱雪说完,见简玉珩仍旧一副不赞同的样子,继续劝:“况曲华裳又不是那等三头六臂之人,子都哥,难道不相信我的能力?” 简玉珩眼眸暗了暗,看娇妻胸有成竹的笑容,心中的担忧终是脱口而出:“雪儿,你想的太简单,我怀疑这曲华裳如今已不再是曲家嫡女。而是经历了那起子怪力乱神,变成可预知未来的鬼怪!” 乍一听这话,苏樱雪身体一僵。 简玉珩只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继续道:“为夫与曲华裳见过两次面儿,种种细节仔细分析,竟觉得她似能未卜先知,你且不要不信,为夫虽没有真凭实据,但察言观色却是会的。那曲华裳从始至终,表现怪异,举止不能用正常行为解释,这便是疑问。况,苏氏灭门之时,你也说了,若你真的死了,最终获利者便是她,可她为何会算到自己身世,又为何会恰恰赶在崔氏接回府你当天派人灭苏氏满门。这一切,来的太凑巧,事出反常必有妖。” 霍,有这种推理能力,你确定不是我的穿书伙伴吗,亲? 苏樱雪睁着一双大眼睛,惊讶的在他相公睿智的俊脸来回打量。还好她没和这个妖孽为敌,不然被他仔细分析自己的言行举止,那也是要被扒出马甲来的。 “所以相公认为我待在你身边便能保证自己万无一失?”苏樱雪反问道,看简玉珩点点头,不赞同的撇撇嘴:“我若没说错,这曲华裳如今倾慕与你,她若知道我其实才是你真正的妻会如何?养了她十七年的爹娘是我爹娘,求而不得的男子是我相公,相公认为,她可会恨毒了我,用那起子预知未来的能力与你我同归于尽?” 关心则乱,苏樱雪的顾虑何尝不是简玉珩所忧?但是放她一个人身在狼坑,他又如何放心。 简玉珩正欲开口,眼前的女子突然往他怀里钻,两人距离越发近了,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他呼吸一滞,出气声儿变的粗了些,两人目光交错,一个深邃,一个娇羞,烛光微黄,一室温情。 苏樱雪轻启樱唇,脸上散着不自在的红云,撒娇道:“相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如今你我相认,我若无法对付曲华裳,不还有你,我明你暗,夫妻联手,总能尽占先机。况相公如今仕途危险重重,若那曲华裳真预知未来,我在一边盯着,总能与相公互换信息,你我夫妻本一体,互相帮助,共渡难关,才是真正的患难与共。” 娇妻的嘴唇一张一合,靠在他身上,绝美的脸上红霞朵朵,一双水润的眸子,仿若秋水,低头能闻见她身上散发的阵阵茉莉花香,简玉珩似是受了蛊惑,不自觉的低头,唇便这样一丝一丝的接近她的。双唇交叠,灵魂这才有了安放。 他明白,妻子是在用色you哄他答应,尽管如此,美色当前,此刻他也失了理智,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苏樱雪与简玉珩相认的这天晚上,他们两人都没有睡,一晚上的相聚太短,除了互诉衷肠,抵死缠绵,还有对未来的计划。 以苏樱雪现在的处境,她是真的不适合跟着简玉珩回去,属于原身的殊荣,她要一点点从曲华裳身上夺回来。再观简玉珩目前的处境亦是步步为营,处处危机,他有他的战场,她有她的争斗,只是经历此次重逢,他们便再不是一人孤身奋斗,心中有爱,何处都能安放。 简玉珩与苏樱雪大致说了下,他当下处境,男人如今身处高位,带头变法,早已成了众矢之的,一言一行皆在勋贵世家眼线的监视下,好在他也不是完全被动。早在变法开始之时,圣上便把朝廷一部分暗卫交到他手上,除了负责他的生命安全外,还专门搜集官员们藏污纳诟的证据,武国公和英国公近日为何急着派人追杀他,盖因他手上掌握了他们贪污受贿的重要证据,才下了狠手置他于死地。百足之虫,虽死尤僵,简玉珩和当今圣上都明白这个理儿,世家勋贵存在这么多年,想要一网打尽何其困难,这其中各种艰难只有经历过才能知道真正凶险。 简玉珩没有与苏樱雪明说,但她毕竟穿书而来,对这个朝代大体走向还是清楚,仔细分辨,便能知悉一二,她没有什么好安慰他的,只能与他肩并肩,彼此给个拥抱,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仅此而已,她相信他的能力,他是一个心智成熟到令人可怕的男人,谈笑间也便樯橹灰飞烟灭了。 简玉珩是趁着夜色离开的灵隐寺后院,他一介外男留在未出嫁的候府二小姐房内,若是被发现,便是百口莫辩,虽然他在自个儿嫡妻房内,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然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简子都的妻子死了,活着的是曲家二小姐曲华樱。他在她房内,若是被发现,他们一切的计划便都得推翻重来。 走之前,简玉珩给苏樱雪留了个信鸽,并叮嘱她每隔三天通一次信件,他能退让到如此地步已是极限,若两人分开连彼此信息都没有,他万万接受不了。 苏樱雪看着他难得坚持又强硬,最终答应下来。嘴里直嚷着自己连人生自由都没有,一言一行都要被简子都控制着。 简玉珩可没理会她娇气的样儿,心中仍旧惴惴难安,盘算着等他回去后还得再派两个影卫过来,暗中保护娇妻周全。 ―――― 昨日与那男人谈了大半夜,中途还被他压着,狠狠欺负一番,除了最后一步忍住没有做下去,那男人简直化身禽兽,把她手指都磨的红肿起来。 累了一晚上,第二日起床时,苏樱雪起来的便有些晚。 被大丫鬟翠兰叫醒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愿意,眼角眉梢都是娇气。 翠兰笑着立于一旁,哄道:“小姐快别撒气,再不起,太阳都快升到头顶了!” 苏樱雪眨眨眼,惯性环顾四周,待清醒过来,这才没好气的道:“翠兰姐姐天天跟着翠莲那丫头不学点儿好,骗人的功夫见长了,你看看这天儿,我估摸着要下雪了,哪儿来的太阳。” 翠兰原就是打趣儿小姐故意说的,这会儿子被小姐看出调侃,也不慌,随着她一起笑,手上麻利的给她穿着鞋。 “小姐今天心情看起来很好的样子。” 苏樱雪抬起头,迎着窗,窗外天气虽阴阴沉沉,却天光大亮,她对着屋外的亮光璀然一笑,她好久没有这么踏实的睡觉了,见了那个男人竟连心中的阴霾也就此消散。 未来充满希望。 翠兰伺候着她起床,梳头,待一切打理完毕又花了半柱香的时间。 “母亲可有吩咐下来,今日有何安排?”苏樱雪坐在蒲团上。开口问。 此次灵隐寺之行,行程全靠崔氏安排。老太太素来不管事儿,况她此次之行原就是想与灵隐寺主持圆通大师礼佛参禅,祈福祷告,更不会管这些琐事。 “夫人身边的王嬷嬷早上过来带了话儿,夫人体谅昨日后院起火,主子们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今日特地嘱咐各院主子们自个儿活动。” 听了翠兰的话儿,苏樱雪心中颇为松快,能自由活动再好不过,她正好儿出去转转。感慨道:“母亲对我们顶顶的好,特别体谅我们这一群小的。” 彩虹屁吹完,忽然发觉拍马对象并没有在,自个儿兀自笑了起来。 翠莲从屋外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家小姐笑颜逐开的模样,那明媚的、纯粹的笑容仿佛能笑到人心里去,她竟是一时看迷了眼,自家小姐今天的样子比那些话本里的仙女儿都要美的多呢。 苏樱雪看见翠莲出现在门口傻站着,冲着她招招手,小丫头昨天才帮她做了见大事儿,可不要对她更好一点才是。 “小姐,你可算醒了。你可不知道,外面都在传,昨天大小姐在房内发了大脾气,这会儿子自个儿给气病了。” 翠莲背着翠兰姐姐,暗自对苏樱雪眨了眨眼,继续绘声绘色的说:“大小姐房内的青碧这会儿还被老夫人罚跪呢!听说这丫头昨日把大小姐最心爱的白玉手镯给弄丢了,大小姐大晚上的央求二公子派府兵满院子的找,都没有找到。” 呵?真会编,心爱的玉手镯?她王樱樱的男人怎么能与一玉手镯相比,女主莫不是也是个大猪蹄子,大女子主义。哼! 苏樱雪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很快便消失无踪,抬起素手撩开鬓边的青丝,好奇的问:“二哥哥就任由着大姐姐晚上如此胡来?拉着一大堆侍卫仆从晚上不睡,在院子寻找个小物件儿算什么样子。” “可不是嘛,二公子也不愿啊,可无奈这事儿惊动了太夫人,太夫人一向宠大小姐,二公子也便陪着熬夜寻找了。” 大小姐曲华裳对待下人一点儿不体谅,大晚上的为了一个镯子兴师动众,让所有人配着熬通宵,任谁听了心中都有气儿,翠莲是个直爽丫头,这会儿说起大小姐便多少带了点个人情绪。 苏樱雪只淡淡的笑,女主看来有些盲目自大了些,仆人也是人,得人者得天下,这个道理也不懂,竟不知当年她是凭借什么坐上母仪天下的位置?她本是重生而来,如今占尽先机,却不能善待身边下人,体恤兄长。到时人心尽失,还有谁愿意再帮她? 女主越作死,苏樱雪便越高兴,连带着早膳都多用了一个糕点。 这会儿子饭食吃的多了些,小腹涨着难受。 苏樱雪只得坐起身,四处转转,消消食儿。 今儿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冷风不要命的吹,天空乌云密布,显见的是不久便会下雨。 整个寺院,除了能看见行走的小沙弥,便没多少香客。灵隐寺建在西郊外的山上,今儿天气不好,若真下了雨,上山下山均不容易。因此上香的人便少了些。 苏樱雪带着两个丫鬟四处的逛着,整个寺庙古朴幽静,时不时的会听见撞钟声,悠远绵长。 内院前方是一片竹林,树木葱郁,翠竹环绕。 苏樱雪散漫的走,绣鞋在湿滑的地面上,印出一个个脚印来。 她低头数着青砖湿瓦,前方竹林眼看已经到了近前。 “小姐,我们还是回吧,前方便是竹林,已经没有路可走了。”翠兰站在她身侧,劝道。 “听旁人说这灵隐寺最为壮观的便是竹林中心的菩提树,翠兰、翠莲,难道不想去看看?好不容易出趟门子,就当出来散心游玩了,这菩提树也值当看上一看。” 苏樱雪含笑的看着两个丫鬟,见翠莲连连点头,就差兴奋的尖叫起来,她不由失笑。 率先走入竹林,也不管翠兰欲言又止的神情。 见了那个男人后,她忽然想明白一件事,人生在世,随性生活本就是每个人最终追求目标,若是她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过的好,过的胆战心惊,她凭什么为苏氏满门报仇,凭什么和命运之主对决。 这个世界,他便是她的依靠,那男人告诉她,她只管随心所欲的活,他是她最强的后盾。 苏樱雪想到这里,骄傲的笑了。 信步走入竹林,有了他,她还瞻前顾后个什么劲儿? 苏樱雪一路走来,鲜有人出现,大抵因为今日天气原因,若是往常天气正好,来竹林一览菩提树的香客多如牛毛。 传说菩提树乃是寺内得道高僧圆寂后,幻化的舍利子,种在地里,长出来的。 若是心中有求,对着菩提树诚心叩拜,便能实现愿望,民间把这种谣言传的神乎其神,因此前来参拜的人特别多,就连当今圣上,也亲自叩拜,以求国富民安。 苏樱雪自个儿到不信这种言论,盖因她前世看过书,菩提本无树,它是一种桑科、榕族、榕属的大乔木植物,幼时附生于其他树上,如何会是舍利子所化呢? 不过她确实想看看这种植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当旅游了,领略一下大自然的神奇。 菩提树长在竹林的中间,苏樱雪与两个丫鬟走了好大一会儿才到。 走得近了,却看见菩提树前多了个人,这是位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他面容英俊,五官深邃,长身而立的站于树前,身上冷冽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 是他!男主楚南浔! 苏樱雪看清男人的侧脸,条件反射的要往竹林深处躲,开玩笑呢,小老弟,这个时候碰上他,他岂不是又要掐自己脖子,威胁一番。 苏樱雪显然对上次绑架事件印象深刻,记忆犹新,怀恨在心。 对,她是个记仇女孩儿。 哪天一定要找机会爆打男主一顿! 苏樱雪在心内日天日地,行动上却怂得恨,只想躲着男主,以免被他记恨。拽着身后的两个大丫鬟,迅速的躲入竹林繁茂的灌木丛内。 楚南浔站在菩提树前,鹰眸直视前方。 前方跪着个黑衣人,此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让你打听的事儿就只有这点儿消息?”楚南浔面无表情的问,手指摸索着手中的玉串儿,听不出喜怒。 “三皇子恕罪,奴才……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跪在地上的暗卫惊慌失措的一直磕着头,脸上尽是骇然之色。 楚南浔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人,稍一用力,手中的玉串儿碎了一手,他把一手的碎片扔在暗卫的脸上,碎片扎入脸内,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 楚南浔漫不经心的笑,笑容不达眼底:“不,没有查清真相,你怎么能死?我要的是曲家嫡女所有的资料,细到什么时辰吃饭,什么时辰睡觉。不是一堆无用的溢美之词。你这次可懂了?” 暗卫战战兢兢的点头,主子一般不生气。生起气来是会杀人的。 “这几日,你潜伏在暗处,曲家别的姑娘可有异常之处?” 暗一跪伏在地上,自知办事儿令主子不满意,头也不敢抬,恭敬的答:“曲家另外两个姑娘,据奴才观察并无异样,只之前调查,阴差阳错发现这二小姐曲华樱的身世倒有些问题。” 暗卫说完抬头看了一眼主子,见他侧耳倾听,赶忙继续道:“奴才之前调查曲家姑娘们的户籍时,发现二小姐曲华樱的户籍被长宁候府做了手脚,原也是有些好奇,又恰好遇上管理户籍的主事是属下兄弟,便问了问,这一问便问出了大问题……” 暗一顿了顿,见主子并没有反对他说曲府二小姐身世之谜,便放心的说下去:“原这长宁候府根本没有嫡亲的曲二小姐,如今候府新迎接回来的二小姐是通州府已经销去户籍的苏家女,今年金科状元简玉珩的嫡妻。” 楚南浔露出一丝异色,金科状元简玉珩,前几日他在柱国公府还见过,抛开他与他情敌关系不说,这是位惊才绝艳之辈,他看过他上书的变法,其思想超前,深谋远虑。变法章程,样样俱全,上至官僚改革,下至民众关心的赋税问题,均有涉及。且若是真能实行下去,对楚王朝未来的锦绣山河,可打下夯实的根基。他虽是理工科出身,对历史并不熟知,但如今看了这样一本关于民生国情变革的奏折,他自己都觉,此人大才,见识卓绝,睿智创新,日后必有大用。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曲华裳喜欢简玉珩,若是曲华裳真是王樱樱,那他只能对简玉珩说声遗憾,他的命到了尽头。 若曲华裳不是她,往后他若是登上帝位必当重用,虽他没有学过帝王之道,但后世当了那么多年总裁,知人善用的重要性他懂,简玉珩的才华当的起协同他管理王朝的重担。毕竟他对治理国家一窍不通,身边有了这样一位能臣,再施以制衡之术,往后江山可稳,锦绣山河可期。 这样一位惊才绝艳之辈,原配妻子竟是曲府嫡亲二小姐,楚南浔知道这其中必有龌龊,虽这件事儿与调查曲华裳是不是王樱樱没有丝毫干系,但听听倒也无妨,以后总归可以当个把柄,对简玉珩那样的人物有所制衡,想及此,楚南浔冷峻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 暗一瞧着主子似乎消了气儿,这才讲故事一般,把曲家二小姐的身世娓娓道来。 “后来奴才,特意去通州府调查,多放查证,才知道这曲家二小姐与大小姐曲华裳,原是抱错的孩子。她才是真正的长宁候府嫡女,而曲家大小姐竟是鸠占鹊巢,只不知侯夫人把亲闺女接回来,为何不以嫡女身份相待,而是让她改头换面,伪造了文书,成了这候府嫡次女” 楚南浔在心中冷笑,他这位姨母打的好算盘,把假凤凰当做棋子嫁于皇家,亲闺女留着,嫁个顶顶好的青年才俊。 哼!好一个长宁候府! 楚南浔的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倒也不稀罕候府嫡女,若他楚南浔的妻子不是王樱樱,要别的女人有何用?只这长宁候此番欺上瞒下的行为,令他不满的狠呐! “除了这件事情外,你在长宁候府埋伏了这几天,可有发现候府姑娘有什么出格行为?比如语出惊人?做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楚南浔扭过头,居高临下的问,声音隐约带着一丝难以让人察觉的期盼。 曲世子的饼干出自长宁候府,这是曲华威亲口承认的,那会儿他只顾着震惊,没有细究他此番话的真实性。自以为王樱樱便是曲华裳,可是柱国公府寿宴那日,他亲眼看见曲华裳毒害人的一面,她真的是王樱樱?若她不是她,那王樱樱穿越在谁身上?她现在在哪儿? 影一跪在地上,脸上被玉碎片扎出的血痕结了血痂,抬起头来一脸的狰狞。 苏樱雪和两个丫鬟躲在远方,听不清他们倒底再说些什么,只看暗卫一脸血痕凄惨狰狞的模样,心里顿觉胆寒。 她撇撇嘴,明眸微眯,这男主果然也不是什么善类。 作者有话要说:一群小妖精,吐血三升日万,日的我没存稿拉,痛心疾首。哼!明天....明天我再也不能心软被你们忽悠日万了。哼!凉凉的星宿凉凉的人,凉凉的月饼在万更。 推荐基友有误的《侍卫公子不堪撩》 【清冷霸道世家子×稳中带皮江湖女】 三年前,扈江离逃狱远走,自此与顾玹天各一方。 久经离恨,鸿雁无迹。踏雪归来之时,她仍是纤尘不染的模样。 缘起于东宫外梨花堆雪,侍卫公子黑衣带剑,误入少女心事。 梦断处铁牢冰冷,冤情无诉,人心自古凉薄。 破镜待重圆,扈江离与太子一场交易,重查旧案,搜证洗 冤。 还有最不能遗漏的,自是重新撩拨那冷峭霸道的纯情侍卫。 第41章 这边厢, 暗一思考了半响, 才犹犹豫豫的回道:“奴才……奴才也不知此事算不算异常,近几日观察, 奴才发现,曲家大小姐举止轻慢, 不像传闻中所说知节守礼,谨言慎行。她与柱国公府的二少爷、归德候府的裴世子都有交集, 这两位贵人似乎都在为曲大姑娘做事。” 暗一隐晦的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主子, 有些糟污之事儿他实在说不出口,那曲家大小姐根本不像传闻中所说,勋贵之家贵女的典范, 那实则是个荡妇, 他观察短短几日时间,已经看见她和两个外男勾连,礼义廉耻这种东西,在那位小姐面前,估摸着真不算什么。 楚南浔不是个傻的,暗一的话晦涩却不至于令人听不懂,再者他亲眼见到过曲华裳同时勾搭两个男人的事情,如今暗一汇报,他也就顺藤摸瓜, 猜出大概。 这女人绝不是王樱樱,原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些顾忌,万一他猜错了呢? 只现在他可以肯定答案了。 王樱樱那女人有感情洁癖, 绝不会脚踏几只船,这样想着,他躬身把暗一扶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递给他让他擦拭头上的血迹,声音放缓,道:“罢了,从今日起,你便不要盯着曲华裳了,她不是我要找的人,你去长宁候府仆人中打听一下,候府内哪位姑娘会做小熊饼干,打听到了再来我这儿回话儿。” “诺。”暗一受宠若惊的接过丝帕,领命消失在楚南浔眼前。 楚南浔立于菩提树前,转身,一双鹰眸扫射过来,恰好落在苏樱雪藏身的灌木丛中,他薄唇亲启,声音冷硬:“出来吧,几位朋友。” 说着身形如电,闪身便到了苏樱雪眼前。 一把提着苏樱雪的后颈儿,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提了起来,摔在地上。 “小姐!”翠莲、翠兰惊呼出声,从灌木丛中跑出来,扶着自家小姐站起身,张开手把小姐护在身后。戒备的看着眼前令人胆寒的男子。 苏樱雪被摔的七荤八素,这会儿子,胳膊被蹭破了皮,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你……”mmp “又是你!”楚南浔居高临下的站着,头发被高高束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又高了几分,他站在她的前方,把周围的光线都挡掉一大半。 “我?是我怎么呢?我又不是故意要听你说话的,你凭什么像扔麻袋一样扔我?” 管你是不是男主,我又没有惹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就是躲在灌木丛里,也没有要偷听你说话的意思,你凭什么这么对待人。 苏樱雪原就对这男主心中有怨,今日他竟然敢如此摔她,玛德,泥人还有三分脾性,把你姑奶奶惹火了,管你是谁。 被当成麻袋摔出去的某人此刻出离愤怒,从两个丫鬟身后站出来,怒视男主,气的脸都出现了红霞,把整个人衬托的更美了几分。 眼前的小娘子娇俏可人,她叉着腰,此刻一脸怒容,为她那倾国倾城的容貌平添了几丝烟火气儿。 楚南浔眼神有些呆,他这一世出生皇族,从出生那一刻起,他便是身份高贵的三皇子,所有人看见他,必须得毕恭毕敬,卑躬屈膝,这些年他早已养成了高人一等的习惯,他若是冷下脸来,旁的什么人万不敢在他面前多发一语。 但今日不同,眼前的女子叉着腰,一副誓与他不罢休的模样,让他冷不下脸来,很奇怪,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给他这种感觉的人并不多,他嫡亲的妹妹淑仪公主算一位,她便是那唯二之人。 她给他的感觉太特别,每每见到她那鲜活的模样,总让他想起她,明明是个陌生的只见过两次面的女孩儿,却让他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楚南浔疑惑的眸光一闪而过,唇边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姑娘偷听他人谈话,这厢还有道理了?” 眼前的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内尽是调笑之意。 苏樱雪原就气炸了天,这会儿看着他唇边的笑容,只觉得他在嘲笑她,这会儿子更生气了些,撇撇嘴,哼道:“兄弟,你是眼瞎吧,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原也是要来看菩提树的,哪里晓得在这个地方遇见了你这么个人?遇见你已经让我感觉很晦气了好吗?我躲的这么远,就是为了离你远点儿,生怕被你发现,何来偷听一说?公子,小女子观你仪表堂堂,一表人才,端的是好气度,如今为何也学了那地痞流氓之辈,蛮不讲理,胡搅蛮缠?再者,你们文人不是有句话,君子动口不动手,公子之前摔我之举,何来君子之风?” 苏樱雪这女人,一般不发火,发起火来,管你是谁,前些日子,她在内宅,装淑女装的快透不过起来,正愁无处发泄,今天恰好碰上这楚南浔,被他这一摔,恰好把她所有的火气都摔出来了,一阵嘴炮打来,不留丝毫情面。 这倒是个有趣儿的姑娘,楚南浔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鹰眸扫来,苏樱雪日天日地的气势瞬间弱了大半儿,她挺了挺胸脯,怒视他。 小身板在冷风中一摇一摇的,看起来无丝毫威慑力。 楚南浔眸中的笑意更甚,走上前来,手不自觉的伸出去,想摸摸眼前姑娘的发璇儿,一阵凉风恰在此时吹过,他猛地回了过神儿,修长的手指僵在半空。 美的像个小仙女儿模样的女子正戒备的看着他,他讪讪的放下手。脸上显出一片复杂之色,眼前的小娘子,让他显见的失了神儿,身体本能大于理智。楚南浔心中疑惑自己的反应,面上却也不显,故作轻松的勾唇笑道:“姑娘好口才,倒打一耙的本事儿在下甘拜下风。上次柱国公府一行,姑娘躲于假山之后偷听,今次又躲于灌木丛中,偷听他人谈话,在下有一言忠告,不知当说不说?” 楚南浔顿了顿,挑着眉上下打量了一眼苏樱雪,见她好奇的望过来,这才继续说:“好奇心害死猫,姑娘平素如此喜欢偷听秘密,兴许哪一天自己便会被秘密所害。” 天知道楚南浔此话句句肺腑,字字真心。 但在苏樱雪听来便变了味儿道:“你威胁我?” 楚南浔看向她怒发冲冠,欲上前与他掰扯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再也挡不住,鹰眼笑得眯起,调侃了眼前女孩儿一番,心情没来由的变得好了起来。 看在她如此逗趣的份上,他便不欲与她为难,转过身,避开小娘子拍来的手,身影一闪,消失在丛林。 苏樱雪手举在半空,愣愣的站在原地。 耳边传来男子走前的留的话儿:“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姑娘若执意管闲事,便如这贪嘴儿的麻雀,哪天便命丧黄泉。” 竹林的前方掉下来一死掉的麻雀,麻雀死相凄惨,鲜血淋漓。 “啊!”翠兰尖叫的出身,显是被吓的不清。 苏樱雪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这男主走前的意思是,若是下次自己再管闲事儿,眼前麻雀便是她的下场? 想清楚他此番举动,苏樱雪身子抖了抖,她之前差点便要上前,给男主一爪子以泻心头之恨了,还好他躲开,否则地上的麻雀便是她的下场啊! 谁来告诉她,男主武功为何会如此高强?飞来飞去,杀人无形,好不威风,这大兄弟不亏为这本小说的天命之子。 后来某一天苏樱雪发现,自家男人也有这样的本事儿,脸上的表情既复杂又羡慕,拉着他男人便想飞高高。 当然此刻她只能看着别的男人威武霸气的模样,羡慕一番。 “小姐,您没事儿吧?可有伤着?”翠兰、翠莲一脸担忧的问。 苏樱雪摇摇头,给两个丫鬟一个安抚的表情。 “小姐下次万不可这么冲动了,您方才如此激怒,那位公子,险些就要让他发了怒来!”翠兰脸上全是忧色,心有余悸的瞟了一眼地上的麻雀,眼中布满惊吓。 贴身的两位大丫鬟都被吓着了,苏樱雪这才有些后怕,男主毕竟是男主,他就是惹她在先,她也得忍呐,真是后悔,图一时口快,与他为敌。 竹林内一片寂静,一阵风吹来,三人纷纷打了个哆嗦,远处的菩提树,枝繁叶茂,长势喜人,三人上前,跪在树前开始祈福。 据民间传说,给树根浇上一点点油,然后在旁边点上一盏油灯,有利于摆脱各种困境。苏樱雪三人走入竹林之时,并没有带油灯,此刻便只能将就着跪拜祈福一番。 天气愈发阴沉,主仆三人拜完菩提树,便出了竹林。 苏樱雪一天的好心情,在遇见男主后,彻底消失了。走出竹林的时候,她还在想,这男主女主约莫是上天专门派来折磨她的,见不得她心情好。 ―― 长宁侯府一众女眷在灵隐寺待了整整三天,这才启程回府。 回府的途中,苏樱雪与曲华裳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她看起来怏怏的,整个人病态丛生,老太太心疼的一直把她抱在怀中,心肝肉的叫着,心疼的要命。 苏樱雪坐在另一侧低垂首,眸中滑过一丝冷意,从她的方向看来,女主确实一副生了大病的模样,真讽刺,得不到她男人,竟是能让她如此憔悴的吗? 马车一路颠颠簸簸的回到侯府,接下来的时日,苏樱雪又开始了咸鱼的生活,最近天气冷,她每日缩在闺阁内,逗逗笼子里的小鸽子,与自家相公通通信,倒也过得自在。 只是女主那边近日生活便不顺了些,前儿回了府就卧床不起了,最近府内都在传,大小姐从灵隐寺回来后,得了重疾。连宫里的崔贵妃都被惊动了,赐了不少好药材,宫里的御医来了一个又一个,大小姐的病情却眼见的越来越严重。 好在前两日,侯爷下朝后,亲自去大小姐房内走了一遭,父女两儿关在房内,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第二日,大小姐的病情便恢复如初,只据见过大小姐的仆妇们说,她虽病愈,脸色却仍旧不好看。 翠莲是个万事通,她打探来的消息,十有八九便是真的,苏樱雪听后,不动声色的笑笑,曲华裳那重疾,是装的吧! 灵隐寺之行,设计简玉珩的计谋不成,女主估摸是慌了。顺德九年冬,宫里的贵妃崔氏,为自家儿子求取长宁侯府嫡女,圣上点头应允,特下圣旨赐婚,轰动朝野,当时是,曲家长女名声声名远扬,勋贵世家贵女莫不羡慕不已。 赐婚的圣旨这几日便要到了吧,苏樱雪眸色一深,唇边勾起一抹嘲,曲华裳这是急着装成重病,好躲避赐婚来呢! 只可惜,侯爷爹可能让她如愿? 曲华裳如今作为长宁侯府嫡女,她存在的最大价值便是与三皇子成亲,把侯府绑在三皇子这条大腿上,侯爷怎么可能让她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出这样的幺娥子。 大雪一过,便正式进入隆冬,这几日,天空已陆陆续续的飘着雪花,侯府披上一片银装素裹。数九寒天,冰封千里。 樱花阁内,已经供上炭火暖炉,前些日子大哥哥怕她冷着,特地给她寻来一件火狐狸的皮毛,嘱府内制衣的绣娘,给她赶制一件披风。 苏樱雪为此,特地去了大嫂嫂关氏屋内,给送了十来盒的饼干糕点。 直把烨哥儿高兴的,抱着她的脖子亲。 大嫂嫂关氏在一旁看着温柔的笑,姑嫂感情甚好。 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生性豁达,不扭捏小气,一府的人儿除了老太太和曲华裳,都对她相当友善。 苏樱雪与她相公通信时,提起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男人只会嘲笑她,惯会装模作样骗取他人真心。 每每看见他这酸言酸语,她便抱着信件笑做一团。吃醋的男人,真可爱呐!只可惜,此时看不见他吃醋的样子。 苏樱雪兀自坐在绣凳上,手上抱着个暖炉,发呆傻笑。 翠莲入得门来,恰好看见自家小姐可爱的神情。脸上也跟着带了笑儿,身着翠绿色夹袄的小丫头,两颊被冻的通红,笑起来的样子,像个苹果,诱人的恨。 苏樱雪看过来,笑骂道:“天儿这么冷,你这小丫头又去哪儿玩了?’ “小姐你可别冤枉我,翠莲哪儿是去玩了?我是去给小姐您打探消息了呢?” 翠莲走到近前,眉飞色舞的说,一脸的炫耀神情。 苏樱雪抬起素手敲打她的头,没好气儿的说:“明明是自个儿好奇心旺盛,非得说成为我打探消息,你这小机灵鬼儿,说吧,今天又打探到什么好消息了?” “小姐,三老爷要从兰陵调回京城了。”翠莲见小姐竖起耳朵听,八卦欲望得到满足,脸上的笑容更甚,继续道:“听说此次三老爷回京述职,便要在侯府长期久待呢!老太太前儿听说这件事儿,饭食儿都多用了两碗!” 苏樱雪把手中的暖炉放在八仙桌旁,眼神晦涩,四姑娘枉死的时候,她那三叔没有回来,这会儿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真相大白的时候,他却要回京述职了。这父亲当得,当真凉薄的狠。 三叔曲明言,在兰陵述职已有十年有余,据说纳了一美妾,宠之入骨,美妾庞氏育有一子一女,均得三老爷喜爱。 如今他们一起回府,三房这是要闹翻天呢! 苏樱雪心中一番思量,面上却也不显,左右此事与她无多大干系,三房如何争斗,还能欺到她头上? 三老爷回府的那天,地上的积雪将近一寸厚,车轮碾压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一地的车辙印。 老太太并一堆女眷在暖房候着三老爷,却不料竟是闹了极大的不愉快。 曲明贤携手小妾庞氏并两个庶子庶女,一起前来拜见老太太和侯夫人。 维护小妾之意明显,竟是不给白氏丝毫脸面儿。 苏樱雪站在角落,看着这宠妾灭妻的场面,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她这三叔看起来竟不是个清白的人,述职回京,拜见老母亲,却把小妾抬在高位,置结发妻子脸面与不顾,当真不念旧情的狠呐! 老夫人罗氏也不是个糊涂人儿,单单只为儿子往后前程着想,这宠妾灭妻的行为也绝对不能纵容,她面上着恼,看也不看那跪在地上的小妾并一对子女。 只拉着曲明贤,嘘寒问暖,舐犊情深。 曲明贤再心疼娇妾,也没办法在母亲面前发作。 一通亲戚见完礼,竟让庞氏和新来的四少爷、五姑娘,跪了大半个时辰。 考量着三老爷的庶子庶女也是亲孙子、孙女,老太太这才缓和了脸色让他们起来。 白氏被三姑娘挽着手,站在一旁,头低垂着,看不出表情,只一双手紧紧的捏着帕子,气的浑身发抖,好在有女儿支撑着,这才没丢了脸面儿。 堂下的小妾,肤白貌美,风韵犹存,比之白氏美上十分,老夫人不待见她,她面上也不露半分记恨,只规规矩矩的跪着,远远看来竟觉得是个软和人。 再观她身边的庶子庶女,均是大方得体,举止有度。 老太太见两个孙子孙女,长得如此齐整,这才对庞氏露出个笑来,说出的话却又是一番敲打:“这些年来,你陪着明贤在兰陵就任,也是受了苦儿的,如今回来就好,仔细你夫人白氏是个和善人儿,往后你若规规矩矩,她定能好好待你!” 罗氏这番敲打,语气不轻不重,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明显,甭管三老爷如何宠了你去,你也是个妾,伺候在主母身边方是你的本分。 庞氏也是个忍耐力机强的人儿,听了这样一番不中听的敲打,也只是喏喏的俯身应是。堂上的众人见她此举,俱是满意的看着她。 只有苏樱雪,嘴巴抿着,她的视线落在庞氏身后的姑娘上,五姑娘身着一袭淡青色夹袄,下身配以樱花色色襦裙,整个人淡雅娴静,低垂首,侧脸五官精致,整个人乍一看娇俏又可爱。 虽说容貌不及曲华裳,但却是另一种耐看型的模样,每多看一眼,只让人觉得又美了几分,美得并不惊心动魄,却也让人难以忘怀。 只是这姑娘长的怎么那么像前世的自己呢?越看越像,尤其是那一双狐狸眼儿,和前世的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苏樱雪心中既惊讶又震动,mmp,《嫡女为凰》这本小说的作者画花,你给我出来,看我不打屎你。 五姑娘曲华容,《嫡女为凰》这本小说的女配角,男主楚南浔的白月光,未来她会凭借一介庶女身份,坐上四妃之一的淑妃位置,与当时身为贵妃的女主分庭抗礼。别看她此刻娇娇弱弱,这可是多真正的白莲花,绿茶婊呢! 苏樱雪看书的时候,是很佩服这个女配角的,她隐私手段百出,计谋惊人,比之女主也不遑多让。只可惜,她纵有百般手段,在命运之女面前,也只能棋差一招,最终死于宫闱内斗中。 苏樱雪隐晦的看了一眼堂下的母女,女儿肖母,这一对母女都是那隐忍之人。白氏若和她们斗起来,讨不了好。 庞氏自入了门子,一路伏低做小,老太太脸上都有了几分缓和,在自家相公面前,白氏也不好如何发作,脸上虽仍然一脸不愉,但是也点头和白氏打了招呼,双方见了礼,又一阵装腔作势,假情假意。 曲华裳坐在老太太身旁,她前些日子遭了大罪,脸上显见的瘦了不少,脸蛋都尖了下来,看上去楚楚动人。 她眯眼看着堂下众人,庞姨娘低眉顺眼,五姑娘曲华容温婉谦和,人心七窍,窍窍玄机。这两人把这句话发挥的淋漓尽致,前世她差点儿便砸在这一对母女身上。 如今曲府嫡亲大小姐没死,成了整个侯府的团宠,她的处境虽不至于沦落到众人欺凌的地步,但若是再想嫁给那人,便是登天还难。前日侯爷爹亲自到她房中,把她重生以来,桩桩罪行,样样手段,全给摆在桌上,侯爷爹的眼神森冷而胆寒,那是个极其渴望权利的男人,如今他拿着她致命的把柄要挟她,这三皇子她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了。 无路可走。侯爷爹给了她最后一个警告,若是她再想耍些小聪明,侯府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姑娘,一个棋子儿,下场可想而知。 如今离与侯爷爹交谈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天,她至今难忘这位位高权重的男人冷淡的鹰眸,他警告的话语时时在耳,犀利的眸子历历在目。 她自诩自己见多识广、博学多识、预知未来、掌握所有人把柄命脉,直到侯爷爹前日的警告,才让她恍然大悟,她自始至终仅仅就是个可用的棋子罢了,这个世界上谁会爱她?谁会关心她?谁会让她得偿所愿? 没有人,想来悲哀,她前世一世荣华,儿孙满堂,竟也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关爱,如今身处侯府,便更没有! 她有的仅仅只是她自己。 曲华裳把头低下,她的眼底一片血红,唇边勾起一抹嘲讽,呵!既然你侯府想坏我事儿,那便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他日玉珩哥革除勋贵世袭罔逆特权的时候,她必添柴加火,让整个侯府首当其冲。 不是想让她嫁给楚南浔吗?她自个儿不愿,总有愿意的人,堂下跪着的五妹妹可不就是那个人儿吗?前世楚南浔把她宠到心尖儿上,当年若不是她与她斗着,这未来大楚朝的皇后便是她了。罢了,既然他们两人两情相悦,她今日便助他们一臂之力,好让他们有情人早日终成眷属。到那时,想来,以楚南浔对五妹妹的喜爱,定是会去曲贵妃那儿求取了她去。木已成舟,侯爷爹也怪不得自己,左右是长宁侯府的女儿,谁嫁给三皇子不好,换个棋子罢了。 曲华裳心内盘算着,脸上这才有了丝笑容,时机到时,她只需在玉珩哥哥面前展现自己的价值,还愁他不乖乖求娶自己?要知道她可是熟知当朝所有官员内宅阴私,玉珩哥哥只要拿着这些证据,离变法便更近一步,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这一世,她再也不想享受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她只愿跟着心中的玉珩哥哥,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旁的荣华富贵就让给别人吧。 曲华裳冷眼望着一屋子的人,楚南浔有句话,说的真好,曲终人散,满目荒唐。这如今满堂热闹,泼天富贵,殊不知也快到了尽头。 三叔回府是大事儿,最忙的当属管家的崔氏,为了侯府这一大家子人和睦安宁,她既要安顿好三叔的妾室,又要安抚白氏和三姑娘。 这么大一个侯府,里里外外全是崔氏一人打理,苏樱雪看在眼里,心里颇为心疼她这亲生母亲,这些时日,崔氏是真的关心她的,给她塞银子,做衣服,衣食住行,样样考虑周全。她也不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会儿子想着她娘这么辛苦,实在看不下去,便带着两个丫鬟,提着自己亲手煲的玉米排骨汤去了崔氏院儿内。 崔氏这会儿正在看账本,年末这会儿子,还有侯府各处置办的铺子庄子,呈上来的账簿要看,这一段时间她确实有些分身乏术。 抬眼便看见女儿抱着个紫砂罐,走了进来,小少女穿着厚厚的棉袄,整张笑脸埋在厚厚的毛领间,从屋外走来,呼出的气儿都是白色的。 崔氏放下手中的账本,把女儿拉倒近前,嗔道:“你这孩子,不好好待在你院儿里,跑母亲这儿做什么?这如今大雪纷飞,分外的冷,你素来是个体寒的身子,跑这一趟,如何受得住?” 崔氏一脸关切的说,把桌边的暖炉往女儿手里塞,见她手指总算不那么冰凉,脸上的担忧之色这才缓和了些。 “母亲,别担心,女儿好着呢。今儿特地去厨房给母亲亲手煲了这玉米排骨汤,您先喝喝看,也不知味道如何?” 苏樱雪边说,便打开自己带来的紫砂壶盖,一股浓郁的香味儿散开,崔氏动了动鼻头,女儿厨艺好,她之前清楚,但是她只知道她会做糕点,万不知道她还会做羹汤。 小女儿拿着勺子,仔细的盛着砂罐里的烫,汤汁是浓郁的乳白色,配以玉米和排骨,闻起来格外鲜美。 崔氏擦擦眼角渗出来的几滴泪,若说孝顺还是眼前的小女儿最贴心,最近这些时日,她忙前忙后,连饭食儿都没有用多少,别人没察觉,她自个儿的嫡亲女儿却看在眼里,如今冒着大雪也要为她做上这样一碗羹汤,让她如何不感动。 苏樱雪端起碗筷递给她娘,便看见她娘眼眶红红,这么容易满足的亲娘,令她颇为不好意思,虽相认以来,一开始她确实是打着抱大腿的打算,但这些时日,她真心对她,她也是个感恩的人,如今再没有这种心思。 崔氏端过碗筷,浓汤入口,热乎乎的,把心都捂的暖融融的。 崔氏喝完,用帕子擦了擦嘴,这才看向女儿,女儿翻过年便十八岁了,十八岁的女孩儿早就嫁了人,她这么好的一个女儿 ,也该到了说亲的时候,再晚些日子,便-不好找婆家了。崔氏心内暗忖,脸上的笑容不变,朝苏樱雪露出个慈母般的笑容道:“我女儿越看越是才貌双全,贤淑端雅,为娘放眼这整个京城呐,竟觉得无一人配的上我这么优秀的女儿。” 