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成了美貌的小妾》作者:顾西子 文案: 苏厌衾是一个网文小透明作家,一朝穿成了自己手下写的早死貌美的庶女炮灰,只恨自己手贱。 刚刚穿越到书中苏厌衾只想猥琐发育,别浪,不争不抢。 谁知肚子却一天天大了起来,她怀孕了!? 苏厌衾盘算着要和侯爷好好的过日子,精心过好自己的生活,希望有一天可以独占夫君身旁的位置。 排雷:1、双洁,男主角也没有过其他女人 2、简简单单小甜文,女主角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内容标签: 生子 情有独钟 甜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厌衾,顾辞 ┃ 配角:宁然,苏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侯爷今天认错了吗 立意:追求美好生活 第1章 天蒙蒙亮,万籁俱寂,黑夜正欲慢慢隐去,白昼悄悄降临,夏日的清晨带着几丝凉意吹醒了躺在罗汉床上的女子。 只见一位穿着绯色肚兜的女子睁开了眼睛,扫了一眼环境,又闭了上了,鸦色的睫毛轻轻的颤抖起来。 苏厌衾是一名网文透明小作家,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可以中一个彩票,然后一辈子不出门,在家一边为爱发电,一边看各种大神小说,当个咸鱼度过一生。 但是她脑海里争先恐后窜入的记忆,清晰地告诉她现在似乎穿越到了自己写的小说里面,还成了一个她一笔带过的炮灰。 这是一代宠妃被人陷害丧命以后,穿回扬州瘦马时,宠妃决定这一辈子不再谨小慎微,阿谀奉承那些小人,而是打算独霸盛宠,宠艳后宫的故事。 而苏厌衾则女主角死对头淑妃的庶妹,丞相府庶女,丞相府为了拉拢皇上的心腹之臣安国侯顾辞,安排她爬了床。 但是安国侯不光不近女色,还有洁癖,直接将矫揉造作的原身毫不留情的踹下了床。 丞相见事情不对劲,直接将她给卖了,说今日种种都是她这个不知羞耻的庶女为了攀高枝使用的下作手段,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原身原本身体就不是很好,被踹了一脚,还被父亲如此诋毁,悲从中来,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然后便一直病着,不是完璧之身,又没了利用价值的庶女,除了那人老珠黄没权没势的姨娘,根本没人在乎。 原身也觉得自己前程尽毁,没了求生的欲望,不过十几日的功夫就一命呜呼了。 苏厌衾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当初了为了塑造安国侯这个角色的性情冷冽,可是在结尾都没有写他的官配,只说他一心为民,忠于朝廷终身未娶。 她睁开半只眼,看着躺在一旁的男人,他轮廓棱角分明,如刀刻斧凿,一双剑眉英挺,此刻微微皱起,透着隐隐的煞气。 薄削轻抿的唇,整个人看起来孤傲冷清,她想起了对他的描写:薄情,孑然又桀骜,不近人情。 现在恨不得抽自己,让你手贱让你写。 感觉木已成舟的苏厌衾,只能想办法活下去,连忙麻溜的爬了起来,穿好里衣,披着薄薄的外套。 又将昨天晚上顾辞因为“杀红了眼”,造成青青紫紫的痕迹露了出来,可能唯一让苏厌衾觉得欣慰的是这个身体的这一身皮囊是极好的。 她写这个庶女的时候,将她美貌夸到了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不过这都是为了衬托顾辞的性情清冷禁欲,不好美色。 在她美玉莹白的皮肤上,昨天晚上的战况显得十分触目惊心,她赤着脚跪在冰凉的地上,凉意从膝盖窜进了她的四肢百骸。 刚刚她一番动作,顾辞这样一个武艺高强的人,都毫无察觉,可见昨天丞相那药下的有多猛,几乎让顾辞没了心智。 苏厌衾也不敢动,跪呀跪,跪到双膝有些麻木,跪到门外都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阳光已经洒入了窗户,罗汉床上的男人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原本清冷的气质,在他睁开那双漆黑深邃的双眸后,气息便立刻凌厉起来。 苏厌衾一抖,一瞬间翦水秋瞳眼含莹泪,贝齿轻咬着有些惨白的唇瓣,跪的笔挺在床前,一副受尽委屈但是依然坚强的样子。 记忆回笼的顾辞,双眸带着寒光看向下方之人,虽然只是轻轻的一眼,却让苏厌衾感觉到了如泰山压顶般的压力。 但是他在触及那青紫的嘴角,以及皓婉上的淤青时,顿了顿,薄唇抿的更紧了。 苏厌衾跪地磕头,头磕在自己手背上,声音沙哑的厉害,透着一种无奈和可怜,哽咽的说道:“参见侯爷,小女昨夜冒犯了侯爷罪该万死,求侯爷赐死。” 顾辞冷漠的看着跪在下方的女子,深沉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差异,低沉的嗓音响起:“昨夜是你给我下的药?” “小女不懂侯爷在说什么,我是被父亲……”苏厌衾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伏在地上的身体颤了颤,似乎有些泣不成声,而后又重复说道:“求侯爷赐死。” “你先起来吧。”顾辞揉了揉眉心,头还有些宿醉后的阵痛,又继续说道:“我不会杀你,但是你要说出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 “我……”苏厌衾垂着眉,眼神慌乱,双颊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潮红,吞吞吐吐的样子让顾辞忍不住皱眉。 “好好说。”他声音倏地一冷,眼神带着警告:“说实话。” 苏厌衾抬起一双水润的眸子看着床上的男人,双手紧张纠结的扯着身上披的外衣,里衣领口因为她刚刚到动作有些开了,露出了上面点点红痕,显的十分暧昧。 正在打量着苏厌衾的顾辞,冷不丁看着这些痕迹,不由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一抹雪白,和那纤如柳条的腰肢,眼神闪躲了一瞬。 “小女昨天在父亲书房喝了一杯香甜的茶,随即便被带到了这里,然后……然后就看了侯爷,侯爷不由分说的便要扯我的衣服,但是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腿软的狠,根本走不动,然后您就咬了我的脖子……”她声音畏畏缩缩,娇娇弱弱,又是羞涩又是双眸含泪的委屈。 “行了。”顾辞连忙打断了苏厌衾的话,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得知她也是被下药,无辜受牵连的以后心中对她的火气渐消。 苏厌衾连忙闭嘴,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也不敢看他,只敢低头绞着手指。 丞相苏龙飞掐着时间点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群衣冠楚楚的官员,他进来见到男人屈腿坐在床上一脸冷漠烦躁,女子一脸泪眼朦胧的样子。 眼眸一闪,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了,不由分说的便一个巴掌框在苏厌衾那如花似玉的脸上,没有半分留手,随着那声脆响,她被打的眼冒金星,趴在了地上。 顾辞脸色变了变,看着那纤细的身体,慢慢的撑着地直了起来,原本以为会哭的梨花带雨的脸上,毫无痕迹,他原本坐直的身体又靠了回去。 苏厌衾低眉顺眼的喊了一句:“父亲。” 苏龙飞横眉冷对,当着众人的面便指着鼻子骂到:“别叫我父亲,我没有你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儿,不过刚刚及笄便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将我相府颜面放在哪里?” 苏龙飞的正妻,陶氏勾起一抹冷笑,话语字字诛心:“不过是一个贱婢生的,果然如出一辙的手段啊,老爷您说是也不是啊?” 苏厌衾的姨娘方氏便是以前苏龙飞跟前的丫鬟,后来怀上了苏厌衾才被抬为了姨娘。 众人都看好戏的看着这一幕,一个是位高权重的相府,一个是皇上的表哥安国侯,大理寺少卿。这种大戏可是不常见的。 苏龙飞神色有些尴尬,装作听不出她语气中嘲讽的意味,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床上男人的身上。 “顾侯爷,是我苏某招待不周才有了今日的闹剧,不过苏某这不孝女,说来也与侯爷有了肌肤之亲,以后怕是无颜在相府立足了,不若侯爷就当收个玩意儿,留在身边取乐吧。” 顾辞可不是什么善茬,被人摆了一道还能笑出来。 “玩意儿?”顾辞神情淡淡的念了一遍,从他嘴里说出来,多了几分的磁性,随即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就算是那青楼的妓子,也是会吹拉弹唱,歌舞双绝,请问相府贵女可样样精通?” 众人脸色不由一惊,这顾侯爷好毒的一张嘴啊,居然将京城贵女比作青楼娼.妇。 苏龙飞脸上变得有些难看,更别说平日里将脸面看的比命都重要的苏夫人了,那脸色简直成了黑锅底。 “但……但最少小女也是完璧之身,断不可和那些人相提并论。” “完璧之身?相爷觉得我们侯府会少了完璧之身的婢女?”顾辞笑意更深了,抬起那双幽深如潭的眸子,言笑晏晏。 苏厌衾心中微颤,尽管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里准备,知道自己现在处于男权社会,身不由己,尽管早就将这些东西抛之脑后,还是不由的觉得通体生寒。 却毫无办法,两个男人当着这些人的面,肆无忌惮的踩低诋毁着她的名节,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之任之。 “那顾侯爷想要如何?”苏龙飞不愧是为丞相,那张脸上表情不过一瞬便变得如常了。 “我想如何?相爷还是将这些大人,夫人们都请出去,我们再好好谈谈吧,相爷喜欢当猴耍,供人观赏,我可不愿意。” 苏龙飞这回是真的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原本想着他这庶女别的没有,就那身肤如凝脂的皮囊那是极好的,一出美人计那是手到擒来的。 没想到这顾辞居然不吃这一套,居然还有抓着不放的意思,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是是,侯爷说的是,这是相爷的家务事,侯爷的私事,我们确实不好久留,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其中一个往日里和顾辞交好的官员,打趣着说道。 “你这死丫头,还不给我滚出去!”苏夫人见人都走光了,自觉计划失败了,看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苏厌衾,连忙低声骂到。 苏厌衾抬眼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陶氏,又看了一眼卑鄙无耻的苏龙飞,果断一扭头,拖着麻木的膝盖向着顾辞爬了过去。 紧紧的抱着了顾辞的腿,双目如一弯洁白皎月,此刻却充满了哀求,比那痛哭流涕的还要觉得可怜。 那红肿着的半张脸,凌乱的黑发,楚楚可怜的唇角,丝毫不觉得丑陋,反而多了几分凌虐的美感,顾辞喉头滚动有些发紧,衣袖中的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她的嗓音原本就是娇软沁甜的,由于有些沙哑的喉咙,变得多了几分勾人的意味,简单四个字说的顾辞心跳如雷: “侯爷,求你。” 苏厌衾声音说的很低,屋里的其他两人都没有听见,只见随着苏厌衾抱着顾辞大腿之后,这往日里矜贵侯爷的耳根红了。 第2章 房内气氛有些诡异,苏氏夫妇两人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两人。 顾辞眸色一暗,原本想要踢开苏厌衾的腿,在触及苏厌衾白玉般脸上的伤时,顿了顿,嗓音冷漠似霜:“松手。” 苏厌衾手一颤,不敢不听话,连忙松了手,紧紧的攥在衣袖,刚刚一直没落下的眼泪,在他拒绝以后,在她垂眸之间,潸然泪下。 两滴晶莹剔透的珍珠,滑过她嫩白的脸颊,消失在了颈间,恍若神女落泪,令人心揪。 顾辞强迫自己不去看她黯然神伤的脸,而是转而看着苏龙飞,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嘲讽:“相爷好手段啊。” “不敢不敢,侯爷说的什么,我可是半句也听不懂的。”苏龙飞无辜的笑着,老狐狸似的狡猾。 “您听不懂也要听明白,昨日本侯爷好心参加你的寿宴,你却公然向本侯爷下药,你当真以为我那太后姑妈是吃素的?她早就给我物色好了正妻人选,你这时提出让我纳相府庶女为妾,是故意在找她不痛快吗?您觉得她会作何反应呢?”顾辞仅仅懒懒的坐在床上,却给了人雷霆万钧的压力。 若说苏龙飞最怕的人是谁,那肯定要非太后莫属。皇帝虽然强势,但是你还能和他讲道理,谈国事。 太后娘娘则是霸道就是她的诠释,凭着自己一己之力,将自己最不受宠的亲儿子送上皇位,她曾经是李朝的第一位女将军,北战匈奴,西伐大凉,乃是一代战神,民心所向。 现在虽然当太后多年,脾气早就变得柔顺了很多,但是当年的威名依然长存于他们心中,而身为以前带头阻止女子带兵打仗的苏龙飞,更是看见太后便冒汗。 “这……这这,那侯爷就当今日事情没发生过如何?我这孽女福薄无缘侍奉侯爷……”他的话还没说完。 顾辞眼廓抬了抬,淡淡的打断:“那怎么行,不管好坏,都是相爷的一番心意啊,怎么能当做无事发生呢。我看啊,不如相爷将长安城东街的脂粉铺子,以及那飘香酒楼当做嫁妆一起抬进侯府,我便免为其难的收下相爷的好意。在太后面前只字不提相爷,全当是顾某酒后误事了。您看怎么样?” 苏厌衾卷翘睫毛上的神色有些莫名,这两个店铺乃是丞相府手下最好的铺子,商业价值极高,也很少有人知道是苏龙飞手下的人打理的。 “不行!”苏龙飞还没开口,陶氏倒是先反驳了起来。 “不行?那咱就慈宁宫见吧。姑母这么久不见苏相,前两日还提起您了呢。”顾辞语气挑了挑,就要作势起身离开。 “闭嘴!侯爷,好说,好说,我这女儿也千恩万宠的长大的,两个铺子的嫁妆也是使得的。”苏龙飞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容,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好,我便在这等着相爷,相爷现在就将铺子的地契拿过来吧,省的夜长梦多,对吧。”顾辞把玩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漫不经心的说道,完全不给他后悔的机会。 “老爷!”陶氏还想要说什么,满脸不忿,但是被黑着脸的苏龙飞用力拖走了。 厢房里落针可闻,苏厌衾跪在顾辞脚边,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顾辞睥睨了一眼床下的女人:“你要跟我回侯府?” 苏厌衾嗓音甜柔,声音带着鼻音,似乎有些害怕顾辞,只敢低着头回道:“是。” “跟着我,成不了侯府的夫人,享受不了至尊的荣华,我也无心后院。可能进去了你也只是一辈子一个比丫鬟高一点侍妾。可别想存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在我这是行不通的。”顾辞语气漠然,带着淡淡的警告,侯府不是那么好进的。 “妾身晓得,不敢有其他心思,一心服侍侯爷,做好自己的本分。”苏厌衾点了点,心中有些欣喜。 若是留下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相府,等着她的不是死亡,便是下一次继续被送出去当礼物,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虽然去侯府做妾也是下下之策,但是最少顾辞洁身自好,没有那些侍妾姨娘,她去了也是独有一份,只要安分守己,活下去便不是难事。 毕竟她笔下的顾辞的母亲,顾老夫人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只要得了她的青睐,也算是拿到了一张保命牌。 顾辞黑眸幽深,皱眉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觉得有些看不透,摸不着的感觉,虽然跪在他面前,却半分感觉不到她的谦卑。 苏厌衾见顾辞一直不说话,咬了咬唇,以为他在暗示她。 “侯爷,妾身服侍您穿鞋。”苏厌衾拿起散落倒下黑靴,莹白的皓腕在黑色的衬托下更加欺霜赛雪。 纤纤玉手有些轻颤,非常生疏的抓起了顾辞的脚踝。 凉凉的触感让顾辞一抖,凝神一看,这才发现这个看起来非常柔弱胆小的女子,居然抓着他的脚腕便要往靴子里送。 “我还没穿袜子。”顾辞冷不丁开口,吓得苏厌衾手一缩,松了他的脚踝,那细腻柔软的触感消失了,顾辞身上的紧绷感才感觉慢慢消散。 “对不起,妾身……”苏厌衾水盈盈的双眸又盛满了泪珠,要哭不哭,非常可怜。 “行了,起来吧,我不喜欢旁人伺候,以后你也不必做这种事了。自己先去穿戴好吧。” 两人的衣服因为昨天的战况过于激烈,早就纠缠在了一起,苏厌衾红着脸看着那粉色的罗裙缠绕着黑色的华服,显得非常旖旎。 苏厌衾站起来,想要将衣服捡起来,却发现腿早就跪麻了,因为刚刚的动作,差点又跪下去。 连忙撑着桌子,坐了下来,不得不看向穿好鞋袜的男人,声音如瑟瑟如蚊蝇:“侯爷,妾身腿麻了,可不可以递一下妾身的衣服?” 顾辞没有说话,而是先将自己穿戴整齐,这才将衣服递给苏厌衾。 她战战兢兢的接过衣服,转过身,背着顾辞穿衣,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有原主的记忆,不然这衣服可真不一定穿的好。 顾辞看着那抹纤细的背影,婀娜多姿的身段,恰到好处的曲线,就是他这样冷心冷情的人,都忍不住要赞一声美人如妖。 苏厌衾就这么跟着顾辞回了侯府,连与姨娘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安国侯府 “什么?你再说一遍?”一位身穿锦衣华服的中年女子,放下手中的茶盏,优雅宛如内敛风华的蕙兰,但是此刻却透着三分惊讶,三分惊喜,四分难以置信。 “小侯爷带了一个女子回来。”顾老夫人的心腹黄嬷嬷附在顾老夫人耳边重复了一遍。 “嬷嬷,可别框老身了,若辞儿愿意娶亲,还会头发都愁白嘛。”顾老夫人不信的摆了摆手,顾辞已经二十有五了,若是普通的老夫人那都已经是当祖母的人了。 而她儿子顾辞身边,别说是伺候的女人了,就是那养的狗都是条公的。 “老夫人,老奴怎么会骗你呢,老奴亲眼所见,现在那女子如今就在如玉阁呢。”黄嬷嬷失笑,笑的一脸的慈祥。 “啊?真的?快快,收拾收拾,咱去瞧……诶?不对,怎么也是儿媳妇来拜见婆婆的,哪有老身这样上赶着去的,不成不成。”顾老夫人秋羽澜搭着嬷嬷手上支起来的身体,又坐回了塌上,理智开始回笼。 “这女子什么身份?怎么的就这般进门了,若是辞儿喜欢应该风风光光抬进门才是。”秋羽澜也是一代女中豪杰,丈夫早早就死在了战场上,人人都在说顾家嫡支绝后了。 秋羽澜怀着顾辞出来主持大局,一个人撑起了顾家嫡支一脉,无人再敢在她面前猖狂。 刚刚不过是被黄嬷嬷消息震惊到了,才会那般失态,实在是顾辞对于女子表现的无欲无求,她都快要觉得儿子是断袖了,不过还好,还好。 “奴婢听说,好像是丞相府的庶女,昨儿侯爷不是去了相府嘛,然后便被下药了……” “什么?那老匹夫居然敢拿这种腌臜手段来恶心我辞儿,真的一张老脸都不要了是吗?那看来那庶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咯?”秋羽澜语气凌厉不悦,眼神锐利如锋。 “老夫人,您先听奴婢说完,若那女子不是个好的,以侯爷性子怎么会将她带入府中呢。说来,那女子也是一个可怜人,是被她爹给卖了,好像说是也是被下了药的。并且醒来便一心求死,不愿意连累侯爷。”黄嬷嬷揉着秋羽澜的肩膀,让她消消气。 秋羽澜此刻想去看苏厌衾心思也淡了,自家孩子吃了一个大亏,怎么还心思关心旁人,她冷笑着说道:“哼,谁知那庶女是不是看中了我们侯府的荣华富贵,先观察观察再说。若是个好的那便算了,若是个包藏祸心的,哼,可不要以为老身老了便拿不动刀了。” 苏厌衾被小厮带到了一个偏远的院子,虽然远,但是苏厌衾却很喜欢,这里很安静,环境也是极好的,看来顾辞并没有打算亏待她的想法。 “主子,奴婢叫巧香,是这如玉阁的丫鬟,以后主子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吩咐给巧香。”一位扎着双丫髻清秀可人的小丫鬟,行礼见过苏厌衾。 苏厌衾连忙将她扶了起来,说着:“不必多礼。” 巧香腼腆的笑了笑,看起来还是个十三十四的小丫头。 她举着一个红色雕花的木盒,然后毕恭毕敬的说道:“主子,这是侯爷让奴婢给您的。” 苏厌衾疑惑的接过,结果一看,居然是那些她“名义”上的嫁妆,账本和地契,安安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怔了怔,苏厌衾将盒子递了回去,双眸倏地一热,声音有些暗哑的说道:“你还是拿回去给侯爷吧,我不需要这些。” 巧香笑着说道:“侯爷便知道您会拒绝,让奴婢与您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不要肖想,给你了,就好好收着。” 苏厌衾失笑,一瞬间巧香只觉得四周的光都汇聚到了苏厌衾那张含笑的脸上,神采夺目。 苏厌衾心中默默腹诽:这侯爷倒是傲娇的人儿,明明是一片好意,偏要说出一番敲打的话来装个坏人。 第3章 苏厌衾便在这侯府安顿了下来,简单的给自己脸上涂了一点药,消消肿,收拾好行李。 晚上巧香从膳厅端来饭菜,简单的三菜一汤,缓缓冒着热气。 她心中想象中的宅斗为难,膳食心机,全都是多虑了,简单的吃了两口便觉得自己没了胃口,头重脚轻,有些发晕。 “巧香, 我突然感觉有些头晕脑胀,便先去歇下了,若是有事,进来叫我便是。”苏厌衾摸了摸有些发热的额头,晕晕沉沉的说道。 昨日夜里本就着了凉,今日又跪了那么久,加上苏厌衾的身子本来便弱,不病倒才怪。 “主子,需要奴婢寻府医来给您瞧瞧吗?”香巧的声音清脆,眼神带着几抹担忧。 苏厌衾摇了摇头,拒绝了。 一是因为她初来侯府已经非常引人注目了,不想第一日便又出了这些幺蛾子,省的旁人以为她是借题发挥想要勾引顾辞。 二是,苏厌衾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生病了一般抗一抗,多喝点热水就过去了,也不想麻烦别人。 苏厌衾回了房间,古色古香的房间显得十分古风优雅,非常简单的一个小阁楼,精致的雕花,透着贵气。 她却没有过多的心思欣赏了,踢了鞋子就打算睡觉。 因着是七月天被褥有些薄,她紧紧裹着,但是却感觉汲取不到一点温暖,寒气从四遍八分窜了进来,她哆嗦着慢慢睡着了。 安和堂 秋雨澜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手上拿着一串佛珠,随着她手指滑动,灵活的转动。 “如玉阁那边传来消息说,那位小娘子似乎病了。”黄嬷嬷随从小丫鬟手上端着的水盆里,拿出白色的脸帕,拧干,毕恭毕敬的递到秋雨澜面前。 “嗯?可是传到侯爷那边了?”秋雨澜睁开了精光微闪的眸子,拿起脸帕轻轻的擦了擦脸问到。 “没有,巧香丫头说,小娘子不愿意麻烦旁人,连府医都没有请,说是睡一觉便好了。也是个妙人儿,这睡觉治病的方法,奴婢还是第一次听说。”黄嬷嬷语气带着一丝打趣,一只眼还在默默打量着秋雨澜的表情。 秋雨澜抬了抬眼,小小的打了一哈欠,微微抬起手,黄嬷嬷连忙搭了上去,两人慢慢走进了里屋,随后秋雨澜的略带疲倦的嗓音响了起来。 “多盯着点如玉阁,妙不妙的,现在谁又知道,不过今日这行为倒是像在跟老身示好呢。” 翌日清晨 “主子?主子?”巧香提着早膳站在门口叫了好几声,见没人答应,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苏厌衾那原本冰肌莹彻的脸,此刻满脸绯红,双目紧闭,难受的皱着眉头。 巧香连忙放下手中的早膳,上前轻摇着苏厌衾的手臂,语气急切:“主子,主子。” 苏厌衾被吵了醒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想要说话,让她别担心,但是喉咙干涩的厉害,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有发出来。 巧香摸了摸那烫手的额头,吓得一缩手,连忙说道:“奴婢这就去请府医,这般严重可拖不得了。” 说完便疾步离开了,苏厌衾伸了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衣袖,最后只能慢慢的垂了下去,闭上眼又晕了过去。 “老夫人,那如玉阁那位,好像病得挺严重的,巧香正跪在和安堂请老夫人批准去请府医呢。” 黄嬷嬷与巧香私下是有些关系的,巧香是她哥哥的孙女,托她帮忙进入了侯府。原想着如玉阁是个偏远幽静的好去处,如今却进了一个主子,还不知是福是祸。 秋雨澜闲来无事,又对儿子第一次带回来的女人充满了兴趣,还有就是想探一探这苏氏的底。 “走吧,老身也跟着走一趟,看看这苏氏到底是怎么个病法。” 秋雨澜坐在圆桌旁,打量着床上虽然重病,但是还难掩绝色的美人,就算看惯了京城各色美人的侯府老夫人,都要忍不住心中惊叹,这苏氏倒是称的上一个绝字。 眉如远山近水,鼻似高山流水,朱唇玉面,眼下一颗泪痣,更是衬得楚楚可怜,百般爱怜,淡妆浓抹总相宜,多一分艳俗,少一分寡淡。 秋雨澜手指轻点着木桌,心中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若是如此女子,辞儿似乎不亏呢。 袁府医皱眉收回搭在苏厌衾皓婉上的手,向着秋雨澜行礼问安:“老夫人。” “嗯,如何啊?” 袁府医表情有些莫名,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秋雨澜沉静的眸子,淡淡的扫了一眼床上的女子,语气带着几丝凉意:“怎么?并无大碍?” “诶。不是,是……”说了一半,他又停住了,一脸为难的样子。 “如实说来便好,老身活了这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秋雨澜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端起一杯温茶抿了抿。 “这位夫人,是……是被索取过度,掏空了身体,再加上着了凉,受了寒,所以才会高烧不退。”袁府医说完便低下了头去,心中暗暗腹诽:没想到这侯爷如此生猛啊。 秋雨澜波澜不惊的脸上,眼皮跳了跳,手一抖茶撒了一桌,留下了淡淡的水渍。 她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语气有些生硬:“袁府医安心开药便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和老身说,我那还有几株上好的人参用来补身体都是极好的。” “是,这就去开药方,每日三顿,不出七天便可以好了,不过……”袁府医又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秋雨澜嘴角抽了抽,咬了咬牙根,才若无其事的开口:“府医有话直言便是。” 都已经这么丢人了,也不在乎更丢人了。 “老夫人,记得提醒侯爷,纵欲伤身,还是循序渐进的好啊。小人先告退了。”说完,袁府医便躬身离开了,脚步之快令人咋舌。 秋雨澜随着袁府医的话语落下,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低低的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再次看向床上已经烧的满脸通红,意识模糊的苏厌衾,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些异样,都是自家儿子造的孽啊。 又看见那美人瓷白手腕的淤青,老脸一红,移开了目光,眼神变得有些温柔,嗓音带着安抚的意味:“唉,好孩子,快点好起来吧。” 苏厌衾感觉到有什么人在耳边说话,艰难的半眯着睁开了眼,但是却只看见了一个离开的背影。 …… 用了好几日,苏厌衾才渐渐恢复了精气神,看着这一日日好起来的膳食,以及那天看见的背影,不难猜想是怎么回事。 “巧香,那日我重病,可还有别人来过?”苏厌衾靠在床上,躺的这几日感觉将骨头都躺酥了。 端着药的巧香笑着回道:“那日老夫人亲自来看主子了嘞,因为府医毕竟是外男,老夫人又掌管着内宅,所以请府医必须先请示老夫人。这几日老夫人还送了很多补品过来呢,我们都盼着主子可以早点养好身体。” 苏厌衾点了点头,神情一些游离,在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侯府后院只有老夫人一个真正的主子,所以并没有其它后院那种勾心斗角,阿谀奉承的风波,若是可以讨好了老夫人,倒是要比讨好侯爷更安全些。 “那等我病好些,确实要好好谢谢老夫人才是。”苏厌衾捏着鼻子,一口喝掉了那乌黑苦涩的中药,整脸都皱在了一起。 大病初愈的苏厌衾,穿着一身粉红讨喜的襦裙,将她原本有些长相偏妩媚的脸,变得多了些娇羞可爱。 年纪本就不大,倒像是变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仙女。 苏厌衾跟着巧香来了和安堂,还没进屋,便听见一道苦口婆心的声音传来。 “老夫人,姑奶奶,您就多吃两口吧。你从昨儿晚上就没进什么食,这铁打的身体都扛不住啊。”黄嬷嬷端着一个瓷玉白碗追在秋雨澜后面。 前面的秋雨澜像个小孩一般,不理会后面的黄嬷嬷的投喂,只是拒绝的说道:“这天气太热了,实在没有什么胃口。嬷嬷拿下去吧,等等老身晚上多吃一点吧。” “老夫人,这话可是已经说了三日了,奴婢是不信了。”黄嬷嬷回道。 巧香见状就想要请安,被苏厌衾拦了下来,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便拖着巧香离开和安堂了。 “主子不是说要去谢恩的嘛,怎么又回来了。”巧香不解的问道。 苏厌衾答非所问的说道:“我们如玉阁可有小厨房?” “有的,每个阁楼都有小厨房,不过却没有人提供食材,都要靠自己出钱购买,所以自己动火的人并不多,都愿意去膳厅用膳。”巧香解释道。 “那你可开过火?我刚刚听见老夫人食欲不振,我曾在相府的时候,便学了一些吃食的做法,想着给老夫人做了端过去,也算是自己的一点小小心意。” 苏厌衾在以前的世界,除了宅,便是爱吃,喜欢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手艺还是不错的。 巧香一听,眼神欣喜的说道:“原来是这样,有的,奴婢曾经也想学着做菜来着,不过太笨了,都失败了。” 苏厌衾看着空空荡荡的厨房,简单的有几个瓶瓶罐罐,上面用古文写着食盐,白糖,醋酒。 她突然觉得一些无从下手,随即将自己要的食材盘算了一下,拿着宣纸写了下来。 “香巧,你拿着这些银子,去膳房换些食材来,喏,不知道够不够,你都拿去。”说完,将腰间的荷包取了下来,递到香巧手里。 香巧愣了愣,拿着那有些分量的荷包,随即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正在那洗着黑锅的苏厌衾。抿了抿嘴,跑了出去,没影了。 第4章 安和堂内,秋雨澜双手拿着玉筷,看着满桌的佳肴美食,在空中停了半晌,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尽管日头下来了,夜幕袭来,但是空气中的闷热不减分毫,直燥的人心头发闷。 “老夫人,今儿中午可是亲口答应老奴的。”黄嬷嬷自小便跟着秋雨澜,这些年两人一直相互扶持走过来,感情早就不像是普通的主仆,反而更似姊妹情。 她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夹起一块鸡肉放入口里,神态自然的嚼了起来,举手投举都是淡淡的规矩和优雅。 和安堂的大丫鬟紫翠走了近来,低头行礼:“老夫人,如玉阁那位苏小姐过来请安了。” 因为侯府里的两个主事人都没有给抬苏厌衾名分,奴才们也只能选着不出错的称呼叫了。 屋内两人都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这人倒是没有眼力劲的狠,选着人用膳的时候请安。 秋雨澜顿了顿,将筷子轻轻的放在了盘子上,用手帕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淡淡的说道:“让她进来吧。”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苏厌衾跟在紫翠身后,穿着一件深湖绿松针对羊锦撒花裙,耳上挂着织丝翠榴石耳环,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焊丝石榴石手链,细腰曼妙系着海洋绿半月水波绦,亦步亦趋之间都是抖落着寸寸莲花,曼妙宜人。 行礼的动作有些生疏的感觉,但是耐不住人好看,身材也是婀娜动人,做起来动作来总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她嗓音轻柔:“见过老夫人。” 秋雨澜眼眉微抬,幽深的眸色里再一次闪过一抹惊艳,第一眼见的时候她还病的奄奄一息,便已经觉得容貌不凡了,现在看见真人,只觉得当初匆匆几眼不过是窥见其三分之一的模样。 “嗯,起来吧。”秋雨澜神情淡淡,手指在桌上轻轻的点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苏厌衾又向下行了一礼,这才站了起来,抬眼看向上座的老人,只见时间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极淡,鬓发乌黑,眼角带着淡淡细纹,双眼微眯的样子显得非常严肃。 她捏了捏衣袖下的手指,对于这个她笔下雷厉风行,持掌侯府的老夫人有些发怵,不过还是勾起一抹弧度,嘴角梨涡乍现:“前些日子多谢老夫人照料,才让厌衾得以平安,厌衾不善言辞,简单准备了一些小小的吃食,聊表心意,希望老夫人不要嫌弃。” 说着她挥了挥手,巧香端着托盘静静的立在苏厌衾身旁,没有老夫人的命令不敢上前半分。 闻言,秋雨澜饶有兴趣的抬了抬眼,那雕花托盘上,放着两个白玉碗,一个里面放着透明的粉条被辣椒染成了艳艳的红色,上面丝丝绿色点缀其中,看起来十分的可口,那淡淡勾人的香味一点点勾起了秋雨澜的馋虫。 另一则是一碗棕色的水,看起来卖相并不好,但是底下若隐若现的冰块,却让人觉得浑身凉爽。 “那是何物?”秋雨澜掀了掀眼皮,问道。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吃食方面比谁都挑,以前老侯爷在的时候,便做过千里寻良厨的壮举。不管此人在那,若是她喜欢,老侯爷那是一定要设法为她求得的。 此刻见她饶有兴趣的眼神,一旁的黄嬷嬷眯了眯眼,打量了一下那位看起来有些紧张的如玉阁小娘子,转而走向了巧香接过了盘里的吃食。 “那粉便叫做凉粉,吃起来非常的顺滑爽口,在这热天里吃起来更是一绝,旁边那碗里装的汤水,叫酸梅汤。老夫人饭前喝可以开胃,饭后喝可以促进消化,味道也是酸酸甜甜的,很好喝的。” 苏厌衾抬眼看了一眼老夫人后,又一些慌张的低头,两只放在胸前的手绞在了一起,显得有些乖巧。 秋雨澜被她说的有些心动了,半信半疑的接过黄嬷嬷递过来的酸梅汤,喝了一口,那刺激味蕾的感觉,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确实没想到那宛如药汁般的汤水,会是这般酸甜的味道。 对那碗“凉粉”更期待了,将那碗看起来就非常好看可口的粉拌了拌,便挑起两根放入口中,有些微辣的感觉,但是她却是喜欢的。 半晌,等着她将那碗凉粉吃完,意犹未尽的感觉袭来,但是已经有了七八分饱了,额头都吃出了密密的细汗,却十分满足。 黄嬷嬷脸色微喜,老夫人终于肯好好吃饭了,看苏厌衾都顺眼多了,将净手的帕子递给秋雨澜擦手。 秋雨澜一边擦着手,一边才觉得有几分不自然,刚刚竟然光顾着吃了,忘记了一直站在一旁的苏厌衾。 她轻咳两声,眉眼间带着一丝餍足,语气有些轻快说道:“你做的?” “是的。”苏厌衾微微点头。 “手艺不错。”秋雨澜毫不吝啬的表扬道。 “老夫人喜欢就好,老夫人若是想吃的话,厌衾可以每天都做给老夫人吃。”苏厌衾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因为那句表扬脸色微红,面若桃花,将一个腼腆的小女子表演的淋漓尽致。 秋雨澜对这个害羞但是看起来又非常可爱的女子更加喜欢了,原本就存了一分内疚。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能做出心爱食物的厨子,真的没有谁可以狠下心来不喜欢。 苏厌衾在老夫人这过了脸,第二日众人的称呼便变了,从苏小姐变成了苏夫人。 至于是什么夫人便不得而知了。 她每日变着法子给秋雨澜做好吃的吃食,不敢有丝毫怠慢,她曾经就和朋友说过,若她穿越到古代,那肯定活不过前三集。 但是很幸运,以往苏厌衾看的宫斗宅斗都没有发生,侯府格外的和谐,不知道是老夫人治府有道,还是侯爷威严震宅。 这日苏厌衾像往常一样,带着巧香来了和安堂,却在门口看见了两个小厮模样的人,脚步一顿,往后退了两步,细细打量觉得有些眼熟。 这两人似乎是顾辞身边的人? 秋雨澜打量着坐在下手的顾辞,他穿着一身暗金色锦袍,轮廓冷峻分明,眉眼清冷孤傲,但是随着和母亲的说话,出现一抹暖色,但是稍瞬即逝。 “你前些日子带进府的丫头,你可想好了怎么安置?”秋雨澜倏地想到了那个伶俐的苏厌衾,看着顾辞的表情,想要捕捉什么东西。 “丫头?”顾辞声音低沉疑惑,皱眉着眉头回忆思索。 他自从将苏厌衾带回府后,便被大理寺的公务缠身,平日里总会三日有一日陪着母亲用膳,这次因为案子太多,无暇抽身已经大半个月没有陪秋雨澜用膳了,更别说记得什么苏厌衾了。 “就是那苏府的庶女苏厌衾。”秋雨澜不由的提醒道,见他这幅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没把人放在心上呗,心中不由气馁。 这样长得天仙一般的人物都看不上,还要找哪般绝色? 主要是她还会做饭啊,儿啊,抓住机会啊。 秋雨澜现在是完全心偏的没边了,苏厌衾在她面前进退有度,又不失可爱,做的一手好菜,已经完全将这老夫人的心给笼络了。 她使了一个眼神给黄嬷嬷,示意她去提醒一下苏厌衾,省的她到时候见了顾辞这般不在意的模样觉得伤心。 “哦,她怎么了?”顾辞背脊挺得笔直,正襟危坐,剑眉星目,表情极其严肃冷酷,还以为苏厌衾犯了什么事情冲撞到了母亲。 “她……挺好的,她好歹也跟了你,是你的女人了。你这回府也要多见见她,培养培养感情。你也老大不小了,是需要一个知心的枕边人才好。”秋雨澜苦口婆心的说道。 顾辞眉头皱的更紧了,神色微凉,唇瓣微动:“儿子志不在此,一心在朝堂。” 秋雨澜被他气的脑仁疼,一脸不虞,嗓音冰凉:“什么叫志不在此?想让你生个儿子,你就志不在此了?你让那些生了五六七八个怎么想?” 顾辞将嘴边想要脱口而出的怼人的话咽了下去,抿了抿唇,气压低沉,每次母子两人都会因为此事不欢而散,但是两人都丝毫不肯让步。 “母亲,这种事强求不得,讲究缘分。”顾辞舒了一口气,只能又开始敷衍了事。 “那你缘分不就来了吗?我看那苏厌衾就挺好的,都已经入了侯府,成了你的女人了,还有什么强求不得的?”秋雨澜这次是铁了心想要撮合顾辞和苏厌衾。 顾辞低头沉默不语,表示着无声的拒绝。 秋雨澜无法,不愿又这么不欢而散,只能缓了缓脸色说道:“不说了,用膳吧。” 他死活不愿意,这种事情她又不能强求按着他的头上不是。 黄嬷嬷走到门外,只见巧香一个人端着托盘立于一旁,随即问到:“苏夫人呢?” “喏,主子她说身体不舒服,便先走了,让奴婢在这等着您。”巧香向着后面努了努嘴。 黄嬷嬷顺着她方向,往后看去,远远的只见那一抹粉色的身影,走的极快,走过之处,脚底的枯叶都因为速度太快,被带了起来,丝毫看不出身体有恙的样子。 比往日那柔弱的样子,还要敏捷三分,像是有什么恶鬼在身后追着她。 黄嬷嬷扫了一眼门口的小厮,眸光里滑过一丝莫名。 第5章 苏厌衾搬了躺椅靠在上面,半眯着眼晒太阳,阳光懒懒的透过树梢,斑驳的树荫照在她如玉的脸上,显得有几分柔和。 苏厌衾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虽然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各种电子产品,但是却意外的悠闲。 “巧香?”她嗓音带着两分沙哑。 “主子,我在。”巧香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带着几分乖巧。 “若想要出府可有什么注意的吗?”苏厌衾觉得来了这么久,都还没好好出去看一眼,就觉得心痒痒。 “侯府并不限制进出府,只要在李管家处报备一声就好了。”巧香一边给苏厌衾扇着扇子驱热,一边回道。 苏厌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顾辞给她争取的“嫁妆”,每十五天便会将银子和账本送过来,她一开始都吓了一跳,居然有这么多银子进账。 自我感觉良好的苏厌衾,觉得自己现在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小富婆了,女人嘛,有了钱就想要消费消费。 一个时辰过去了。 苏厌衾安国侯府后门,出现了一抹窈窕的身影,一位带着围帽女子,随着风轻轻飘过,露出精致的下颌,朱红的樱唇,增添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 “主子,你是需要买什么,巧香可以代劳的,不用如此麻烦。”巧香跟在苏厌衾后面,小声的说道。 苏厌衾弯了弯唇,语气如常的说道:“你不懂,我需要买的是给老夫人做饭用的食材,需要精挑细选,可千万马虎不得。” 见苏厌衾搬出来秋雨澜,巧香便闭嘴了,不再说话。 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人群熙熙攘攘,琳琅满目的商品,挑花了眼,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 第一次接触此场景的苏厌衾,就如那刘姥姥进大观园–眼花缭乱了。 手上拿着好几个不一样的小吃,纠结着不知道要先吃那一个才好,顺手将围帽拿了下来,递给了巧香。 自己则一边逛一边买了起来,心情非常的美好。 “苏厌衾?!” 苏厌衾顿了顿,这声音有些耳熟,她当做没有听见,脚步加快,就想要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没能如愿,两个侍卫一般打扮的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苏厌衾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转过身弯腰行礼,乖乖的叫着:“长姐。” 只见身后跟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姐,身上都锦衣华服,是那些高门小姐们,中间那位容颜艳丽的女子,此刻正一脸不满的看着她。 正是苏厌衾的长姐,相府嫡女苏白薇。 “呦,这不是我那不知羞耻的庶妹嘛?跑什么啊,怕我吃了你吗?”苏白薇一脸讥笑,显然刚刚苏厌衾行为激怒了她。 随着她话语刚落,她身后的女子,便像是说好了一般,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声音要大不大,要小不小,偏偏可以一字不落的进入苏厌衾耳中。 “哦,她就是那不知道羞耻苏府爬床的庶女哦?真的长了一脸狐媚的模样。” 其中一位贵女掐着兰花指指着苏厌衾说道。 “白薇,你可太惨了,摊上这么一个庶妹,可真是啧啧……”她话没说完,但是要表达的意思都已经到位了。 “侯爷也是脾气好,要是我,早就把这狐媚子浸猪笼了,还穿的这么花枝招展出街,可真是不守妇道啊。” 苏厌衾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到了脖子的领口,再看看她们那些□□半露的贵女,一时间无言:真就睁着眼睛说瞎话。 