见女儿娇羞的低下头,崔氏抿唇轻笑,她姑娘这是害羞了呢! 殊不知被认为害羞的老司机苏樱雪,听这样的话听多了,生怕脸上露出蛛丝马迹,此刻只能埋头装羞囧,她一个有夫之妇,还真是不知道害羞为何物。 崔氏不知女儿心理活动,自顾自的说:“过两日,你小姨召你大姐姐入宫,到时候,你与我一并去了吧,快要嫁人的姑娘,多在外面走动走动还是好的。” 见苏樱雪点点头,崔氏也便放了心。 说起来此次入宫也属仓促,大姐姐急匆匆的召见她入宫,甚至没有半分由头,令她颇为担忧,难道华裳与三皇子的事儿有差错? 崔氏眼神暗了暗,在心内暗自否认,理应不会,此次侯府与三皇子、柱国公府合作,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若真的这门亲事黄了,大姐姐哪有脸面面对她侯府一门? 罢了,多想无益,既然她召她们进宫,她且看看到底所谓何事?按理华裳和三皇子的婚事儿圣旨也该下了才是。 苏樱雪在崔氏房内待了一下午,才回的自个儿院子。 她推门,进入房内,炭火烧的正旺,一身寒气这才去了大半。 窗栏上停着个小鸽子,鸽子似有灵性,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苏樱雪,仔细观察,脚上绑着一个纸筒。 苏樱雪把翠兰翠莲支开,这才抱着小鸽子,取下它脚下的信件。 那男人给她写的情书,自从他与她飞鸽传书以来,他便像打开了写情书的新大门,什么肉麻的话都往书信里写,情话一套一套,这要放在后世,又是一撩女情圣。 当然男人虽然说话肉麻,但也对她交代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苏樱雪在烛火下阅读,时而轻笑,时而脸红,时而眉头紧皱。 她虽与他不在一起,但是对彼此的境况了若指掌个,那男人在信里说,最近他都在御书房待着,与圣上商讨变法大计。 苏樱雪灵光一闪,她过几日也要入宫,到时候到可以与他见上一面,缓解相思之苦。这样想着,她来到书桌前,提笔回信。她得给他通个气儿,约个时间,到时候,她乘机溜出去,与他见上一面。 ------ 崔氏过两日要带大姑娘二姑娘入宫,侯府这些天都传遍了,白氏看着身边的三姑娘曲华婉,想着为亲生女儿某个好前程,一早上便去了大嫂房中,一通央求下来,总算让崔氏答应带他姑娘也入了宫去。 这会儿子回来自个儿院内,远远的便看见伺候嬷嬷侯在院门前,见她回来,快步走上前,附在她耳边一阵耳语:“夫人,庞小娘带着五姑娘给您请安了。” 白氏“哼!”了一声,自老爷回府起,这庞小娘每日的来她房内请安,面上一脸和善,其实这么多天,只有她自己知道自个儿究竟有多憋屈,老爷除了回来那日在她房内待着,其余时日都是去的庞小娘那儿,她为了侯府大局、老爷前程,一路忍气吞声,在那妾面前,竟也不敢大声辱骂。如今庞小娘见天儿的前来膈应自己,让她烦不胜烦。 白氏眼底露出一抹厌恶,很快又把脸上的情绪收敛了起来,进了内室。庞小娘和四姑娘已经在屋内候着了,见她进来,福身行礼,举止端雅,令人无可指摘。 白氏冷眼看着他们,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淡淡的说:“前儿我不是说了吗,姨娘你伺候老爷劳苦功高,这晨昏定省的规矩在我这儿便没必要立了。今儿何以又来了?” 看见这狐媚子一脸娇俏的模样,白氏便愈发生气,别的小妾看见主母,巴不得躲的远远的,没想到这个庞小娘倒是性格清奇,每日巴巴的凑到她跟前,挨自己眼刀子。 庞氏脸上柔柔的,立在一旁给白氏茶水,殷殷切切的说:“夫人说笑了,伺候夫人,拜见嫡母本是我与蓉儿的本分,虽夫人大度免了我们规矩,但是时时来夫人房内请安,也是理所应当。” “你......”白氏本也是个纸老虎,被庞氏这样一说,一时也不知反驳些什么,接过她端来茶水,抿了口抬头看她。 庞小娘脸上仍是带着笑儿,今日显得格外殷勤,围在白氏身边一直说着好话儿,丝毫不介意白氏暗中给她放的眼刀。 她身边的五姑娘端仪的立在身后,柔柔弱弱的笑,外人乍眼一看,这哪里是主母与小妾、庶女相处?分明是一家人和乐融融呐! 白氏心中纳罕,面上也不显。 这会儿子,庞氏把聊天内容引向自己女儿婚事上,这才露了她今日的来意。 只见她小心翼翼的陪着笑,问:“夫人,妾身听说过两日二夫人将要带侯府小姐们入宫?” 白氏拿着茶盏,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庞氏接着说:“夫人您也知道,蓉儿自小养在我膝下,本就是个没见过世面儿的,如今回到府里,姐姐们气度非凡,唯独她还是这么个不成器,懵懵懂懂的样子。今次二夫人待她姐姐们去宫内,原她这种身份是万万跟不去的,但是贱妾想着,她如今已过及笄之年,若是再如此见识短浅,没见过市面的样子,他日出门便是丢了侯府姑娘的脸面儿。您看......能不能也把蓉儿也带入宫中见识一番?” 白氏听完庞氏的话儿,眼眸暗了暗,这小妾是打的这种算盘呢。只五姑娘是什么身份?一届庶女身份凭什么入宫,觐见贵妃娘娘? 白氏脸上露出一抹冷笑,道:“事儿我做不了主,二嫂嫂才是做主的人儿,你今日在我面前央求此事儿,还不如直接去找二嫂嫂。” 白氏一口拒绝,让庞氏尴尬了许久,在她屋内又待了半刻钟,这才拉着女儿走了出去。 母女两走了很远,曲华容这才拉着母亲的衣袖,唤了声:“娘!三夫人今日也忒欺负人! 庞氏眼眸暗了暗,对女儿呵斥道:“蓉儿,三夫人是你母亲,记住了,这儿可不是兰陵,往后慎言。” 曲华蓉撇撇嘴,终是低下头随着母亲往前走。 两人走过游廊尽头,恰好遇到走过来的侯府嫡长女。 三人一番见礼,五姑娘毫不认生,热诺的挽着大姐姐的胳膊,聊起天来,气氛融洽。 庞氏是个活泛人儿,见曲家大姑娘愿意搭理她们母女,之前被主母打压的心思再起,她在一旁陪着笑,看着曲大姑娘和自己女儿聊天儿,脸上的笑意更甚。 临走的时候特意提了一句能不能带着她五妹妹一道入宫玩儿,没想到曲大姑娘竟如此和善,一口答应下来,替他们央求崔氏。 庞氏欣喜若狂,拉着曲华裳的手,殷勤更甚,回去的时候特地吩咐身边的丫鬟,把在兰陵得来的千年老参送入曲华裳院儿里。 庞氏不是傻的,曲大姑娘今日如此待他们母女,显见的是要抬举她们,她们也不能白白占了别人的好处,有来有往,礼尚往来,方能长久互帮互助。 第42章 最近天上飘雪, 大街上出门的人都少了些。 苏樱雪坐在侯府的马车上, 看车外白雪皑皑的街道。 京城的街道上,人烟稀少, 此刻有两个挑着扁担的挑货郎,走在街上吆喝着, 他们脸颊被冻的通红,鼻息间出的气儿都是白色的。 他们艰难的在街道上行走, 口中还不断的吆喝着卖东西的声音。 底层的平民生活便是如此, 艰苦而辛劳。 苏樱雪放下手中的帘子,她们坐着的是个八人坐的马车,马车上, 丫鬟婆子提前铺上一层厚厚的绒毛毯子, 车内放置着一个小桌儿,桌上摆放着各类零嘴儿。她们四个姑娘和崔氏坐在一起,俱都穿的珠光宝翠,耳边戴着常人一辈子都无法买得起的耳坠,身上绫罗绸缎加身。 苏樱雪抿抿嘴,这个世界,贫富差距太大了,普通人想要平步青云的机会太少,勋贵世家出生的小姐少爷, 不用经过任何努力,便可享珍馐百味、荣华富贵。 难怪圣上要变法,一个王朝的倾覆全在民生, 贫富差距这么大,只会激起民愤。 侯府的马车在厚厚的积雪上碾压出一道道车辙,很快的便到了皇宫。 崔氏带着三个大姑娘在宫门口等着,央人递了消息。冬天的寒风,凛冽而刺骨,三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在冷风中,不停的打着寒战,怀中抱着紫金砂暖炉,纤纤素手依旧冻的通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宫门内走出一领路姑姑,拿着崔贵妃的手令,带着崔氏四人,走入宫内。 宫中规矩多,若是进宫拜见的臣妇,没有一定位份,便只能步行入宫了。 四人跟在领路姑姑身后,踩着满地的雪花,一步一个脚印吃力的走着。 皇宫的建筑,比之侯府更多了几分雄浑。高大巍峨的宫殿,美轮美奂的花园,游廊,莲池,处处都是景儿。 苏樱雪一路走来并不敢明目张胆的东张西望,宫内重规矩,若是胡乱观看,冒犯了宫里的贵人,下场也可见的凄惨。 崔氏走在她的前面,领路姑姑许是崔贵妃娘家人,这会儿正与她说着话儿:“前几日,听说大小姐生了场重病,如今看来,显见儿的是好了。” 领路姑姑和蔼的笑着,眼内俱是关切之意。 崔氏心知,丫鬟仆妇都是看主子心意办事,如今这姑姑如此称赞华裳,约摸着崔贵妃还是看重她这嫡亲大女儿的。这样想着,崔氏便也笑着点点头:“劳芳姑姑关心,华裳这丫头前几日抱恙,如今已是大好,劳娘娘忧心了。” 听了这话儿,芳姑姑打量了一眼崔氏身后的四位姑娘,俱是娇艳美丽,但这四位姑娘中被贵妃娘娘看重的只有那么一位。芳姑姑朝着领头的曲大姑娘,温和一笑,示了个好儿,这才继续说:“病来如山倒,奴婢瞧着大姑娘眼见的瘦了,夫人理应多给大小姐补补身体才是。” 崔氏点点头,跟在芳姑姑的身后,闲话家常,仆人是按照主子的心意办事,这宫内的姑姑也便如此,多听些她们的闲言碎语,总能猜测到贵妃娘娘的心意。 然,两人一路聊下来,饶是崔氏聪明过人,也没有从芳姑姑的话儿中,听出多少旁的的意思。 今儿,贵妃娘娘召见她们,所谓何事? 崔氏心中疑惑重重,面上却也不显,一路规规矩矩的向前走。 侯府四个姑娘规矩的跟在崔氏身后,就连那庶女出身的五姑娘也谨言慎行,端的是品貌双全。 带着这么四个娇娇研研的大姑娘,几人一路走来,备受瞩目。 崔贵妃住的永和宫,是后宫中除了圣上所住的长乐宫之外,最大的宫殿了。 永和宫之所以大,是因为宫内莲池环绕,廊桥矗立,池内莲花朵朵,鱼儿漂游,四周配以花园,若是在夏季,百花盛开,那景色可谓美不胜收。 苏樱雪前世也不算是个穷人,曾经花了一年时间游遍祖国大好河山,见过的旅游景点,园林假山,数不胜数,但是乍一进入这永和宫,这园林的设计,确实美观精致,当的一句匠心独运。 冬季天气冷,莲花池早已经结成厚厚的冰块,这会儿他们看过去,虽没有夏日那么赏心悦目,但宫殿内别出心裁的设计还是令人啧啧称奇。 “夫人来的时候不对,若是这春夏季节来,这外面的景色才美呢!”芳姑姑看着一众女眷惊艳的眼神,笑着对崔氏说。 崔氏自与侯爷成亲后,鲜少来后宫,往日若不是崔贵妃召见,从不主动踏入这是非之地,她大姐姐如今贵为后宫嫔妃,她自个儿是当朝权贵之妇,若是走的太近,难免会引起圣上猜忌。崔氏是个明白人,为了减少麻烦,来这永和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如今芳姑姑提起永和宫春夏季节的景色,她也是稀奇的恨,面上盛满笑意,道:“贵妃娘娘这后宫真不愧为圣上专门为她打造的,虽冬日景色单调了些,单只这雕梁画柱也是精雕细刻,栩栩如生,配得上娘娘通身的贵儿气。芳姑姑,你瞧瞧我身边的这些猴儿,个顶个的稀罕着呢!改明儿春天到的时候,定求了娘娘入了宫,再让她们看上一眼。” 崔氏指着身后四个大姑娘,笑着打趣儿,在芳姑姑面前不动声色的拍了一记贵妃娘娘的马屁。 芳姑姑是崔贵妃身边的老人,见崔氏如此会说话儿,眼底的笑意更真切了几分。 几人说说笑笑,在永和宫长长的游廊上,走了一刻钟,这才走到贵妃娘娘的寝殿门前。 她们六人正要跨入主门门槛时,远处一行人朝这边渐行渐近。 芳姑姑眼儿尖,一眼看出了来者是谁,规矩的避让一旁,直直的跪了下去。 苏樱雪远远的看着来人,虽不知道是谁,但是看崔氏及身边的几个姐妹俱都跪下来行礼,她也赶紧低垂首,膝盖直直的落在地上。呵!真疼啊! 皇宫就是这点儿不好,规矩多,动不动就要屈膝下跪,这若是一整天待在这里,遇见的贵人多了,膝盖指不定都能红肿半边天。 苏樱雪心内暗自吐槽,整个人却仍是规规矩矩的跪着,头低低的埋下来。进入皇宫两大原则,不惹事、不好奇。男主之前不是警告过她吗,好奇心害死猫,她可不想像那鲜血淋漓的麻雀一般,死无葬身之地。 “给三皇子请安!”崔氏带着自家几个姑娘齐声给走至她们身前的玄衣男子请安。 楚南浔上下打量了跪在地上的人,长宁侯府侯夫人崔氏,他嫡亲的小姨。他不动声色的打量崔氏一众人,崔氏身后,跪着四个身着不同颜色锦缎的四个大姑娘。 个个低垂着头,看不清容貌,楚南浔一眼看过去,也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四位姑娘中,有一位身段,熟悉非常,似乎在哪儿见过。 他抿着唇,收回视线,温声道:“姨母见外,原也不是外人,快起来吧,您今儿是去看望母亲的?” 崔氏点点头,被芳姑姑扶着站起来。这才抬头打量她这大侄子,三皇子此刻身着一鎏金色镶边玄衣,长身玉立的站在她们面前,薄唇微勾,五官深刻,乍一见,竟也觉得气势惊人。 前两年她见他时,他可还是一脸孩子气,如今已经学会了帝王家的惊人气势。 纵观皇宫这几位年长的皇子,三皇子确实是顶顶出色,难怪侯爷会选上自家姐姐,与之合作。原也是考虑到她这大侄子未来可期。 崔氏心思百转,脸上一脸慈祥:“三皇子眼见儿的又高了呢!” 楚南浔寻声望过来,原要回话儿,眼睛不经意一瞟,整个身子霎时僵住,神色复杂的看着前方,眼睛定定的盯在崔氏身后的五姑娘身上,久久无法移开。 崔氏见三皇子沉默了好一会儿,一直没有说话儿,疑惑抬起头,入眼的是三皇子一双呆滞深沉的眼。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自己身后的三为姑娘俱都垂首而立,只有三叔家的五姑娘此刻抬起了头,她那一双魅惑的狐狸眼,大胆的与三皇子对视着,一副懵懵懂懂的表情。 崔氏眼神一冷,三皇子此刻一脸魂牵梦绕,她还有什么看不懂的。她此刻气的要命,长长的指甲陷入肉内,忍了又忍,这才吐出一口浊气。 这小娘养的庶女,在皇宫内竟敢如此大胆行事,明晃晃的勾引她大姐姐未来的未婚夫!眼看着三皇子还有了丝心动。崔氏在心中暗骂自己,不该听信华裳的话儿,这会儿惹出这档子事儿来。 心内这样想,身子不动声色的动了动,挡住五丫头与三皇子对视的眼神,这才抬头看向她这大侄子:“三皇子,您若有事儿,便先去吧!臣妇身边这群猴儿惯没个规矩,回头儿我可得教训教训她们!” 崔氏意有所指的觑了一眼五姑娘,温温婉婉的笑。 楚南浔眸中晦涩不明,崔氏说了什么,其实他没怎么听得进去,他此刻心内翻江倒海,心潮澎湃,王樱樱!是她!她在他眼前! 方才那一会儿的惊鸿一瞥,她抬起头来,那双狐狸眼水光潋滟的瞟过来,只肖一眼,他便已经失了魂儿,甚至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此刻心内有种yu望破土而出,只想抱住她,把她狠狠的拥入怀中,亲吻,囚禁,永不分离。 可惜..... 这是在后宫,如今他身处夺嫡风波,一言一行皆有眼线看着,若是他此刻失控,害的不仅是自己,也同样会波及到她。 楚南浔不甘的看向崔氏身后的五姑娘,视线在她的发旋儿上停留了半晌,这才不舍的移开,看向他这神色了然的姨母,淡声道:“您快去吧,母妃正在等着侯夫人。” 他说完,佯装不在意的往前走。 崔氏侧开身,向楚南浔福了一礼,注视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楚南浔的身影没了影儿,崔氏这才扭回头,如电的凤眸射过来,警告的盯着曲华蓉,语气严厉:“皇宫内重规矩,华蓉若是再直视天颜,今次回去后便好好待在府内,学好规矩再出门。” 曲华蓉喏喏的应是,低垂首的眸子闪过一丝算计,她方才是故意抬起头的,她本就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母亲帮她争取来这样一个入宫机会,千载难逢。她原就是抱着掉金龟婿的目的,入的宫。索性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她一入宫门便遇见的了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三皇子。只需一眼,她便动了芳心。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容貌比不上大姐姐、二姐姐,但是她的眼睛好看,那一双狐狸眼水汪汪的盯着男人的时候,会把他们的骨头都看酥,果不其然,当她摆出那样一副娇弱可怜模样的时候,三皇子看她的眼神都直了。 曲华蓉在心内暗自窃喜,面上却仍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侯夫人今日再如何罚她,她丝毫不在意,他日她若能攀上三皇子,长宁侯府算什么?侯夫人崔氏见了她,是要行礼下跪的,想及此,低垂首的曲华容眼角露出一抹流光,很快便一闪而逝,又变成了那个循规蹈矩的侯府庶女。 身旁的大姐姐从始至终,都端仪的立在一旁,脸上没有丝毫出格的表情,她一脸端庄大气的模样,仿佛五姑娘做的污糟伎俩与她没有丝毫干系般。芳姑姑放眼看来,见到便是如此气度的大姑娘,脸上露出一脸满意的笑来。 能在宫里伺候贵妃娘娘的老人儿,闺阁内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侯府五姑娘的小伎俩,她看在眼里,记在心底。再反观曲家大姑娘的表情,大气端仪、沉稳有度,给三皇子当个侧妃,妥妥的良配。 芳姑姑心内一边思量,脚下的步子不停,带着侯府一众女眷步入殿门。 崔贵妃躺在贵妃榻上,早已等候多时。 她比崔氏大上五岁,看起来却并不显老态,肤如白玉,面若凝脂,身段纤细,风韵犹存。她头上带着洒金的步摇,耳边垂着长长的耳坠,身着一袭百鸟朝凤大红锦袍,整个人卧在塌上,阳光下,显得的愈发的雍容华贵。 崔贵妃见他们进来,脸上立马换上一副笑来。 “臣妇见过贵妃娘娘!”崔氏率先跪了下来,眼前的女子即使是她的亲姐姐,礼节却不能废。她身后的一众小姑娘跟着她,纷纷跪拜请安。崔氏身为皇宫内唯一的贵妃,气度摆在那儿,待他们行完礼,这才嘱咐身边的姑姑把众人扶了起来。 崔贵妃招招手,把崔氏拉至近前,一同坐于贵妃榻上,这才道:“绾绾,你我姊妹之间,何须如此客气。过来,随姐姐说会儿话。” 虽说眼前珠光宝翠的贵妃娘娘是她一母同胞的大姐姐,然这些年过去了,两人的身份差距甚远,她二人之间,牵扯到皇权与候府利益,这份纯粹的姐妹情便也跟着变了质,这些年二人眼见的的生分起来。 崔氏垂下眼帘,握着她亲姐姐的手,端仪的坐着,点点头,满面微笑。 有宫女端了几个绣凳过来,让堂下的几个大丫头也一并坐在卧榻两侧。 崔贵妃的目光瞟向几位婀娜多姿、鲜妍美丽的侯府姑娘们,笑道:“绾绾,也不知你们侯府如何养的姑娘,你瞧瞧这几位小丫头,个顶个的姿容貌美、知礼守节。” 得崔贵妃这样一番夸奖,几个小姑娘俱都羞囧的低下头。要知道,能得贵妃一句夸奖的女子,便是真的不错,以后许配人家,便多了几分说道的筹码。 崔氏见大姐姐如此给自家姑娘脸面儿,脸上的笑容多了几丝真切,热切的望着崔贵妃,嗔道:“娘娘过誉,这群猴儿,俱都是没长大的孩子,往后德行还要向娘娘学着呢!” 崔氏虽说着这群姑娘要向贵妃娘娘学习,实则真正这需要学习的只有华裳一人,毕竟她是崔贵妃钦点的联姻对象。 崔贵妃见自家妹妹提起这件事儿,眼内露出一抹流光,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曲大姑娘,只见这姑娘行为举止,皆是仪态。想到自家儿子前日拒亲之事儿,心内暗自恼火。她看中的这位未来儿媳妇,远远瞧来个顶个的好,她儿子明明之前答应的好好儿的,这会儿也不知为何临到赐婚关键时刻变卦,把她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如今她也是没了法子,南浔是个倔强的性子,他若真的自个儿不愿,她便是先斩后奏,求了圣上赐下这门婚事儿,以她儿子的个性,也绝对不会同意,到时候,闹到他父皇那儿去,脸面儿上也过不去。 她今日把妹妹一家叫来,也是为了再看看这曲家大小姐,若真是顶顶好的姑娘,便制造机会,让她儿子多接触接触,英雄难过美人关,她儿子毕竟是个男子,对美丽的小娘子哪能有抵抗力? 崔贵妃眼神晦涩的打量曲华裳,看了她半晌,心中对她的评价又高了几分,这大侄女,姿容甚美,端仪淑雅,又是侯府嫡女,再如何看,也是联姻最佳人选,崔氏这样想着,看过来的眼神多了丝温和,问道:“听说华裳前几日生了病,现在可好全了?” 曲华裳坐在杌子上,挺直身子,一本正经的答:“劳贵妃娘娘担忧,华裳这几日大好了。多亏了娘娘腔前些日子给华裳赐的那些珍贵药材呢!” 一屋子的大姑娘,崔贵妃端的只点了曲华裳的名儿,崔氏又不是傻子,知道贵妃娘娘对大姑娘很是满意,心内的担忧这才稍稍放下。 崔贵妃放开自家妹妹的手,起身,走到曲华裳近前,摸了摸女孩儿的发髻,另一只手抬起,从自己头上拔下一个金钗来,插在了曲华裳的头上。 这一系列动作只要了一分钟,崔氏还没来得及替大女儿拒绝,贵妃娘娘便又威仪的坐回贵妃榻上。 她笑着看向曲大姑娘说:“你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遭这样的大罪,姨母眼看着你瘦弱的连嘴唇都有几分惨白,这会儿头上佩戴上这支金叉子,才算稍稍好了点儿,华裳可一定要收下。” 曲华裳手搭在自己头上的金钗上,心内一片复杂,这崔贵妃显见的是在抬爱自己,这金钗她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只得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向崔氏。 崔氏此刻也一脸震惊,抬眼与贵妃娘娘的眼睛对视上,她大姐姐的眼神不容置喙,到最后只来得及说了声“娘娘.......” "近几日,天空飘雪,宫内御花园假山、廊桥,到处都是白雪皑皑,前几日淑仪在那儿堆了不少雪人儿,煞是好看,你们几位姐妹也去看看吧。" 崔贵妃笑着看向堂下的四个位姑娘,温声说。 苏樱雪垂着首和姐妹们一起应诺,看雪人儿是假,支走她们是真,崔贵妃这是要与侯夫人说会儿话呢,她们几个姑娘都是聪明人,娘娘既然这么说,也就随着芳姑姑出了门儿子。 和崔贵妃共处一室,看她们打太极最是累人,她一个背景板,坐在她们中间,听着她们说些虚情假意的话儿,时刻还要注姿态端仪,仅仅只待了一刻钟,她也觉得心累。 这会儿子能被贵妃娘娘支开,最开心的便属苏樱雪了。 她与那男人约好了在御花园儿外的竹林里见面,原她还担忧如何能找到那地方,没想到崔贵妃自个儿命人带他们去那儿玩儿了。 苏樱雪此刻心情雀跃,直夸自己今儿个运气好。 御花园离永和宫,隔的并不远,芳姑姑带着四位小姐来到御花园,站在一旁候着。她眼神瞟向远方,心中思量,再过一会儿三皇子便要从前方路过此处,贵妃娘娘特特选了这个时间,让她把曲家几位小姐带到这里,给曲大姑娘和三皇子制造见面机会。 苏樱雪不知贵妃娘娘打算,这会儿子一入御花园,便向花园深处走去,企图摆脱身后的几位姑娘,芳姑姑倒是不管他们几个小的,手拉着曲华裳,一番掰扯,闲话家常。 苏樱雪只以为,贵妃娘娘抬举大姐姐,连她身边的大宫女也喜欢和这大姐姐聊天。熟不料贵妃娘娘又是这一番思量。 却说这厢曲华裳被芳姑姑拉着,脱不开身,她心中暗恼,不好发作。据前几日归德侯府裴世子给的信儿,玉珩哥这几日也在宫内,皇宫中地形,她前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想与他碰个面还是非常简单的。那日他匆匆逃走,她都还没来得及给个解释,这会儿正是个机会。 只可惜,眼前的宫女假模假样的拖着她不让她离开,别以为她看不出贵妃娘娘的盘算,前世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只是那时她一心想要嫁入皇家,顺着贵妃娘娘的心意与楚南浔见了面儿,这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可是如今…… 曲华裳眼眸暗了暗,心中千回百转,该想个什么办法脱身?眼眸一转,看向前方的五妹妹,她笑着对她招招手,拉着她的手,一并与芳姑姑闲话家常。 曲华婉跟着苏樱雪往前走,御花园占地面积特别大,假山林立,莲池众多。四周白雪皑皑,一大簇月季花盛开,雪中一片红,好不美丽。曲华婉跟着二姐姐七拐八拐,不一会儿,竟是跟丢了二姐姐,她有些焦急的四处寻找,却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 却说这厢苏樱雪已经绕出假山,御花园前方是一片松柏林,这会儿积雪深厚,松柏树却依旧枝繁叶茂,苏樱雪左右打量四周,确定没有人跟来后,这才步入林中。 绣鞋在林中一深一浅的踩着,鞋面已经被打湿了些许,苏樱雪低着头,专心的往前走,深怕脚底打滑,摔上一跤。 正走的聚精会神之时,眼前罩来一个黑影,苏樱雪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一轻,便被一白衣男子拦腰抱起。 鼻尖是他清冽的竹叶香,抬眼,男人一双清澈的俊眸正款款的看下来。 苏樱雪脸上露出笑来,抱住男人的脖颈,双腿盘在他劲瘦的腰身上。 简玉珩的眸色渐深,他低下头,喉头滑动,俊美绝伦的脸慢慢的靠近,渐渐的在她眼前放大,薄唇便这样一丝一毫的盖下来。 苏樱雪顺势闭上了眼睛,樱唇嘟起,一副任君采撷的诱人模样。 简玉珩眼神愈发火热,他的唇一丝一毫的接近。 突然“嘭!”的一声,枯树枝踩碎发出的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旖旎的气氛。 两人迷离的眼神瞬间清醒,简玉珩欲求不满的看向前方,他习过武,耳聪目明,十米处,有两个身影,正向他们的方向,渐行渐近。 简玉珩眼睛一眯,反应迅速的把娇妻拦腰抱住,蹿入林内更深的灌木丛中。 灌木丛周围碎石林立,把两人的身影挡的严严实实。 苏樱雪从她相公怀里伸出头,往外看。霍!这是什么运气?每次偷窥的对象都是同一个人,这个世界的创始者,画花大大你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前方站着的恰是男主楚南浔,他的手中牵着位姑娘,仔细看来竟然是三房的庶出小姐曲华蓉。 苏樱雪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撇撇嘴,男主这大猪蹄子,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呢!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每天都撒糖,撒到嗨…… 第43章 怀中的女子, 身娇体软, 她这会儿看着前方,一双杏眼熠熠生辉。 简玉珩把她的小身板笼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中, 这才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 宫内的这片松柏林,是十年前圣上亲自派人所载种, 说起来,这还有一段典故, 当年圣上微服私访下西北, 在高山上看见了这种常青树,一时感慨万千,西北高原, 天气恶劣, 植物寸草难生,然而松柏树却如一个挺拔的将军,屹立高山,常绿常青。 太宗回京后,便命人在宫内种上这样一片树林,柏树庄重肃穆,松枝傲骨峥嵘。意在提醒自己遇到困难迎难而上,不屈不挠。 如今大雪纷飞,宫内几乎所有的植物都失去了颜色, 这松柏林却似宫内的奇景,枝叶葱绿,挺直不倒。 楚南浔站在林中深处, 脊背挺直,他这一世的容貌,颇有些威严,一双鹰眼看过来,不怒自威。 只是此刻他的眸中盛满了浓郁的深情,看上去颇有些铁汉柔情之感。 曲华蓉脸上满面羞红,她轻微的挣扎了下,欲要从他宽厚的手掌中挣脱出来。 却被身前的男子握的更紧,他似乎故意惩罚她的不乖,握着她手的力度不减反增,她白皙的手指都被捏的通红。 曲华蓉面上一脸羞囧,心内却暗自生疑,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为何三皇子看她的眼神如此露骨,那深□□要将她拆吃入腹的神情,直把她看得悸动连连。 三皇子和曲华蓉站着的位置,恰好在碎石前方,苏樱雪透过细缝里往外看,树林内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苏樱雪在心内吐槽,剧情的力量这么强大的咩?男主第一次见白月光女配,反应这么大?瞧瞧那眼神,啧啧啧...... “三皇子,您....您松开臣女。”曲华蓉欲拒还迎的望过来,声音酥酥软软。 饶是苏樱雪一同身为女子,也被这娇滴滴的娇嗔给激起几分战栗。 不愧为能与曲华裳并驾齐驱的白莲花,小姐姐的声音特别好听。苏樱雪估摸着古代男子都喜欢这种小家碧玉、温温柔柔的姑娘。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对上自家相公含笑的俊眸,他专注的看着自己,眼眶里装满了自己整张傻脸。 苏樱雪心中一动,钻入他的怀中,两人的躯体严丝合缝的抱着,心中仍觉想要的更多,若不是此时时机不对,她便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想亲亲他了。 她看中的这个男人,不仅优秀,而且专一,他的眸子里繁星点点,里面盛满她的音容笑貌,别的女子再如何优秀,又如何?他在告诉她,他心中只能装下她。 苏樱雪冲他璀然一笑,有夫如此,何其幸哉。 两人蜜里调油的对视,身子紧紧贴在一起,一些情愫渐渐升温。身体暖做一团。 简玉珩的眸子忽暗忽明,强忍住将她拆吃入腹的欲望,细长的手指,微微弯曲,冷冬的寒风一阵一阵的吹来,竟吹不熄身上的燥热,反倒更添了一把火。 他苦笑的别过眼,若是再与怀中的小妖精对视,饶是自己自控力强,也该忍不住了。 眼睛直视前方。 三皇子楚南浔脸上现出少有的柔情,他站在女子的身前,细细打量,半响,才唤了声:“樱樱。” 假山后的两人甫一听这个名字,俱都僵直了身子。 卧槽!男主搞什么鬼,你叫错名字了,亲? 苏樱雪满目震惊,抱着她的简玉珩,此刻也很生气,即使猜到三皇子纯属口误,但是娇妻的字从别的男人口中唤出来,声音低沉深情,简玉珩听着心情莫名的不悦。抱着娇妻的手紧了紧,眸中晦暗不明。 “樱樱?”曲华蓉眸中迟疑,娇俏的神情一凝,疑惑的看向三皇子,只见他满目深情的回视,眸中欲语还休,似有千言万语,终是汇聚一句呼唤。 可他吐出口的名字不是自己的,他在叫谁? 曲华蓉心内一凉,面上却也不显,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眨了眨,脸上故作羞愤的道:“樱樱是谁?臣女乃长宁侯府五姑娘曲华蓉,三皇子莫不是认错人了?您能先松开臣女的手吗?若是让他人看见,小女子与您拉拉扯扯,蓉儿往后还怎么嫁人呐!” 曲华蓉一边说,眼泪作势就流了下来,满面梨花带雨,看起来既骄又弱,我见犹怜。 楚南浔见不得王樱樱哭,大男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从怀里掏出帕子便往她脸上擦,那细致的模样,让碎石后围观的两人,险些惊掉了下巴。 男主不亏为男主,这柔情蜜意的模样,简直令人苏的起了鸡皮疙瘩来。 苏樱雪搓了搓自己的小臂,看向自家男人清隽的眉眼,终是洗了眼睛。再如何看还是觉得自个儿相公看着顺眼。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却说这头,楚南浔正手忙脚乱的帮曲华蓉擦眼泪,却如何擦也擦不干,她就好似个泪人般,眼泪一颗颗流着。 楚南浔一双眉紧紧的蹙起,这双熟悉的狐狸眼浸满泪水,每掉一滴眼泪,都好似拍打在他心上,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疼痛。 女子哭的打起嗝来,楚南浔第一次有了种束手无策之感,情急之下,一把抱住眼前的女子。 一股玫瑰味儿的体香从女子身上传来,楚南浔身躯一僵。 这......这......味道不对啊? 王樱樱那女人自小喜欢茉莉,沐浴露、洗发水、香水通通都是茉莉味儿的,恨不能连洗面奶,也用茉莉香。 他们谈恋爱谈了四五年,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想抱抱她,虽最后被她巧妙的躲开,但是隔的近了,她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茉莉清香,特别好闻。从此他便记住了那种味道。午夜梦回时,常常回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如今她的身上如何变了味儿?楚南浔心中疑惑,抱着眼前女子的手顿了顿,莫不是穿越到古代,她忘记了前世的记忆,生活习惯也改变了? 他暗自猜测,很快又在心底摇头,她小熊饼干都会做,怎么可能会失忆? 楚南浔整个人一顿,这个时候才发觉,怀里的女子有些异样。 他之前唤她“樱樱。”她没有承认,说自己是认错了人。 楚南浔眸中射出一抹厉光,低头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她肤白貌美,眸中潋滟,此刻满面羞红,一双狐狸眼,偷偷的看他,见他眼神追来,又羞囧的低头。脸颊上挂着未干的泪珠子,煞是惹人怜爱。 这是一张和王樱樱一模一样的脸,但仔细看来,神情却与那女人无一丝一毫相像。 王樱樱那老司机,如何会如此娇俏可人,他若是欺到近身,那凶悍的女人是会直接动手的,他与她恋爱五年,与她牵手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像如今这般亲密的拥抱,她如何会给他。 想起求而不得的女人,楚南浔心中一痛,怀中的女子,微弱的在自己怀里挣扎,他心里原是想要放开她的,但是她有一张与王樱樱一模一样的脸,她越是在他怀里反抗,就越是让他想起了分手时那女人决绝的眼神。 楚南浔把女子钳制在自己怀里,女子脸颊红云朵朵,狐狸眼欲语还休,唇瓣微嘟起,这样一副神情对他是天然的诱惑。 这是一张令他魂牵梦绕的面容,鲜活真实,比他梦里的她更让人欲罢不能。即使此刻心中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如此堕落,楚南浔也堪堪控制不住自己。 这些年,他太累了,他是个男人,真正的男人,从他爱上王樱樱起,他的爱便是隐忍的,克制的。他把心底的欲望埋在最深处,此刻看着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对自己做出如梦里般请君采撷的模样。 他的克制全面崩盘,低头,薄唇控制不住的往她的唇上覆上。 怀中的女子顺从而娇羞,两唇相接,女子发出一声骄吟。 楚南浔的神情却愈发黑沉,原以为自己会得到满足,心中却不知怎么的生出空洞洞的惊慌感。 不行,不是她?他的灵魂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激荡,眼前的女子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走枪擦火,他却觉得索然无味。 猝不及防的看了一场瓜剧,苏樱雪一脸津津有味的表情。心内吐槽,这男主绝对是古早言情文里的标配,与女配第一次见面,就亲上了。真是王霸之气测漏,这瓜吃的好爽。 简玉珩含笑的看着娇妻,修长的十指点了点她的鼻头,自个儿的这小妻子,也不知从小接受了什么教育,骨骼清奇,别人恩爱的场合,原就是非礼勿视,她自个儿却看的津津有味。 正打算抬手盖住她的眼睛,忽然神色一凛,前方传来脚步声。 简玉珩眼疾手快的把娇妻护在怀中,整个人一动不动的隐匿于碎石后,再不敢发出丝毫响动。 苏樱雪察觉到自家相公忽然绷直的身体,惊讶的回过头,简玉珩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动,眼神看向前方。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前方不远处,有一群人渐行渐近。 卧槽! 苏樱雪浑身一个激灵,大冷的冬天,怎么会有人来这廖无人烟的松柏林? 这群人是来干什么的?捉奸?捉谁的奸?她拉拉简玉珩的袖子,水眸透出一丝担忧,男人拍拍她的肩膀,一双眼转向此刻正亲吻的一对男女,示意她稍安勿躁。 “南浔!” “华蓉!” 两道呵斥声从头顶响起。 苏樱雪顺着声音望去,崔贵妃,崔氏领着一众莺莺燕燕,气势汹汹的走近。 男主要完!苏樱雪透过石缝,怜悯的瞟了一眼惊慌失措分开的一对男女,心内叹道。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能每天日三千咩?我发觉日的多了,大家对章节有点儿疲惫,我还是三千来,好的咩? 明天还是修罗场,作者是个说话算话的咕咕…… 第44章 两位拥抱的人儿应声抬起头, 曲华蓉脸上的羞囧顿时消失无踪, 她战战巍巍的从三皇子怀抱中挣脱出来,惊慌失措的跪倒在地, 头低低的垂着,眸中滑过一抹得意。 呵!老天助她! 楚南浔面上反应倒不大, 被这一大帮子人看见自己亲吻曲家五姑娘的行为,他此刻心内倒也平静, 左右他也仅是得了个风流种的称号, 旁的什么倒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他垂袖上前,不慌不忙的朝崔贵妃行了一礼:“母妃万福!” 崔贵妃的脸色并不好看,她的眼睛死死的盯在曲华蓉的发旋儿上, 这会儿看见自家儿子冷峻的模样, 心中愈发愤恨。 虽远远看来,是儿子轻薄这姑娘在先,但此刻她观儿子对跪着的女子无丝毫怜惜之意,哪能猜不出为什么? 这等低贱的货色,铁定使了那等子腌脏手段,一时迷惑了她家恭谨克礼的南浔。 须知南浔及冠已两年,早几年她观他已成年,特特为他选了几位肤白貌美的暖房宫女,她这儿子倒好, 如和尚般,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些年, 她清楚知道,自己儿子绝不是个好女色之辈,但是今日如何会对这曲家五姑娘另眼相看? 崔贵妃想到此中弯弯绕绕,一双凤眸恨恨的盯向曲华蓉,眼内怒的几欲充血。 涂着丹蔻的长指,指着楚南浔,斥责道:“你.......你这孽子,光天白日,看看你们都行了何等污糟之事儿!” 崔贵妃指着楚南浔骂道,眼睛却一直盯着跪倒在地的曲家五姑娘。 她在心内认定了,勾引他儿子,让他当众出丑的罪魁祸首是她,这小□□,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算计她浔儿,今日如何不让她气炸了肺。 崔氏默不作声的站在贵妃娘娘身后,她的脸上也是一片黑沉,早在她们初进永和宫门时,三皇子与她这五侄女眉来眼去的样子,就让她生疑,她原还警告过,哪知道这五侄女如此大胆,竟敢在宫内便与三皇子行那肌肤之亲。 她小心的觑着崔贵妃的脸色,见她脸上是狰狞的愤怒,哪能猜不到她此刻怒火中烧,今日是铁定要发作她这不守规矩的侄女了。 崔氏隐晦的往后推了几步,今天这事儿,姐姐如何处理,她是管不了,家里出了这样一个品行有污的姑娘,往后她们曲家待嫁的这一众女孩子的名声尽毁了大半。 想到这些弯弯绕绕,崔氏揉了揉自己头痛的额头,今儿这都发生些个什么事儿。 曲华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贵妃娘娘一直沉默的盯着她,常年身处高位积累下的威压不要命的往她身上砸。她虽早做好了承受她怒火的心理准备,此刻也忍不住的抖着身子。她小心的抬起头,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看向近在咫尺的楚南浔,一脸的凄楚可怜。 这张脸摆出弱小娇弱模样的时候,是真的美,柔柔弱弱,好不令人怜惜。 只可惜,楚南浔爱着是,承载着这张脸的灵魂,方才他确认过,若灵魂不是她,即使躯壳再如何相似,他心底也无法激起半分波澜。 若是以往不知道她也穿回古代也就罢。他兴许会当个玩意儿般,养养这与她模样相似的女子。然而前些日子,他看到了她做的小熊饼干,他确信她也一定在这个世界,兴许这会儿正用一双眼睛仔细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若是让她看见自己,自己对别的女人动手动脚,往后余生,他怕是再不可能得到接近她的机会了。 那个女人原就有严重的感情认知障碍,感情洁癖比旁人更重,若是...... 想到这里,楚南浔心内有一些后悔,他眸色忽的变得更冷,无情的背过身,不再看身后跪着的女子,抬眼打量眼前的一众年轻小姐。 他此刻莫名的心慌,总觉得她就在她们之间。 崔贵妃身后站着的年轻姑娘,没有几个,一眼看来,三姑娘曲华婉安分守己的低垂着头,无丝毫异样。大姑娘曲华裳,此刻正抬起眼,眼神轻蔑的看向跪倒在地的五姑娘曲华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轻笑。 这样一副神情一闪而过,若不细看,根本没人察觉,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楚南浔抬起头的那瞬间恰好捕捉到楚大姑娘此刻的神情。 他一双眸子愈发犀利起来,眼神在她身上上下下打量,这曲家大姑娘曲华裳,从始至终似乎都透露着不对劲儿。 他......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事情? 楚南浔敛住眸子,脑海内疑窦丛生。 崔贵妃见曲华蓉在她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勾引自家儿子,心中怒气更甚,把玩在手中的玉石,砰砰砰转的愈发响了起来,她眸含厉色,意有所指的道:“御花园的景儿竟没有这松柏林好看,今儿五姑娘倒是有雅兴,跑这么远的地儿来此赏景。” 崔贵妃不阴不阳的说着话儿,跪在地上的曲华蓉,只得抖着身子,不敢吱声,心内暗叫糟糕,三皇子眼看着是不打算帮她了,他背对着她站着,一副与她划清界限的模样。 曲华蓉脸上青青白白,难堪的要命,明明之前他还一副对她魂牵梦绕的表情,这会儿子被这么多人抓住他对她行那等子肌肤之亲之事后,他却再不理她,这是什么意思? 身上顶着崔贵妃的威压,曲华蓉心内一片慌张,抬眼看向崔贵妃的身后,大伯母一脸失望的看着她,那模样显见的是要袖手旁观了。 再望望远处的大姐姐,她对着自己温温婉婉的笑,眸里几丝讥讽挡也挡不住。 曲华蓉悚然一惊,忽的意识到,今日自己莫不是着了别人什么道? 方才三皇子找过来,芳姑姑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明是想支开自己,为大姐姐和三皇子创造机会说会儿话。然而大姐姐却不知何故,一直拉着自己,把自己推在三皇子眼前。 后来他们三人走到御花园的假山,大姐姐借故如厕,自个儿离开。这才有了三皇子拉着自己入松柏林这回儿事儿发生。 三皇子显见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自个儿说,只不知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他们肌肤相亲后,他竟如此冷漠,现如今这模样是不打算管她死活了吗? 曲华蓉眼内充血,想想自个儿今日名节全毁,贵妃娘娘眼见的恨自己入骨,大伯母不闻不问,她今日若不自己自救,这辈子怕是就要完了。 这样想着,曲华蓉眼中渗出泪来,两行清泪顺着她柔嫩的面颊往下流,好不可怜。 她望着崔贵妃,磕头认错:“都是华蓉的错,我与三皇子.......三皇子是无辜的,贵妃娘娘若要发落,便发落华蓉吧!” 曲华蓉说完,便一直磕着头,细嫩的额首磕在铺着一寸厚的雪上,染上朵朵雪花,额头虽不至磕破,但地上的雪花冰凉,晕在少女的头上,让她整片鹅蛋脸被冻的红彤彤。 崔贵妃端着手笑,笑意不达眼底,这倒是个聪明的丫头,自个儿主动认下所有罪,坐实了她和南浔肌肤之亲这件事儿。 这是在逼着她,把她收入南浔房内呢! 崔贵妃这个人儿,出自柱国公府,自小勋贵之家长大,又是嫡长女的身份,自小便不能理解庶女们向上攀附的阴私手段。 如今她贵为贵妃多年,便更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耍这种小手段了。 今儿个这长宁侯府曲五姑娘是第一个试水之人。试水的对象还是她唯一寄予厚望的儿子。 如此这般,怎能让她憋屈的为儿子纳了她去。 “哦?这么说,五姑娘也认为自己有错?”崔贵妃看着一直磕头的女子,嘲讽的问道。 曲华蓉连连点头,眼看着贵妃娘娘今儿是一定要发落自己了,她也只能吃了这哑巴亏,往肚里吞。 崔贵妃见她伏低做小,一脸顺从,心内暗忖这小白莲,当真能忍的狠!只可惜她素来最看不惯这种人。 手上两个圆溜溜的玉石顺势便从手中砸过去,崔贵妃未出阁时,善齐射,这么多年来,准儿头虽没有以前好,这两个玉石也砸在了曲华蓉的额际上。小姑娘白白嫩嫩的脸上被砸出一片血花子,血液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泪水混合着血液一并在脸上躺着,好不吓人。 三姑娘曲华婉不忍的闭了闭眼睛,握紧满是湿汗的拳头,瞟了一眼身旁的大姐姐。她都看见了,方才她在假山后找二姐姐的时候,正好看见大姐姐、五妹妹与三皇子在一起。 之后她跟在大姐姐身后,大姐姐佯装不知情的回永和宫找来崔贵妃和大伯母寻找两个妹妹们,引他们入松柏林,为的就是要来抓奸呢! 今天他们看到的这一切都是她这不动声色的大姐姐设的局。连贵妃娘娘、大伯母那样精明的人儿都被糊弄了去。曲华婉脑内闪过四妹妹死后永不瞑目的眼睛,身上一个激灵,后怕的往后退了退,眼内全是骇然。 曲华蓉匍匐在地上,不停的认着罪,崔贵妃抬手捂住嘴,惊讶的看着她,凉凉的说:“唉呀!对不住了,五姑娘,今日天冷,本宫手上全是湿汗,手打滑,竟是把这珠子扔在你脸上了,你可还好?” 贵妃娘娘高高的立在曲华蓉的身前,唇边勾起一抹嘲讽,毫无诚意的关心道,凤眸盯着她时,眼里全是警告。 曲华蓉喏喏的回道:“无碍无碍,是华蓉自个儿不小心碰到了娘娘的玉珠,罪该万死!” “罢,你明白就好,你既知道自己罪该万死,本宫就如了你的意,小桂子,今儿五姑娘误闯皇宫,勾缠三皇子,本宫念在其年龄尚幼,认罪态度诚恳,便不予重罚,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儿便拖出去,打上十个板子,长些记性!” 崔贵妃说完,弯下身,手指点在曲华蓉鲜血淋漓的额头上,看着小丫头脸上骇然的神色,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儿,语气放缓:“五姑娘回去,可得好好养着身子,今日你既与我皇儿有了肌肤之亲,南浔素来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本宫也不是那等子刻薄之人,下个月便命人把你抬入端王府,给我南浔做个侍妾也是可的。” 曲华蓉抬起头,原本绝望的脸上,这才有了丝颜色,感恩戴德的磕头谢恩。她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段位还没有后世那么高超,此刻被贵妃娘娘死死的压制住,竟虚虚晃晃的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子哪儿还想那飞入枝头当凤凰的美梦,只要三皇子肯收她入房,一个侍妾,如今也是她高不可攀了。 崔氏站在一众女眷前,眼神暗了暗,她这大姐姐制衡之术用的相当好,今日三皇子与五姑娘肌肤之亲,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原也不是五姑娘一个人的错儿,贵妃娘娘一上来,恩威并施,便让五姑娘自个儿认了错处,这会儿子所有人都只会说侯府五姑娘不知检点,妄图攀龙附凤,三皇子的行为却再无人指摘。 “三妹妹,你说姐姐如此安排,可得当?” 崔氏正在发呆,崔贵妃已经扭头看她,温婉的笑问。 “华蓉今日做出这等事来,实属我侯府管教不严,娘娘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臣妇代表侯府对娘娘感激涕零。”崔氏说着,屈膝行礼,礼仪举止让人无丝毫指摘。 崔贵妃满意的点点头,拉着崔氏的手道:“既如此,三妹妹我们便回吧!” 说完扭头对着立在一侧的三皇子,重重的哼了一声,这才再宫女的搀扶下,慢慢的向回走。 曲华裳跟在人群之后,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五姑娘被宫侍托了下去,行仗刑,她原以为,三皇子会心疼入骨,当众要了五姑娘去,却不知这之间出了何等差错,三皇子竟是无动于衷,从始至终都冷漠的任贵妃娘娘处置。 这下倒好,没有了三皇子插手,她那庶女出生的五妹妹还如何能入得端王府做侧妃,顶了她的位置去? 曲华裳眸中晦涩不明,一双手紧紧的握住,心内生生的恨着。好好的计划说变就变,这走势发展与前世相差甚远,今后她再该如何找机会退婚? 这厢曲华裳还在心内思索该如何应付三皇子的婚约,那厢她的心上人,却抱着她二妹妹,躲在暗处看了这样一处好戏。 一众人渐渐的走远,雪地上一深一浅的脚印,一个接着一个。 一阵风吹来,树叶上盛着的雪花,簌簌的往下落,细细碎碎的一片落下,渐渐的盖住雪上的鞋印。 三皇子立在松柏林间,垂手而立。 他的肩头被落下的雪花给覆上一层白,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仿佛之前发生了那么些事情与自己无丝毫干系一般。 忽然,楚南浔眸子动了动,他抬起头看向远方,手上打了个响指,一个身影从远处飞来。 来人苏樱雪见过,这不就是那个上次在竹林前遇见的倒霉催的染血暗卫。 她想起那天竹林下,男主对她的警告,身子抖了抖,简玉珩似有所觉的低下头,便对上娇妻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 他心中生疑,怀中的女子显见的与三皇子有些渊源,然而此刻他二人隐藏在假山之后,也不便多问,只能安抚的拍拍她的香肩,再次看向前方。 暗一跪在地上,整个人身着一身黑色的劲服,低垂着头。 “查出她的下落了?” 楚南浔转过身,手掌拍下自己肩头的雪花,不咸不淡的问道。若是仔细观察,他此刻脸上的冷静异于常态,眼底一闪而过的猩红出卖了他内心的情绪。 “回主子的话,您交代的事儿有了眉目,属下这几日特地找了侯府下人调查,那位会做饼干糕点的小姐找出来了....." “是谁?”楚南浔眼睛突然睁大,死死的盯住暗一,脸上的表情急切而狰狞。 “这叫做饼干的糕点,是侯府二小姐曲华樱所做,据说这位小姐,是个擅长厨艺的姑娘,闲来无事儿,喜欢在厨房内鼓捣新奇的吃食儿,这小熊饼干,便是她亲自所做。前几日,您让属下观察,侯府姑娘们谁有出格行为,奴才仔细观察,发现二姑娘曲华樱行为举止与他人似有不同。二姑娘曲华樱不似一般大家闺秀,她对下人特别随和,对待房内的几个丫鬟,就如对自个儿姐妹一般,有时候出门闲逛,对府内的丫鬟仆妇也俱是笑脸相迎,这整个侯府,就属这二姑娘最没有小姐架子。” 暗一垂着头,把自己最近调查的事情向主子汇报。 说完后,身前的主子却半响没有反应,他疑惑的抬起头,却对上一双猩红的眼,身着玄色衣衫的三皇子,此刻神情复杂,脸色多变,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脸色狰狞而可怕。暗一正要细细观察,却见自家主子一阵儿风的沿着地上将要消失掉的脚印掠去,那急迫的样子,似乎是要去寻什么人一般。 碎石后的苏樱雪,身子一僵,暗一刚才的话儿一字不露的传入她的耳中,她惊讶的看着男主飞一般消失的身影,还没有回过神儿,扭头便对上自家相公质疑的眼睛。 靠!狗男人吃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配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他见过两次面的抓包对象是候府二姑娘哦…… 下一章继续修罗场……肝肝肝 我打算为爱发电,不看收藏这种影响心情的狗东西了,为了我文下那几个催更读者,我每天写好多就给你们更好多,我真是我们作者群里做幸福的咕咕 第45章 (一更) 可....... 她如何知道男主为什么要来寻她?前些日子她虽与男主见过几面, 他看她的眼神明明不是认识的模样, 却不知他为何会在侯府找寻会做小熊饼干的女子? 楚南浔走后,暗卫也很快离开。 松柏林再次归于寂静。苏樱雪把双手从自家相公怀里抽出, 站起身,笑着问:“子都, 觉得今日这出戏好看吗?” 娇妻顾左右而言他,简玉珩看她心虚的坏笑,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眸中繁星点点,声音却故作低沉:“戏是好戏,只是三皇子, 似乎和雪儿相识, “樱樱?”雪儿的闺阁名字原是叫樱樱,为夫都不知道的。” 外界盛传状元老爷简玉珩,胸怀若谷,宽容大度,为人处世,宽以待人,大气恭捡,其实他们不知道他的领域独占意识极强,今日三皇子先是叫出自家娇妻闺名, 后又在暗地里调查她,三皇子想做什么? 简玉珩打小便极为聪慧,蛛丝马迹太多, 他顺藤摸瓜,便能猜出一二。 三皇子目的很明确,他在找会做小熊饼干的女子,这女子恰好是他的雪儿。之前出楚南浔对曲五姑娘的种种行为,乍一看来令人费解,但是仔细分析,还有另一种合理解释。若是三皇子一开始认错了人,把曲五姑娘认成了做小熊饼干的女子呢?之后他做出的一系列反应才有合理解释。认错人,发现不对,冷漠待之。 全程看下去,这个做小熊饼干的女子很可能是三皇子的真爱,且他极有可能还不知道这个真爱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地位。 简玉珩抬头,看向自家妻子绝美的脸,她的双颊被冻的绯红,站在这满是冰雪的柏林中,显得愈发娇美可人。 他眼神微暗,想到自己之前的推论,心中郁气丛生,他自个儿原配的妻,如今只能看不能吃,已是憋屈的狠了。今日竟猛然发现,还有旁的男人对她生有觊觎之心,简大状元饶是个沉稳淡定之人,今日也有些坐不住了,看来,放着娇妻在外,可不再是好事,有些计划要提前了。 简玉珩在心内暗自筹划,苏樱雪这厢却没有想这么多。 她此刻有些莫名的心虚,这男主也不知出了什么幺蛾子,找自己做甚?这下可好,自家相公这个醋坛子听见,一会儿再如何哄也哄不好了。 “相公说的哪里话儿,三皇子怎么可能知道我的闺名?他明明是喊错了我五妹妹的名字。” 苏樱雪求生欲极强,被相公质问,这会儿也是坚决不肯承认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搓搓冻僵的手指,之前那会儿被男人笼罩在怀里,挡住了寒风不觉得冷,现在会儿站在空旷的柏林里,冷风从她的脖颈灌进来,透心凉。 手指尖冻的通红,再也没有一丝暖意。 简玉珩看着她冷的发抖的模样,默不作声的把她的手再次放入自己怀里,转身站在她的身前。 眸中多了丝责怪:“昨日为夫在信中,说了让你多加几件厚衣,为何今日还是穿这么少?你明知自个儿寒性底子,现如今年龄尚小倒还没能忍受的住,往后年龄渐长,身体该如何受苦?” 苏樱雪自知理亏,哪敢反驳男人的话,乖顺的把手伸入简玉珩的胸膛,指尖触在他灼热的肌肤上,瞬间升了温度。 简玉珩眸光微闪,低头,身前的女子傻笑点头,杏眼微眯,似个小懒猫一样,神情晌足。 他声音哑了几分,女子肤色雪白,脸颊晕红,樱唇嘟起,杏眼水润,此刻一副毫不设防的神情,猛的入了他眼,他的心跳的频率渐渐加快,拥有这样绝美样貌的女子,如何不让天下男子见之觊觎。 简玉珩想起三皇子,唤出“樱樱”二字时,刻骨的柔情,现在想来,这哪儿是喊错,分明便是爱之深,刻之骨。 他抬起手,纤长的手指帮她收拢额角散乱的发丝,眼中有丝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担忧:“雪儿,三皇子四处找你,方才你可听清楚了?” 苏樱雪对视他的眼睛,点点头,她又不是耳背,刚才的事儿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只是究竟为什么,她眉头蹙起,心中渐生疑惑。 “为夫暂时不知道他找你具体所谓何事,但若仔细分析,他对会做小熊饼干的女子,一定有着某种深入刻骨的情愫,我说这些你明白吗?” 开玩笑吧,亲,男主怎么会对会做小熊饼干的她,有情愫,苏樱雪好笑的看着自家相公,笑道:“相公,你想的未免太多,三皇子,我之前偶遇过他两回,我可以肯定他对我只有恶意,没有丝毫仰慕之情。” 见身前的男人一脸的不相信,她接着道:“子都,我所言绝非胡编滥造,三皇子为人心狠手辣,冷心冷肺,他若真对我有意,万万不会威胁我两次,最后一次他甚至警告我,若是再多管闲事,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苏樱雪说着,想起灵隐寺竹林里的麻雀尸体,身体抖了抖。笑话,男主喜欢谁也不可能喜欢他,白月光五姑娘在前,官配女主曲大姑娘在后,她自个儿是个什么身份,她自己清楚。自家相公关心则乱,乱吃飞醋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收敛一二哦。 男人在面对情敌时,身上的第六感素来很准。简玉珩一向相信自己的判断力,这会儿见与娇妻废耳任目的模样,他便也不好再劝,低头严肃的看向她,说起另一件事儿来:“雪儿,我接你回府如何?” 苏樱雪诧异的抬起头:“咦?相公为何忽然又提起此事,你我之前明明已经说好了的,更遑论你.......” 简玉珩握住她伸出来的手,与她十指交握,他面容沉稳的直视她的眼睛,眸子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执拗:“娘子的顾虑,无须担心,这些日子,为夫辗转反侧,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既可以让你名正言顺的回到简家,又可以避开有心人的算计。” 听他这么说,苏樱雪神情变得的认真起来,眼前的男子既然说出有办法让她重回简家,那就是一定有办法,他素来是个周全的性子,万事若没有把握他一定不会说出口。她也想回去啊,大半年了,也不知小妹是否长高,婆婆平日有没有为了烧香拜佛不吃饭食儿。 “若是真有这等两全其美的办法,雪儿当然想回到相公身边去,这半年,纵是侯夫人娘对我千娇万宠,但总归不是自己家。相公赶紧说,到底是什么法子?” “再嫁我一次,娘子可愿?”简玉珩轻笑,一双潋滟的眸子此刻认真专注。 苏樱雪惊讶的张大嘴,正欲说话,男人却没让她插上嘴,继续道:“原这法子,也是今日才成型。今日侯府出了曲侯府五姑娘勾缠三皇子这档子事儿,往后侯府姑娘们的名声怕是也要跟着受损。若是为夫让人添把火,让外界传一传曲侯府二姑娘,自小养在庄子里,鼠目寸光,见识短钱,空有美貌,却是个绣花枕头。这样类似的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娘子的闺名便全毁,到时圣上赐下圣旨,为夫极不情愿的领旨娶你,新婚之夜冷落,大庭广众呵斥。娘子说,若是这样将你娶回门,外人只会道,我简子都迫于圣旨,娶侯府二姑娘,实则无任何夫妻感情,如此这般,可还有人拿你来要挟为夫吗?” 苏樱雪越听眼睛越亮,待自家相公说完,她的眸子都快变成了一双星星眼。这计策好啊,在外人面前他们装装样子,两人互看不顺眼,在家里关上门来,恩恩爱爱好不得意。 这是什么风暴头脑?苏樱雪崇拜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和他在一起越久,越觉得自己的智商为负,眼前男子若是生活在现代那就是社会顶尖的精英人才,如此头脑,堪比竹诸葛亮在世。 “娘子觉得,为夫的计策可好?”简玉珩弯着身子,与她的视线平齐,声音低沉迷离,魅惑的小尾音儿倒勾着,苏樱雪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家相公被自己调、教的愈发坏了,自打成亲那会儿夜里,看出她喜欢他那犹如一腔低音炮般的嗓音后,他便时不时的用这种声音撩她,直把她酥的身上发麻。 小别胜新欢,才成亲的两个热血小青年,本就经不起撩拨,简玉珩早就在小妖精的锻炼下,脸皮厚如城墙,此刻看着她脸颊羞囧,一脸媚态,拥她入怀。 苏樱雪顺势卧在男人的胸膛前,与他享受这短暂的温存,她出来时间有些长了,再过一会儿便要回去了,否则引起崔贵妃和崔氏的怀疑,恐多生枝节。 “相公,今日你可看清了我那五妹妹的容貌,你觉得她美还是我美?” 简玉珩抱着娇妻的腰身,此时心情正在荡漾,忽听这样一句不着边儿的问话,眸子困惑的看过来:“娘子为何如此问,我对娘子之心,其心昭昭,日月可鉴。旁的姑娘什么样子,管我何事,为夫的眼底唯有娘子耳!” 苏樱雪嘟起嘴,不满意的道:“雪儿就想问问,子都你觉得,五姑娘她美不美,若是我长成五姑娘的模样,你可还会喜欢?” “娘子不管长相如何,只要你还是你,为夫都会喜欢。”简玉珩言辞凿凿,满目认真。 “那相公你可要记住今日所言,他日定不能忘!” “好好好!” 冰天雪地的松柏林间,男子郑重的对怀里的女子说着情话儿,天空中偶有飞雪飘过,仿佛在见证他对她庄严的承诺。 很多年后,一身简装的简玉珩在人海茫茫中遇到了那个世界的她,他的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悔意,后悔此刻他没有仔细分辨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以至于未来的很多年,他找寻她费尽了心力。 第46章 二更 苏樱雪从松柏林回来的时候, 崔氏与曲家另外两个大姑娘坐在绣凳上, 抬眼望去,并没有看见曲华蓉的身影。她估摸着, 五姑娘行了那仗刑后,被送出宫外医治去了。 崔贵妃依旧卧在贵妃塌上, 贵妃塌的一边多了张雕花红木椅,方才从松柏林消失的三皇子坐在上面, 他此刻眸色深沉, 薄唇紧抿。 一双鹰眸扫来,眼睛直视堂下女子。他等这曲二姑娘等了许久,如今乍一见她真容, 他原以为自己会激动的站起来, 这会儿却坐在木椅上一动不动。 是她!难怪!原来是她! 楚南浔脸上的表情多变,不可置信、恍然大悟各种神色不一。 苏樱雪被他露骨的眼神盯着,下意识的抖了抖身子。心内狐疑,不就是偷窥别人秘密被他抓包过两次嘛,这人做什么这种表情,活像自己十恶不赦的罪人,他此刻的模样便似个讨债的,啧啧啧……这男主的心思真可怕,一点儿小事儿竟然也能记仇到现在?小肚鸡肠, 女主那样精明的人以后如何能轻易的看上他。 任苏樱雪这厢心内疯狂吐槽,楚南浔心中也是翻江倒海,思量万千。 是她了!一定是。 只怪他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眼前的女子明明样貌、姓名与王樱樱那女人俱不相同,但是她们的神情相似,有一样的小动作,一样的撅嘴模样,还有那双清透的眼睛,虽然再不是狐狸眼的形状,但却有她独有的明亮狡黠。 第一眼相见时,他便对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那会儿干扰信息太多,他竟是错过了那么多次与她相认的机会。 楚南浔呕的吐血,恨不能给自己两大耳刮子,想起之前种种,自己两次挟持威胁她,让她误认为自己喜欢她大姐姐曲华裳…… 种种恶行,一桩桩,一件件摆在她眼前。 他太了解王樱樱那女人,她记仇的要命,别人不惹她,她笑脸相迎,若是有人敢威胁她,她恨不能诅咒别人祖宗十八代。 想及此,楚南浔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自个儿做的死,能怪了谁去? 楚南浔眼内的流光明明灭灭,脸上忽青忽白,好不精彩。 崔氏与曲华裳、曲华婉分坐于堂下,这会儿听见脚步声,她扭头朝苏樱雪看来,眼内一片担忧。五姑娘将将出了那等子污糟事儿,原就让她头痛非常。回了永和宫,原打算与贵妃娘娘告辞回府,却发现自家嫡亲的姑娘我不见了。樱儿素来是个淡泊的性子,外表活泼,行为举止却自有章法,她确定她绝不会如五姑娘那般,在皇宫里攀龙附凤。但总归不见了人影儿,她心中也是惴惴不安。担心自家女儿随意乱跑,冲撞了这宫内的贵人。 这会儿看见她,崔氏一颗提心吊胆的心这才稍稍放下,脸上却也有些显见的责备。 苏樱雪瞟了一眼,便看见自家母亲既忧又愁的神情,悄悄的朝她安抚一笑。 走上殿前,低头垂首,恭谨的跪下:“华樱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拜见三皇子殿下。” 金碧辉煌的永和宫,连地上铺着的绒毛毯都是狐狸毛缝制而成,装饰用的瓷瓶镶嵌着红色的宝石,章显着永和宫主人的尊贵。 堂下的女子,肤色雪白,青丝乌黑,一双素手别在胸前,恭敬的跪着,神态诚恳而知礼。 如此气度的小姑娘,贵妃娘娘见了却生不出一丝欢喜。 她长年身居后宫,后宫佳丽三千,如曲华樱一般楚楚动人,姿色绝艳的女子少有。这是个能把男子勾走的女子,她欣赏她的美貌。却并不能把她召入宫内。美人倾城亦倾国,君王从此不早朝。 崔贵妃这边厢把苏樱雪看成祸害,却不知她身旁的儿子早被堂下的女子迷的五迷三道。 她凤眼微眯,凌厉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在苏樱雪身上打量,半响才开口道:“御花园内的雪人儿可好看?华樱如何去了这么长时间?” 苏樱雪早在回来之前便想好了措辞,此时被贵妃娘娘诘问,谎话脱口而出:“回娘娘的话,御花园内的雪景儿真的美,华樱打小在南方长大,从没有看过如此厚的雪地,一时儿兴起儿,在御花园假山外侧,自个儿堆了个雪人。只不过华樱堆雪人技艺不精,最后成型的雪人可算是丑的恨了!也因此耽误了些许回来的时间。” 苏樱雪并不是凭空胡乱编谎,御花园假山外侧的雪人是真的有,他男人帮她堆的,为的便是给自己离开这么长时间找个由头。今儿说出这样的谎话也不怕贵妃娘娘派人去查。 听了这话儿,崔贵妃面上现出笑来,试探的问:“真是可人疼的,华樱若是喜欢这宫中雪景儿,以后常来可好?” 她笑魇如花,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听见这话儿,苏樱雪心中一惊,抬眼看了眼侯夫人娘,崔氏对她摇摇头,她思考了会儿,心思百转,故作天真无邪的回道:“真的可以再入宫吗?到时候华樱一定随大姐姐一起进宫陪贵妃娘娘说话儿。” 崔贵妃眼底露出丝满意,方才她那句话原就是试探,若是曲华樱真的看上了宫里的荣华富贵,露出欣然向往之色,那她就得亲自出手,给这祸国殃民的女子配个相公,免了那起子后患。好在她自个儿识趣,知道自己看中的是曲华裳,他日华裳入得后宫,她作为嫡亲妹妹,入宫看望亲姐姐的行为倒无可指摘。 楚南浔从始至终坐在上位,眸子落于堂下女子的发旋儿上。 唇边勾起一抹笑来,王樱樱这女人说谎话儿的本事儿顶顶儿的好,通篇谎话下来,连他那心机深沉的贵妃娘也相信了大半。 只可惜骗不了他,他对她太熟悉了,熟悉了她骗人时候眯起的眼睛,紧张时交错的手指,撒谎后微微发红的耳尖。 他们彼此在一起五年,他习惯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当她的那些习惯刻入骨髓时,他也就很难将她忘怀。 如今她就跪在他面前,他甚至能猜到她此刻不耐烦抱怨的模样,想到此,楚南浔眸中多了丝暖色,真的好久没见过她日天日地的样子,甚是怀恋。 纵使相逢应不识,原是悲哀的,好在一切不算尚晚。 他还有很多机会,这次他再也不想错过她。 苏樱雪低垂着头,也不知是否错觉。总感觉头顶有一道目光追随着自己,让她顿感恶寒。 “起来吧!你娘方才察觉你不见了,急的脸色发白,快去你娘身边坐着,这大冷的天儿,在外面堆了个雪人,可不把你这小身板累着了!” 崔贵妃笑容淡了几分,温柔的说道。 苏樱雪应声而起,坐回崔氏身旁。 大姐姐曲华裳远远的看了她一眼,眼内透着深沉的打量。 女主这是不信她堆雪人的说辞呢? 苏樱雪撇撇嘴,不信又如何?左右抓不住她什么把柄。 贵妃娘娘今次邀请崔氏前来,原本的目的便是增进自家儿子和曲家大姑娘的感情。 这会儿趁着二人都在,不遗余力的找着话题儿,与曲华裳谈着闺阁里的趣事儿。 曲华裳倒也是个妙人,知三皇子素来不喜欢循规蹈矩,刻板复礼的女子。这会儿回答问题便规规矩矩,脸上端庄大方,那气度端的是和崔贵妃一模一样。 楚南浔原就意不在曲华裳,他此刻只想抓住王樱樱,问一问,这些年来,她倒底经历何事儿,为何还成了亲?告诉她他是楚随风,他也穿越过来了。如今他重新追她,他们从头再来可好? 只可惜事与愿违,他母亲一心撮合他和曲华裳。 王樱樱那女人面上不显,一双竖起的耳朵,肯定一字不漏的听着。没准儿此刻心内正在幸灾乐祸呢? 想到这里,楚南浔心中郁气十足,整个人笼罩了一股低气压,连他身旁的崔贵妃,都不免多看了他两眼。 “华裳自小在候府长大,可有学过骑射,明年开春,圣上便要去西山猎场打猎,到时候你与你这些姐姐妹妹们一起去吧,跟着你南浔表哥好好玩儿去。” 崔贵妃不着痕迹的看着曲华裳,邀请道。 西山猎场每年都要举行一次行猎,能入得猎场的闺秀小姐们,均是整个京城最顶尖的勋贵之女,往年曲华裳才名在外,被邀请的次数也是很不多,今日能得贵妃娘娘青眼,把整个候府四个姑娘都邀请了去,已实属荣幸。 曲华裳听了贵妃娘娘这样的话儿。忙跪下来磕头谢恩。 贵妃娘娘看着她如此端仪的气度愈发满意,脸上的笑意自始至终都没有退散过。 却不知她嫡亲儿子,面上愈发不愉。如今这情势,再与王樱樱相认显见的是不可能。他娘想把曲华裳指给他为侧妃的意思太明显,若是他现在反抗,反而弄巧成拙。并且他方才才出了曲五姑娘勾引这档子事儿。若是让王樱樱那女人知道,自己如此下流,指不定看也不会看自己一眼,摔袖离开。母妃那边已是无从着手,王樱樱那边再出点别的变故,他想娶她,便难上加难。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先斩后奏,去父皇那儿求了她去。 楚南浔心内暗自盘算,那边厢贵妃娘娘已是有了丝疲态,今天聊了这么长时间天儿,她自个儿多多少少有些累,长指甲按了按疲乏的额角,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她抬头看向殿门外的天色,天色已经不早,考虑到宫门落锁的时间,这才有了放行的意思。 崔氏带着身边的三个大姑娘起身告辞。 贵妃娘娘拉着她的手,不舍的说:“你我姐妹好不容易聚一块儿,这会儿子便又要分开了。” 崔贵妃一番真情演绎,崔氏拿着帕子抹眼泪。一番依依不舍后,方才离开宫门。 楚南浔看着那抹俏丽的身形渐行渐远,眸色渐深。未免夜长梦多,他得趁这次西南平乱,大楚军大获全胜之际,向父皇求了她去。料想父皇应该会看在他出谋划策有功的份上,允了他这个要求。 楚南浔盘算的倒好,只可惜不知道苏樱雪这女子早在很早以前,便以当朝近臣简玉珩发妻的身份入了当今圣上的眼。圣上指着他们夫妻相偕,扶持变法呢! 长宁候府一众女眷告辞,三皇子也跟着走了。永和宫此刻又恢复安静。 崔贵妃把玩着自己细长的指甲,眼波流转,她扭回头,门口站着风尘仆仆送客回来的芳姑姑。眼波流转,没头没脑的问了了句:“假山外侧可有雪人儿?” 芳姑姑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老人儿,听了这话,跪着回到:“奴婢从宫门回来,特意去了御花园,假山侧面确实堆着个形状颇丑的雪人儿,雪人的身子上歪歪扭扭的刻着个樱字。” 崔贵妃见芳姑姑如此说,神色方才放缓,把玩着自己的指甲,再没了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一下啊,虽然女主男主到最后会反穿回去,但是他们是在这个世界寿终正寝后穿回去的。第四卷 也不多,就交代一下作者画花大大,不虐男主,我说了要甜甜嘛。。。好了解释完毕,呜呜呜 第47章 崔氏一群人坐在马车上, 离开了皇宫, 她们白日出门时,马车内欢声笑语, 好不热闹。回去的时候,崔氏却冷着一张脸, 眸中盛着怒色。 候府的几位大姑娘规规矩矩的端坐在车内,低垂首, 默不作声。 车内一时安静非常。 苏樱雪与曲华裳坐在一块儿, 她原就不喜欢她,这会儿子不说话,反倒自在些。侯爷娘这会儿是真动了怒, 出了五姑娘那等子龌龊事儿, 她娘心中此时必定烦闷,回府后续的一堆烂摊子事儿,都等着她去处理。 这勋贵世家的主母当起来,也绝非容易之事儿。 几人一路颠簸,赶在天黑之前入了府。 三个姑娘跟着崔氏一路走入内院。 屋外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隔着一丈远的地方跪着个人儿。 崔氏走近,这才看清来人的面容。 三叔的姨娘庞氏跪在崔氏的院门外,脸上的泪水糊了一脸,看见崔氏带着一群姑娘从宫内回来, 跪着向前行来。 “二夫人救命,五姑娘她......她……今日犯了大错,在宫内受了那仗刑之苦, 如今已是去了半条命。然三夫人知道她在宫内犯的错,一个时辰之前命人将五姑娘绑起来送入祠堂,家法处置。奴婢人微言轻,府内的主子都求遍了,三夫人却仍一意执行。今儿只能等您回来劝劝,二夫人您身为侯府主母,求求您,救救五姑娘吧!奴婢.....奴婢他日给您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白氏边说边往地上磕头,青砖石瓦的地面异常坚硬,她没磕几下,头上便渗出血来,血液和这眼泪流了满脸,好不可怜。 崔氏眸色暗了暗,给身旁的王嬷嬷使了个眼色。王嬷嬷心领神会的把这庞小娘扶起身。 崔氏抿着唇,脸色又冷了几分,斜眼瞟向庞氏,厉声道:“你跪在我院儿门口,像个什么样子?有什么话儿好好说便是,在我院外若是嗑出血来,改日让外人知道,莫不是要指摘,长宁候府侯夫人苛待三房侍妾?” “夫人赎罪,奴婢万不是此意,求夫人饶命!救救五姑娘,夫人再如何罚了奴婢,奴婢也绝无怨言。”庞小娘脸上现出几丝惊慌,说着便又要跪下磕头,却被王嬷嬷眼疾手快的拦住。 她的小手段对付三老爷那样不清白的铁汉,倒无往不利。但今儿个是在侯府,崔氏当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又岂会被她哭两句,随意嗑几下头,要挟了去的? 崔氏脸上神色不变,一双凤眼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半响才冷声道:“主母教导自家女儿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儿,今日五姑娘在宫内如此德行,哪是一个世家贵女应有的样子,三弟妹今日生气教育她,有何错处指摘?” 侯夫人说完,庞小娘抬头作势又要哭,只不过她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崔氏眸中迸射厉光,拔高声量道:“三弟妹今日如何教导五姑娘,自有她的道理,旁人万没有道理阻拦。五姑娘今日既然敢做出此等事儿,她就要有承受责罚的准备。庞姨娘,你瞧瞧我身后的这三个大姑娘,她们何其无辜?往后五姑娘的名声传出去,她们该如何说亲?五姑娘做出这等错事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侯府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日若是不重罚了她去,他日嫁入宫内,冒冒失失犯了大罪,牵扯到我侯府,那便再无法挽回。庞小娘,你说我说的是与不是?你且回去吧,今日你所求,我必不能应。” 崔氏说完,也不管身后庞小娘苦苦哀求,让身旁的两位大嬷嬷把庞小娘架着抬出她院儿外。 三个姑娘立在一旁,崔氏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吓人,俱都莫不敢吱声。 崔氏沉默了会儿,这才转过身,脸上疲态备出,她垂着手,视线在三位姑娘身上一一滑过,语气有些严厉,道:“今日你们都见过五姑娘的下场,我今天多嘴提醒一句,侯府的姑娘,闺阁内再如何争斗,俱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但是你们若是把坏心思用在外面,损害了我侯府的名声,那也别怪我和侯爷翻脸无情。” 崔氏第一次如此严厉的警告眼前的姑娘们,说的话直接露骨,再无丝毫遮委婉。 她在告诉她们,出了门子便要以侯府利益为先,侯府的姑娘若是不为侯府利益着想,他日侯府也必不会做她的后盾。 人间真实。苏樱雪在心内暗叹,即使她身为崔氏的嫡亲闺女,崔氏往日对她千娇百宠,但若一旦触及到侯府整体利益,她怕也是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三位大姑娘听了这话,神色不一,喏喏的低头应是。 崔氏一番敲打过后,扫了一眼几位姑娘乖顺的表情,这才按压着头痛的额角,对他们摆摆手:“天色不早,今日入宫诸多波折,你们已是累了一整天,各自散了吧!” 说完,自个儿率先走出院子,她得去侯爷书房,商量今日之事,后续处理方案。五姑娘惹出的烂摊子,她得管啊。不然她侯府三个待嫁的姑娘,往后如何再能说上个好人家,好在华裳已经被崔贵妃定下了,剩下她的嫡女华樱和三姑娘华婉,这都是府内顶顶温顺的好姑娘。凭何要被五姑娘这污糟事儿给耽误了去? 崔氏去侯爷房内商量对策,这边厢三房内也是一团糟。 庞氏没有求来崔氏做主,心内恨意丛生,这会儿无人帮她求亲,她只得去求三老爷救她女儿。 三老爷曲明言素来是个糊涂人儿,庞氏温言软语,再配合的流几滴眼泪,整个人便显得楚楚可怜,好不娇弱。三老爷耳根子软,几句好话下来,已是对庶女的行为原谅了大半。又想到五姑娘这么多年来,承欢他膝下,他看着她从小长到大,心眼自是偏着她的。这会儿听说白氏要给女儿立规矩,怒火中烧。 是非不辩,与庞氏一并冲进祠堂内,走近白氏近前,冲着她的脸,便招呼了两巴掌。 白氏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给曲明言生下两位姑娘,一位嫡子。他下兰陵十来年,她守在他老母亲面前,循规蹈矩的替他行孝道。这些年,三方势微,她上要孝敬老太太罗氏,下要看二嫂崔氏的脸色。她伏低做小,隐忍克制。为的是谁?为的是他们一双子女的前程,为的是二伯能早日疏通关系把他调回京城。 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女儿惨死柱国公府,死不瞑目,官府调查的真相敷衍了事。 侯府内所有人,告诉她,要忍,为了剩下的一双子女,她把打落的牙齿往肚里吞。 四姑娘的死好不容易过去了,自己的相公要回府了,她以为她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可她不知,这才是她真正炼狱的开始。他得了一美妾,是非不分,好坏不论,宠妻灭妾? 今日他打她,往日的情分,她这些年的委屈隐忍全成了笑话。 白氏眼内充血,“啊!”的一声嘶鸣冲破天际。 老天待她刻薄如厮!她还活在这个世道上有何意思?这样想着,白氏眼内的充血更重,她扭回头,曲明贤已经扶起跪着的五姑娘,眼里全是慈父之爱。庞氏站在他们身旁,脸上挂着温婉的笑。 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白氏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脸上显出沉沉的死志,她站在祠堂的外侧,前方便是祠堂厚实的木门,呵!曲名言,好样的!宠妾灭妻,生生将她逼死,她今日便让他们如了愿。她且看看,从今往后还有哪家勋贵会将自家女儿嫁入侯府? 正欲抬脚将自个儿撞死在门栏上,门口却出现了一道淡蓝色的声音。大姑娘曲华裳,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对她微不可见的摇摇头。 此刻夜色已深,祠堂内灯火通明,门外一片漆黑,堂内的三人正在温情脉脉,没有人注意到白氏的神色,更不会有人注意门外悄然多了个人。 白氏看着她这大侄女,她温温婉婉的立在门口,看着她的那双眼睛,深如大海。 白氏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死志渐渐褪去,看着她这大侄女儿款款而来,入得祠堂内,终是收回脚步,垂下眸来。 此刻冷静下来,脸上的两个巴掌印清晰的印在她的脸上,男人的力道重,这两巴掌下来,她的牙齿险些被打落。火辣辣的疼痛从脸上蔓延而下,一直蔓延到心底。 