苏厌衾没有反驳,就是只是淡淡站在那里,这群样貌非凡的女子,在这大街上本就是吸引人,纷纷驻足观望这边的情况。 见人越来越多,这些贵女们自视甚高的闭了嘴,不再对她冷嘲热讽。 “厌衾先前并未听见长姐呼唤,所以没有做反应,望长姐不要怪罪。”苏厌衾低眉顺眼,不与她争锋相对。 苏白薇皱眉,一脸不悦,凤眼凌厉狠毒,她想到苏厌衾将原本属于她嫁妆的铺子夺走了,就觉得气不顺。 “见到长姐为何不跪,忘了府里规矩吗?”苏白薇勾起一抹恶意的笑,以往在相府的时候,苏白薇为了折辱苏厌衾,见面都要她行跪拜之礼才能作罢。 苏厌衾看着这人来人往的人群,尽管已经在努力适应这古代的大环境,不愿惹是生非,但是这膝盖却如何也跪不下去。 一边觉得这苏白薇脑子可是半边也没有遗传到苏龙飞半分,这样当众折辱庶妹,除了能得到一个刻薄气小,心胸狭隘的名声,还能得到什么呢? 苏厌衾抬眸,也不装了,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一双清澈的眸子没有半分胆怯,显得十分谦和有礼,与苏白薇那咄咄逼人的样子,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长姐说笑了,长姐的教诲厌衾时刻不敢忘的。但是如今苏厌衾入了侯府,便被夫君教导着,不可再外面丢侯府的人,如此也是不能跪长姐了。即便长姐受得起,相府可受不起啊。” 苏白薇脸色微变,自知苏厌衾说的有理,若是还在相府她如何对待苏厌衾都是相府的家务事,但是如今她入了侯府,那便是侯府的人,确实不在是她可以任意拿捏的那个小庶女了。 但是让她如此便算了,她的面子又放在哪里? “若长姐无事,厌衾就先行告退了。”苏厌衾嘴角噙着浅笑,弯了弯眉说道。 苏白薇见她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非常不满,开口制止:“等等。” 苏厌衾微微歪头,脸上带着疑惑。 “你将在母亲手里诓骗的两件铺子的地契交出来,便可以走了。”苏白薇那一脸的理所当然,心中欢喜,想着若是母亲知道她将她念叨了多日的铺子要了回来,一定会开心的。 苏厌衾: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这是当她傻吗? 苏厌衾微微惊讶,看着苏白薇身旁的塑料姐妹花都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一闪而过的嫌弃,觉得她太小家子气了。 她失笑摇头拒绝:“长姐,莫不是糊涂了,那可是父亲赠与侯爷的,与厌衾可没有半分关系。” “哼,你还装,张掌柜和童掌柜都说了,账本和收益都进了你的院子,你还要抵赖吗?”苏白薇冷哼一声,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苏厌衾表情微顿,这两人是管理铺子的掌柜,没想到如今还与相府有联系。 “长姐有所不知,那账本和银子都是给了侯爷的,我不过是一个中间人,哪里有权力给你呐。”苏厌衾演技说来就来,表情嘁嘁,一脸的无奈,一副想给苏白薇地契,但是真的无奈为力的表情。 “真的吗?我不信。”苏白薇一脸狐疑的问道。 苏厌衾嘴角抽了抽,看着苏白薇旁边凶神恶煞的侍卫,以及她那一脸不能善了的表情。 心中对顾辞默默说了一句:对不起了侯爷,我要造谣了。 随即,黛眉一蹙,一脸悲伤,一双美眸含泪欲滴,恍若受了天大的委屈:“长姐啊,有所不知,在侯府,厌衾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妾,侯爷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给我呢。我在侯府是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啊……” 站在人群外的两个身姿的卓越男子,蓝色清俊男子一脸调笑的看向旁边黑衣冷峻的男子:“倒是不知道,子渊的侯府如此危机四伏,四面楚歌啊。” 顾辞字子渊。 顾辞不置可否,冷峻的侧脸显得更加不近人情了,看着人群中期期艾艾的美貌女子,抬脚走了进去。 苏白薇看见那抹黑色的身影,怔了怔,见他站在苏厌衾后面,她还毫无所觉,不由的勾起一抹坏笑,随即不怀好意的问道:“那顾侯爷竟是如此不近人情,不讲道理吗?” “是啊是啊。”苏厌衾点头回道。 “哦,是吗?”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嗓音薄凉。 “是……”苏厌衾点头的动作一顿,看见众人诡异的表情,心中猛的一顿。 僵硬转头,果然看见一双深沉冰凉的黑眸,狭长的眼睛眯起了危险的幅度。 苏厌衾心中一凉,只觉得这明明是三伏天,但是她却从头冷到脚。 “侯……侯爷。”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愣了愣的叫了一声。 顾辞冷着一张俊脸,眉眼深邃,带着丝丝寒霜,目光如炬的看着她,似乎在询问她。 我对你不好吗?我很不近人情吗? 苏厌衾眼波流转间,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细白的手轻轻的攥着顾辞的衣角,睁着乌溜溜的杏眼,眼里的眸色似天边的湖水,清澈无暇,眼角一点泪痣,似魅似娇。 “侯爷,长姐欺负我,我……我不是故意说你坏话的。我错了。”苏厌衾认错态度极其端正,满脸委屈,似乎刚刚被骂的人是她似的。 她凑近顾辞耳边私语,声音小小软软的,不敢让苏白薇听见她背地里告状,毕竟她的姨娘还在相府,不愿意闹得太僵。 顾辞还是不说话,神色莫名,根本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但是背在身后的手却默默攥了起来,耳畔的娇柔嗓音还在继续。 苏厌衾见状,咬了咬牙,将嗓音放的更软了,摇晃着顾辞手臂的幅度变大了:“侯爷,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真的再也不敢了。” 第6章 “松开。”顾辞面若寒潭,往外冒着冷气,低头看着自己被捏住的衣袖,警告的看了一眼苏厌衾。 苏厌衾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勇气,被他这一个眼神给弄没了,心中升起来的小火苗被灭了个干净。 她猛的缩手,一脸慌乱的看着瞅着顾辞的背影,好在顾辞并没有与她计较,而是看向了对面的苏白薇。 苏白薇被他那冰冷的眼神盯上,害怕往后退了两步,这才发现,身后的那些人前亲亲热热的好姐妹,早就没有了人影。 “侯爷。”苏白薇白着一张脸,行了一礼,礼节上挑不出一点错处。 顾辞冷哼一声,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并不想与女子计较,只是淡淡的说道:“进了侯府的东西,就算是苏相也不敢伸手问本侯要,你算哪根葱?” 苏厌衾见苏白薇脸上涨红,羞愧难当的样子,心中解气,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只能紧抿着唇低头,掩饰着脸上的表情。 顾辞余光看见偷笑的苏厌衾,摩挲了一瞬手上的玉扳指,也不等苏白薇回道,接着说道:“相府也算是本侯的岳家,本侯不希望关系如此僵硬,下次希望苏小姐说话经过脑子,顾及相府的颜面。” 说完转身离开了人群,离开苏厌衾身边的时候,低沉的声音传入了苏厌衾耳畔。 “跟上。” 苏厌衾刚刚还幸灾乐祸的心情一凉,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收起来,便有一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感觉。 苏厌衾匆匆对着苏白薇行了一礼,便带着巧香急急忙忙的跟着顾辞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 顾辞带着苏厌衾来了一处茶肆,顾辞泰然自若的坐着,苏厌衾局促不安的站着,不等顾辞教训,先开了口。 “侯爷,妾身自知今日丢了侯府的脸,妾身愿意禁足三月,不踏出如玉阁半步,自省吾身。希望侯爷消消气,日后妾身必定不会再胡言乱语。”苏厌衾乖巧认错,一双乌溜溜的杏眸无辜的盯着顾辞,宛如一只刚刚断奶的奶猫试探着扒拉他。 顾辞沉默不语,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低头抿了一口清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苏厌衾心中腹诽:难道还不行,这么难哄吗? 苏厌衾想着又凑到了顾辞跟前,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 “说话便好好说话,动什么手?”顾辞终于高抬贵嘴,从他金嘴里崩出了一句话。 苏厌衾暗暗撇了撇嘴,老实的将手放了下来,往后退了半步,双手攥在身前,顾辞刚想说话教训教训这个胆大的女子。 便听见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吊儿郎当的调笑:“子渊走的这么快,可追得我好累啊。” 随着话音刚落,一抹浅蓝色的身影走进了茶肆,一位容色俊美的男子,脸上带着几丝玩世不恭,笑得宛如一只花蝴蝶,上下打量着苏厌衾的身影。 顾辞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交代了苏厌衾一句:“你先回侯府。” 苏厌衾垂眉行礼答应,匆匆的离开了,身后还传来了两人交谈的话语。 “子渊,艳福不浅啊。” “梁兄说笑了。”顾辞淡淡的嗓音越来越远。 苏厌衾默默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躲过一劫,脚步轻快的回了侯府,不出所料,顾辞并没有秋后算账的想法。 又将苏厌衾忘记了,放在一边,对她的惩罚也是不了了之。苏厌衾乐的清闲,也不在意,只管讨好着老夫人的欢心,其他一律都不管,安心的当着一只咸鱼。 可以说这侯府的生活,她是过得游刃有余的。 这日太阳高照,一旁的柳树低垂,荷花映了满塘,燥热的空气让人心慌。 苏厌衾带着巧香将准备的午膳送到和安堂,顺道请安,便打道回府。 只觉得这几日,日头太毒,被晒得有些头晕眼花,胸口起伏不定,微微喘息着说道:“巧香,这日子……” 话未说完,人便倒了下去,苏厌衾眼前一黑,耳边传来碗打碎的声音,以及巧香的呼救声,渐渐失去了知觉。 再次悠悠醒来,一睁眼便看见了凑在她跟前的秋雨澜,苏厌衾一愣,想要起身行礼。 秋雨澜连忙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苟言笑的脸上此刻却溢满了笑容,眉眼都笑弯了,看着苏厌衾的眼神简直慈祥的像她亲奶奶。 “老夫人?”苏厌衾喃喃吐出几个字,想要下床。旧时光整理 “没事,不用行礼,你肚子现在可怀着我们顾家的长孙呢!”她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拉着苏厌衾的手,直夸着好孩子。 “您在说什么?”苏厌衾脸上的表情一僵,嘴角的笑意凝固,难以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瞧,你这孩子,高兴傻了吧,府医说你怀上了!已经两个多月啦!”秋雨澜对苏厌衾是满意的不行,她盼了这么多年的孙子就这么来了,简直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般。 苏厌衾:我吓傻了。 “老夫人,您别这样,会吓到苏夫人的,府医刚刚怎么说的来着,说苏夫人体虚,又操劳过度,需要静养呢。”黄嬷嬷看着苏厌衾模样,拉开了秋雨澜,宽慰道。 “对对,是老身顾虑不周了,以后这膳食的事情,就交给膳房来做就好了。”秋雨澜扶着黄嬷嬷的手,看着脸色惨白的苏厌衾,思索着库房还有什么大补的东西,打算全送过来给她补一补身子。 “没事,能为老夫人多食半碗饭,都是妾身的本分。”苏厌衾完全就是靠着本能在回复,脑子还被怀孕两个字给震的七荤八素,久久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用,不用,我啊,只要想到我马上就要抱孙子了,就恨不得多吃两碗饭,多活久一点,好多看几眼我的乖孙儿。”秋雨澜现在是三句离不开孙子,苏厌衾忍不住头疼。 “你这如玉阁也太偏,太小了,不如直接移去紫苑吧,那又宽敞,离和安堂又近,也好有个照应。”秋雨澜打量着这地方,和伺候的丫鬟,觉得实在有些寒碜了。 “不用了,妾身认床。”苏厌衾连忙摆手拒绝,脸上扯出一抹敷衍的微笑,秋雨澜只以为她精神不济,便交代几句注意事项,便带着人离开了。 等着秋雨澜离开,苏厌衾表情彻底跨了下来,她可以接受自己一个在古代咸鱼的活着,但是这不能代表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制度,若她生下这个孩子,便是个庶子,根本没有出头之日。 苏厌衾如玉的表情有些严肃,轻轻的摩挲着平坦的腹部,手攥紧了锦被,眼神变得幽深起来,像是下了一个什么重要的决定。 大理寺 顾辞坐在案桌上,分析着最新递上来的案子,手轻轻点着宣纸,大脑飞速旋转。 传来敲门声,顾辞头也没抬得说了一声:“进。” “侯爷,老夫人让奴才来告诉你您,让您今日早些回去,貌似苏夫人有喜了。” 顾辞手间的毛笔一顿,在白纸上留下了一抹墨黑的痕迹,抬手将毛笔置于笔筒,随即抬头看向了说话之人。 此人顾辞还是有些眼熟的,是侯府的门前的小厮,他如寒潭冷湖的眸子,如鹰一般盯着小厮,嗓音清冷:“什么?”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夫人有喜了,老夫人甚是开心,交代侯爷早些回府看望苏夫人。”小厮脸上有透着几丝讨好,侯府已经很久没有什么好消息了,一般若是遇上喜事,都是阖府奖赏的,所以这些奴才小厮们也是很开心的。 顾辞这才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他不喜欢娶亲,觉得女子过于麻烦,哭哭啼啼很是头疼,但是这都不代表他不喜欢自己骨肉。 毕竟那个男人会不喜欢当爹呢? “知道了。”顾辞声音沉沉听不出感情,随即便垂头拿笔判起了案子。 小厮挂在嘴边的笑意消失了,而后灰头土脸的躬身退了出去,小声的嘟囔到:“这侯爷是不是不喜欢苏氏啊,瞧着可半点也激动啊。” 顾辞想起来苏氏那记忆中,我见犹怜,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以及那纤细的过分的柳腰,忍不住想着如此细的腰,真的能承受的了他的孩子吗。 等他从思绪中抽离的时候,手边原本冒着热气的茶已经凉了,顾辞凝了凝神,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了脑子。 如玉阁 苏厌衾正在大快朵颐的吃着饭,因为她肚子那块肉,就连平日的膳食都要精美费心了很多,她一个人吃的欢快。 看着突然出现的高大黑色身影,吓得嘴里的鱼肉都没咽下去,直接卡住了,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 顾辞一进门便看见苏厌衾撑着桌子,眼尾都咳红的样子,思索着:这样冒事无状的女子,真的可以生下他的孩子吗? 顾辞好心的给她递了一杯茶水,她拿着喝了两口,才咽了下去,条件反射的说了一声:“谢谢。” 而后才后知后觉行礼,膝盖还没弯下去,便被顾辞抓着胳膊提了起来。 “无需多礼。”顾辞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一副在自己家悠然自得模样。 苏厌衾则是如坐针毡,见他也不吃饭,不说话,只拿一双黑沉的眸子盯着她,问出声:“侯爷来是为了?” 刚问完,苏厌衾便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这不是中午才查出有孕,他爹肯定要来看看情况的嘛。 “听说你有孕了?”顾辞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俊美的脸庞看不出一丝情绪。 “不是听说。”苏厌衾嘴比脑子快,以前便是一个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杠精,现在又故态萌发。 顶着顾辞皱眉犀利的目光,苏厌衾连忙扯上标准的假笑装死:我刚刚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 第7章 在这沉静的气氛里,荷塘青蛙传来的呱呱声由远及近,声声入耳,清风徐来,自有暗香涌动。 两旁的小厮和丫鬟恨不得将头低到地底下,纷纷眼观鼻鼻观心。 苏厌衾端着一丝恭敬的假笑,如花似玉的小脸上都是开心,她摸着她的肚子,低低的说道:“是呢,确实怀上了,侯爷威武。” 一发击中。 后面四个字她没有说出口,但是却足够让人震惊。 顾辞:?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若果真是如此,便好好养着,侯府不会亏待你的。若需要什么东西,也尽管让人来寻我便是。”顾辞眉梢微动,薄唇亲启,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意味,紧盯着一张娇弱绝美的脸,想要从中看出什么。 苏厌衾勾起一抹笑容,满脸温柔,嘴上糯糯着回道:“是,妾身遵命。” 一派乖巧可人。 心中却毫无笑意,盘算着该怎么将孩子拿掉才好。 顾辞交代完这些以后,空气便又陷入了迷之沉默,两人除了滚了一会床单以外,并不熟悉,又都没有想要交谈的意思,顾辞便干坐了一会,以公务为由匆匆离开了。 苏厌衾保持的行礼的姿势,只等到顾辞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才慢吞吞的坐了下来,水润润的杏眼闪过一丝冷芒,隔着轻纱抚上了她的小腹。 孩子,不要怪我,与其一辈子都要看嫡母的脸色生活,过着低人一等的生活,还不如长痛不如短痛,下次投个好胎吧。 是娘亲对不住你了。 …… 午睡起来,苏厌衾额间溢出了一层薄汗,香肩半露,一缕青丝紧贴着白瓷的脸颊,妩媚婀娜。 “巧香?”她声音沙哑娇柔,带着一丝还未睡醒的懵懂。 巧香应声而进,规规矩矩的立在苏厌衾身旁,听着苏厌衾的吩咐。 “去,将我压箱底的马蹄鞋拿过来。”苏厌衾靠在床头,朱唇似火,肌如白玉。 “是。”巧香答应着,转身的身影一顿,随即犹豫的问道:“主子,这马蹄鞋您平日不是最不爱穿吗?如今您肚子还有小主子,更是不能儿戏呀,不如我给您拿您最喜欢的云乳烟缎攒珠鞋可好?” “巧香这你就不懂了吧,即为女子,讲究的是窈窕淑女,虽有孕在身,亦不可放弃仪态身姿,哎呀,快去快去。”苏厌衾编到后面自己都编不下去,只能催促道。 巧香无法,只能去为她寻来。 苏厌衾如愿穿好了鞋子,站起来走了两步,只觉得这花盆底确实比之那现代的恨天高也是难分伯仲啊。 巧香伸着手小心翼翼的护着苏厌衾,略带稚气的脸上都是担忧,主子这摇摇晃晃的样子,若是摔了可怎么办啊。 苏厌衾攥住巧香的手,脸上的笑容因为对鞋的不适应有些挂不住了,依然非常顽强的说着:“走,我们去和安堂跟老夫人请安。” “别了……”巧香想要劝阻,但是对于一个想要装睡的人来说,你是永远也叫不醒的。 踩着这光滑的石子路,苏厌衾想不摔跤都难,随即脚腕一疼,便直直的摔了下去,嫩白的手掌磕破了皮,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随着巧香的一声惊呼,四面的丫鬟一拥而上,将苏厌衾直接抬着回了如玉阁。 “怎么样?苏氏可有事?”老夫人秋雨澜攥着佛珠的手微微用力,一双犀利的眸子紧盯着床上的人儿,紧张的问道。 “并无大碍,苏夫人的外伤涂一点药膏就好了,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府医收回手,起身恭敬的回道。 秋雨澜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正襟危坐。 苏厌衾脸上带着笑:我不是真正的开心。 “那老夫人先让巧香起来吧,都是妾身自己想要穿的马蹄鞋,巧香全力劝阻,但是没有拦住……”因为这一次苏厌衾的摔倒,秋雨澜惩罚了巧香护住不利,如今还跪在门外。 秋雨澜也不是苛待下人的主子,脸色有些不好,但是又怕吓到苏厌衾,只能半威胁 半哄的说道:“下不为例,下次再有疏忽,严惩不贷。你这的马蹄鞋老身替你先收起来,日后再来寻。” 苏厌衾哪敢不应,连连低头:“是是是。” 看着一瘸一拐进来的巧香,苏厌衾眼里滑过一丝愧疚,因为自己倒是拖累了无辜的巧香。 “你若是有好去处,不如离了如玉阁吧,跟着我……”苏厌衾牵起巧香的手,淡淡的劝道。 她的话还没说完,巧香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苏厌衾听着这声便觉得疼。 “主子可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我都可以改的,不要赶奴婢走……” 苏厌衾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上府医给她的药塞给了巧香,摸了摸她的头示意让她下去涂药。 突然想到,若是真的堕了胎,侯府真的会放过她吗?会放过巧香吗? 这可是老夫人盼了大半辈子的长孙。 就算再如何和善有礼的人家,也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孙儿被害死,凶手还逍遥法外的吧,更何况这安国侯府似乎与这两个字可沾不上边。 权衡利弊之后,她一瞬间便头疼起来,苏厌衾这人没啥优点,又懒又咸鱼,还怕死。虽然这是她写的小说世界,但是这又有谁可以保证她死了就能回去呢。 她还年轻还不想死啊! 难道真的要化身成为小说女主去争宠吗? 让她去勾搭勾搭侯爷可还行,毕竟是一个小说作者,该知道不该知道手段都是知道一些的,但是若让她在凶险宅斗里…… 等等,什么宅斗,这侯爷不是到她的小说完结都没有正妻嘛。 嘶,苏厌衾悟了。 可能这是老天爷看她在现代太过于孤寡,白送给她送了一个老公不是,虽然这老公有点凶还有点冷,但是帅啊,这有总比没有好吧。 苏厌衾来了精神,想着顾辞那冷漠却俊朗的眉眼,如清风朗月般的气质,修长挺拔身姿,她微弯的杏眸透出几分亮色。 她摸着她平坦的肚子,此前一直阴郁的眉眼,变得轻松起来,她语气柔软,似自言自语的:“孩子,我觉得你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不过两个时辰,黄嬷嬷又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涌进了如玉阁。 黄嬷嬷脸上带着丝丝笑意,指着丫鬟手上托着的精美绝伦的鞋子,微微弯腰说道:“苏夫人,这是老夫人特意吩咐奴婢给您送过来的,说收了您的鞋,给您补偿一些。您看看,可还喜欢?” 苏厌衾抬眸看向那各式各样的鞋子,靴子,栩栩如生的绣工,珍珠颗颗珠圆玉润,布料精细,一看便移不开眼,全身都写着“我很贵,你不配。” 她心中愧疚更多了,之前还想着弄死她孙子来着,她眼若流星的美眸堆满了感激,细声细气的说道:“多谢老夫人,辛苦嬷嬷了。” 黄嬷嬷又接着说道:“老夫人见您这丫鬟只有巧香一个,便又给您拨了几个人来,还望您不要推辞,毕竟今天的事情,老夫人不想再看见第二次,相信您也一样吧。” 这话说的,苏厌衾总感觉自己被人发现了意图,不由一怔,随即露出一点无辜又自责的神色。 “劳烦老夫人和嬷嬷操心了,厌衾一定会更加小心的。” 黄嬷嬷眼眸微眯,含笑摇头:“都是老奴该做的。” 晚膳时分,顾辞又如期而至,只见他身穿了件暗夜锦蟒袍,腰间系着暗兰戏童纹带,留着长若流水的发丝,眉下是一双静若清寒的眸子,这回他是赶着来用膳的。 “侯爷。”苏厌衾细腰窈窕,举手行礼间如弱柳扶风,声音带着三分娇柔造作的味道。 如今我们的口号是:勾搭侯爷从小事做起。 顾辞挑了挑锋利的眉峰,只觉得今日这小女子的声音比往日更弱了几分,透着几分有气无力的感觉。 他暗暗腹诽:这是吃的太少了? 若是苏厌衾知道,在顾辞心里觉得她练习了一个下午的“魅惑人心”的嗓音是因为饭没吃饱的有气无力,她可能会掀桌不干了。 “听母亲说,你今日不小心摔倒了?”顾辞打量了一下苏厌衾,见并未什么大碍,便收回目光。 他被自家老夫人交代着,每日一定要来如玉阁待一待,所以他才会放下公务来走一遭。 苏厌衾眼波流转间,抬起手伸向顾辞,小嘴瘪了下去,委委屈屈的说道:“是呢,您快看看,可严重了呢。” 那双莹白娇嫩的手,就这般直直的伸在了顾辞眼前,他黑眸扫了过去,抿了抿唇,一瞬间的失语。 是呢,严重到若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呢。 顾辞抬眸看向苏厌衾的脸,只见她眸清似水的星眸,无辜又委屈的看着他,粉唇委屈的微微嘟着,黑发被散落在胸前,显得十分无害乖巧,手便这么俏生生的伸着。 脸上的表情明晃晃的控诉着:你为什么还不安慰我? 顾辞刀削斧凿般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表情并不是很好看,黑眸深沉:我怀疑她把我当傻子,并且有了证据。 第8章 烛光下苏厌衾莹玉的侧脸显得更加柔美,微光映在黑眸,有几分含情脉脉,宛如那林间的麋鹿,纯真无邪。 顾辞想要呵斥她:放肆,居然骗他。 但是顾及她那一吼就红的眼窝,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苏厌衾如烟眉眼一蹙,胆子却是大了起来,语气娇气十足:“侯爷,妾身手酸了,您若不看便拉倒吧。” 说着有些生气的将手收了回去,也不等顾辞说话,径直坐了下去,双手规矩的放在膝上,木着一张脸,目视前方,看着那睡莲屏风发呆。 顾辞刚刚抬起的手,便又放了下去,只觉得这小妮子脾气如此之大,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又觉得这生气木讷时候的模样,确实不如眉眼弯弯带笑时好看。 顾辞思及此,垂眼看见苏厌衾的茶盏,已经见底,阻止了想要上前添茶的巧香,自己亲力亲为的拿起茶壶,给苏厌衾倒了杯茶。 苏厌衾微微挑眉,唇角微勾,将目光移到了顾辞脸上,只见他依然是不苟言笑的模样,眉眼冷峻清霜,将他倒好的茶,往她手边推了推。 然后也不看她,自顾自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独自品茶。 苏厌衾勾唇,双眸绽出华彩,看着那瓷杯,茶叶在热气腾腾的水里翻滚,模糊了她的眉眼,黑眸氤氲水润。 她随即也不赌气了,撑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顾辞,纤细的手指还一下一下的转着茶盏。 顾辞正襟危坐,想要努力忽略苏厌衾的目光,但是却感觉这目光比上朝时皇上看他还要炙热焦灼。 “何故看我?”顾辞将杯子放了下来,与苏厌衾的视线对上,视线相碰,一个柔情似水,一个冷若寒蝉,竟然也生出了几分纠缠之感。 “瞧侯爷好看呀,怎地,侯爷生的如此出色,还不能见人了不成?”苏厌衾凝白的手指轻轻的撩动了白瓷杯,两物相较,竟分不出谁更白。 顾辞视线低看,便有一种他便是那瓷杯,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怪异之感,狭长的眼眸一眯,手指转了转白玉扳指。 “倒是不知,你何时如此伶牙俐齿了。”顾辞嗓音低沉,宛如一弯清泉,叮铃寒骨。 若是刚来的苏厌衾,指不定已经下跪认错了,此刻却是有了依仗,又有了别样的心思,丁点没了害怕的感觉。 甚至觉得这样的顾辞,有了一番清冷禁欲的神仙肉模样。 “侯爷认为妾身应该是什么模样的?”苏厌衾依旧笑着,红唇勾唇蛊惑人心的弧度,眼下泪痣因为主人的故作无辜的模样,显得又纯又欲。 顾辞没有跟着她的话回答,而是收回了与她对视的目光,静等着膳食上桌。 苏厌衾也不再开口了,只是摇晃着手中的杯子,似一件有趣的玩意,就是不喝,就是玩。 终于在顾辞微凉的目光中,丫鬟们姗姗来迟,两人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美德,慢吞吞的吃完了这顿饭。 顾辞又打算思索着,打算告辞了。 “爷还有公务……”他话未说完,便被苏厌衾扯住了衣袖。 随即苏厌衾的嗓音响起,打断了他的话:“侯爷,不能陪陪妾身吗?” 顾辞静默一瞬,抬眸看向苏厌衾,语气坚定而又决绝:“江山社稷为重,儿女情长不足道也。” 苏厌衾:…… “那侯爷晚上可会来如玉阁安置?”苏厌衾再接再厉,一脸期待的看着他,黑眸中倒影出顾辞清俊的模样。 顾辞指尖微动,剑眉微皱,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随即又松开了,语气平静:“爷在前院歇着便是,忙到三更半夜,会扰了你的好眠。” 苏厌衾:我谢谢您嘞。 她悄悄的松了手指,原本灿若星河的眸子,冷寂了下来,勾起一抹僵硬的幅度,神情黯淡无光,但是嘴上却是说着:“李朝有侯爷这样的栋梁之才,实乃大幸,妾身肤浅了,侯爷请吧。” 顾辞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怪异,明明都是话没有什么问题,却听不出夸他的感觉。 走出如玉阁的顾辞,只觉着浑身不是滋味,怎么有一种被人赶出来的感觉呢。 苏厌衾脸上的失落一收,抚了抚脚边的裙摆,余光扫过顾辞刚刚坐的位置,倏地一顿,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只见那茶盏一滴茶不剩,甚至连茶叶都消失不见了。 苏厌衾痴痴的笑了起来,笑意从胸腔传来,她还以为顾面上装的如此冷漠,她的手段用错地方了。 嘿!没曾想是个闷骚的。 怎么办,似乎更喜欢侯爷了呢。 …… “巧香!”苏厌衾伸了一个懒腰,穿着里衣站在床前,唤着小丫头的名字。 “诶?来了。”巧香人未到,声先应了。 苏厌衾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然后笑着说道:“来,给我梳妆一下,我要出门。” “啊?又要出去啊……”小丫头瞪大眼睛,一脸的小惊讶。自从苏厌衾怀孕以后,巧香就恨不得苏厌衾一直躺在床上才好。 “诶?你这小丫头,怎么还嫌弃起我来了。”苏厌衾睨了一眼巧香,笑着说道。 “没有,没有,主子想穿什么衣服,想要什么发式呀?”她扶着苏厌衾,来了铜镜前,摸着她一头乌黑的头发问道。 “穿那套金锦荷花裙吧,发式你看着办吧。”苏厌衾放心的将头发交给她,她一双巧手,妙手生花,总是不会出错的。 她先是去了自己的铺子,而后又逛着去了城南,又去了城北,巧香一脸忐忑的看着苏厌衾的肚子,出言劝道:“主子,咱回去吧,今日也逛了很久了。” 苏厌衾抹了一把汗,确实有些虚了,她一转头,像是找到了铺子,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你看回春堂,我姨娘生病便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看的,如今我已经几月未见姨娘,寻思着想去问问姨娘的情况。” 巧香理解的点点头:“那我们见过便回侯府吧。” 苏厌衾眼波一转,推了推巧香的手臂,为难的说道:“我还想吃张记的烤鸭,你为我去寻来可好。” 张记烤鸭非常有名,寻常要排半个时辰才能排到。 巧香觉着有些不对劲,毕竟已经是吃过一吃亏的人,多了一个心眼,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她讷讷的答道:“是。” 苏厌衾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捂着肚子去了回春堂。 巧香绞着帕子寻思着那里不对劲,脑海里闪过黄嬷嬷的说的话。 “仔细着,好好照顾着苏夫人,一定不能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绣着桃花的帕子掉落在了地上,巧香却无暇顾及,飞奔回了回春阁。 “大夫,大夫!”这件铺子,并没有什么人,坐堂大夫也是昏昏欲睡的模样,猛的被巧香吓醒,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笑的和蔼可亲:“怎么了?小丫头,要开什么药啊?” “不是,请问……请问一下,你们这刚刚有一位穿着绿色襦裙的夫人,开了什么药吗?”巧香有些喘气,抓着桌角平息。 “这个嘛,病人的病例我们是不能说的呀。”大夫为难的说着,摸着那并不存在的胡子。 “砰。”巧香将荷包砸在了他的案桌上,大夫眼前一亮,手掂量一下手中的荷包,还挺重。 “好说,好说,刚刚那位夫人开了瞿麦六两,通草、桂心各三两,牛膝、榆白皮各四两。”中年大夫不带喘的直接便报出了一大串的名字,然后将荷包给收入囊中了。 巧香不懂药理,只能一脸焦急的继续问道:“这可是安胎的药?” “安胎?”大夫微微抬眸,大爷似的说道:“堕胎药呢,一服即下,大能堕胎啊。” 巧香就恍若五雷轰顶,长大了嘴,觉着自己可能命不久矣,跟着这样一个胡闹的主子。 “啊。”大叫一声,跑走了。 坐堂大夫被吓了一跳,随即又眯着眼,一副困顿不已的模样。 顾辞正与大理寺丞和侍正讨论着案情。 顾辞坐在主位,是三人里最年轻,也是最权重的人。 “要我说这采娘子可不能是凶手,她平日里是最温柔贤惠的,这可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啊。”大理寺丞曲平,一派书香卷气模样,看着手中的灭门惨案,摇着头说道。 “嘿,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那张家上下可没有一个好东西,那采娘子也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嫁进张家便被婆婆公公蹉跎,明明是大好年华,却像个老妈子似的。谁看了不说一句惨啊。”这次说话的是,大理寺正,秦明,粗狂的声音震耳欲聋,与他粗狂的汉子模样很相配。 “那更不可能是她了,她都被蹉跎了这些年了,都没有反抗,这次怎么会是她呢。”曲平与他争论的两耳赤红。 顾辞静静坐在主位,看着案发地点,时间以及各种证据。 “那你可知,那采娘子已经怀孕三月了。”秦明与曲平一向不对付,这回更是咬着不放了。 听到这,顾辞终于抬头看向了底下两人,若有所思。 “那又如何?”曲平不屑的挑眉。 “为母则刚,你知不知道,就知道你这种没有娘子的人是不会懂的。”秦明一脸的傲娇:“我娘子说了,若是女子一人,便是再辛苦,再多的委屈都是受得的。但是若是有了孩子,她能为了她的孩子做任何事。你看着采娘子,之前便一直忍着,如今有三月身孕了,那张家夫妻两还在任意打骂,外室妓子登堂入室,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甚至想让她自堕胎儿。我猜啊,那凶手肯定是那采娘子。” “为何?”顾辞冷不丁的开口,把下坐两人都吓了一跳,他们两人之前讨论到激动时,互殴都是常事。 如今不过是拌了口角,便出言阻止,这是个什么事? “据我了解那女子胆小如鼠,怎会杀人。”顾辞见两人愣住,又继续问道。 曲平闭嘴,眼神示意秦明:你不是很能说吗?继续啊。 秦明对着他翻了翻白眼:继续就继续,怕你啊。 面对顾辞却扯一抹僵硬的笑容:“大人,我家娘子怀孕时,说过,女子在怀孕时性情大变乃是常事,易怒易娇易燥,也许这也是一个原因吧。” 顾辞手指点了点案桌上的宣纸,这采娘子杀人证据确凿,但是他一直疑惑的一点,便是为何一个人的胆子会突然变得这么大。 原来怀孕会性情大变? “我娘子还说,怀孕的女人不能惹,只能好好的哄着,供着,对她好。不然娘亲生气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一种伤害。”秦明脸上带着一抹羞涩的笑,显然非常的爱自己家的娘子。 顾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还要哄着,供着,对她好。 就在这时,冲进来一个身影,赫然便是巧香,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侯爷,主子想要堕胎,您快去看看吧。” 顾辞:我寻思着要哄着你,供着你,对你好,你倒是想要杀了爷的种? 秦明,曲平: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懂。 第9章 巧香原本想着先跑回侯府,阻止苏厌衾的,但是途径大理寺,又看见了相熟的侯爷随从,便鬼使神差的先一步找到了顾辞。 阳光浅浅,橘色的光透过窗沿,倾洒在地上,细细的尘埃在空气中舞动,如狂欢的燕尾,无声的跳动。小甜柚敲可爱 苏厌衾静坐在圆桌前,桌上孤零零的放着一碗乌黑的药汁,滚滚的热气升腾而起,刺鼻的药味随着丝丝白雾窜进苏厌衾鼻头,舌尖隐隐的便感觉有了几分苦涩。 她捏起碗里的汤勺,纤长的玉指慢悠悠的在药汁里轻轻搅拌,随着与碗壁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如此刻她的心情,带着隐隐的忐忑不安,却又有着势在必得的架势。 碗里的汤药已经转凉,苏厌衾抬手摸了摸碗壁,觉着只剩下淡淡的余温,端起碗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又轻轻抿了一口,随即黛眉微蹙,苦味上头,占据了整个蓓蕾。 待苏厌衾还要喝时,只闻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匆匆传来,很快如玉阁便出现了来人的模样。 顾辞额间的刘海有了几分凌乱,被风吹到了两旁,露出了他光洁饱满的额头,双眸罕见的出现几丝慌乱,少了两分冷漠,多了三分人气儿。 “住手!”顾辞见苏厌衾端着手上的碗作势要喝的模样,皱起眉头,大声呵斥,想要上前阻拦。 “啊,侯爷,你别过来。”苏厌衾被吓得脸色一白,看见一脸煞气的顾辞,条件反射的往后躲去。 顾辞不得不停住了脚步,幽深的寒眸此刻更是暗阴了,手指攥的微紧,尽量语气平淡的说道:“苏氏,我们有话好商量,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就这般一意孤行。” 苏厌衾后退的脚步,直到碰到了一扇门以后才堪堪停了下来,药因为她大的动作,散在了她手上,衣服上,棕色的药汁顺着腕骨流了下来。小甜柚会打快板 她有些莫名的看着顾辞,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激动便会红的眼圈,此刻眸底正印着无辜。 见她一直不说话,顾辞以为她不乐意他说的话,只能再一次放柔声音说道:“我已知怀孕之事艰辛,你实属不易,往日我对你横眉冷对,相必你也是愤恨不已。但是你肚子里是我侯府的亲骨肉,若是……若是你愿意,我与你也可与平常夫妻一般相处……诶,你别动。” 顾辞一直紧紧地盯着苏厌衾的动作,见她手腕一动,还以为她要喝药,连忙抬手制止。 却不知,苏厌衾只是因为手捧着药碗有些手酸了。 苏厌衾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慌乱,如今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了,微微抬眸,眨了眨清亮的眸子:“侯爷,继续说,我在听。” “……”顾辞一身黑衣华服,与露在外面的冷白肌肤大相径庭,衬得整个人更加凌厉。 嗓音天生便带着淡淡清冷的味道:“若是你愿意,爷答应你,给你想要的,除去君臣伦理,什么都可以。你先把堕胎药放下,我们可以慢慢聊。” “妾身想要侯爷也行?”苏厌衾抿唇一笑。 “……行。”顾辞沉默片刻,看了一眼苏厌衾手上黑乎乎的药汁,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妾身想要侯爷夜夜宿在如玉阁,宠着我,惯着我,也行?”苏厌衾得寸进尺,若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略带笑意的睨着顾辞。 这回顾辞停顿沉默的更久了,原本跑过来时溢出的薄汗,已经渐渐润湿了后背,喜怒难辨的看着苏厌衾。 苏厌衾微微挑眉,手一抖,便看见男人露出了惊慌之色。 语气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行,我都答应你。” 苏厌衾笑着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顾辞黑眸一沉,透出阴鸷和冰冷,冲上前一手扣住了苏厌衾的脖子,手指微微缩紧。 嗓音似霜,眉眼如冰:“苏氏,倒是小瞧你了,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杀本侯的孩子,活腻了是吗?” 苏厌衾微微抬头,手中瓷碗落地,碎片落了一地,虽然顾辞面上一副杀人模样,其实手中的力气却一点也没有让苏厌衾感觉到难受。 她抬手攥在了顾辞的腕骨,柔夷轻抚,恍若春波,一点点融化了顾辞的棱角。 “侯爷,这是安胎药。” 顾辞一愣,手倏地一松,温热的手掌离开了她美丽修长的脖颈,脸上戾气未收:“刚刚你那侍女说,你在外卖了堕胎药……” 苏厌衾抓着顾辞手腕,又将自己的手滑进了男人手心,随即十指相扣:“妾身确实去了医馆,却并没有买药,巧香许是被人给骗了。” 顾辞低头看去,女人的手很小,柔若无骨,与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毫不相称,缩在他手心小小的一坨。 根据以往的习惯,想要甩开这柔软脆弱的感觉,苏厌衾像是早就察觉到了顾辞的动作。 抓着顾辞的手一紧,另一只手勾着顾辞的尾指,低低的娇柔的嗓音响起:“侯爷刚刚答应妾身什么来着?妾身记性不好,能否再说一遍?” 顾辞身躯陡然便是一僵,被盘在苏厌衾手上的尾指,像是麻了一般,与身体脱节了,没了知觉。 苏厌衾步步紧逼:“侯爷?您在听吗?” 男人忍不住低头看向只在胸前的刁钻女子,只见女人眼尾含笑,杏眼弯成了一泉皎月,笑意璀璨。 心下一软,他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本侯说的话,自是记得的。” 苏厌衾笑意更深了,扯着他的手坐在软塌上,顾辞从未与女子挨着这么近,不适应的想要逃,但是女人却紧紧抓着他的手。 顾辞僵直了身体,手心溢出了冷汗,笔直的坐在塌上,自由的一只手撑在膝上,另一只手则任意苏厌衾摆布着,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就算当初保护皇上登基,十几名死士包围他,都没有这么紧张。 苏厌衾将头搭在顾辞肩上,顾辞感觉重物落在肩上,身侧贴近了一具温暖的身躯,全身一抖,躲开了,苏厌衾搭了一个寂寞,轻轻松开了顾辞的手。 顾辞立马如泥牛入海一般,站了起来,往外走去,苏厌衾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响起:“侯爷,这般嫌弃妾身,何苦留着我们娘俩在这侯府,受人冷眼,备受冷淡呢?” 男人身影一顿,逃窜的脚步停了下来,胸口起伏了一瞬,黑眸沉密,密密的长睫,遮出了一层阴影看不出神色。 难得与人解释:“爷并未嫌弃你,只是独身惯了,一时间有些无法适应,你且不要多想。本侯听闻你出事,便放下手中公务赶来,如今要回去办完才好,在家等爷回来用膳。” 顾辞的右手动了动,攥了攥拳头,又松开了,闭了闭眼,又张开了,毫无预兆的弯腰抱了抱,一脸故作心碎的苏厌衾。 那模样简直想有一个人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一般,那刑场的死囚脸上的表情应该也不过如此了吧。 顾辞一边搂着她的肩膀,还生疏的想要摸她的头,在扯断了几根头发之后便放弃了,嗓音依旧清冷,却透着往日没有几分急促:“乖,好好待着,换一件衣服,都脏了,有些无法入眼了,气味也……。” 苏厌衾:……麻了麻了。 刚刚还因为顾辞动作,有几分心跳如雷的苏厌衾,瞬间变成一湖死水,波澜不惊了。 哦!还是那个熟悉的直男呢。 苏厌衾打断他还欲继续吐槽的话,扒拉开他的怀抱,木着一张脸,走下榻,黑脸行礼,一套下来行云流水,语气生硬:“恭送顾侯爷。” 顾辞想要扶着苏厌衾的手臂,将她拉起来,被苏厌衾往后一步躲开了,又重复了遍:“恭送侯爷。” 顾辞看着停在空中的手,以及低头看地的苏厌衾,一时间迷糊了,一开始不是她想要接近他的嘛,怎么又躲了呢。 自顾自的收回手,背在身后,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苏厌衾,只见她依然是那副抿唇垂眉,不愿搭理他的样子,转头,一甩衣袍,便走了。 苏厌衾扯了扯衣服,只见原本的仙气十足,白衣飘飘的鸣布百合裙,已经变得有些污迹斑斑,褐色的汤汁尤为刺眼,因着顾辞话,更是觉得身上都有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她还不自知,这幅鬼样子去勾搭了顾辞,苏厌衾有些脸红懊恼的跺了跺脚,狠狠的戳了戳裙子,冲着外间喊道:“巧香,备浴!” 