心中千疮百孔,女人对男人的那点子软弱,今日总算被三老爷给打的烟消云算,她不悲不喜的立于祠堂边,再对他生不起任何期待。她恍然惊觉,有这样糊涂的父亲,没了她,往后她的一双儿女该怎么办?她的龙哥儿,婉姐儿俱没有成家,她若是死了,她的孩子该如何自处? 曲华裳跨过门槛,祠堂内的三个人这才有所惊觉,扭头,看见是她来了,纷纷露出一丝惊讶。 “华裳,这么晚了,如何此刻到祠堂来?”曲明言疑惑的问道,搀扶着自家闺女闺女的手一直没有放下,显见的是对身边的女儿爱重有加。 曲华裳脸上的笑意不变,朝着曲明言、白氏各行了一礼后,方才道:“华裳是带着祖母的话儿来的,祖母吩咐,五妹妹德行有亏,三婶罚她跪祠堂,原便是她的意思,您万不该别再管这件事儿。另祖母让华裳过来,有要事和您相商,唤你赶紧过去一趟善喜堂呢!” “可.......” “三叔可别耽误了时间,五妹妹罚跪祠堂这件事也是爹爹的意思,天色不早,三叔还是赶紧随华裳走吧!” 曲明言从小到大,肆意妄为习惯了,他是家里的幼子,老太太宠着,自小儿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不怕旁的什么人,唯有对他那侯爷二哥,心生惧意。侯爷曲明贤比他年长五岁,很早之前他们大哥便去世了,二哥挑起侯府重担,一天天威严起来,对他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可他毕竟能力有限,为人偏听偏信,才智欠缺,二哥对他素来横眉冷对,管教甚严。好在前些年,他下放兰陵,侯爷才无法身长手管教于他。 以至于,这些年他在兰陵我行我素习惯了,如今回了府,收不住糊涂狂傲的性子,竟公然做出了这等子宠妾灭妻的行为来。 今日华裳搬出了二哥,想起二哥生气时用鞭子教训他的场景,曲明言脸上显出一丝俱意。这会儿只能委曲求全,乖乖的跟着大侄女儿去母亲房内。 曲华裳跟在三叔的身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觑了眼白氏,见她脸色恢复如初,这才放心的出了门去。 如今正是关键时期,明年她还想出嫁,侯府再不能有长辈出人命了。 她这三婶婶是个冲动悲观的性情,没有什么大聪明,遇到难事率先想的便是玉石俱焚。前世便有这样一出,虽起因与今日之事儿,大不相同,但三婶婶最后还是死在三叔面前,把整个侯府陷于不义。若不是当年圣旨已颁布下来,她当年和三皇子的婚事便也可能定不下来。往后很多年,长宁侯府所有姑娘少爷的婚事,都不尽如意,她这三婶婶自缢的行为影响深远。 虽这一世,她不愿入宫当三皇子侧妃,但也不愿以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达成自个儿的心愿。况庞氏她还须得留着,白氏若此时一死,便坐实了小妾逼死主母的事实,如今庞氏在府内根基未稳,若是白氏今日死在她面前,明日怕就是她的死期。 长廊外的夜色黑沉沉的,曲华裳一双眼睛明明灭灭,心中思量万千。 侯府的这盘棋局,如今棋子已经全部就位,虽曲华蓉没有按部就班的顶替她成为三皇子侧妃,但是也无碍了,这成亲的圣旨只需要拖到明年开初,待得那件事儿发生,她便自有脱身的法子。 ----- 京城的冬天冷虽冷些,外面冰天雪地的景色却格外的美。 如今大雪冰封,屋梁上结着一根根剔透的冰柱。天空在洁白雪花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明亮徹。 苏樱雪站在窗沿下,抬头望天,雪花在空中飞舞,像织成的一面白网,一丈远的地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翠莲从院儿外,跌跌撞撞的走来,脸上的神情惊慌而担忧。 待的苏樱雪看清她脸上的神情后,她已经走至她近前。 翠莲小跑着踏入门槛,手指冻的发紫,却无暇顾及,跑到苏樱雪近前。 慌慌张张的说:“小姐不好了,外界都在传......” 苏樱雪把手中的暖炉递给她,斥责道:“瞧把你这丫头急的,抱着暖炉先暖暖手,喘匀了气儿再接着说。” 翠莲神色担忧的接过暖炉,长吁一口气,脸上仍是惊慌一片,她急匆匆的开口:“小姐,您......外界都在传,您生辰八字乃是天煞孤星降临,克父克母,克夫克子。灵隐寺高僧亲口所言,如今您的命势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 苏樱雪惊讶的回过头:“你确定不是德行有亏,面丑无颜?而是天煞孤星?” 翠莲点点头,手哆哆嗦嗦的抖着道:“这种事儿,翠莲如何会弄错,小姐,您......外面那些嘴碎的人越传越厉害,您......我可怜的的小姐啊!” 小丫头急的舌头打了结,愁从心中起,忍不住落下几滴泪来。 这大半年相处下来,翠莲是真的把自家小姐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看待,如今她这么好的小姐,传出那样的名声,莫说再嫁人了,侯爷素来对灵隐寺高僧的判断深信不疑,若是他所言非虚,这样命势的小姐可还留得? 苏樱雪站在木窗前,眸中晦涩不明,她心中纳罕,这绝不是自家相公,找人按在自己身上的谣言,要知道,这种克父克夫的流言,对一个古代女子来说,就如判刑一般,在古代是真的能害死她的。 那男人是想让她名正言顺的嫁给他,可不是让她背上这等骂名。 想清楚这各中关节,苏樱雪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她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女主忍不住对她出手了呵! “外界谣传我乃天煞孤星,那可有说大姐姐的运势?毕竟我与她本是同胞姐妹,出生时辰俱是相同。” 苏樱雪不动声色的问,脸上并没有丝毫惊慌。 翠莲看着自家小姐如此淡然的模样,叹了口气道:“灵隐寺高僧似乎并没有说大小姐运势,只说了您的?” “哦?只有我的?谁透露了我的生辰八字?” “这.....奴婢不知。” 小丫头站在前方,一脸困惑的答道,似乎也被这个问题困扰。 苏樱雪敛住眸子,她的生辰八字大凶是吗?可是她若没记错,她与女主的身份是互换的,如今灵隐寺高僧得来的生辰八字,名义上是她苏樱雪的,别人不知道,侯爷爹娘如何不知,这该是女主曲华裳的八字吧。 呵!她想作甚? 第48章 冬至这天, 长宁候府嫡长女曲华裳的院儿内。 大雪连续下了很多天, 这会儿屋檐已是覆盖上一层白雪。整个院儿内飒飒满地荷,悠悠荫窗竹。 青碧守在大小姐闺门外, 眼睛警惕的盯着四周。一阵风吃过,屋檐上的雪花簌簌的落下, 她被吓的一个激灵,战巍巍的往落雪的地方看, 见没有多余的来人, 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氤氲的热气挡住了她那提心吊胆的双眸。 此时曲华裳紧闭的闺房内,多了位长身玉立的男子。男子身穿玄黄大氅,一双狭长的眼睛, 满目深情的盯着身前的女子。 “华裳, 这便是你要的账本,为了偷到它,我可是花了大功夫。”男子递过来一本账册,账册纸张泛黄,约莫是被人翻看的多了,纸张的角落卷缩成一团。 曲华裳看见此物,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多了几丝真意,素手伸来, 作势便要接过男子手中之物。 手指堪堪接触到书的一角,却被男人眼疾手快的收入怀中。 眼前的男子长着一张儒雅的脸,看起来虽不如何俊朗, 却给人如沐春风,温柔可靠之感。此刻他脸上笑容渐深,眼内是一汪深如碧水的渴望,厚唇微张,声音哑然:“华裳,你答应过,等我弄来这本账册,许我一夜缱绻。” 这是个爱惨了曲华裳的男子,归德侯府裴世子,德厚流光,高情远致。京城内端的一好儿郎,这么多年守身如玉,洁身自好,旁人却不知,他早已心有所属,一直等着曲家嫡女曲华裳。 曲华裳前世当了多年的皇后,素来擅长玩弄权柄,上一世裴世子为了她,终生未娶。她犹记得,当年他已病入膏肓,却仍带病入宫,只为见她一面,和她临终道别。 她那个时候年龄大了,再也不是此时年轻的面容,他看她的眼神,却依旧满目深情。 她上辈子,能得这样一位男子用情至深,何其有幸。可惜,她不爱他。 感情这种东西,说来玄妙,她勉强不了自己,她心中所爱之人,怀瑾握瑜、惊才绝艳。原这一生,她应该与他断绝往来,让他再无念想,却不料自己身在险滩,孤立无援。只得想起他,刻意引诱。 裴世子与柱国公府的二表哥不同,二表哥贪念她的姿容,她让他做事儿必带着未可知的风险。裴世子却不同,他爱她,她勾勾手,他便甘愿为她肝脑涂地。这样一位能为她做事儿,又不用担心他背叛的男子,她必须得握在手中。 曲华裳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眼内隐忍的渴望,如何不懂他想要的是什么?罢了,不管前世今生,她总归是对不起他,如今他想要这身皮肉,她给他便是。 曲华裳心内千思百转,面上已是升起一抹羞红,眼内躲躲闪闪,带了丝似真似假的情意。她收敛眸中的冷意,眼波流转,呵气如兰:“裴郎,华裳许你之事儿如何能忘,现如今华裳孤苦无依,什么也没有,唯有你,你若想要......裳儿这身子便是你的。” 日思夜想的女子,对自己许出这样一番露骨的话儿来,裴云风的眸子愈发深邃,他长年温柔的脸上,现出一抹火热。 看着眼前的女子半褪衣衫,细白的素手,在身上游走,心头更热。 抱起她,行至榻上。 青天白日,屋内的两团身影交叠起伏,羞红了室内的花朵。 青碧站在门外,屋内羞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她脸上的神色随着这声音忽红忽白。 青碧站在这门外,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她的心也似乎跟着变成了一片空茫茫。外人都在传,她家小姐是被崔贵妃看重的准儿媳妇,可是今日大小姐竟让一外男破了身子。若是被宫内的贵人发现,自家小姐辱了皇家的脸面,是要凌迟处死的。小姐如此聪慧的人如何不知各种道理,但是她却...... 青碧不敢想,一双眼眸警惕的盯住院门,生怕有人忽然而至,发现了这个院儿里正在行颠龙倒凤的那两位胆大的人儿。 冬日的天气冷的刺骨,大姑娘的屋内却一团火热。 这日的雪格外的白,没有人知道,长宁侯府曲家大小姐的芙蓉被上落下一滴红来,那红艳艳的颜色和屋外的雪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若嘲讽。 —— 柳汀斜对野人窗,零落衰条傍晓江。 长宁侯府,善喜堂。 老太太罗氏气的浑身发抖,狠狠一把将身前桌案上的青瓷杯俱都扫落在地上。 “咣当”的响声中,八仙桌上的茶盏、青瓷盘里装着的瓜果点心俱都洒落一地。 罗氏插着腰,神色狠厉的扫了一眼堂下的侯爷夫妇。 “流言猛于虎,如今外界盛传华樱乃天煞孤星之相。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把华樱那孩子,送回宗族,你们还有何不同意?况这段时间,自华樱回府,我府内诸多坏事发生,正如园慧大师所言,那孩子,是个灾星呐,有何可留?” 崔氏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侯爷,一双手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帕子,她在等自家相公出口辩驳,。他但凡对华樱那孩子还有一丝一毫的怜惜,今日老太太所言,他也是必不会答应。 曲明贤薄唇轻抿,他的眸子黑洞洞的,看不出丝毫情绪。心中却想着另一桩事情。 昨日华裳去他书房,那孩子不亏是养自他候府。他和妻子把她养的太好了,内帷阴私手段迭出。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找到侯府这么多年来,贪污受贿的册子,这账簿他常年藏在书房暗室内,如今竟是被她找来威胁。 他想起那天,她说的话。 “华裳所求,大抵不过是,让二妹妹滚出侯府,华裳以曲家嫡长女的身份嫁给当朝吏部侍郎简玉珩,华裳相信,这件事,对爹来说,再容易不过。若是爹不答应,这本账册华裳还有副本,裳儿若是没有达成心愿,他日必回有人呈交给圣上。” 曲明贤回忆起当时,自己满目震惊的神情。那时,他发怒的盯着养女半响,她却丝毫不惧,那气度,竟隐隐有崔贵妃的威仪。 他这养女素来谨言慎行,端庄淑仪,他原以为这是一颗拿捏在手中的棋子,却不料,这竟是一条毒蛇,他曲明贤自诩精明一世,农夫与蛇的故事精髓竟是在这个弱小的养女身上体会到了。 他记得当时自己跌坐在红漆木椅上,恍然大悟,问:“华樱的流言是你让人传出去的?” 曲华裳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笑,点头:“爹你也别怪华裳心狠,曲华樱本就是你与崔氏的亲生女儿,她若不滚出侯府,我如何坐稳曲家嫡女身份?我知你心中思量,把我当成与皇家联姻的棋子,如今我欲嫁简玉珩为妻,便再不能给侯府带来利益,您威胁过我,废弃的棋子,侯府素来是扔掉的。曲华樱不走,如何巩固我侯府嫡长女的身份?” “你......你......”他抬起手,指着眼前陌生的少女,气的话儿都险些说不出来,他随手扔掉手中的瓷杯,瓷杯应声落地,一地的玉瓷片儿,仿佛要把他的心肺都刺穿,这么多年,他侯府养成了个毒妇。 曲华裳端仪的站着,笑容更甚:“华裳相信爹,一定能为女儿办好此事,爹放心,华裳一日是侯府嫡长女,便会一直为侯府谋福利,毕竟娘家才是出嫁女最大的靠山。” 他捂着胸口气的咳嗽了半响,心内起伏的情绪才终是平静。他抬起头,脸上的怒容收敛,毕竟是在朝堂叱咤风云的人物,即使之前被气的不清,这会儿,脸上终是趋于平静,他神色莫名的看了曲华裳一眼,这才开口道:“老夫可以答应你,把华樱送回庄子,但你毕竟是崔贵妃钦定的三皇子侧妃,凭老夫的能力,改变不了贵妃娘娘的注意。” “华裳知爹心中为难,爹只需帮华裳拖着圣旨至明年年初,西山狩猎一行过后,华裳自有应对的法子。待华裳出嫁之时,这手中的账簿便是爹的。” 曲华裳边说边摇着手中账簿的模样在曲明贤眼前挥之不去。 这会儿恍惚回神儿,恰好听见老妻的哭声。 “母亲明知,华樱与华裳是抱错的孩子,灵隐寺大师算出的天煞孤星的命格,是华裳的啊!为何您却要偏听偏信,要送走儿媳嫡亲女儿,她才是侯府真正的嫡长女呐!” 崔氏见侯爷半响没有说话,这会儿只得驳了老太太的话儿去,语带哭腔。 却不料,自家相公,猛的回过头,眼眸中迸发出一抹厉色,他垂着手,别开视线,面无表情的说:“娘所言极是,如今外界已经污了我一个女儿的名声,万不能再拖泥带水,把裳儿也牵连进去。只不过这段时日,整个大楚朝俱在下雪,行走不便。不若等明年开初,再把华樱那孩子送回庄内。” “侯爷!”崔氏不可置信的回头看自家相公,声量不由自主的拔高:“你今日与娘如此盘算,可有想过华樱?这些年我们本就对不起她,灵隐寺大师一句真假难辨的批命,就要让我们再一次抛弃她吗?” 听了此话,侯爷沉默不语,手指蜷成拳头,眸中晦涩不明。 老太太躺在卧榻,一双塌掉的眼皮遮住眸中大半神色,再不敢看崔氏充血的眼睛。人的心长得是偏的,她年龄大了,谁伴在她身旁,她便偏向谁。 善喜堂内,一片寂静,只留崔氏呜咽的哭声。 此时,偌大的侯府,就如个牢笼,框子里的人们,为了牢笼的荣华富贵争红了眼儿,亲情算什么?若为权利故,一切抛下也应是值当。 近日来,侯府的下人都在传,二姑娘乃天煞孤星之相,与之交好的人都会被其命格所煞,往后生活不得善终。 此种谣言愈演愈烈,以至于整个侯府的下人,俱都再不敢与二姑娘有任何来往,远远的看见她行来,离的远远的。唯恐避之不及,给自己招来祸患。 长宁侯府内仆人尚且对二小姐命格深信不疑,府外的人便更传的神乎其神,一些之前看上侯府二姑娘的世家主母们,纷纷噤若寒蝉,再不敢提上门提亲之事。 整个府内都笼罩着浓浓的乌云,长宁侯府的小姐们接连出事儿,府内的主子们脸色俱不是好看,成日的要不是这一房的主子发了脾气,便是那一房的少爷砸了杯子。下人们提心吊胆的伺候着,每日的惶惶不可终日。 三房五姑娘的院儿内。 丫鬟给庞氏递了杯热茶,庞氏接过茶水,茶入喉头,她眼睛一眯,茶水尽数吐出。手中的热茶,一把朝着遭此突变看过来的丫鬟脸上扣去。 热茶兜头而下,小丫鬟的脸上瞬间烫出一层皮来。 “茶这么烫,你也敢端上来,这是要烫死我吗?” 庞氏脸色铁青,丫鬟捂着脸被人拖了出去。 屏风内卧病在床的五姑娘从屏风内走出,她面容红润,活动正常,若不是腰部缠了一层白纱,便如个正常人般,哪里是卧床不起的样子。 “娘,今日缘何发了这般大的脾气?”五姑娘一双狐狸眼看过来,眸中隐含担忧。 听了女人的问话,庞氏的脸色方才好了些,扶着女儿坐在八仙桌旁,脸上再不是温婉小意,声音恨恨的道:“大姑娘打的好算盘呢!你我母女俱是着了她的道。” “崔氏再查二姐姐生辰八字是谁传出来的事儿吗?查到我们头上了?”毕竟是亲生女儿,庞氏还没有细说,曲华蓉已是猜到了各种缘由。 她脸上的担忧更甚,看向自家母亲盛怒的面容,心内也跟着有了丝惧意。二伯母若是知道二姐姐的生辰八字从他们身上传出,往后可会狠毒了她们,如今她尚没有入得三皇子府,无依无靠,她母女二人往后在府内岂不是只能任崔氏揉搓了。 庞氏摇摇头,否认了女儿的猜测,语气多了丝笃定:“为娘与圆慧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经年不见,但往日的情分还在,他万不会交代出是我透露二姑娘生辰八字之事。只是崔氏虽没有证据,但是她成为侯府当家主母多年,如何不会猜到为娘头上,今日她特特把为娘叫到身前,当着白氏的面儿,随意找了个由头。罚为娘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庞氏说完,曲华蓉脸上的担忧总算减轻了些,这会儿她拿过暖手的炉子,递给她娘:“娘,腿疼不疼,把这暖炉放在腿上,疼痛会稍稍缓解。” 看着自家女儿关心的神色,庞氏心内一暖,抬手为自家女儿收拢散乱的额发。心内感慨,这些天女儿受了大苦,若不是为了压下女儿勾缠三皇子的丑事儿,她何必听信了大姑娘的说辞,祸水东引,找来圆慧大师把曲华樱说成那等子天煞孤星的命格。 考量着,有了曲华樱如此命格的女子,侯府内多一个不守礼节的姑娘,便不是什么大事儿了。哪知道崔氏是个人精,开始怀疑到她头上了。 虽此事做的□□无缝,却总觉得有种大难临头之感,庞氏甩甩头,忽略心头一缕惊慌。一边为女儿细细的打理秀发,一边慈爱的说:“蓉儿无须担心,崔氏虽猜测为娘在二姑娘一事上动手脚,总归没有证据。我母女近些时日谨慎规矩行事,旁人也无可指摘。你如今呐,最该操心的便是自己,还有一个月便要嫁入端王府,这些天得仔细养着,待成婚那日,我女儿定要娇娇美美的嫁人,抓住三皇子的心,他日若三皇子登位,为娘也可跟着我的蓉儿扬眉吐气。” 女儿虽然遭了此番大罪,但总归是入得皇子府,她常常听老爷说,三皇子才德兼备,最为得圣上看重,若他将来登上帝位,她女儿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庞氏这样想着,脸上多了丝笑容,五姑娘被她娘打趣儿的眼神看的娇羞的低下头去。心内暗道,未来,未来她一定要让自己活得更好,让娘今日所受委屈,百倍奉还他人。 ----- 端王府,书房 楚南浔立于窗口,身后跪着一身着黑衣的暗卫。 “证据可有搜集清楚?” “回王爷的话,崔氏当年换女真相如今已全部查明,人证物证俱都齐全。” 楚南浔转过身,眸色深深,沉声问:“明日你便把此消息放入坊间,切记,曲家二小姐在通州嫁人之事全部抹掉,苏家如今已灭门,到时只须传出曲苏两家抱错孩子,苏府具体情况切勿深谈。” “喏。”暗卫跪着身点头领命,见主子对他摆摆手,训练有素的退下。 很快书屋内便只剩楚南浔一人,他摸索着手上的玉石珠子,眸中闪过一丝阴狠,还好他派人盯着曲府,不然王樱樱那女人这次该被曲华裳算计了去。 呵!说来有趣儿,曲家大姑娘千方百计不愿意嫁给他,他原要感谢她的,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胆敢把注意打到王樱樱头上。 既如此,他便让她再无翻身机会,候府嫡女的身份她该还回来了。他三皇子妃的位置只能是王樱樱。 楚南浔眸中精光四射,薄唇扬起一抹嘲讽。 ―― 灵隐寺高僧圆慧大师亲口所言,长宁候府嫡次女乃天煞孤星命格。常人莫不敢疑。京城所有人甚至连曲候府的主子们俱以为曲华樱的前程彻底毁了,她往后余生只得待在乡下庄子里,青灯古佛,了此余生。 却不知不久后,宫内大太监便会领着一道圣旨,快马加鞭的前往长宁候府。 圣旨的内容……打了所有人的脸面。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小可爱们,匆匆赶完,还没时间自己修改,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今天实在太忙了… 第49章 侯府外风言风语, 府内人心惶惶。 苏樱雪自个儿整日待在樱花阁倒没有多大影响。 这段时间, 自她天煞孤星的命格传出去后,她便被侯爷爹禁足了。成日的一个人在闺阁里, 练字、赏雪、逗鸽子,好不闲适。 她成日的足不出户, 并没有感觉到整个候府上下对她的态度。 身边的两位大丫鬟,却感受颇深。 这会儿, 翠莲苦着长脸, 看向自家小姐,欲言又止。 苏樱雪放下狼毫,好笑的觑了她一眼, 笑道:“又听见什么坏消息了?瞧你这丫头, 眉头皱的,就如个老太婆了。” 翠莲看着她家小姐满脸不在乎的神情,心中郁郁,小姐命格被外人传来传去,这会儿连樱花阁内的二等丫鬟俱都人心惶惶。 前几日有几个二等丫鬟,躲在暗处偷偷抹泪。 她和翠兰姐姐,问了好半响,她们才说出各种缘由。只那原因,差点让她当场发怒。 也不知是哪个嚼舌根子的人儿, 传言小姐此种命格,不仅克极亲人,还会克所有与她亲近之人。府内所有的下人听此莫不胆战心惊, 心内唯恐避之不及,他们院儿里的这些丫鬟更是心中惶惶。成日的祈祷赶紧离开樱花院儿。 更让翠兰翠、莲生气的是,府内下人如此不知礼数,暗地里私论主子,却没有一个主事人出来,为自个儿小姐伸张正义。 前几日小姐去给老夫人、侯夫人请安,均是被拒门外。 翠莲到现在都能想起当时情景,管事嬷嬷站在门外,皮笑肉不笑的对她们说:“二小姐还是回吧,老夫人/夫人俱是抱恙在身,这些时日不便见人。” 翠莲自个儿都能看出嬷嬷们眼内的轻慢,小姐这样一个聪明的人儿,如何不知?可是她却依旧笑着,那笑容温婉闲适,似乎整个侯府的人排斥的不是她,而是旁的不相干的什么人似的。 想到这里,翠莲气呼呼的又看了她家小姐一眼,眼内的担忧挡也挡不住。 翠兰到底稳重,拉了拉翠莲的袖子,制止她对着小姐不规矩的行为。二小姐往日甭管再如何无小姐架子,但主子毕竟是主子,她们做奴婢的万不能在小姐面前发脾气。 见翠莲气的别过脸,也不管她。把手中的茶盏递给自家小姐。 “小姐,歇会儿吧,您今日这字儿已写了一个时辰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苏樱雪接过热茶,低头抿了一口,眉头稍稍蹙起,这茶水的味道..... “今日茶水的味道似乎淡了些。”苏樱雪捧着热茶,在堂内的绣凳上,随意的坐了下来,看了眼身后的翠兰,淡淡的问。 翠兰眼中透着丝犹豫,端着手,开口回到:“小姐,咱们院儿里的龙井前些时日已经喝完,这茶水.....是......咱樱花阁奴婢们分得的份例。” 她说完,小心的看了一眼二小姐的神色,却见小姐脸上无丝毫怒意,对着茶盏哂然一笑,端起茶水又抿了口,赞道:“好茶。这茶水的味道虽淡,却有股幽香,入口后充斥在口腔,久久难以散去。” 翠莲见自家小姐睁眼说瞎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跺跺脚,气道:“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为何还如此沉得住气,您知不知道,现在咱院儿外都是如何传您的,说您是那灾星,要被侯爷给赶出府......" “翠莲!”翠兰呵斥的打断翠莲的话。 翠莲这才惊觉自己的话儿过分了些,苹果脸上显出一丝惊慌,作势便要跪下去,苏樱雪一把扶起她,身旁的两个大丫鬟俱是关心她的,她如何看不出来。 如今她这污糟消息传出,人都是见风使舵的性子,她即使不出樱花儿院儿,也能猜到,跟在她身旁的两个大丫鬟这些天到底经受了什么样的冷言冷语。 只是,这都是暂时的..... 她想起前日收到的来信,那男人,给她一个字儿:等。 他既然让她等,必是有他的道理,她相信他,流言又有什么好怕的? 苏樱雪冲着身后两个丫头安抚一笑,道:“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即使整个侯府都对本小姐不闻不问,我不还有翠兰、翠莲两位姐姐关心吗?只这些时日,苦了两位姐姐喽。” 翠兰心疼的给自家小姐续茶水,翠莲在一旁抹着泪,心内后悔,她们小姐尚且如此乐观,她方才还在自家小姐面前提那等子污糟事儿,实属不该。罢,往后她要更尽心尽力伺候自个儿主子才是。 她们不知道,此刻朝堂上,圣上正发着脾气,一道关于她们小姐未来命运的圣旨正在此刻颁发。 乾清宫,早朝 太宗高坐在龙椅上,朝堂下跪着一众臣子 他恼怒的砸下手中的折子,折子翻飞,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砸在宠臣吏部侍郎楚南浔的头上。 圣上显是发了火,他阴鸷的眸子,随意的扫了一眼堂下,大臣们纷纷底下头来,噤若寒蝉。 “这就是你的变法策略?自变法在淮南试点起,至今日,已有二十五位官员辞退官职,告老还乡,简子都啊!简子都,朕要的是肃清吏治,却不是官员撂挑子。你自个儿瞧瞧,法令仅仅是在一个淮南颁布,尚没有放到朝堂,若是今日用在朝堂,你是要让满朝文武,辞官隐退,归隐田居吗?” 太宗怒气冲冲的甩着袖子,这会儿龙椅上,别无他物,他把手中的玉珠子从腕上褪下,一把砸在跪着的青年身上。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玉珠子失了准头,砸在简玉珩的脚边。 简玉珩恭谨的跪在金銮殿上,默不作声。 周围的同僚,瞧着他的眼神复杂不一。变法派,看向他的目光均是疑惑重重。伴君如伴虎,变法脚步才刚拉开帷幕,若是简侍郎,被圣上重罚,往后谁还有能力主持革新吏治。况圣上今日所言情形,他们原就有所预料,吏治改革,涉及官绅豪族利益,地方官员均是士族子弟,他们若是联合起来,奋起反抗,集体辞官,以此相挟,本便是常态。以往,类似的折子数不胜数,何以今日圣上拿此大做文章。 守旧派的官僚站在一侧,看着圣上发作简玉珩,心中莫不解气,简侍郎自入朝为官,便得圣上重用,他锐意创新,革新吏治,手段了得,不留丝毫情面。现平步青云,虽官职仍旧是五品,却隐隐压过诸多一品文官。好在今日终是惹怒了圣上,天子一怒,震慑四方。 简玉珩身着官服,跪在地上,却并没有被天子的威压吓住,他收敛住眸中的神色,毕恭毕敬的朝圣上叩拜,清冽的嗓音响起:“圣上赎罪,臣,罪该万死!” 楚太宗,敛住唇边的笑意,看着简玉珩那毛头小子,做戏吃瘪的模样。 心内暗忖,呵!没想到啊,堂堂朝中重臣简玉珩,今日竟然为了一女子,做戏做到这个程度,想他以往才华出众,见识卓绝,自己可舍不得让这样的能人三百九叩首,没想到今日为了能假戏成真,他竟是委屈自个儿做到这种程度。 太宗心思百转,面上却仍旧怒气冲冲,他抬手,指着简玉珩,骂道:“现在你与朕说知错,有何用。淮南一个州郡的官员有一小半将要辞官,简侍郎,你看此事如何解决。” “臣......臣无能为力。罪该万死。” 素来满腹经纶、妙语连珠的简侍郎,这会儿低头认错,对上圣上的诘问竟是毫无办法。 满朝文武,俱是惊讶非常,偷偷的竖起耳朵听。 圣上显见的龙颜大怒,一把夺过太监手中的奏章,一本本的往简玉珩山上砸。 边砸,边恨恨的说:“你这狗东西,给朕惹出这等子事儿来,朕留着你有何用?朕看你这些时日被朕惯坏了,信马由缰,难以管教。变法的事儿你便咱行搁置,也怪你太年轻,家都没有成,何以立国?罢,今日朕便给你指一门亲事,把你这浮躁激进的性子磨上一磨。” 楚太宗蹩脚的发着怒,自个儿在心内找了半天由头,才把话题提到赐婚一事儿上。这会儿见金銮殿上的朝臣诧异的看着自己。 他神色内敛,阴鸷的看向堂下众人,问道:“众爱卿可知道,哪家闺女尚未嫁人,许给简侍郎如何?” 今日上朝的大臣俱都有些莫名其妙,圣上之前明明怒意滔天,恨不能把简侍郎当场抓出去斩首示众,这会儿却又要给简侍郎赐婚,圣心难测。 一众老臣垂手而立,心中思量万千,吏部侍郎简玉珩,才兼雅智,貌若潘安,原是个顶顶好的女婿人选,但他如今涉及吏治改革,牵涉官员甚广。勋贵豪绅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如何会招来当女婿?中立派更没有官员会愿意把自家女儿嫁给他,若是真的招来这样一个靶子,往后只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支持简玉珩变法的一帮官员倒有意联姻,反对派岂会如了他们的愿。朝堂内一时闹闹哄哄,吵吵嚷嚷。 太宗卧在龙椅之上,双手揉了揉额角,啪的一声,拍了下身前的桌子,指着一众大臣,怒道:“朝堂之上,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你们商量来商量去,可有建议?” 柱国公崔忠清犹犹豫豫的上前,俯身叩首,回道:“臣以为,简侍郎乃逸群之才,能配得上他的京城贵女,袅袅可数。纵观满朝文武家内适龄女子,臣只想出一人,此女子倾城之貌,贤淑端仪,配简侍郎再适合不过。” 太宗斜眼看他,惊讶的问:“哦?爱卿的人选是?” “长宁侯府嫡次女,圣上明鉴。”崔忠清回道,眸光闪过一抹算计。前一次,他设计暗害简玉珩被他逃脱,今儿正好,让圣上把长宁侯府那天煞孤星的二姑娘指给简玉珩,传闻那姑娘克夫克子,到时,不用他出手,这简侍郎便能被妻子克死了去。 柱国公此言正中太宗下怀,他面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来,扫了一眼垂首而立的众臣子问:“众爱卿觉得如何?” “臣复议。” “臣复议。” 第50章 (二更) 近几日长宁候府的曲侯爷请了病假, 休沐在家。 今儿天气不好, 他躲在在自个儿书房合计着曲华裳手中的账册,心中惴惴不安。 被人拿捏住把柄, 他近些时日操碎了心。却也拿养女无可奈何。 这会儿他正坐在书房,合计未来该如何填补账上的空缺, 屋外门房跌跌撞撞的冲进书房内。 曲侯爷脸色微冷,瞪着莽撞的仆人喝道:“何事如此惊慌?莽莽撞撞像个什么样子。” 门房小厮颤颤巍巍的跪伏地上, 慌里慌张匍匐向前, 待得走近。这才道:“侯爷,宫里的圣旨到了。” 曲明贤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脸上现出一丝惊讶:“圣旨?谁的圣旨?” “二姑娘的圣旨, 宫里的公公说, 您也要一并出去领旨呢!” 听了此话,曲明贤脸上的诧异更甚,华樱的圣旨?怎么会是华樱的呢? “可有人去二小姐房内通知?” 曲明贤惊诧了半响,这才收敛住情绪,不动声色的问,见门房点点头,快速打理一身行头,跟着门房走出书房,圣旨已到, 耽误了时辰,谁也承担不起后果。 小厮到苏樱雪房内通知的时候,她那会儿正在房内小憩。 被圣旨这一重磅消息砸下来, 险些从床栏掉下来。 翠兰眼疾手快的扶着她,迅速的伺候她穿衣梳妆,一通打理下来,已经花了不少时辰。翠莲站在一旁,眼内全是担忧。 犹犹豫豫的问:“小姐,这圣旨莫不是要赐您死罪去的吧?” 小丫头这些天听人八卦听得多了,府内的下人都在传,自家小姐年后就要被侯爷夫妇遣送到临安郡乡下,到时候是要让小姐在庄子呆着等死的。她担心的要命,想到自家小姐这么好的性子,往后余生全毁了,恨不能流干了泪去。 这会儿听说自家小姐的圣旨到了,莫名的就想到圣上下旨惩戒自家小姐。一时悲从心中起,脸上全是哀愁之色。 苏樱雪摸摸小丫鬟的发髻,安抚的冲她笑笑,这才随着小厮去了前厅。 她到的时候,候府的主子们一个不漏的立于前厅,多日不见,这些形形色色的人,脸上挂着真真假假的笑意,莫不虚伪。 这会儿子见她到了,纷纷冲她客气的笑,只是距离隔的远远的,好似她是个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般,沾上便洗不掉了。 苏樱雪心内好笑,面上仍旧一脸平静,她亭亭玉立的立着,绝美的脸上不见丝毫哀愁,自个儿天煞孤星的命格人尽皆知,却并不显羞愧。端的是坦坦荡荡,心胸宽广。 崔氏看着自家女儿如此气度,心中泛酸,这么优秀的孩子,倒底遭了什么罪孽,要被世人如此对待。 她强忍着泪水,别过脸来。那日从老太太院儿内出来,侯爷将华裳威胁他的事儿全对她说了。为了候府的长盛不衰,她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亲生女儿被人议论、指摘。 侯爷脸上倒无多余表情,见苏樱雪来了,开口对身边的公公客气的说:“明公公,我们一家儿人都到齐了,您看,是现在立马颁布圣旨吗?” 他一边说,一边往公公的手里塞金锭子,金子分量十足,闪闪发光。把公公脸上贪婪的笑容,照的格外清晰。 明公公笑呵呵的把金锭子放入怀中,咳嗽了一声,用那尖细桑音客气的回道:“侯爷,您府上的人儿,既然都到齐了,便跪下听旨意吧。哪位是曲华樱曲二姑娘?” 苏樱雪上前一步,曲膝与明公公见了一礼,明公公故作高傲的脸上愣了愣片刻,眼前的女子姿容绝色,倾城倾国,配简状元那等人才是再适合不过,可无奈如何是个克星。? 他可惜的摇摇头,见一众人均跪了下来,展开手中深黄色的布帛,方才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长宁候曲明贤之女曲华樱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吏部侍郎简玉珩已弱冠多年,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曲华樱待字闺中,与简玉珩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简玉珩为妻。考虑简侍郎年级渐长,特令一月内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明公公念完圣旨,候府众人脸上莫不变了颜色。 “二姑娘,接旨吧!” 苏樱雪一脸平静的接起手中的圣旨,唇边勾起一抹暖笑。早在她被门房通知宫里有圣旨来的时候便知道,那男人铁定是借自个儿名声臭名昭著时,趁机做了手脚,求了这样一道圣旨来。这下可好,她这一辈子又要嫁他一次。仔细想来,多少还有一丝带感。 她这厢如愿以偿,心满意足。 那边厢,曲华裳的脸色却忽青忽白,好不难看。 她满目震惊的向苏樱雪的方向望过来,却见,这次她的二妹妹并没有闪躲。 她睁着一双杏眼,像打量垃圾一般上上下下将她看了个透彻,忽儿二妹妹露出一口白牙,得意的冲她裂开了嘴角。 曲华裳捏紧手中的帕子,指甲戳穿了布帛,直接陷入肉里,血液顺着她细白的手指渗出,滴落在候府前厅华丽的大理石之上。 黑色的大理石上绽放出一朵朵带血的花,朵妖艳的绽放着,似嘲似疯,好不难堪。 恨之入骨,气炸心肺。 曲华裳低垂着头,无人看见她充血的双眼,狰狞的面庞。 曲侯爷恭送宫里的公公离开,临走时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倒底是接了侯爷的银子,明公公对侯爷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公公可知圣上为何会给华樱赐婚简侍郎?” “侯爷,您今日没有上朝,理应不知,圣上在金銮殿大发雷霆,简侍郎办事不妙,一怒之下,便把您这克夫的女儿赐给了他。您家二姑娘也是福气,简侍郎少年得志,青年才俊,配您家姑娘再适合不过。” 曲明贤得了这样的回话儿,这才对明公公道别回府,一双深沉的眸子明明灭灭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候府大厅内众人这会儿还没有回过神,愣愣的看着苏樱雪,眸中的惊讶挡也挡不住 原以为二姑娘传出这样的名声,往后所有人都得避着走,哪里知道,竟然会一道圣旨下来,被赐给他人做妻子。虽那简玉珩是寒门出生,却也是当朝新贵,圣上的近臣,往后若是能更进一步,作为他的妻子被封个诰命、乡君也不是难事。白氏看着她这二侄女嫉妒的要命,转念一想,二侄女是个克夫命,将来嫁入简府,怎么会被婆母、丈夫善待了去。如此想着,心内便好受了些。 曲明贤走入厅内,对着苏樱雪稍稍笑了下,便让一堆女眷退了下去。 只留了侯夫人在前厅。 “老爷……”崔氏欲言又止的望着他,多年的夫妻培养的默契,曲明贤怎么不知妻子将要问的是什么。 他蹙着眉头,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淡淡的道:“圣旨已下,老夫岂能抗旨,华裳的念想如今看来是要全断了。” “华樱的嫁妆我该如何置办?” “按曲家嫡女的份例多给那孩子一些,左右我们对她不闻不问,想来是伤了那孩子心了。财物上能补偿便多补偿一些罢。只,你切记再也不可与那孩子走的近了,她嫁给简玉珩,注定了将来会与我长宁候府为敌,你我夫妻若是与这孩子亲近,倒底会引起变法守旧派与崔贵妃的怀疑。” “可……老爷,那孩子毕竟是你我……” “你就当没有找回过这个女儿便是,要切记,华裳还拿捏着整个候府的命脉。” 曲侯爷说到这里,崔氏脸色一沉,再没有辩驳,想到养女,她的心内是翻江倒海的恨意。 京城内最不缺的便是留言八卦,侯府二姑娘天煞孤星的命格在整个勋贵之家传了个遍。连简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马氏都听说了此事。 简冰玉踩着雪跨过门槛,便看见她娘蹙起的眉头,疑惑的上前,把手中的茶碗放在桌上,朝母亲行了礼,这才问道:“母亲,出了什么事儿了,您今日愁眉不展,好不忧愁?” 马氏紧紧蹙起的眉头并没有松开,接过女儿递过来的茶盏,迟疑了片刻,方道:“冰玉,你可听说过长宁侯府曲二姑娘天煞孤星的命格?” 简冰玉抬起头,诧异的看着自家母亲,回道:“母亲何故提起此事,这几日城内莫不在传,曲家二小姐克父克母,克夫克子。但是谣言这种东西如何能行?娘别忘了,以前在通州府,嫂子也被人传貌若无盐,行为有缺。最后嫁入我们家,我们相处后才知道,嫂子美的跟个九天玄女似的,那通身的气度,这京城内的世家小姐一个都比不上。您说,流言如何能让人尽信?” 见女儿说起自个儿已去世的儿媳,简母老态的眸中显出怀恋之色,她那媳妇真的好,孝顺,恭谨,娴熟,端仪。虽惫懒了些,但是却像个太阳似的曾经照耀了她们整个简府。 说起儿媳,马氏心思一转,想起昨日女儿出门,自己接到的圣旨,脸色冷了几分。圣上把曲家那天煞孤星的二小姐赐给她儿子,即使她知道流言不可信,然这个儿媳妇如何能比得上她的前儿媳妇樱雪? 简母心中不愉,这边厢,简小妹歪缠着自家母亲,道出今日心中郁郁原因。 待弄清楚圣旨内容,被告知自个儿将很快便有个新嫂子时,她脸上的神色变得莫名复杂。 她这一辈子,只认了那么一个顶顶好的嫂子,旁的什么人,如何能得到她的承认?她的哥哥芝兰玉树,这辈子也仅有她嫂子那样的妙人儿配得上,别的姑娘如何当得起简玉珩的妻? 作者有话要说:成亲,明天成亲,哼!日万 第51章 三更合一 坊间茶楼, 每日最不缺的便是闲人。 侯府那天煞孤星的二姑娘被赐婚的第二日, 茶楼里的流言竟是出现了反转。 说书先生,立于茶楼中央, 他举着个惊堂木“啪”的一下,四周人声鼎沸的茶楼顿时安静下来。 说书先生见此, 摇头晃脑的道:“今日我们谈论话题的主人公,还是那长宁侯府二姑娘曲华樱。昨日说到, 这姑娘天煞孤星, 克夫克子,却被当今圣上阴差阳错的赐給了当朝侍郎简玉珩,此番实乃运气所致。须知简玉珩乃寒门子弟领头羊, 乃一明经擢秀, 光朝振野之辈。如今配了这样一位女子,实属委屈。却说这简侍郎,原就有一原配,后来消香玉陨,简侍郎曾为了先妻拒绝当朝公主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子都此生除了原配妻子,再不会纳旁的女子。”可惜,圣上不能全他一片赤子之心, 给他赐了这样一门亲事。