顾辞回了大理寺,脸色有些难看,气压略低,眉眼间的冰冷,更胜往常,曲平和秦明见状交换了一个眼神。 “大人,家中可有事?”秦明脸上挂着憨憨的傻笑。 顾辞看着秦明,并未回答,时间一久,让这个八尺多的大汉,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默默抱住了自己。 “并无大碍,但是爷有一事不明。”顾辞蹙眉,靠在木椅上,环胸而坐一派气势汹汹。 “下官愿为大人解惑。”秦明和曲平两人正襟危坐了起来,一脸正色,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顾辞将刚刚府里的事,尽数说了出来,略带叹息的回道:“何故变化这么大?” 曲平这个没娶亲的,也是一头雾水:“难懂,难懂。” 只有秦明则是一脸意味不明的笑意,眉眼藏着一抹傲娇的神色:“嘿嘿,这事我熟,我常干。” 顾辞,曲平:这么骄傲吗? 第10章 顾辞知道了,原来女子的容颜是说不得的。 夜如黑幕,悄然而至,屋内烛火微微闪着暗光,忽明忽暗。苏厌衾穿着一身白色寝衣,坐在床上绞着半湿的头发,神情懒懒,有些困倦。 觉着最近觉越来越多了,每时每刻就像是睡不醒一般,站着想睡,坐着想睡,躺着更是直接便睡晕了过去。 原本想要等着顾辞回来的苏厌衾,最终还是战胜不了困意,自己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连绞头发的帕子,都还拿在手上,人已经趴在锦被上睡着了。 顾辞踏着月色而来,带来了一地银辉,神情静默,白色的衣袍,与那明月映照,整个人都变得修长皎洁的起来。清冷的眉眼,比那月亮上的谪仙多了三分仙气。 见如玉阁静悄悄的,连那巡逻守夜的丫鬟婆子,都是小心翼翼的动作着,心中便默默松了一口气。 进入内屋,便看见了一副人比月娇的景色。 桌上的红烛燃尽了它最后一丝光芒,屋内唯一的光亮,便是床沿处倾洒的月光,将蜷缩在一起的苏厌衾笼罩在了月色下。 女人趴在床上,锦帕垂在身侧,落在地上,脸上的肉肉被挤在一起,带着淡淡红晕,小巧玲珑的脚趾蜷曲在一起,乖巧的像一个孩子。 顾辞弯腰,伸手轻轻扯了扯苏厌衾手上的巾帕,一下,没扯动,苏厌衾抓的太紧了。顾辞稍稍用力,才从她手里拿了回来。 她还因为手中的东西消失,无意识的抓了两把,没抓到这才放弃了,攥着一角的锦被,继续睡觉。 顾辞将帕子搭在一旁的床沿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占据了大半个床中间的女人,最终还是弯腰,生疏的将她抱了起来,因为夜里凉爽,苏厌衾手脚有些凉。 苏厌衾很乖,不吵也不闹,只是手指攥着的一角,从被子上,默默的移到了顾辞的衣角边。 顾辞一只手护住苏厌衾,一只手打开被子,将苏厌衾塞了进去,想要起身,却发现苏厌衾攥住了自己衣角。 依样画葫芦扯了扯衣角,但是这次却没有扯动,苏厌衾嘟囔声响起:“侯爷……” 这句侯爷便像是一句定身咒,顾辞半跪在床前,僵直了身体,轻声应了一句,却没有了下文。 顾辞这才低头看去,只见女人睡得香甜,那句话像是梦呓一般,是无意识的行为。 他犹豫了半晌,最终和衣睡在了苏厌衾身边,紧靠着床沿,再过一寸,他便可以直接滚下去了。 他将被子都留给了苏厌衾,自己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胸前,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苏厌衾的呼吸很浅,几不可闻,但是顾辞只觉得那耳边有热气拂过,那轻轻的呼吸声是那么让人心跳加速,耳红心跳。 顾辞闭上了眼睛,回想着往日发生的案情:张家灭门惨案,芸院白骨案,湘河无头尸案…… 倏地感觉顾辞感觉身上一重……顾辞被压案…… 顾辞一转头便看见苏厌衾,近在咫尺的脸,以及扒拉着他的手,以及不安分的腿,整个人挂在顾辞身上。 他看了一眼,转头,又看了一眼,黑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手指微动,将苏厌衾腿和手慢慢移开,刚刚松了一口气,然后打算闭眼睡觉。 苏厌衾便又圈了上来,这次更为大胆直接环住了顾辞的腰,脸拱进了顾辞的肩窝。 “苏氏。”顾辞这话是一个陈述句,他僵直着身子也不敢用力推她,怕不小心伤了她。 苏厌衾没应,仿佛真的睡着了。 顾辞不信,手臂微微用力,将她的脸抬了起来,终于苏厌衾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侯爷。”苏厌衾睁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灿若繁星,修长的羽睫微微轻颤,就着顾辞动作,趴在他胸前,宛如林间调皮的精灵。 顾辞胸口起伏一顿,苏厌衾的下巴硌得他生疼,他望着浅色的床幔,黑眸有一片刻失神。 苏厌衾手指一圈又一圈缠着顾辞的黑发,顾辞的头发出奇的柔软,和他这个人冷硬的样子很不符。 “你什么时候醒的?”顾辞低沉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枯寂,随着他的声音,从胸腔传来一阵阵震动。 苏厌衾眉眼弯弯,抿唇一笑,声音轻柔:“侯爷,抱妾身的时候,便醒了。” 手上动作不停,自己的青丝与顾辞的纠缠在了一起,一时间分不清楚缠绕的青丝是她的还是他的。 “……一肚子坏水。”顾辞手捏着拳,规矩的放在一侧,趴在他胸前的女人,因为这猝不及防“夸奖”,一瞬间的错愕。 顾辞深沉的眸底闪过一抹笑意,那可可爱爱的模样,映入眼底,神色都跟着柔情了半分。 “才没有。”小声的反驳着,这样亲密的动作,不光顾辞有些身体僵硬,苏厌衾如玉般冷白的脸颊上,也是带着两坨晕色。 “安置吧。”顾辞沉默了半晌,又悠悠的开口。 他等着苏厌衾自己回到自己的位置躺好,但是苏厌衾似乎并没有理解他的话。 “嗯,侯爷睡自己的,妾身玩自己的。”苏厌衾乖巧的点了点头,但是姿势却没有变,手上小动作不断,又是绕青丝,又是手抵着他的胸口转着圈圈。 顾辞又是一顿,微不可查的抿了抿薄唇,抬手攥住了苏厌衾的纤细的手腕,右手一用力,搂住苏厌衾的肩膀,将她翻了下去,苏厌衾枕着顾辞的肩膀。 他如愿将苏厌衾从他身上放了下去,手动将她摆成规矩的姿势,嘴上说着:“如此睡觉对身体更好。” 苏厌衾任由他动作,只是认真的看着顾辞的表情,双目本就含情,如此更是宛如春水潺潺,柔情似水。 顾辞做好一切,便想将被压在苏厌衾身后的手臂抽回来,却被苏厌衾拦住了,侧身枕着顾辞的手臂,不让他动。 “侯爷,不准动。”掐了掐他的手臂,又哑又娇的嗓音,透着几分性感。 顾辞眉头紧锁,顿了顿,最终没有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半晌,睡意来袭,苏厌衾慢慢阖上了眼睛,还嫌弃顾辞手臂崩的太紧,肌肉太硬了,蹭了蹭他的肩窝,模糊不清的嘟囔着:“侯爷,放松。” 第11章 浮云朝露,朝阳燃烧着晨露,清晨的第一抹霞光照进了熟睡的如玉阁,带着一丝清新的气息。 顾辞昨晚一夜无眠,等着天光微亮时,才浅浅的睡去。 苏厌衾比他更先醒来,睡眼惺忪,入目便是轮廓分明的俊朗下颌线,高挺卓越的鼻梁,即便是睡着了依然还是紧抿的唇瓣,嘴角有了一抹弧度,睡颜比往日那犀利冷清的模样,更加柔和了几分。 她撑起手,三千青丝坠落,清澈的杏眸倒影着男人的睡颜,神情专注,眉眼温柔,一颦一笑之间都是柔美。 顾辞睁眼,脑子有一片刻的混沌,随即清醒了过来,两人视线相撞,梨涡浅笑间,迷失了心神,心间一角慢慢塌陷。 他愣住了半刻,等着女人莹白的玉手,点在他眉心,才堪堪回过神来。想躲,却已经晚了。 苏厌衾神情缠绵多情,一寸寸打量着顾辞的眉眼,嗓音带着还未睡醒的眷恋:“侯爷的眉眼如画,甚是夺目呀。” 顾辞没有做声,明知她的形容是打趣,也没有阻止她的动作,无意间带上了几分宠溺,直到心中盘算的时辰已到,在耽搁便要误了上朝的时辰了。 “爷要上朝了。”语气平淡,像是曾经对她说过千万遍。 “嗯?好,妾身服侍您。”苏厌衾点了点头,撑着身子,从他身上爬了过去,拿起丫鬟们昨晚便准备好的朝服,俏生生的立在床前。 “你不必麻烦,这些事情,本侯自己会做。”不喜欢别人伺候是一回事,怕苏厌衾累着,也是一个原因。 “侯爷,在不来,人家手都要酸了。”苏厌衾蹙眉撒娇,不理会他这些七七八八的拒绝,反正她算是明白了,好好和他说,一般都是拒绝她的靠近,一定要撒娇打滚,威逼利诱才能接受。 顾辞闻言起身,这才发觉,右边都已经麻了,昨日被人压了一晚上的后遗症来了,他面色如常的握了握拳,便只感觉一阵酥麻酸爽。 苏厌衾察觉了这一动作,轻烟般的柳眉一挑,一边为他穿着衣服,扣着盘扣,朱唇轻启,喃喃的抱怨着:“侯爷,今晚牵着妾身睡吧,昨儿晚上侯爷手臂太硬,妾身脖子都酸了。” 顾辞低头看向只在他肩头的女人,难得露出一抹玩味的神色,天生的嗓音低沉,带着凉意,随意说一句话,便觉得是在责斥:“爷让你压了一晚上,倒是得不到一句好话,这就嫌弃上了?” 苏厌衾失笑,嘴角的梨涡像是藏着蜜,又甜又软,手慢慢的扣着到了顾辞喉间,手指有意无意扫过顾辞的喉结,语气轻柔:“妾身这是不是心疼侯爷手酸嘛。” 说着,拉着男人的领子向下拉,顾辞顺势低头,喉结滚动,翻滚的思绪在黑眸中聚集,比往日更加深沉莫测,像一个黑色的漩涡,一点点将苏厌衾吸了进去。 苏厌衾美眸流转,宛如秋水送波,带着一丝丝勾人的意味,泪痣缠绵,白如凝脂的肌肤,在眼下一寸寸泛着莹芒。 她对视半晌,终是踮起脚尖,偏头避开了顾辞的高鼻梁,将柔软的唇瓣,印在了男人微微抿着薄唇上。呼吸交缠间,眼眸微垂,鸦色的睫毛微微颤着。 顾辞有一百次机会可以拒绝苏厌衾这个吻,但是并没有,他放任着苏厌衾的所以行为,他心中似有波涛汹涌,远没有面上的这般平静。 他其实是有洁癖的,对女人的洁癖,曾经年少时,也有过情窦初开,对女人有过好奇,但是随着一次次对于亲密接触的胃液翻滚,身体不适,渐渐便歇了心思。 他不重欲,对于那些男欢女爱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对于他这个毛病也从未放在心上。 在第一次清醒的时候,苏厌衾拉他的手,但是他身体没有发生抵触的反应时,他便知道,原来他的病也是分人的。 感觉到唇间微微刺痛,女人生疏的咬着他下唇,大眼控诉他的走神,见他轻轻蹙眉,又讨好的伸出软舌,舔了舔她刚刚“作恶”的地方。 顾辞是个正常的男人,美人在怀,还是自家的美人,试问世间的柳下惠能有几个呢? 他楼住了苏厌衾腰,手臂微微收紧,将她抱进怀里,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顾辞和他清冷的外表完全不一样,炙热凶猛,吸吮着她舌根发疼,她宛如一朵霜打的玫瑰,在他的暴风雨打下瑟瑟发抖,还攀着他肩膀,颤抖着宛如一只小兽般吮着他唇瓣,乖乖回应着他的热情。 “主子……啊……”巧香打开门便看见,自家主子被侯爷按在怀里亲的场景,连忙尖叫着退了出去,自知犯了错,脸都吓白了,直接跪在了门外不敢起来。 随着她这一声尖叫,将两人惊醒,顾辞按住苏厌衾的头,不让她这副模样被别人看去。 他微微喘息着,按在苏厌衾头上的手有些微微发抖,狭长的眸子暗色如墨,鼻尖都是女人馨甜的味道。 苏厌衾比之顾辞更惨,原本樱桃小嘴,被亲的又肿又红,眼尾泛红,溢出的泪花沾湿了上下的睫毛,媚眼如丝,藏在顾辞胸口喘着粗气。 “侯爷……”娇滴滴叫着侯爷,嗓音又魅又娇,一副软若无骨的样子,抱着顾辞的腰不肯撒手。 “嗯?”顾辞低低应道。 “侯爷……”苏厌衾也不说别的,就是唤着他的名字,便仅仅这样,也让他浑身发热,被撩拨的昏头转向。 “先去洗漱,爷陪你用膳。”顾辞看着已经大亮的天边,心中微叹,心知赶不上早朝了,只能晚些时候再去皇宫请罪。 “嗯。”苏厌衾嘤咛一声,答应,却不动,就是圈着顾辞的腰。 “……”顾辞无奈,拍了拍苏厌衾的头:“苏氏。” 苏厌衾蹙起了黛眉,不悦的皱了皱鼻头,娇气的说道:“侯爷唤妾身苏氏的时候好凶。” 声音从胸口传来,有些闷闷不乐的感觉。 “那你想让我如何唤你?”虽然并未说什么安慰的话,但是声音却放软一分了。 苏厌衾埋在顾辞胸前的脸,偷笑的欢快,压低嗓音,故意说着:“叫乖乖,叫宝贝,叫心肝。” 顾辞:…… 见他沉默了半晌不说话,苏厌衾终于偷笑出声,放开顾辞,装模作样的行了一个礼,语气丧气柔弱:“哦,是妾身不懂事了,为难侯爷了,苏氏便苏氏吧,听多了便觉着也是挺好的。” 顾辞见她虽然语气低迷,但是眉眼的笑意满满,便知道她这是又在拿他取乐,背在身后想手,摩挲了下指尖,那细腻触感,恍若还在指间。 “侯爷,还留在这,是想要服侍妾身梳妆打扮吗?”苏厌衾素面朝天的脸,坐在铜镜前,撑着手打量着铜镜中的顾辞。 “你若不怕我将你画成那城南的云家小姐,本侯倒是可以勉强一试。”顾辞语气微挑,器宇轩昂的模样露出几分勉为其难的神色。 云家小姐,是京城出了名的奇女子,明明长了一张清秀的脸,偏生每日要画的如鬼一般可怖,美名曰保护自己。 苏厌衾失笑,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那也是大可不必了。” 顾辞嘴角勾出一抹浅小的幅度,便离开去外间等她,腿刚刚迈出去一步。 苏厌衾便扬声道:“侯爷,记得帮我叫巧香进来哦。” 使唤他,使唤的越来越顺手了。 顾辞脚步不停,打开门便见着那小丫头跪在门外,脸都吓的煞白,见他出门,连忙就要磕头求饶。 “侯爷饶命,奴婢不知侯爷在此,侯爷恕罪……”巧香只觉得自己是难逃惩罚了,毕竟在她的丫鬟生涯里,这些打扰男女主人亲近的丫鬟婆子小厮,没一个能逃脱罪责的。 “你进去伺候夫人吧。”顾辞走过她身边,像是没有看见她的求饶,扔下一句话,便走了。 巧香一顿,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没事了。 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重新打了一盆温水,进了房间。 苏厌衾捣鼓着手旁的胭脂水粉,葱玉指尖沾染了一抹红色,见巧香眼睛红红的,甚是可怜的模样,她是听见了门外的声音的,勾唇笑着:“可别哭了,天塌了也有你主子顶着呢,你对我忠心,我总是要护着你的。” 弦外之音是你若背叛我,那便没了这份待遇。 “嗯,奴婢不哭了,下次再也不敢打扰主子和侯爷的好事了。”巧香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模样。 “哎呦,什么好事,你看看你家主子的嘴,你再不来,就要被侯爷吃掉了。”苏厌衾指着那微微肿起的樱唇,控诉着顾辞的行为。 巧香一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小脸涨得通红,眸子慌乱的不行,不知道该怎么接苏厌衾的话。 “嘿嘿,这才是小姑娘样子嘛,别怕,侯爷不吃人。”苏厌衾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捏了捏巧香的包子脸,安慰着。 经过苏厌衾这番插科打诨,巧香原本哆嗦的手,终于是稳了下来。巧手生花,不过半个时辰,苏厌衾便成了一个江南烟雨中柔美的俏佳人。 第12章 顾辞已经换了三盏茶,却还未等到苏厌衾的出现,从小跟着顾辞一起长大的随从,吴云,凑近顾辞耳边说着:“侯爷,不如叫小的去催一催?” 顾辞睨了他一眼,虽然眸底肉眼可见的不悦,屈指敲了敲桌子,语气平淡:“无妨,再等等。” 又差不多过了一刻钟,顾辞耳朵微动,听见了几声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姗姗来迟。 顾辞眉梢微动,抬眼便看见一身青色高腰襦裙,白色宫绦捶地,身姿窈窕,款款走来,步步生莲的身影。 苏厌衾见到顾辞,原本浅笑的眸子,笑弯了弧度,宛如一朵青莲,初发芙蓉。 “侯爷。”苏厌衾曲腿行礼,姿态怡人,亭亭玉立,嗓音甜柔。 “嗯。”顾辞轻轻嗯了一声,对着吴云使了一个眼神。 吴云了然于心的走了出去传膳。 两人目光相对,多了两分蜜意,因着今早的那个吻,像是一层被捅破的窗户纸,到底有什么东西变了。 苏厌衾朝着他伸了伸手,顾辞自觉的抓起她的手,捏在手心,苏厌衾微微勾唇,梨涡乍现,眸子亮晶晶的闪着星星。 顾辞因为她这个笑容,也不自觉的跟着弯了弯嘴角,自己还没有察觉到,现在这个表情有多宠溺。 “侯爷,可等久了?”苏厌衾勾着他的尾指,站在一旁,娇娇美美的说着。 “不久。”顾辞任由她玩着,另一只手,抓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神情清冷。 刚刚走进的吴云,因为这个回答,差点绊倒,侯爷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是越来越强了啊。 刚刚那还是一副烦躁易怒的模样,现在怎的现在变得如此柔情蜜意了,侯爷,您挺双标啊? “侯爷,您这扳指,可有什么故事呀。”苏厌衾反复打量了一下他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玉质通透,毫无瑕疵,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样式,就是简单的一个戒指,却显得并不单调。 顾辞喜欢深色调的衣服,配着他喜欢黑脸的性格,是再合适不过,浑身桀骜气质,难以掩盖。 但是这样一个男子,却带着一个白玉扳指,却显得有些不和谐,故由苏厌衾好奇的问出了口。 “并没有什么故事,不过见着玉质尚可,便带着,你如喜欢,赠与你便是。”顾辞将玉戒摘了下来,放在苏厌衾手心。 苏厌衾:……你这样显得我很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她连忙拒绝:“不用了,侯爷,妾身可没有夺人心爱之物的毛病,不过想更了解一点侯爷,才会问出口的。” “爷知你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还是那句话,爷给你,便好好收着便是,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顾辞一副说一不二的模样,眸色一暗,苏厌衾认怂。 “但是,侯爷,这……妾身也带不上啊。”苏厌衾拿着戒指套了套自己的大拇指,相差甚远,有些嫌弃的拨弄了两下。 “那便找个盒子装起便是。”顾辞显得十分不在意,漫不经心的说着。 “那好吧。” 吴云心中已经麻了,脸上带着成年人虚伪的假笑。 那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啊,是太后之前讨伐西凉时候的战利品,皇上和侯爷因为这块玉“大打出手”,最后因为侯爷技高一筹,才得的。 那块玉便被打造成了一副手镯,一对耳坠,以及这个扳指。 手镯给了老夫人秋雨澜,耳坠则是先给了当今太后,连皇上都没有份的东西,这小夫人居然还这么不情不愿的藏在了荷包里。 侯爷带了差不多十年了,说送人便送了人,不知道该说一句大方呢,还是美色惑人呢? 等着饭菜上齐,众人伺候着两位主子用膳,除了有时筷子放在碗上碰撞时,清脆的瓷器声,无人开口说话。 苏厌衾先是喝了两口清粥垫了垫肚子,然后端起了一旁准备好的馎饦(面片汤),一股油腻的味道窜入鼻尖,胃中翻滚不断,往日里觉得入味好吃的美食,此刻却是无比恶心。 苏厌衾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掩了掩嘴,又喝了两口清粥,试图压下那难受的感觉,但是反胃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巧香见状,眼疾手快的拿出痰盂,黄嬷嬷特意交代过她这些怀孕女子的症状,巧香一直记得的。 “呕……”苏厌衾吐了起来,原本还想着在顾辞面前要注意些形象,到了最后没差点连胃都吐出来。 顾辞一直注意着苏厌衾的脸色,见她的脸色发白,捂着胃,神情痛苦。 皱起了眉头,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吴云站在一旁也是没见过这种架势,只依稀记得自家侯爷似乎有洁癖。 忙凑了过去,悄悄的建议道:“要不,侯爷咱先走吧。” 苏厌衾耳尖的听见了这句话,心中委屈到不行,还未等顾辞回答,便直起身子瞪向了顾辞,拿帕子捂着嘴,双眼通红,语气柔弱,又凶又可怜:“侯爷,若是嫌弃妾身,妾身现在去喝药也是来得及的,也好断了妾身的念想。” 吴云脸色一变,还不等顾辞骂他,便已经先拱手请罪了:“侯爷,小的知错。” 认错速度极其快,没有半分犹豫。 顾辞冷漠的瞪了他一眼,而后看向苏厌衾,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扶她,苏厌衾往后一退,躲开了他的手。 语气淡淡不在乎的模样,但是眸底聚集的泪花已经成了薄雾,眼圈泛红,楚楚可怜。 “别脏了侯爷的身子……”说着,又转过去吐了起来,胃里面已经没了东西吐,难受得不行。 顾辞揽着她的腰,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从巧香手中接过了痰盂,刺鼻的味道让他也有了一瞬间不适。 苏厌衾攥着他的手臂,这下狼狈的模样,被他一览无遗了。 折腾了半天,她虚脱的靠在顾辞肩上。 顾辞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巧香,抱着苏厌衾坐在自己腿上,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侯爷。”苏厌衾声音像是没了力气的小奶猫,扒拉着他的手臂,伸手戳了戳他的腰:“以往他都没有这般闹腾的,都怪侯爷,侯爷来了他便有了底气,这么折腾妾身这个娘亲了。” 说来奇怪,之前苏厌衾都是吃嘛嘛香的,今日便吐的这般昏天黑地。 “那爷,今夜不来了?”顾辞摸了摸苏厌衾的头,顺毛,眸色带了两分调笑,试探的问了一句。 “侯爷说的认真的?”苏厌衾一股脑的坐了起来,盯着顾辞的眸子,拿那种看着负心汉的表情盯着他。 顾辞神色不明,不偏不躲的看着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妾身可不敢觉得,侯爷是妾身的天,是妾身的地,是妾身的夫君,妾身听您的。您说不来便不来,绝不敢说二话的。”苏厌衾勾起一抹苍白的笑,顾影自怜的模样。 “是,你是不敢说二话,只敢转头就去喝药是吧?”顾辞挑了挑眉峰,环住她腰的手紧了紧,防止她掉下去。 “我……妾身才没有呢。”苏厌衾小声的反驳着,又将头埋在了他下巴处。 “要不要叫府医来看看?或者有什么什么想吃的,爷叫人去吩咐厨房给你做。”顾辞嗓音低沉磁性,掺杂着些许的心疼。 “不要,不想吃。吐累了,妾身只想睡觉。”苏厌衾抱着顾辞的脖子,哼哼唧唧的说着。 “行,你去屋里睡,小心别凉。” “不要,就想侯爷抱着睡。”苏厌衾蹭了蹭的顾辞下巴,闭着眼喃喃细语。 “爷等下还要去宫里一趟。” 他为难的说道。 “那妾身快点睡着,爷再去好不好。”苏厌衾没有安全感的紧了紧手臂,两人贴的更紧了。 顾辞没说话答应,只是动作轻柔拍着苏厌衾的肩膀,直到她呼吸平稳,才将她放在床上,自己换了一身衣服,进了宫里。 直到下午,苏厌衾悠悠转醒才醒来,觉着肚子有些饿了,下床拿起桌上的葡萄扔进了嘴里,拍了拍肚子:“你这磨人精,倒是还学会看人下菜了,你爹没来的时候老老实实,安静如鸡。你爹来,是不是觉得你靠山来了,就开始作天作地了是不是?觉得我没办法对付你了是吗?” 肚子里的宝宝:每天有个想要不生的妈怎么办? 说到最后苏厌衾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太幼稚了些,和一个还没成型的孩子计较了起来。 午膳倒是没有和早膳一般严重,简单的蘸着酸菜,吃了几口饭,便拿着让巧香找的画本子看了起来。 “主子,门外来了一个自称您丫鬟的小丫头要见您。”巧香拿着一盘洗好的水果,放在苏厌衾手边。 “她可说了叫什么名字?”苏厌衾抬了抬眼,捻着一颗葡萄。 “说是叫书珠。” 苏厌衾念了念这个名字,这才想起来,这不是原主身边的丫头吗。 “叫她进来吧。” 等了半晌,一个穿着灰扑扑衣服的小丫头,缩头缩脑的小心点打量着四周,在看见苏厌衾的一瞬间,红了眼,噗通一声,跪在了苏厌衾脚边,嚎啕大哭: “小姐,小姐,书珠找你找的好苦啊。” 苏厌衾:怎么感觉她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第13章 苏厌衾捏着葡萄的手一抖,葡萄飞了出去,她当做无事发生的模样,擦了擦手:“书珠,这我在侯府的消息,不是早就全京城传遍了,哪里还需要找呀。” 书珠一顿,打了一个哭嗝,随即小嘴一瘪,抱着苏厌衾的腿哭着喊着:“那……小姐奴婢想的你好苦啊。” 苏厌衾敛了敛眉梢的无奈,抬手想要扶起书珠,但是奈何手劲太小了,她向着巧香使了一个眼神。 两人一起将书珠扶了起来,苏厌衾将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姿势,书珠连忙收敛了哭声,一边滴着眼泪,一边绞着手指,不敢哭出声来。 书珠的母亲是苏厌衾姨娘的丫鬟,而书珠则是从小和苏厌衾一起长大,一直都是一个哭包,但是好在对原主忠心。 刚刚那个手势,便是每一次书珠哭时,苏厌衾做了这个手势,她便会乖乖的停住哭声。 “好了,别哭了,是不是姨娘让你来的?”将手上的帕子递给她,示意她擦一擦眼泪,被她摇头拒绝了。 自己从胸前掏出了一块巾帕,胡乱的擦了两下,这才断断续续的说着:“那日……小姐您……叫回春堂的大夫带了一封信给姨娘,姨娘一直惦记着您,怕您在侯府没个称心,聪明伶俐,值得信赖的丫头,就叫奴婢来找您了。” 巧香打量了一眼书珠,就这?聪明伶俐?我不信。 “喏,这是姨娘给您的信。”接着她又从胸口掏出了一封信,双手递给了苏厌衾。 苏厌衾将信封打开,娟秀工整的字体便映入眼帘。 总得来说便是三点:1、在侯府好好照顾自己,2、在侯府好好照顾自己,3在侯府好好照顾自己。 苏厌衾心中微微一叹,将信纸放在桌前,一字一句都是对原主的小心翼翼的疼爱。 若说这个世界,还要谁真正的还在记挂着苏厌衾,也只有她的亲生母亲了吧。 “姨娘,她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原身母亲方氏的身体很是柔弱,全年都泡在药罐子里,原本是苏家管家的女儿,因为美色难掩,最终被酒醉的苏龙飞给强占了身子,然后抬成了姨娘,年华尚在的时候风光过几年。 然而,苏龙飞的嫡妻陶氏不是个能容人的人,嫁进苏府后,将方氏一家打发后,方氏便没了依靠,一直小心的讨好着陶氏过活,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差,就选择了闭门不出。 “挺好的,姨娘特意交代奴婢,让奴婢和您说不要担心她。奴婢母亲也与奴婢说了,一定会好好照顾方姨娘的。还给了奴婢一些银两,说是您在侯府花销的地方多,不能委屈了自己。” 书珠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两个浅色发白的荷包,绣着两只不伦不类的鸳鸯,那还是苏厌衾小时候初学刺绣的时候绣的。 苏厌衾掂了掂荷包,分量不轻,这可能是方姨娘所有的积蓄了吧,毕竟陶氏对她并不大方,所有的药钱都是需要自掏腰包的。 方姨娘那几套衣服,从苏厌衾记事以后便没有见她添过几件新衣。 她心中微微泛起了酸意,看着这两个荷包,有些无所适从,别人对她坏,她可以毫不留情的回击。 别人对她的好,她总是想着要百倍还回去才好。 但是却害怕,方姨娘察觉到苏厌衾的芯子已经换了人了。 “巧香,先带着书珠下去,好好教教她侯府的规矩,以后这如玉阁的大丫鬟就是你们两个了,我们三人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懂了吗?” 原本巧香心中一点点不满,也被苏厌衾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给打消了。 顾辞从皇宫出来,转身去了大理寺,早朝并不是每日都有的,而是三日一次早朝,将问题奏折交给皇上,但是若是极其紧急的要务,也是可以连夜面圣的。 顾辞盯着秦明那黑脸壮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抓耳挠腮的模样,一下蹙眉,一下生气,一下爆粗口。 还是曲平撞了撞他的手肘,他才看见一脸冷漠的顾辞。 “大人。”两人拱手行礼。 “大人,今日早朝未到,可是有要事处理?”曲平笑眯眯的说道,他一副白面书生模样,逢人便是笑嘻嘻的,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 两人都是顾辞的直系下属,大理寺卿宋大人,已经年迈,如今早就不理政事,大理寺所有的大小事务几乎是顾辞一人处理。 “确实有事耽搁了。”顾辞微微点头,随即又冷不丁的点了叫到:“秦明?” “在,下官在。”秦明这次却没有了往日里的慌乱,虽然还是肉眼可见有些紧张,毕竟突然被上司谈话,并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你知道本官想问你什么吗?”顾辞眯了眯眼,意味不明的说着。 “可是关于……关于女子?”秦明说完便偷偷的抬起一只眼,打量着顾辞的表情。 顾辞面无表情,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那你为什么会猜关于女人呢?在你眼里,本官就是一个好色之徒吗?” “下官不敢,是……是因为一般大人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先问我,一般都会先问曲兄,毕竟曲兄,也曾是探花郎 ,自是见识不凡。” 曲平:现在知道我见识不凡了,以前跟我争的面红耳赤的人呢? “还有……还有就是我娘子说了,若下次大人再叫我,应该会问关于女子怀孕的事宜,她已经写了满满一纸,让下官背下来。” 秦明犹豫了半晌,还是将娘子交代的话,给说了出来。 顾辞这回露出了几分讶异之色,眸底一片沉静如水,沉声问道:“弟妹是何须人家?” “襄阳张氏庶女。” 曲平低低的回道。 顾辞了然,襄阳张氏乃是四大世家中底蕴最为深厚的人家,张氏女,一般都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什么张氏,襄阳的,我娘子说了,她不过就是山野田间的农女。”秦明憨憨的说着。 顾辞不在纠结于秦明娘子的身份,沉吟片刻,嗓音波澜不惊中透着几分担忧:“你家娘子,可说了,孕吐可有法子可以治?” “等等,我找一找啊。”秦明拿出纸,找了一圈,随即激动的说道:“有的,有的,娘子说:孕吐乃是怀孕女子的正常现象,并没有方子根治,只能缓解。在吃食上,万不可以强求,可以少吃多餐,尽量紧着孕妇的心思来,若是孕吐的厉害,可以熬一熬姜茶可以适当缓解。孕妇也是不能受刺激的……适当运动……” 他们三个大男人凑在一起,居然在听极其的认真专注。 “喏,大人,这是那姜茶的方子。” 顾辞抬手接过,扫了一眼,而后收进了怀里。 “你们且暂时不要将此事外传。”顾辞交代着,并不想将这件事闹得很大,毕竟之前朝堂上都在传他有隐疾,所以那些大臣们的眼睛才没盯在他身上,便一心将注意打在了皇上身上。 两人点了点头,不约而同都露出了,懂得都懂的表情。 和安堂内 苏厌衾刚刚踏入,便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她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抬眼看去,只见主位上坐着女扮男装的英气女子,眉眼间与秋雨澜有三分相像,如鹰一般犀利的目光扫了过来。 那目光如有了实质,将她全身一寸寸的穿透,看进了她心底,站在女人面前,升不起一点反抗的心思。 苏厌衾双腿一顿,而后面色如常的走了进去,屈膝行礼:“给太后娘娘,老夫人请安。” 秋雨澜脸上挂着笑容,肉眼可见的轻松愉悦,她拉起苏厌衾的手,向着主位上的女人介绍道:“姐姐,这是辞哥儿孩子她娘,你瞅瞅,长得可不可人。” 秋雨月敛了敛眉眼的锋利,勾唇一笑:“可人,可人,辞哥儿眼光自然是好的。” “那可不。”秋雨澜往日的沉稳一扫而光,对着秋雨月时,便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只是这瞧着,身体太过于瘦弱了一些。”秋雨月打量着苏厌衾的脸,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是吧,我也是这么觉着的,所以呀,姐姐宫里好东西这么多,你这快当姨祖母的人了,是不是要表示一下才好。”秋雨澜笑着说着。 “好啊,在这等着我呢。行行,等本宫回宫便赏。” 她们两姊妹的相谈甚欢,苏厌衾根本插不上嘴,还好秋雨澜将她安置在了后座上,端了一碟点心放在她面前,让她自己吃,自己玩。 苏厌衾便不声不响的吃着干果,若是叫到她便会轻声说两句,一派落落大方,不见胆怯的模样。 她坐姿端庄,端着得体的微笑,在太后娘娘时不时扫过的压迫的目光下,挺直了腰杆,不敢露出一丝娇柔做作姿态。 要知道这太后娘娘,作为书中大boss一般的存在,最讨厌的便是那种只会依附男人的存在的小菟丝花。 顾辞一进门,便收到三道炙热的目光,其中以早晨出门哭红了眼的女子,尤为激动。 他拿目光扫了一眼苏厌衾全身,见她并没有受伤的样子,这才拱手与主坐的威严女人行礼。 “太后娘娘,母亲。” 第14章 随着顾辞说完,苏厌衾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微微欠身婀娜端庄,规规矩矩的行礼:“给侯爷请安。” 顾辞低垂的眼眸中眸色微闪,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幅度。 “辞哥儿来了,免礼吧,倒是有些日子没看见你了。没想到如今已经长大了,要当爹了啊。”秋雨月摆了摆手朗声说道。 顾辞给巧香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将苏厌衾扶起来,这才正色回答太后娘娘的话,眼神中透着一丝恭敬:“娘娘见笑了。” 秋雨月打量了一下顾辞和苏厌衾的神色,若有所思的开口:“你还记得那尚书府刘家小姐吗?” “不记得了。”顾辞皱了皱眉,思索半晌并无这个人的映象。 苏厌衾心中一僵,那尚书府刘小姐,顾辞不记得,她可是记得的,是她笔下,对非顾辞不嫁的高门小姐,曾经百般追求过顾辞。 苏厌衾心里苦啊,自己写的文,跪着也要走下去。 “那尚书夫人日日在哀家耳边念叨,说是她家嫡女非你不嫁啊,你看这可如何是好?”秋雨月甚是苦恼的摇了摇头。 此话一出,不光顾辞脸色微变,连秋雨澜都下意识都看向了苏厌衾,便看见苏厌衾一副没听见的样子,端着得体的微笑。 “顾辞非良人,不敢耽搁刘家小姐,姨母便想个法子回绝了吧。”顾辞顿了顿,声线寡淡。 苏厌衾心中的点点阴云,随着这句话,云销雨霁,暗暗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心情有些愉悦。 “嘿,这时候便叫姨母了?不叫太后娘娘了?”秋雨月打趣的把玩着手中的杯盏,一副喜怒难辨的模样。 顾辞露出一抹谦逊的笑意,语气柔和了半分:“姨母与顾辞亲近,顾辞自是铭记于心的,但是这君臣之礼不可废啊。” 秋雨澜收到顾辞的求救眼神,轻睨了一眼秋雨月,悠悠的开口:“姐姐,干嘛呀,快别再为难这两个孩子了,宫里那些莺莺燕燕还不够你打趣的呀,打趣到侯府来了。” 两人自幼母亲早亡,一直都是两姊妹相互扶持着长大的,关系自是深厚,也是不怕这些打趣的。 “哀家怎么就为难了,说的都是事实呢。”秋雨月抿了抿唇,嘀咕着。 “是是,那你这姨母,是不是得护着自家孩子,辞儿拒绝了,还得劳烦太后娘娘为刘家姑娘另寻良婿呢。”秋雨澜半哄,半劝着。 太后娘娘这才极其勉强的点了点头。 到了晚膳时分,苏厌衾和顾辞两人便被赶出了和安堂,秋雨月以前没当太后时,便少有人能管的了她。 如今当了太后,更是无人能约束,若不是早年带兵打仗伤了根骨,怕是早回了战场驰骋。 经常便会女扮男装出宫游玩,来侯府更是常事,所以大家也便习以为常了。 苏厌衾见不着和安堂的匾额,这才松了一口气,一直提着的那股劲也松了下来,见她一副逃出生天的表情,顾辞弯了弯唇角。 “怎么这幅模样,太后娘娘为难你了不成。” “那当然……不会咯,太后娘娘何许人也,日理万机的,哪有时间和妾身这种不知名的小人物计较,不过是因为太后娘娘凤仪威严,厌衾可不敢造次。”苏厌衾微微一笑,尽管秋雨月听不见,但是不妨碍她对她如江水般的敬畏。 说完,也不管有人没有看见,便伸手勾着顾辞的尾指。 顾辞眉梢一挑,冷峻如雪峰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消融,随即试着将手抽回。 苏厌衾像一只被抢了食的猫,瞬间炸毛着看着他,也不说话,杏眼瞪的溜圆,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透着不开心。 顾辞卸了力道,顺势抓住她的手腕,黑眸深邃沉静:“我算是瞧出来了,你除了能在爷面前横一横,还能有什么出息?” 闻言,苏厌衾勾出一抹笑,一边跟上他的脚步,一边一脸无赖的模样:“嘿嘿,侯爷说的没错,妾身就这么点出息,爷可要护着点妾身呐……” “等等……”苏厌衾扯了扯顾辞的手,脚步一顿,随着他们两人一停,后面的丫鬟小厮又快速跟着停了下来。 “侯爷真的不记得刘家小姐了?”苏厌衾一脸的不相信,秋水剪眸盯着他,不放过他的一丝表情。 “爷骗你作甚?”顾辞眼神不闪不避,坦然君子模样。 “行叭,唉。”苏厌衾唉声叹气,眉眼间似有无限的忧愁,低头丧气说着。 “妾身知道,作为一个女子,容不下夫君有别的女子乃是大错。但是妾身又不是嫡妻,何须委曲求全的与她人分享自家夫君,又换不来贤良淑德的名声,还会失了自己本心。妾身才不会干这种吃亏的事情。”她语气低迷,但是却说的眉飞色舞,黛眉轻佻。 “所以呀,侯爷以后若是要娶嫡妻,纳美妾,可千万别与妾身说,人家遭不住的。”说到最后,又拿那娇娇媚媚,柔软可怜的眼神望着他。 顾辞听着她说完,当做没有看见她期盼的眼神,只是牵着她的手往如玉阁走去,也不回答她刚刚说的话。 苏厌衾咬了咬唇,忍了忍,最终没忍住,夹着嗓子娇滴滴的说着:“侯爷……” “嗯,好,答应了不与你说,爷自己悄悄娶妻。”顾辞漫不经心的说着,脸上神色难明。 苏厌衾一时间语塞,怔愣着,难以置信的由着顾辞拉着她走回了如玉阁。 倏地,身边传来小声抽泣的声音,顾辞低头一看,果然身旁的女人已经泪如雨下,还委屈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见他看向她。 连忙甩开顾辞的手,转头就往里屋走去,心中泛着阵阵凉意,这还没生呢,就已经要做好被嫡妻拿捏的准备了吗。 顾辞神情淡淡,半晌,还是抬脚走进了里屋,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丫鬟。 “巧香姐姐,主子没事吧?侯爷,不会打主子吧?”书珠第一天来,有些反应不过来,如今是什么情况,心中充满的担忧。 还不等巧香回话,一旁抱胸而立的吴云便嗤笑一声,看好戏的回道:“要我说苏夫人也是忒大胆了一些,侯爷娶妻之事,哪里容得她一个小妇置喙,你们且看着吧,侯爷肯定会趁着这一次机会,好好教训教训你家主子,好正一正夫纲。” 书珠率先不爽了起来,也不管他是什么人,直接从软糯的小包子,变成了护犊子的母老虎,翻了一个白眼,语气嘲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吴云双目喷火,脸色凶狠,生气的吼道:“你什么?再说一遍!” 书珠丝毫不畏惧,狠狠的瞪了回去,只要触及苏厌衾,她便会变得勇敢无畏,还要与他争辩。 巧香连忙拦住两人,当着和事老。 先是看向吴云,肃着一张脸,语气冷凝:“吴侍卫可以在大一点声些叫嚷,正好让侯爷也好好听听,您刚刚是怎么背后议论主子的。” 对着书珠语气柔和了许多,嘴上还是带着责怪:“不准胡闹,别给主子添乱。” 书珠又瞪了一眼吴云才肯罢休,气呼呼的模样,紧紧的盯着门里的动静。 吴云被两人联合起来挤兑,气不过,清秀的脸上气的铁青,撂下狠话:“我且等着,看你家主子能嚣张到几时!” “哼,等着便等着,怕你啊。”书珠愤愤不平。 巧香怕他们又吵起来,连忙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屋外几人的讲话声,被隔绝在外,苏厌衾坐在床上,背对着顾辞,纤细的肩膀微微的颤抖着,低低的抽泣声,好不可怜的样子。 顾辞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声,撩开被子,坐在一旁,苏厌衾往里挪了挪,不与他靠近。 “过来。”顾辞声音一些冷硬,语气带着丝丝怒气。 苏厌衾哭声一顿,随及哭的更大声了,若是刚刚那哭声是牛毛细雨,现在则是倾盆大雨了,丝毫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 顾辞额间青筋一跳,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显得更加冷漠了,一手扣住苏厌衾的腰,将她抱了起来,圈进自己怀里。 苏厌衾拿帕子捂着脸,哭声不停。 “好啦,爷才说一说,便哭成这幅模样,那以后真要娶了妻,你还不得一根白绫吊死在爷面前啊?”顾辞不会哄人,苏厌衾哭的更狠了。 “那……那爷去娶呀,……还来我这作甚?”苏厌衾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嘴间溢了出来,哽咽不断。 “……”顾辞静静的抱着苏厌衾,不再言语,他知道她的心结在哪,但是却无法理解,男人三妻四妾,娶妻纳妾,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在怀里这泪人面前似乎行不通。 苏厌衾见一直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许诺,原本对他颤栗发抖的心,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原来是自己想当然了。 想着,便收起了眼泪,挣开顾辞的手臂,站在了顾辞面前,神色温柔如常,恍若刚刚那场闹剧没有发生,只有那哭红的眼睛,在烛光下莹莹可怜,微微屈膝: “侯爷,是妾身逾规越矩,此后侯爷娶妻纳妾,妾身必定笑脸相迎,安分守己。” 顾辞脸色喜怒难辨,这是他看来最好的结果,但是却并没有想象的开心。。 第15章 身后的烛光摇曳,撒在苏厌衾瓷白无暇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暖光,衬着眉色深柔浅漠,嘴角的笑意更是温柔至极。 顾辞主动拉起她的手,顿了顿,黑眸如深不见底的寒潭,刺骨冰凉,但是在女人柔美似暖阳的眸中渐渐软化,嗓音沉沉带着些沉重:“爷答应你,不论日后府里有几人,都会护着你,可好?” 苏厌衾眸色未变,嘴角笑意加深,嗓音还有一丝哭狠之后的沙哑:“当然好啦,侯爷能护着妾身,那是再好不过的,毕竟爷可是侯府的天,若有侯爷照拂,妾身自然是感激不尽的。” 顾辞见她眸底一片平静,笑意未达眼底,便知这是没有将他的话放进心里。 还想多言,却被苏厌衾含笑打断了:“爷,不饿吗?妾身这么胡闹一通,妾身饿了。” 顾辞敛了敛神色,清冷的眉眼更加冷峻了:“那便传膳吧。” 两人恍若刚刚的争吵没有发生,苏厌衾言笑晏晏,为顾辞布着菜,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半点不见刚刚回来的棱角锋利。 顾辞则是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但是苏厌衾为他夹得菜,却一点不剩的吃完了。 待两人躺在罗汉床上,苏厌衾微微往顾辞身边靠着,趴在顾辞胸前,勾着他的衣领,娇憨的说着:“侯爷,妾身想要侯爷帮个忙。” “何事?”平躺在床上,右手抚在苏厌衾细若柳枝的腰上,轻轻的拍着,苏厌衾很轻,趴在他身上像是没有重量一般。 “妾身的姨娘一直便是体弱多病,生了妾身以后,更是被掏空了身体,来了这侯府这么多日,也一直未曾再见。妾身想向侯爷求个恩典,可否让府医去相府瞧瞧,打着侯爷的名号。”女人红唇翘舌,气吐如兰,在耳边靡靡之音。 顾辞耳畔微热,在还没答应之前,心里已经软了几分,这软玉温香在怀,哪还能拒绝,便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答应了。 顾辞暗自思量:这便是传说中的枕边风吧。 女人浅笑嫣然,攥紧了衣领,凑近男人唇瓣,两人近在咫尺,随着她一字一句说着,两人唇齿相碰,宛若情人低语。 “侯爷如此慷慨,妾身身无长物,只能以身相许了呀。” 男人神色幽深暗哑,性感的喉结滚动,翻身扣住苏厌衾的头,将她压在身下,如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危险迷人。 “不准招惹爷。” 青丝在床榻散落,成了一朵糜烂的鲜花,而苏厌衾眉梢弯月,若这花中的妖女,蛊惑人心,粲然夺目。 她伸腿勾着顾辞的劲腰,轻轻的蹭着他的腰窝,神情妩媚,朱唇轻启:“为何不许?爷不喜欢吗?” 顾辞手心滑过她的肚子,神情透着一丝陈然,带着明知故问的意味。 “谁告诉爷,只有一个法子可以让爷舒服的?”苏厌衾勾唇莞尔一笑,脖子微微用力,抬头轻咬住了顾辞的喉结,辗转轻咬,男人微微吸气,神色暗哑,喉结上下滚动。 因为他这个微小的动作,喉结从苏厌衾唇间滚出,带出一丝清响。 顾辞低头,只见苏厌衾唇瓣微红,晶莹剔透,甚是诱人。她勾起一抹笑意,手向下探去。 男人的腿不受控制的一曲,压在了苏厌衾身上,低低的喘着气。 半晌,声音渐歇,苏厌衾身后轻轻推了推身上不愿动弹的男人,嗓音带着丝丝委屈:“侯爷,您压的妾身喘不过气来了。” 顾辞埋在苏厌衾颈间,呼吸一顿,闻言,飞快起身,背过身去穿鞋,因为动作太快,苏厌衾都没有看清他的表情。 苏厌衾笑意盎然,攥着顾辞的衣角嗓音轻柔的说道:“侯爷,您就走了?妾身手酸。” 这句话让原本已经渐渐平息的燥热,一瞬间又席卷上头,他不看她,只是冷沉的说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手段都是哪里学的?” 苏厌衾见他耳根红的滴血,语气还要装作冷漠无情的唬人,手指又攥紧了一寸:“侯爷不喜欢,下次厌衾不弄了便是,但是侯爷,为何要出去?” “沐浴。”语气沉沉,神色难明。 “那妾身也要去,我身上也脏了,还都是侯爷弄……唔……”苏厌衾话未说完,便被顾辞捂住了嘴。 顾辞眉头狠狠皱起,脸如黑炭,这次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苏氏!” 苏厌衾却不怕他,只露出了一双水润的眸子,无辜眨了眨眼,如两只振翅的彩蝶,眸底深处闪过一丝狡黠。 两人对视片刻,顾辞将拦腰抱了起来,像抱孩子一般的姿势,拖住了她的臀,让她坐在手臂上。 苏厌衾揽住顾辞的脖子,眉眼带笑,嗓音又带上了那丝娇柔:“侯爷,刚刚反应可大呐……” 顾辞脚步一顿,脸上又黑了三分,一副马上就要发火的模样。 苏厌衾连忙抱着他脖子,蹭了蹭,乖乖认怂:“妾身错了,妾身不说了,侯爷不生气哈。” 顾辞见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眸色一暗,做出来一个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干的事情,他狠狠咬了一口苏厌衾如花似玉的脸。 在苏厌衾惊呼声中,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见她终于不再调笑,顾辞虽觉得这种行为非常幼稚,但是却又感觉心中舒畅。 苏厌衾捂着脸,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满脸难以置信的模样,那乌黑晶莹的黑眸都是控诉:“侯爷属狗的吗?” 顾辞眉眼淡淡,语气长长:“你可知辱骂侯爷是什么惩罚?” “不知。”她摇了摇头,揉着被咬左脸。 “赏三十大板,然后赶出侯府。” “打死我算了,明日老夫人还叫妾身去禅缘寺烧香的,反正已经没脸见人了,还不如死了干净。”苏厌衾不满的说着,破罐子破摔了,用力的掐了掐顾辞的腱子肉。 顾辞惩罚的拍了拍苏厌衾的屁.股,教训着:“这口无遮拦动不动就说死的毛病,得改。” “是是是,妾身知道了,谢侯爷教诲……” 两人的声音消失在了水声起落之间,水滴滴答之中。屋内烛火通明,屋外弯月悬于苍穹,梧桐树上两只乌鸫依偎在一起,映出缠绵的影子。 随着昨日太后娘娘的赏赐进入安国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安国侯纳了一门貌美的小妾,如今已经有了好几月的身孕。 苏厌衾露在外面的手臂,莹白纤细,勾着男人的腰,缠着他撒娇。 “侯爷,今日就不去见老夫人了吧。”她看着他喉间那一抹艳红,是她昨日不小心留下的,若是老夫人看见,还不得说她魅惑夫君啊。 再看昨日顾辞咬的痕迹早就消散,而她吮出的红痕则是异常明显的挂在他瓷白凸出的喉结上。 顾辞睨了一眼趴在他怀里一脸懊恼的女人,心情有些愉悦,嘴上却说着:“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胡闹了。” 苏厌衾心中撇了撇嘴,日日说她胡闹,胡闹,也不想想她胡闹,享受的是谁?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语气服软,但是手上却拿着一绺青丝往他的俊脸上扫去,带来一阵轻痒。 顾辞脸色微变,黑眸闪了闪,于苏厌衾的水眸对上,丝毫不觉得她这是不敢了,而是更敢了才是。 但是到底没有去和安堂,不让人抓到她的把柄,甚至穿了一件高领的里衣,堪堪遮住那一抹红色。 在这还有些燥热的秋日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苏厌衾坐在铜镜前,痴痴的笑着,任由巧香和书珠为她梳妆,语气颇为感动:“侯爷为了成全妾身的名声,委曲了自己,实乃李朝夫君的典范呐。” 顾辞自己打理着衣领,这女人在前些日子都在说伺候侯爷是她荣幸,今日起来便已经懒得敷衍他了,将这份“荣幸”送给了他自己。 “让夫君自己穿衣佩剑,掩羞遮丑的,这整个京城,也只此侯府一家了吧,你说是吧?苏大娘子?”站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睨着苏厌衾,语气淡然,却又有一丝笑意。 巧香和书珠当做自己耳朵落在了外面,不敢听两位主子的对话,这对话给她们两个脑袋也不敢想。 “侯爷说笑了,什么苏大娘子,如今都是侯爷的顾家小娘子了。”苏厌衾弯了弯唇角,媚眼轻睨,对于这样的相处颇觉有些有趣。 顾辞见她面如白玉,五官出挑,虽不着颜色,却已是绝色,手指微动,想起了昨晚那软绵的触感。 手随心动,伸手捏了捏的脸,还顺手将她海棠簪子拿走了,将她刚刚摆好的娇媚表情破坏了个干净,脸上的肉肉被捏了起来,刚刚梳好的头发,瞬间散落。 见她炸毛样子,顾辞收手,将簪子把玩在手里,心情愉快的抬脚出了门。 “啊!气死我了,我的妆花了!啊!我的头发!侯爷你太幼稚了呀!”苏厌衾瞬间变脸,刚刚还甚是满意的发髻,转眼就没了,连簪子都没了。 “主子,没事,奴婢再给您梳个好看的,不生气不生气。”巧香连忙劝道安抚着,她也没想到自家侯爷,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书珠也是在一旁拍个苏厌衾的肩膀,安慰她。 “真的是,受不了这委屈!下次一定要重重地咬他的脸,让他没脸见人!”苏厌衾嘀咕着,此刻倒是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了。 第16章 天气放晴,火红的太阳被白云拦在了身后,露出一点凤尾,才使得这天有了一丝凉意,大门前已经聚集了好几个侯府的丫鬟小厮们,纷纷严阵以待的模样。 苏厌衾穿着素白襦裙,绣着朵朵白莲,脚步轻盈,身姿妙曼,青色的披帛穿点缀在胸前和皓婉,扯出一抹亮色,添了几分俏皮。 见老夫人还没到,苏厌衾暗暗松了一口气,书珠撑着伞立在她右边,巧香提着精致雕花木盒,跟在左边。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见精神抖擞,脚步生风的老夫人秋雨澜,带着黄嬷嬷以及和安堂大丫鬟簇拥着走了过来。 苏厌衾屈膝行礼,带着点点笑意,梨涡浅笑,乖巧入骨,声音沁甜清脆:“老夫人安。” 秋雨澜脸上勾起一抹笑容,拉着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和颜悦色的说着:“快起来,不必多礼,老身曾许愿,若是顾辞在而立之前有后,便去还愿的,可不能怠慢了菩萨。” 苏厌衾微微红了脸,一副害羞的模样,在书珠和巧香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禅缘寺不远,是皇城脚下最近的寺庙了,因受皇室庇佑,香火旺盛,人倒是不少的,各家夫人小姐都喜欢来此处,或是求佛,或是踏青,或是还愿。 苏厌衾有些日子没出门了,陡然间还有一点不适应,和婢女说说笑笑的也很快到了,今日来禅缘寺的闺阁小姐格外多,马车几乎都要停不下了。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马车颠簸所以造成的凌乱衣裳,动作慢条斯理,不急不缓,恍惚间听见了一声嗤笑。 微微偏头,才发现并不是幻听,发出声音的主人便是多日不见的苏白薇。 只见她突出明媚的眉宇间都是不屑,生生将她原本艳丽美丽的容颜,扭曲了到了七分。 苏厌衾想当做没听见,余光却瞥见她身边的男人。 只见他一身黑衣华服,身无多余的修饰,只有一柄利剑抱在胸前,眉眼冷峻肃杀,线条硬朗,俊美冷漠,整个人便像是锋利的刀刃无比冷冽。 顾辞是那种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才能养出的矜冷,这男人便是沙场上杀出来的冷煞。 不过片刻愣神的时间,男人如刀一般锋利的眸光便扫了过来,她连忙垂眉,移开的打量的目光。 “怎么,如今翅膀硬了,看见长姐大哥都哑巴了,不会叫人了?”苏白薇如绸缎般柔顺的嗓音,配着有些刻薄的语气在耳边响起,很是刺耳。 苏厌衾微微凝眉,想起来了,此人便是相府嫡长子苏玉,别看他是如此温润的名字,人却是和这个此不沾边的。 苏玉虽生在相府,书香门第,却好武学,性情坚毅,不顾父亲阻拦,偷偷跑了出去从军,苏相曾经一气之下将他从苏府族谱除名,却不想他在军中闯出了名声。 正巧西北军因着主将因通敌卖国被擒,锒铛入狱,西北军群龙无首,混乱不堪,匈奴乘虚而入,攻城略地,边陲人民苦不堪言。 苏玉靠着自己的卓越武艺,用兵如神的能力,带着西北军一点点将匈奴赶回了草原,守住了李朝的城池。 皇帝知道后,破格将他年纪轻轻便提拔成了将,苏龙飞这才兴高采烈的将他认了回来。 身在深宫的苏白薇便是因为手握兵权的大哥,大权在握的父亲,一度曾经在宫中与女主角争锋相对,两人斗得你死我活的。 原本苏厌衾写这个人的时候,便想着想要突出苏府势大,增加一点女主角打怪宫斗的难度,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在她笔下,苏玉就是一个冷漠,宠妹的打仗工具人,而在原身的记忆里,对于这个大哥也是畏惧的不行,多年来都没有什么交流。 苏厌衾微微勾起嘴角,从善如流的行礼:“长姐勿怪,实在厌衾眼神不好,您是知道的。” 苏玉打量了一下眼前看着绝色婀娜,目光清澈无畏的女子,很难将她与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庶女联系起来。 不过他也不在纠结,这个模样比之前的样子要顺眼很多。 苏白薇有些生气,上次的事情,她不光没讨到任何好处,还被父亲教训了一顿,总想着要刺她两句。 “听说你……怀孕了?”说着,怀疑的眼神扫过那并不明显的肚子。 “是,不过因为身体原因,便一直在家修养着,未能及时告诉父亲母亲确是厌衾失了分寸。”苏厌衾嗓音柔娇,很好脾气的解释道。 苏白薇轻哼一声,高高在上的语气:“起来吧,日后看见便记得给本小姐放尊敬些,这都是为了你好,都说长姐如母,教多多尊敬长辈总是没有错的。” 苏厌衾脸色微顿,眸色一暗,语气微沉:“长姐可真是几日不见越发的不知道礼数了呢,母亲还健在,便说出这般话,可真是给苏府长脸呀。” 见四周人怪异的打量,苏白薇脸色又青又白,倏地发现自己失言了,抿着唇,求助的看向了旁边的苏玉。 苏玉冷漠的眼神在她们两人脸上流转了一下,嗓音冷冽:“无需乘这些口舌之快,都是苏府的小姐,相府好,你们才能好。” 苏厌衾与苏白薇纷纷低头认错:“是,大哥,妹妹知错了。” 苏厌衾心中不以为然,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厌衾还要去照顾老夫人,便先告辞了。” 随后匆匆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大哥,为什么不好好教训教训她。”苏白薇跺了跺脚,有些不满。 苏玉微微皱起眉头,眼神更加没有了感情,嗓音冰凉带着一丝警告,但又有对她的提醒:“谨言慎行,这四个字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父亲母亲教你的东西,都是白学是吗?还有几日便要进宫了,大哥不求你一飞冲天,但是你也不要拖后腿才好。” 苏白薇有些不以为然:“有父亲和大哥在,谁敢动我。” 苏玉觉得有些头疼,觉得这个妹妹被母亲和父亲宠的无法无天了,但是转念一想,虽然她性子跋扈些,但是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便咽下了嘴边的话。 但是他不知道,人是会变的,曾经那个追着他要糖吃的娇憨女孩,早就已经变了。 “怎么了?刚刚碰见谁了?”秋雨澜刚刚下马车,便看见苏厌衾被人叫住了,便停了停。 苏厌衾扶着她的手,笑着说道:“是大哥回来了,长姐想妾想的紧便唤了妾身,兄妹三人打了一声招呼。” 秋雨澜听着这话,沉思了半晌,才想起苏厌衾的大哥是谁,便弯了弯唇,意味深长的说道:“是了,这次皇帝选妃,你长姐似乎也是其中的秀女呢,这宫里可有的热闹了。” 苏厌衾垂下的眸色看不起神情,只有那微弯的唇角,带了一丝笑意。 果不其然遇见了许多带着自家千金的官家太太,众人纷纷想着簇拥着她过来,似有若无带着讨好的笑。 秋雨澜带着苏厌衾先是去给了香油钱,又与主持大师交流半晌,这才停了下来淡淡挂着微笑听那些人攀谈。 “来,这是苏家二小姐苏厌衾。”秋雨澜拍了拍苏厌衾的手,亲昵的样子,让那些有些想要看苏厌衾好戏的人歇了心思。 “果然长得标致,侯爷和老夫人可真是好眼光。” “是啊,是啊,这全京城也是找不出第二个容貌与之媲美的了吧。” “对啊,果然名不虚传啊。”旧时光整理 苏厌衾含着害羞的笑容,嘴角都笑得有些僵硬了,这越听着便越不对劲了。 “老夫人,这多子多福可是服气啊,我家这老二,却是机灵可人,知书达理的,教她的夫子没有不说好的,打小便倾心侯爷,您有空瞧一瞧呗?” 苏厌衾微微抬眼,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笑的灿烂的夫人,拉了旁边羞红脸的少女,她微微敛眉,这便是刚刚那个第一个夸她的夫人。 随着这句话落音,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众人便开始或明示或暗示的开始介绍自家的闺女,这安国侯府可是这些人眼里的香饽饽。 侯爷人俊美权势大不说,还是出了门的洁身自好,这么多年都只有这么一个侍妾,若不是害怕侯爷顾辞有什么隐疾,怕是给他府里塞人的人不知道凡几了。 如今苏厌衾有孕恰好打破了侯爷有疾的传言,此时不塞人更待何时呢? 苏厌衾惊讶于她们都变脸速度,脸上笑容却是依然温婉,恍若不知她们都轻视。 好在秋雨澜纷纷委婉拒绝了她们,意思便是:侯爷的婚事他自己做主,若是想要进门都别找她,去找顾辞。 这才歇了这些人的心思,不过她们是不敢往顾侯爷跟前凑的,那冷脸煞星的模样,看着便是不好惹,只能叫自家老爷去试试劝说一下。 等到人群渐渐散了些,秋雨澜这才满意的看着苏厌衾,安抚道:“你别理这些太太小姐,别多想,只要好好养胎便谁也越不过你去,放心。” 苏厌衾杏眸带着感激,泛着莹莹水波,腼腆的说着:“妾,晓得的。” 第17章 炙热的阳光在午时达到了毒辣的时候,苏厌衾辞别了在禅房休息的秋雨澜,带着两个丫鬟打算回自己的禅房。 曲径长廊,亭榭之间,水池假山环绕,风景宜人,四周都散着阵阵檀香,甚是好闻。 倏地一声刺耳的声音,在苏厌衾耳边响起,因着是在寺庙,众人都或多或少怀着敬畏的心情,不敢喧哗,使得这声音尤为突出。 苏厌衾挑了挑眉,她与这声音仅仅一墙之隔,不由放慢了脚步。 “你这没用的贱妇,还敢违抗本夫人的命令,叫妹妹去服侍一下那秦世子怎么了?啊?你还以为你姐妹俩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将军小姐呢?也不瞧瞧你有没有那贱命享这福。”一位中气十足的女声,就这么突兀的响起,字字戳心,刻薄入骨。 这话里的折辱让苏厌衾微微蹙眉,觉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忍不住将头凑过去,想要听的更真切些。 “母亲……息怒,灵儿还小,望母亲……”嗓音沙哑,带着哀求,语气绝望。 “人家那秦世子可说了,就喜欢这种小的,幼的,你妹妹进了秦国公府不知道要怎么享福呢,你这是当了她的路,知道吗?我们杨家从宁府败落后,便一直伺候着你们姐妹俩,可是时候还了啊。”刻薄的女声带着一丝心灾乐祸。 “不行……秦世子他荒淫无度,残害幼女,整个京城人尽皆知,您这个想要害死灵儿,恕宁然不能答应!”语气决绝,已然带上了拒绝。 “诶?你这贱蹄子!”说完,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今日老娘非打死不可,我告诉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宁然,杨家,宁府……苏厌衾拿帕子绞手的动作一顿,确实想起来了,眉眼间神色越发凝重。 低头给巧香打了一个眼色,巧香默契的轻咳一声,成功让那边的动静停了下来。 “谁?给老娘出来?”那不怎么标志的京话,响起,语气不善。 苏厌衾笑了笑,走了出去,只见站着一位身着华服,穿金戴银的中年夫人,但是苏厌衾不过微微扫了一眼,便可发现,不过都是一些不贵的次金。 而在她脚边,则跪着一个蓝色襦裙,脸颊微肿,神情已然麻木的女子,虽然狼狈不已,素颜朝天,但是眉眼间的清丽脱俗压都压不住。 是一个丽质天成,眉眼如画的美人儿。 “这位夫人。”苏厌衾脸上带着标准的笑,刚刚两人她在老夫人身边见过。 自然,李氏也是认出苏厌衾来了,脸上的恶毒狠辣神色,一瞬变成了慈眉善目的笑容,这京城最会变脸的师傅也不过如此了吧。 而跪在地上的宁然眼神从麻木空洞,在看见苏厌衾的一刹那也变得幽深起来,随即怕苏厌衾发现,喏喏低头。 “是侯府小夫人啊,何时?可是老夫人找我有事交代吗?”李氏笑容中透着一点点谄媚的笑,恍若看见骨头的狼。 苏厌衾撒谎不带脸红的回道:“确实,老夫人特意叫我来寻您过去。” 李氏喜上眉梢,匆匆向苏厌衾道谢,随即又笑着和宁然说着:“你先回府,回去我在和你好好谈谈心。” 语气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 苏厌衾见人已经消失,这才要伸手去扶地上的美人,却不想被躲开了。 宁然动作干净利索,轻轻拂过有些污渍的裙摆,虽然鬓发散落,一副凄惨的模样,但是双眸中的冷漠,却撞进了苏厌衾眼里,让她怔愣在原地。 “谢谢夫人。”嗓音清哑,眼眸低垂,恍若一株傲梅,傲骨嶙峋。 说完,她便走了,背脊挺的笔直,宛如一枯竹,任由风吹雨打,也压不弯她的脊梁。 苏厌衾望着她的背影默默出神,收回了还伸在外面的手。 “怎么回事呀?这人,主子好心救她,她便是这幅不理人,冷漠的模样,但真是……”书珠还要为苏厌衾抱不平,被苏厌衾打断了。 “莫怪她,都是我的错,唉……”说罢,便和她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可不是她的错吗,宁然,宁大小姐,原本是正二品威武将军手上的掌上明珠。 在朝堂上与苏相势不两立,争锋相对的数十年,后来被苏龙飞污蔑他通敌卖国,因着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才免除了全家老小的死罪。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宁家一家,除了已经嫁人的宁然,还有因为年幼被留下的宁灵,全部流放了北地,终身无法回京。 至于这杨家,宁然的夫家,便是寒门出身的探花郎,一家依附于苏家,宁然下嫁于杨家原本就是杨家通过腌臜手段才娶到的,如今宁府倒台。 誓死效忠苏府的杨家,又怎么可能善待宁家姐妹。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就是她了,将她们一家写的这么惨,明明一门忠烈,精忠报国,却最后落了一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苏厌衾心中愧疚,但是却没有地方诉说,当初她写的时候便是一笔带过,现在她上哪里去找证据证明他们的清白呢。 如今身在囹圄只能多多注意一下宁家姐妹了,能照顾便多照顾吧,她心中微叹,愁云惨淡的回到了禅房。 离开的宁然并没有像李氏说的,先回了府里,而是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禅房。 她凤眼低垂,手间掐着一张纸条,原本就白皙如玉的皮肤,此刻更有些寡白了,原本樱红的唇瓣带着一丝苍白。 但是眉宇间的清丽不减半分,因为这一丝苍白,添了一分柔弱,像是朵被雨打过的百合花,柔弱美丽又傲然挺立。 最终屈指敲门,“咚咚”像是敲在了她心间,宁然勾起一抹弧度,清亮的双眸,闪过挣扎,最终都归于了平静和木然。 门不过一瞬便打开了,只见一位穿着黑衣的冷峻男子,眉间的寒气,在看见女人的瞬间,便渐渐消散了。 在触及她脸上的伤时,又狠狠的皱了起来,嗓音一如既往的冷然,含着浓浓怒气:“你的脸?他们又打你了?” 男子赫然便是苏厌衾今早碰见的苏玉,苏家大公子。 “将军安。”宁然嗓音淡淡,低低行了一个礼,便又说着:“不过是一些小伤而已,不必在意。” 见他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宁然蹙了蹙眉,语气并不热络,甚至有些薄凉:“将军,若还挡在这,整个禅缘寺都要知道妾与您的私情了。” 苏玉听见这话,终是将身子侧了过去,宁然低头走了进去,男人反手将门关上。 苏玉看见那一抹窈窕的背影,从胸口掏出一个药罐,就想为她上药,却见她已经一件一件开始脱衣服了。 苏玉眉头微不可查的皱起,全身的冷气恍若有了实质,森然寒冷,伸手将她衣服拉住,不让她再脱了。 宁然疑惑的抬眸,如清水般澄澈的眸子看着他:“将军?” “上药。”苏玉声线带着冷凝,硬朗的曲线更加轮廓分明,与他心里想要好好安慰她的心思,背道相驰。 宁然还未说话,便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伤口,被凉凉的触感所覆盖,她怔愣的看着眼前神情认真的男人,那双杀人如麻的手,此刻都是小心翼翼的温柔。 “为何不肯离开杨家?”他再一次问出了他已经问了不下三遍的话。 宁然垂下眼眸,眼底的恨意也被掩盖在了眸底,语气淡淡:“妾残花败柳之身,配不上将军。” “你明知我不在意这些。”苏玉很快便反驳,语气微沉,黑眸幽深似有炽热的火,要将宁然全部燃烧。 “……”宁然沉默了半晌,躲开了宁然上药的手,又将他拧着她衣领的手掰开。 外纱落地,裙摆落地,里衣落地,露出莹白的肩头,纤细的手臂,嫩白的皮肤上,有些青青紫紫的伤痕,尤为显眼。 苏玉墨色如玉的眸子,眸底的炙热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彻底熄灭了,捏着药瓶的手,用力的发白,似要将它捏碎。 “将军,要我吧。”宁然不愿意沉落在那不应该存在的温柔里,他们之间从来都只有恨,没有爱的。 她双手抱着手臂,抬起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面无表情的说着。 “你为何要这样?”苏玉语气能阴沉的滴出水来,自己一片真心便如那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被人踩在了脚底。 宁然嘴角微勾,眸底像是被打破的琉璃,笑的脆弱又让人心碎:“怎么了?将军嫌弃妾脏了?那妾走便是。” 作势便要穿衣服,苏玉恨级了她不愿意离开杨家,任人宰割,欺凌的模样,但是又心疼的要命,恨不得将她绑在自己身边。 苏玉抱住她的腰,将她抵在僵硬冰凉的床上,狠狠的吻上她唇,原本寡淡的唇瓣被他蹂.躏的红肿不堪。 宁然闭着眼抱住男人的头,眼角泪珠滑落,消失在了鬓发之间。 “宁然,你为何不跟我,为何?”苏玉温柔眷恋的吻着她的眼角,一遍一遍问着,男人原本冷硬的眉眼都轻柔了半分。 宁然心中一片荒芜,苍凉,她只是默默的回吻,一句话也不说。 随着绿色的肚兜落地,一双素纤细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床幔,床幔随着女人的手上下起伏不定,恍若置身大海,漂泊四散,毫无支撑。 除了撞床沿的声音,在无其他杂音,这场情.事在沉默中发生,在沉默中沉沦,也在沉默中消失了。 素手终于无力的垂下,女人寡白的脸上染上了酡红,脑子一片空白,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娘子,嫁与我吧?” 男人冷峻的眉眼,终于化成了一滩软水。 一声声娘子入耳,热气撒在如玉的耳畔,曾有几瞬影响了女人的心跳,却不过须臾便归于平静,他的问题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第18章 半晌的偷欢,不过是人心沉沦,改变不了任何。 宁然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又继续穿上,双腿带着颤,战战巍巍的穿戴好。 苏玉不敢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怕她回府后又是一场风波。 明知这样是错的,但是宁然就像是他心间的罂粟花,一待便是七年,早已在心间生根发芽。 他心若磐石,那宁然便是那石间的野花。他们两从一年前便维持着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苏玉虽不知道宁然为何这般,但是却无法对她放手。 苏玉抬腿凑近她跟前,环住她的腰,将她一把抱起,抵在窗前。 双目相撞,她看清了他眸底的情意,带着烫人的温度。 她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将手伸进被墨发盖住的脖子,轻柔的撩了撩他脖子,眼尾微红,柔化了眼底了淡然,嗓音带着一丝沙哑:“怎么了将军?” 苏玉不说话,仅仅只是看着她,他硬朗的脸上,因为没有表情,显得十分的冷硬,黑眸扫过她的脸,如有了实质,一寸寸掠夺着她的表情。 宁然觉得她自己像一个囚犯,马上便要被处决,这缠绵的目光不过是最后的疼爱,心如鼓擂,垂眉避开他的目光,又接着说道:“时候不早了,妾的夫君该等急了。” 苏玉双目一瞪,心绪翻滚,她总是可以一句话,便激起他的怒火。 他叫了她那么多声娘子,她一句都不应,如今却轻而易举叫了别人夫君。 一只手轻而易举的拖起她的臀,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咬上她的唇,想要狠狠的教训一下她,但是到底舍不得,最后只能轻轻的亲了亲她的唇瓣。 宁然压低他的头,加深了这个吻,半晌两人分开,微微喘着气,她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语气带着一丝低声下气的哀求:“将军,帮帮妾的幼妹吧,秦国公世子绝非良人啊。” 她最终还是开口求了他。 苏玉沉默半晌,将头埋在她的脖子里,声音低低,有些发闷:“你做我娘子,我便帮你。” 宁然没想到他会如此说,身子一僵,随即挣扎着要下来,不愿让他抱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那妾去求别人便是,将军不要戏弄妾了。” 苏玉抱着她不肯松手,哑声哄着:“好了,我不逼你了,我帮你,让我抱一会儿。” 宁然不动了,狭长的凤眸黑不见底,里面的情绪意味不明。 曾经高高在上,宛若神仙仙子的宁家大小姐,如今却要靠这种手段才能取得一丝怜爱了…… …… 夜幕降临,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天际,侯府的马车才回到府中。 秋雨澜面色倦意浓浓,见到苏厌衾便问着:“今日辛苦你了,身体还吃得消吗?” 苏厌衾行了一礼,才笑着回道:“一切都好,老夫人安心。” “那就好,那边回屋歇着吧,到底是老了,如今身体大不如从前咯哦。”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黄嬷嬷的手往和安堂走去。 苏厌衾也朝着如玉阁走去,见如玉阁内灯火通明,便知那人回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 “侯爷~”她拉长着音,朝着屋里走去,声音娇甜甜腻,让跟在她身后的书珠和巧香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别说在站在门外伺候的吴云,差点一个踉跄摔倒了。 而在如玉阁里看书的顾辞,则是挑了挑眉,原本清冷的俊脸,有了一丝融化,坐在塌上未动,眸光却看着门口。 苏厌衾一进门便见男人一脸慵懒的躺在塌上,曲着腿一派悠闲懒散,举手投足间又透着矜贵。 她行了一礼,小脸上都是委屈巴巴的模样:“侯爷安。” 顾辞抬眸,将手上的书扣在桌上,嗓音像是醇香的酒酿,磁性低沉:“怎么了?累着了?” 苏厌衾将手放在顾辞伸过来的手上,点头如捣蒜,贴着顾辞坐在他腿上,靠在他胸前,语气疲惫:“对,可累坏了,爷心不心疼呀。” 顾辞因为两人靠的太近,还是有些不适应,但是也没有拒绝苏厌衾的动作,耳根却偷偷的又红了。 “可用晚膳了?”顾辞转移话题的问道,半圈着苏厌衾,不让她掉下去。 “没有,妾身想吃点凉的,今日可热了。”苏厌衾抓着顾辞的手,明明已经入秋多时了,却还是燥热的厉害,黏在一起其实并不舒服,但是苏厌衾却偏偏喜欢这样的亲密动作。 “爷叫膳厨给你做,但是也不能吃太多了,府医说了吃太凉对孩子不好。”顾辞揉了揉苏厌衾的发顶。 “苏厌衾低低的嗯了一声,复又说到:“爷还没回答妾身的问题,心不心疼啊。” 这一次苏厌衾直起身子,揪着顾辞的领子,一双黑黝黝的水眸认真的盯着顾辞脸,一副寻找一个重要真相的模样。 #日常勾搭侯爷不手软# “苏氏,你看看你这样成何体统。”顾辞往后躲了躲,带着一些恼羞成怒的呵斥道。 苏厌衾见他的反应,柳眉弯成了月牙,泪痣越发妖冶,勾起一抹放肆的笑,吧唧一口亲在顾辞脸上,然后圈着顾辞的脖子调侃道:“侯爷每次害羞的时候,便会叫妾苏氏,说妾身没有体统,规矩。妾都习惯了。” 顾辞眯了眯眸子,并没有否认,而是看着她笑容笑颜如花的模样,突然便不躲了,带着一丝严肃沉默的问着:“那你告诉爷,之前还瑟瑟发抖求着爷可怜的小白花,如今却变得这般反了天了,是否是爷过于纵容的结果。” 苏厌衾笑意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恍若不查他眼底的严肃,勾着他的脖子皱眉撒娇:“爷若喜欢那般模样的人儿,妾也是可以做的。” 说完,便爬下了他的腿,立在他身侧,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绞着手指,咬着下唇,柔弱不禁风霜的眸子,水灵灵的无辜看着顾辞:“侯爷,您满意了吗?” 顾辞摸了摸下巴,见她终于不再纠结心不心疼的事情以后,松了一口气,寻思着她这般模样也是有一番趣味,不过他还是更加喜欢她娇纵明媚的样子。 “爷很满意。”顾辞拉过她的手,两人走向前厅用膳。 苏厌衾默默的戳了戳顾辞的手背,没有在说话。 到了餐桌上,却是又开始反应了,苏厌衾拿丝帕捂着嘴,原本饥肠辘辘的肠胃,一瞬便开始唱反调了。 顾辞皱眉,搬了来了一碗浅棕色的姜茶,安抚的拍了拍苏厌衾的背,低声哄着:“这姜茶方子是我偶然间得到了,说是治孕吐的有一套,你要不要尝尝看?” 苏厌衾半张脸都被丝帕遮住了,只留下一双杏眼圆睁,狐疑的看着顾辞,有些不相信的模样。 顾辞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苏厌衾这才端起姜茶一饮而尽,有些辣。 顾辞打量着苏厌衾的反应,带着一丝希冀的神色。 苏厌衾神情古怪,看了一眼顾辞,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背过身去,全部吐了出来,甚至比之前吐的更狠了。 顾辞脸色都黑了,心中暗自腹诽:这是破方子! “爷别生气……呕……可能每个人……呕……体质不同,……呕……不一定有用……呕……爷的心意……呕……妾身心领了。”苏厌衾余光看见顾辞的脸上,一边吐一边安慰着。 顾辞黑脸: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晚膳苏厌衾是半点东西也没吃进去,顾辞也是草草吃了两口便收起了筷子。 两人折腾了半天,终于是洗漱上床了,苏厌衾睡在顾辞身旁,腿酸的要命,多日没运动,今日又走了太久。 苏厌衾黑眸一转,闪过狡黠的神色,踢了踢旁边的男人,在男人睁眼之前,马上换上了蹙眉可怜,一副我想忍,但是真的没办法的无奈模样。 “侯爷~”她俏生生的喊着。 顾辞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侧头看着苏厌衾,眉眼间表示出疑惑。 “您家肚子里的崽崽说他腿酸,需要侯爷帮忙揉揉。”苏厌衾早就领教过了,顾辞的手法是极好发。 八号技师顾师傅半晌才反应过来崽崽是谁,含着一抹笑意问道:“是肚子的小崽崽还是床上大崽崽?” 苏厌衾笑弯了唇角,含糊不清的说道:“都有嘛,他爹帮不帮忙嘛。” 说完,有用脚勾了勾他的腿肉,一双盈盈秋水的眸子瞅着他,黑白分明,眨呀眨的。 顾辞扣住苏厌衾的脚踝,坐了起来,肃一张脸,一本正经的给她揉着腿,动作轻柔,与他的表情大相径庭,将揉腿事业当成了一件正经事在干。 苏厌衾本就疲累,盯着顾辞的眸子越来越重,半晌便睡着了,还发出了小小的鼾声,嘟囔着嘴,很可爱。 揉着揉着便困意上头,收了手,给她掖好被子,自己也安静的躺了下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苏厌衾隐隐觉得有些抽痛,渐渐的清醒了过来,自己胃又开始作妖了,一阵阵抽痛,发出抗议。 她捂着胃往了一眼窗户,只见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厢房里有两盏红烛发着昏黄的光,她的意识还有些模糊,看着旁边睡的香甜的顾辞,皱眉朝他踢了一脚。 “砰。” 苏厌衾呆住了,顾辞被她踢下床了。 第19章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顾辞从地上坐了起来,眼神还有些迷离,不知所措。 苏厌衾战战兢兢的向他伸手,无辜的看着他,颤着声叫到:“侯爷……” 顾辞意识还没清醒,但是却先条件反射的牵住了她的手,随着眼神逐渐清明,他站了起来,捏了捏她的手,声音不算柔和,但是也绝对不冷漠:“你将爷踹下床了?” 她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轻轻的拉了拉他的手,嘟嘟囔囔的说着:“妾身不是故意的……” 见她捂着肚子,顾辞并未纠结此事,嗓音有些哑然:“肚子痛?” “不是,妾身饿了。”苏厌衾跪坐在床上,如花似玉的小脸有些纠结,墨发柔顺的披散在肩头,烛光撒在她脸上,看起来有些温柔。 顾辞看起来有些无奈,神色并不好看,因着被折腾的有些狠了。 见状,苏厌衾咬了咬唇,眼神一暗,扯出一抹笑容,让出旁边的位置,嗓音轻柔又温柔:“妾身……不是一定要吃的,侯爷歇息吧,明日还要早朝。” 顾辞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连捂着胃的手都放了下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间一角泛起了心疼。 不知道是因为这烛光太过温柔,还是女人眉宇间的柔弱太让人心疼,他弯腰在她粉嫩的脸上亲了亲,神情带着一丝宠溺的说着:“我去叫膳房做,你在这呆着不要动,吃面可以吗?” 苏厌衾怔愣片刻,傻傻的点头,见他穿着外衣便去了外间,倏地觉得被他亲的一边有些发烫,手不自觉在身下锦被上画着圈,一圈又一圈。 并没有让她等很久,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便被书珠搬了上来,顾辞跟在她后面,背着手走了过来,鬓角的发丝有些湿,剑眉星目。 苏厌衾趿拉鞋子便下床了,先是抓住顾辞的手,拉着他一起坐了下来。 “侯爷,你不饿吗?”苏厌衾看着一碗面,又抬眸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问出声。 “无碍,爷不饿。你快吃吧,吃完了咱们便早些就寝了。”顾辞摇了摇头,但是与他嘴上说的完全相反,本来还没有什么饿意的,随着那香味扑鼻,肚子响起了反调。 但是碍于他侯爷的面子,是断做不出与孕妇抢吃食的勾当。 苏厌衾吃的一脸汗,胃口出奇的好,因着还考虑到顾辞明日还要早朝,吃的很快,不过一刻钟的样子,便已经见底了。 她擦了擦嘴,然后漱口洗漱了一下,才一下滚进了顾辞怀里,两人一齐躺在床榻上。 苏厌衾环住顾辞的腰,贴在他胸前,顾辞抱着她到底是挺舒服的,她体温有些低,皮肤柔滑中带着一丝凉意。 她餍足的打一个哈欠,凑近他的下巴亲了亲,这才软糯憨娇的道:“侯爷,晚安。” 顾辞从胸腔挤出一句“嗯”,抚了抚她的头,黑眸眸色有些深,这饿肚子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如此这般,苏厌衾倒是吃饱喝足睡香了,而顾辞则是熬到了天空微微吐白,他小心将怀中的女人放下,顶着黑眼圈离开了。 日子渐渐过去,进入深秋,天气变得凉爽起来,秋雨缠绵,一簇簇树叶开始泛黄,苏厌衾也彻底融入了侯府生活,无事剪剪花,酿酿酒,给和安堂那位做做吃食,晚上则和侯爷培养着感情,时间倒是也不难过。 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宽松的衣服已经遮不住那形状,而她早也没了孕吐的感觉,原本的瓜子脸变得越发圆润了。 多了一份可爱甜美,少了一丝病弱可怜。 苏厌衾将自己亲手做的淮南牛肉汤,放在食盒里,又做了些小的点心食材,便带着巧香和书珠出了侯府。 直奔大理寺去了,她给顾辞送饭送汤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起初顾辞还会背着些下属,觉着有些害羞,如今已经是可以面不改色的牵她手手了。 隔很远就可以看见那块硕大的匾额,门口的石狮子威风凛凛,台阶有些高,像是预示着什么。 今日在门口聚集了一些人围在门口,男男女女的人在一起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苏厌衾有些好奇,点了点站在她前面妇女的肩膀,柔声问道:“这位姐姐,大理寺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为何大家纷纷驻足在此处呀?” 妇女转过来,头上围着一个蓝色的帕子,脸上的纹理有些深,瞧着像是三十多岁的人的样子。 女人转过来见苏厌衾客客气气的,又长的甚是好看,便和她唠了起来。 “嗐,这还是为了那秦王世子,那秦世子酷爱残害幼女,奸.淫百姓,无恶不作,就是这紫禁城的大害虫,如今还不知道顾大人要怎么判呢……” 说道后面,女人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些愁云惨淡的语气。 苏厌衾刚想接话,只见她又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便收起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那秦王可是先帝的孩子,可是嫡亲的皇族血脉,之前也闹出了好几件这样的事情,那南街卖豆腐的老人,他家啊,原本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双胎闺女,长得那是一个清秀可人,两人是长得一模一样啊。” “唉,你瞧,多好的闺女,不过是因为秦世子帝景,路过瞧了一眼,便被人当街抓走了,那卖豆腐的周老头啊,在地上,头都磕破了,也没有用啊……啧啧……” 随即妇人眼眸一转,低声在她耳边说着:“据说啊,那秦世子床上极其残暴,在他床上的便没有活下来的女人,就算侥幸活下来,也是会被赏给下属,都是一样的命运。倒是那世子妃,我悄悄告诉你啊。那世子妃之所以活下来,还是因为她啊,根本不是帝景的女人,而是他老子的女人,总得来说啊,这秦王府没一个好东西……啧,你长得这么好看,可别被他瞧着了哦。” 苏厌衾震惊睁大眼睛,着实不想到如此骇人,不由扪心自问我当初写的时候,真的有写的这么离谱吗? 事实证明,她并没有这么写,这是世界自己补充生成的。 “那后来如何了?”苏厌衾咽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才接着问道。 “如何?哼,那老汉在联系不到女儿的第三天,就告到了大理寺,你猜怎么着?被打了二十大板,妻子一头撞死在了秦王府,自己呢,拖着一副病驱,被赶出了紫禁城。那处理此案的大人也换了,如今到了这顾大人,唉,才上任不久,怕是……” 她的语气中不无担忧,带着对秦世子的厌恶和对朝廷的不信任:“这次,却是一家胭脂粉铺的老板,据说妻子去的早,就留下一个女儿,千娇万宠着长大,这次那老板放话,说是只要顾大人能救出他女儿,愿意将自家铺子双手奉上。唉,还好我生的两儿子,不然出了这种事,定一头撞死在那宫门口。” 苏厌衾语气中带着对顾辞的信任:“大姐姐,放心,我相信顾大人,定不会让百姓失望的,姐姐且看着吧。” 大理寺里面一片阴沉凝重,如黑云压近一般,顾辞看着手中宫里传来的信,皇帝登基未满三年,此刻正是臣心动荡,民心不齐之时,现在动在朝堂扎根已久的秦王府,实属下下之策。 秦王一派党羽,势必负隅顽抗,到时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顾辞捏着那张纸 ,似有千金重,下颌线鼓动,冷硬的脸上更加寒气逼人,疏离的眉眼更加杀气肆意,骨头敲击地板的声音,声声入耳。 原来那是苦主的父亲,在外面一声声磕头的响声, 他血迹已经将脸迷糊,额头上一个大窟窿,靠着自己意志在坚持扣头。 “求大人申冤,求大人申冤,求大人申冤,求大人……”一声一声宛如泣血泪歌,拳拳父爱。 守在门口的侍卫不忍心的低头,众人皆知皇权难为,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 屋里的众人皆小心观察着坐上顾辞的表情,他们差不多都知道了上面的指示,心里也很不好受,明知帝景罪该万死,却容忍他一次次践踏底线,身为为百姓请命的朝堂命官,实在愧对于百姓。 半晌,顾辞将手中的信纸一扔,站起身来,声音坚定清冷:“来人,出动所有金威军,秦世子帝景草菅人命,奸.淫百姓证据确凿,即刻捉拿归案!” 随着他一身令下,众人精神一震,气势如虹的回答道:“是!” 站在外面的侍卫扶起了那位父亲,那人已经被血糊住了眼睛,意识有些不清醒的看着扶起他的来人,嘴里哆哆嗦嗦的说着:“大人?” “没事了,我们家大人已经下命令去捉拿秦世子帝景了,你家闺女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他安慰着这位父亲。 只见原本还腿软靠他才能起身的父亲,如同有了神助,抹了一把脸,感激涕零,哽咽的说着:“谢谢大人,谢谢青天大老爷!娟儿有救了,我家那婆娘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我们的女儿的。” 说完便,一瘸一拐的追着远去的大部队去了,血和泪滑落,他不管不顾,还嘴里念着,自说自话:“娟儿别怕,爹爹来接你回家了,别怕啊,以后爹再也不将你一个留在家里了……” 第20章 在外面等了一会,苏厌衾便看见顾辞面色不善的从门口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她见过的曲平和秦明,随后便是一群做侍卫打扮的人。 苏厌衾则混迹在着看热闹的人群,一起去了秦王府。 “主子,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吧,您要是有个什么磕着碰着,奴婢就算是万死也无法恕罪的。”巧香看着拥挤的人群,拉着苏厌衾的手担忧地劝道。 苏厌衾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脸上的表情有些心不在焉:“没事,只看看便走。” 秦王府门口的小厮见状不妙,想要跑进去通风报信,被金威军制止了,顾辞面色如沉水,踏步直往秦世子帝景院落走去。 他曾经在这秦王府喝过几回酒,是认得去帝景院子路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秦王府便鸡飞狗跳,有人告到秦王面前。