圣旨不可抗,据说圣上赐完婚,简侍郎便病了, 一病不起。整个简府上下举府悲伤,其母亲马氏更是不满的摔掉一桌的玉瓷瓶。哎.....” 说书先生说完,哀叹一句,语带怜悯:“往后这新妇入门,可见的受尽委屈。今日老夫要与众位说的是另一桩事儿,关于这侯府二姑娘前些日四处流传的流言蜚语。前些日灵隐寺大师圆慧,拿着候府二姑娘的生辰八字批命,断言此乃天煞孤星命格。然今日却有了转折,据知悉的人传,圆慧大师所判的生辰八字并不是二姑娘的,乃是侯府嫡女曲华裳的生辰。众位听客一定觉得奇怪,生辰八字怎能批错呢?这便要从一桩密辛说起,话说当年长宁侯府侯夫人崔氏,产得一女,却被身边丫鬟算计,行了那等子狸猫换太子之事儿。如今的侯府嫡女乃是侯府养女,而真正的嫡女却自小在通州小门小户之家养大。及至半年前,崔氏才忽然发现真相,这才将亲生女儿接回。只可惜呐,候府太夫人、侯爷俱对自小养大的养女曲华裳感情深厚,舍不得把这孩子送出去,因此瞒下此事,把亲闺女接回来,并不为其正名,只以嫡次女之位待之。只不料,当年换女之事后,尚得知真相的管事嬷嬷,今日说出了此事,这才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说书先生说完,惊呆了堂下一众喝茶唠嗑的闲人。 “这长宁侯府曲侯爷糊涂啊,亲生的闺女不爱,只偏爱养女,情愿养那天煞孤星命格之女,也不愿为自个儿亲闺女正名。糊涂!糊涂!” 说书先生评完,见堂下众人已经开始讨论起此事,眸中多了丝满意。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可是按照给银子贵人的要求把长宁侯府这一龌龊事儿给说了出来。至于流言蜚语以后有多大影响便不是他能管的事儿喽。 一大早上京城内,流言蜚语,传了个遍。关于曲二姑娘天煞孤星命格的流言,反转再反转,竟是扯出这样一番辛秘来,惊掉了吃瓜群众的下巴。 长宁侯府的丑事一传十,十传百,传言到最后,人尽皆知,整个侯府成了勋贵世家的笑话。 曲明贤颓废的坐在龙凤木椅上,脸上疲色尽显,一双手死死的握住椅子旁的木柱,眼内布满愁云。 外界都在传,他糊涂,虎毒不食子,他堂堂长宁侯府曲侯爷竟然让亲闺女为养女顶替那天煞孤星的命格,这是要将亲闺女置于死地呢。 曲明贤心中有苦说不出,若不是曲华裳那毒妇,掌握着整个侯府的把柄,他如何会如此分不拎清?自己的亲闺女,模样、性子样样得他喜欢,可是为了整个侯府的长盛不衰,他只能舍弃他?他又有何错? “侯爷,如今该怎么办?”崔氏的脸上也是愁云密布,前些时日,侯府的姑娘们流言蜚语,虽影响侯府姑娘们的闺誉,却不危极侯府根基尚算小事,但今日这真相一出,若让那有心之人,将侯爷宠爱养女牺牲亲女的行为,在圣上面前告上一状,圣上该如何看待侯爷,如何发落侯府? 崔氏心中千愁万绪,望着侯爷的一双眸子,忧心忡忡。 曲明贤脸上黑沉沉的,身子瘫软在红漆木椅上,半响眸中才算清明些,脸上出现一抹厉色,狠下心肠道:“让府内下人去传:长宁侯府曲家二小姐,生于乡野,性格顽劣,花瓶容貌,空有姿容,内里绣花枕头,目光短浅,无才无德。上不能孝敬父母,下不能友爱姊妹。如此女子难当侯府嫡女之位,因此接回来当嫡次女养之。至于外界传言灵隐寺大师算错命格之事,我侯府主子也是今日才知晓此事,原一直以为他算的就是我曲家长女的生辰八字。” 崔氏听完侯爷的话,整个人震惊的一言不发,她跌跌撞撞的找了个椅子坐下,长长的舒了口气,嘴巴张了张,却如何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胸口就如堵着一块大石头,连呼出的气儿都变的不顺畅起来。 见老妻如此,曲明贤眸中闪过一抹不忍,想及侯府荣衰,很快便把心头的忧色隐住,这会儿顶着老妻哀求的目光,硬着头皮继续说:“我查过,半月之后便是吉日,圣旨责令,简侍郎须在一月之内完婚,想必婚期必定定在那日,你这些天,把侯府的财物整理出来,拿出侯府三分之一的财物,陪给华樱做嫁妆。我倒要让整个京城说闲话的人看看,即使亲女如此才德,我侯府仍旧不负与她,给了她泼天的富贵荣华排场。” 崔氏低头应是,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悲哀。他们亲手往自家闺女头上泼脏水,给这泼天的财物有何用,感情裂了痕,可是财物能弥补的? “华裳那边该如何是好?如今这天煞孤星的命格落到她头上,她会不会狗急跳墙,把我侯府罪证给捅了出去?”伤心了会儿,崔氏想起心头更大的隐忧,抬起头,觑了一眼侯爷黑沉沉的面色,问道。 曲明贤面上一冷,唇边勾起一抹讥讽:“她自个惹出的谣言,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想来,自个儿也有能力解决此事,须知我只答应她把华樱送出侯府,推迟她与三皇子婚约,旁的变故,她自个儿解决。况,她本也不是个糊涂人儿,侯府如今便是她的靠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她没有成亲之前,万不会希望侯府倒下。华裳那边你且冷眼旁观,现下当务之急,还是华樱的婚事儿。” 崔氏点头应是。从侯爷书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渐暗,王嬷嬷在她身前打着灯笼照明。她盯着前方微弱的火光,恍恍惚惚,此刻千头万绪,眸中全是愁色。这会儿子,经过樱花阁,看着自己亲手为女儿布置的樱花院儿,她脸上哀伤的表情更甚,理智告诉她,从此往后,她的亲闺女怕是要和她、侯爷、侯府渐渐疏远。她们抛弃她在先,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弃,不仅伤了那孩子的心,更是要戳着那孩子的脊梁骨前行。 崔氏想及此,眼角渗出一抹泪水,想到明日一切龌龊摆在台面,女儿看着她们冷漠的眼神。她控制不住的,向女儿院内走去,就想看看她,以她宽厚的样子,她若哭上两声,她会不会原谅呢? 樱花阁外,积雪已经有一丈宽,整个院里黑灯瞎火,萧条的似乎没有住着人似的。 崔氏眸中微动,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身后留下一排深深的鞋脚印。 往常如此深厚的雪,是有小厮丫鬟前来打扫的,可是眼前所见之景,却是..... 崔氏想到这些天,她对这孩子不闻不问,仆人如何不是看主子眼色做事情,况这些天,这孩子顶着天煞孤星的恶名,这一大院儿的仆人如何能善待了她去。 想及此,她眼中闪过一丝怜惜,脑海中突然出现侯爷的话儿,很快的又消失无踪。 她原该掉头就走的,也不知今日怎么回事儿,这会子脚不受思想控制,期盼着女儿能谅解他们一片慈母慈父之心。 待得坐于女儿房内之时,崔氏整个人仍然处于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中。 苏樱雪接过翠兰泡好的茶水,递给崔氏,道:“娘,您喝茶。” 崔氏这才回过神,端起茶盏,在女儿温婉的眼神中,抿了口,茶水入口,一股子陈旧的霉味儿,让她差点吐出来。 她低头看向茶水中漂浮的茶叶,黑黄色的茶叶在上好的瓷杯内打着旋儿的漂浮着,仿佛在对她嘲讽的笑。 崔氏常年管家,一应分例俱是清楚,这茶叶是庄子内送来的陈旧茶叶,是用低劣的茶叶炮制而成,因为卖不出去,所以拿来分发给侯府的下人。 往常这种茶叶,她是看也不会看上一眼,这会儿却在自个儿女儿房内,品上了这样一盏茶。 崔氏心中愧疚更甚,坐在女儿房内的绣凳上,半响无法开口。 “雪儿,你.....娘有亏于你啊!”崔氏憋了半天,只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苏樱雪握着她的手,笑:“娘无须自责,左右女儿并没有养在曲家,今日谣言,女儿俱已听说,这些时日,女儿头脑逐渐清晰,那日火灾后,失去的记忆,渐渐的全都记了起来。娘虽是我亲娘,却并没有养育于我,你我亲情尚浅,谈何愧不愧对?” 烛火下,少女轻轻浅浅的看着她,她那一双杏眼通透又明澈。看她的目光既没有孺幕也没有怨愤,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仿佛她与侯爷再如何对她,她都无所谓的样子,左右他们与她并没有多大干系。 崔氏心中一痛,这会儿嫡亲女儿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子,把她虚伪的面具刺的鲜血淋漓。她承认自个儿对女儿的感情并不纯粹,她一方面想要保住侯府的名声地位抛弃她,一方面又想让女儿知道她和侯爷也是迫不得已。若不然,今日她在明知道自己即将伤害她的时候,还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走入她的房内,企图用她们之间不可磨灭的血缘亲情,牵制住她,得到嫁女儿的原谅与孺幕。这样做的好处便是,往后若侯府有难,女儿有何理由不回来帮衬?她心内有些不纯粹慈爱,她原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然而烛光下的女子何其通透,竟是把她的盘算看的一清二楚,露出如此直白的表情,让她羞愧的无地自容。 崔氏沉默的喝完茶盏中的水,从苏樱雪房内,跌跌撞撞的出去。 苏樱雪站在门口,门外的冷风在她的身前呼啸,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冻的通红,一双杏眼盯着崔氏的身影渐渐消失,心内隐隐作痛。 她本不该如此伤崔氏的心的,但是若是不就此斩断这一段纷繁复杂,掺杂了太多权衡与利益的亲情,他日,当她代表简府与侯府站在对立面时,她与崔氏该如何面对?只怕那时候再翻脸,伤她更深。 夜色深深,群星吐着清幽的亮光,孤月高悬在正上空。 月色下的候府,影影绰绰,满府的荣华掩盖在黑夜里。苏樱雪立于府内,清晰的知道在这候府,她不是归人,只是过客。 -- 这些时日,侯府上下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崔氏忙的焦头烂额,对外要堵住悠悠众口,对内,又要整治一众撒播流言的下人。 简府上门下聘那日,崔氏正在内院忙的团团转。 听小斯汇报,她带着一众下人风尘仆仆的赶到前厅。 厅内零星放着几担聘礼,略显寒酸。挑来聘礼的小厮站在堂内与侯爷说着话儿。 崔氏左瞧右瞧,他们准姑爷的人影儿都没有见到。简侍郎轻漫的态度,崔氏如何不知,不免皱紧眉头。 小厮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子,纸袋子油乎乎的,寒酸的装着一个肉饼,小厮笑着说:“我家少爷说了,简府寒门,实在没有好的金银首饰给二姑娘做聘礼,倒是简府院儿外的巷子内,卖的烧饼颇为好吃,今日一并拿来,算是给二姑娘尝尝鲜。” 小厮说完,侯爷脸上的神色一冷,他原也猜到简侍郎对这门御赐的婚事极不满意,再加上近来,他府上又传出华樱德行有缺的舆论,简玉珩那样的青年才俊,心中如何没有郁气?可再如何不满,这下聘礼,人不到也就罢,竟是拿了个烧饼做聘礼,这不是当面打侯府的脸面? 曲明贤心中怒意滔天,这会儿也没有给简府小厮好脸面儿。冷声吩咐身边的仆人接过烧饼,送到二姑娘房内,便再没有出声儿。 待到送聘礼的简府下人鱼贯而出。曲明贤抬头与老妻对视一眼,眼内俱是怒火,却也无可奈何。心中纷纷猜测,华樱去了简府,终是讨不了好。 罢,左右这是个被抛弃的女儿,他们能给上她丰厚的嫁妆已实属不易,往后她如何过,他们万万管不了。 半年后,崔氏无意中发现,自己这二闺女本就是简侍郎原配的时候,才知道如今的一切,全是做戏。 心内后悔不迭,怪只怪,当年她匆匆的为女儿消掉户籍,只知道她嫁与一寒门为妻,万万没有想到,这寒门子已经平步青云,成了朝堂叱咤风云的人物。 那个时候,整个侯府岌岌可危,他们再想到这个女儿,以亲情携报,为时已晚。 苏樱雪一大早从床上起来,洗漱完毕,这会儿正在自个院儿内用着早食儿。 门房的小厮把手中的烧饼交给翠莲便回前厅复命。翠莲蹙着眉头跨入门槛。 见自家小姐才将将用了一碗白粥。 苏樱雪看着门口,小丫鬟愁云惨淡的小脸,笑着对她招招手,无奈的道:“翠莲老太太,又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了?再如何置气儿,也不能成日的皱着眉头,这模样,真的丑极了!” 翠莲苦着张脸,上前,把手中的烧饼举到小姐眼前,撇撇嘴道:“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打趣翠莲,您看看这烧饼,前厅的门房刚送过来的,据说是未来姑爷给您送的聘礼,呵!这等子聘礼......" 苏樱雪眼睛一亮,不等翠莲挖苦完,躲过翠莲手中的油纸袋,咽着口水,把纸袋撕开,一股扑鼻的香味从油纸袋内传来。 猪油饼!这竟是那男人信中所说的顶顶好吃的吃食儿,据说此饼是用猪油所做,在灶内烘烤而成,它之所以好吃,是因为面团内和着猪肉,面团揉成肉饼后,刷上一层猪油配以芝麻进行烘烤,烤出来的烧饼,酥脆鲜香,猪油的香味更是溢满整个鼻尖。 苏樱雪迫不及待的张嘴吃上一口,猪油饼独特的猪油混着酥脆的表皮入喉,堪称美味。 一口入腹,苏樱雪味蕾得到极大的满足,再不搭理身边愤愤难平的小丫鬟,没心没肺的品尝这人间美味。 心中感叹道,聘礼是什么鬼?能吃吗?金银珠宝,珍馐百味,也抵不过自家男人,用心为自己寻找来的这一张烧饼。 翠莲,翠兰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毫不在乎的模样,俱都无可奈何,只能唉声叹气,连自个儿聘礼都不放在心上的姑娘这个世上怕是只有自家这二小姐了吧。说来小姐也不是个缺心眼的,未来姑爷显见的轻漫态度,她家小姐如何不知,但不管她们在她耳边念叨多久,姑爷什么态度,自家小姐永远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这个人与她毫无干系一般。 还有小半个月,苏樱雪便要出嫁,整个侯府忙的人仰马翻,唯有樱花阁内的正主,成日的在院儿内,好不悠闲。 落华院儿。 曲华裳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大,前些时日,下人如何看待二妹妹,现如今他们便是如何看待她。虽这些下人们不敢明目张胆的顶撞怠慢,看见她走来俱都远远的回避着,唯恐避之不及。 京城内风言风语,这天煞孤星的谣言便像黏在自己身上的跗骨之蛆一样,把她整个人反噬的只能躲在自个儿院子里,才能清净片刻。 然而这些不算什么,最近府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场景才让她,真正的动了肝火。她的二妹妹不久将要出嫁了,而这娶她的儿郎竟是……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竟然被那等蠢货捷足先登,她的一颗心便怒意滔天,气的差点儿背过气儿去。 前世加今生,她爱了那个男人上百年,如今却仍是求而不得,手段百出反倒便宜了别人。 此刻各种心情,无可描述,只觉得自己将要呕的吐出血来。 可,她有什么办法?离西山行猎那件事儿发生还有整整四个月,她如何能阻止圣上收回圣旨?如今只能自己打落牙齿,把血吞进肚子里,她别无他法。好在简大哥并不喜欢她这二妹妹。她还有机会,四个月后,西山猎场,她要圣上亲自颁下圣旨,责令简玉珩纳自己为平妻。到时候,只需一瓶鹤顶红,便能毒死她这二妹妹。 想到未来,曲华裳的心情才稍稍缓解下来。她眸中渐暗,一把扔掉手中的茶盏,看着青玉瓷片碎了一地,这才扭头看向立于身后的青碧:“你去,把圆慧大师与庞氏暗自勾结的证据交给侯爷,让他与崔氏自行处理。” 青碧规矩的点头应是,心道,大姑娘心思缜密,这庞氏怕是免不了一死了。 苏樱雪身边有个万事通小丫鬟,侯府发生的一丁一点的事儿,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昨日侯爷爹处置了三叔的姨娘庞氏,据说庞姨娘因为对崔氏怀恨在心,串通圆慧大师,设计诬陷崔氏嫡亲女儿天煞孤星命格,企图毁了她。一应证据齐全,侯爷派人压着庞氏入了官府,庞氏被判浸猪笼之刑。圆慧大师更是被灵隐寺除名,赶出京城。 侯府女儿天煞孤星命格的流言,这才在坊间逐渐消退,虽对侯府女闺誉仍旧有所影响,却比天煞孤星命格好太多。再加上曲华裳之名,名满上京,原就是整个大楚朝贵女的典范,圆慧大师的一通污蔑,不仅没让她闺阁名誉受损,反倒让她的名气大涨。世人都夸,长宁侯府曲家嫡女,虽是侯爷养女,却蕙质兰心,临危不惧,处变不惊,侯府家长莫不喜爱,爱如亲女。 反倒是这侯府真真的亲生女儿曲华樱,据侯府下人传,娇蛮跋扈,自私自利。世人都笑,到底是养在小门小户的女子,如何能与侯府正儿八经养大的姑娘比肩呢? 翠莲愤愤的说着府外的流言,苏樱雪也只是一笑而过。 打脸的机会以后多得是,如今她只希望外界把她传成个猪,她越是无能,越是花瓶,越才德有亏.....勋贵豪绅们才会越放心。须知家安,事业安。她这样一个猪脑子的小姐嫁为简家妇,简府估摸着便回闹翻天,纵简侍郎再有才德,也终将隐没在内帷杂事中。 勋贵世家的掌权人打着看戏的好算盘,殊不知这正是简侍郎夫妻自个儿期待的结局。 顺德九年十二月十五,宜嫁娶,宜搬迁。 苏樱雪的第二次婚礼便这样猝不及防的悄然而至。 早上一大早,她被身边伺候的丫鬟叫了起来。一通梳妆打扮下来。 已堪堪一个时辰。 她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嫁衣针线细密,正红色,喜庆的似乎将要滴出血来。嫁衣绣着繁复的刺绣,衣边织金,霞帔上绣着华丽的鸾凤纹,处处透着既贵又尊的喜气儿来。 侯爷爹娘,为了像众人展示,自己不偏不倚的爱女之心。这场亲事儿,给了她极尊的排场,上到衣着首饰,下到一百八十八担陪嫁,尽显其爱宠。 苏樱雪穿着这样一身正红色嫁衣,看着窗柩上的喜字花贴,只觉得满目皆红。莫不欢喜。 半年前,她别扭的弃那男人而去,如今再次被他抬入府门。她美美满满的再嫁他,他告诉她,什么仇什么怨,他们一起携手而报,她甘愿信他。好事多磨,如今她等来了自己极幸福的时刻。 此刻她的眼底,只有大红色的喜庆,那红色的色泽犹如雪地里猛然升起的一团炽热的火,她的心在这团火中,被捂的温温热热。 这一次出嫁,她竟是生生感觉到了期待,比第一次成亲更令她紧张。 锣鼓声声过,鞭炮阵阵响。 按理今日出嫁,内室应是满堂亲人陪伴,母亲梳头送别,事实却并非如此。崔氏这些时日避而不见,连她今日出门子,也在前厅忙活,并没有入得她的房门。 她的婚事在外人看来极为隆重,实则她的院儿内,如今一个候府亲人也没有出现过。 苏樱雪知道,今日冷落的场景,是侯爷爹在提醒她,出了侯府的门,往后,她便不受侯府庇佑。 翠兰 、翠莲似是已习惯了侯府主子们对小姐冷遇,想到小姐一百八十八担嫁妆,眼内终是少了几丝担忧。 喧天的锣鼓声,忽然响彻天际,鞭炮和着热闹的吆喝声从府外传入樱花院儿内。 翠兰把盖头盖在自家小姐的头上,竖起耳朵听了半响,道:“新姑爷来了。” 苏樱雪捏紧手中的锦帕,头低低的垂着。 到了这个时候,曲府的主人们才纷纷入得苏樱雪院儿里。 盖头遮住了苏樱雪的视线,她只来得及看着一米开外崔氏的绣鞋,绣鞋上前两步,又又犹犹豫豫的缩了回去。正如鞋的主人犹犹豫豫的心。 大哥曲华威,弯着腰,等在她爬上去。 “二妹妹,上来,哥哥背你出门。” 曲世子的话儿一落,就像打开了屋内的开关,内室的女眷们开始齐齐说着喜庆话儿,这才让这大红色的闺房有了丝别样的热闹。 苏樱雪趴在曲华威的背上。 大哥哥稳稳的背着前行,出了樱花园,走向正大门这段路,跟随的人渐渐甩在身后,苏樱雪耳边传来她大哥哥低沉的交代声:“华樱,我与你二哥哥永远是你的亲哥哥,即使父亲母亲行事如何偏颇,你且记住,哥哥们仍然是你的后盾,若是哪日妹夫欺负于你,哥哥们一定帮你打上门去。” 苏樱雪这些时日被侯府的主子们冷遇惯了,猛然听到大哥哥诚恳善意的话儿来,愣了半响,心中竟有丝感动。想想侯爷爹娘,也无大错,若说真心话,这么半年,他们待她已实属不错,就连今日出门子也给了这么多担嫁妆,她如何能指摘这对夫妻?他们只是身在高位,为了侯府整体的利益,才会被迫放弃她。她其实一点儿不怨,反是今日大哥哥的肺腑之言,让她不知所错,到这一刻她总算明白,这半年,她与他们也是有感情的,他们愿意给她最后的温暖。 苏樱雪面上落下一滴泪来,声音低低:“樱儿知晓,谢大哥哥。” 往后,若侯府真的有那么一天落败,她管不了偌大的侯府,但大哥哥、二哥哥、崔氏这份恩情,总归是要还的。 曲世子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待走到候府门口,在门口站定。喧闹的锣鼓声便在此时传入苏樱雪的耳中,把她震荡的有一瞬间的恍惚。 待过神儿来,便听见简玉珩的声音。 “子都拜见大舅哥,拜见娘子,请娘子上轿。” 周围看热闹的人等着新娘子被新郎背着上轿,新郎却并不按规矩行事,他只是长身玉立的站在一旁,牵起新娘子的手,一前一后的往轿子前行走。 曲世子脸上显出冷意,围观的旁人莫不露出看笑话的神色。 大楚朝成亲礼仪,新郎迎娶新娘,新娘出娘家门,脚不能沾地,若是沾上地面,便意味着夫家不喜,意为不详。 简侍郎今日所为,便是在轻慢这新娘子呐。 旁人如何想,简玉珩丝毫不关心,此时他心中紧张非常。他牵着她的手,冷汗层层。犹记得他与她成亲之后,有一天她抱怨的跟他吐槽,说他们成亲之时,他背着她入娇的行为,就如背着一担物品,没有一丝仪式感。她认为两个人成亲,本就是即将相互扶持走完一生,两人理应携手走入轿内才是圆满。 他那时笑骂她歪理一堆,却记在了心里。那天夜里他向她许诺,若是人生再有一次迎娶她的机会,他一定与她携手入得新房,给她想要的仪式感。 当时她还打趣儿他,空口说白话,痴心妄想。 没想到他一语成戟,今日竟真的给了她一场完满的婚礼。 苏樱雪蒙着盖头冲身后的亲人行礼拜别,把手交给简玉珩,走入骄中。 热热闹闹的唢呐再次响起,周围的鞭炮声一阵阵,声声震天。 曲华裳靠在门栏上,看着屋外的喜庆,眼内映射出泼天的血红,她的眼神追随者新郎官如玉的面庞,一动不动,直至简玉珩背过身,坐上高头大马,身影渐渐的消失,她才恍然回神。泪痕此时覆盖了整个面部。好在侯府的众人都在看热闹,无人注意她失态的表情。 嫁妆一旦一旦的从侯府内抬出来,尾随着成亲的队伍,占满了整个京城的主街道。 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咋舌称奇,这曲二姑娘的嫁妆,哪是嫡女出嫁的分例,这分明比那些嫁入皇宫的世家贵女还要多了多的。 虽说曲侯爷爱重养女,但对着亲女也是恩深情重,瞧这嫁妆,怎能说人家虎毒食女呢? 还有人在一旁议论,侯爷此举,大抵因为知道自家亲生女儿德行有亏,多赔些嫁妆,免得他日被婆家随意欺负了去。 甭管看热闹的人如何想,简玉珩领着身后的接亲队伍,一路前行。 京城世家贵女成亲相对讲究,这迎亲队伍要绕着京城在皇城面前走一圈,这才抬入简府所在的巷口。 楚南浔站在福喜楼的二楼包厢内,从二楼的窗口往下看,长安城最繁华的街道口,正引来一对迎亲的队伍,队伍排的很长很长,喧天的唢呐声,一声更比一声高。 他的鹰眸死死的盯着即将到来的迎亲队伍。领头的新郎官,虽唇边并无半分笑意,但是他的眼眸灿若星辰,风吹起他的大红喜袍,大红色的长衫随风扬起,那鲜红的颜色险险刺瞎了楚南浔的双眼。 楚南浔屈指成拳,睚眦欲裂的看着已经在他眼皮底下的花轿。 王樱樱坐在里面,今日她要嫁人了。 新郎不是他! 忍不了! 他睚眦欲裂的想要从二楼跳下去,阻拦这一场在他看来荒诞的亲事。 身边的暗一,却紧紧的抱住他修长的腿。 “主子,万不可冲动行事!” “放手!”他睚眦欲裂的吼道,身旁方桌上摆着的一应茶具,俱被他扫落在地,有些瓷碗砸在暗一的脸上,鲜血沾了满脸。 即使伤成这样,暗一仍倔强的抱住王爷的腿,若是今日王爷出面阻拦,后果不堪设想...... 结亲的队伍渐行渐远,楚南浔眼睁睁的看着眼前喜庆的队伍消失在自己眼前,他颓败的摊到在身边座椅上。 拿起桌边没有砸碎的酒瓶,一口接着一口把酒水灌入自己的喉中,痛如心扉之时,只有酒精上头,方能忘了这满腔愁肠。殊不知酒入愁肠,愁更愁。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是谁? 呵! 花轿颠簸了一路,苏樱雪原本做好被折磨的准备,却没想到,入了花轿,里面却是另一番乾坤。 花轿里铺着厚厚的茸毛垫子,四周的红木被狐狸毛包裹住,一路颠簸来,即使磕着碰着,都有厚厚的狐狸毛挡住,舒适了不少,花轿的一边摆着一盘五颜六色的糕点。若是有外人看见,这哪是在受颠簸之苦,分明是坐在花轿上享受的。 苏樱雪把手中的平安果放在一边,素手夹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桂花糕,她交给简小妹做的改良版,如此熟悉的味道,从味蕾传来,心中的感动,如何说也说不清。男人对她的细心,让她此刻沉浸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温柔里,随着这颠簸的马车,一上一下,浸润了整个心肺。 花轿弯弯绕绕走了许久,直到把整个京城绕了一圈后,终于在简府停了下来。 花轿的红帘被人掀开,一双细长的手握住她的,轻巧的把她扶下轿来。 “娘子,简府到了。”简玉珩哑声道。 苏樱雪并没有回话,只是与他十指交缠,用了丝力气握紧,表示自己听见了。 周围众人俱是惊奇,这简侍郎迎娶新妇竟是不背着她进门的吗?这显见的是该如何讨厌新媳妇儿了。 周围人议论纷纷,风凉话儿在耳边一套一套的响起,苏樱雪却没怎么在意,她的脑海里,只来来回回的回荡着几个字儿,这是他们两人的婚礼,神圣而又庄严。想及此,苏樱雪手中紧张的渗出汗来,男人此刻手心也是热汗层层。苏樱雪唇边勾起一抹笑来,不只是她紧张,他的心情想必也是一样。即使这是她们的二道婚。 这些年他们经历了分离重逢,从误会重重,到敞开心扉。从生离死别,到坦然相对。他们经历了太多的考验和磨难。如今再次成亲,这意义总归是不同。 男人牵起她的手,跨过一道道门槛,转过一条条长廊,喜婆说着一句又一句喜话儿。终是到了前厅。 皇帝赐婚,最大的好处是,成亲当日,御赐之物一件件抬入府内,使者念完赏赐,一对新人叩谢天恩后。接着便是拜天地。 简母坐在高堂,神色莫名的看着堂下的新人,新来的媳妇,还没有入门子,名声却已经尽毁,这会儿周围吃喜酒的人都说着新娘子的好话儿,她却能听出他们语气里的嘲讽来。 简母的脸色并不好看。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蒙着盖头的新娘,心中不如意占满了整个脸庞。黑着脸看着他们夫妻行拜天地之礼,想想一年多前,她那才貌双全的前儿媳,再看看堂下蒙着红盖头的新儿媳,心内郁郁难平。 四周看热闹的人都是人精儿,此刻看着简府老夫人冷淡面色,内心均是一阵嘘声。 也不知圣上出于什么考量,把这样一位女子赐給简侍郎。毁了这样一位芝兰玉树的少年郎呐!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一对新人礼成,新娘子被喜婆送入洞房。 送入洞房后,按道理是要闹洞房的,可是简侍郎却并没有跟着进入,只在外面陪着一群同僚喝酒待客。 如此轻漫新娘的行为,众位参加喜宴的客人莫不惊奇,此种行为也就单单在简府见过。 此番婚礼结束,简侍郎厌恶发妻的举止,将传遍了整个上京。 殊不知,腹黑的简侍郎,心中自有盘算,他成过一次亲,自有经验,闹洞房不仅要让一众外男,对着他自个儿娇妻的面容发痴,白白便宜了那一众风流子,并且闹洞房繁复的一套礼节下来,他妻子约莫又累得睡过去。长夜漫漫,总得给娇妻留够养精蓄锐的时间,行那红烛帐暖之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预收文《赘妻(女尊)》求收!十一月中旬开 预收文文案: 又名《所有人都把我当废物》 松花镇祝家村出了个有名儿的哥儿,肩能扛,手能提,外能经商,内上得了厨房,如此优秀的哥儿,配整个村最牛逼的村长女儿再适合不过。 可惜…… 村长女儿祝莲是个花心鬼,既想要有能力的祝家哥儿又想要美貌的李家哥儿。 祝明奕一气之下,打了那出轨女。 后来村里来了个自闭女,既懒又弱,瘦的盈盈一握,连饭也吃不上。 祝明奕想着,他有钱,她无能,就当扶贫,招来当个上门妻主,再适合不过。 无能女谢琼暖:呵呵,我做了什么让你们把我当成废物? 排雷: 1.女主从末世穿越而来,自带空间异能 2.男主力大无穷,会挣钱会经商,智商爆表,情商弱智 3.女配穿书,被吊打,苏爽炸 4.本文女尊架空,男女地位平等,作者讨厌娘娘腔男人 5.本文1V1,小甜饼,全文无虐 第52章 京城内的雪还未融化, 漫天的白雪衬托下, 简府显得愈发喜庆起来,灯火通明, 红烛似火。 简府,新夫人所在的玉雪阁, 大红灯笼高高挂,屋外窗花艳艳红。 新房内, 原该好好端坐在床榻的新娘, 慵懒的掀开红盖头,她有张绝美的脸,杏仁般机灵的大眼此刻好奇的打量眼前的喜房。 这是一间极大的婚房, 婚房内桌椅俱是全新。她身下的拔步床镶珠嵌宝, 她粗略的丈量了下它的尺寸,竟然是个两米宽的大床。这个时代婚床一般不会有这么宽尺寸,除非……有人寻来木工特别制作。床上铺着大红色的丝被,绣花枕头上用金丝线绣着一幅红艳艳的鸳鸯戏水图。床的前方竖立着一片山水屏风,屏风把整个卧室分成了两个部分。 苏樱雪眸色暗了暗,这间房间分明便是当年她在苏府时闺房的放大版。她的心头一时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心头满满,什么都是满的。 她把头上的盖头放在床边,踩着绣鞋, 轻车熟路的下了床。 翠兰立在她的身旁,担忧的阻拦道:“小姐,您怎可.....怎可掀开盖头独自下床, 姑爷.....这盖头要等着姑爷来揭开的!” 一向粗枝大叶的翠莲这会儿也跟在翠兰身后阻拦,脸上俱都是担心。 苏樱雪抬手撩开头上垂下的珠钗流苏,朝着两个陪嫁丫鬟安抚一笑,不在意的道:“两位姐姐,无须担心,左右相公一时半会并不会进来,你们家小姐我呐,从清晨上花轿开始,一直坐到这会了,腰疼的厉害,现房内空无一人,我四处走走,不会有人发现。你们这两个小丫头,可不许拦着。” “可......”翠兰与翠莲不同,她是侯府的家生子,从小便受侯府熏陶,最重规矩。主子们成亲,这盖头,是万万不能自个儿拿下来的,若是被姑爷看见这等不规矩的行为,不仅会被夫家嫌弃的,严重的还会被骂一句不守妇道。 翠兰欲言又止的看向她,正待准备阻止,却见自家小姐已经踩着绣鞋,出了屏风,坐在外室的八仙桌旁,手上拿着一个杏子,放入口中,那随意的样子,哪是新妇入门?不知情的人看见,只会以为她们家小家是在自个儿院里悠闲的品下午茶呢! 两位丫鬟眸中俱是无可奈何,这些日子和小姐相处久了,她们对她的了解渐深,小姐素来是个注意正的,很多时候她自个儿认定的事儿,别人劝是劝不来的。 两个大丫鬟提心吊胆的跟自家小姐嫁入简家,这一路跟着小姐走来,她们把这简府上下看的门清儿。偌大的简府并不比长宁侯府小,从府门到小姐的喜房,这一路,长廊交错、莲池环绕、假山林立,府内景色莫不优美。丫鬟小厮俱是规矩有礼,屋内摆设精致雅观,这哪儿是拿不出聘礼的寒门?分明是富足之家。 翠兰与翠莲对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惶惶然之色。 新姑爷不喜小姐这位新婚妻子的事儿,她们早心中有数,只是如今看来,这种不喜的情绪甚至可以归入厌恶。聘礼寒酸原可以用出身贫寒来解释,如今一路看下来她们再如何骗自己这个理由也是不成立的。入了府门姑爷的这种轻慢更甚,成亲不背亲,洞房不入门……姑爷今日如此不给小姐脸面,小姐日后莫说在简府主子面前抬起头,便是在侯府的下人面前,也是毫无脸面的。 况今日小姐成亲,姑爷处处轻漫于小姐也就罢,拜完天地,竟是连洞房也不入。眼看着天色渐晚,无人为小姐掀开红盖头,桌上的交杯酒,搁置了一个时辰,也是无人来喝? 两个丫鬟眼睛盯在桌旁的酒盏上,眼中愁云怎么也化解不了。 苏樱雪坏心眼的觑着两个丫鬟忽青忽白的神色,唇边挂着抹坏笑。也不着急解释,左右明日便见分晓。 婚房的窗柩上贴着正红色的喜字,八仙桌上摆放着两个红烛,绽放出摇摇曳曳的光芒,房内的炭火燃烧的正旺,时不时的发出滋滋的烧裂声,似乎在为这喜庆的日子吆喝祝福。 屋内的一应物品,皆是按照她喜欢的模样摆放。前方的红木书桌上,摞着厚厚的字帖,若是两个丫鬟有心,此刻去看上一眼,估摸着会惊掉下巴,那字帖上的字赫然是她们家小姐所写,只是字帖的纸张颇为陈旧,似是被人长期观摩,纸张的边边角都有些磨破的痕迹。 内室中央的八仙桌上,摆放着一应吃食儿,折腾了一整天,苏樱雪虽在花轿内吃了些糕点,但这会儿不免有了几分饥饿,她拿起桌上的吃食儿,毫不客气的吃着,杏眼透着满足的笑来。 简玉珩进得屋来的时候,正见她一口一口吃东西的模样,像个小仓鼠一般,两颊微鼓起,听见门口的开门声,望过来,那双如水的双眸瞪的大大的,带着勾人的水汽儿。 喝了几两小酒的简玉珩,脸颊微红,进屋时,风儿一吹,把他身上的酒气吹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醇香。 他朝苏樱雪走来,一步一步走的极稳,苏樱雪坐在绣凳上,头上的发叉未摘下,一扭头,长长的流苏摇摇晃晃,简玉珩隔着那碍人眼流苏,看清了娇妻的面容。 烛光下的女子眉如远山,肤若凝脂,唇如含朱,眸似秋水。她穿着大红色的喜袍,红艳艳的一身,仿佛要把整个屋内所有的颜色都夺了去似的,美得妖艳动人,美的惊心动魄。 苏樱雪吞掉嘴巴里的果脯,目光看到简玉珩朝她逼近,男人抿着薄唇,把她身前的光亮挡住大半,眸子深沉,脸上隐忍着呼之欲来的渴望。 终于……他终于能再一次名正言顺的搂着她,说一声:“娘子,你看,这满府的荣华,等着你与我共享!” 他这一副吃人的模样,没有吓到苏樱雪,反倒让身后的两个大丫鬟惊呼出声,两位丫鬟低垂这头,脸上全是骇然之色,只以为新姑爷看见自家小姐出格的行为,怒发冲冠。 简玉珩眉头蹙起,喝了酒的他,眸中平添了丝戾气,不耐烦的看了眼房内碍眼的丫鬟,薄唇轻启:“出去!” 两个护主的丫鬟战战巍巍的看向自家小姐,见小姐安抚的朝她们点点头,这才避出内室。 苏樱雪听得两个丫鬟的脚步声远了,把目光重新落在男人身上,这会儿夜深人静,心内无端多了丝紧张。 简玉珩似是已经忍耐到极限,他清隽的脸上多了丝迫不及待的神情,连给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把将她拖进自己的怀中。 苏樱雪猝不及防的摔在男人身上,一头珠钗宝饰摇摇欲坠,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相公.....”苏樱雪看着男人露骨的眼神,正要提醒他,切勿猴急儿,她头上的装饰还没有拿掉,却已经来不及。 男人把她拦腰抱起,走入内室,放在拔步床上。 他俯下身,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樱粉色的唇上。男人注视着她的目光隐忍而克制,苏樱雪原以为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退却,然而这次她并没有。她心知自己有很严重的感情认知障碍,男人看她的眼神太炽热,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担心,惧怕,而后退缩。 但是今天...... 眼前俊秀脱俗的男子,给她创造了一个安心舒适的环境,他润物细无声的感动着她,给了她这样一场按着自己心仪进行的别开生面的婚礼。 他为她准备糕点,怕她舟车劳顿改装花轿,还有这间婚房,当年他也就是随口一问:“娘子的闺房特别,往后我们的房间也布置成这样,可好?”她点头说好。于是今日,这间放大版的闺房,完全按照她的喜好布置,一切,一切,俱是妥妥帖帖。他不是个擅长说情话的男子,有时候甚至有些闷,但是他却用自己的方式,细心的爱着自己。 洞房花烛夜,箭在弦上,此刻他仍旧克制的看着她,似乎在询问:“可不可以?”。男人的眼眸中,全是对自己的尊重。 她忽的就觉得被这样一位男子,尊重的爱着,什么病也都治愈了。 她抬起头,眼神与他对视,眸子里也不知是感动多一些,还是爱意多一些,竟不自觉的带了几丝媚态,她主动的把手环住他的脖颈,樱唇试探的凑近。 她第一次主动的靠近他,简玉珩愣了半响,眸中黑沉沉,鼻口的出气声愈发的重了起来。他手指弯曲,握成拳头,压制着心头莫大的冲动。 她闭上了眼睛,鸦羽般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投下一片深影。 眼睛闭了半响,却没等来男人接下来的动作,苏樱雪睁开眼,头顶上传来男人低低的笑。 “娘子,为夫帮你卸发饰。” 苏樱雪白皙的面庞刷的一下红透半边天,眸中的情丝此刻还没有全部收回,她羞恼瞪眼看他,本就娇媚的脸上平添了丝潋滟的诱惑。 简玉珩伸过去的手指微顿,冷如清月的眼眸透出了魅人的火热来,理智已经无法战胜本能,他来不及继续调笑她,手忙脚乱的摘掉她头上杂乱复杂的发饰。心中的迫切这下再也挡不住。 他望着她的眼神,如狼似虎。 她回以他,若有若无的柔媚。 红烛暖帐,大红的锦帐被男人一把拉下。他终是忍不住叹息一声,抱住她,深陷在这一片红火的炽热中。 一室温情,银白色的月光从窗户的缝隙内洒下来,照亮了帐内人儿意乱情迷的脸。 屋外两个大丫鬟,战战兢兢的守在门口。婚房内灰暗一片。 简玉珩素来是个深谋远虑的性格,半年前修葺简府这个院子的时候,特地找了木工,把自己的卧室修整一番,当年他还不知道她假死之事,只要求屋内隔应效果一定要好,他家娘子行那等子事儿时的声音绝不能让外人听了去!如今门外人别说听见屋内的声音了,就连屋内的景色,也是看不见的。 两个丫鬟忧心忡忡的站在门外不敢走开,生怕新姑爷一个不如意,便惩罚了自家小姐去。 夜色渐深,最后还是简府的管家康伯,看不过去,把两位可怜的丫鬟劝了回去。 一夜春色。 第二日清晨,苏樱雪是在男人的怀中醒的,她睁开乌黑眼眸,便对上他那双深沉的眼。 苏樱雪还有些迷糊,惯性的打量四周的环境,却无端引起了身前男人不满。 他低下头,鼻尖埋在她的秀发里,声音低沉:“雪儿,你身子怎么这么香?这么软?” 男人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丝她喜欢的尾音儿,苏樱雪心内被他一荡这才回了神儿。 哼了声,这样的问题叫她如何回答。一大早上的欲求不满,撩拨她,她岂是他那等白日……之人。 她在他怀里挣了挣,见挣脱不开,只得无奈的哄:“相公,快起吧,时日不早,你我今日还要去给母亲敬茶,若是晚了时辰,惹得母亲生厌,往后让雪儿如何与母亲相处?” 她一说完,头顶上便传来一阵低沉的笑,男人的笑声似是从胸腔发出一般,如钢琴敲击在键盘的声响,能荡进人心底去。 苏樱雪两颊升起一抹红晕,抬头望他。 男人的一双眼满含笑意,他纤长的手指收拢她落于额前的青丝,轻声道:“娘子不用怕,若是娘知道我娶的新妇原来是你,别说请安时辰晚些,今日便是不去,娘也是不会归责于你,雪儿尚且不知,只知道你死后,娘嘴上不说,每天都在佛堂为你祷告。还有小妹……” 苏樱雪抬起素手捂住他的嘴,她的眸中水润润的,心内愈发内疚,半年前,她一走了之,伤的怕是不止眼前的男人,还有把她当做亲人的简母、小妹。 “相公,我们起吧,雪儿想娘,想小妹了。”苏樱雪说完,他却依旧一动不动,抬眸便见他眼中明晃晃的醋意。 呵!男人竟然连自个儿亲人的醋也吃?苏樱雪颇觉无奈,双手把他的头勾下,在他的唇上印上一记香吻。 早上的男人原就不能撩拨,这一发,便无法收拾。 两人在床上磨蹭了很久才得以起身。 门外早已经候着伺候的下人,今日的简府已与通州的简府大不一样。再不是当年一个丫鬟便要承担府内所有杂物的简府。 见房内出现响动,丫鬟鱼贯而入,翠兰、翠莲走在众人之间,见自家小姐毫发未损,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郁气。 第53章 新妇见婆婆, 原应是紧张非常, 早早的起床梳妆打扮才是,而这新来的少夫人, 却反其道而行之。 丫鬟们脸上神色各异,此刻见少爷不等新娘子, 直接出了门子,脸上神情俱是了然, 看着新夫人的眼神多了丝轻蔑。 