⑨拾光 他正抱着自己儿子的媳妇躺在榻上,只见女人衣裳半开,露着她如杨枝玉露般的年轻身体,端着酒盏给秦王倒酒,谄笑魅惑。 无任何正妻之风范,尽显勾栏之风。 不远处有一上了些年纪的女人,面色木讷的坐在酒桌前,毫无表情的绣着手中的丝帕,此人便是秦王妃了。 她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秦王是偏爱在她面前行这些苟且之事的,手起落针不需要思考,不过几瞬便绣好了一朵红梅。 秦王是先帝最大儿子,先帝在时,九龙夺嫡,他一直唯唯诺诺,不敢表现出一丝野心,所以那九位并没将他放在眼里。 却不想,最后皇位居然落到了最小的皇子身上,见其他皇子纷纷落马,死的死,残的残,囚禁的囚禁。 秦王便越发膨胀了,他知道小皇帝需要他来成全他贤德躬亲的名声,加上其他不服小皇帝帝灼的人,也是大有人在,暗暗给他投了投名状。 “王……王爷,不好了,大理寺来捉拿世子了。”小厮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声音因为太着急了,甚至有些破音了。 话音刚落,秦王妃拿针的手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表情冷漠,像是没有听见儿子落难的传闻。 秦王捏了一把怀中美人的翘臀,成功看见美人娇嗔的眉眼,才不屑的说着,语气不无嚣张:“哼,抓了又怎么样,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本王已经和皇上打过招呼了,没事。让他们抓!” 小厮陪笑,不敢再多说。 甚至与秦王一样心思的人不在少数,觉得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大理寺不敢真的对付秦王府。 “哎哎,你不能过去,这里可是……”小厮奋力阻拦着顾辞,但是话还未说完,便被顾辞一脚踢开,人直接撞在墙上晕死了过去 ,护院也纷纷敢来,不过是都是送人头的罢了。 “大人,我们要如何处置秦世子?”在顾辞踹门之前,曲平的声音响起,毕恭毕敬的问道。 顾辞冷锋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抿了抿薄唇,抬脚一踹,门应声而开,里面传来谩骂声。 “他妈的,哪个杂种,敢坏了本世子的好事,不像活了是哪,妈的……” 顾辞看见里面的场景,瞳孔一缩,拳头捏紧了,匆匆扫了一眼,便看向那个说话的男人。 只见那人穿戴倒还整齐,手持马鞭,双目猩红,面容凹陷,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房里的其他两个人男人,则是在急急忙忙的套着裤子,背过人群不敢看人。 最为惨烈的床前吊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头低低的垂着,头发不光披散在肩上,在地上也散落着一簇簇的黑发,肉眼可见。 那没有被头发遮住的半张脸上,嘴角青紫,血迹滑落,那洁白如玉的身体上污秽不堪,鞭痕累累。 最让人刺眼的是下面,一根硕大的褐色木棍,肆意横穿着少女的身体,少女生死不知,呼吸不明。 众人忍不住侧目,将人放了下来,拿准备好的素锦盖好。 帝景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见是顾辞,嘴角勾起一抹虚伪的笑,明知故问:“原来是顾侯爷,可是平日里请都请不过来的人物,如今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顾辞看都不看他一眼,扫了一眼那位蹲在少女旁边的女仵作,仵作脸色十分难看,抓着女人的手,轻轻的拂过,声音冰凉:“大人,尸体还有温度……” 话音刚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从门口挤进来一个男人,冲到了尸体面前,将女仵作撞翻在地,抱着女孩痛哭流涕: “娟儿,娟儿,你怎么了呀,爹爹在呢,爹爹来接你回家,娟儿,不用怕了,娟儿啊,爹爹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胭脂,娟儿啊,你看看爹……爹错了,都怪爹这么慢才找你,都怪得爹,好不好,你起来骂骂爹爹呀……娟儿……” 这偷偷跟在队伍后面的父亲,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混了进来,又冲了出去,抱住了自己一夜未见的女儿。 也许看见了,发现了,也不想阻止吧。 众人纷纷眼角泛红 ,就在这是,那帝景又说话了,语气带着浓浓的不耐烦:“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小心我告你们私闯民宅啊!” “你杀人了。”顾辞语气如寒冰,周身气压很低,终于肯拿正眼瞧帝景了。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才没杀人,这贱妇勾引我,想要赐杀本世子,本世子是为了自保。再说了刺杀皇亲国戚,那可是死罪。她死不足惜呀。”秦世子神情透着轻蔑又阴毒,看着众人的眼神像是再看死人,扬了扬马鞭,威胁意外十足。 顾辞手指微动了,白光一闪,剑离鞘,上一秒还在咄咄逼人男人,立刻噤了声,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倾然倒地。 “帝景,拒不受捕,公然刺伤朝廷命官,已就地正法。”顾辞神情冷漠,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声音不带有一丝感情,剑回鞘。 刚刚那两人后知后觉的大叫起来,缩在角落里,惊恐的看着顾辞。 顾辞死亡凝视着两人,慢慢踱步至两人面前,嗓音独特孤清:“刑部侍郎二公子,尚书府四公子?” 不过是看了一眼,便点名了两人的身份。 “顾侯爷,侯爷饶命,人不是我们杀的,是他,是帝景杀的,我们第一次玩真的……”两人跪地求饶,不断往后躲着。 “来人,将人带走,压入监牢,听候发落。”顾辞一声令下,两人被带走了。 刚刚到血溅到盖在女孩素锦上,她父亲狠狠的擦着那一处血迹,嘴里念着:“太脏了,这脏了,这血太脏了。” “娟儿,爹爹带你回家咯,不怕不怕了……”说完,他抱着女儿往外走,他脸上的血从额头的伤口上还在一滴一滴往外流,落在那件素衣上,留下了一朵朵红梅。 他一瘸一拐,根本就抱不稳,但是还是死死的拉着女儿身上的衣服,终于,侍卫们看不下去了,想要去帮忙,却被他像受惊一般躲开了。 自己一个人固执的往门外走去,留下一地血迹,神情已然有些癫狂了。 顾辞看着男人背影,黑眸思绪暗晖,表情有些漠然。 “大人,今日之事是下官一人所为,是下官失手错杀了世子,忘大人恕罪。”曲平半膝跪在地上,随着他的动作,后面又跪倒了一片。 “今日之事是臣(属下)一人所为,与大人无关!” 他们都知道,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 顾辞扫了一眼人群,眸底的冷漠有些淡化,冷哼一声:“你们觉得本官需要你们顶罪?” “我等皆知大人雄才,纷纷拜服不已,甘心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大人三思啊。”曲平紧锁着眉头,从进门那一刻起,他便知道,大人不可能放过帝景。 “起来吧,一只丧家之犬而已,何须如此。日后用你们的地方还多着呢,不着急此刻去送死。”顾辞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了姗姗来迟的男人脸上。 “尔敢?竟敢杀死我儿!”秦王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想要打顾辞。 顾辞将见抵在他胸前,他便怂了,脸色气的得通红,指着顾辞的手指气的发抖,肥肉横飞的脸上无比狰狞:“你等着!你给本王等着,今日不是你安国侯府灭,就是我秦王府死!” 顾辞不以为然,弹了弹衣袖上那并不存在的灰,才低声说着:“王爷,本官从第一次来王府,便一直好奇着,王府花园那一院的杜丹,如何长得如此娇艳,四季长春的呢?本侯不才,却也是爱花之人,故此一问。” 此话一起,秦王的脸色便变了,从红色一秒变得苍白起来,动了动唇,半晌说不出话来,那杜丹院,土壤下的红颜枯骨,数不胜数。 你问顾辞怎么知道的? 盖因昨日一封密函放在他案桌上,上面揭露着这么多年,那些少女的埋骨地。 “王爷,据我所知,王府公子不下十个,相信王爷,没了一个世子,还是千千万万个世子,您说对吗?”顾辞狭长的眸子,微眯,带着丝丝缕缕的警告。 见秦王不再说话,顾辞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冷笑,带着人离开了。 秦王看着顾辞背影,大吼一声,带着刺骨的恨意,语气阴狠:“顾辞,我秦王府和你势不两立!你他妈最好是别落在我手里!” 顾辞脚步未停,直接抬脚走了出去。 苏厌衾等在外面,只见一位神情哀戚的男人抱着一个白色素锦包裹的人,一瘸一拐走出了秦王府。 苏厌衾一看,只见一只素白的手落在外面,手上已经没一块好肉,就这样低低的垂着,宛如一朵枯萎的鲜花。 只见被风一吹,露出那双瞪得老大,死不瞑目的眼睛,女人寡白的脸突兀的出现,苏厌衾呼吸一滞,脸上的血色尽失,往后退了两步,手脚冰凉。 第21章 书珠见苏厌衾脸色惨白,连忙扶着她的手,低声问道:“主子,你没事吧?” 苏厌衾咬牙摇了摇头,她从未见过死人,再加上刚刚那女子的模样,着实凄惨骇人,让她不由的毛骨悚然。 顾辞随后也走了出来,他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苏厌衾,神色一顿,随即又移开,见围观的群众迟迟没有离开,朗声道:“秦世子作恶多端,罪无可恕,已被正法。”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都不相信的看着顾辞,讨论声起: “真的假的?” “假的吧,那秦世子可是皇亲国戚嘞。” “……” 顾辞气沉丹田,声音盖过了他们,声线清冷,掷地有声:“本官身为大理寺少卿,为民请命,绝不姑息养奸,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亡灵申冤,大家都散了吧。” 苏厌衾凝神望着顾辞,被他神情所打动了,心底的阴霾害怕一点点被驱散了。 旁边有一位妇人,衣裳褴褛,脸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肤色,她低低的抽泣着,哀恸难鸣。 原来秦世子之所以能作恶这么久,如今才被正法,盖因为他不敢掠官家小姐,不敢掳富贵家千金,很多被掳走的女孩都是偏远乡村的农女。 别说他们有没有这个钱来找女儿,就是很少一部分找到了秦王府也被秦世子拿钱给打发了,极少数不能被钱打发的,也会被他动用武力赶出了紫禁城…… 而这个妇人,便是自己偷了家里的钱财,千辛万苦来寻女儿的,却被秦王府的小厮打断了左腿,如今见秦世子终于死了,她想笑,但是却哭出声来。 顾辞说完这些,径直朝着苏厌衾走了过来,她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很快…… 他视旁人的眼光为无物,拉起她的手,苏厌衾难得害羞了,眼神有些闪烁。 “你怎么来了?”他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妾身来看看大人。”说着手悄咪咪的抓紧了男人的大手。 顾辞将人带离了人群,两人一边牵着手,一边说着,身后传来百姓们惊呼声。 “站了多久了,累吗?”顾辞捏了捏她软若无骨的小手,低头看着女人的发顶。 苏厌衾微微低着头,心情有些沉默:“侯爷,那秦世子真的死了吗?” “嗯,对,爷亲手杀的。”顾辞轻嗯一声。 此话一出,苏厌衾一瞬间的静默。顾辞这才反应过来她一个内宅妇人,一定没见过那般血腥的场景,低头看,果然见她脸色发白,手心冒着冷汗。 “怎么了?你害怕我?”顾辞黑眸闪了闪,手攥紧了些。 苏厌衾扯出一抹假笑,并不自然:“怎会,不过是觉得很叹息,那样的人渣死了死不足惜,但是那些女子的鲜活的生命却再也无法挽回了。” 顾辞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在撸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顺了顺她炸毛的头发,嗓音坚定:“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苏厌衾抬眸看了一眼顾辞,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露出一丝小猫般柔软无害的表情,主动蹭了蹭顾辞的掌心,语气恍若含了蜜糖:“今日的侯爷,比往日的更英俊了,妾身喜欢的紧呢。” 顾辞原本凝重的表情,也变得柔软起来,敲了敲她的头:“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妾在家等你,喏,这是妾身给你做的午膳,可能有些凉了。”苏厌衾接过巧香提的时候,不欲在去打扰顾辞办公。 “你本就有身孕,不必如此操劳的。”顾辞察看了一番她的手,确定没有烫伤才说道。 苏厌衾笑的见牙不见眼,推着顾辞往前走,小声的说着:“这不是心疼侯爷嘛。” 虽然声小,但是却无比清晰的传入了顾辞的耳畔。心底有点点融化,依着她说:“好,辛苦了。” “嗯,那妾先回府了哈。”苏厌衾向顾辞招了招手,然后便分开了。 背过身去的苏厌衾,脸色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原本还笑容满面的书珠和巧香,见状,收敛了笑容。 “主子,您怎么了?”书珠小心的问道。 苏厌衾有些失神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叫卖声的货郎,街边的摊主,路边采买的人群,热闹非凡。 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他们并不是纸片人物,他们有着自己情感情绪,全都由血肉造就的身躯。 她没有回答书珠的问题,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低落:“走吧,回府。” 书珠和巧香对视一眼,又默默垂眉,跟上了苏厌衾,原来主子并没有侯爷面前看起来的那般开心。 夜很快就降临,而秦王府的事件渐渐发酵,这紫禁城的各家纷纷看着天家如何反应。 顾辞脱下官服,便往和安堂赶去,秋雨澜正襟危坐,手中的书半晌都没有翻动,等着顾辞的请安,神色喜怒难辨。 他见状,向坐在首座的老夫人行了一礼,而后站的挺拔:“母亲。” “顾子渊!你可知错。”她重重拍了拍桌子,满脸冰霜。 顾辞撩了撩裤脚,直直的跪了下去,语气平静:“子渊不知。” “我怎么教你的!树大招风!树大招风!你怎么就说不听呢?那秦王如今上面那位都轻易动不得,你怎么就敢了?”秋雨澜语气凌厉,目光直直的看着顾辞。 “母亲息怒,儿子杀的是秦王世子,不是秦王。秦王胆小畏强,不会为了一个世子……”顾辞跪在地上,神情淡然。 “你给我闭嘴!”秋雨澜见他狡辩,更加生气了,冷声呵斥,黄嬷嬷在一旁顺气,生怕她气坏了身子。 “你忘记你爹是怎么死的了吗?”此话一出,不光顾辞脸色变了变,秋雨澜自己的脸色也变白了一分。 空气陷入了死寂,秋雨澜像是被卸了力气,靠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还想说些什么。 却见门口来了,门口的小厮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啪”跪在地上:“侯爷,老夫人,宫里来人了。” 见状,秋雨澜冷哼一声,看着底下跪如松柏的男人:“起来吧,别让人看了笑话去。” 说着便带着人走出了和安堂。 如玉阁: “主子,主子不好了,宫里来人要打侯爷板子。”巧香拿着食盒,从外院回来向苏厌衾说着,脸色一片焦急。 “什么,在哪呢?”苏厌衾一下便坐不住了,穿鞋便往外走去,脚底生风。 “就在前院。”巧香来不及放下东西,也赶了过去。 书珠见苏厌衾走的极快,一边护着她,一边小声提醒:“主子,小心脚下。” 等苏厌衾赶到时,已经连长凳都摆好了,见她来了,秋雨澜脸色稍缓,语气还是有些沉:“你来干嘛,还不快将夫人请回去。” “老夫人。”苏厌衾连忙行礼,抓着老夫人的手,声音轻柔但是又带着安抚:“没关系,厌衾不怕,妾身想陪着侯爷,陪着您吧。” 顾辞褪去了外衣,站在櫈前,他是不愿意让苏厌衾看见他这幅模样的,但是见她向他看过来的目光时,那拒绝的话便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旁边除了那拿着圣旨的几个公公外,还有几个鼻孔朝天,做秦王府小厮打扮的男人,便是特地来监督施罚的。 “侯爷,快躺好吧,这样磨磨蹭蹭什么时候才到头啊。”其中一个领头的矮个男人,语气不善的提醒道。 顾辞看了他一眼,便趴了上去,苏厌衾见状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一步,顾辞眼神制止了苏厌衾的动作。 她只能笑了笑,拿出她如今可以笑出最甜美的笑,语气娇气带着一丝颤音:“侯爷,妾身在,别怕。” 顾辞倏地一下笑了,表情有些不可思议,而后木棍击打肉的声音响起,他便笑不出开了。 苏厌衾的笑容有些僵硬了,攥着书珠的手微微用力,一直看着顾辞的脸。 只见他脸上的血色越来越淡了,冷汗滴落在地上,落成水渍,他一声也没坑,但是落在他身上的板子,却没有一丝留情。 老夫人有些不忍心看了,微微偏头,心里也非常不好受。 二十大板说多不多,说少也并不少,挥起木棍的动作停了,那刺耳的声音也停了。 那拿着圣旨的公公一脸叹息,语气不无担心:“哎呀,侯爷快领旨吧。杂家好早点回宫复命,您也可以早点找太医治治。” 顾辞撑着长凳,青筋凸起,一用力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去领旨,苏厌衾只见那深色的里裤颜色比往日更深了。 “臣领旨。”顾辞虽脸色发白,但是声音依旧中气十足,气势丝毫不减,依旧是那种意气风发的侯爷。 “皇上让杂家问你,你可知错?”那细长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顾辞沉默了半晌,笑了一下,又飞速隐去,目光看向了皇宫的方向,一字一句,清晰的落入了每个人耳中:“皇上心怀天下,放眼的是江山社稷,忧心的黎明百姓,而我,顾辞,承蒙皇上厚爱,得了一个小官。顾某心中没有其他,只愿这世间经过我手的案子,无冤假错案,我的眼里,无富贵权势。” 第22章 皎洁的月光撒在女人如玉的脸上,如铺了一层轻纱,水眸波光潋滟,泪珠像是天上的繁星,一颗颗,毫无间隙。 月下美人,垂泪怜他。 顾辞走到苏厌衾面前站定,抬手拂过她的眼角,手指传来炙热的温度,声音低沉好笑,神色意味难明:“心肝儿,你哭什么,明明板子打在爷身上。” 苏厌衾来不及脸红,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眼泪就已经止不住的往外流了,苏厌衾低头,拿帕子擦脸,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叫的什么。 倏地脸就红了,看了一眼旁边老夫人复杂的表情,更加害羞了,娇嗔的轻捶了顾辞的胸口,语气羞涩:“侯爷,你这是作甚呀。” “嘶。”顾辞故作痛苦的抽气,脸上露出疼痛的表情,苏厌衾马上不害羞了,抬眸担心的问道。 “对不起,侯爷,你没事吧,我来扶您吧。”说着,便将男人手搭在自己肩上,顾辞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得逞的表情。 秋雨澜将着一切看在眼里,没眼看的低头,这明明打的是屁.股,怎么锤一下胸口就疼了呢,她都不忍心拆穿他。 顾辞看向自家母亲,微微颌首,说道:“母亲,儿子身体不适,就先回房了,您放宽心,朝中之事,儿子心中有数的。” 老夫人冷漠的点了点头,扶着黄嬷嬷的手,转身回了和安堂。 “侯爷……”苏厌衾欲言又止,虽然架着顾辞,但是他并没有将重量放在她身上,所以并不重也不累。 “嗯,想问什么?”顾辞声线依旧是那般的清冷,但是语气却变的有些放柔了。 “今日的事情,您可会怨吗?”苏厌衾咬了咬唇,有些心里堵的慌,明明帝景做了那么多坏事,死不足惜,顾辞居然还要被连累受罚。 顾辞低笑一声,才慢悠悠的说道:“朝堂之事,自有章法,像我今日这般,虽然赢了百姓的人心,却自身也是做错了。秦世子帝景虽然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但是像我这般,大张旗鼓的杀了他,确实有失偏颇。” 苏厌衾静静的听着,抬眸看他,只觉得他真的是一个活的很清醒的人。 “帝景他的性命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若不是实况所迫,我不会杀他,而是会将他带回衙门,三堂会审再将他定罪。所以皇上此番罚我,不光是保护了我,也给了外界一个交代。我又何来怨气呢。”顾辞语气平静,清冷面容,恍若神人。 “侯爷,您真是一个好官。”苏厌衾眼里藏着星星,环着顾辞腰的手用力的紧了紧,像是在证实她口中的说法。 顾辞弯了弯唇,不置可否。 月光照在两人的影子上,拉长了背影,紧紧依偎在一起,宛若两只交颈的天鹅,缠绵恩爱。 等苏厌衾两人走到如玉阁时,太医已经等候多事了,原来在顾辞受罚的时候,太医便偷偷进了侯府,也算是皇帝的一种示好的方式吧。 等顾辞处理好伤口,已经过了晚膳时间,苏厌衾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顾辞趴在玉枕上,看了一眼白粥,挑了挑眼廓,语气有些戏谑:“爷这么饿,受了这多苦,你就给点这么点吃的?” 苏厌衾懵懂的眨了眨眼,细细柔柔的传来:“不是受伤了,都要吃清淡一点吗?” “唔,谁告诉你的?”顾辞撑着头,打量着苏厌衾。 “……”苏厌衾确实好像没人告诉她,她皱起秀气的眉头:“那我去给你换。” 顾辞向她勾了勾手,苏厌衾凑近床边,坐在椅子上,语气慵懒倦意:“你喂我吃吧,不用麻烦了。” 苏厌衾指尖微动,总感觉今天的顾辞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有些不像他了。 后来顾辞还是嫌弃苏厌衾喂粥这种事情,太慢了,自己拿碗喝掉了。 今夜的月色格外动人,今夜的佳人格外软绵,今夜的侯爷格外不做人。 顾辞将苏厌衾按在塌上亲吻,从耳畔到嘴角,从唇瓣到锁骨。 女人被吻的发颤,娇滴滴的求饶,带着哭腔,水眸像是沁了水。 侯爷吻了吻娇气人儿的耳畔,嗓音沙哑性感:“心肝儿,帮爷弄弄?” 她含泪点了点头,连鼻头都红了,想要伸手,被男人一把抓住。 他继续哄着,如那诱惑小白兔的大灰狼,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不用这个……” 随即又是半夜的红帐翻滚,等苏厌衾第二天醒了,顾辞早就不见了踪影。 苏厌衾觉得全身都不对劲,张了张嘴想要喊人,喉咙传来火辣辣的痛。 她脸色难看,紧抿着唇,心中大骂顾辞,人模狗样,发起情来像条疯狗一样,两人明明不能真枪实弹的来,却直接将她腿给磨破了。 苏厌衾气不过将枕头扔到床下,门从外面打开了,“罪魁祸首”拿着一卷书,从门外走了进来。 苏厌衾瞪着他,神情凶狠,拿起另外的枕头就向着他砸去,但是在顾辞眼里,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奶猫生气。 他从善如流的接过枕头,然后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走起来还是一些变扭:“怎的,大清早便火气这么大?” 苏厌衾扯出一抹虚伪的笑,讽刺的道:“妾看啊,昨天侯爷被打应该是脑袋才是。” 顾辞不在意的笑了笑,愿意哄着她,凑过去,苏厌衾往后躲去,如临大敌。 “心肝儿。”顾辞小声的唤了一声,嗓音卓越,眼角含着笑意。 “侯爷做个人吧。”苏厌衾肃着的小脸一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瞪了一眼笑的荡漾的顾辞。 他无辜的摸了摸鼻子,嘴角噙着调笑,语气有些好笑:“不是你让我叫你心肝儿的吗?怎的现在又不准了?” 苏厌衾哪里还记得这茬,沉着脸,一言不发。 “行了,别变扭了,快起来,早膳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顾辞拉着她的手,将她牵了下来。 然后欣赏她穿衣洗漱,倚靠在一旁,感叹似的说了一句:“正好这段时间休息休息,陪陪你。” 苏厌衾轻哼一声,将头转到一边,挑选着首饰盒的发簪,声音娇软带刺:“倒是委屈侯爷了,屈尊陪着我这内宅小女子,妾身怎么配的呀。” “哟,你倒说说,爷哪天没有陪你,你这小没良心的倒是净会说瞎话。”顾辞睨了一眼苏厌衾,语气有些哀怨的感觉。 苏厌衾抿嘴一笑,眼尾带了一丝笑意,显得整个脸越发的明媚动人了。 伺候的巧香和书珠见两人斗嘴恩爱的模样,暗暗偷笑起来。 守在门口的吴云则是愁云惨淡的模样:现在加入如玉阁还来得及吗? 两人吃完早膳,顾辞坐不了,又闲不下来,去了书房,站在书桌前练字。 苏厌衾捧着一盘水果和一些干果,拿着两本画本子,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顾辞的声音里面传来。 苏厌衾推门走了进去,书房挺大的,一面墙的书,堆得满满当当的,书墙前是一个黑色的香木书桌,在书桌不远处,还有一处软榻。 “侯爷。”苏厌衾向着顾辞娇娇俏俏的行了一礼,见他微微点头,然后便坐上了软榻,将鞋子都踹掉,窝在软榻上看他,撑着脸看他。 顾笔写完最后一个字,抬眼看向软榻上的女人,揉了揉因为弯久了有些发酸的腰,向着苏厌衾走去:“手上拿的是什么 ?” “哦,话本子。”苏厌衾扬了扬手上的书,语气有些俏皮轻快。 “怎的?本侯爷这儿的书,还不够你看的?”顾辞挑眉,抱胸看着苏厌衾。 苏厌衾皱了皱秀气的鼻子,语气略有些嫌弃:“妾身不才,爷的书过于晦涩难懂,爷就别为难妾了哈,就这书,挺好的。” “成吧。”顾辞也不为难她,因着不能坐,自己拿着书一边走一边看着,空气只剩下苏厌衾小小的咀嚼声。 顾辞倏地听见一声抽泣声,惊讶的抬头看去,只见那塌上的人正在默默抹眼泪,见顾辞看过来,神情还遮遮掩掩的,有些不自然。 他快步走了过去,略带焦急的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苏厌衾觉得有些难为情的避开他的眼神,小声的嘀咕道:“妾身……妾看画本子看哭了。” 说完又拿润润的眸子瞅着他。 顾辞表情一瞬间的扭曲,随即狠狠捏了一把苏厌衾的耳垂,语气有些啼笑皆非:“你倒真的是好出息啊!” 苏厌衾见到顾辞眸子里的无奈和笑意,这才继续嘟嘟囔囔起来:“这猫妖太可怜了呐,真的受不鸟了嘛。” “哦?咋了?”顾辞手抓起一个葡萄,拨好皮,然后喂给了苏厌衾。 苏厌衾接受了顾辞的投喂,嘴巴鼓鼓的,像是可爱的幼齿动物,刚刚吃完打算说的时候,便看见顾辞又剥了一颗。 苏厌衾纠结了一下,又吃了,接着一颗,两颗……第六颗的时候,她躲开了,不满的看着他:“还让不让妾说了呀?” 顾辞勾唇,弯腰按住她的头狠狠亲了一口,这才若无其事的说道:“说吧。” 苏厌衾:…… 第23章 “你说谁?”苏厌衾松开环着顾辞腰的手,脸上带着一丝惊讶,手还放在男人的腰带上。 巧香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一眼两个主子,又重复了一遍:“杨家大娘子,宁然求见。” “这……好,你将她带到前厅等着,我马上来。”苏厌衾并没有太多的犹豫,便说着,松开扒拉顾辞的手。 又被他拽住,男人的脸凑了过来,打算继续刚刚的动作,被苏厌衾一掌给拍开了。 顾辞动作一顿,拽着苏厌衾的手不放手,神色有些晦涩难懂。 苏厌衾打算敷衍的哄着了两句:“爷,白日宣淫不合适,非君子所为,妾还有事……” 顾辞被气笑了,扣住她的头,咬了一口她的唇,黑眸里是危险的暗色,语气沙哑:“现如今知晓白日宣淫非君子所为了,刚刚勾着爷干嘛去了。” 苏厌衾见状,连忙开始顺毛,勾着他脖子,亲啄了一下他的薄唇。 “爷,妾错了。” 又亲了一下。 “爷不与妾这种小女子计较好不好?” 再亲一下。 “那妾走了?”说完,见他脸色稍缓,便掰开顾辞的手,打算走人。 “回来,爷准你走了吗?”顾辞沉静的声音响起,脸色依然不好看。 苏厌衾翻了一个白眼,转头的时候,又恢复了可怜兮兮的模样,凑在他耳边继续割地赔款:“那妾回了,再补偿您?” 顾辞脸色还是有些黑,剑眉微蹙。 “给爷做饭?” 紧皱的眉头一松,有那么一点松口的意思了。 “晚上任您摆布?”苏厌衾嗓音清哑,带着一丝暗示。 顾辞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晴了,语气还是有些生硬,手却慢慢松开了:“那你早去早回。” 苏厌衾得了自由,忙退了几步,这才啧啧出声,杏眼微眯,媚眼流转,上下打量了一下顾辞,看的他全身不对劲。 “啧啧,男人呐。”说完,便脚底生风,往门口走去。 先去了自己的厢房,脸上的妆在和顾侯爷在书房胡闹的时候,便已经花了。如今还要叫书珠仔细收拾,捯饬一下,别让外人看了笑话才好。 苏厌衾收拾打扮好,便带着标准的微笑踱步去了前厅,见那如青竹般清冷的女子,端坐在座位上,脸上带着一丝愁云还有些苏厌衾看不懂的神色。 她手边的泡好的茶,未动分毫。 “杨夫人。”苏厌衾率先出声,让那出神的女子,回过神来。 宁然站起身来,向着苏厌衾行了半礼,随后被苏厌衾拦住了,打趣的说着:“姐姐使不得,可千万别折煞我了,妾身不过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妾室,姐姐是正头娘子,可不能如此。” 宁然也带上了一丝笑容,却透着几分苍白:“本就是宁然贸然来访,还请妹妹勿怪。” “都是小事,来姐姐坐,这次来寻妾,可是有什么要事吗?”苏厌衾笑了笑,直接便点了中心,不整这些曲曲绕绕。 宁然纠结一下,便也打了直球,语气有些黯淡带着一丝木然:“我认得妹妹身边的小厮,每次都会买灵儿的绣品。” “是吗?那令妹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手巧,实在了得。”苏厌衾这次又打起了太极,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香四溢,唇齿留香。 “您快别说笑了,她那手艺我还是知晓的,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这般照拂我们姐妹,但是如今宁然走投无路,只能抱着一试的心里来求您了。”说着便跪了下去,眸色依旧漠然,但是眸底却透着哀求。 苏厌衾没有先就答应下来,而是将她先扶了起来,才安慰的说道:“姐姐先别这样,有什么难处,您对妾身说说,若是能帮到姐姐,那妾身一定会帮的。” 都已经跪了,似乎下面的话便不难说出口了,语气恍若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带着疲倦与沧桑:“家父落马以后,便只剩下我和灵儿相依为命了,我遇人不淑,错把财狼当良人,如今是恍若在泥潭里挣扎,已经越陷越深,再也无法出头了。但是灵儿还只有十三岁,还未及笄,现如今那对良心被狗吃了的母子已经在给灵儿找婆家了,谁给的钱多,便给谁,根本不管灵儿的幸福和死活。” 苏厌衾眉眼间依旧温柔,并没有表现出别的表情,只是在她情绪激动时,默默的用眼神安抚她。 “如今,只求您能买下灵儿,暂时护她周全,您放心,买灵儿的钱,我一定会筹到,绝对不会让您吃亏的,真的。”她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不管如何都是要护住的。 苏厌衾轻笑一声,语气轻柔,但是却让宁然全身冰凉:“姐姐,如今您在杨家寸步难行,生活艰难,您觉得何时才能还的清?” “我……我我会筹到的……”宁然有些慌了,泪花在眼里聚集,却又被压了下去,从将军府抄家后,她便好像没了哭的权力。 如今苏玉不在京城,她给他写的信,恍若石沉大海,没了音讯。只能求这个仅仅只有一次交集,便暗地里百般照拂她们姐妹的安国侯府宠妾,那人的二妹妹。 见她如此模样,苏厌衾忍不住微叹,抚了抚她的手,声音带着一丝愧疚:“别急,我帮你。” 宁然抬眸,表现出一丝讶然,见状又要向苏厌衾跪去,原来红衣怒马,傲骨嶙峋的将军府大小姐的脊梁正在慢慢被打碎。 苏厌衾连忙拽住她,摇着头,不让她如此。 “谢谢你,我绝对不会让您吃亏的。”宁然的表情,就像是沙漠里绝望的旅行者,找了一片绿洲,语气带着一丝坚决又带着难以察觉的狠意。 “我信你。”苏厌衾点了点头,杏眼微垂,神色不明:“明日我便会安排人接触杨家,放心。妾身不着急用钱。” “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妹妹了,在杨家我还有没有完成的事,就先告辞了。”宁然表情有些古怪,语气恢复了漠然。 在宁然快要踏出门口时,身后传来一道异常温暖的声音:“妾与姐姐投缘,若有走投无路的那一天,你也可以来找妾身,还是那句话,能帮的,妾一定尽力而为。” 宁然脚步一顿,随即又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背影依旧挺拔。 说完这句话,苏厌衾才感觉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些,看了一眼身旁的巧香,说着:“你去叫个机灵忠心一点的小厮过来。” 又对着书珠说道:“你去将我梳妆台上第二格,暗格中的红色木盒子拿来。” 没有等多久,巧香找到了人,书珠找到了木盒,苏厌衾抬眸的看着下手的小厮,白净模样,一双乱转的眼珠,透着机灵。 “妾身需要叫你办件事,你可愿意?”苏厌衾眯了眯眼,气势不如侯爷那般凶,但是也不会折了侯府的脸面。 “当然愿意啦,不过就怕小的能力不足误了夫人的大事。”那小厮义正言辞,却给自己留了余地,虽然这位夫人现在很受宠,他确实很想巴结,但是他还是懂得量力而行。 苏厌衾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然后交代道:“对于府里人,我交代你做的事情,可以丝毫也不用隐瞒,但是却不能让旁的人知晓,那小女孩是被侯府买下的。懂了吗?” “懂了懂了。”小厮承诺保证完成任务以后,便抱着盒子离开了。 苏厌衾虽然答应帮助宁然,但是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被那吸血虫一般的母子缠上,给侯府带来麻烦。 苏厌衾摸了摸自己有些凸出圆润的肚子,已经有五个多月了,好在他也没有在闹他娘亲了,她也不觉得很辛苦。 “走吧,跟娘亲去找你那难哄的爹爹。” 走去书房,却不见踪影,问了一下站在门口的吴云:“你怎的没有跟着侯爷,侯爷人呢?” 吴云拱手,之前的轻视在侯爷越来越无底线的宠妾人设面前,早就崩塌了,毕恭毕敬的回道:“侯爷去了后花园,不让小的跟着,说是心情郁结,需要散散心。” 苏厌衾弯了弯唇角,觉得甚是好笑,这侯爷情绪的宣泄,也是过于直白了吧? 那能怎么办呢,自家的侯爷,自然是要哄的。 接着也去了花园,赏花的季节早就过去了,许多花都到了凋零的季节,顾辞站在凉亭中,身高很显眼。 明明看见他了,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苏厌衾眼眸微转,唇角翘起,对着身后的书珠和巧香,说了一句:“你们在此等着。” 便提着裙子往凉亭走去,脸上带着轻快的笑容,语气撒娇:“侯爷~” 然后又在离他只有两米的地方,露出惊慌的眼神,惊呼一声,作势就要摔倒。 但是见男人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并没有要来扶她的意思,动作一僵,一时间进退两难了。 顾辞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幅度,语气饶有兴趣:“怎么不摔了?” 苏厌衾也不尴尬,自己收回向前扑的手,娇嗔的看了一眼顾辞:“侯爷与妾身都感情是不是淡了,以前侯爷都是很紧张妾身的。” “我看你是在把爷当傻瓜吧,一次两次便算了,这一招还打算用多久?嗯?”顾辞好以整暇的看着她。 苏厌衾上前抱住他的腰,垫脚讨好的亲了亲顾辞的脸:“那妾身下次换一个新招。” 第24章 吃完晚膳,两人便在院子里闲聊。 苏厌衾从脖子处扯出一根红绳,上面挂着顾辞送给她玉扳指,苏厌衾脸上带着献宝般的笑容:“侯爷,您看看,这是什么?” 顾辞趴在软椅上,回头眯了眯眼,黑眸闪过一丝柔色:“这不是爷送你的扳指吗?” “对呀,你看妾贴身带着呢,是不是很听话呀。”苏厌衾柔若无骨,趴在顾辞背上,玩着顾辞的头发。 “嗯,听话。要是能不压着爷,就更听话了。”顾辞声音像是从胸腔中发出来的,有些闷闷的感觉。 “我不,不是妾身想压的,完全都怪您儿子。太不听话了,非要压侯爷。”苏厌衾弯了弯唇角,眼眸含笑,语气娇气,说的话全在耍赖。 “成吧,那儿子想要压一压,那便压着吧。”顾辞枕着自己的手,女人的体重轻,并没有什么重量,也不难受。 这话一出,苏厌衾不乐意了,微微用力扯了扯顾辞的头发,嘟囔着说道:“妾身压你就不行了,您儿子就行是吧?侯爷,真讨厌,妾身生气了。” 顾辞无奈一笑,闭着眼睛,语气慵懒散漫:“你这是什么话,明明是自己要拿孩子做筏子,现在爷依着你,哄着你,倒是自己和自己又生上气了?” 苏厌衾哼哼唧唧的不说话了,那宛如皎月的眉眼透着好心情,又开始问道:“爷,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还没等顾辞说话,苏厌衾倒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语气一些郁结:“侯爷,肯定想要男孩对不对,但是若妾身生的是女孩怎么办呢?” “谁告诉你爷喜欢男孩的?”顾辞耐心的听着她的话,语气平淡。 “不是吗?”苏厌衾杏眸微闪,绕一圈墨发在自己手中。 “男孩,女孩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在你之前,爷就从来没想过会有孩子。所以你也不需要有压力,你的孩子,爷都会好好照顾的。”顾辞嗓音如钟声般醇厚,安抚着苏厌衾。 “嗯。”苏厌衾几不可查的嗯了一声,随即在顾辞脖颈上蹭了蹭,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认真的神色。 苏厌衾趴在顾辞背上,眯着眼,轻呼一声:“唔。” “嗯?”顾辞哼出一个单音,带着疑惑。 “妾身被蚊子咬了。”苏厌衾娇柔软甜的声线,一点点软了顾辞的心。 “那咱们回房吧。”顾辞听见以后,拍了拍她的手,撑起身子来。 “嗯。”抬眸看向立在她面前的男人,没有动,俏生生的向顾辞伸手:“侯爷,要抱~。” 顾辞看了一眼四周的丫鬟小厮早就消失不见了,又见月色中的女人,眼眸温柔,两人对视一瞬,眼波流转间有暧昧流动。 顾辞伸手揽住苏厌衾的腰,护住她的肚子,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苏厌衾笑弯了眼,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如甘露清泉,带着一丝甜柔。 又是一夜,翻云覆雨,隔靴搔痒。 苏厌衾剥着莲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动作甚是好看。 “主子,老夫人唤您去和安堂。”巧香表□□言又止,神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侯爷呢?”苏厌衾净手,拿帕子擦了擦,才抬眸问道。 “侯爷在书房呢,老夫人让奴婢先不让侯爷知晓,说是单独找您。”巧香低着头。 苏厌衾好奇她表情的原因,眉眼弯弯,笑着看着她:“巧香可是知晓什么内幕?” 巧香看了一眼四周,特意压低声音说:“据说是宫里赏人来了……” 苏厌衾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凝滞,原本在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随即又加深了唇角的幅度:“好事啊,怎的都愁眉苦脸的,侯府来多些姐姐妹妹,多热闹啊。” 书珠和巧香的笑了一下,笑的比哭还难看,书珠看了一下自家小姐灿烂的笑容,大着胆子说道:“主子,你真的这么想吗?” 苏厌衾睨了一眼这个小傻子,语气温和又带着一丝笑容:“你猜啊。” 和安堂 苏厌衾屈膝行礼,乖巧又听话:“给老夫人请安。” 秋雨澜端坐在主座上,不威自怒,若是平日里,早就已经是握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了,今日却没有动作。 她给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黄嬷嬷心领神会,扶起苏厌衾坐在一旁的位置上。 “厌衾啊,你来了。”秋雨澜的眉眼含笑,语气依旧温和。 “老夫人,有什么吩咐吗?”苏厌衾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肚子,语气软糯,神情有些温柔。 “这事啊,是这样的,你也应该知晓,辞儿的姨母是太后,自小就疼他,从小便关心学问品德,长大了关心他娶妻生子。”她一边含笑说着,余光看着苏厌衾的表情。 苏厌衾静静的听着,并不表态,唇角勾出标准的幅度。 “这不,太后赐下两个丫头,也是见你有孕在身,所以才来分担一下照顾辞儿的辛苦,照顾一下辞儿和你的饮食起居而已。”秋雨澜觉得心中有些愧疚了,她也是做过母亲和妻子的女人,在这种时候给夫君屋里添人,真的是十分让人心寒的。 但是没办法,皇命难为,这也算是皇帝对于顾辞不顾劝阻的一个惩罚吧。 “是吗?”苏厌衾神情黯无光,显得有些悲伤,但是又咬着唇坚强的不想表达出来。 “对,对。你可千万别多想。”秋雨澜连忙回道。 “妾身知晓老夫人的意思,您放心妾身不会多想,一定会好好养好身子,为您生一个大胖孙子,至于另外两个妹妹,侯爷若是想要她们,妾身也是万万不会阻拦的。”苏厌衾眸含泪花委屈至极,表达的意思却十分善解人意。 “但是老夫人所说的,照顾妾身就没有必要了,妾身怕自己太软弱了承受不来这些照顾,伤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摸了摸肚子,一脸哀戚,表现得深爱顾辞,但是又不愿意让侯府为难。 “好好,不照顾,将她们安排的离你远远的,绝对不会打扰你养胎的。”秋雨澜连连答应。 黄嬷嬷在一旁拍了拍苏厌衾的肩膀安抚,给秋雨澜助攻:“快快,别哭了,哭的老夫人心都碎了。” 苏厌衾擦了擦眼泪,露出一抹柔弱可怜的笑容,神情乖巧,心底的嘴角却慢慢的翘了起来。 第25章 苏厌衾出了和安堂的门,便看见款款走来的顾辞,白衣束发,君子如芝兰玉树,清风自来。 顾辞见苏厌衾眼眶湿润,脸上的慵懒神情微微收敛,一眼便可以看出来哭过的样子,只见她一瞧见他,便以帕掩面,遮住了她脸上的神情。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以后便可以享受齐人之福了。”苏厌衾带着哭腔,侧身躲开顾辞伸过来想要抓住她的手,匆匆离开。 顾辞清隽的眉眼都是疑惑,是想要问清楚怎么回事的,但是黄嬷嬷出来叫住了他。 “侯爷,老夫人有请。”黄嬷嬷神情恭敬,眼眸微垂。 顾辞刚刚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跟着黄嬷嬷去了前厅。 秋雨澜抬眸扫了一眼顾辞,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坐吧。” 然后又像是才想到什么似的,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哦,忘了,那就现在坐不了。” 对于自己亲娘戳痛处的行为,顾辞不在意的笑了笑,他玻璃珠子一般的黑眸,带着一丝疑惑:“母亲,找儿子来是为了?” “皇宫赏来了两个人,你得受着。”秋雨澜言简意赅。 顾辞神色一凝,眉头紧蹙,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刚刚那小女人的那般的表情,以后可有的闹了。 “你别想着拒绝,太后在我这个通过气了,拒绝不了,几方博弈的结果。”她喝了一口茶,语气淡淡的说到。 “不是博弈的结果吧,是皇帝表哥故意的结果吧。”顾辞揉了揉眉心,清冷眉眼有一丝无奈,就知道不会这么饶了他,他明知道他最讨厌与女人交道了。 “咳咳,不管是什么结果,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人过几天就要抬进门了。”