整个府内都在传新来的少夫人德行有亏, 少爷与老夫人均是不喜。下人们做事都是看主子脸色,这会见少爷新婚第二日便不等新妇,看向少夫人的神色便多多少少多了丝怠慢。 翠兰、翠莲站在人群中, 心中惴惴。 原以为简侍郎能待在婚房内就寝, 怕是拜倒在小姐的石榴裙下。哪知道她们一进屋,穿戴整齐的姑爷便自个儿出了门去,行色匆匆,看也不看身后的美娇娘一眼。 瞧瞧周围一应下人,轻蔑的眼神,两位贴身丫鬟,刚压下的郁气更甚了些。 “少夫人”一个身着碧青色夹袄的少女领头上前,对着苏樱雪福了福身子,方道:“您今儿起的太晚, 老夫人、大小姐还等着与您见礼呢!” 领头的大丫鬟素锦是简府半年前新买来的丫鬟,姿容德行样样出众,说话逗趣儿, 又有规矩,颇得老夫人马氏喜欢。如今新妇入门,马氏把素锦派至玉雪院儿,也是起了监视的意思。 虽说马氏不喜管理俗物,但新来的儿媳妇,流言蜚语太多,德行败坏。若是她放手不管,把偌大的简府,搅得人仰马翻,不说对儿子影响深远,便是女儿往后嫁人也颇受影响。为母则强,马氏为了子女,不免要派人盯着新来的儿媳妇。 苏樱雪唇角勾起一抹笑,笑意不达眼底,她并不是个傻的,眼前丫鬟话里话外的责备,看向自己轻蔑的眼神,哪是在看主子,分明是呐,在一众仆人面前拿捏自己呢。 她最近演戏是不是演的太入戏,今儿竟然连这等货色也敢在她面前逼逼叨了? 苏樱雪坐在床沿上,把垂下来的青丝别在耳后,扫了一眼领头的素锦,漫不经心的道:“既是给母亲请安的时间已晚,你等还在磨蹭什么?还不来给本夫人穿衣?” “你.....”大丫鬟素锦,素来得简母喜爱,这半年,除了在主子们面前伏低做小,在整个简府隐隐有了领头羊之姿。平时她都是被一众丫鬟小厮捧着,何时受过这等气来,这会儿被少夫人不轻不重的一番话驳斥,气的舌头都撸不直,指着苏樱雪,脸上毫不遮掩的愤怒。 王樱樱这个人素来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尤其是那手指头指在自己脸前。她有洁癖,别人的手指若是离的近了,她会看见指甲缝里黑色的脏污之物。这会儿素锦犯了她的大忌。 她扭头,眼疾手快的抄起床上的帛枕,朝素锦砸过去。 帛枕质硬,素锦隔得近,这一下打来竟是被枕头砸倒在地,额头上显出一大片红肿。 苏樱雪俯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拔高声量呵斥道:“放肆!主子面前,岂有你一个奴婢指手画脚的地步,你们看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不敬主子的东西拖下去,重大二十大板。” 苏樱雪说完,扫视了一眼堂内伺候的丫鬟,那阴鸷的眼神,让众人莫不惧怕的低下头去。却无人敢动手托人。 翠兰、翠莲第一次见自家小姐发怒,这会儿心内俱是欢欣雀跃,老怀欣慰。暗忖,小姐终是一改往常泥人的性子,若是今日连伺候丫鬟也能拿捏住她们,想来往后会更艰难才是。 简玉珩从大厨房端来虾饺的时候,便正好看见自家妻子怒发冲冠的一幕。 小娘子插着腰,双眉紧蹙,原是一张娇媚柔嫩的脸,此刻黑沉沉的。 简玉珩翘起的嘴角拉成一条直线。 见一众下人们愣愣的站在堂下,对自家娇妻的话儿置若罔闻。脸色渐黑,大步踏入内室,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素锦,沉声道:“少夫人说的,你们没有听见吗?拖下去,打!” 素锦本就被少夫人这样一通发作,给弄懵了,这会儿将将回神儿,看见少爷走来,心中一喜,面上楚楚可怜,正欲状告新夫人性格暴戾,容不下简府的老人儿之时,却不料,少爷突然发怒,不给她丝毫辩解机会,直接命人将她拖了出门。 素锦被两个婆子架住,声嘶力竭的喊:“少爷,奴婢冤枉啊!” 任她喊破喉咙,也是无人再来搭理。 苏樱雪还在置气儿,美貌的大丫鬟临出门时看她相公的眼神,莫不娇媚。呵!当她是死的吗?成日的招花引蝶,好不风流? 再想想还有一个女主对她男人虎视端端,这会儿心中更气了。鼻孔朝身前的男人“哼”了一声,再不理他。 招呼伺候的丫鬟,洗漱穿衣。 一番梳妆打扮下来,花了小半个时辰。 男人坐在外室,等的久久,手上的虾饺已经冷了,便又出了一趟门。待再次回来时,妻子已是梳好了头。 此刻太阳高挂,已是辰时,苏樱雪急着去拜见婆母。却被自家相公一把揽住,抱至八仙桌旁,桌子上摆放着碗筷,一碗鲜滑可口的虾饺浮在汤碗之上,薄薄的虾饺皮内露出隐隐约约的肉馅儿。浓黄色的汤汁在饺子皮内荡来荡去。 苏樱雪吸溜了一口口水,顺从的坐在相公怀里。 指着碗里的吃食儿,抬头看他,犹豫的问:“这......这是......” 简玉珩双腿微分,坐在绣凳上,脸上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来:“终于舍得看我了?” “我.....我什么时候不看你?要不是你成日的招蜂引蝶……” 苏樱雪被他说得脸上红云朵朵,简玉珩好笑的看着她吃醋的模样,拿起桌边的木筷递给她,俊脸上全是纵容:“你今早起床时念叨想吃的虾饺,为夫之前去大厨房那儿给你端来的,吃吧!” 苏樱雪呐呐的接过筷子,美食面前无恩怨,一头扎进了汤碗里。两颊鼓鼓,虾饺入口,整个味蕾充斥着鲜虾的味道,她满足的眯了眯眼。 简玉珩嘴唇微勾,小娘子一脸飨足的表情,像极了家养的小动物。喂饱的模样更显诱人。 苏樱雪素来好哄,一点吃食儿投喂,便能把之前的不愉快忘的烟消云算。一通饭食儿下来,娇俏的脸上皆是满足。水润润的眼睛望过来,只觉骨头也一并跟着酥了。 一旁一众丫鬟看的纳闷,少爷瞧着不像厌弃少夫人的模样,他瞧着新夫人的眼神露骨而深情,有眼睛的人都瞧的出来。 待小娘子吃完,简玉珩这才松开她,一起相携去母亲的暖房。 苏樱雪任他握着手,一路跟着他,走过弯弯曲曲的游廊、路过随处可见的亭榭,穿过鳞次栉比的假山。好大一会儿,才来到简母的院儿内。 苏樱雪悄悄的看了一眼这气派的府邸,一路行来的景致已经无法用语言描述。好家伙,他这相公当官这半年,到底是做了什么违法乱纪、贪污受贿的勾当。这才短短半年,竟然挣得如此大的家产。 她心中疑惑,此刻却也没有问出来,只是看着简玉珩的眼神露出几分深邃来。 后来,苏樱雪知道,自家相公廉洁奉公,别说贪污受贿,便是占用官府资源这起子事儿也没有做过的时候,她疑惑的问他,简府为何会突然崛起。他拿出了这半年他所挣得的地契和产业。 她这才明白,她相公不仅是位权臣,更是位商业奇才。若不是当年她苏家满门灭亡,他调查真相需要银子,自家男人这商业奇才的本领估摸着这辈子尚且无法展示,阴差阳错,如今倒是让她跟着他一并享了这花团锦簇的富贵。 ---- 简母的玉兰院儿,正堂内,跪着个浑身浴血的丫鬟。 丫鬟脸上全是泪水,跪在堂下,仗刑后,渗出的血液染红了后背的衣衫,看起来好不可怜。 她疼的吸气,匍匐在地上,气断游丝的哭:“老夫人给素锦做主啊......新来的少夫人,果如传言所说,苛待下人,性情暴戾,奴婢今日.....奴婢今日只是提醒她,尽快梳妆,切勿耽误了拜见您的时辰,她竟一气之下,把奴婢拖下去,行了这等仗刑。奴婢皮糙肉厚,受仗刑本也无可辩驳,但少夫人此举,实乃蔑老夫人您的权威,若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下去,他日她岂非把整个简府闹腾的人仰马翻。” 素锦说完,小心的觑了一眼老夫人的神色,见她眉头紧蹙,嘴角紧抿,眸中闪过一道算计,眼角的余光瞟向堂下坐着的大小姐。低首敛眸,说出的话儿中又添了一把火:“如今大小姐尚未出阁,少夫人如此德行,往后可能善待的了大小姐去?” 小丫鬟这句话一说出口,马氏素来绵软的面上忽的一凛,从红漆木椅上,一跃而起,睚眦欲裂,拔高声量怒道:“她敢!” 简玉珩扶着苏樱雪入得暖房的时候,恰好看见母亲怒发冲冠的一幕。 苏樱雪垂着头,任男人牵着,原是打算给母亲、小妹一个惊喜。 却不料门口传来这样一声惊怒,她眼角余光瞟到跪在地上的大丫鬟。眸中多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头埋的更低了些。 简玉珩用力捏了下娇妻的手心,她家妻子素来是个恶趣味儿极盛的女子,这会儿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歪主意。 他无奈的配合着她,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极稳的走入堂下。 拉着她的手跪下给母亲行礼。 见简母显是动了怒,半响没让他们起身。 他佯装不知情的抬起头问道:“哪个不长眼的人惹怒了母亲,竟让母亲如此动怒?” 不长眼的人跪在地上,一双肩膀抖着,素锦瞟到少夫人的发抖的双肩,只以为她总算知道怕了,却不知苏樱雪此刻正在偷笑,想来自家男人和自己一样,恶趣味十足。 简母重新做回木椅之上,抬眼看来,见自家儿子牵着新妇的手,从始至终,未曾放下,脸色微冷,不愉之色更重。没有机会儿子的问话,看向新妇的发旋儿,冷声道:“这就是我那姗姗来迟的新媳妇,娘等了你一早上,太阳都升在正当空,再等下去我这把老骨头估摸着便要散架了,来来来,可要让娘好好瞧瞧你。” 简冰玉站在一旁,她娘她最是了解,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模样,但生起气来,眉头紧紧的蹙起,她人此刻愈温和,便可知她有多恼怒。 忽的便有些担心这新来的嫂嫂,她朝她的方向撇了一眼,眼神落在她的青丝之上,虽只看了个头饰,但跪在地上的女子总给她一抹熟悉的错觉。 简小妹面露疑惑,细细的打量这新妇,忽的眼神描到了堂下女子的耳垂边,女子的耳后,有一块小巧的红痣,这会儿头发高高挽起,细心看来,一眼便露了出来。 简小妹的心里翻江倒海,一双秋眸觑了眼同样跪在地上的哥哥,哥哥眉目含情,唇角勾起,那愉悦的模样,哪里有厌烦之色,分明是对身边的女子爱护有佳,心生喜欢呢。 简冰玉素来是个聪慧的姑娘,半年前年又被自己嫂子仔细□□了一番,如今心智早已经胜过旁人。仔细回忆自家哥哥从赐婚到如今成亲一应表现。再结合眼前女子那颗与自家嫂子一模一样的红痣,一个荒唐的想法从脑内闪过。她瞪大了眼睛,一双眼死死的盯着依旧垂着头的女子,心中的震撼这会儿挡也挡不住,若她所猜不错,眼前的女子......竟是.......她理不清自个儿此刻的心情,眸子内忽的溢满了水汽。 女儿的异常神色,简母并没空注意到,此刻她一双老态的眼睛死死的定在堂下的女子头上,唇角挂着不痛不痒的嘲讽,整个人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盛怒中。眼看着儿子和儿媳交缠的双手,她如何不怒?雪儿才去了半年,尸骨未寒,儿子便娶了新妇。原以为自家儿子对亡妻情深义重,万不会对新妇假以辞色,却见两人携手而来,现如今儿子更是把堂下的小妖精护在怀里,那心疼的维护之色,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若是新妇性格和善也便罢,她素来不是个恶婆婆,即使心目中早已有最佳的儿媳,但看在儿子的份上,理应和颜悦色。然而这新妇,第一天入门,瞧瞧,这都做了什么事儿?一入门子,便容不下简府的老人,当真应了外界的传言,此女乃蛇蝎心肠! 马氏心中怒意滔天,见堂下的新妇并不起身,她黑着一张脸,再忍不住心中的情绪,怒道:“放肆!长宁侯的家教原是这样教导你的?新妇拜见婆母连面儿也不露的吗?” 简氏坐在堂首拔高声量斥责,素锦脸上也跟着露出得逞的笑意来。 不等堂上其余主子接话,她跪在一侧,楚楚可怜的顺势哭道:“奴婢素闻长宁侯府最为重规矩,没想到,少夫人如此得行,殴打奴仆在先,不敬婆母在后,这等新妇,在谁家也是不能容忍的,求老夫人做主,定要严惩了少夫人。” 霍,这丫鬟心大的狠呐,主子们没发话,她一个贱婢,竟然敢冒头谏言,如此恶仆不除,以后必是后患,苏樱雪埋着头,心内正在盘算。 不料她身旁的男人却已是拉着她站起身来,她跟着他立在一侧,只听见他声音沉沉,似讥似讽的问:“哦?那依素锦的意思,老夫人该如何惩戒华樱?” 苏樱雪左手被男人牵着,她能感觉到他握着他手的五根手指,收紧,显是有了几分怒火。 大少爷在下人面前素来是个面无表情的模样,素锦并没有看出少爷的异样,只以为自己的挑拨起了作用,眼角眉梢俱是喜意,咬牙切齿的恨道:“奴婢以往在尚书家当差,若是遇到少夫人此种行径,便是要罚跪祠堂一月,抄写佛经一百篇。从此..." 简玉珩没有给小丫鬟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的眸色暗沉,神情模辩,盯着她的发旋儿看了半响,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抓起身旁小桌上的茶盏,一把仍在大丫鬟的头上,怒道:“我看你这贱婢今日反了天!主子们的言行,岂是你可指摘议论?这样的婢子,我简府留不得,顺喜,把这丫鬟拖出去,交给康伯发卖了吧!” 素锦心内正在暗自窃喜,却如何也没想到,少爷竟如此不顾情面的发作他,她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对着马氏,求救的说道:“少爷,饶命,夫人,救救婢子!” 小丫头字字泣血,声嘶力竭,泪水盈面,马氏见了好不可怜,正欲阻拦,眼神瞟过自家儿子站立的方向,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新妇抬起了头,冲她盈盈一笑。杏眼里盛满了孺幕、怀恋之情。唇角勾起的笑容,灿烂而美好。 简母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以为自个儿出现了幻觉,抬手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再一睁开,还是那张笑靥,她老态的眼皮猝然睁大,张着口,脸上的神情既惊又讶。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扑上前去。眼前一晃,坐在一侧的女儿像只燕子一般,跑入堂中,钻入媳妇儿的怀里,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此刻早已泪流满面。 堂上的下人看向忽然失控的大小姐飞奔而来,扑入新妇的怀中,神色俱是莫名。 被下人拖下去的素锦,直到拖出了门子,也不明白,为何盛怒的老夫人,忽然就愣住了,看向少夫人的神情,没了愤怒,反倒多了丝看不清的温情。 “嫂子!”简冰玉抱着苏樱雪,泪水如放开了闸门的水,怎么也流不完。 小姑娘又长高了,五官渐渐张开,模样与简玉珩竟有些相似。此刻梨花带雨的流着泪,说不出的柔美,贤静。 久别重逢,原是欢喜的,姑嫂两人,却抱着哭成了泪人。 简玉珩立在一旁,看向母亲,她此刻竟也是泪流满面,褶皱粗糙的手拿着帕子抹眼泪。 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马氏瞪了他儿子一眼,儿子一定早就知道新妇的身份是谁,显见的瞒着她和小妹。这臭小子,竟然连亲生母亲也跟着一起糊弄,真真该打。 一屋子的丫鬟仆人,俱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主子们抱头痛哭,原应该是斥责新妇的场面,变成这样,如何让人不惊讶。 这一遭,新妇敬茶到最后,演变成了苏樱雪抱着简母与简冰玉痛哭,别后重逢最是伤感,三个女人一台戏,待他们三人哭够,又有说不完的离别愁绪,各自说了会儿离别后发生的事情,彼此的眼神俱是温情。 苏樱雪并没有把自己去候府报仇的事情说出去,只是说,当日苏府火灾之时后,她失去了记忆,被崔氏带回侯府,近些时日才记起以前的事情。 待说及最近京城内一连串关于她的摇言,简母与小妹俱是一阵唏嘘。 马氏拍拍胸脯,在心内暗自庆幸,所幸子都与媳妇的婚事是圣上赐婚,她当时知道这门子亲事,差一点就要抗旨不遵了。 还好,自己被小妹劝说,流言不可尽信,否则她这么好的媳妇,如何能够安安稳稳,顺顺利利的抬回简家? 苏樱雪与简玉珩原就是二道婚,旁人不知道,简母和小妹俱是心内门清,几人说着话儿,已经说到正午。 新妇拜见高堂的流程自是免了。 两人是在简母的院儿里用的午食儿。 这半年,冰玉日渐成长,简家内帷的一应事情,马氏均交给了她。虽然简府的铺子,地契仍是简玉珩打理。但小姑娘打理内帷的能力也是相当熟稔了。 可是简小妹毕竟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再过不久便到了说亲的时候,简家统共便只有这两三个主人儿, 马氏又是个不愿管俗物的性子。儿子不说,马氏也一直愁着,往后这偌大的简府内帷该由谁来接手。好在上天保佑她简府,竟听到了她的祷告,让儿媳回来了,往后,她还有什么忧愁的呢?只管高枕无忧,跟着儿子、儿媳颐养天年喽。 苏樱雪笑自己是个劳碌的命,一顿饭下来,简母便把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扔给了她。 她苦笑的看了一眼自家相公和小妹,这两兄妹俱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想要偷懒的某人,一口老血如鲠在喉。 下人们胆战心惊的在一旁伺候着,看着新夫人的眼神愈发的恭敬起来,再没有了之前的轻漫。 这些下人中最高兴的要数布谷了,看见自家小姐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个儿面前,脸上的笑容便没有断过。 简府大小姐对她千好万好,也抵不过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小姐来,这会儿小姐回来,她便是在她身边当个二等丫鬟,也是心甘情愿的。 苏樱雪在简母那儿用完午膳后,这才有空与布谷打招呼。 “布谷,这些时日,你过得可好?” 乍一听熟悉的调调,布谷眼泪险些又要掉下来,她强忍住泪意,擦擦眼角的泪水,带着鼻音回道:“不好,一点儿也不好,小姐下次再也不能扔下布谷一个人不声不响的离开这么长时间。” 小丫头说着说着,自个儿又流起泪来,苏樱雪接过翠兰手中的帕子,为她擦眼泪,如今苏家活下来的人就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小丫头与她,也可谓主仆情深,不由放缓声音哄道:“哭什么哭,你家小姐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要笑才是,瞧瞧你小花猫的样儿,丑死了。” “布谷不哭,小姐回来就好。”小丫鬟哭哭笑笑,脸上神情好不精彩。 翠兰、翠莲此刻心中也是复杂一片,这一路看来,不管是简府主子,还是眼前的丫鬟,对二小姐的感情俱是真情实意,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知道她们原就是相识的。听了这一通墙角,如何猜不出,她们小姐另一层身份,她分明便是简府的前少夫人,新姑爷爱之入骨的发妻。虽不知道为何姑爷会做出,对小姐轻漫的举止来,但眼下看来,姑爷哪是厌弃自家小姐,分明是宠溺非常。 如此想着,两个丫鬟的脸上也俱都是露出放心笑容来。 简母把管家劝交给了苏樱雪,她相公更是把地契、铺子一并拿给她打理。 从简母院儿里出来,她便忙的马不停蹄,一方面与管家康伯了解府内具体事宜,一方面又要简小妹带着把整个府内的院落,丫鬟、仆妇、小厮了解透彻。 一通忙碌下来,已经夜色渐深。 她回房的时候,简玉珩卧在外室的榻上,手上拿了本《大楚观史》。听见门口响声,他扭过头,小娇妻,风尘仆仆的进来,脸上显出一丝疲色。 知她辛苦,他坐起身,快步走到她身前,抱住她坐在一边的杌子上,驱走她一声的凉气。 “雪儿若真觉得辛苦,这管家之事儿.......便不要管了。”简玉珩低头,对视上她的眸子,心疼的道。 苏樱雪原心中还有丝怨气,却不料自家相公如此体贴,她心里顿觉温暖。 躺在他的怀里,用了些力道扯住他的衣袖道:"相公知我管家辛苦便好,日后,定要好好待我,不然,哼哼!我可是手握简府钱财命脉......" 她撅着嘴言不由衷的威胁着,一双秋眸,水汪汪的,哪里有丝毫威慑力,江南女子吴侬软语,温柔小意,简玉珩只觉,心口一阵酥麻。拉住她的细嫩的手腕,抱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喉头上下错动了下。 他眸色渐深,低头看向她的眼神蚀骨,苏樱雪后怕的缩了缩,柔嫩的酥手推开他,却如何推也推不动,只得转移话题道:“明日你我便要入宫谢恩,到时候,见了皇上,相公可有什么需要交代我注意的地方吗?” 简玉珩头低垂,鼻尖埋在她发丝内,轻叹:“圣上素来是个和善人儿,雪儿无须担心,明日入了宫他必是喜欢你的。” 他说完,抬起头,摸了摸她细嫩的脸蛋,说了句无波无澜的话来。 “我要对世家开刀了。” 烛光下的男人神态平静,说着要对世家开刀,就像是说了一句微不足道的话似的。 苏樱雪发呆的神色一下子便消失了去。 前些日子,皇上在金銮殿大发雷霆,发落了简侍郎,给他赐了一桩看起来极其无用的女子。京城内莫不在传,简侍郎身为圣上近臣失了宠。殊不知这仅仅是君臣做的一场戏,一方面为了能让她安稳的嫁给他。另一方面也是放松勋贵豪绅警惕的好时机。 苏樱雪眯着眼睛,男人若是这样说,那么接下来整个京城便将有一场天翻地覆的大变革,到时候,局势动荡,他身为局中人,便会更加危险。 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望向他,眼内全是担忧。 身前的男子重重对着她点点头,他眼中此刻盛满了她看不懂的野心与宏图。他向她保证,这场大的吏治改革中,他绝不会出事儿。前期准备的一切,终将蓄势待发。 她第一次在男人眼中看见了这样强势的神情,无坚不摧的自信。多日的温柔缱绻,几乎让她差点忘了他的雄韬伟略、经纶之才。想到未来,他在朝堂叱咤风云的模样,她忽然没来由的愿意信任他、崇拜他。 他的相公未来,必当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 初雪未化,新雪又添。 第二日,苏樱雪随着简玉珩坐上马车,去皇宫叩谢天恩时,无奈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的雪花从天空飞舞,积了一寸厚的雪来。 一路走来,马车的车辙印在地上拖曳出一条长长的深痕。 马车在宫门外停了下来,这次入宫并没有让他们在外等待,公公早早的侯在宫门外,见简府的马车到了,一脸儿笑得上前迎接。 简玉珩率先从马车上跃下,站稳后才伸出手把娇妻扶下马车。 待得看清雪下站定的简家新妇后,公公满脸谄笑的脸上,多了丝呆愣。 古人曾写《洛神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眼前绝美的女子,身着樱花色大氅,身后是一眼望不穿的冰雪,如此美景下的女子,比洛神更添了几分仙气儿,那外露的肌肤仿佛要与这雪花融为一片。 如此姿容的女子,便是德行有亏,也值得男人珍藏一生。贵生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大公公,宫中佳丽三千,不知见了凡几,如今也就是在这简夫人面前,闪了神色。 看着他们走近,贵生脸上又起了笑来,对着简玉珩道:“奴才贺简侍郎、简夫人大喜,祝侍郎与夫人幸福美满,早生贵子。” “承公公吉言。”简玉珩眸中含笑,并没有刻意讨好圣上身边的公公,温声道:“今日冰天雪地,劳烦公公引路。” “简侍郎客气。”贵生说完,便率先走在前方带路,宫里的房屋鳞次栉比,甚是庄严,只可惜,如今大雪覆盖,并没有什么巍峨的景色出现。 简玉珩牵着苏樱雪的手,一路走过长长的游廊,时不时偶遇一两对在宫内巡逻的带刀侍卫。 苏樱雪今次并不是第一次入宫,规矩的跟在自家相公身边,深一步浅一步的踩在雪地里,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她的鼻尖隐隐冒起汗来,这才走入圣上所在的乾清宫。 贵生让他们站在门外稍等片刻,便进了殿内通报。 不一会儿,贵生出来,把他们请了进去。 楚太宗高高坐在龙椅上,这会儿除了他之外,堂下还立着个人,他着一身玄色的大氅,五官刀削般锐利,一双鹰眼此刻望着走近行礼叩拜的一对璧人,煞气冲天。 简玉珩是个何等聪敏的人,三皇子的一双眼睛,自他们夫妻两儿相携入殿后,便没有移开过,一身的低气压,全部向他袭来,那模样,似是他于他有灭门之仇般。 他与三皇子,原就认识,虽不深交,却也互为赏识。只今天他为何如此态度?怕是与自个儿的妻子有关,前些时日,松柏林间,三皇子提起她妻子时,动情的模样,他至今仍然无法释怀。 简玉珩心内千思百转,行动却无丝毫迟缓,牵着身旁妻子的手,一并跪下,恭敬的道:“臣简玉珩携内子华樱,拜见圣上。” 苏樱雪低垂着头,眼角余光,只能看见正前方一角明黄色的衣衫以及左侧方一双黑色的长靴。 身着明黄色衣衫的人想必是当今圣上楚□□,至于另一侧长靴的主人,到不知是谁? 苏樱雪这会儿正疑惑的猜测着,正上方的声音响起。只这威严的声音中,带了丝笑意。 “爱卿平生,简侍郎你乃当朝重臣,替朕分忧解难,今日你携妻子一通面圣,便无须多礼。” 圣上想来是爱重她家相公,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可谓极其善待他们夫妻两。 又一阵口头谢恩后,身边的男人才将她扶起。 “抬起头来,也让朕好好看看,能配得上当朝才子简侍郎的姑娘,到底有何了得。” 楚太宗含着笑,揶揄的道,这随意的态度,显见的是把简子都一家人当成了自个儿人,无丝毫皇帝架子。 苏樱雪这辈子还真没有见过哪位皇帝呢,应声抬起头。 这是个威严的中年人,他闲散的坐在龙椅上,即使唇边勾着善意的笑容,却压不下他通身的气势。 只是,这面容似乎........似乎有些熟悉。 太宗见她面露困惑的眼,眼内的笑意更深,打趣儿道:“小丫头,我可还熟悉?”太宗顿了顿,见苏樱雪低头不敢直视天颜困惑的模样,唇角微扬,提醒道:“通州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听了这样一句话,苏樱雪记忆瞬间回笼,哎呀,这是当日成衣铺,为她鼓掌喝彩的中年大叔呢。 她心思活泛,却并不敢抬头,暗地里拉扯了下自家相公袖子,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圣上的话,怕自个儿一时言语无状,顶撞了天颜。 殊不知她的一系列动作落入了身旁玄衣男子的眼,楚南浔气的发抖,克制住自己冲上前的脚步,此刻他只想拔下她的手,道一句:“王樱樱!说好的情感认知障碍呢,说好的感情洁癖呢,呵?小骗子!” 简玉珩接收到自家娘子的求救信号,忙对着太宗躬身行了一礼道:“圣上玩笑,华樱足不出户,如何能与圣上结识?您抬举她了。” 说完抬头与太宗对视一眼,君臣之间,最是熟悉,此刻简侍郎眼中带着淡淡的霸道之意,太宗见了并不生气,心内暗笑,简子都这个醋坛子,甭管再智勇双全,才华横溢,却只能是个被女子管的死死的醋坛子。 想及此,太宗的笑容更真切了些。并不为难他们夫妻两儿,客套的说了两句话儿,便让他们退下。 一直赖在殿内不走的三皇子,见他们夫妻走远,也跟着告退走出殿外。 苏樱雪被自家男人细心的扶着,一深一浅的往回走。 身后却有一人越过他们,拦住了她们前行的道路。 男主楚南浔睁着一双晦涩不明的眼,对着简玉珩冷声道:“简侍郎,本王可否借简夫人半柱香,本王有事与她说。” 简玉珩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听了此话儿脸上刷的一下变成了黑灰色,捏紧手中的柔荑,眸色深深:“不借!” 作者有话要说:我再也不能心软给你们日万了,裸更日万真的凶残,累死宝宝了……最近都是高潮,苏爽炸,咩哈哈哈。 第54章 楚南浔如玉的脸上无端生出一丝怒意, 他抬起头, 面无表情的直视简玉珩,唇边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目光落在前方两人交握的双手上, 来回打转,眸子内明明灭灭, 极尽克制着心中翻江倒海的醋意。 在这样吃人的目光注视下,苏樱雪瑟缩的向自家男人身后躲了躲。 男主.....看她的眼神不正常。 她脑海内迅速回想, 她与他的恩怨情仇, 仔细想来,也就那几件偶遇被抓包的事情,她与他并没有什么深仇旧恨吧, 可是, 他看她的眼神如何越来越奇怪? 苏樱雪心中纳罕,这厢简玉珩已经牵起她的手,侧过身,避开楚南浔,继续向前走。 铺天盖地的雪花,一片一片从天空砸下,落在了楚南浔鸦羽色的长睫上了,他用力的眨了下眼睛。转过头,看向即将走远的倩影, 嘶哑着嗓音拔高声量道:“王樱樱,谈谈如何?” 苏樱雪向前方迈开的绣鞋顿在半空,她僵硬的扭回头, 看向雪地里的男主楚南浔,他唇色渐白,一双犀利的鹰眸瞟来,有丝噬骨的痛色。 “他倒底是谁?如何知道王樱樱这个名字?” 她心中的疑惑渐深,面上错愕感挡也挡不住,她瞥了眼自家相公英俊的侧脸,犹豫了一下,作势便要回头,却正对上他一双清澈雪亮的俊眸。手被他紧紧的攥着,苏樱雪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不悦。 她为难的看了眼身边的男人,看着他脸上愈发阴沉的神色,终是不想令他不开心,她安抚的饶了饶他的手掌心,反握住他宽厚的手掌,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 虽心内好奇,能叫出自己名字的三皇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会儿见了自家男人醋意滔天的模样,她忽然便不想知道了。如果因为自己的困惑,做出令他不开心的事情来,伤了他的心,岂不是本末倒置。旁的不相干的人再如何也比不上身前携手的人儿。 苏樱雪放下顿在半空中的脚,继续前行,简玉珩却顿在原地。 她好奇的扭回头,他的脸色仍是不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眸中此刻全是不悦,却低沉沉的道:“雪儿若真的心中有疑问与三皇子谈,便去吧,只是宫内耳目众多,你且随为夫去松柏林,与三皇子在那儿谈会儿话儿,为夫站在林外,若是他欲对你有不轨,大声求救便是。” “哎.......我........” 苏樱雪正想反驳,却被男人的手掌盖住了她的唇,他低声道:“雪儿想去便去,为夫这点儿度量还是有的,且,以三皇子人品,万不会对臣妻做些什么不好的勾当。您说是吗?” 简玉珩提高了声量说的,楚南浔站在他们不远处,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眸子沉了沉,双指曲成拳,在简侍郎坦荡的目光中,终是点了点头。 三人一路沉默的向御花园的松柏林走去。索性这会儿冰天雪地,宫内的贵人们,都窝在自个儿殿内猫冬,一路行来,竟是连带刀侍卫也没有碰见一二。 来往的奴婢和公公们,见着他们一群人,也只以为三人顺路出宫,并不做他想。 简玉珩本就是个正人君子,言而有信。几人走入松柏林后,便立于林外,不再前行。 他松开娇妻柔嫩的素手,反复交待:“若是有什么差错,大声喊为夫便是。” 苏樱雪点头道好,心内暗忖,自家相公当着三皇子的面儿。让自己防着他,也不知三皇子心内作何想。她斜眼瞟了一眼不远处玄衣男子的神色。果不出所料,那人脸色黑如焦炭,一双鹰眸喷着怒火。 苏樱雪抬眼回瞪他,这会儿护犊子的情绪渐升,也不管他是不是男主,左右敌视她相公的人俱是她的敌人。 楚南浔站在雪中,娇俏女子瞪他的眼神,让他忽的觉得,这凛冽的寒风,不仅贯入他的衣襟,还冻裂了他的心肺。 两人一路一浅一深的走了会儿,待看不见简玉珩的身影后,这才停了下来。 苏樱雪搓着自己冻僵的小手,今儿天气太冷,这会儿没有那男人宽阔的手掌给自个儿暖手,她感觉手都快冻麻木了。 搓了半响,才抬起头,楚南浔的眼神正好与她对视,那眸子原是陌生的,只眸子里含着的情愫莫名的熟稔,苏樱雪迟疑的问出了声:“敢问三皇子,叫臣妇过来有何吩咐,何以唤臣妇王樱樱?” 听了她这话儿,楚南浔便控制不住的笑了,笑声越来来越大,在空荡荡的柏树林内回荡,莫名的有些阴森。 苏樱雪抖了抖,不自觉的向后退了退。 竹林外的某位侍郎,听了这笑声,眸子愈发犀利起来,他抬起步子便要进入松柏林,却终是忍了下来。 “爱他便要尊重她。”这是他懂事后,父亲教会他的第一句箴言,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垂髫小儿,母亲不善打理内帷,父亲尽管每日朝堂忙碌,却仍旧不会强迫母亲,每晚附在书案,代替母亲处理简府一应杂事。 外人俱传,中书令简从之宠溺妻子无度,困于内帷,如何能成大事?那时他尚小,有一次跑到父亲书房问他为什么,父亲说,“为父并不是惧怕你母亲,而是尊重,家和万事兴。” 若不是后来出了简府株连九族之事,他父亲与母亲当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夫妻。如今他自己也有了心仪之人,短短几年,他与她经历了生离死别,终是明白了父亲的那句尊重,并刻在了他的心底。 却说竹林内,楚南浔的笑声回荡了好一会儿,方才止住。松柏树下,一阵冷风吹过,树叶上簌簌的雪花落在他肩上,他的眼角渗出一丝水润来,衬托的晶莹剔透。 他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上前两步,在苏樱雪身前站定,伸出手,神情复杂的道:“王樱樱,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前世的名字叫楚随风。” 我靠!苏樱雪一双杏眼猛然睁大,樱嘴微张,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心内翻江倒海。 这是什么孽缘?三皇子是《嫡女为凰》这本小说的男主,她没有记错对吧?但是……这本书的男主粑粑是她王樱樱的前男友楚随风? 想到之前,身为三皇子的楚随风,处处与自己作对,前些时日,那只死掉的麻雀,直到今日仍旧时常出现在自己眼前。苏樱雪惊讶的神情一收,瞪了他一眼。心内暗忖,真是应了那句,前女友如衣服,用了就扔呐,好歹前世,他公司落魄的时候,她鼎力相助,他们虽当不成男女朋友,左右也是合作伙伴不是?这穿越古代,楚随风这小子发达了,不说救济她一二,竟然狠心威胁。 想及此,苏樱雪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冷,说出的话儿也是阴阳怪气的:“哦,原来是楚总您呐,竟不知您也会穿到古代。难怪我说,您瞧着有些眼熟,前些日子还吊炸天的威胁我来着,原来是旧人相逢,分外仇恨呐!” 苏樱雪来来回回把这小子打量了一番,只这打量的眼神既轻佻又轻蔑。原她还有些忌惮男主,今日知道他是楚随风,她还怕个什么鬼?当年分手,本就是他有愧于她,让她抓到出轨把柄。这一世他怎么敢有脸到她身前晃荡,想及竹林那会儿,他看她那杀之以除后患的眼神,她便不会再给他好脸色。 冰雪覆盖的柏林下,小娘子樱唇紧抿,柳眉轻蹙,此刻脸上俱是愤愤之色。楚南浔怔怔的看着她如此鲜活的模样,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滔天的渴望来。这一次他没有认错,真的是她。 雪地里的女子比之前世更显绝美,她此刻明明对着他正在发脾气。那模样却能勾出他心底最深的悸动。他的眼神随着她的唇瓣一张一合的移动,身下某个位置便这样抬起了头。他捏紧拳头,牙齿抵住舌尖,强迫自己压制住心内几乎控制不住的猛兽,这才冷静下来。 敛住眼中的欲望,哑着嗓子道:“我之前并不知道是你......." 苏樱雪却也不打算听他解释,只是对着他无所谓的笑道:“算了,往事不提,总归,我也没怎么出事儿,现在你知道我就是王樱樱,以后不要杀我便是。若是你还念及当年恩情,帮扶一下我相公吧,你也知道他官路颇为艰辛,你如今是正经的皇子,可得帮我照看着啊!” 她一脸哥俩儿好的冲他笑,楚南浔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苏樱雪看着他越来越黑的神色,脸上的笑僵在脸上。 “喂,楚总,你不会这么小气吧,算了,算了,你若不帮忙就算了。我相公自个儿也能平步青云,你的帮助,于他有则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会是雪中送炭。我原想着,你若是帮扶着我相公,我便撮合你和长宁侯府嫡长女......" “够了!王樱樱!”楚南浔终是忍不住,他的脸上忽青忽白,面前的女子说出的话,一句一句仿佛一把利刃插入他的心脏,他此刻疼的没了知觉。 苏樱雪抬起头,便对上楚南浔一双沉痛的眼,她张合的嘴终是闭上,他阴鸷的看向她,眸中有她自己不愿想的深情。 她佯装生气的撇撇嘴,轻声道:“凶什么凶?哼!你不愿听我说话早说啊,我相公还在柏林外等着呢!楚总,你看今天天寒地冻的样子,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如我们早日撤了。” 王樱樱这个人是个求生欲很强的女人,看出气氛不对,赶紧撤,她其实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楚随风今日这神色大抵是对她旧情难忘,她故意装成傻白甜,也便是想和他划清界限,让他知难而退,哪知..... 她转身抬起脚,便想走。 却不料身后传来楚随风,阴冷的笑声:“明人不说暗话,王樱樱,你素来是个聪明人,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自个儿心内门清儿。你要转身便走,我也不强迫与你。近些时日,你家相公该要对勋贵世家动手了吧?呵?” 苏樱雪从他冷笑声中听出几分警告,正欲转身,却一个趔趄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是她相公如松竹一般清冽的香味,她并没有挣扎,把头埋入他的胸口。 头顶上传来自家相公讥讽的轻嘲:“三皇子对微臣有何意见,当面可说,威胁臣内子之事,实非君子所为。” “啪啪啪!”楚南浔一边鼓掌,一边与拥抱王樱樱的男人对视,他眸中滔天怒火挡也挡不住,柏林下的男子停直的站着,眼神丝毫不惧。 楚南浔笑:“简侍郎,你记住,你护不住她!” “您且瞧着。三皇子,您奈何不了我”简玉珩反叱道,说完再不理想占有他妻子的外男,把苏樱雪抱在怀内,运气轻功,飞快的穿出松柏林。 天上又开始飘起雪花,楚南浔的眸子深深,他立于林中,一动不动。 直到整个人融在这一片雪地里。这才看向远方,勾起唇,似自嘲似讥讽。 简玉珩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他奈何不了他,除非他......登上那九五之位。 顺德九年年末,楚太宗颁发圣旨赐婚,武国公府嫡长女罗湘云,娴熟大方,温婉敦厚,许配皇三子为正妃。长宁侯府五姑娘曲华蓉,品貌出众,怜其嫁与三皇子半月,身怀有孕,劳苦功高,升为侧妃。 端王府一下迎来了一为正妃一位侧妃。这就如夺嫡的信号般,朝中暗涌拉开帷幕。 第55章 朝堂内风起云涌, 朝堂外仍是歌舞升平。 京城内的花街上, □□们照常每日接客,酒色笙歌, 朝堂的暗涌,公子哥们儿谁会关心。 从松柏林回来之后, 简玉珩便回了自个儿书房,男人的眉头紧蹙, 苏樱雪暗忖, 怕是楚随风的威胁,让自家相公当了真。 简玉珩这个男人,外表温润, 实则本性仍是霸道, 如今被三皇子在眼皮子底下耗墙角,再好的性儿子也被磨平,竟是真的动了怒。 更遑论,雪儿于他原就是私人专属,往常别人多看一眼,他尚且心中吃味儿,这会儿被三皇子记入心中,他如何能忍。 回来的一路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把娇妻送回房内,便马不停蹄的回到书房,三皇子的意思他懂, 他生来便是天潢贵胄,将来极有望登顶皇位,若是往常,以三皇子才德坐上这皇位未必不可,但是他对自己抱以仇恨之心,对自己妻子心生觊觎,那这帝位他便坐不得了。 小肚鸡肠的某个男人,这会儿已经在心内筹谋,若是让苏樱雪知道他心中所想,这会儿约摸着会笑骂他一句,王霸之气测漏。 两人成亲的第三日,简玉珩便销假上朝,变法之事已到关键时期,他整个人处于一种高度忙碌紧张的状态。 回门这天,简玉珩早早的上了朝,苏樱雪坐在自家相公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上,自个儿回了趟长宁侯府。 侯府的众人见并无新姑爷陪同独自回门儿的二小姐,莫不同情。 侯爷与老夫人罗氏,更没有好脸色。 新姑爷简玉珩,昨日上朝,在朝中提出削爵,废除世袭罔替制度。精简吏治,改革科举、整顿太学、惟才用人。 一时引起朝内大臣哗然,此举变法动作之大,涉及勋贵豪绅根本利益。 立马遭到反对派驳斥。 只可惜,吏部侍郎简玉珩,深得圣心,即使朝堂之内,有百分之八十的官员谏言,却被太宗装糊涂,糊弄过去。 朝堂内一时争论不休,直到最后,太宗见局势僵持,这才采取折中建议。 新法先试行一小部分,至于削爵之事儿,拖后再议,只是往后但凡勋贵世家涉及贪污受贿勾当,一律从严发落,削爵废除世袭罔替恩荫。 一早上的朝会,被新婚的简侍郎搅得人仰马翻,有心人俱传,简侍郎因娶了一门恶妇,对勋贵世家怀恨在心,如今宁愿放了这新婚休假期不要,也要上朝给他们打个一网打尽,以泻心头之之恨。 如此大动作的变法,又得圣上支持,朝堂内的三公六侯俱是铁青了脸,他们拿宠臣简玉珩无法,这怒气便只得发在了长宁侯身上。 谁让他养了那等恶毒女儿,如今简侍郎把对她的怒火全撒在了他们身上,作孽。 曲明贤有苦说不出,被同僚好一阵挖苦,已是怒气冲冲。本想着今日女儿回门,他作为华樱亲父,好歹要在简子都那小子面前立规矩,可惜.....简侍郎根本不看重她女儿。竟是连妻子归宁也不露面,欺人太甚。 想及此,曲明贤撇了一眼孤零零立于门口的女儿,重重的哼了声,连男人都看不住,平白给了这女儿那么多嫁妆傍身。 对于他们轻蔑鄙夷的眼神,苏樱雪倒也不甚在意,只与崔氏、两位哥哥嫂嫂,说了会儿话儿,用了顿午食儿,便回了简府。 别人不待见她,她也没工夫与他们置气。现代有一句话很流行:“如果你太在意别人的想法,那么你的生活就像一条裤衩,别人放什么屁你都得接着 ,生活是自己的,与他人无关,走自己的路,让人家说去吧。” 一趟归宁,侯府众人莫不在传,吏部侍郎简玉珩,苛待发妻,不尊敬岳父。 第二天上朝,甚至有一本奏折,直接驳斥简玉珩不孝。可惜只引来楚太宗一句笑骂,曰:“如今变法再如何繁忙,也不能忘了孝敬岳父,简侍郎这桀骜不驯的模样也不知学习了谁去?” 一通不痛不痒的批评,让上朝的大臣们再一次清楚的意识到,简子都在圣上心中的地位。 眼见在太宗面前,已经撼动不了简子都的地位,以武国公为首的三公、长宁侯府为首的六侯,纷纷抱团。把心思打到了扶持皇子们身上。 这之后半月,朝堂内暗潮涌动,立储之争,与革新吏治同时拉开帷幕。 三公六侯分为两拨,一波扶持三皇子,一拨儿扶持四皇子。 值得令人深思的是,楚太宗却一直坐在高位,冷眼旁观他们折腾,心内如何思量,外人却不得知。 半月后,三皇子端王,四皇子瑞王分别赐了婚,而大婚的对象均是当场勋贵、权臣之女。 朝堂内一部分中立派,每日谨言慎行,深怕一个言语不当,便被划入夺嫡之争。 于楚太宗而言,皇帝当久了,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多多少少也会生出几分忌惮,如今他任由两个儿子闹腾,倒也不急着整治。现今他正值壮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他倒想借着这次夺嫡之争,整治这一帮沆瀣一气,盘根错节的勋贵世家,敲打宫内心日渐变大的妃子和儿子们。 朝堂内,立储之声渐渐高涨,大臣们纷纷站队,只可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没有立储之前,俱是未知。 顺德九年冬的这个春节便在这种混乱中,悄然而至。 三十那天,苏樱雪起了个大早,给简府唯一辈分小的小妹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这才跟着带着自家小妹进了厨房。 简府的大厨房有十多位大厨,分别掌管糕点、羹汤、掌勺等职务。 再不是当年需要她和小妹自个儿做吃食儿的简府,但是今天好歹是过年,意义不同,一大早儿苏樱雪便拉着小妹,打算亲手包饺子。 大年三十,吃饺子便意味着“更岁交子”,寓意吉祥。 苏樱雪卷起袖子,亲自做起了蟹黄饺,她之前问过大厨子,大楚朝代,流行做虾仁饺子、荠菜饺子、韭菜鸡蛋饺子,却并不知这蟹黄饺子如何制作。 苏樱雪原就是想让一家人尝尝不一样的味道,听见大厨师如此说,立马眉飞色舞的说出了她做饺子馅儿料的配方。 带着小吃货简小妹,在厨房一通折腾。 正晌午的时候,这样一盆蟹黄饺终于出炉。 苏樱雪所做的蟹黄饺是按照闽南一带流传下来的厨方所做。做出来的饺子是由烫面皮包裹着肉馅蒸制做成。饺子色如蛋黄,皮特别薄,入口软韧爽滑,馅嫩汤旺,旁边配上香醋佐食,味蕾之上不仅尝到其鲜美的汤汁而且还有醋酸和碱味的芳香。 这样一盆蟹黄饺与大厨子做的珍馐百味放在正堂的餐桌上,一点儿不显磕碜。 一大家子人,给面儿的狠,吃完蟹黄饺,竟然连煮饺子的清水汤也喝的一干二净。 简母这会儿眼中的慈爱,挡也挡不住,对着苏樱雪感叹道:“有雪儿在的简府,才觉温暖。” 苏樱雪被夸的脸羞红,低着头,她身侧的男人正经的坐在她身旁,唇边挂着抹笑,厚实的手掌在桌子下把她的素手包裹住。 她挣了挣却如何也挣不开,不禁气恼的觑了他一眼,却见男人如沐春风的笑,眸里繁星点点,盛着满眸的星子。 颜控如她,顿时便忘记了挣扎,小指绕着他的手掌心,樱唇也跟着裂开,浅浅的梨涡深陷,绝美而不自知。 简侍郎近些时日事务繁忙,已经很久没有与娇妻温存,如今,气氛正好,心内忽的一荡。旁的心思便压也压不住。 克己复礼的简大才子,原是个德行恭谨之人,奉行夫妻之间相敬如宾才是,却在她长期的调,教下,耳濡目染,无师自通,便学会了这起子夫妻情趣来。 偶尔会出格的与她在人前牵小手,间或白日抱着她在书房内,抵死交缠。 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儿做的多了,他似是发现了新大陆,原夫妻相处还能如此甜蜜。往后,苏樱雪再对着他有出格行为的时候,他也再不觉得失礼,反而更觉得爱宠了怀里的小娇妻。 年节一直热热闹闹的持续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一过,京城内的喜气儿才散了去。 苏樱雪前些日子按照现代的账本模式,给简府名下各个铺子内的掌柜做了出纳表格,规整了铺子管理。 这会儿便清闲了不少,家内统共便几口人儿,虽仆人众多,但有康伯从旁协助,她又提拔了翠兰、翠莲、布谷三个大丫头,一并跟着管理府内杂事儿。自个儿也就不用如年前那般忙的焦头烂额。 只过了年,小妹便成了十六岁的大姑娘,到了议亲的年龄,她虽觉得小妹年纪还小,想多留她几年,简母却不以为然。毕竟古代少年少女早婚早育均是常态,如她这般十七岁才成亲的女子已是少见。 考量到简母的接受程度,苏樱雪自个儿起了心思,不管哪家青年才俊,总归她是要见了人,多方打听,小妹愿意后,她才能把议亲这档子事儿定下来。 可现在问题便来了,几乎所有的勋贵世家仆妇,都不愿与她简家来往,尤其在她刻薄暴戾的性格传出去后,就更没有哪家夫人上门递帖子邀请她去赴宴。 如此这般,如何找机会帮小妹相看人家。若盲婚哑嫁便把小妹嫁出去,她是绝不答应的。 思来想去,今年开春,圣上阻止西山狩猎一行,她身为简侍郎嫡妻,到可以争取两名随行名额。到时候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俱都会出现,带上小妹,相看一二也不无不可。 苏樱雪这边厢重新回到简府,忙忙碌碌,一时便把女主曲华裳给忘了干净。 却不知,此次西山狩猎,女主也是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情,早早布好绸缪。 曲华裳重生而来,掌握先机,处处算计。只无奈苏樱雪当年看《嫡女为凰》这本小说时,并没有特别仔细,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竟一无所知。 第56章 西山猎场围猎, 是圣上每年都要带队举行的一次运动。当年□□是靠马上功夫争夺的天下, 如今太平盛世却不能忘了本,不论皇子还是臣下, 俱都要善齐射,强身健体。 是以大楚朝, 重武轻文很多年,直到楚太宗即位, 朝廷武将多于文官, 无得用之人才,这才大兴科举制,重用人才。但历年来的西山行猎并没有取消。 西山狩猎一行一般需要三日, 得到邀请的大臣们, 可携带一至两名家眷。 早春的清晨还有些微冷,苏樱雪早早的起了床,梳妆镜前,薄妆上面,粉黛略施。 脱掉了厚厚的棉衣,换上一身樱花色的襦裙,衬的纤腰愈发的盈盈一握。 十九岁的少妇,面容愈发的长开了些,近些时日被简侍郎精心呵护, 身段琳珑有致,姿容娇艳欲滴。 简玉珩从屋外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妻子上完妆容的脸。 他眉头微蹙, 一双俊眸在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和胸前的凸起上,来回打量。 “相公何以如此表情,不好看吗?”苏樱雪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这身襦裙可是在京城最好的成衣铺子内,特意定制的。前些日子,她试穿给简小妹看,小妹惊讶的看直了眼。可她男人见了为啥这个表情,难道男人女人得欣赏眼光是反的? 见他不说话,苏樱雪纳罕的抬起头,一双恍若秋水的眸子正好对上他的,男人的眸子全是不愉。 他沉着脸上前,一把握住她的纤腰,低头便靠近了她那一张一合的唇。 两唇相接,心内的郁气这才有了丝压制。 直到她的口中溢出低低的求饶声:“相公....." 他这才松开她,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流转,不情不愿的道:“好看是好看,只外面风大,娘子还是把冬日的夹袄换上,以免感染风寒。” 苏樱雪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他脸上一脸的醋意挡也挡不住,这才后知后觉的冲着他哼了一声:“如今天气已经变暖,相公让我穿夹袄?我岂不是要被捂出一声热疹来,哼!别人家的相公都希望自个儿妻子在人前越漂亮自个儿脸上便越体面,你倒好,成日的希望妻子穿成个熊在外面给简府出丑。” 别看简侍郎在朝堂,舌战群儒,据理力争,好不威风。但回了家却成了一纸老虎,被娇妻压的死死的。这会儿见妻子生气,虽心内仍是不情愿她穿的如此花枝招展,但也不敢再摆着脸色,好一通哄,这才让她喜笑颜开。 两人携手一并出了院门,在简府的门口,遇见早已经等着的小妹。 简小妹素来是个活泼人儿,一听嫂子说,带着她去西山游猎。高兴了很多天,一大早便起床收拾,等了好久,才等来姗姗来迟的两人。 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再如何成熟,在自家哥嫂面前也是个小孩子,小姑娘露出兴奋的神色,催促道:“哥哥,嫂子,咱们快点儿走,冰玉见隔壁崔郎中的马车已早早的走远了!” “你瞧,都怪你家哥哥在房内磨蹭,瞧把我们家小妹给急迫的!” 苏樱雪松开简玉珩的手,牵起前方的小姑子,一脸打趣儿的说。 马车早早的侯在简府门口,眼见着时辰不早,三人上了前方的马车,伺候的四个丫鬟背上几人的包袱坐在了后面的马车上。 暖融融的阳光透过车帘,照射在马车内,给三人踱了一层光,本就模样出众的三人,更添几分仙气儿。 西山猎场在京城西郊,马车一路穿过大街小巷,走了约莫两个时辰才走到目的地。 此时猎场上已经人潮攒动,虽圣架未至,但猎场侍卫一应俱全,他们守在门口,每一个入内的人,都须得递上请柬。 简府的马车到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大骚动。 一旁等待入内的达官贵人只是好奇的看上一眼,只这一眼,却惊艳了时光。 清隽如嫡仙的白衣男子站与马车一侧,他伸出手,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搭着她的手,跳下马车。 接着马车内伸出来一只皓腕,她的指形优美,露在外的肌肤白皙。 男子的手握住她的,一个跳跃,众人只觉眼睛一花。再细看,从车上跃下的女子,青丝为笼系,珠钗为笼钩,头上凤飞髻,耳中明月珠。端的一绰约多姿,倾城倾国。 周围惊艳的目光来回在发妻身上打量,简玉珩身上的气息便越发冷了下来,他抬眼,冷眸一射,这才让周围的公子小姐收回打量的目光。 苏樱雪下得车来,便看见自家相公生气的侧脸,知他心中有气儿,这会儿拉着简小妹的手乖巧的站在他的身后,男人迈出步子率先走在前方,把她的身影挡的严严实实,遮挡了一众投射过来的目光。 今儿能来西山猎场的公子小姐,莫不是天潢贵胄,高门望族出生,所见美人不胜枚举,却无端被简侍郎传说中胸大无脑、暴戾成性的悍妻给摄了魂儿。 这会儿反应过来,看向简玉珩的眼神便多多少少多了丝羡慕。 武国公罗柄朝三人的方向重重的哼了声,带着女眷仆人摔袖离去,走时脚下生风,显见的怒火中烧,无处发泄。他此刻心内如何会好受的了?简侍郎这门婚事当初是他建议圣上赐下婚来,如今观这长宁侯府二小姐,容貌绝艳,端仪有度,哪有外界谣传,胸大无脑,性格刁钻之说?可恨,长宁侯府隐瞒真相,令他给简玉珩这小子,阴差阳错娶了这样一美妇。 然他再如何生气,已为时已晚,如今朝廷变法加快,他武国公府与柱国公府的实权已逐渐被圣上架空。英国公府更是不用说,早已经被圣上定了罪,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也无力回天。剩下的九位侯府的侯爷,如今也是受损颇大。他们这些勋贵看起来光鲜,如今多少已经被这简侍郎,雷厉风行的削爵手段,给削弱了实权。 想及此他心中愤怒更甚,恨只恨当年他实权在握之时,没弄死他,如今是祸患除不尽,春风吹又生,他们再拿他无法。 只得期待,圣上早日归西,三皇子继位,才能得以翻身,否则....... 苏樱雪几人排队入得猎场后,猎场的全景房才出现在他们眼前。 猎场占地面积极广,他们的脚下身处一篇广袤的草地上,视野所及,很远的方向树木林立,看不见尽头。想必打猎便是在前方那片遥远的林子内进行的。 草场上已经支起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军帐。 几人被领路侍卫带着去了简侍郎分配的帐篷里。 这会儿来的人已经很多,不少与简玉珩同朝为官,私下交好的官员,都带着家眷问候一番。当然看着简侍郎身边如画一般的美娇娘,少不得一阵夸赞。 苏樱雪带着简小妹在这一众示好的官员家眷中应酬,并不见丝毫胆怯,端仪得体,温婉谦和,直让一堆贵妇夸上一句“妙人”。 一通应酬下来,走至军帐已过了半个时辰。 第一次住军帐,简小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小姑娘蹦蹦跳跳的拉着身边的嫂子,钻进去,帐内所见之物,只有一张简易的木床,几个方凳,外加一方小巧的木桌。 西山郊外,杳无人烟,此次虽有圣上随行,军帐内的环境仍旧一切从简。 小姑娘许是话本听多了,对出门游猎,浮想联翩,期待甚高,哪知道居住环境堪称简陋,脸上的兴奋的神色立刻挎了下来。 苏樱雪含笑的觑了她一眼,不忍她如此失望,刮了挂刮她秀挺的鼻梁,道:“小妹可别这么快失望啊,西山游猎居住环境虽差,但是你想呐,明日你我便可在马上骑射猎物,岂不有趣儿的紧。” 简小妹琉璃的水眸瞬间亮了起来,想到明日便能玩耍,脸上显见的裂开一抹笑。 简玉珩立于一旁,含笑的看着自家家娇妻哄小妹,心内暗自盘算,是该努力一把,让雪儿怀个孩子了,看她哄小妹的模样,以后哄他们自个儿孩子也该是如此温柔吧。 以简玉珩的品级,总共分得了三个帐篷,他简单分配了一下住处,便让几人先行散开,整理包袱。 圣上的圣驾正晌午的时候方到。 一众官员携带家眷,跪拜叩首,恭迎圣上。 苏樱雪在一堆跪拜的人群中,悄悄抬起头。正上方的高台上,楚太宗坐于正中。此刻他严肃的发表游猎演讲。 他的身侧分别立着不少人。今日西山围猎,除了最小的两位尚在襁褓的六皇子,七皇子没到场内之外。其余所有的皇子俱都在场。 当然五位皇子中最排场的当属三皇子楚南浔,四皇子楚南章。 苏樱雪隐在人群里,女主曲华裳便在她的不远处,她惯性的朝她看了一眼,正对上她回头望过来的眸子。轻蔑,嘲讽,还有丝势在必得的骄傲。 苏樱雪错开眼,垂下头,心中忽得升起一股不详来。 她收敛住脸上凝重的神色,仔细回想《嫡女为凰》中关于西山猎场的剧情描述。 可不管如何费尽脑汁,也只得了一段话,顺德十年春,圣上组织西山游猎,游猎期间,忽见一猛虎,大悦,花费三日时间,捕之。由于彼此耽搁,西山行猎原定的三日的时间多延长了两起。 等一下,苏樱雪眸子一闪,忽然想到书中之后的剧情。 西山围猎之后,发生了件大事儿,女主曲华裳身怀有孕,却不知为何将将被御医诊断出来便被崔贵妃赐下一杯堕胎茶。 女主当时并未成长,只从崔贵妃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她此时不适合怀有皇家嫡长孙。 当然,后来书中对这件事做了解释,西山猎场之后,圣上回京,无任何预兆的接连颁布一系列圣旨,贬四皇子为平民,其母淑妃,德行有亏,不堪淑妃头衔,贬入冷宫。宣平侯,舞阳侯,平阳侯,汝阴候,贪墨军饷,酒林肉池,削爵抄家,以儆效尤。 楚太宗接连大动作,使得朝堂一时人心慌慌,这之后,夺嫡风波渐渐以四皇子被托下马而隐于朝堂之下。剩下几位勋贵世家莫不低头做人,伏低做小,嘱宗族内众人,循规蹈矩,安分守己。再不敢对外惹是生非,逍遥跋扈。 是以当事时,为了候府,为了三皇子的韬光养晦,贵妃娘娘牺牲了女主曲华裳,大楚朝第一个嫡长孙绝不能在那个时间诞生。 苏樱雪回忆起《嫡女为凰》接下来的剧情,粗略思量,有些细节便愈发值得推敲,圣上雷厉风行的手段俱都发生在西山围猎之后,这意味着什么? 圣上在此次围猎中或将遇到一些令他龙颜大怒之事,是以回京后,他以此做筏子,惩治了四皇子一系所有勋贵。 想清楚这其中关节,苏樱雪的眸子忽的越变越深,女主一定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儿。 她打算做什么?扭转乾坤? 苏樱雪想不通,剧情描述西山围猎并无异常事件发生,除了…… 太宗追猛虎三日,延长回宫时间。苏樱雪眸子暗了暗,手指拳缩成拳,唇边翘起一抹应战的笑来。 呵!这一把女主要玩大的了,既如此她倒可以光明正大的会会她。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没有办法日万了,下个星期炒鸡忙,日三已经极限,但是,下下个星期我给你们爆更…… 第57章 说来有些奇怪, 今日陪伴圣驾的妃子只有淑妃一人, 苏樱雪悄悄的看了一眼,崔贵妃竟然没有到? 西山围猎, 崔贵妃身为大楚朝最尊贵的娘娘如何没有露面?更令人奇怪的是,今日圣上训话特别冗长, 杂七杂八毫无逻辑。 似乎不像他往日精简的作风,她远远的只能看见一角明黄的衣角, 却看不清楚太宗脸上的神情。 晌午已过, 圣上的训话终是结束。 考量到一众官员家眷一路舟车劳顿,太宗发话,令众人先行修整养精蓄锐, 待到明日辰时猎场前草地上集合。 一番叩拜谢恩总算结束, 苏樱雪拉着简小妹,跟在自家相公身后往回走。 “二妹妹。” 苏樱雪扭头转身,正对上曲华裳一张笑颜如花的脸,只这笑意并不达眼底,她那细长的指甲埋在掌心,双手握成拳头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是特别友好。 “远远瞧着就像是你,,没想到真是。”曲华裳领着一对丫鬟, 朝她们走过来。 说话的当口儿,眼神在简玉珩身上停留半响,自来熟的对他福了福身子:“妹夫安好!这便是小妹吧, 瞧着模样,长得真水灵!” 曲华裳笑得动人,眼里却是冷静,虽热络的夸着简冰玉,一双凤眸却一直在简玉珩脸上来回流连。 那露骨的眼神,连身旁的简小妹都看出不对劲儿来,小妹年纪小,却不是个傻的,她抿唇,垂首,不着痕迹的向前走上一步,挡在自家哥哥的身前,这才冷淡的回:“冰玉给这位姐姐请安,只不知姐姐是......” 曲华裳顿了顿,微恼的神色一闪而逝,脸上笑容不变,她上前两步,一把拉起简小妹的手,热络的道:“姐姐乃是你嫂子的大姐姐,今儿初次见面,便见着你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也是有缘,尝听闻小妹你喜好吃食儿,昨儿个姐姐得了一篮子荔枝,姐姐不喜甜食,你且拿回去吃吧。” 曲华裳一边说着,一边从丫鬟青碧手中,接过一个篮子,递给简小妹。 无功不受禄,简冰玉并不是个缺心眼的傻姑娘,她觑了一样自家嫂子的神色,见嫂子对她点点头,这才犹豫的接过来,冷淡的对眼前突然献殷勤的女子道了声谢。 曲华裳拉着简小妹的手好一阵热切,说了会儿不着天际的话,眼神却一直在简玉珩身上瞟,那明晃晃的居心,不眼瞎的人都看得出来。 苏樱雪站在一旁并无多大反应,与身旁男人五指相扣,偶尔扫一眼曲华裳,那眼神俱是漫不经心。 曲华裳原是打着看笑话的笑容渐渐僵在脸上,家常聊不下去,她说三句,简小妹只回上一句好。她的玉珩哥哥表现更可气,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拉着曲华樱的手,宠爱非常。 前世她见过冷漠的他,挥斥方遒的他,意气风发的他。却如何也没有见过如今这个看着身旁女子缱绻温柔的他。 她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浓浓的悲哀来,她穷尽一生,渴望的眼神,不属于她。属于一个她瞧不上的女人,即使那人声誉尽毁,品行败坏?即使无德无才,胸大无脑? 难道就因为她先于她嫁给他吗? 她的眼眸突然便崩出一抹强烈不甘来,上天让她重活一世,给了她随心所欲活下去的资本,她绝不会认输。 抬起眼,与那蠢妇对视一眼,曲华裳的眼内出现毫不掩饰的敌意,她直愣愣的看向她,唇边勾出一抹恶意:“二妹妹与子都真恩爱,可真是让我够羡慕的。” 她见苏樱雪不出声,又转头拉拉简小妹的手道:“小妹哪日真该跟你嫂子学学,怎么能当人儿媳妇的成日歪缠在丈夫身边,还偏偏日子过得这样舒坦,若是能学她一星半点,便够你终身受益的了。” 在场的三人俱是听出曲华裳的嘲讽之意。这女人话里话外,俱在说苏樱雪妇德不正,歪缠相公,使他困于内帷,这样的女子在古代被称之为祸水。 苏樱雪倒也不争论,理直气壮的抿唇轻笑,故作娇羞的点点头。 他相公愿意宠她,爱她,护她,何错之有? 她愈平静,表现的愈理所当然,曲华裳的怒火便旺盛。 小妹被点了名儿,只好接过话茬,看向曲华裳的眸子似乎还染上抹莫名其妙来:“大姐姐说的极是,哥哥一向宠嫂子,往日的嫂子赶哥哥走,他还不愿意呢!往后冰玉......冰玉也要找和哥哥一般宠爱媳妇儿的……男子。” 简冰玉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脸上便带了抹羞红,到底没有自家嫂子脸皮厚。 小姑娘眼眸闪过一抹羞涩,颇一番真情流露。 曲华裳原本挑衅的神色一僵,在小姑娘坦然的目光中,仿佛看到了难以形容的羞辱。 二妹妹与玉珩哥哥的相处原来是这样的吗? 她捂着胸口,只感觉到钝钝的痛,狼狈的别看眼来,再失去了挑衅的兴趣儿,与眼前的三人匆匆告别而去。 苏樱雪给了自家小姑子一抹赞扬的笑来,挽着她的手,亲亲热热的笑:“哈哈,我们家小妹气人的本领这么高吗?” 简冰玉被嫂子赞扬的目光看的莫名其妙,她纳罕的挠了下发红的耳尖,支支吾吾的反驳道:“我.....冰玉才没有,冰玉.......只是说了实话。” 苏樱雪见她满脸羞红,与自家相公含笑的眼眸对视一眼,这才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接过她手中装荔枝的篮子,岔开话题道:“好好好,我们小妹是实话实说呢,瞧瞧,这果子看着新鲜,个头又大,我们赶紧回军帐,吃了它们,以免被捂坏了。” 见嫂子这样一说,简冰玉眼睛一亮,小吃货眸子盯在竹篮内又大又红的果子上,咽了一口口水。 她打小在通州长大,今儿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水果,心中难免好奇。 两个姑嫂牵着手,往军帐内走。 无人看见身后某位身着白色长衫的男子,敛住了脸上的笑容,他一双俊眸在那框荔枝上来回打转儿。眉头越蹙越紧。 荔枝生岭南与巴中,若离本枝,一日色变,三日味变。 莫说在京城,便是通州离岭南那么近的地方,吃上一颗荔枝都是千难万难。 曲华裳何以能有这样一筐新鲜的荔枝呢? 他眸色暗沉,抬眼,看向前方高台,站于圣上身边,珠光宝翠的淑妃娘娘。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此诗中描写的妃子便是大楚唯一一位生于岭南的淑妃娘娘。当年圣上正值少年,于岭南见的淑妃娘娘真容,从此恋恋不忘,可无奈当年淑妃身份并不高,为了求取她,楚太宗颇花费了一番心思。淑妃嫁入京城后,怀恋家乡,对岭南的荔枝难以忘怀,年轻的君王为了博得妃子一笑,便让人运来这荔枝,赐給淑妃。 少年情怀总是诗,后来楚太宗登上帝位,把重心渐渐的放在朝堂上,虽冷落了淑妃,但每年荔枝成熟的季节,便回会派人从岭南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把这荔枝运入京城。 往年荔枝成熟日期是四月,只今年岭南遭遇百年一见的大旱,这荔枝成熟的日期提前,昨日便运到了京城,送入淑妃的宫内。 可是今日他却在曲华裳这儿看见了这框珍贵的荔枝。 简玉珩眸子微冷,长宁侯府曲侯爷是三皇子一脉的人,为何候府嫡女曲华裳会得到淑妃的赏赐,且这赏赐之物还是如此珍贵的荔枝? 他心中千回百转,想到之前对曲华裳怪异行为的种种猜测,眉头越陷越深。 他们落脚的军帐离这片空旷的草地并不远,半柱香的样子,几人便到了。苏樱雪与简冰玉,迫不及待的走进去,坐在圆凳上,便开始吃荔枝。 荔枝皮色深红,剥皮肉白,味道甘甜,肉肥汁多。 几人分食,不一会儿便能干掉一篮筐。 待到吃晚食儿的时候,姑嫂两儿肚子圆圆,看着眼前的饭食儿再也用不进去。简玉珩板着脸,好一通教训。 简小妹低垂头,挨完训诫,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哥嫂的军帐。小姑子精明的狠,眼看着哥哥黑着脸,一脸的不快,哪还敢继续待下去? 军帐内一时只剩下苏樱雪夫妻两人,她小心的觑了身前男人一眼。 他眉头紧皱,薄唇微抿。从回来至今,脸上的神色都似乎有些不愉。 “相公,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从与曲华裳谈完话后,男人的神色便有些不对劲儿了,刚才那会儿人多,她不好细问,好不容易等到只有两人相处,这才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 简玉珩回过头,看着妻子烛光下担忧的眸子。叹了口气:“原是不想与你说,让你忧心。只不过……今日那荔枝,雪儿觉得它的味道可甜?” 苏樱雪迟疑的点点头,抬头问:“甜是甜,相公提它何意?难不成担心我那大姐姐在这荔枝中下毒?”她边说边自个儿笑着否认:“子都,你可别小看我那大姐姐,如此明目张胆的陷害她一定不会做。” 说完抬起素手,想拉一拉他的衣角,却见身前的男人眸色暗沉,表情认真,他沉声道:“不,荔枝不会有毒,这一点,我与娘子的想法一致,可你大姐姐为何会有荔枝?荔枝可是长宁候府能得之物?” 苏樱雪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猛的抬起头,上前两步,与他严肃的双眸对视,似是想到什么,撩开额边垂下的青丝,这才慢条斯理的道:“相公想说,荔枝乃淑妃娘娘赐给大姐姐的,是与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计中计……绝对不会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第58章 见他并无否认, 她接着推断道:“如今夺嫡风波正旺, 侯爷爹站于三皇子一系,崔贵妃把五妹妹升为侧妃, 便是拉拢。然,大姐姐却私下与淑妃来往, 且得了这么一筐珍贵的荔枝来,可见颇得淑妃看重。灵隐寺一行相公曾说, 如今的曲华裳已非常人能比, 有那未卜先知的能力。现在看来,她必是通过这种能力得淑妃看重。相公所忧……” 苏樱雪知道《嫡女为凰》这本小说前后剧情,仔细想来, 女主能令淑妃看重, 且最近即将发生的事情,只有一件,西山围猎。她提前知道此次围猎过后,淑妃以及四皇子为首的世家便会全部落马,为了让他们规避此次风险,她给他们提了意见并就此结盟。 其实这也不难猜测,倒底西山围猎期间发生了什么,导致楚太宗大动肝火? 淑妃好歹也是太、宗多年前的白月光,罪不至罚入冷宫。四皇子好歹是他血脉, 怎可能直接贬为庶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谋反,苏樱雪猛地睁大眼,与简玉珩对视一眼, 朝廷内局势她家相公比她更为清楚,他素来聪明睿智,看这模样似乎已经预料出来。难怪今日他这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 思前想后,明日围猎怕是必危险重重。书中所言:“楚太宗追猛虎三日。”如今想来这其中必有隐情,楚太宗极有可能在当时围猎之中便被困深林,机缘巧合被侍卫营救,回宫后,龙颜大怒,这才有了之后一连串的整治措施。 说来,有这样一通刺杀并不奇怪,子都变法,朝廷内外人心惶惶,勋贵世家俱是被逼的抬不起头。俗话说,狗逼急了还要跳墙呢!人逼急了跟着领头人谋反也合情合理。 但是女主曲华裳提前帮淑妃分析了此次行刺危险,那明日行刺之事必不会发生。可,女主今日对她宣战的模样又不似没有事情发生一般。 苏樱雪眸中有丝困惑,太烧脑的分析她倒底不抵自家男人,抬眸便对上他那双深如大海的眼睛。 两人之间,早已经默契十足,看着自己妻子时而困惑时而恍然的模样,简玉珩便知她猜对了大半。 他拉着她的手,一并坐于方凳上,缓声替她解惑:“为夫怀疑,明日西山围猎依然会遭遇刺客。” “可……” 见她急急忙忙的要反驳,他抬起手,手掌心覆盖在她的唇上,盯着她的水眸,低声道:“假设这刺客不是四皇子所派,是三皇子一派指使呢?如此这般,这一切便说的通了。” 苏樱雪眼睛忽的圆瞪,嘴巴微张,三皇子?楚随风吗?怎么可能。对于这个男人,他们总归是男女朋友一场。虽他对她男人心怀敌意,他的本性却不坏,怎会做出弑父夺位之事? 见妻子一脸迟疑的神情,简玉珩颇有些吃味儿,原本一室凝重气氛,突然变得酸溜溜。 苏樱雪回过神儿来,便看见自家相公黑下来的脸。男人吃味儿的看着她,嫡仙般俊美的脸上,显出一抹受伤的神色:“为夫尊重雪儿,并不问你与三皇子是如何相识。然雪儿,你今日,宁可相信三皇子为人,也不相信为夫的话吗?你可还记得,当日松柏林,三皇子威胁之言,他看你的眼神是□□裸的势在必得,而为夫便是他得到你的绊脚石。自那日后,三皇子拉拢朝廷命官站位,私下招兵买马建立私兵,这一切所为,皆已经触碰圣上底限。若明日西山围猎一行,三皇子真的下手行刺圣上,他便也是自寻死路。” 简玉珩说完,眸光厉色一闪。男人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大义凛然。心底实则小肚鸡肠,记仇的狠,对于觊觎他娇妻的人,若真有把柄犯到他手上,他必不会心慈手软。 苏樱雪可不知道自家相公心中阴暗的一面,这会儿看着他一脸受伤失望的神色,悔意顿生,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头认错:“子都,相公,我……我错了还不成。” 她娇娇俏俏的求饶,脸上红晕满面,烛光下,水眸繁星点点,娇俏的唤着平日他们行房时,他最喜欢她叫出的两个字儿,月色勾人。 他的心也跟着深陷。眸色渐深,手指刚欲接触到她白皙的脸蛋儿时,忽然被她瞬变的神色给惊住,顿在半空。 她原本娇俏的神色一凛,一双眼死死的盯在木桌装荔枝的篮筐上,鼻息一呼一吸,似喘着急促的粗气。简玉珩刚要询问,便见她抬起头,一脸凝重的回视他,哑声问道:“相公,你可知,曲华裳是个什么样的人?” “心狠手辣,计谋百出,心思深沉。” “她既是个如此有城府的人,今日如何会特意把这样一筐明眼人都知道是淑贵妃所赐的荔枝,赠予小妹?当着你我的面相赠?”苏樱雪指着桌子上的篮筐,心口生凉,若她所猜不错,他们……竟是差一点儿就要着了女主的道儿。 听了这话儿,简玉珩这会儿脸上的神色也不好看,忽青忽白。 “她是故意把把柄展示在你我面前,引得你我去做那样的猜测。若从一开始,你我想的就有偏差。假设曲华裳说服了我那侯爷爹,反叛三皇子,暗地里效忠四皇子。那么这筐荔枝能到大姐姐手里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她……为何……” 屋内烛火忽明忽暗,简玉珩的俊眸在这烛光的照射下,流光毕现。 他沉默了半响,忽的重重的拍了下眼前的八仙木桌,经娇妻一提醒,似乎是想到什么,这会儿脸上黑的吓人,他沉声道:“呵!为何?为了误导。如果四皇子根本就没有取消造反的计划,而是提前了呢?” 苏樱雪倏的抬起头,脸上骇然。还没有来的及细想。 便听他接着道:“我原只觉奇怪,今日圣上猎场讲话冗长且繁杂,那样子根本不像他平时简明扼要的习惯,他为何会拖延讲话的时间?这会儿仔细想来,未必不是想引发众人生疑,只可惜如此胆大之事儿,谁会往那方面想?你再仔细回忆,今日随圣驾的妃嫔只淑妃一人现身,身为贵妃的崔氏竟没有出现,以往西山围猎,崔贵妃俱无缺席,这代表她地位的象征,如何这一次不出现?于理不合。还有一个更大的疑点,据理明日便是狩猎之期,圣上在围猎前应召集大臣商讨注意事项,然而并没有。圣上除了正午训话儿那会儿出现在众人面前,私下里再也没有现过身,这是为何?唯一的解释便是在圣驾启程前往猎场的时候,圣上已经被四皇子的人挟持住。他私下里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便会坏了四皇子的事儿。” 苏樱雪跟着握紧拳头,接过他的话儿,在他默认的眼神中补充道:“圣上明日会被挟持着出现在狩猎现场,我那好大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今日她故意找个由头使你看见这荔枝,便料定你会猜出此物乃淑妃所赠,她知你素来深谋远虑,一定会想到明日三皇子会派来刺客,提前做好准备,把重心放在对付三皇子一派之上。反倒忽略了四皇子的狼子野心。明日猎场内,四皇子只需暗中派人埋伏,待的三皇子排出的刺客一到,他们倾巢而出,到时候场面混乱一片,圣上不管被谁的人所杀,有你先入为主的思想作证,大家都会以为是三皇子所为。朝廷不可一日无主,弑父夺位的三皇子出局,四皇子便是最大的赢家。相公你说,我分析的对与不对?” 苏樱雪说完看向他不置口否的神情,心中只觉后怕。还好她随意暼了眼桌上的荔枝,看过《嫡女为凰》这本小说,经历了苏氏灭门的仇恨,熟知女主的为人。难怪之前那会儿心中的危机感如何也无法消除,原是她给她设下了一盘必死之局,若今日她与子都真的着了她的道儿…怕是……后果难侧…… 她小心的觑了一眼他,不无担忧的问:“现今你我处于西郊,四皇子的人怕是早对这片猎场进行了控制,今晚再去调派人手救驾怕是来不及。明日该如何是好?难道只能坐以待毙?” 简玉珩沉思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唇,眉峰皱起:“我手上还有一队影卫,共计三十余人,随时待命。只是……四皇子怕是早就知道,他埋伏的人手可能更多,唯今,还有一计,三皇子……他……可是派了刺客守在西山,他的人手若与我的加起来,应是能与四皇子抗衡。” 苏樱雪脸上神情一振,反问道:“相公的意思是,策反他,让他和我们一起对付四皇子?” “将功补过,倒可以救他一命。只是……这策反之事儿……”简玉珩眉头蹙起,他去与他谈,只有一个结果,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来。”苏樱雪没等他把话说完,抬眸打断他的话。 见男人绷着张脸,眸色晦暗,苏樱雪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执起他的手,白皙柔嫩的脸上,显出一抹前所未有的郑重来:“子都,你信我,现在关键时刻,说服三皇子与我们结盟的人,只能是我。我与他的事情,说来复杂,但是我可以与你保证,这辈子我与他清清白白,绝不会有任何勾缠。” 她说完,眸色一厉:“这件事儿不能再拖了,若明日,真发生了那起子挟天子以令群臣的事情来,你我该如何自处。相公,你或许不清楚,那曲华裳对你的执念有多深,若四皇子真的在曲华裳计谋的帮扶下,登上帝位,一朝得势,她第一个除掉的便是我,不.....或许更早,明日你们男人去林中围猎,如我与小妹这般女眷便只会在林外的草原踏青,捉些小兔子。到时候,我们这一众女眷,会不会也会被挟持?若是她真的动了除我之心,你远在深林,如何顾忌的了?子都,我与你结识这些年,我的性格你了解,我并不想当一朵遇到危险只会躲在男人身后的菟丝花。四皇子要的皇位,曲华裳要的却是你,夺夫之仇如何能忍?更何况,我苏氏满门灭门之仇,我总该与她有个了断才是。” 烛光下的女子,神态严肃,樱唇一张一合,吐出的话儿,斩钉截铁,合情合理。 简玉珩眸色忽暗忽明,他看着她坚定执拗的神色,半响终是长叹一声,将她单薄的身躯笼入怀中,怀里的小娘子纤瘦柔弱,他抱着她稍一用力,便可以将她分成两半,可是她这具娇躯中盛着一腔不屈的灵魂。 不管今晚劝诫三皇子的行动还是明日猎场之行,俱是危险重重,但是他找不出理由说出阻止她的话儿来。他了解她,苏氏满门灭门之仇,她必须得亲手去报,此行便是机会。且今日情势危急,他若是自己单独去三皇子军帐,便会立马引起四皇子眼线注意。若是打草惊蛇,这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该如何演? 他俊眸内波光粼粼,心中万千担忧,但想到她这些时日一直都在潜移默化做的事情,她在与他一起分担。年前她一人接管过简府所有商铺管理,查看账目明细,制定了简易的账本图表,让简府名下所有的商铺运行的有条不紊。简府内人情往来,府内一应杂事俱是她在打理。年后,小妹的婚事,她也事事上心。她原应该是个无拘无束,生性惫懒的女子。 如今为了他在朝堂毫无顾忌的一展宏图,甘愿与他并肩,共历艰辛。 这何尝不是她对他的爱与承担? 他该给她更多的信任才是,他原本爱着她的便是她有趣儿的灵魂,现如今把她当做娇花一样圈养在怀里有何意思? 两双手指握紧,他终是叹了口气,松开她的玉手,朝她拱手行了一礼,郑重的道:“娘子,为夫代替大楚万千百姓向你拜谢。” 苏樱雪,微微一愣,扶起他。直视他的眼睛,樱唇轻启:“相信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帐,俏丽的身影很快埋于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本,赘妻一定要种田升级流,不能再涉及勾心斗角了……头秃…… 第59章 一更 三皇子楚南浔的军帐外, 此刻站着个妇人, 妇人端着一碗桂花莲子羹,穿着一袭五彩凤锦襦裙, 外罩着件夹衫,她小腹微微隆起。行走间, 珠钗垂下的流苏,摇摇曳曳, 好不华贵。她的身后跟着位丫鬟, 低垂头,规矩的隐于暗处。 此时天色已黑,妇人垂下首, 眼巴巴的看着帐外厚重的布帘。 半响, 布帘被人掀开,一黑衣公公从里面出来,他有着一腔尖细的嗓音,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尖锐。 “蓉侧妃,奴才刚为您通报过了,王爷这会儿正在与人议事儿。