秋雨澜手指点着桌子,看着自家儿子那为难的模样,又心疼又生气。 “母亲……”顾辞想说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但是话还没说完,便被秋雨澜打断了。 “叫我没用。母亲也没办法,不过也不用这么担心,我刚刚已经和苏氏说了,她向来乖巧懂事,这一次也是一样。人家说了,只要你喜欢,她不会介意。不过你也不能忽视了人家,毕竟咱侯府好不容易有个孩子,她可是侯府功臣啊,你可不能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顾辞:乖巧懂事?苏氏?我不信。 “不过也好,你看侯府子嗣单薄,你多开枝散叶,母亲也可以早些含饴弄孙。这两人都还有些来头,一个是史部尚书的庶女,肖烟筱,一个是李御吏家庶女李若白。你且注意些吧。” 顾辞眼神闪过一丝犹豫,欲言又止,但是最后还是咽了下去,之前种种行为已经算是狠狠得罪了皇帝表哥,若是没有苏氏之前,还能以不近女色为由拒绝,如今倒是不好说了。 最后所有的话都汇聚成一句话:“儿子,知晓了。” 秋雨澜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摆了摆手,不再多说什么:“嗯,下去吧。” 顾辞往如玉阁走去,脚步却越来越慢,吴云跟着也不得变慢了脚步。 “吴云,你觉得苏氏脾气如何?”他话轻飘飘的落入吴云耳朵,却惊起了千层浪。 吴云只感觉一脑门子的汗,拱手恭敬的说道:“小的……小的不敢置喙主子。” 顾辞见他一脸紧张的模样,有些觉得好笑,语气一转又问到:“你跟着我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你如此畏畏缩缩的模样呢。这苏氏,在你眼里可是真的如此吓人?” “不敢,不敢。”吴云心中哀嚎,可别拿我找痛快了! 顾辞见他是真的不敢说,这才作罢,不知为何,到了如玉阁居然有一种不敢进去的感觉。心中慌慌的,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动了动。 “侯爷。”直到如玉阁的丫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顾辞,行礼问安,顾辞这才抬脚走了过去。 目睹了一切都吴云,撇了撇嘴,心中暗自腹诽:还以为您多勇呢。 苏厌衾翻着手上的书,脸上早就没了哭泣的痕迹,听见门外的动静,抬眼透过窗户,便看见顾辞正往这边走了过来。 她关上书,从塌上下来,毕恭毕敬的等着顾辞,见他走近,便弯腰行礼,许久没有行过这么标准的礼了,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呢。 顾辞见状眉梢一挑,便觉得大事不妙,扶起苏厌衾,好在这一次她没有躲开他。 他揽着着她的腰,往塌上走去,语气有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心翼翼:“今日之事,爷也是今日才知道的。” 苏厌衾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眸底的神色,她轻嗯一声,没了下文。 顾辞无法,捏着她的下巴与她平视,看着她水亮的黑眸中倒影着他的脸,这才满意,他亲了亲苏厌衾的嘴角:“听母亲说你,乖巧懂事极了。一下就答应了,爷纳下那两人?” 苏厌衾任他动作,唇角勾着笑,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只是静静的看着顾倦,语气依旧轻柔,像是羽毛拂过心间田野:“妾身能说不吗?” 这话让顾辞的表情一顿,没有做声,手指摩梭着她光洁的下巴,手指的皮肤细腻柔软,像是一个极其好玩的玩具。 “或者说,侯爷你拒绝了吗?”此话一出,苏厌衾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顾辞的眸子,含水的眸子带着一丝执着。 但是男人却避开了她的眼神,只是拉起她的手,攥在手心,语气无奈:“皇命,爷也拒绝不了。” “是吗?”这一次她的语气轻的不能再轻了,却感觉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的锤在顾辞的心窝。 “那妾身也是说道做到的人,爷尽管纳,妾身必定笑脸相迎,安分守己。”苏厌衾依旧是那个言笑晏晏的她,但是顾辞却觉得怎么都不对味了。 顾辞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她没躲,含笑看着顾辞,甚至将脸伸了过去,任他动作,男人见她眉眼笑颜如花不似作假,这才心中稍安。 但是苏厌衾的下一句话,却让顾辞如遭雷击,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侯爷,等妾身生下这个孩子,便休了妾身吧,放妾身离开侯府吧。” 第26章 顾辞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捏着苏厌衾的大手一顿,松开了,抬眸看向她,却发现她神情异常认真,并无半分玩笑的‌神色。 “你说什么?”他喃喃问出声,俊郎的脸上表情变了变,黑眸似沉水一般,神情喜怒难辨。 “侯爷。”苏厌衾轻轻唤了他一声,如情人呢喃耳语。 反握住了顾辞的‌手,语气温柔,眉眼间瞧着依旧是那个柔弱美丽的女子,说出的话却异常心狠。 “侯爷有了新欢,妾身承认说谎了,妾做不到与别人分享丈夫,更不可能委曲求全的接受了。可能侯爷觉得妾身是失心疯了也好,不自量力也好,妾就是觉得膈应,恶心。” 顾辞拂开苏厌衾的手,死死盯着她的脸,表情冷了下来,语气沉沉像是坠入深潭中,窒息感传来:“你觉得爷恶心?” 她不置可否,笑意淡出了眉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表情说明了一切。 “你已经是我侯府的‌人了,你还想走去哪里,谁家还敢要你?”顾辞攥着苏厌衾的手腕,用力的‌生疼,一阵阵心底生寒,手脚冰凉。 “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哪里不能去?”她皱眉想要掰开顾辞的‌手,不想试图和顾辞讲道理了,但‌他力气太大了。 若是以前,顾辞没有招惹她之‌前,她没有怀上这个孩子之‌前,她是想过一辈子在侯府混吃等死的。 但‌是如今的‌情况发生了改变,既然已经和他有了交集,生了那不该有的‌感情,那她便忍受不了他宠幸别的女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恩爱。 就像她刚刚说的,膈应,恶心。 好在感情尚浅,尚能及时止损。 “你这么狠的‌心,还孩子也不要了?”顾辞不理会她的挣扎,看着苏厌衾的眼神有些骇人,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她。 “不是妾心狠,妾也是为了他好,若妾身求您让我带他一起走,爷可愿意。”她抬眸看着他,也不再挣扎了,任由腕骨处莹莹白肤被抓红。 顾辞的‌神情冷淡,黑眸静若寒潭。 “不用您说,老夫人也不会同‌意,但‌是啊,他娘亲不愿意一辈子被困在这侯府。他毕竟是侯爷的亲骨肉,第一个孩子,我相信没了我,侯爷和老夫人更会好好疼他的‌,对吗?”苏厌衾杏眸恍若有流光看着他,眼里满含着信任。 “爷对你不好吗?”顾辞松了苏厌衾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哑然,黑眸中闪过一丝伤痛。 “爷对妾身很好,但‌是这份好,以后会分给无数个女子,留给妾身的‌还能剩几分呢?”苏厌衾与顾辞对视一眼,丝毫没有被他模样影响,清醒且克制,一字一句一点点打碎他们之间壁垒。 “爷不想要她们的‌,但‌是这是皇上赐的‌,我没有办法‌。”他语气无奈,微微垂眉示弱,像一只被伤害的‌大狗勾,眉宇间显得有一丝可怜。 “侯爷,妾不是皇上赐的‌,您可以不要我。”苏厌衾勾起一抹薄凉的‌浅笑,轻轻的‌提醒道。 顾辞呼吸一滞,只觉得胸口越发酸胀,不舒服,声音变得冰凉,黑眸溢出一层层寒霜:“没有本侯爷的同‌意,你永远也出不了侯府这个门。” “确实,那妾便一条白绫吊死在这如玉阁阁楼之上。”她嘴角带着最‌温柔的‌笑,说着最‌狠心的‌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啪。”杯子撞地的声音,碎成了一片片的‌玻璃。 盛怒中的顾辞,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他不是那种灼伤人的热烈,而‌是让你恍若置身于冰湖之‌中,周身冰冷入骨,寒气逼人。 “你敢!?”这是他与苏厌衾说过最‌重的‌语气了,他心中愤怒,不懂为什么她可以将离开轻而易举的挂在嘴边,甚至无视他的‌示弱,连孩子都可以放弃。 明明他早就许诺,不论如何,以后都会对她好的,明明他对她那么好,明明他…… 苏厌衾淡淡微笑,嘴角勾出讽刺的幅度,脸上就差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您看我敢不敢? 旁边的人早就跪倒一片,连求饶都不敢,只能低着头,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如玉阁众人纷纷为苏厌衾揪心不已,捏了一把冷汗。只有站在一旁的‌吴云知道,明明是他侯爷被这苏夫人压的‌死死的‌。 在盛怒之‌下,将杯子扫落在地的时,那距离都把控的死死,确定不能伤害到那苏夫人分毫,此刻的行为不过是在无能狂怒罢了。 顾辞眼神扫过苏厌衾的肚子,还有那放在肚子上的‌手,腕骨被他捏出了红肿的痕迹,平日里蚊子咬了一个口,都要哼哼唧唧一晚上,撒娇让他帮忙抓蚊子的‌女人,今天格外的‌坚强与冷漠。 心中像是在油锅里‌滚了几圈,突然,秦明的话在脑海里想起:怀孕之‌人得哄着,供着,不能与之‌生气,争吵,不然生出的孩子会体弱多病。 顾侯爷心中暗暗安慰自己:本侯爷都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才哄她的,绝不是本侯爷自己错了,等她生下孩子,便说的‌都不算数了,对,都是为了他的‌孩子…… “若侯爷答应你,不碰别人,只有你一人,你可还要闹着走?”顾辞瞪着苏厌衾,语气低沉,还带着一丝未消的‌怒气。 这下不光苏厌衾惊了,连书珠和巧香也差点被惊掉了下巴,偷看顾辞的‌目光带着愕然的神情,被轻飘飘一眼警告,又给吓了回来。 苏厌衾微微讶异,惊愕的‌看着他,没想到他如此简单便说出来了。这个回答便是她想要的‌,原以为还需要费些功夫才能让他说出口,他现在倒是上道的‌很。 她也并不是一定要离开侯府,这里‌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若是可以她并不想离开,今天闹的这一出,也是让顾辞知道她的想法。 她与其他女人,不可兼得之‌。 没想到,顾辞一天天的‌看起来冷冷清清不在乎的‌模样,但‌是却对她用情颇深?苏厌衾心中暗暗想到,脸色的微表情未变。 她垂了垂眼,遮住了眸底的‌深色,抿了抿樱唇,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就在顾辞等不下去的时候,她又施施然的开口,吊足了顾辞的‌胃口,让他有苦也难言。 “侯爷,说的可是真的‌?”苏厌衾的语气放柔了,没了之‌前那种棉里‌针的‌感觉,顾辞心下一松。 “爷从未骗过你。”他黑眸冷若止水,退了刚刚火气上头的失态,他又变成了那个矜贵自持的‌侯爷。 “那……那些女人怎么办?”她好看的‌星眸,又开始直勾勾的看着顾辞,眼波流转间暗送秋波,看的‌顾辞身心舒坦。 顾辞一顿,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般女子入了哪家的‌后院,就算无宠无子也是要待一辈子的‌,哪需要考虑这些。 看着苏厌衾那双澄澈的‌眼睛,似乎也说不出没想好的‌话,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一圈:“若是愿意出府的‌,爷自会安排好一切,保证她们后半身无忧,若是不愿……只要不越了规矩,侯府还是样的起一两个闲人的‌。” “那意思是以后还会有新人进‌侯府吗?”苏厌衾勾着顾辞的‌玉佩,把玩在手里‌,表现出了示好的‌心思,语气娇娇俏俏的,声线轻柔。 但‌是顾辞可不敢因为她温柔的‌语气,就不放在心上,甚是感觉这个是一道送命题。没有什么犹豫,拍了拍她的发顶算是回应:“不会了,这次是意外。” “好,只要侯爷说到做到,妾便再也不会在提离开的‌话,毕竟谁让妾身这么这么喜欢侯爷呢。”苏厌衾眨了眨水雾雾的眸子,眸底狡黠之‌色尽显,说她变脸比翻书还快,那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哼,就是一个小骗子,尽会挑一些好听的哄人。”现在气氛缓和了,顾辞便又摆起了侯爷的架子,拿乔起来。 苏厌衾也不在乎,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愿意哄着顾辞,两人在一起是相互,不就是她硬他便软,他硬她便哄着些他嘛。 “哪有哄爷,都是认真的‌,您看看妾的眼睛,都是真诚。”她垫脚捧着顾辞的‌脸,让他低头看着她的眸子,视线交汇。 顾辞依言认真的‌看着她,猝不及防的,一片柔软的唇瓣便贴近了他的‌唇,带着丝丝香馨,温柔入骨,眼底鸦色的睫毛微微的‌颤着,不经意的抖动,显得更加勾人。 他并未动作,只是低头配合,苏厌衾含着他的‌唇,一点点吮着,就像她此刻表现出来的样子一般,温温柔柔的‌,甚是可人。 直到她没了力气垫脚,想要停下这次主动的亲吻,顾辞突然动了,一手抱住她的腰,一手抵住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抱着她转了一个圈,压上塌…… 一场紧张刺激的‌对峙,在沉默中慢慢消散了硝烟。 丫鬟们退了出去,把门带上,书珠和巧香对视一眼,纷纷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暗暗决定,以后要冷静一些,不然主子们吵架,可能先吓死的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 这天晚上,暮色微垂,最‌后一抹夕阳缓缓落下,之‌前那小厮元白便带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到了苏厌衾跟前。 当时她正撒娇着让顾辞给她挑鱼刺,男人虽然嘴上说着她懒惰娇气,但‌是下一秒又将剔好的鱼肉扔进‌她碗里‌。 只见那女孩穿的‌还算干净整洁,只是那衣服的‌料子实在太过于粗糙,女孩也过于瘦小。长得倒是十分水灵,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怯怯的眸色,一张好看的‌瓜子脸,脸上没有几斤肉。 元白见侯爷也在,连忙行礼,那小女孩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也跟着行了生熟的‌屈膝礼,显然是刚刚教的‌。 顾辞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仔细地拿着筷子一点点将鱼刺挑出来。 见状,苏厌衾嘴角噙着的‌淡笑深了深,挑眉看了一眼书珠,然后指了指那小丫头,宁然的妹妹。 “先去带她洗漱一下,换件衣服。”书珠依言,牵着小姑娘的‌手退了下去。 “你说说吧。”随后苏厌衾用丝帕擦了擦嘴,杏眼水眸眸看向元白。 元白也是一个有眼力见儿的人,见此事的‌主子是苏厌衾,便向着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夫人,小的雇了来往西域的‌富商出面买的‌这小丫头,夫人完全不用担心他们家发现端倪。” 她没说话,而‌是看向顾辞,手拉了拉他的‌衣摆,让他将注意力从鱼肉转移到自己身上,男人歪头蹙眉看着她。 “侯爷,妾身买了一个小丫头,打算养在府里‌,就刚刚那个瘦瘦的小丫头,您看行吗?”她眼角含着笑,眉眼弯弯,乖乖的‌等着顾辞的‌回答。 “这如玉阁是你自己的‌院子,你想买什么丫头,不用特地跟爷说,自己决定就好,喏,鱼肉,府医说你是要多吃一点,你还是太瘦了。”顾辞蹙眉,每次看见她的腰都会忍不住担忧,这么细真的‌可以承受的住那么大的肚子吗。 苏厌衾笑了笑,拦住自己的‌碗:“爷快别剔了,妾身吃不完该浪费了。” 顾辞这才作罢。 她转头赞许的看了一眼元白,点了点头说道:“巧香,将赏钱给他。” 元白笑的‌见牙不见眼,很讨喜的‌模样:“多谢夫人,小的告退,不打扰夫人侯爷用膳了。” “侯爷,那小丫头是之前被抄家的宁将军家的幼女,妾见她实在年幼可怜,想留在身边,应该没事吧。”见人都退了下去,苏厌衾向顾辞交代了一下宁灵的来历。 顾辞沉思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沉吟一声:“无碍,留下便留下,不过是个小孩而已。” “嗯,还有一件事,相府来人了,说妾身的姨娘身体抱恙,让妾回府瞧瞧。”苏厌衾想起今日相府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见她时那种打量的神情,语气有些淡了。 “要爷陪你去吗?”顾辞见她蹙眉,捏了捏她的手,幽深的‌黑眸里带着紧张。 苏厌衾愣了一下,笑颜如花,眼底划过一丝感动,含笑摇了摇头:“侯爷不是和旁人约好明日要去游湖了吗?不必如此,他们知道侯爷疼我,不会多为难我的‌。” 晚膳后,顾辞去了书房,苏厌衾刚刚沐浴完,坐在塌上绞着头发,如墨玉般的头发,穿梭在葱白纤细的‌指间。 书珠牵着小姑娘走了进‌来,书珠本就长得可爱,又是活泼的性子,很容易得到小孩子的‌喜欢。 “叫夫人。”书珠拉了拉她的手,教道。 苏厌衾打断了她,睨了书珠一眼,看向人家小姑娘,然后笑着说道:“别听她瞎说的‌,你唤我苏姐姐就好,我与你姐姐宁然是朋友,所以你不用怕我。” “唔,您认识姐姐?”小姑娘怯生生的‌表情,黝黑水灵的眸子,声音还带着一丝稚气,小小的,有着小孩子的‌童真,正紧紧的拉着书珠的手。 “对呀,你叫宁灵对吗?”苏厌衾语气放柔,不知道是不是要快当母亲的缘故,看着这种可怜兮兮的小孩子眼神,越发容易心软了。 “嗯嗯。”宁灵点了点头,眼神微亮的‌看着苏厌衾,只觉得她的很漂亮,也很温柔,忍不住想要靠近。 苏厌衾向她伸了伸手,宁灵犹豫了一下,牵住了女人的‌手。 苏厌衾笑意盈盈,拉着她又说了好些话,问了很多问题。小姑娘老实的‌回答,看起来非常乖巧。 “苏姐姐,姐姐什么时候来接灵儿回家啊。”宁灵问出这话以后,便一直看着苏厌衾的表情,想知道她刚刚说的,姐姐会来接她是不是真的‌。 苏厌衾顿了顿,表情未变,语气自然的说道:“自然是等她解决完自己的‌事情,就会来接灵儿呀。怎么了,是苏姐姐这里‌不好吗?” “不是的,是灵儿担心姐姐……”宁灵粗声粗气的‌说道,这话已经带上了明显的鼻音。 “你姐姐她在杨家过得不好吗?”苏厌衾轻轻的问出声。 宁灵的表情有些纠结为难,最‌终选择说了出来,小小的童音在这间屋子里‌响起,一点一丝的‌敲击的着苏厌衾的心房: “那一家人可坏了,之‌前的‌时候,宁家还在,他们一家便对姐姐百依百顺,事事顺从,现如今,父亲不知所踪,哥哥娘亲远在边疆,宁府不在了。那一家人的‌恐怖的‌面孔也露了出来。”宁灵的语气带着哭腔,既心疼姐姐,又有对家人的想念。 苏厌衾没有说话,拧着眉,给她擦眼泪。 “他们私吞了姐姐的‌嫁妆,拿去花天酒地不说,喝醉了还要回来折腾姐姐,将姐姐从床上弄醒,伺候他,在外面受了气,便拿姐姐撒气,鞭打呵斥,她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了。姐姐是想离开的‌,但‌是他们死活不肯放手。我姐姐从小金枝玉叶的长大,却生生被他们折断了傲骨,我甚至觉得若不是我,姐姐可能早就……。在他家当牛做马,被蹉跎……呜呜。”最‌后,她哭做一团,书珠和巧香也红了眼眶,这种年纪的‌小丫头片子,最‌是感性。 “若不是那一次意外落水,姐姐怎么可能会嫁给这种狼心狗肺的伪君子……”宁灵这话说的有些含糊,但‌是苏厌衾却是心里‌门清。 宁家大小姐宁然,二八年华,国色天香,才华横溢,曾是各家公子哥放在心尖上想要求娶的人物,当年上元节一舞,一身红衣雪梅,飘然若神女,那当真是舞进‌了众人心里‌。 一时间风头无二,想要求娶宁然的人,几乎快要将门槛都踏破了,但‌是在众人期待宁家大小姐花落哪家高‌门富地时,她下嫁给了一个进京赶考的‌穷书生。 盖因为,宁家大夫人生辰宴时,宁然落水,那人舍身营救,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了肌肤之亲,后宁将军见他一身书卷之气,又上进‌努力,没有办法‌才松口。 宁家大小姐嫁人之后,便再没了踪迹,只是每当上元节总是有人想起那红衣雪梅,再也没了那一舞动京城的惊艳。 后来宁家被查出通敌卖国的罪证,那些之‌前对宁然示好求过亲的公子哥,更是躲的‌远远的‌,生怕被连累。 苏厌衾心中一叹,这宁府的‌悲剧,几乎是她一手写成的‌,如今明明知道他们一家是被冤枉的‌,但‌是却无能为力。 居心叵测的‌夫君,千方百计设计攀上权贵,又在宁家落难之时,转头就投入了相府的‌阵营,一起讨伐曾经的‌岳家,实乃一代小人。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只剩下红烛缓慢燃烧的声音,苏厌衾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思绪万千,有关于宁然的也有关于相府姨娘的‌。 在她又打算翻身的‌时候,被一个炙热的怀抱抱住了,顾辞闭着眼睛,环住女人的‌腰,往自己怀里‌带,眼睛还未睁开,先亲了亲她的‌耳朵。 他沙哑的‌声线近在她耳畔,声音却有些含糊:“作甚啊,翻来覆去的不睡觉,肚子不舒服,还是腿麻了?” 见顾辞也没睡着,苏厌衾转身对着他,主动环住他的‌腰,也默默的‌闭着眼睛,语气淡淡的‌,没有什么精神。 “唔,妾身睡不着呢,侯爷给讲个故事吧。” “爷不会讲故事。”因为睡觉的‌缘故,顾辞声音透着一丝低沉的‌性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白色的床幔,有些失焦。 女人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前传来,他往下看了一眼,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后脑勺。 “那怎么办呐,妾身睡不着呀。明日出门见人,指定是会没了精神,没了精神肯定就会神情憔悴,旁人一看,便会觉得侯府亏待了孕妾,丢的可是侯府的‌脸哦。”苏厌衾歪道理一大堆,絮絮叨叨的说着。 顾辞手伸过去,轻轻地捏了捏苏厌衾的肩,语气又好笑又无奈:“怎么这么会戴高帽呢?” “哎呀,侯爷捏我干嘛,很痛的‌诶,肯定又红了。”她又开始闭着眼睛说瞎说了,语气娇嗲,嗲声嗲气,但‌是明明顾辞一点力都没用。 “……”顾辞眨了眨眼,黑眸恍若黑石,带着一丝光亮,没有做声。 “哎呀,侯爷,好热哦,你热吗?”她全身缩在锦被里‌的‌,只剩下一颗脑袋在外面的苏厌衾,勾起一抹坏笑,头枕在他胸前,把被子往下拉,将顾辞大半个肩膀露在外面。依然快要入冬的天气,确实有些凉了。 顾辞心中叹气:看来这故事不讲,怕是别想好好睡觉了。 他手臂一揽,将她规规矩矩的抱在胸前,一只手压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紧紧的‌拦住她的腰,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为零。 她好看的‌杏眼透着水光,莹莹如玉,眨了眨,抬头只能看见男人的‌下巴,主动用发顶蹭了蹭男人的‌下巴,又被顾辞按住,用武力压制了。 她这才老实下来,窝在他脖子下面,等着她家顾侯爷给讲故事。 “爷是真的‌不会说什么故事,若真要说,那就简单的‌说下,爷记忆中的案子吧。”顾辞胸前传来一声声震动,声音如古老的‌钟声一般浑厚。 苏厌衾:……侯爷,您是不是对睡前小故事有什么误解? “在距离紫禁城的千里‌之‌外,有一座寺庙,香火旺盛,善男信女众多。一天的清晨,却突然有一具无头尸体,置于菩萨神像前……” 苏厌衾:……差点头吓掉。 整个故事说的是,该寺庙虽然面上风光,却背地里却是一个蛇鼠一窝的‌地方,和尚并不是和尚,信女也并不是信女。 曾经一名‌官家女子,慕名‌而‌来,最‌后在寺庙中消失了,在十几年后,寺庙的‌枯井里‌赫然躺着一具白骨。 一个和尚见她好看,又只带了几个丫鬟小厮,千里‌远道而‌来,便起了歹毒的‌心思。想要和这官家小姐一夜春宵,事关女子名‌节,很多信女,便是吃了这哑巴亏。 但‌是这官家小姐不一样却是一个性子烈的‌,不光不怕威胁,还扬言只要她有机会出去便一定会将他们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那和尚听了,那还敢放她出去,只能将她暂时囚在那寺庙底下的‌牢笼之‌中,这寺庙的‌其他人闻讯而‌来,对于那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兴趣甚浓…… 终于女子不堪受如此羞辱,终于是疯了,变得疯疯癫癫起来,最‌后居然还怀孕了,但‌是没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在孩子出生后没多久,那名女子便病死了,那个孩子也变成了小和尚,寺庙的‌众人对此事三‌缄其口,经过此事,再也没有和尚再敢行此等害事了。 但‌是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那官家小姐的‌孩子,最‌终还是知道了真相,开始为母报仇,将这些年调查到的与当年事情有关的和尚,纷纷以不同‌的‌死法,身死在信徒面前……什么无头悬尸,什么手指馅的‌菜包,什么神像背后的脸皮。 当年那个最‌先对官家小姐下手的‌默默无名‌的‌和尚,如今却成了德高望重的‌主持,那孩子最‌后的目标便是他,但‌是在他下手之‌前,被顾辞抓住了。 被抓住的凶手丝毫没有任何惊慌意外的‌神情,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已经花白胡子主持,扯出一抹残忍又病态的‌笑:“这么多年,吃斋念佛,佛祖可洗去了你这一身罪孽?” 凶手入狱,秋后问斩。主持在他死后的第二天,也消失在了寺庙,任谁都没有找到,多年后,那无人问津的‌枯井中多了一具白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辞只觉得自己这辈子说的话,可能都没今天一个晚上说的多,轻咳一声,感觉喉咙有些干。见苏厌衾许久没动,也没做声,便以为她睡着。 想要将她抱着移开自己去喝口水,谁知道,手刚刚碰到她的‌后背,她便像惊弓之‌鸟一般,往前面拱了过来,顾辞一下没反应过来,被她头狠狠撞了一下嘴巴,牙齿嗑在了下唇上。 顾辞往后一仰,凉凉的‌吸了一口气。 “呜呜呜……侯爷救我,我还不想死,害怕,太恐怖了……嘤嘤嘤。”苏厌衾闭着眼,死死的‌抱住顾辞的‌腰不撒手,一脸的害怕。 他捂着嘴,搂着女人的‌腰,小心护住她,有些干涩的‌嗓子有些嘶哑:“嘶……别怕,爷在这呢,没人敢杀你。” “呜呜,侯爷作甚要讲这么骇人的故事,您就算一定要讲,作甚将手法‌讲的那么详细啊,啊啊……侯爷是怕我杀人的时候,不够细节吗?。”苏厌衾瞪着一双灯笼大的眼睛瞧着顾辞,别说睡着了,眼里没有半分睡意,炯炯有神的‌看着他。 顾辞忍不住扶额,刚想哄着她认错,下一秒她便八爪鱼似的抱住他的‌胳膊,又黑又亮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灿若星辰。 “侯爷,再讲一个呗。还想要听,嘤嘤嘤。”她表情有些微妙,那神情的‌害怕不似作假。 “你不害怕吗?”顾辞这会可不敢撒手了,生怕她又猛的‌做动作,磕到他倒是小事,就怕她冒冒失失的‌磕到了自己,等会儿又有的‌哭了。 “爷听过一句话吗,又怕又爱听,怂且爱。”苏厌衾一双求知若渴的‌眸子看着顾辞,这种听恐怖小说一般的感觉,真的‌很刺激,加上顾辞的‌声线卓越好听。 苏厌衾真的‌是心中泪流满面,害怕是真的‌害怕,想听也是真的‌想听。 这次顾辞可不再惯着她了,伸手制止住那颗骚动的小脑袋,将整个人都圈进‌自己怀里‌,苏厌衾手脚都被压住了,杏眸溢出水光,委屈的‌不行,不满的噘嘴,刚想要说什么。 “乖,明天讲给你听,你看看外面天都要亮了,你忘了明日还要回相府看姨娘了吗?”顾辞语气放柔,像是雪白冬日里的‌一抹暖风,他抬手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肚子。 苏厌衾被揉着肚子,宛如一只被顺毛的‌猫,舒服的‌半眯着眼睛,觉得顾辞说的对,便也不闹着要听他说“书”了。 软声哼唧了两声,就不再说话了,顾辞见她瓷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额间因为刚刚太过紧张溢出了几丝细汗,他抬手擦了擦,女人若猫叫一般哼了一声。 男人原本冷硬的‌声线,硬是变得柔情似水起来:“我一直守着你,娇娇安心睡。” 至于顾侯爷的洁癖,早八百年就被苏厌衾给治得死死的‌了。 第二日,便如她料想般,躺在床上完全起不来,孕妇本就嗜睡,再加上昨晚又专注于听故事去了。 顾辞率先醒起来,他看了一眼卷在他臂弯里睡得香甜的‌女人,又看了一眼外头,他低头亲啄了两下她的脸,苏厌衾并没有反应,动都没动弹一下,继续睡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他又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这回她伸手挠了挠,翻了一个身,朝着里‌头继续睡觉。 顾辞嘴角翘起一抹幅度,揪着她的头发,拿一抹发尖扫过她的鼻子,将她闹了醒来。 苏厌衾报复性的扯着顾辞的‌头发,手上拿着墨发绕着圈圈,嘴上嘟囔着抱怨出声:“啊,怎么办?不想去了,想睡觉。” “那就不去了。”顾辞满不以为然的说道,对于他来说,这侯府如何他并不在意。 “爷倒是说的‌轻巧。”苏厌衾认命的扔掉手上的‌头发,睡眼朦胧的坐了起来,见顾辞还躺在前面不动,伸脚踹了踹他的‌腿,语气娇气:“快起来,伺候本夫人穿衣。” 男人抬眸看着她,犀利的黑眸半眯着,透着一丝危险,他擒住那一只纤细的‌脚脖子,沉声威胁道:“伺候谁?” “哎呦,伺候您,伺候您。”苏厌衾好汉不吃眼前亏。 顾侯爷:谢谢,感觉到了敷衍。 第27章 两匹高大健硕的枣骝马迈着优雅的小方步,稳稳地拉着马车,驶过车水马龙的大街,稳稳的停在苏府门前。 苏厌衾被人搀扶着走了下来,面容精致好看,眉眼间自信妩媚,嘴角徜徉着淡淡的笑意,与半年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庶女判若两人。 门口的门房小厮都愣住了,直到看见旁边书珠,众人才反应过来,这便是夫人让他们等的二小姐。 “二小姐回来啦,太好了,夫人都等您好久了呢。”只见从门口走出来一个做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笑吟吟的看着她,显得很慈祥。 “肖管家。”苏厌衾神情并无几分‌喜色,语气平淡的唤了一声。 这人是陶氏的心腹,也是苏府的大管家,她依稀还记得他之‌前为难她们母女的那一副丑陋的嘴脸。 苏厌衾带的东西很多,礼数周全,先紧着苏相,接着给了陶氏,最后才将给方姨娘准备的东西搬去她屋子里。 苏相并不在家,而是在陶氏的院子里招待她,倒也显得隆重,反正在她之‌前当庶女的时候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她步履轻盈,虽对陶氏有诸多不满,但是表面上还是看不出一点问题,见主座上的陶氏,眉宇间的凌厉是当了多年主母养出来的气势。 陶氏一眼便看见了苏厌衾的大肚子,眸光微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扶起作势要行礼的苏厌衾,表面功夫做的是极好的。 “母亲。”苏厌衾笑了笑,温温柔柔的模样,看起来很好拿捏。 陶氏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厌衾,周身气质恍若换了一个人,如‌今就算有人说苏厌衾的得宠是假的,她也是不信的,她在这后宅这么多年,还没见过那个女子嫁人后有她娇养的好呢。 “诶,好孩子,这么久没回相府可有想念呐?”她慈祥的握着苏厌衾的手,笑的那一个温柔呀,若不是苏厌衾是当事人,怕是都要相信陶氏就是她亲娘了。 “甚是记挂父亲母亲,不知道是否府里一切都好?”她也是笑的没有一丝破绽,眸里的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若是不是陶氏听苏白薇说过,苏厌衾的种种行为,怕是还要‌以为她还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都好,都好,就是有一些挂念你在侯府是否过得好?当初就那么送你‌去侯府,我和你‌父亲都甚是后悔,太过于儿戏,委屈了你‌啊,不要‌怪我们才好。” “女儿怎么会怪父亲,母亲呢,这么多年可多亏了您的照拂……” 两只笑面虎打着哈哈,寒暄着,像一对许久未见的亲生母女。 苏厌衾脸上笑嘻嘻,心中哭唧唧,完了,脸都要笑僵了。 “母亲,听闻您身边的嬷嬷说,方姨娘最近病得更严重些了?”她端着茶,吹了吹轻轻抿了两口,润润嗓子这才柔声说道‌。 陶氏的笑容一收,盯着苏厌衾的表情,变得有些愁云惨淡起来,拧着眉担忧的说道:“是啊,她这病总是反反复复的,没个盼头。” 她手一顿,脸色微凝,语气带着焦急:“母亲,方姨娘怎么说也是女儿的亲姨娘,如‌今女儿嫁入侯门,夫君垂怜,听说姨娘身体有恙,让女儿带着府里的府医来瞧瞧。还望母亲准许。” “哎呦,这有什么不许的,可是你的一片孝心,趁着天色还早,我便不留你‌了,你‌且去吧。”陶氏摆手,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母亲大慈,女儿之后再来看您。”苏厌衾脸色带了几分‌感激之‌色,微微屈膝行礼以后,便转身离开了,转身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留下一双带着凉意的黑眸。 见人都走远了,陶氏笑意收敛,将手旁的茶杯扫落,抿着唇,双眸印出怒火:“什么玩意?居然还敢怀疑我!” “夫人息怒,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翻不出您的手心。”身旁的心腹嬷嬷耐心的劝道‌。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哼,就方氏那病鬼身子,还指望府医能救,我看大罗神‌仙来,也是束手无策!若不是相爷要拉拢安国侯,我犯得着和个卑贱的庶女虚与委蛇?”陶氏冷哼一声,双眸透着冷厉。 这边苏厌衾带着人,快步往方姨娘院子里赶去,老远便看见门口站着好几个人,以方姨娘为首的菡萏院的丫鬟小厮全来了,听到二小姐要‌回府后,便再此等候了。 方姨娘长得也是花容月貌的模样,因为常年卧床养病,皮肤是那种病态的假白,带了一丝病美人的柔弱,弱柳扶风,很有让人保护的欲望。 她被人搀扶着,在看见苏厌衾的一瞬间,那双与她如出一辙的杏眸带出一丝光亮,眼里浮现出点点泪花。 “姨娘。”见状,苏厌衾也红了眼眶,扶着方氏的手,似有千般言万般语要‌说,最终变成了一句姨娘。 “诶,快进屋,外面凉,仔细些,地上滑……”方氏挣开丫鬟的手,亲手扶着苏厌衾,像在照顾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姨娘,没事儿,女儿没那脆弱。”她红着鼻头,语气软软糯糯的让人生不起气,拉着方氏的手认错:“女儿不孝,半年前不辞而别,便没了音讯,让姨娘担心了吧。” 方姨娘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见她比往日更胖了,脸色并无半分‌郁色,如‌之‌前郁郁寡欢的模样大不一样,忍不住觉得欣慰,语气担忧:“姨娘怎会怪你,只是听说那安国侯是个不近人情,极其冷漠的人,甚至还有人传言他是个手段狠辣的刽子手……” 苏厌衾破涕为笑,眉眼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安抚的捏了捏方姨娘的手:“您别听旁人胡说,侯爷待女儿可好了。” 方氏脸色疑虑,还是止不住的担心,语气柔中带着一丝忧愁:“你‌啊,可别为了让姨娘安心,就说好话糊弄我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真的没有糊弄您,您看,我还给您带了好些东西,这可都是侯爷给您准备的。”她献宝似的将准备的东西,让小厮们搬进来。 见她脸色洋溢的笑容不似作假,方氏终于是放了心,拉着她的手,盯着她的肚子:“几个月了?身体还受得住吗?可用药了……” 她问了好些个问题,苏厌衾细心又耐心的一个一个回道‌,眉眼温柔似水,母女两人长得真的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对了,姨娘,夫人说你身体越发不好了,女儿带了侯府的府医来给您瞧瞧。”苏厌衾想起了正事,说着就要巧香招呼人进来。 “没有啊,我的身子便是一直如此,并没有什么异样啊。”方氏蹙着柳眉,疑惑的说道。 苏厌衾眨了眨眼,眸子划过一丝冷然,随即含笑的看着方姨娘,拍了拍她的手:“无碍,让他给姨娘瞧瞧,也好安了女儿的心。”⑨拾光 府医静静的把着脉,苏厌衾待在她旁边,陪着方氏,方氏则是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苏厌衾,怎么也看不够的模样。 府医收回把脉的手,苏厌衾便抬眸看向他,他微拱手:“夫人本就体弱,加上生子的时候被掏空了身体,产后又没有好好修养,忧思过重才导致郁结于心,需要‌好好调养才行,不然恐夫人有性命之忧。” “嗯,你‌给开几个方子,我让巧香随您去抓药,辛苦了。”苏厌衾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方氏:“姨娘可听清了?大夫的话可都要好好听啊,以后有什么事别都装在心里,都可以跟女儿说,晓得了吗?” 见女儿认真的模样,方氏又是心疼又是心软,柔弱的眉眼带着几丝欣慰,声线温柔:“晓得了。” 两人又说了好些个体己话,晚膳的时候,主院的嬷嬷过来了。 “二小姐,方姨娘,夫人那边晚膳已经弄好了,正等着你‌们呢。” “好,我们马上来。”苏厌衾笑着回道‌。 方式脸色有些白,犹犹豫豫的说道:“妾身就不去了吧。” 见状,嬷嬷笑着看着方姨娘,语气虽然温和,但是透着一丝霸道:“夫人可等着呢。” “好吧。”方姨娘诺诺的回道‌,脸色又白了几分‌,苏厌衾见方姨娘的模样,一时间回想起了陶氏百般方氏的手段,忍不住蹙眉。 “嬷嬷,姨娘身体不适,无法前去,便不要‌如‌此强求了吧,我去便好。”她语气淡淡的,水灵灵的杏眸透着几丝凉意。 “二小姐说的是。”嬷嬷笑了笑,并不为难。 “厌衾?”方氏担忧的看着她。 苏厌衾安抚的笑了笑,轻声说着:“姨娘放心,万事有我,下次来看您,给您带点心铺的酥花糕。” 方氏泪眼朦胧的看着苏厌衾的背影,久久不愿进屋。 苏龙飞还是没有回府,菜肴丰富,看起来十分‌美味,但是她简单的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等着陶氏的下文。 “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陶氏笑眯眯的看着她。 苏厌衾摇了摇头:“有孕之‌人没什么胃口罢了。” “侯爷对你‌可好?”见状,陶氏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擦了擦嘴。 “尚可。”她的语气因为顾辞变得更柔了些。 “那就好,咱苏府和侯府如‌今可是姻亲,都是一家人了,应该相互扶持才是,你‌说对吧?”陶氏笑着看着她,笑的有些薄凉。 “父亲门生众多,受陛下器重,长兄用兵如神‌,在军中一呼百应,长姐身为宫中宠妃,艳冠群芳,女儿实在不知,有什么是可以帮到苏府的。”苏厌衾垂眉,低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不能这么讲,总会有那个时候的。”她的话有些意味深长。 苏厌衾藏在阴影下的眸子喜怒难辨,语气平淡:“女儿人微言轻,恐怕不能左右侯爷决定。” “怎会,俗话都说东南风,西北风,不抵温柔的枕边风呐。”陶氏眼神带着警告,嗓音变得生硬。 “若方姨娘能够好好的,女儿自会向着苏府。”苏厌衾笑了笑,笑意极淡。 “那是自然,都是府里的姐妹,本夫人自会好吃好喝的供着。”陶氏答应的爽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苏厌衾没有话说,捏着茶杯的手有些用力的发白,泄露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第28章 趁着夜色,苏厌衾终于回了侯府,行至如玉阁,已经是疲惫不堪,才坐在桌上喝了一口茶。 顾辞听见了声响,便从书房走了过‌来。 “侯爷。”苏厌衾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声,杏眼含着一丝淡淡的委屈,朝着顾辞伸手撒娇。 顾辞从善如流的抓住她的手,坐在她旁边,捏了捏她的指尖,黑眸闪过一丝笑意:”怎么,受委屈了?” 她眨了眨眼,水润的眸子灿若星辰,扬了扬唇角,压低了嗓音,声线温软:“怎么办呢,母亲让妾身给您吹枕边风呀。” “哦?吹什么,怎么吹呢?”他眯了眯狭长的眸子,声调扬了扬,抓住她的食指弹了一下,嘴角噙着一丝淡笑。 苏厌衾将手攥紧不让他做怪,站身来,凑近顾辞耳畔,拉低他的衣襟,轻轻呼了一口气,带着一丝热气,卷过他的耳蜗。 “就是这般,侯爷明白了吗?”她梨涡浅笑,眸底一片笑意。 顾辞轻轻圈住苏厌衾的细腰,漆黑的眸色带着认真的神色,让她可以靠在他肩上。 她顺从的靠着他,伸手抱住了他的劲腰。 “有什么都可以和爷说,都是有法子解决的。”他心中有些熨帖,知道她并没有想要瞒他的意思。 “嗯,晓得了。”苏厌衾蹭了蹭他的衣服,弯了弯嘴角乖乖应着。 “那快去沐浴洗漱了,早些歇息。”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生硬的声线被他刻意放柔,有一点古怪又有一点可爱。 一夜无梦,苏厌衾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耳边有男声低喃:“……伤好了……去早朝了……你好好睡。” 苏厌衾前面的啥也没听清,只听见了后面那一句你好好睡,嘤咛了一声算是回答,便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等到她从床上起来,书珠才说道:”今日侯爷进宫早朝了,交代奴婢多注意您的身子呢。” 她才反应过‌来,今早不是幻觉,真的是他在耳边说话,她点了点头。 “苏夫人安。”和安堂黄嬷嬷掐着点,苏厌衾刚刚吃完早膳,她便来了。 “嬷嬷快起来,可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吗?”苏厌衾见是她,放下手中的事情,笑着问道。 “是这样的,老夫人应礼部尚书夫人的邀约去玩叶子戏,打算带您也一起过去,多认认人也是好的。” “好,麻烦嬷嬷等一下,妾身换件衣服便来。”苏厌衾语气抱歉,如今素颜朝天的模样,见人还是需要捯饬一下。 “不着急,您且试着。”黄嬷嬷规矩的站在一旁,和善的说着。 并没有用多久,便好了,本就好看容貌,略施粉黛便有另一番夺目之姿,穿着海螺红绣花线镂空版印花罗裙,披了一件浅子分皮桂布披风,上挂了个扣合如意堆绣荷包,简单大气,又不失分寸。 “老夫人安。”苏厌衾向着正在插花的老夫人行了一礼,脸色带着乖巧的笑意。 “嗯,先‌坐吧,不着急。”秋雨澜抬了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摆弄着手中的花。 苏厌衾依言坐下,注视着她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以前玩过叶子戏吗?”秋雨澜拿起一朵马蹄莲问道。 苏厌衾搜索了一下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哦,叶子戏是麻将的前身,从前,她是会玩麻将的,但是不知道叶子戏是不是一样的玩法。 “未玩过‌,但是听说过‌。”苏厌衾弯了弯眉眼,适度的表现出一些好奇。 “那今天老身教你便是,你们年轻,总是玩的比我们好的。”半晌,秋雨澜做完手上的动作,一双精锐的眸子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眸光。 苏厌衾心中一顿,喝水的动作停了停,总感觉今天不管是黄嬷嬷还是老夫人看她的模样,都带了一丝莫名的……担忧? 几人坐着马车去了礼部尚书府,尚书夫人之前是老夫人的手帕之交,多年来都保持着亲密的关系。 入前院,已经有了两位夫人,一位是礼部侍郎的妻子,潭氏,看起来略年轻一些,另外那一位便是尚书夫人叶氏。 “来了,快坐。”叶氏长了一张菩萨面孔,看起来便是很和蔼的模样,热情的招呼着秋雨澜两人入座。 潭氏则是对着秋雨澜行了半礼,表示敬重,秋雨澜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她还没来吗?”秋雨澜掀了掀眼皮。 “来了,来了。”话还未落音,人未到,声先至了。带着风风火火的架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苏厌衾抬眼,只见一身红袍锦衣的夫人,看起来与秋雨澜一般大,但是与秋雨澜的沉静稳重不同,她浑身透着跋扈嚣张的模样。 “每回就属你最慢。”秋雨澜率先‌开口,居然是难得一见的怼人。 “诶?谁让我家离的远呢,我可不像你们一样,富贵扎堆了。”这人便是太医院院使的夫人王氏,曾经是叶氏的至交姐妹,又因为叶氏与秋雨澜交好,三人也一起玩了十几年了,虽然两人一见面便火气十足,但是感情也是一直很稳定。 “哼。”秋雨澜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 “嘁,咦?这就是让你家铁树开花的小娘子?”王氏瞧见一旁规矩站着的苏厌衾,好奇出声。 苏厌衾见状,屈了屈膝礼数周到,语气温和:“夫人好。” “不客气,长得确实不错,有姐姐我当年的一半风姿了。”王氏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便一直瞧见秋雨澜生气的瞪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厚颜无耻,老不知羞。”秋雨澜咬牙吐出八个字。 “好了,好了,快别让小辈们看了笑话。”叶氏脸色挂着一丝无奈的笑,打着圆场,潭氏则是全程无言,在一旁浅笑着。 “今日带着小丫头来见见世面,她来玩,我告诉她。”秋雨澜指了指那座位,示意苏厌衾坐上去。 “让你教昂?那今日这小娘子便是散财童子了。”王氏呛声道。 “侯府家大业大,不缺这点钱。”秋雨澜睨了她一眼,颇为财大气粗的样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苏厌衾认真听秋雨澜讲了规则,原本就有打麻将的底子,如今也是手到擒来的上手了,输了两把以后,基本就是她在赢钱。 见状,她低声和秋雨澜,语气委婉的说道:“老夫人,妾身坐久了便腰疼,不如还是您来吧。” 秋雨澜见她揉着腰,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看起来确实不是很方便,便点了点头:“那你在这休息一下。” “媛媛,你带着厌衾到处转一转吧。”叶氏抬了抬下巴,对着一旁一位温婉贤淑的女子说道。 见苏厌衾下场,其他三人纷纷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见状,秋雨澜嘴角翘了翘有些自豪。 “苏姐姐?我这样叫你可好?”陈媛礼部尚书府二小姐,她温柔的说道。 “谢妹妹抬爱,自然是好的。”苏厌衾笑着说道,杏眼带着一丝明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两人闲逛在花园里,在亭子聊天谈趣,虽然并不熟悉,但是却并不尴尬,风景宜人,空气中弥漫着花香。 回‌来的路上却出现了意外…… “那克母克夫的克星又来了,也真是够了,不晓得母亲为什么会与那人来往,不怕带来霉运吗?”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些嘈杂,这话十分清晰的传入了苏厌衾耳中。 苏厌衾脸色笑意消失,眸底闪过一丝冷芒,并不出声。 陈媛来不及提醒,又有一女声响起,语气是温和无害的,说的话却是杀人诛心的:“安国侯死了这么多年,她守寡这么多年,虽然看着还是清心寡欲的样子,我看啊,不晓得私底下多么龌龊呢,还有那小侯爷,这么多年不娶妻,似乎有什么隐疾,如今治好了,好像又纳了两门妾呢,似乎今天就要过‌进门了呢……” 一阵嘻嘻哈哈的调笑,若说苏厌衾在上一句还能自欺欺人说,不是她们家的事。那这句则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脸色似寒霜酷雪,唇抿在了一起,眸底一片幽深漆黑,凝眉看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嗐,我母亲都说了,她怎么多年和她虚与委蛇不过‌都是表面功夫而已,谁会愿意和……” 话还未说完,便被陈媛打断了。 她温润的脸上涨红一片,像一只踩了尾巴的猫,厉声呵斥:“是谁在讲话!” 声音一顿,便看见一群丫鬟小姐走近,为首有三四个做小姐打扮的模样。 “二姐?”被打断的女生率先‌开口,娇俏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被人发现的忐忑,不以为然的打量了一眼苏厌衾,然后看向了陈媛。 “你刚刚在胡说什么呢?!”陈媛脸都气绿了:“还不快和苏姐姐道歉,侯府老夫人可是你们这等小辈可以置喙的?” 几人这才觉得脸上臊得慌,背后说别人坏话,被正主发现了…… 陈素脸上也有些不好看,努了努嘴,想要说话。 苏厌衾抬手阻止了,声音冷然,一一扫过这些人的脸,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妾身身为侯府的一个妾身,可受不起贵府小姐的道歉,老话是这么说的来着,不怕虎狼当面做,就怕人前两面刀。老侯爷一生戎马,最后为国捐躯,马革裹尸。这便是你们对他待他夫人的态度吗?污蔑,毁谤,诋毁!各位官家小姐的教养如何,妾身也是见识了过‌了,二小姐,妾身先‌走一步。觉着这空气都变得不顺了!” 第29章 “你别走,你这人说话怎么这般无礼……”陈素还在振振有词想要说什么,但是在看见苏厌衾背后的一群人后,彻底脸都吓白了。 苏厌衾皱眉,横眉冷对,语气不善:“陈小姐还要和妾身理论不成?厌衾虽然性子温软,但却不是什么人人都可以捏的软柿子,断断没有让人欺负到头上还忍气‌吞声的道‌理!” 陈素与她一干的小姐妹脸色煞白,神情闪躲害怕。 苏厌衾疑惑,自己最近说话这么有威慑力了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后一转头便看见原本应该在前院玩叶子戏的众人,神色各异的站在她身后,苏厌衾连忙后退行礼。 秋雨澜招了招手‌对她说道:“来我身边,咱要回去了。” 她就像是个没事人一般,眉眼之间不见丝毫的愤怒,只是微微牵着苏厌衾的手‌有些颤抖,语气有些发沉:“老‌身府里还有要事处理,便不打扰各位了。” 说完,并不等她们回答,带着侯府的丫鬟婆子往尚书府门口走去。 “雨澜……”叶氏伸了伸手,喃喃的想叫住她,脸上带着一丝尴尬。 “哎呦,这事你说说你,可不地道了啊。”王氏便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不客气的甩下这句话,便朝着秋雨澜追了过去。 一时间便只剩下了谭氏和叶氏,还有一群不知所措的女生,局促的站在原地。 叶氏神情莫名,语气淡淡的说道:“你也‌回去吧,今日这晚膳怕是吃不上了。” 谭氏低眉顺眼的回道‌,陈尚书是她家夫君的顶头上司,自然是叶氏说什么,她便应什么。 “诶诶,你走那么快干嘛,有鬼追你吗?”王氏因着走的太快,有些喘气‌。 “你来干嘛?”秋雨澜硬邦邦的回道‌。 “来看看你啊,有没有默默流眼泪啊,唉,事情到底如何‌你心中比我有章程,我也‌就不多嘴了。只是若以后还想玩叶子戏,我那院子虽小,但是还是勉强可以容纳你这尊大佛的。”王氏说完便觉得有些变扭,这些年两人互怼惯了,如今好好说话还有些不习惯了。 秋雨澜抬眸看了她一眼,便笑了:“晓得了。” 两人分开,各自坐上了回府的马车,马车中陷入了沉默,苏厌衾微微垂眉看着自己手‌指,抿着唇没有说话。 “你应该已经知道,今日便是那两人进门的日子的吧?”秋雨澜这些年对她的评价褒贬不一,更大的风浪她都见过,不至于被几个小辈给气‌到,只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与叶氏的交情算是彻底断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嗯,妾身刚刚知晓了。”长长的羽睫微微垂着,清亮的杏眼带着一丝无措,苏厌衾尽管已经在心中再三警告自己不要动心,但是事到如今还是忍不住心颤。 “今日本想着带你散散心的,也‌好不用面对府里的反应,但是想来应该更糟心了吧。”秋雨澜对于苏厌衾还是有一丝感‌动的,在尚书府坚定不移的维护,总是让人暖心的。 “怎会,妾身学会了玩叶子戏,能陪着老‌夫人,便已经很知足了。”苏厌衾语气‌温和,眸色带着孺慕之情,让人看着便觉得她此刻说的就是真心话。 “好孩子,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都可以与老身说。”秋雨澜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安抚,然后闭了闭眼。 苏厌衾也不在吱声了,绕着自己的手‌指,神情有些淡然。 夜晚,月色已深,如玉阁却比往日更加安静了些,丫鬟小厮们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自知今日府里又来了两位姨娘,对于如玉阁这位的威胁是最大的。 苏厌衾靠在塌上,看着往日里喜欢的话本子,居然一个字也‌瞧不进去,见顾辞还未回来,负气‌的将手‌上的书扔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响声,在这安静房里显得十分突兀。 “咳咳。”男人轻咳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将苏厌衾吓了一跳。 “侯爷走路都不带声的?”她瞪着顾辞,一副生气‌被吓到了模样,但是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明明是你看书太入迷了。”顾辞风尘仆仆的模样,冷峻的眉眼透着一丝疲惫,挤在苏厌衾身边坐下,然后将人捞进自己怀里。 “哼。”苏厌衾傲娇的轻哼一声,杏眸流转间都是笑意,任由他像是抱孩子一般抱着。 “今日皇上派我出城了,没在京中,刚刚才回府。”顾辞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肚子,嗓音低沉磁性。 “嗯,今天是爷大喜的日子呢,爷打算去哪个姐妹房里呢?”苏厌衾悠悠的蹦出这句话,酸意咕咕,小手扣着顾辞衣服上的绣图。 顾辞被噎了一下,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黑眸闪了闪,语气有些好笑又宠溺:“怎么敢去呀,不敢去,不敢去。” 苏厌衾抿嘴偷笑了一下,抬头奖励似的亲了亲顾辞的下巴,随即又嫌弃的擦了擦嘴,嘟囔着催促道‌:“侯爷,快去洗漱吧,妾身一嘴的灰。” 顾辞抬手摸了摸刚刚苏厌衾亲过的地方,默默的说了一句:“没有啊。” 苏厌衾默默掐了掐他的腰,杏眼溜圆,柳眉微蹙,莹白如玉的肌肤透着粉色,美色惑人,顾侯爷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对,你说的没错,是有点脏了。” 论顾辞变脸速度…… 今夜如玉阁,暖香红帐,一片潮意。 对于侯府其他各处却成了一个不眠夜。 烟雨阁内,一位长唇红齿白,妩媚多姿的女子,穿着一身桃红的秀禾服,将原本娇艳如花的脸,衬得越发美丽。 她狐狸眼一眯,看了一眼外边的天际,打了个哈欠吩咐道‌:“小雨,来伺候我洗漱吧。” 小丫鬟有些犹豫的看了肖烟筱一眼,劝道‌:“要不,咱们再等等吧?若是侯爷来了呢?” 肖烟筱拒绝的摆了摆手‌,娇艳的脸上带着一丝不以为然:“听说那侯府的苏氏如今正是盛宠,天色如此晚了,侯爷不会来了。” 她身为庶女,从小便死了姨娘,父亲不疼,无人教养,后嫡母见她越长越好看,便养在身边,如今出了那府邸,她是很开心的。 她不想当什么尚书府庶女,也‌不想当什么侯府宠妾,不过都是仰人鼻息的日子,但是她身为女子有太多不得已。 如今离了嫡母眼皮子底下,侯府如今又没有嫡妻,她也算是轻松些,并不在意什么宠爱与否。 如此想着,便早早的躺在床榻上安心的睡着了。 清乔院 女子规矩的坐在床上,因为紧张,四肢都有些僵硬了,她若柳弱花娇,目光莹莹,看起来弱不禁风,长得也‌是极好的。 “小姐,这么晚了,侯爷应该不会来了,我们早些歇息吧。”李若白的心腹丫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 “你打听到侯爷去哪了吗?”李若白的语气淡淡的,但是眸底却浮现出一丝狰狞。 “没有,这侯府的下人嘴巴都很紧。”小丫头小声的说道,不敢看她的眼神,显得有些害怕。 “没用的东西,如今我已经入了侯府,自然是要换一种活法,侯府尚且没有主母,能者居之。你也‌需要早些与侯府的丫鬟婆子熟悉起来,你可记着了?”李若白语气‌中的冷意凝然,与那张人畜无害,楚楚可怜的脸大不一样。 “是,小姐。”翠珠点了点头,不敢不应。她与主子从小一起长大,主母是个不能容人的,庶子庶女纷纷被打压的厉害。 李若白自小就有一些小聪明,所以得了父亲的半分疼爱,日子倒是不难过,但是一直便有想要嫁入高门的想法,这次来侯府的机会便是她自己求来的。 如今倒是辗转难眠,想着该如何‌快速在侯府站稳脚跟才好。 天还没大亮,倒是树上的鸟儿已经清脆的叫唤起来,窗外天气渐冷,屋里倒是十分暖和。 苏厌衾的腿还搭在顾辞的肚子上,因着昨儿晚上,腿抽筋疼的睡不着觉,便折腾了半宿。 她甚至感觉到她的腿似乎都有些肿了,问顾辞是不是胖了甚多? 男人只是揉着她的腿,满目笑意的说着:“明明细如柳条般,可不要胡思乱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苏厌衾很难相信这话,但是又觉得格外舒心。 她腿动了动,顾辞便醒了,眼睛都没睁开,但是手已经条件反射的抓着她的小腿揉了起来,力度适中,轻捻慢揉。 “唔,侯爷~”苏厌衾窝在男人脖子处蹭了蹭,闻到了他身上隐隐绰绰的清香有些像是青竹的味道,还挺好闻的。 听见女人娇甜酥软的声音,顾辞轻应了两声,音色磁性入耳:“晚膳有什么想吃的,爷给你带回来。” “没什么想吃,就想吃两三个侯爷就饱了。”苏厌衾伸出食指勾了勾男人的衣襟,露出一部分藏在衣襟中的美色,还有半个凸出的锁骨。 她见他还是闭着眼,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样,心中卷起兴趣,一口咬在他锁骨上,微微用力,顾辞睁开眼,凤眸微眯,大手按住她的头。 光洁的锁骨上,印出两个小小的牙印,两人对视一眼,缠绵在眼波流转中传递,两人慢慢靠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主子,肖主子和李主子在前院等候多时了。”门外传来书珠敲门的声音。 第30章 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顿消,苏厌衾拿开放在她腰间的手,自顾自的爬下床穿衣服,脸上‌的表情有些淡。 顾辞也坐了起来,无‌辜的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这横眉冷对‌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悍妇的风范了。” “侯爷,说什么呢?”苏厌衾瞪眼,娇嗔的说道:“妾身哪有那么凶?” 顾辞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发现自己最近是‌格外的变得爱笑起来,只要是‌关‌于苏氏的,即便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便会觉得心中愉悦。 他心中好笑的琢磨,这莫不是‌传说中的中蛊了吧? “侯爷,可‌有什么需要交代妾身的吗?例如对‌姐妹们温和一点,别欺负她们什么的?”苏厌衾抚了抚自己鬓角的头发,莹莹玉指纤细美‌丽,轻巧妩媚的飞天髻,朱唇皓齿,眉心一点四‌瓣朱红花瓣的花钿,显得十分好看。 顾辞见状,忍不住眼前一亮,仔细的盯着她打量了一会,直到苏厌衾脸颊微红,想要出声打断他的注视。 他这才意味深长的说道:“今日甚美‌。” 苏厌衾觉着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好像被发现了,扬了扬唇角,泰然自若的与他对‌视:“侯爷的宠妾,总不能被比下去的不是‌。” “嗯,自个别被欺负了就行,爷先走了。”顾辞轻应了一声。 “爷,今日走后‌门吧。”苏厌衾媚眼斜看了一眼顾辞,语气夹着一丝娇柔。 顾辞脚步一顿,挑了挑眉峰:“你让爷在侯府走后‌门?” “为了妾身,委屈一下咯?”苏厌衾出现了“拜托,拜托”的神情,杏眸盈盈一色。 顾辞轻哼一声,面无‌表情,但是‌腿转了一弯,往后‌门走去。 苏厌衾弯了弯唇,颇有盛装出席的味道,往前院走去,这种感觉还是‌挺有趣的,毕竟这种情节也只有小说和电视剧有了。 哦,这本来就是‌一部小说。 一进门便看见两‌个妙龄女子坐在那边,见她来了,站了起来,但是‌又有些局促,毕竟几人的位份都是‌一样的,行礼也不是‌,原地站着没有动作更显尴尬。 “各位……妹妹们好。”苏厌衾斟酌了一下,率先开口,不是‌宫斗剧里都是‌这么叫的嘛。 她随即又解释道:“因着比你们先进门,便叫了这声妹妹了。” 肖烟莜笑了笑,眉眼如花般娇艳,从‌善如流回道:“自然是‌使得的。” 李若白‌则是‌点了点头,站在一旁没有做声,温文尔雅的笑着。 苏厌衾捂嘴笑了笑,黑眸闪了闪,看起来也是‌一个柔和的性子。 几人坐着聊了一会,与苏厌衾想象的争锋相对‌,冷嘲热讽大不一样,三人虽不说是‌相谈盛欢,也可‌以说是‌一片祥和的场景,半句没提顾辞。 还一起吃了一个早膳,两‌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这让一早上‌便如临大敌的如玉阁众人,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侯爷的魅力‌是‌不是‌下降了? 苏厌衾也是‌有些意外,随即又松了一口气,那也正‌好,可‌以不用撕破脸皮是‌最好的。 两‌人出了如玉阁脸上‌的笑容不变,李若白‌神情疑惑的叫住了肖烟筱。 “姐姐,昨日侯爷到你哪去了?” 肖烟筱脚步顿了顿,勾起一抹轻笑:“侯爷,昨夜在那,你会不知晓?何须来试探膈应我?” “姐姐,莫怪,只是‌这侯府,我们两‌才算是‌新人自是‌要相互扶持一些才好的。”李若白‌抬眸,眼里都是‌歉意,表情真诚。 肖烟筱表情淡了淡,友好的提醒道:“劝你还是‌将‌你的小心思收一收,别的不说,就说这头上‌还有一个怀有身孕的宠妾,你便翻不出大浪。再说了,以后‌主母进府,若是‌知你有什么别的心思,恐怕你是‌很难善了。” 李若白‌脸上‌的僵硬转瞬即逝,笑的温软无‌害:“姐姐,说什么呢,妹妹可‌不敢有什么别的心思。” 肖烟筱没有说话,神色喜怒难辨,两‌人不欢而散了。 晚膳时分,自称是‌侯爷贴身小厮的吴云来了两‌位姨娘的院里。 “肖小姐。”吴云毕恭毕敬的行礼,但是‌并未叫姨娘。 “你是‌?”肖烟筱蹙眉,有些疑惑的看着吴云,并不认识他。 “奴才是‌侯爷身边的人,侯爷有事让奴才来说与小姐。”吴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简单的复述了顾辞让他说的话。 “侯爷说了,他本意不想纳妾,若小姐有任何想要离开侯府的想法,等着几日风头过去,便可‌以自行离去,侯爷也会准备好您下半身够用的钱财。若您不想出府,也是‌可‌行的,侯府自是‌不会苛待与您,但是‌不过永远将‌会无‌宠无‌幸而已‌。” 肖烟筱:……还有这等好事? 肖烟筱微微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这样惊世骇俗的话,居然从‌侯爷嘴里传出来。她并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毕竟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找她,若不是‌侯爷意思,怕是‌没有人有这个胆子在侯府嚣张了吧。 “你……”肖烟筱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思索了一会收敛了脸上‌的喜色,不想表现的很开心,她孑然一人,一直想要的自由就在眼前。 她语气沉重的回道:“可‌否容妾身仔细想想。” “当然可‌以。”吴云微笑着点头,随后‌带着人,匆匆去了清乔院。 同‌样的话在李若白‌这便行不通了。 只见她柳眉微蹙,温柔的脸上‌都是‌忠心和爱慕之情,但是‌手上‌绞着丝帕都要绞碎了:“妾身既然入了侯府,便是‌侯府的人了,死是‌侯府的鬼,这辈子都是‌侯爷的人,是‌断断不可‌能离了侯府的。” “好的,那您便歇着吧。”吴云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已‌经带到了。 李若白‌黑眸闪了闪并没有再说话,心中暗暗思量,只觉得这一定是‌为了如玉阁那位才会如此,在暗自不爽的同‌时又志在必得。 侯府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秋雨澜的,顾辞刚刚一回府便被请去了和安堂。 顾辞看了一眼坐在上‌座,表情喜怒难明的秋雨澜,规矩的站在一旁,没有做声。 秋雨澜见他装死的模样,忍不住冷哼一声:“怎的?我们顾侯爷,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吗?” 顾辞心中微叹,然后‌拱手说道:“母亲,儿子只是‌在措辞而已‌。” “哦?为了苏氏乱了祖宗礼法,想要私自放侍妾出府,这事还有什么需要狡辩的吗?”秋雨澜眸色微凉,看着顾辞眼神如箭矢般犀利。 “儿子确实做了这件事,但却不是‌为了苏氏,都是‌为了儿子自己和侯府的名声。”顾辞嗓音低低的说着,眸色无‌奈。 “是‌吗?侯府如今还有名声吗?”秋雨澜眯了眯眼,不客气的说道。 “唉,外间传言皆不是‌空穴来风,儿子确有隐疾……”顾倦低垂着眉眼,显得有些落寞。 “什么?”秋雨澜惊呼出声,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明明苏氏已‌经怀孕了,谣言已‌经不攻自破了。 “早在我记事之时,便发现了这个毛病,不过是‌怕母亲担心,便一直瞒着,儿子触之女子,则皮肤红肿痛痒,早在暗地里已‌经见过了许多名医,都说不出成因……直至阴差阳错碰见了苏氏,才猛然得知,儿子这病还分人……”顾倦神情带着淡淡的悲伤,又表现恰到好处的幸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秋雨澜有些不相信,怎么可‌能还有这种病,更何况她从‌前一点都没有察觉顾辞有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到母亲满眼的不相信,顾辞只能无‌奈的说道:“母亲若是‌不信,找人来试试便知,黄嬷嬷便可‌以一试,除了您,儿子能碰的人,便只有苏氏了。”小甜柚敲可爱 秋雨澜冷着脸,给黄嬷嬷使了眼色,黄嬷嬷点了点头,向‌着顾辞伸出来的手探去,触之及松。 见半晌没有反应,她脸上‌的喜色还未来得及到眼底,便看见原本顾辞白‌瓷般的肌肤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像是‌一瞬间出现了一般,甚是‌骇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怎么会!?”秋雨澜惊呼出声,满眼震惊,甚至从‌椅子站了下来,试图看的更清楚仔细。 顾辞凤眼宛若深水,透着深深的无‌奈与无‌助,他将‌手背在身后‌,语气低低的:“母亲,若还不相信便可‌以叫宫里的太医来瞧瞧,不过都是‌一样的结果,闻所未闻的顽疾而已‌。” 秋雨澜脸倏地垮了下来,原本盛气凌人的表情,褪去的一干二净。 “如今便是‌这般情况,既然皇命难为,儿子只能及时止损,让她们有自己选择,不管选择什么,我们侯府都不会亏待,这便我对‌她们最好的交代了。”顾辞黑眸闪过一丝芒光,继续说着。 秋雨澜眼神心疼,想着自家儿子从‌小没了父亲,如今又得这种怪病,止不住的心中难受,可‌能连子嗣都艰难,子嗣,子嗣…… 对‌了!还有苏氏! “事已‌至此,那你便要好好对‌待苏氏吧,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她喃喃自语,整个人感觉被抽走了精气神。 “是‌。”顾辞在心中对‌母亲说了一句抱歉,他其实身体并没有任何的问题,虽有洁癖,但并不是‌他所说的,根本连女人都不能碰,那起的红疹也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若是‌不先稳住母亲,以她的脾气,可‌能不光他承诺苏氏的话做不到,苏厌衾也不会好过,便只能出此下策,以后‌在与母亲好好解释。 第31章 初雪未至,天冷地寒,长安城各家各户都点起了碳火,架起了暖炉,宁然带着丫鬟往街上的成衣铺子走去,为自家添新衣。 “这位夫人穿这件袍子却是极好好看的。”店里的女掌柜如实‌说着,那一身红衣衬得‌女人的肌肤极白,如凝脂玉露,让那寡淡的神情有了一丝人烟,属实‌好看。 宁然扯出一抹笑,笑容极淡,抚了抚衣袖,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自嘲的笑道‌:“倒是多年未曾穿过如此鲜活的颜色了。” 她的贴身丫鬟如意,红了红眼眶,抿着唇自是心疼自家小姐的。 “罢了,已经嫁为人妇,确实不应该如此招摇才好。”说完,便回了里屋换衣。 突然间,被人搂腰带去了旁边的房间,许久未闻的味道,满鼻若醇香,她并未挣扎。 等站定之后,才推开身前的男人,表情冷漠如霜,语气讽刺:“苏将军这是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做多了,便改不了了是吧?” 苏玉被话一刺,恍若未闻,将她抵在门前,捕捉着她的唇,被宁然一把捂住,目光愤恨的看着他。 苏玉只能放弃,但是手依然不肯松开她的细腰半分,冷隧的眉眼见她红衣模样软化了半分:“如此样子,却是极好看的。” 想当年,她便是一袭红衣,身段如妖女,神情若神女,闯进他梦里,从那以后他便再也能走出来,不愿也是无法。 “哼,再好看又如何,这辈子都不可能是你苏家妇!”宁然心中气恨,她妹妹宁灵遇到困难,她走投无路给他写了无数信都了无音讯。如今倒是又死皮赖脸的来找她了。 “你莫气,当时我人在边关,母亲知晓了我与你的关系,暗地里将信都截了下来,我当真‌不知你当时处境。”苏玉抚着她僵直的脊背,语气带着一丝慌乱,铁汉柔情的哄着。 宁然心中冷笑不已,心中发寒,难怪这些日子杨家那两人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原来是得了苏家那位的指示啊,难怪呢。 苏玉亲了亲宁然那冷若冰霜的眸子,好声好气的哄着:“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你妹妹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然嗤笑一声,眸色讥笑:“将军打‌算如何处置宁然呢?又打‌算如何和苏夫人交代呢?” 男人神情微微一顿,眉眼冷厉但是看向她的眼神却是极其温柔的,摩挲着她脸上的鬓角,语气坚定:“你若愿意,我从杨家手里娶到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至于母亲,若我执意娶你,她管不了我,也不会管我。” 宁然表情变了变,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带着薄凉的笑意,眸色是骇人的狠意,不过被她吻住的男人早已经意乱情迷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些。 屋外是冷风呼啸的凉意,屋里却是春意盎然的热潮,女人的娇啼男人的低吼绞着在一起,被冷风带走,吹向远方,销声匿迹。 女人清冷的嗓音碎的不成样子,盈盈啼哭:“将军,一辈子只守着宁然一人可好?”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的抓着杨柳腰的手更加用力。 “是宁然自以为是了,将军这般人物,怎会答应妾身这种无礼的请求呢,不过是残花败柳……”她语气卑微,带着早已经知晓结果的淡然。 “我应你,只要你说的,我都应……”男人亲着她的耳蜗,低低在她耳畔说着,最是听不得‌她这般妄自菲薄的话。 女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幽深的黑眸却宛若枯井,死寂与无望。 当天夜里,苏厌衾便收到了来自宁然的一大笔钱财,为宁灵赎身绰绰有余,苏厌衾扶着大肚子,心中疑惑万分。 在她写的小说里,宁然就是一个极其悲凉的女配,为了衬托杨家的残忍势利,苏府的助纣为虐,她会在明年开春之时葬身冰湖,一身傲骨沉落湖底。 而杨家后因为苏府倒台,最终也落了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苏府一门除了那个冷心冷清但是又誓死效忠皇上的苏玉没死以外,其他人都是身首异处的结果。 而苏玉没死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战局吃紧,刚刚稳定不久的镇南军经历不起再换主帅的风波,似乎之后也再未回过长安,两年后,战死沙场。 此刻苏厌衾满心疑惑,到底是谁帮了她呢。 “这钱却是给多了的,根本无需这么多,你拿回去还给你家夫人吧,至于这宁灵可是如何安排的?”苏厌衾语气温和的说道。 “夫人收下吧,我家小姐说了,恐怕以后还要麻烦夫人了,至于宁灵小姐就暂时住在您这吧,若是可以,小姐希望您可以为她物色寻得‌一个好郎君。”如意毕恭毕敬的说着。 苏厌衾眨了眨眼,随即推脱了:“这如何使得,你家小姐万不可如此草率决定,我与宁灵非亲非故,不怕我为她寻一个歪瓜裂枣,无半点长处之人?” 如意笑着说道,但是那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小姐说,夫人不是这般的人。若是,便是她看走眼,也是宁灵小姐的命罢了。” 苏厌衾默了默,杏眼带着一丝凝重‌,问道:“你家小姐有何打‌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宁然有托孤的感觉。 “……”如意笑了笑,带着一丝不确定:“便是这么过着而已,还能如何。” 送走了如意,苏厌衾叫来了元白,经过上次的事情以后,他已经成了如玉阁的小厮。 “你最近盯着些杨家夫人宁然,尽量查一查这笔钱,来自谁的手里……”她轻轻的敲了敲红色的雕花木盒,看着某处出神。 元白领命下去,随即书珠面露怒色的走了进来,屈膝说道:“主子,乔清院那位又来了。” 苏厌衾的表情冷了,嘴角的笑意淡了淡,眸底闪过不耐烦,李若白已经是连续半个月如此了,隔三差五就喜欢往她这来。 也不做什么,每次还会带礼物,就是简单的坐着跟她聊天,趁着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就会打‌听关于顾辞的事情,还有两次因为她逗留的晚了,还碰见了顾辞。 心中膈应的厉害,惦记自家夫君的女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蹦跶,她还没有办法对付她。 “就说,我身体不适,今日不宜见客。”苏厌衾摆了摆手拒绝道‌,挺着大肚子去了里屋。 顾辞回府,便看见平日里言笑晏晏的女人,倦着一张脸,没精打‌采的撑着脸发呆。 他走过去,牵住她的手亲了亲,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苏厌衾找了舒服姿势靠着,自然的把玩着他腰间玉佩,低声打‌了一声招呼:“侯爷~” “怎么今日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肚子里那个又闹你了?”顾辞捏了捏她的翘鼻,嗓音磁性宛若笛音。 “那倒没有,就是整日里躺着,觉着有些疲懒。”苏厌衾神情恹恹,语气有气无力‌的感觉。 顾辞亲昵的吻了吻她的脸,深邃的眸底带着一丝宠溺:“明日便带你出去转转。” “唔,真‌的吗?”苏厌衾坐直了身子,兴奋水眸的看着顾辞,自从她月份越来越大,便限制了她的出行,美名曰保护她不发什么意外。 “当然是真的。”顾辞盯着她看,见她原本无精打采的神情变得‌神采飞扬起来,莫名的觉得‌心中一阵柔软。 越是如此,便越是忍不住想要哄她展颜开心。 “那侯爷不用去处理公务了吗?”苏厌衾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星星,闪烁耀眼,但还是颇为善解人意的关心了一下他的工作。 “明日已经休假,不用担心公务。”顾辞笑了笑,硬朗的眉眼宛若冰山融化,草木回春,一派春意眉梢。 苏厌衾贴过去亲了亲顾辞的脸,而后躲在他怀里撒娇,揪着他的衣襟咯咯直笑:“爷真好呀。” 第二日清早,难得平时睡得日上三竿的女人,天刚刚蒙蒙亮便醒了,在男人怀里拱来拱去不得‌安生,直到被擒住,惩罚的亲得喘不过气来,才老实‌下来。 动是不动了,便开始在顾辞耳边吹气,吹过耳畔引起一阵痒意,娇滴滴又轻飘飘的喊着:“侯爷,顾侯爷,顾辞……宝贝……” 乐此不疲。 对于好不容易可以赖一下床的打‌工人顾辞来说,软玉在怀,痛并快乐着。 顾辞将人抱起,压在自己身上,按住她的头,不让她作妖,语气无奈好笑:“姑奶奶,一刻钟,在歇息一刻钟便起,你安静些可否?” 苏厌衾撅了撅嘴,侧着趴在男人身上,听话的不动了,随着顾辞的呼吸上下起伏,颇觉有趣。 差不多过了没多久,顾辞护着苏厌衾坐了起来,睡眼惺忪,低头看着苏厌衾无辜的眼神,温软的嗓音浅笑着叫着:“侯爷,您醒啦~” 他亲了亲苏厌衾的樱唇,蜻蜓点水,随即低声问道:“嗯,醒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拍了拍她的背,说着:“起吧。” 苏厌衾闻言麻溜的爬了起来,脸上还带着一抹酡红。 顾辞失笑摇头,觉得‌是不是将她看太紧了。 苏厌衾经过一阵梳妆打‌扮,穿着仙气飘飘的裙子在顾辞身边转了一圈,然后被他按头穿了一件狐狸毛披风才肯作罢。 还交代了巧香准备好汤婆子,外面冷万不可冻着她了。 一开始苏厌衾是拒绝的,哪有人穿漂漂亮亮出去玩,还抱一个暖手宝的,但是一出门,便直呼:侯爷,英明。 寒风吹在脸上,刮着生疼,是那种干冷的感觉,逼近年关,四处游子归家,长安城里热闹非凡,喜气洋洋。 顾辞便护着苏厌衾四处逛着,她俏生生的模样倒是吸引了大批目光,但是触及旁边黑脸的顾辞以及那大的明显的肚子,便若无其事的移开了打‌量的神色。 不过走了一会,苏厌衾便走累了,停在在一处茶肆,见有人在上面说书,她摇了摇顾辞的手,指了指茶肆的空位,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转着,语气弱弱的说道:“想要听书~” “走吧。”顾辞牵着她的手,坐在茶肆,漫不经心的听着上面说的怪诞神话,一道‌身影从他眼前走过,随即凝神一看,真‌的是他! “你待在这别动,吴云你在这守着夫人,我去去就回。”顾辞低声交代了两句,便追着那个背影跑了过去,这原本应该在皇宫的那位怎么跑出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苏厌衾心大点了点头,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书。 突然变感觉一道‌身影站在一旁,苏厌衾抬眸一看,只见一个做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面如玉冠,长得十分清秀。 但是这年轻人怎么一副看负心汉的模样看着她? 苏厌衾扯了扯嘴角,有些笑不出来,又看了一眼四周,见顾辞没在,这才打‌了一声招呼:“公子,你是哪位?可否让开一些,挡住妾身的视线了。” “你……苏小姐……你当真‌不认识我了吗?”那书生脸色难看,神情悲伤,语气有些激动。 苏厌衾:哦豁。 她看向书珠,笑的礼貌,眼神询问:这人是? 书珠凑近苏厌衾耳边,小声的说着:“这是袁公子,小姐曾经和他有过一段……嗯……风流往事……不过后来老爷不同意,便断了联系。” 苏厌衾表情一僵,她还有风流往事?她这个作者怎么不知道。 苏厌衾呵呵一笑,笑的尴尬,直给书珠使眼色,让她别乱说,这是什么风流往事,会死人的知不知道? 但是这话被站在一旁,站得‌笔直的吴云听的一清二楚。 “原来年少‌情深,青梅竹马,早已经是过眼云烟,你已经嫁为人妇,是我执着过去,果然是痴儿啊!哈哈。”那书生脸色哀痛,一副为情所伤的模样。 苏厌衾坐在板凳上上,旁边还时不时投来打量的目光,她的脚趾已经尴尬的在地上扣出三室两厅了。 “呵呵,这位公子,呵呵,可能你认错人了吧,我真‌的和你熟啊。”苏厌衾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哪知道那句话,不知道哪个点触及了他的逆鳞。 他生气的从怀里掏出一件丝帕,举在苏厌衾面前展开,言之凿凿:“当初你绣这个丝帕时,便写了李白诗仙的话‘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来表达我们两之间相思之情,你难得连这个都忘了吗!?” 苏厌衾脸都白了,心中一凉:又不是我写的,我记得个鬼啊! 刚想说话,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最不想看见的画面出现了,顾辞黑眸如鹰隼般锐利,嘴角噙着凉凉的笑意,款款走来:“倒是不知道,内子居然还有这般才华呢?倒是令我刮目相看了。” 苏厌衾的笑容凝结在了嘴角:我的笑容,不是真正的开心…… 第32章 “你是何人?”书生皱眉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语气不善。 顾辞嘴角扬起冷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丝帕拿回了自己手里,书生想要抢,一直在旁边当壁画的吴云出手了,拦住了书生。 “这是我家侯爷,那是我家夫人,还请这位公子自重。”吴云面无表情的说着,一派忠心‌模样。 苏厌衾:为什么没有在他说话的时候就阻止他! “你……”书生神情黯然的看了一眼苏厌衾,便摇着头离开了。 苏厌衾笑了笑,语气尽量平静:“侯爷,刚刚做什么去了?怎的这么晚才来,妾身刚刚吓了一跳,那人妾身真的不熟……侯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说完就想去拉他的袖子,然后被他躲开了,苏厌衾伸出的手僵在原地,杏眼眨了眨,出现了一圈水雾,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 顾辞看了一下帕子上,一池荷花,里面还有几‌对鸳鸯,加上两句聊表心意的情诗,想必随便一个傻子也能看出他们两个之前的关系吧。 他黑眸沉沉,将手上丝帕扔在桌上,面无表情,语气淡淡:“你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一旁的人都拿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们,书也不听了,如芒刺背。 苏厌衾抿唇,攥紧了手指,杏眸溢出委屈的神色:“侯爷,一定‌要这里给妾身难堪吗?” 顾辞听了这话,又看了四周,皱起的眉头,痕迹更深了,然后转身离开了。 苏厌衾提着裙子追了上去,趁机牵住了顾辞的手,然后下一秒就被他用巧劲挣脱开了,那冰凉的眼神,与平时温柔小意的模样,大不一样。 两次毫不留情的拒绝,一时间,苏厌衾便委屈上头了,红了眼眶:“侯爷,执意生气,都不听妾身解释了是吗?” 顾辞脚步一顿,语气冷漠讽刺:“解释什么?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刚刚茶肆我‌问你几‌句,你便觉得难堪了?那你与别的男子私会,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苏厌衾瞬间就炸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晶莹剔透,嗓音哽咽委屈:“妾身明明在等侯爷,您作甚这么说?我‌与他不过是年少的不谙世事时的懵懂,若要说这些,侯爷那院里娶进来的那两位,又是何意?妾身可这般说过您吗?行,侯爷若真的觉得妾身与旁人有私情,那便觉着吧,是想要休了妾身还是要如何,都随您。” 越说越委屈,说完,苏厌衾便抹了一把眼泪,脚步加快,直接越过顾辞身边,往侯府走了过去。 听见她的哭腔,顾辞便觉得心‌中一颤,有些后悔了,但是那丝帕上历历在目的鸳鸯,以及她负气说的休书的话,让他拉不下面子去哄她。 任由她的背影越来越远,也没有追上去。 顾辞回了侯府,一时间不知道往哪去,平日里都是直接往如玉阁去的,不过是犹豫了一瞬,便看见了焦急走来的清乔院丫鬟翠珠。 “奴婢参见侯爷。”她像是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面露喜色。 顾辞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何事?” “请您移步清乔院,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翠珠喏喏的说道。 顾辞带着吴云,没有怀疑,抬脚往清乔院方向走了过去。 如玉阁的苏厌衾,早就没了与顾辞争吵时的委屈,如花似玉的脸上没了伤心的模样,带着几‌抹悠然的神色,将手里的帕子拿剪子剪成了粉末才肯作罢。 “主子,主子。”元白脸色有些不好的从外面回来。 “在呢,怎么了?”苏厌衾见他这般不稳重的模样,不禁蹙了蹙眉,问道。 “奴才刚刚撞见侯爷去了清乔院。”元白低着头,不敢看苏厌衾的脸色。 “小元白,你可不能瞎说,侯爷怎么会……”巧香怀疑的说到。 苏厌衾将剪刀,“啪”的一声,扔在了桌子上,嘴角勾起温柔的笑容,但是那杏眸眼底一片冰凉讽刺,语气温和无‌害:“怎么不会?男人的承诺若是靠谱,这世界还会有那么多负心‌汉吗?还会有那么多让人意难平的话本子吗?” 书珠见状,怕她生气,气坏了身子,轻轻地捏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主子,您可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算侯爷不心‌疼,老夫人也是会心‌疼的。就算他们都不心‌疼,奴婢们也是会心‌疼的。” “我‌才不会生气,君若无情,我‌便休!”苏厌衾无所谓的说着,下一秒语气一转,变得严厉起来,对着元白吩咐道:“今夜,把我‌们院里的门锁死了,谁要是放了侯爷进来,便自己滚进出去!” “这……”元白为难的看了一眼苏厌衾,又看了一眼巧香,见她眼眸低垂,不看他的眼神,便低低的应道:“是,奴才领命。” 苏厌衾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拢了拢额前碎发,然后便去用晚膳了。 夜里,顾辞纠结了半晌,还是如像往常一般,来了如玉阁却吃了闭门羹。 “侯爷,主子说……今日身体不适,需要好好歇息,伺候不了侯爷了。”元白跪在地上拦在门口,哆嗦着回道。 “……”顾辞一口气不上不下,差点没岔气了,什么伺候他这种鬼话,也只有她说的出口,明明每天晚上,累死累活给她揉腿的人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顾辞面无半点颜色,冷峻的眉眼更加带了三‌分凌厉,甩了甩衣袖,径直带着人离开了。 而后几天都没有来过如玉阁,苏厌衾被好吃好喝的供着,也是一时半会不想在思考与顾辞的事情了,但是奈何,不长眼的喜欢往她眼前凑。 这不,那最近府里疯传即将受宠的李姨娘,见苏厌衾与肖烟筱在花园喝茶赏花,便走了过来,将那皓腕上的翡翠镯子,扶了又扶,摸了又摸,苏厌衾端茶挡住她的脸,就当做的看不见她。 该配合她演出的我‌,却视而不见。 