你煮的羹汤,还是端回去吧” 曲华蓉见他出来,说了这样一番话,脸上讨好的笑容僵在脸上, 抿了抿唇,上前两步,往王爷身前伺候的公公手里塞了一把金叶子, 笑容愈发温柔小意,眸中的讨好更甚:“路公公,您就帮帮忙,这桂花莲子羹乃是我下午亲手所做,若是王爷不愿见我,让我身边这丫头把这羹汤端进去也可。” 路公公撺紧手中金叶子,用手掂了掂,分量不轻。暗忖,这新册封的蓉侧妃,用了手段怀了王爷的种,王爷甚是不喜。可如今她肚子争气,身怀有孕,被崔贵妃提为侧妃,赏了诸多好物。瞧瞧这金叶子,一把一把的送人,大方的哩。 他这样想着,看过来的眼神便跟着缓和了不少,脸上的笑容簇成一团,缓声道:“贵妃不能让奴才难办,王爷不见您,奴才也没有办法。但若仅仅只是让丫鬟把羹汤端入王爷帐中,倒也不无不可。” “能让王爷吃上我亲手所做的羹汤,妾身便已知足,多谢公公帮忙!”曲华蓉说完,侧过身,对身后青衣丫鬟吩咐道:“雪樱,你把这羹汤端入王爷帐内,王爷平时忙于政务,时常忘记吃晚饭,你一定要看着他把这羹汤喝完,再端出来。听明白吗?” 丫鬟埋首行礼应诺。 声音如黄鹂骄啼,霎是好听。路公公露出个夸赞的笑来,不亏为在蓉侧妃身边伺候的,连个普通的丫鬟声音也如此动人。 小丫鬟接过蓉侧妃递过来的羹汤,从始至终埋着头,向蓉侧妃行了一礼,转身极有分寸的跟在路公公身后入了端王的军账。 蓉侧妃站在帐外,眼内闪过一抹流光,她目视着小丫鬟的身影渐行渐远,这才转过身,却不是回自个儿帐里,步履匆匆,朝着归德候府裴世子夫人安氏的帐篷之内走去。 一柱香之前。 二姐姐曲华樱打着看望她的由头,和她做了笔交易。 二姐姐的原话是这样的:“三皇子造反之事若不拦住,明日必死无疑,我知你素来是个聪明人。今日你若帮我,我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哦?这要看二姐姐拿出的礼物是什么?” “杀母之仇?你可想报?” “你是说……” “曲华裳设连环计,引得你母亲最终顶下陷害风波,浸猪笼而死,你心头大抵是恨的。今日我给你这个亲手报仇雪恨的机会,虽不能让她身死,却可令她从此身败名裂。这个礼物可值得你帮我?” “帮,如何不帮?但,二姐姐,呵?你记住,我曲华蓉有今日与你也脱不了干系。我猜王爷所爱之人大抵是你吧?你顶着我这张脸勾引他,如今勾引成功了,便甩手不管,让我给你当替身。呵呵!你与大姐姐所为又有何区别,今日我帮你,但是我一样憎恶你。” “随你怎么说?感谢你记住我!” 曲华蓉想起二姐姐走时唇边的笑容,明媚、自信、从容。她站在自己身前,不施粉黛,未着华服。却比珠光宝萃的自己更显绝美。 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她比不过她,纵使她有王爷喜欢的样子,也不行,她没有她的气度,没有她的张扬。 不过也罢,她比不过她这二姐姐,大姐姐那样心狠手辣之辈也是比不过的。呵?那女人,害她生女,污她名誉,她原还以为她是个多么厉害高端的人物?原是个下九流的胚子。她不是自诩贵女典范,端仪守礼吗?今日便让她名誉扫地。 曲华蓉掀开安氏的帐帘,唇角勾出一抹算计的笑来。 却说这边厢,三皇子帐内。 楚南浔正待发火,端起丫鬟手中盛着羹汤的青瓷碗便要往她头上砸。 一直低垂着头的女子,忽的抬起头。一双我见犹怜的杏儿眼,圆溜溜的瞪着他。 他的手便这样顿在半空中,暴戾的怒气戛然而止。羹汤在手,顺手便砸在一旁胆战心惊跪着的路公公身上,薄唇轻启:“滚!” 热汤顺着路公公的脸颊往下流,竟是烫掉了一层皮,他捂着脸退出帐外,眼内俱是骇然。 乍然看见这一幕,苏樱雪心有不忍,别过头,不喜的抿着唇。 军帐内此时空无一人,楚南浔贪婪的望着眼前的女子,上前两步,便要拉起她的手。 却被她一个闪身躲了开去。 “楚随风,我有事儿与你谈!” 楚南浔修长的手指顿在空中,见她毫不掩饰的厌恶神色,终是没有继续向前。鹰眼扫向她丫鬟饰样的发髻上,指向身侧的木凳,抿唇道:“坐。” 她应声坐与他对面,袖口被桌角勾住,露出一截皓腕。 楚南浔的眸子盯在那抹白皙的肌肤上,眼神一晃,却见她迅速的拉下袖口,皓腕隐与袖内。 他唇边勾出一抹嘲,笑道:你夏天穿超短裙的模样我也是见过,呵?露出这点手腕,有什么好遮掩?” 苏樱雪摇头叹息:“此一时彼一时,家有醋夫,我得时时注意。” “呵?简侍郎管的倒严?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何事?” “自是与三皇子有要事相商,听说你要谋反?”她直截了当的问,抬眼便见他深邃的眼睛。 他细长的眼睛在她身上扫视,半响唇边露出一抹冷笑,冷声道:“简玉珩让你来的?劝我就此收手?嗯?” 他说着站起身来,上前两步,俯身望向她,哑声道:“王樱樱,你以为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简夫人?楚随风的心上人?” 差点儿忘了他此时位高权重的身份,她男人说的不错,他再也不是她认识的楚随风,而是位高权重的端王。此刻他身上放出的气势,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他不同了。 苏樱雪并没有往后退,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终是迎着他的眸子,毫不畏惧的低声道:“不,都不是,我以王樱樱的身份找你谈。明日行刺之事儿,希望你与我们合作。” 楚南浔唇边的笑越来越深,只这笑意不达眼底:“王樱樱?呵?简侍郎应该告诉过你,我走到今日这步,为的就是你王樱樱,如今布局已定,只差临门一脚,你凭什么让我退兵?” “凭你明日若真的执意造反,必死。凭你穿越的地方并不是架空历史的平行朝代,而是一本叫做《嫡女为凰》的小说。凭这本小说的女主角曲华裳,她也重生了。端王殿下,你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吗?长宁候府嫡女曲华裳是重生而来的原文女主,而你,是这本小说的官配男主。你仔细想想,她为何会千方百计的逃避与你议亲?她重生回来,要改变历史,嫁给她的白月光简玉珩,你我一切拦路石均是要除掉的。你肯定好奇,我为何知道你要造反,昨日,她当着我与我家相公的面儿送了一筐荔枝,……得她提醒,顺藤摸瓜,便想到了你的身上。但是细思极恐,你也仅仅只是个被人利用的棋子,为他人做了嫁衣。你仔细想想今日围猎你父皇可有异样?你母妃为何不随驾前来?从圣驾启程到现在,你且私下见过你父皇吗?” 楚南浔身子立了起来,逆着光,他的表情隐藏在泯灭的烛火中。 苏樱雪抬起头,看着他那张神色莫辩的脸,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慢条斯理的抿了口水。她了解他,楚随风本质上是个商人,他素来懂得权衡利弊,从中牟利,他从不会做折本的买卖。被人当做靶子算计,如何也不会容忍。 楚南浔坐回木凳,神色晦涩不明,沉思半响,似嘲似讽,声音艰涩:“你说……穿书?呵?简玉珩是本书里的人吗?我原是输在一纸片人身上,可笑!真当可笑。” 苏樱雪看着他,烛光下的他忽的颓废下来,眉眼内俱是灰败,她突然有些不忍,想起当年…… 她的声音倒底柔了些,有些事情理应与他说清楚才是:“楚随风,别喜欢我,真的,你可能不知道,我有情感认知障碍。我不能接受与别的男子有任何亲密的举止,你仔细回想,当年你我接触,很多次,我都有呕吐的举动。这病发作,我控制不了自己。除了简子都,别的男人都不行……” 我如何不知?正因为知道你病,所以当年才故意做出出轨的事情来,为的就是对你刺激治疗。可是……原是不爱吧,你从一开始便不爱,所以才没有恨,没有恨,如何刺激治疗? 楚南浔紧崩着脸,当年的误会,他的付出,他忽然便说不出口了,他对着她忽的笑出了声,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 他原来一直是输的,从没有得到过,可笑他费尽心思还千方百计的去夺。然而,夺回来又如何?她说了除了简子都,旁的男子一接触她,她生理性呕吐。 最大的讽刺不是她不爱,而是她做出来呕吐的姿势?他想起前世每一次靠近,她吐的恨不能把心肺吐出来的模样,那个时候她骗他,身体不适。今日他才知道真相,他在她眼里或许便如沟渠里的污秽,见之便要作呕。 笑声在军帐内回荡了很久,他颓败的坐回木椅,对她惨然一笑:“你走吧,告诉简子都,明日我会与他合作。往后……往后你别在出现在我面前。” 苏樱雪点点头,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的视野。 夜色渐浓,帐内蜡已烧尽,黑色笼罩住屋内唯一的男子。无人看见他刀削的轮廓处,挂着满面的泪痕。 男儿有泪不轻弹,为了一个女人。呵? 可是心依旧痛,痛彻心扉。 第60章 二更加三更 “华裳……” “嗯……裴……” 夜色深沉, 简陋的军帐内, 两具交叠的身影起起伏伏。 女子脸上娇羞一片,她身上的男子, 神色满足。 “唰!”军帐猛的被掀开。 床上原还在动作的两人倏地愣住,惊慌的用身前破碎的布料掩盖住身躯。 “贱人!下, 贱!” 来人是一身着鹅黄襦裙的妇人,此刻她身后跟着几位同样衣着华贵的妇女。 她睚眦欲裂的看着眼前污秽不堪的场景, 眼睛内几欲充血。 “裴郎?相公?曲家嫡女华裳?呵呵呵呵!”她疯了似的大声发笑, 笑声响彻天际。 军帐原就不隔音,如此凄厉的笑声引来周围达官贵人的注意。 有些与归德候府裴世子分得的帐篷离的近的一众老爷、夫人,纷纷掀开帐篷, 探查究竟。却不料, 看了一出捉奸春宫戏。 安氏怒火中烧的看着床上的两人,她相公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众目睽睽之下,他依旧护着他身后的女子,今日若不是蓉侧妃说露了嘴,她如何能发现,他们两人竟然私下里行这等子龌龊之事儿。 京城内盛传长宁候府养女曲华裳,姿容貌美,端仪守礼, 原是这样一下,贱货色。勾引有妇之夫。要知道她与裴世子成亲将将一月,他怎能如此对她, 把她飞龙将军嫡长女当成了什么?置她堂堂将军府颜面于何地? 安氏乃大楚第一将军安飞龙的嫡长女,安飞龙曾是泥腿子出生,后陇西发生叛乱,安飞龙率领一只铁骑杀敌在前,以一己之力平陇西叛乱,故圣上特赐其飞龙将军称号,掌京城十万大军兵符。 四皇子当初特意让归德候府裴世子娶这安氏,便是想拉拢飞龙将军,得十万大军拥护。 只这算盘打的顶顶的好,却不知这裴世子与长宁候府曲华裳有了这等龌龊,且当众被抓。 以飞龙将军的脾性,往后这亲家做不成,两家必是反目成仇。四皇子拉拢不成,反成怨恨。 当然这是后话,安氏从小便是在马上长大,自小泼辣的狠,遇到这种事情,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对狗男女。 抽出腰间的长鞭,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鞭打下去。 裴世子把曲华裳护在怀里,却不料安氏的鞭法了得,一鞭鞭打下来,全在怀中女子的身上。 曲华裳两辈子都没有受过如此大辱。 身上鞭笞传来的疼痛和周围的闲言碎语,让她怒火滔天,却无可奈何?抓奸在床,纵她再如何能言善辩,也有错在先,这会儿只能受着这鞭子。 是谁?究竟是谁?辱她者,往后她必将让其碎尸万段。 一夜折腾,待到淑妃出面,这场抓奸风波总算结束。 勋贵夫人们俱是一阵唏嘘,没想到贵女典范的长宁候府嫡女,原是个荡,妇。倒底是候府养女,这骨子里流淌下来的血竟然如此淫,荡。 一晚上风云莫测。 第二日,苏樱雪早早的穿好骑装,坐在方凳上吃早点。 翠莲踩着清晨的露水,走了进来。 给屋内的两位主子请了安,急匆匆的道:“姑爷,小姐,不得了,昨晚出了大事儿。长宁候府大小姐与归德候府裴世子私相授受,被世子夫人捉奸在床,如今世子夫人正在淑妃那儿讨要说法,好在侯夫人今次卧病在床,没有跟侯爷前往猎场,不然这会儿铁定要头痛了。” 小丫头一连串说了一个这起子大消息,原以小姐和姑爷会大吃一惊。 却看他们神色淡淡,似早有所料。小丫鬟站在一侧一阵呐呐。 苏樱雪含笑的看着她,夸道:“还是我们翠莲有本事儿,这么大的事儿都能打听到。当赏!”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金叶子放在她手中。 吩咐道:“你去大小姐房内看看,若是她醒了,让她到我这儿来集合。” 小丫鬟得了夸赞与赏赐,脸上的笑容喜滋滋。高兴的应诺,转头掀开厚重的布帘,走了出去。 帐篷内只剩下两人。 简玉珩执起她的手,温眸含笑:“娘子做的?” “相公给了雪儿这样一个把柄,不用岂不是对不起曲华裳与裴世子的倾情表演?” 男人点了点她的鼻尖,清澈的眸子里盛载着她的笑靥,宠溺的把她纳入怀中。 低叹:“娘子,万不可掉以轻心,今日方才是危险重重。为夫此去深林围猎,必有一场恶战。你与小妹在外围骑马踏青,遇到危险,先伏低做小,一切等我回来。想来四皇子留在猎场外围人马并不多,最坏的打算便是,女眷们被淑妃挟持,且记,忍。一切等为夫回来。” 苏樱雪抬起素手,回抱住他劲瘦的腰身。 “相公放心,雪儿等你。”说完,掂起脚尖,在他紧皱的眉峰上落下一吻。 他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再说出担忧的话儿来。只抱着她享受最后一刻温存。 “少爷!辰时到了,该去草场集合了。”顺喜在外喊。 他松开她,转身,掀开帐帘,很快消失在她眼前。 西山围猎历来的惯例,青壮年是在深林围猎,女眷们在树林边缘及附近草场上游玩儿。虽也骑着马,但倒底和踏青的性质差不多。 往年,都是崔贵妃组织女眷到草场集合,今年贵妃未到,淑妃担当起大任。 简玉珩离开没多久,一宫女便来她们帐内通知女眷在草地汇合的事儿。 苏樱雪与简小妹相携走入集合地。 此时一种贵夫人、小姐已经到的七七八八。 众人围着淑妃娘娘一行人,互相吹捧说着话儿。 苏樱雪拉着简小妹走至淑妃面前,俯身请安。 淑妃身量并不高,她着一身大红色襦裙,裙上绣以金丝凤凰,在一堆着劲装的小姐夫人面前,颇显得另类。 众贵妇虽心有疑惑,却也不敢询问。 她脸上带着笑,将苏樱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才漫不经心的道:“这便是吏部侍郎简子都的妻子吧,坊间盛传,你德行有亏,无德无才,本宫还当有何三头六臂,原长成了这妖艳的模样,妄简侍郎惊才绝艳的品性,娶了你倒是委屈了他。” 苏樱雪抓紧简小妹的手,在她手心绕了下示意她稍安勿躁。 这才低垂首,向淑妃口头认错道:“臣妇有罪,淑妃娘娘恕罪。” 只要不是眼瞎,都看得出来,淑妃是故意发落这简侍郎之妻。 此刻看着她匍匐在地,埋头认错,均在心内赞一句,隐忍求全,能屈能伸,此女子不简单。 淑妃拉着曲华裳的手,抬眸看向跪在地上,状似乖顺的简夫人,笑容依旧,只这笑意不达眼底,冷声道:“你知错便好,男子便应不困囿与内帷,做人妻子理应心怀大度,为其开枝散叶,本宫见你嫁于简侍郎多日,肚内仍无消息,若是实在无所出终是不对。简夫人看看,我若把你大姐姐赐给简侍郎做平妻可行?” 淑妃此话一出,莫说是跪在地上的两人,便是围观的贵妇小姐,也一并没了声。这淑妃还真敢提,莫说这简夫人不是真的德才有亏,貌丑无颜。即便真的是,也不会容忍曲华裳这样一荡,妇入得简家门。 况简侍郎如何能忍,平妻没入门便头顶绿帽? 苏樱雪埋首并不接话,只笑着抬起头,觑了眼曲华裳,对着淑妃不卑不亢的说:“淑妃娘娘恕罪,给相公赐平妻不是臣妇能决定,要家中婆婆决定。臣妇做人媳妇本就恶习在外,如今更不能把孝道也一并违背了去。” “放肆!”见这曲华樱并不接话茬,淑妃心中有气儿,原想发落,可她这一番话无处指摘,只得呵斥一句,便没了下文。 索性不再理她,让她一直跪在原地。 简小妹埋着头,眸子里全是对自己嫂子的崇拜,嫂子真是料事如神,让她腿上早早的穿上了厚厚的护膝。 这会儿,跪在这草地上,竟然也不是很疼。只这淑妃娘娘为何对嫂子如此大的敌意,娘娘身边的曲家大姐姐又是怎么回事儿? 她见她端仪得体的站在淑妃身旁,竟然好似昨晚被抓奸的女子不是她一般。这人想来可怕,喜怒不形于色,端的一心机深沉。被当场抓奸,不浸猪笼,已是淑妃抬举她,淑妃今日竟然想把她赐给自个儿哥哥,当真痴心妄想。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是简小妹。还有周围这一众贵妇小姐。她们虽不敢直接反驳淑妃,脸上多多少少带了丝轻蔑。 连带着看向淑妃的眼神,也跟着多了丝不解。 淑妃当了这么多年的娘娘,这样的眼神哪里不知。心中暗恨曲华裳,饥渴难耐,竟在关键时刻做了这起子肮脏之事,让他四皇儿活活失去了飞龙将军这个左膀右臂。 可她心中再恨,也不能拿曲华裳如何,反倒要帮她达成心愿。毕竟她们谋反的证据被她蹿在手里,与其与她反目,不如互相合作。 他日,她皇儿登上帝位,再发落了她去也不无不可。 淑妃心中盘算,曲华裳如聪明如厮,心内门儿清,只是如今她形势危急,只能走了这下下策。 恨只恨她名声尽毁,除了要挟,她无所倚仗。 淑妃拉着一众夫人、小姐东拉西扯,却如何也不提围猎之事。 可怜这一大帮子女眷身着骑服,可怜巴巴的望着马厩一侧,又不好催促淑妃。 今日天气大好,初春的阳光明媚而温暖。照射在人脸上懒洋洋的。 苏樱雪慵懒的眯着双眼,眼神在草地前方的马厩上,看了又看。 淑妃罚她跪在地上,此刻为了拖延时间,正与一众贵妇闲话家常,周围的带刀侍卫,齐整的把这片草地围成一圈,夫人小姐们莫不以为这是圣上派来保护她们周全的。 却不知,这些冒充成带刀侍卫的人恰是淑妃与四皇子安插的眼线。 淑妃在等。 当天上传来三声炮弹炸响声音后,她便可以下令将这一群夫人小姐控制起来。 四皇子登位,若朝中文武百官胆敢不从,以其亲眷相胁,违令者斩。 正午的太阳悬挂在正上方,午时已到,即使不上马围猎,也应用午食儿。然而今日淑妃实在反常,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儿,对她们一众人离开这一片草场只字不提。 人群隐约出现骚动,在场的官家夫人,小姐莫不是人精儿,看出她此举异样来,自有聪明的人儿要求离开。却被淑妃勒令不许动,违令者斩。 她们后知后觉的猜到,这是被挟持了。 这会儿众人才从淑妃迫人的视线中看出端倪。这哪是游猎?分明是造反。 想清楚各种缘由,在场的夫人、小姐脸色俱是铁青。无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们再如何暗地里骂淑妃乱臣贼子,如今也无可奈何。 淑妃卸下伪装,索性也不在装。 雍容的脸上露出一片厉色,拔高声量,威胁道:“你们若是听话儿,我四皇儿安稳登基之时,便是释放各位之日,若是各位敢轻举妄动,那也休怪侍卫刀眼无情。” 淑妃说完,众女眷再不敢吱声儿,低着头,战战兢兢。 苏樱雪与简小妹跪在一侧,这会儿到鲜少有人注意。 她拉了拉简小妹的手,见她看过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小妹,你看见东侧边的马厩了吗?一会儿若是你哥哥带着人马过来,淑妃必定拿我们这一众女眷相胁,到时候,我们趁她们谈判,把马厩门打开,惊马脱门而出,冲破他们护卫防线。这才能帮助你哥哥顺利的救下我们这一众女眷。你愿不愿意随嫂子做这危险之事儿?” 简小妹低垂着头,毫不犹豫的道:“愿意!” 淑妃左等右等的暗号并没有出现,却等来,回程的马蹄声。 广袤的草地上,旌旗阵阵,号角声声。一大批人马,从林内行来,越走越近。 淑妃看着来人,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身体颤抖的往后倒去,被一旁的贴身宫女扶住。 领头的人不是当今圣上还能是谁,他身旁跟着三皇子楚南浔,吏部侍郎简玉珩,身后大批的随行人马随后而至。 四皇子满身浴血的被人押在随行人马之后。 “章儿!”淑妃睚眦欲裂的喊,心知大势已去,可她的章儿不能有事。她抬眼望向自己挟持的这一众女眷。强支撑住身体,讥讽道:“圣上养了几条好狗,今日您受胁迫至此,竟然也有他们相救。呵呵……” “淑儿,你如何变成了如今这等模样,今日已成定局,还不束手就擒!” “不!我回不了头了,圣上,臣妾心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淑妃说完看向太宗身后的一众大臣,声音狠辣:“今日诸位若取了狗皇帝的首级,尊我儿为帝,我便放了身后你们的亲眷。若是不从,今日本宫便拉着这一众女眷给我陪葬,诸位,可想好了?国重要,还是家重要?” 淑妃说完,正欲继续放狠话。身后马厩的马却突然骚动,上百匹骏马似是发了怒一般脱门而出,直接冲到人群内。一时人仰马翻。 楚太宗眼疾手快,一声令下,后方的人马冲上前,捉拿叛党。 苏樱雪与简小妹干完坏事儿,机灵的躲在马厩后,草地上打打杀杀,刀剑相碰,一片混乱。她二人隐藏在马厩后,待得一切结束,俱是毫发无损。 从马厩内出来,便见自家男人在一群人中焦急的寻她。那迫人的眉眼,她隔得远都感受到了胆寒。 顾不得身后的简小妹,她快步向前,朝他的方向分奔而去,他似有所觉,对上她如水的秋眸,冷峻的眉眼如初雪融化,他不自觉的张开手臂,似等燕归来。 男人就在眼前,没有哪一刻,让她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他的怀抱。埋入他那厚实的胸膛。 草场内人仰马翻,兵荒马乱。 却无法影响两人迫切需要彼此的心情,当他的怀抱终于近到眼前,她忽然矫情的流下泪来。 埋入他的怀中,爱与信任,他值得。 这一生有个这样的男人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何其有幸……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真好,你没事真好!” 远方楚南浔扣住曲华裳的咽喉,面容冷峻。 曲华裳举着□□的手微微下垂,□□从她的手心滑落。若不是楚南浔制止,她此时已经杀了那碍眼的女子。 她抬起头,看着楚南浔满腔痛苦、求而不得的双眸,嘲讽的问:“你不恨吗?” “恨,强取豪夺,得来的也终是苦涩。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哈哈哈!好一句命里无时莫强求。”曲华裳似发了疯般狂大笑,笑的面容扭曲,笑的泪沾衣襟。 一堆璧人劫后重生,深情相拥,满朝文武俱在,他们却只有彼此。 西山围猎之后,坊间盛传,简玉珩爱妻如命,广为流传。 世人皆说:“有匪公子,妻子好合,如鼔琴瑟。” 以此来形容他们之间恩爱情深。 顺德十年春,四皇子楚南章发动叛乱,镇压之,史称章王之乱。 圣上回宫后大怒,一应涉事人等,关押大理寺,满门抄斩。由于彼时涉事勋贵众多,圣上以此做筏子,成功废除三公六侯爵位。废除丞相,设内阁,加强中央集权。 以归德候府为代表的四皇子一系官员满门抄斩,四皇子,淑妃娘娘赐毒酒,于后宫自溢。 三皇子楚南浔处事不利,西山猎场管辖不严,赐陇西封地,不得召见永不得回宫。 长宁候府侯爷曲明贤,嫡长女曲华裳参与叛乱,但候府子孙曲华庭,曲华威力挽狂澜,救驾及时,将功补过。灭九族之罪可免,涉事之人曲明贤斩立决。其养女曲华裳心狠手辣,毒妇之心,特贬为军妓,入贱籍,随行军中,永生不可脱籍。 吏部侍郎简玉珩救驾有功,变法效果明显。破格提拔其为内个阁大学士,主持内阁大政。大楚朝第一位首辅诞生。 第61章 正文完 三月的春雨连绵, 淅淅沥沥。 城门口, 一对车队行驶而来。 看守城门的护卫远远的看向这出城的队伍,做好了上前查看的准备。 马车渐渐现在眼前, 车头醒目的位置上赫然刻着一个“端”字。 守卫收回拦路的手,诚惶诚恐向车内的贵人行礼, 大开城门。 端王举家离京,从此不经圣上传唤, 不得入京。 今日是端王离京的日子, 守卫心内颇替这位端王惋惜,这位贵人原是京城最有希望登上帝位的皇子,往日出城莫不是前拥后簇, 却不知为何触怒圣意, 被贬陇西,终生不得入京。此去经年,离开京城之际,却无一人相送。真应了那句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守卫正在心内感叹,远处忽的传来一阵马蹄声。 他顺着声音抬头望去,马上的公子,品貌非凡,雅人深致。 他骑马拦在端王仪驾前方, 朗声道:“三皇子,且慢,简子都送你一程, 谢三皇子救妻之恩。” 马车内的男子并没有掀开车帘,低低的笑声从车内传出:“你倒是个知情识趣的妙人,救她本是我自愿,轮不到你来谢。暗一,走吧。” “三皇子且慢,还有一物,华樱托我交给您。”简玉珩把手上拿着的纸盒递给马车前的车夫。 俊马在车门一侧,他客套的说了句真心话儿:“陇西山高水长,祝三皇子一路平安顺遂。” 暗一将纸盒递给车内的主人。楚南浔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整盒小熊饼干,小饼干上放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陇西一路贼寇横行,一路当心。” 他把纸条反反复复的看了很多遍,唇边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来,王樱樱素来不愿欠人人情,西山猎场,他替她拦下曲华裳的暗算,今日她提醒他前路有险。 过了半响,马车内传来一阵嘲讽的低笑声:“你且回她,往后余生我与她之间两清。” 马车再次往前行走,简玉珩看着端王车队一路走远,这才骑马折返。 前路漫漫,终是成了陌人。 苏樱雪最后一次见曲华裳,是在大理寺的牢狱中。 圣旨已下,明日她便要发配边疆,沦为军妓,临走时,她向前来看望她的大哥哥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见曲华樱一面。 苏樱雪到的时候,曲华裳尚算体面的席地而坐,见她走近。起身,笑脸相迎。 她落魄至此,牢狱深陷,往后前途,绝望渺茫。 即使如此难堪,她骨子里身为皇后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在这二妹妹面前示弱分毫。更遑论,她今日落得如此凄惨境地,她这二妹妹居功至伟。 地牢内空气湿冷,曲华裳在这牢狱内已待数十日,她身娇体弱,染上风寒,一阵阴风而过,刺激着她的喉咙一阵发痒,她剧烈的咳嗽着。原本强撑着挺直的腰终是弯曲了下来。 苏樱雪隔着铁门看她。她神情平静,不悲不喜。 她只是平静的注视她,仿佛在看个与她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曲华裳咳嗽完,勉强抬起头,便见她如此神色。 她此生最恨的便是她这眼神,那一眼望来,仿佛嘲笑自己是个无关痛痒的蝼蚁,纵使机关算尽,也无法撼动她分毫。 她忽的便回忆起前世的她来,明明……明明是个胸大无脑的蠢人……如何…… 除非…… 曲华裳脑内似是开了撬,她不可置信的望向她:“你也是重生的,对不对?我输在你手上原是因为……” 苏樱雪唇边勾起一抹怪笑,打断她的话儿,厉声音回:“是啊,我也一并重生回来,大姐姐没有想到吧,前世被你害死的厉鬼曲华樱,向你复仇来了!” 苏樱雪低下头,与她对视,她的脸在曲华裳的眼内放大,阴恻恻的勾唇,杏眸崩出迫人的厉光。 幽幽的牢狱,烛火微闪。 映在曲华樱怪笑的脸上,显得犹如厉鬼索命。 曲华裳忽的就想起,前世她死后永不瞑目的眼睛。 吓得连连后退,嘴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啊!啊!啊!” 第二日,疯疯癫癫的罪女曲华裳,被押解出城。 她一路嘴里咕咕叨叨,说着烂七八糟的傻话儿。世人都说她疯了,然而即使她真的疯傻,也终是无法改变沦为军妓的命运。 此去边疆,来日方长,可怜这一幅好皮相,千人骑,万人轮。 虽不得身死,却轮入人间炼狱。以此方能告慰四方怨灵。佛说,因果轮回,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简小妹出嫁那天,十里红妆,百人来贺。 世人皆赞:“简小妹好福气,得兄位高权重,得嫂爱惜护短。如今还得这样一门人人称羡的婚事儿,终其一生,荣华富贵、尊荣恩宠。” 简冰玉的成亲对象,乃当朝户部尚书路尚书嫡长子路渊。 此子十岁打虎,十五岁从军。从底层士兵往上爬。如今弱冠之龄南平叛乱,北御强敌。立下赫赫战功。小小年纪便被圣上封为征远大将军。 朝堂之上现有二子,内阁首辅简玉珩,征远大将军路渊,堪称圣上左膀右臂。 这两位俱是万里挑一的杰出人才,宦官家的小姐莫不想嫁其为妻。 只可惜简首辅一生一世一双人,已有美妻在怀。众人便把目光放在征远大将军身上,哪知道这样一位人才,被简夫人看重,早早的下手为强,说给了自家小妹。气煞了一众欲与其结亲的小姐们。 此刻小姑子即将出嫁,苏樱雪为她梳头送别,姑嫂间均是依依难舍。 临走前,苏樱雪再三交代:“小妹此番出嫁,嫂子送你一言,男人如衣服,若妹夫他日沾花惹草,小妹切不可委曲求全。左右不过是一纸合离,我与你哥哥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简小妹觑了眼门口走来的人影,掩唇笑道:“嫂子当真觉得男人如衣服,随时皆可抛,哥哥也是如此吗?” 苏樱雪作势便要点头,眼角余光瞥见迈步前来的男子。 他面如黑漆,眉峰隆起微,唇角勾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看向简冰玉,沉声道:“妹夫的接亲队伍来了,小妹,哥哥背你出门。” 简冰玉趴上他哥哥宽厚的背上,回头冲自家嫂子调皮的眨眨眼。 府外唢呐声声过,鞭炮阵阵响。简小妹被路渊背上花轿。接亲队伍渐行渐远。 府内大红灯笼高高挂,窗上花纸艳艳红。 看热闹的人走光,府内多了丝喜气儿。 简府内室。 男主人捉住女主人的手。 按在拔步床上,抵死缠绵。 “嗯……男人如衣服?随时皆可抛?”男人不轻不重的说着,手上的动作不停。 苏樱雪只觉自个儿此时像只小船,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浮浮沉沉,陷入那一片深如大海的情chao中。激动时她控制不住的眼角渗出泪来,眼里流光潋滟,她求饶的哼道:“不……嗯……雪儿说的不是自己,相公……哪里能随便抛弃……哼……” 男人在她断断续续的求饶声中,眸色更深。 屋外天光大亮,屋内缱绻柔情。 青丝缠绕,两情相许。 顺德二十年,太宗驾崩,七皇子楚南庭继承皇位,首辅简玉珩辅佐幼帝深化改革,革新税法,整治钢纪,改革科举,任人唯贤。 简玉珩任首辅期间,国泰民安,兵强马壮,天下太平,蛮夷番国莫不敢来犯。 这一世,苏樱雪活了五十年。她阖眼的那一刻,男人一直牵着她的手。 他絮絮叨叨的说:“当年通州秦淮湖畔,第一次与卿偶遇……” 他的眼神温柔缱绻,再望来,她却已经阖上眼皮。 他说:“雪儿,你累了,先走一步,为夫马上就来。”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瓷瓶儿,一饮而尽。 穿肠毒药,喝者封喉。 临死前,他牵着她的手,安详的笑:“生同裘,死同椁。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第62章 番外(大结局) A市的冬天, 温度尚不算太冷。 王樱樱裹着厚厚的冬衣出了门。 清晨七点的人行道上, 擦肩而过的人,低头敛目, 行色匆匆。 她抬起头,看向这一片车水马龙, 喧嚣都市。 许是人口太密集,许是周围汽车鸣笛的声音太刺耳。 她忽的觉得, 这热闹不是她的。 她仅是个过客, 绝非归人。 穿回现代一年多,她每天游荡在这片土地上,却如迷失飞燕, 找不到归巢。 死后不是阴曹地府, 却是熟悉的公寓。 五十年的悲欢离合,恩爱缠绵,到头来却如南柯一梦。 她有时会恍恍惚惚的想,她与那人的五十年真的存在过吗? 或许这真的是一场梦,在这个冗长的梦里,她爱上了一本书里的白月光。 一年多,她无时无刻的怀疑着,否定着。痛苦着,思念着。 即使真的是个梦, 梦里男人清俊的眉眼,温润的笑容。便如刻入骨髓的画像。甩不掉,忘不了。每每回忆, 心口钝痛。 “嘀嘀嘀” 前方一开宝马车的男人从车内伸出头,对着发愣挡道儿的她吼道:“喂,姐妹儿,你失恋心情丧,去别处丧行不?大早上的在斑马线上发呆干啥呢?这年头每天失恋的人口一千万,你让他们都堵斑马线,咱这a市的交通还不得瘫痪?” 瞧,连一个外人都看出她失恋来,那场刻骨铭心的爱情如何能是梦? 她歉意的对宝马车主笑笑,退回人行道。 宝马车主缩回头,踩下油门,白色的轿车风驰电掣驶离街口,一溜烟儿便没了影儿。 “唉,我说简意,今儿是吹了什么风,让你放下b市偌大的商业帝国不管,跑咱这小城市来,散心?” 七系宝马,对于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二代来说并不算好车。 车内空间有限,后座的男子揉了揉酸痛的眉眼。一米八六的身高,腿长手长,在车内并不能完全伸展。 刚蜷缩在这窄小的空间内睡了一觉,他的眼中还有丝慵懒。 后座的男人挑剔的打量了一眼车内的装饰,低声说:“崔小二,你这车得换。” 宝马车主,趁着红绿灯,扭头对着他啐了一口,气哼哼的说:“呸,万恶的资本家,你以为我是你,白手起家,才刚刚三十岁便成了整个华尔街有名的新贵。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你小二爷我难呐,我那色鬼老爸出了名儿的对我扣门儿,能给这个破车开开已经不错了。您大爷勒,体谅一下。” 宝马车主是个话唠,见车后的男人不说话,又问了遍:“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是上a市干啥来了?六点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机。如此突然,不像你平时沉稳的个性呐。” “接媳妇儿” 身后的男人薄唇轻启,要么不说,一说便是重磅炸弹。 宝马车主一个趔趄,险些从驾驶座摔出来。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两抖。 “卧槽!你什么时候有的媳妇儿?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聒噪的询问声在耳边响起,男人却再没了开口的兴致。宝马车在高架桥上,风驰电掣。他扭头看向车外,近处是一辆辆轿车穿梭而过,远处是一座座高楼大厦高耸入云。 钢筋混领土铸造的现代化都市,他适应了整整二十年。待得他真正融入这个时代,他才明白身为古代闺阁小姐的她为何会有出格的行为,为何会时常说些令人听不懂的奇言怪语。 原来这个世界才是她生活的地方,如今他穿越到此,想必她也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s国十三亿人口,他在人海里找她,找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找一个不知道姓名,不知道容貌,不知道年龄的女人。听起来可笑又妄想,他却从没有一天放弃。 皇天不负有心人,感谢这个时代,互联网发达。 前几天,他上了次热搜,一女画手把他的容貌画入了自己授权的漫画中。 被有心博主po上了微博,状告抄袭。 昨日,公关部的主管把这件事汇报给他,问:“要不要告该画手侵犯他肖像权。” 他抿唇结过她递来的正剧,抖着手,翻看了这本漫画。 漫画里有他,她,小妹,母亲,圣上……还有整个大楚朝。 漫画的最后,画手自己加了一个番外。 番外里,简玉珩拿着酒杯对月说:“生同裘,死同椁。雪儿,很快我便能与你见面。” 如此莫名其妙的一副画番,引发了很多小说粉的不满,这才把原画者推上舆论,进而牵扯出他来。 看完这番外,他还能有什么不懂的。除了她,还能是谁? 他已经形容不出自己当时的心情,只想着快速的找到她,拥抱她,轻吻她。 一大早儿起床,王樱樱早饭还没来得及吃,这会儿有些轻微的低血糖,刚才被宝马车主一阵好意嘲讽,总算有了点儿精气神儿,她掏出包内的巧克力,往嘴里扔了一块儿。 感觉不在头晕,这才继续往地铁站走。 今儿去解决她画里侵权一事儿。 她如何知道,梦里的男人真的有原形,他的原形还是个大人物,英横集团董事长简意。 被网友八出这一侵权黑历史,她漫画大触的名声算是毁的一干二净。 好在,昨天编辑给她打电话,说对方愿意与她见面和谈,今日她才起了个大早,坐地铁前去签约的漫画公司。 大清早地铁站拥挤的要命,她看着人挤人的场面,忽然有些后悔,该开车去的。 梦中她活了五十年,她总觉得自己应该五十年没有碰过车,已经失去了开车的技能,因此这一年多,她的高尔夫停在地下车库,一次也没有开出来晒过太阳。 王樱樱走到公司大门口,编辑早就在门口等着。 见她过来,快步上前,拉起她的手便往公司内走,心急如焚:“落英大大,你总算到了,英横的老总今天来了,那样的大人物亲自现身,董事长亲自作陪,都不够给他提鞋的份儿,人家特意上门与你和解,再耽误下去,可不合适。” “英横的老总来了?” 见编辑一脸她踩了狗屎运的表情,不由哭笑不得。不过简意能来,正和她意。她终是想见见能与自己梦中之人一模一样的人,倒底是个什么样子。 万一那不是个梦,万一这位英横的老总便是他呢? 苏樱雪随着编辑上了十八楼董事长办公室,门打开。 屋内沙发上坐着个俊美的男人,他应声看过来,眸子对上她的。 这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忽的想起前世第一次见到这张脸时,她问他:“相公,若是有一天我长成五妹妹的模样,你可还爱我。” 他说:“我对娘子之心,其心昭昭,日月可鉴。娘子不管长相如何,只要你还是你,为夫都会喜欢。” 原来那时便是暗示,可恨他忘记了她给他的提醒,阴差阳错,错过了这么多年日日月月。 他恍然所悟,她眸色深深。 朝夕相处五十年,只消一眼,便知他是他,她亦是她。一眼已万年,尽管物是人非,却情深不寿。 她呆愣在门口,望着他的眼睛问:“若我不是我原本的样子,可还是你的妻?” 他郑重的回:“媳妇儿,我来接你了。” 说完,大步向前,抱住她。两颗心紧紧相贴,陌生世界里,这两人终是有了活着的真实感。 ―― 我叫楚爱英,目前的职业是个网络小说作者,笔名画花。 我不喜欢我的真名,前世今生都不喜欢,但是它却跟个烙印一般落在我的身上,摆脱不了。 据说我这个名字是有意义的,它承载着父王对某个女人的思念与爱情。 小时候,父王特别喜欢我,他抱着我,抚摸我的眉眼。 眼内是我看不懂的柔情与怀恋。他说:“爱英的眼睛真美。” “爱英的唇特别水润。” “爱英长得真像她。” 她?她是谁? 我一直以为是母妃,可父王明明对母妃不冷不热,为何会私下里抱着我,怀恋她呢? 后来我才知道,她不是我的母亲,她是……大楚朝最幸福的女子,首辅大人嫡妻,一品诰命夫人曲华樱。 而我的母亲从始至终便是个替代品,我……我也是。 他们之间恩怨情仇,我歪缠了很久,母亲才断断续续的告诉我。 这个故事的结局略显凄惨。 大姨母的一生凄惨绝望。 母妃的一生求而不得。 可那叫曲华樱的女子却能寿终正寝,荣华富贵,被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们宠爱一生? 我不服。 我曾问母妃,若是重来一世,她想不想与父皇寿终正寝。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她摇摇头,复杂的告诉我,若真能再来一世,她愿做他心头的一缕白月光,即使身死,也要让他毕生难忘。 我记在了心中。多年后我重生到了这个光怪陆离的社会,我把母妃想要的结局写成一本小说。它的名字叫《嫡女为凰》。 《嫡女为凰》后记: 我是原创作者画花,《嫡女为凰》这本小说从发表到完结,历时半年。 今天,我需要向诸位看官坦诚一件事,作者本人曾经真实的经历过这样一个世界。里面所有的人物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对于某些角色,出于个人心里情绪作祟,我颠倒黑白,扭曲了事实。 再此以做澄清,我本人只是陈述某件事实,愿诸位不要撕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