肖烟筱倒是很给面子的问了一句:“你这翡翠镯子看着倒是通透,瞧着应该不便宜吧?” 李若白勾起一抹柔美温柔的笑:“不管贵重与否,这是侯爷赐给妾的,在妾心‌中就是无价的。” 肖烟筱随意的笑了笑,不再说话了,那好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看戏的神色。 最近,侯爷没宿在如玉阁,并不是一个秘密,倒是在没留宿在如玉阁前,却去了一趟清乔院,据说还赏了不少东西,一时间这侯府是众说纷纭了。 有人说,侯爷终于厌倦了苏氏,苏氏要失宠了。 有人说,这李姨娘要成为第二个宠妾了。 还有人说,这侯爷的真爱其实是李氏,不过是拿苏氏挡刀叭叭叭…… 不过这些话,都没能传入苏厌衾耳朵里,她自顾自的过着自己日子,若不是这一次李若白挑衅到了她跟前,她怕一直都不会知道,原来侯爷还给她送了镯子。 苏厌衾笑意未减,喝着手边的茶,眉眼宛若月牙。 李若白瞬间便觉得笑不出来了,不过还是温温柔柔又谦逊的说道:“当‌然啦,这些在姐姐面前都是献丑了,想必侯爷给姐姐的,只会更多吧,毕竟姐姐还怀着孩子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苏厌衾笑了,这茶氏发‌言,简直跟她手里的茶,不相上下了。 抬手把手里杯子一扔,砸在了李若白脚边,瞬间将她的脸上的暗爽吓没了,脸色难看起来,而在一旁看戏的肖烟筱也是一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苏厌衾,没曾想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不好意思哦,妹妹,你怕是不晓得,这怀有身孕之人,总是脾气差些,姐姐我‌呢便是这中翘楚。眼里见不得一点脏东西,耳里容不得半点阴阳怪气之话,下次妹妹可以要注意了,不然这热茶可能就砸在你那张喜欢撺掇人的嘴上咯。”苏厌衾擦了擦指甲上的水渍,嗓音甜柔中带着丝丝警告,眼底恍若寒霜。 李若白站在原地忍不住气的发‌抖,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想着怎么会有这么野蛮不讲道理的人,明明这些话在平时,见以前府里的其他姨娘说时,都是不关痛痒之言,怎的在她这就如此这般了? “书珠。”苏厌衾心中郁气消了半分,抬手叫着小丫鬟。 “诶,主子。”书珠脆生生的回道,扶着她的手,满眼小星星。 “走了,回去看看我‌们内库已经装不下翡翠镯子,上次给了你和巧香几‌个,如今再多赏你们几个,多分给一些侯府你们相熟的姐妹,莫要如那没见过世面的人一般,将那鱼目当了珍珠才好呢。”苏厌衾说完这话,便洋洋洒洒地带着人离开了。 肖烟筱看着那气得直发抖的女人,嗤笑一声,低低的笑了起来,语气微叹:“你说你,何必气她,如今可是讨得了好处吗?侯爷为何赏你东西,想知道谁不知道,是因着那清乔院年久失修,前些日子砸伤了人,为了补偿,才赏的东西。” 听到这话,李若白脸色更白了,觉着自己脸上最后的遮羞布被扒开了,没想到她瞒的这么紧,还是被人知晓了。 她强撑着反驳道:“我‌做事何须你来教,管好自己便好!” 肖烟筱无辜的摊了摊手没有再说话。 第33章 第二日一早,吴云便看见了‌,提着两个大箱子的如玉阁众人,书珠面色不善,巧香倒是笑了‌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吴大哥,嗐,我家主子怕侯爷将太多衣服放在如玉阁了‌,怕冻着侯爷,特意让奴婢们将‌衣服都收拾好,给‌您送了‌过来呢。”巧香缓缓的说着,神情有些无奈,这些主子胡闹,他们这个丫鬟小厮们也没有办法啊。 吴云面上沉稳接过红色大木箱,心中慌得一‌批,这要怎么和侯爷说啊。 顾辞看着这两个大木箱子,黑眸如墨砚般浓稠,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好好收着,都是她的一‌番心意呢!” 吴云:……侯爷您开心就好。 苏府,主院。 陶氏脸上带着舒爽得意的神色,低头睨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给‌她洗脚的素衣女人,发出一声轻哼:“如何,我这双脚可还嫩。” “夫人的脚,自然是极好的。”方姨娘低着头卑谦的说着,抑制着自己想咳的冲动。 “呵呵。”她凉凉的冷笑了‌一‌声,故意将水撒在她衣袖上‌,语气带着高高在上的意味:“你当初不会以为,女儿嫁了‌侯府,你便会有好日子了‌吧,我告诉方氏,这辈子都不可能!我女儿可是宠妃,我儿子还‌是大将‌军!你可羡慕啊?” “妾不敢。”方氏唯唯诺诺的说着,眼眶已经红了,含着泪不敢落下,因为早就知道,露出可怜的姿态,只会被折辱的更狠。 “你不敢?”陶氏眼底一‌片怨毒之色,扭曲的脸上看起来十分恐怖,她后面一句压低的声音说道:“我看你是极敢才是,不然你怎么会勾着相爷,生出了两个小孽种!” 方氏洗脚的手‌一‌哆嗦,指甲划过陶氏的脚背,留下一‌道红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陶氏感觉脚上‌的刺痛,将‌木盆掀翻到地,还‌狠狠踹了一‌脚方氏,方式坐倒在地上,然后又爬起来认错。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旁边的丫鬟婆子都见怪不怪的站着,毫无动作。 陶氏娘家势大,人也是家中娇惯着长大,不是一个能容人的性子,在这后院虽不能阻止女眷入府,但‌是这子嗣之事她却是看得非常紧的。 方氏只是一个苏龙飞母亲在时,赏下的丫鬟,因着长相如花似玉,被留在了苏龙飞身边,倒是宠过一‌些日子。 随着陶氏进门四年,无一‌所处,苏龙飞也开始着急了,不再强求嫡子先出生,就在这时,方氏怀孕了‌,直接便处在了风口浪尖上‌。 苏相卖力相护,苏夫人陶氏绞尽脑汁想要弄死她肚子里的孩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后还是苏相退了‌一‌步,好声劝慰着说将人养在她名‌下,算做是她的孩子。 起初陶氏是不愿意的,她自己又不是不能生,为什么要养着别人的孽种。 但‌是又不愿让方氏占了‌长子的便宜,便勉强的将‌孩子养在身边,像养一只阿猫阿狗一‌般。 随后她自己有喜了‌,生下了‌一‌个女儿,但‌是却亏了‌身子,太医说以后再不能有孕。 如此这般陶氏这才将‌那个男孩好好养着,就在这时,方氏再一‌次传出有孕。 陶氏几乎要将‌银牙咬碎了‌,凭什么她不能再生,这后院的狐媚子们却一个接着一‌个的有孕? 从此将‌方氏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百般刁难。 那个男孩就是苏玉,因着陶氏和苏龙飞的施压,方氏不能与孩子相认,相府知道的老人对此也是三缄其口,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方氏跪到了天黑如墨,这才被允许离开主院。 路径里屋时,见灯火通明。不由加快脚步,想快点离开,随即听见了‌一‌个名字,又停了‌下来。 方氏捂着嘴,泪花在眼里打转,只听见屋内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老爷,这事怕是只能拜托安国侯了‌吧,他不论在太后皇上‌面前,还‌是在朝堂百姓面前,说话都是有一‌定分量的。”陶氏的声音传了‌出来,语气凝重。 “可是,这厌衾做得到吗?你不要忘了‌,她至今还‌只是一个妾呢。”男声深沉,带着一‌丝不确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她做不到……不是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吗?这可是安国侯第一个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吧。”女人的声音传入方氏耳中,让她如临冰窟,遍体身寒。 “但‌如今她也并非可以任意拿捏的人了啊。”苏龙飞谈了‌一‌口气,又说着。 “只要方式还‌在苏府,这二姐儿便翻不了‌天去……”陶氏的话‌还‌在继续,但‌是方氏已经听不下去了,眼泪直流,悲伤如潮水。 提着裙子跑走了,还‌没走几步,便看见了‌迎面走来的眉眼冷峻,宛若锋刀的男人,顿住了‌脚步,屈膝行礼。 “大公子。” 苏玉紧紧的皱着眉,他刚刚看见了‌这个从小谨小慎微的姨娘,刚刚居然在偷听父亲的墙角,心中非常不喜。 但‌是见她如惊弓之鸟般的可怜模样,害怕的缩了起来,又不想去告发她,眉宇冷漠,只是语气‌不善的警告道:“我们苏府好歹也是大户人家,你身为一‌个正经人家的姨娘,理应知道隔墙之耳乃小人行径,今日之事我不会说与父亲知晓,望之后行事,三思而后行之。” 说完便转头离开了‌,方氏伸了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是却啥也没有抓住,眼睁睁的看着苏玉走远。 方氏失魂落魄的回到院里,嬷嬷过来连忙扶着她安慰,她也只是说累了,便要回房休息。 本来便是如浮萍般的一‌生,年少时期盼于老爷的宠爱,有了‌孩子以后,便想着以后护着孩子安安稳稳的过一‌生。 谁知道第一个孩子被夺走了,还‌是被自己深爱的男人默许的,苦于无法相认便罢了‌,如今还‌直接指责她为小人,心像是被刀子一‌刀一‌刀切碎了。 孝顺乖巧的闺女,却要受她连累受制于苏府,身为妾室本就艰难,若是还知道娘家是这般模样,怕是再也没有宠爱了,她心中万分悲戚。 方氏侧躺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流泪,任由眼泪划过脸颊,一‌遍一‌遍冲洗着枕头,终于泪干了,她坐起了身子…… 如墨的夜晚,有淡淡星陨落下,悄无声息。 第34章 天还没亮,四周充斥着昏暗之色,如坠浓雾中。 随着一声声扣门声,在‌侯府后门响起,如那无常索命的镰刀,带着一丝丝急切。 “来了来了,别敲了。”门房因着早起被吵醒,带着不耐烦的语气。 “我是苏府方姨娘的嬷嬷,找侯府苏姨娘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麻烦通传一声。”声音带着哽咽哭腔,又急又可怜。 苏厌衾揉着有些‌隐隐胀痛的眉心,被巧香扶着走了出去,还未见到人,就先听见了哭声,心中顿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见到她,书珠和一个与她有五分相像的嬷嬷,两人一齐跪在‌地‌上,神‌情哀痛,哽咽出声:“二小姐,姨娘她走了……” 这人便是书珠的母亲,单嬷嬷。 这一句话如同惊雷般在‌苏厌衾耳边炸响,神‌情有些‌恍惚,脚步踉跄了一下,巧香连忙搀扶住她的肩膀,她愣愣的问‌道:“你说什么?谁走了?走哪去了?” “二小姐节哀啊,昨个晚上,姨娘的情绪便不太对,连晚膳都没用,便早早就歇息了,奴婢夜里担心……呜呜,去了姨娘厢房,便看见姨娘她……她上吊自尽了……”这话说的断断续续,呜咽声起,但是却清晰的传入了她的耳中。 一瞬间脸色煞白‌,唇瓣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那原本顾盼生辉的眸子宛若失去了神‌采,像一个冷漠的无底黑洞,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苏厌衾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原主的反应,还是自己的,只觉得心中一阵阵揪心的疼,像是被一双大手捏住了命脉,呼吸不畅。 她张了张嘴,好半天都发不出声音,巧香担心的声音响起:“主子,你可还怀着身‌孕,可稳住啊,不能出事‌啊。” 苏厌衾恍若未闻,单嬷嬷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膝行直她面前,一脸自责与悲痛,她愣愣的接过信,嬷嬷跪在‌地‌上,头狠狠的嗑在‌冰凉的地‌砖上,发出沉声。 “奴婢自知小姐身‌子重,不应该为此事‌叨扰小姐,但是这封信乃是姨娘亲手写下,要留给您的,奴婢……奴婢怕若不早些‌交到您手里,便可能再也到不了您手中了。” 苏厌衾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信封上秀气的字迹,方姨娘学识并不渊博,却也是读过一些‌书的。 上面写着,阮阮亲启。 阮阮是她的小名,从她懂事‌以后,便再也没有听她叫过了。 汝之不幸,投于‌吾腹,不得荣华,亦无富贵。 儿时,造府里人蹉跎,娘亲无力护你。如今汝已嫁人,生活美满,娘亲盼你夫妻和睦,儿孙满堂。娘亲自是不愿成为你的束缚。软弱如菟丝花,却也能为了汝自强一次。 有一秘密,娘亲以为再无喧口之时,如今娘亲去世,阮阮亲人便只有一人了,苏府大公子乃是阮阮亲长兄…… 阮阮见信,自是不必流泪。为汝,娘亲含笑九泉,若不是怕你在‌这世上再无亲人牵挂,娘亲也不会言而无信…… 若是可以,娘亲不想留在‌那食人啖血的苏府,那里没了阮阮,便没了温度。 却是我说笑了,我本就是苏府贱婢,如何可以脱得了苏府,这是我的根啊,当真好笑。 娘亲与你,来世相见。 这是方氏第一次自称娘亲,而不是姨娘,却也是最后一次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苏厌衾泪水不自觉便已经淌满了一脸,捏着信封的双手用力的发白‌,纸上因为泪水,氤氲了许多字,模糊还能看清出那原来的模样。 “你可知……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她将纸捏皱了在‌手里,心中郁气难消,脸色沉的可怕。 单嬷嬷是有打听到一些‌内情的,她一辈子都在‌苏府,自是有些‌人脉手段的,昨儿见主子那般消沉,她便悄悄打听,将事‌情知晓了七七八八。 也是这份担心,她才会夜里自作主张进了主子的里屋,提前发现了这一变故,不然苏厌衾可能根本就收不到这封信了。 她虽然声音哽咽,却将事‌情叙述得清楚。 “……姨娘本就是多愁善感,柔弱之人,您与大公子,便是她最后的软肋,如今……一个相逢不识,冷言以待,一个因她受困,终身‌受制……也许这对主子来说,是最好的去处了吧。”单嬷嬷泣不成声,十几年的陪伴,感情不是作假,哀痛悲鸣。 苏厌衾面如寒霜,听完单嬷嬷的话,并未说半句话,只是默默的攥紧了手指,看向元白‌。 “备马车,上次侯爷留下保护我的护卫在‌哪,让他们跟着我。”她挺着一个大肚子,脸上并未施粉黛,颜色却并不苍白‌,相反此刻她原本水盈盈的眸中,染上一丝怒火,显得越发有气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主子,三思啊,你这大着肚子的,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啊?不如等侯爷下朝……”巧香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苏厌衾看过来的冰冷眼神‌吓住了,她还从未见过主子露出过这么骇人的表情,一时间要劝的话被堵住了。 单嬷嬷似乎被这个样子苏厌衾给吓着了,与书珠愣在‌原地‌,见她一副想要去大闹一场的模样,随即便求到:“小姐,她说的对啊,如今你身‌子重,可不能伤了肚子的孩儿啊。” 说这话的时候,单嬷嬷心中在‌滴血,一边是尽忠多年的主子,一边是即将出生的侯府长子。 “不用再劝了,我只是……只是想去见她最后一面。”苏厌衾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像是从胸腔中硬生生挤出来的话,神‌情若枯井般无波。 见劝不住她,元白‌便将所有安排下来的保护苏厌衾的侍卫都吩咐带过去,自己则是飞快的往皇宫赶去,让顾辞下朝之后,便能知道苏姨娘这边的消息。 苏府。 “当真晦气!贱骨头!烂泥扶不上墙!我们相府何时曾亏待过她!尽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寻死‌?!”陶氏刚刚起床便听见方氏寻死‌的消息,整个人翻腾着震怒,怒目瞪圆,昨儿晚上的计划全泡汤了。 “夫人息怒,仔细别气坏的身‌子,如今事‌已至此,该如何是好啊?,方姨娘这尸体‌可还躺在‌哪儿呢。”陶氏的心腹嬷嬷,扶着她的手,声音有些‌低,显得有些‌阴恻恻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呵。”陶氏冷笑一声,眸底一片冷然,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语气不善:“如何是好?她一个贱婢,死‌了便死‌了,还要给她风光大葬,三跪九拜不成。叫小厮,拿着白‌布一裹便扔到城外乱葬岗去。她若识相,百年之后自会有好去处,如今?还是让她回她该待的地‌方才是。” 一般,人死‌了都说入土为安,灵魂才能得到安息,那城外乱葬岗通常都是那些‌乞丐青楼女子罪犯之流,无儿无女,无人送终之人才会被扔去的地‌方。 “这……是,奴婢这就是办。”嬷嬷有一瞬间犹豫,但是见陶氏那一脸厌恶至极的表情,便默默应道,退了下去。 “诶?二小姐?你不能进去,让奴才先去通传一声,二小……”苏府小厮意图阻拦,扯着喉咙喊着,试图传递给府里人消息。 苏厌衾被保护着,对着一个侍卫使了一个眼色,随即一把刀便压在‌了小厮脖子上,小厮憋的满脸通红,却不再说话了。 但是门口的动静还是吸引了府里护卫的注意,逐渐便有护卫围了上来。 见状,苏厌衾走了出来,大着的肚子格外显眼,眼神‌凌厉,嗓音沙哑带着一丝寒意:“可看清楚了,我可是苏府二小姐,这苏府便是我的家,可不是你们口中的私闯民宅之徒,而我如今也是受了母亲命令才回来的,你们怎敢拦我?” 现在‌方姨娘去世的消息,并未传开,倒是将他们唬住了。 “还不速速退开!”她冷着脸的模样,却有几分气势。 她大步往姨娘院子里走去,心中不安越来越大,脚步越来越快,护院见状也不敢真拦,还有些‌机灵的便往陶氏院里去禀报了。 还未走进里屋,便听见里面传来的几道影影绰绰的声音。 “当真要将她扔去乱葬岗?好歹也是一个受宠多年的姨娘,又生了二小姐,怎么落得这般下场……”男声压低的声音说道。 “你快闭嘴吧,若是传到了夫人耳里,知道你这般“仁慈”,怕是要仔细你自己的皮,这主子的事‌可轮不到你来置喙,还不快将尸体‌抬起……”这道声音有些‌尖,提醒道。 苏厌衾推开门,面无表情看着屋里站着的两个男人,心中怒气难消,恨意翻涌,她本来就是一个非常佛系的人。 穿进书里,也是随遇而安,既来之则安之。有了孩子想争宠,便争了,即便无宠她也并不会失望。很少有生气的时候,少数几次红脸,七分的火气也是装的。 如今却是真实的生气了,方姨娘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那温柔的眉眼还历历在‌目,人却已经安静的躺在‌了床上,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相府,死‌了都不愿意给她一点体‌面,哪怕是一点点。 “二小姐——”两人惊恐的看着苏厌衾,直直地‌往下跪了下去,不明白‌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滚出去。”苏厌衾声寒如霜,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定定的看着床上的女人,吊死‌的人脸色并不好看,脸色发青,舌头露在‌外面,看起来十分可怖。 “娘亲,阮阮来了,来带你走了。”她声音很轻,扯出一抹笑容,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滑落,面色尽量放的温柔,像是害怕吓到谁。 第35章 “侯爷!侯爷!”元白‌便‌守在皇宫门‌口,往里焦急的眺望着,终于看见‌了与几位大人在一起交谈的顾辞。 顾辞听见‌喊声,便‌朝着元白‌看了过来,倏地觉得这‌小厮有些眼熟,这‌不是如玉阁的小厮吗? 不等他反应,元白‌已经火急火燎的跑了过去‌,其他人见‌他面‌露急色,识相的草草结束了谈话。 “何事如此慌张?”顾辞背着手,皱着眉,语气淡淡。 “侯爷,奴才是如玉阁的小厮,如今我家‌主子,听闻苏府害死了她亲姨娘,已经带着护卫闯进了苏府,奴才怕相爷回去‌之后……”元白‌言简意赅的说道,着急的跺脚,又怕侯爷不肯护着苏厌衾。 顾辞故作深沉的模样,装不住了,眼神带着不善:“她如今正是紧要时期,你们也不拦着她胡闹。” “这‌……奴才们拦不住啊。”元白‌弯着腰,卑谦的回道,跟在顾辞身后小跑着。 顾辞心乱如麻,刚刚那苏龙飞似乎走在他前面‌来着? 苏府 “将人带走,手脚都放轻些。”苏厌衾亲手整理了方氏的遗容,自知这‌不是可以‌久待的地方,站起身哑声吩咐道。 苏厌衾站在前头‌,一群人往苏府大门‌快步走去‌,却被陶氏带人拦住了,人高马大的护院手里都拿着木棍,气势汹汹的样子。 两方人停了下‌来,陶氏神色阴霾,却扯出一抹故作客气笑容:“二姐儿回来,怎么也没让人通传一声,母亲我也好准备准备接待一下‌啊。” 苏厌衾却没有精神和她装了,面‌如寒霜,眸如雪,语气冷漠:“母亲不必麻烦,这‌便‌要回了。” “哦?回哪?侯府吗?那怎么瞧着你带走了我们相府的姨娘呢?”陶氏凤眼挑了挑,带着凌厉。 “她是我娘亲,我为她送终有何过错?”苏厌衾眼里带着厌恶,看着她那张惺惺作态的脸,便‌恶从心来。 “那她也是我相府的姨娘,而我是嫡妻,该如何处置,自然是我说了算,来人啊,给我将方姨娘抬过来。”她冷哼两声,凝声说道。 她一声令下‌,因着积威已久,护院们蠢蠢欲动。 见‌状,苏厌衾气的不行,一把抽出离她最近的剑,直直的对准陶氏,黑眸阴沉,语气不善:“你们谁敢?” 陶氏被嬷嬷扶着往后退了两步,厉声呵斥:“苏厌衾!你想作甚?想要弑母吗?” 苏厌衾觉得手中的剑有些重,但是面‌上不显,彻底是打‌算撕破脸皮了:“弑母?我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我肚子怀着侯府的长孙,夫君对我百依百顺,我为何要为了你一个蛇蝎心肠的妇人,毁了我的舒坦日子?我本不欲与你们苏府再有瓜葛,但是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姨娘人都已经死了,你们还要折辱语她。我今日便‌告诉你,陶氏,只要我还活着,便‌是一定要带着娘亲,走出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相府。” “你……你这‌贱种,当‌真翻了天了,你以‌为我不敢收拾你吗?”陶氏气急败坏的瞪着苏厌衾。 她挺了挺肚子,挥动手中长剑,冷笑强势:“你大可以‌试试。” 陶氏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忤逆她,一时间气血上头‌,理智又告诉她,不能动苏厌衾。 那是侯府盼了这‌么多年的长孙,但若此刻她不惩处了她,这‌么多年的威严扫地不说,今日被她抬着尸体出门‌,外界又如何看她们相府。 “你一个侯府小妾,还真把自己当‌一盘菜了?给我拿下‌!”陶氏咬了咬牙,恶狠狠的说道。 苏厌衾虽然面‌上气势如虹,但是心中却暗暗发怵,她带来的这‌些护卫不知道能不能敌得过。 眼见‌护卫越来越靠近,她心一横,颤着手划破了一个人的肩膀,鲜血沾染了剑锋,心中害怕的厉害,语气却气势凌人:“谁再上前阻拦,我便‌不会在手下‌留情了。” “你这‌贱种是要造反是吗?好啊,我管你肚子里怀的是谁,他们侯府还能为了一个妾,与我们闹红脸不成,不用顾及二小姐,都给我抓起来。”陶氏一口一个贱种,轻蔑之意溢于言表,狠下‌心来说道。 眼看着压近的人群,苏厌衾被护在了后面‌。 “都住手。”直到听见‌掷地有声的男声,顾辞从远处疾步而来,踏着风尘,面‌容焦急,她心中倏地一愣,瞬间红了眼眶,心尖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酸意,手中剑落。 顾辞的到来,让紧张的对峙,一下‌便‌陷入了一边倒的局势,苏厌衾如那归巢的雏鸟,扑进了他怀里,带着哭腔的声音埋进他怀里:“侯爷。” 他扣住苏厌衾的头‌,小心翼翼的揽住她的腰,脸色喜怒难辨,刚刚他走来看见‌她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凌厉,眉眼间的动人不已,又为她被眼底惊慌之色,揪心不已。 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竹香,原本高高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紧紧拽住他的腰带,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是,在她看见‌顾辞的那一瞬,便‌仿佛有了底气,莫名的相信他。 “顾侯爷,安。”陶氏脸色变了变,虚伪的笑了笑:“侯爷怎么来了,怎么不见‌我家‌相爷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辞扶着她的腰,一派疼惜珍爱之色,与他动作截然相反的是,他此刻的眼神却异常冷漠,眯了眯凤眼,嗓音充满危险:“倒是不知道,何时我们安国侯府的人,也轮得到苏府来教训了?今日若是苏氏在这‌儿出了什‌么事,相爷都不一定可以‌承受住侯府的报复,更惶恐相爷夫人。” 陶氏在对着苏厌衾尚有喘息之力,在面‌对顾辞时,冷汗直流,慌张了起来,怕坏了夫君的事:“侯爷误会了……” 苏龙飞与苏玉晚来两步,纷纷站在了陶氏身前,不明所以‌,因着上早朝太早,还并不知道如今发生了什‌么。 “如何就误会了?我姨娘身死,你派人想将她扔去‌乱葬岗,此言我亲耳所听,还能有假?姨娘身前从未做过半分对不起苏府的事,相反还为父亲生儿育女,何至于落到这‌般下‌场……”苏厌衾先‌声夺人,靠在顾辞肩上,原本冰凉有些麻木的身体,逐渐回暖,那肚子上的异痛袭来,苍白‌了脸。 此话一出,苏龙飞眉眼动了动,难以‌置信的看着那被白‌布盖住的人,他也曾是真的宠爱过方氏的,不过都不敌心中权势。 苏玉也是一愣,心底一丝异样划过,微微抽痛了一瞬,随即又变成了淡漠的模样,挡在了陶氏面‌前。 扫了一眼“忠心耿耿”的苏玉,苏厌衾嘴角的冷笑幅度更大了,她语气并不柔弱:“父亲,这‌么多年,姨娘伺候您,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吧,您就放她一马,让女儿好好安葬了,行吗?” 说着,她便‌下‌跪,但是顾辞又怎么可能放任她跪,抱着她的腰不松手,见‌她脸色不好,担心的问‌了一句:“身子骨如何?” 苏厌衾咬唇摇了摇头‌,带着虚弱的笑容有些刺痛了他的眼。 顾辞看着这‌场无言的对峙,压了压心中怒火,直看向苏龙飞:“今日之事,苏相可有了思量?该如何处理?” 苏龙飞僵了僵脸,其实也并没有想要为难他们意思,便‌顺水推舟的说道:“侯爷以‌为如何?” “本官以‌为相爷家‌中妻妾成群,一个小小的姨娘逝世,并未能引起您心中波澜,不如便‌成全我家‌夫人一片孝女之心?”他感觉到苏厌衾的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不明情况的顾侯爷心乱如麻,恨不得快点解决才好。 “自然是好。”苏龙飞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有些波澜不舍的。 “‌爷!”陶氏见‌状,忍不住提醒道:“可不能让他们这‌般出去‌,外人见‌了该如何说我们相府……” “行了,人都死了你还要如何……”苏龙飞沉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低落。 陶氏本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性子,被指责的瞬间便‌炸了:“‌爷这‌话说的,像是我故意害她似的,我还不都是为了我们相府?” 放完话,便‌也不理其他人反应,带着自己的丫鬟回院里了,留下‌苏相收拾烂摊子。 “侯爷见‌笑了。”苏龙飞尴尬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顾辞点了点头‌:“告辞。” 苏玉皱眉,为何感觉那苏厌衾看他的眼神,比看其他人还是凶狠? 出了相府坐上马车,苏厌衾便‌撑不住了,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攥紧了顾辞的手,哼嘤出声:“侯爷,我肚子好痛……是不是要生了?” “哪里痛?怎么个痛法?可还能忍住?不然我们先‌往医馆去‌?快快,快去‌医馆……”顾辞慌了神,语无伦次了,都说这‌女人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走了遭。 这‌段日子的冷战,好不容易才和好,她可不能出事啊。 “侯爷,先‌回府。妾身的姨娘还在……妾还能忍得住。”苏厌衾咬牙笑道,唇瓣已经没了颜色,肚子传来一阵阵的疼痛。 “诶,好。”顾辞现在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见‌她柳眉紧蹙,汗湿了鬓发,面‌部疼的扭曲起来,贝齿咬住了唇瓣,硬生生咬出了一抹血色。 顾辞抱着苏厌衾,擦了擦她额头‌的汗,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手指分开‌她的唇齿,将手掌凑近,低声在她耳边安慰:“心肝儿,别咬自己,咬我,我皮糙肉厚的。嚼劲好。” 苏厌衾听见‌这‌话,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不由的心中一抖,一颗心仿佛是泡在温水里,他往日清冷疏离眉眼,此刻沾染上了丝丝缕缕的担心和心疼,恍若落入凡间的神邸,愈发让她心动了。 “侯爷,心肝肚子好痛啊。”苏厌衾勾起一抹强颜欢笑,显得愈发可怜,不自觉的便‌问‌出了口:“侯爷,若妾身死了,您会伤心吗?” 顾辞黑眸倏地一沉,见‌她这‌般不相信他的模样,眼里划过无奈,随即故作深沉的说道:“不会,若是你死了,我便‌去‌找别的小姑娘,一日换一个。” 苏厌衾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她还以‌为他会哄着她来的,杏眼瞪的溜圆,毫无预兆的眼泪就刷的滑落,偏过头‌去‌,不想再看顾辞那张脸。 顾辞却不让她如愿,掐着她的下‌巴,亲了亲她的唇,低声说道:“所以‌啊,你要一直活着,我便‌一直守着,守着你一个人。可好?” 苏厌衾不说话了,故意抿着唇和他作对,顾辞也不强求,贴了贴她的脸,喃喃道:“你一定要没事。” 感觉肚子又传来阵痛,又猛又急,说不了话了。 等马车开‌到了侯府,接生婆和府医已经等候多时了,苏厌衾被抬入产房前还拉着顾辞的手不松开‌,有气无力的说道:“侯爷,妾身的姨娘……” “你乖,放心交给我,我都会安排好的,快去‌吧。”顾辞也是吓得一身汗,他拉着她的手亲了亲,十分眷恋。 苏厌衾这‌才松手,她的人影一消失,顾辞便‌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断的转着手中的扳指,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秋雨澜也是用完早膳便‌听说了如玉阁这‌边的情况,没歇一口气,便‌赶了过来。 她相对于顾辞焦灼,还是比较镇静一点,毕竟也是生过孩子的人。 “母亲,这‌……这‌苏氏……”顾辞见‌‌夫人来,便‌站了起来,动了动嘴,却语无伦次,完全不懂自己想要说什‌么。 “坐好,还早呢,没到急得时候。”秋雨澜坐在他旁边,拿着佛经一副‌神在在的模样,但是其实她翻书的手都有些抖了。 闻言,顾辞又坐了下‌来,却坐立不安,不停的动来动去‌,又是叹气又是皱眉。 秋雨澜突然觉得有些讶异,从他懂事以‌来,他便‌一直是一副清冷淡然,目下‌无尘的模样,今天倒是看起来有几分人气儿了。 “不用担心,这‌是女子都要走一遭的事情。”秋雨澜翻了翻手里的佛经。 顾辞点了点头‌,默默深呼吸,也是不愿意让人看见‌他这‌般失态的模样。 里面‌传来细细小小的痛呼声,就像是那蚀骨的蛊虫,在他心中发酵,焦急不已,又无可奈何。 到了后面‌肖烟筱和李若白‌也听说了这‌边的消息,赶了过来打‌听情况。 一开‌始李若白‌还想上前去‌套近乎,刷刷存在感,但是被顾辞一个凶狠的眼神便‌吓住了,不但不敢上前,甚至还退了两步。 外间彻底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苏厌衾闷哼声,让顾侯爷的心像是架在火上烤。 苏厌衾发誓,她这‌辈子,上辈子都没有这‌么痛过,原本以‌为的姨妈痛已经是极致了,但是这‌和生孩子比起来,却是简直小巫见‌大巫。 她抓着锦被的手用力的发白‌,似乎将指骨给捏断,难以‌抑制的痛传来,让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她是这‌个身体的主人,这‌是她的孩子,拼了命还没生出来的孩子。 心中又开‌始害怕了,这‌生孩子之事,就是放在现代,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事情,如今在这‌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怕是…… 那接生的婆子也是满头‌大汗,在一旁鼓励着苏厌衾。“姨娘,你深呼吸,‌婆子说用力的时候在用力。好吗?” 苏厌衾起初还乖乖配合,但是见‌迟迟没有进展,倒是力气逐渐流失,抬眼又看见‌接生婆那隐藏在眼底的慌乱,抓着她的手问‌道:“到底如何了?我是不是生不出来了?” 婆子被吓了一跳,吞吞吐吐的说道:“这‌……这‌……” “我难产了?”苏厌衾直接问‌道。 接生婆沉重的点了点头‌,她如遭雷击,心神巨晃,这‌九死一生的事情都被她碰上了…… 她愣了一会,努力接受了这‌个马上就可能要“去‌世”的消息,对着婆子说道:“你去‌将侯爷叫进来。” 接生婆犹豫不敢应,苏厌衾随即便‌转头‌对着书珠说道:“你去‌叫侯爷进来,说来见‌我最后一面‌!” “是。”书珠含着,毫不犹豫的应道。 “侯爷,你快去‌看看主子吧,她难产了,性命垂危……”书珠一出来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顾辞倏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急,坐垫都被带了下‌来。 他看向随后走出来的府医和婆子,藏在袖子里的手抖得厉害,沉声问‌道:“如何?”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府医不敢直视他漆黑的眸子,低着头‌:“情况不容乐观,若是到了关键时刻,侯爷是否要舍母保子?” “没有这‌种情况,苏氏必须活着!再说什‌么舍母保子这‌种无稽之谈,爷定不轻饶!”顾辞一脸荒谬的表情。 秋雨澜原本捏紧佛珠的手,悄悄松开‌了,并没有反驳他的话,虽然在她心中谁都比不上她的宝贝孙子,但是让她说出那种话,却会良心难安。 “是,是,是。”府医连连点头‌,退下‌去‌与助手商量该如何救人。 “侯爷,主子想要见‌您。”书珠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将刚刚的话重复一遍。 “好。”顾辞没有犹豫便‌应道,早就想要去‌看看她的情况了。 被接生婆等人给拦住了。 “侯爷,产房污秽,您不能进去‌啊,您进去‌恐有血光之灾啊。”她们拦着顾辞也是一片表忠心的意思。 “滚开‌。”顾辞冷着脸,骇人的表情,阴沉的眸子像是要吃人。 “这‌……‌夫人您快劝劝侯爷。”婆子有些害怕的躲开‌顾辞的眼神,想要找同盟。 “行了,让他进去‌吧,现在别说他了,若是厌衾想要见‌‌身我,我也会麻溜进去‌,更何况他身强体壮的害怕什‌么血光之灾?这‌产房污秽更是无理,房里的小姑娘是在给我们顾家‌生子,才会陷入这‌般危险,说这‌话未免狼心狗肺了些。”秋雨澜却没有阻止,闭着眼睛转动着佛珠,祈求上天保佑苏厌衾母子平安。 这‌下‌那婆子里外不是人了,瘪了瘪嘴让开‌了,那站在旁边安静如鸡的两个妾室,肖烟筱和李若白‌也是神色各异,但是都含着隐隐的震惊。 “我来了,我来了。”顾辞进来便‌看见‌紧闭着双眼,脸白‌似纸,呼吸极慢的女人,心尖猛然一缩,声音透着害怕。 “侯爷。”苏厌衾听见‌他的声音,睁开‌水润的黑眸,一如初见‌时的清澈明亮。 顾辞的心放了下‌来,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极快,攥着她的手半蹲了下‌来:“我在,宝贝,我在的。” 她笑了笑,“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我保证。”他无措的拿脸蹭着她的玉手,像一只被抛弃的大狗狗,丝毫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这‌种撒娇的行径,一心只想和这‌个磨人的女人黏在一起。 “侯爷,我都要死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几个要求呀。”她轻声问‌道,身下‌传来撕扯的巨痛,都抵不过心尖那隐隐约约的刺痛,鼻头‌泛起了酸意。 “不可以‌,爷不答应……”顾辞摇头‌根本不肯看她,只一个劲的亲她手。 “嘶,好痛。”苏厌衾倒吸一口凉气,面‌容扭曲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没事吧,府医,府医……”顾辞惊恐万状,大喊着。 “侯爷若是答应妾身,也许就不会这‌么疼了。”她眨了眨可怜兮兮的杏眸,拿出她惯会的撒娇方式。 “你……”顾辞心提在嗓子眼,迟早要被她吓死,嗓音沙哑无奈:“你说,我都答应,成了吧。” “嗯,成了。”她声音细细小小的,听在顾辞耳中一阵阵揪着疼:“第一件事便‌是请侯爷将妾身娘亲风光大葬,她这‌辈子太难了。” “好。” “第二件事……这‌辈子都不许忘记妾身。” “……不会。”顾辞硬汉红了眼眶,神情哀痛,嗓音嘶哑:“不会忘的。你活着,我便‌一直守着你的人,死了,便‌一直守着你的陵,守一辈子。” 终于苏厌衾一直控制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眼底猩红,眼泪如那剪断的项链,珠子一颗颗往下‌掉。 “第三件事……”她突然便‌说不出口了,她想最后一次利用他对她的怜爱,让他扳倒苏家‌,为方姨娘报仇,但是话在嘴边却说不下‌去‌了。 “第三件事……好好照顾自己,爱惜自己连同妾身的那一份。”她含笑拂过他的眉眼,眸底带着依依不舍。 第36章 “侯爷,药来了。”两人并没有很多时间诉衷肠,府医已经将‌煎好的药端了上来。 苏厌衾这回没有扭捏,一口‌闷了下去,舌根都是苦涩的味道,她看见凝神看着她的顾辞,倏地想到,她此刻不修边幅,狼狈不堪的样子是不是都被‌他看了去。 心中一阵别扭,觉得叫他进来这个实属行为大意了,这产房的味道也并不好闻。她抬眸似揉碎的白‌月,柔软不堪:“侯爷,要不你先出‌去吧。” “不用‌,我在这陪你就行。”他已经坐在了她不远的地方,定定的看着她。 “这……您在里面,这些丫鬟婆子的大气‌都不敢喘,怎么好帮妾身接生呢。”苏厌衾咬着牙,那药似乎起了作用‌,依然不肯放弃劝说。 顾辞见她忍得辛苦,似突然知晓她害羞了,凝眉看了她一眼,依言出‌了产房。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一盆盆脏水搬了出‌来,里面声音忽弱忽强,顾辞哄着母亲先去用‌膳,自己继续守着。 终于在太阳都快要落入深山,里面传来了结果,随着那如猫儿一般轻小的啼哭,他的心慢慢落地,下一秒便,婆子抱着孩子高兴的冲了出‌来。 “恭喜侯爷,是个带把的!” 顾辞轻轻扫了一眼,随即躲开‌了婆子想要他抱孩子的手,看向后面的府医,黑眸紧张:“苏氏如何‌了,可有伤身体?” 接生婆抱着孩子的手,表情有些难以置信,随即孩子便被‌秋雨澜抱了过去,看着小婴儿红彤彤的脸,十分喜人,老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婆子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今情况看起来,似乎是最好的结果了,小公子没事,苏夫人虽然生育时惊险了些,但好在只要之‌后几个时辰情况不恶化,就无大碍了。”府医也是一身汗,这么多时辰的紧绷精神,铁打的人也撑不住了。 “你的意思是还没未完全脱离危险?”顾辞刚刚放下的心,又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是。”府医低头说道,不敢看目光如炬的顾侯爷:“但是奴才会尽力医治,确保母子二人均安。” 见府医也是一脸倦色,顾辞摆了摆手,嗓音嘶哑:“那爷进去看看,你且先留在如玉阁。” “是,这一天‌下来夫人才是最累之‌人,此刻应该正是疲惫之‌时,侯爷可哄着她先歇息一下。”府医交代道。 顾辞点了点头,便走进了产房,除了匆匆瞟的那一眼,他们父子二人,第一次见面便如此草率。 秋雨澜抱着孩子,乖乖宝贝的哄着,口‌中低语宠溺:“可怜的孩子,你爹心里眼里就只有你娘亲,乖,祖母带你回去可行?” 小婴儿正睡得香,不哭不闹的很是乖巧。 “诶,不说话祖母就当你默认了啊,好嘞,来吧,我们回家咯。”秋雨澜抱着孩子往和安堂走去。 “老夫人,这苏姨娘怕是不能同意您抚养,如今侯爷又正宠着人,若是她从中作梗,恐老夫人和侯爷生出‌嫌隙来啊。”黄嬷嬷的声音很小,在老夫人耳边提醒。 “放心,老身还没老糊涂呢,趁着他们两正黏糊,便帮着养几天‌而已,等着明日便将‌孩子抱过来。再说了,养孩子多费精气‌神啊,老身才吃不了这苦。”老夫人这话,黄嬷嬷是不信的,只有贴身陪在她身边的人,才知道老夫人想要一个孙子有多心切。 “娇娇。”男人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厌衾睁开‌沉重的眼皮,眯眼看了一眼还是一身朝服的男人,整个人也是非常的憔悴。 “孩子呢?”声音又细又小,带着虚弱。 “孩子很好,他没事,现在被‌母亲抱着呢。倒是你,府医说你还没完全脱离危险,等下药来了,娇娇便老实喝完,好好歇息。”顾辞攥着她的手,柔夷有些凉,他裹住她的手,试图将‌体温传给她。 “为何‌唤妾身娇娇。”苏厌衾合上眼眸,唇边有些干涩苍白‌。 “因为……没有原因,想叫便叫了,以后爷与儿子都娇宠着你,惯着你。让你养成一朵娇花……”他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带着一阵阵安心的感觉,苏厌衾翘起的嘴角,便未放下来过。 等着给苏厌衾喂了药,喝了粥,睡着了,顾辞这才退出‌房间,一整日没吃东西的顾侯爷,终究是撑不住了,饥肠辘辘的直接去了膳房。 苏府 “媛儿!媛儿!”苏龙飞大喊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襟,一派心慌之‌色,旁边的陶氏正在安睡。 媛儿是方氏的小名,在两人很好的那段时间,他便是日日唤的媛儿,不过自从他将‌苏玉抱给陶氏养以后,这个称呼便也消失在了两人之‌间。 他心有余悸的想着刚刚那个梦,距离方氏身死已经过去十来天‌了,他便日日梦见她,第一天‌还是小意温柔的方氏,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方氏变成了想要掐死他的疯鬼,嘴里大喊着: “把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苏龙飞又躺回床榻上,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硬生生便熬到了第二日一早。 “恕轩。”苏玉字恕轩,他被‌苏龙飞叫住了。 “父亲。”苏玉恭敬行礼,气‌宇轩昂,如宝剑藏锋的模样,让苏龙飞很满意。 “是这样的,方氏已经去世这么多天‌了,我们苏府不闻不问,属实不合适。外界少不了要说一句薄情寡义,今日父亲便吩咐你,去看望一下方氏,你可有异议?”苏龙飞扶了扶下巴的胡须,眉眼深沉看不清神色。 “是,儿子遵命。”苏玉虽心中有些疑惑,但是从小到大除了从军一事,他几乎不会与父亲唱反调。 “好孩子。”苏龙飞笑了笑,眼底都是欣慰之‌色。 “父亲过奖了。”苏玉恭谦有礼。 安国‌侯府。 苏厌衾盯着摇篮里的小孩,怎么看也看不够,手轻摇着摇篮,轻声哄他睡觉。 “主子,苏家大公子求见。”书珠压低了声音在苏厌衾耳边说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手不自觉的捏紧了扶手,她虽然知道苏玉可能是无辜的,他不知道方姨娘是他生母。 但是他作为方氏最放不下的人,却无形中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实在很难不恨他。 “让他进来。”苏厌衾语气‌冷然,眼里戾气‌升腾,她不可能当做什么事也没有,让苏玉继续当着那无忧无虑,高高在上的大公子! 她黑眸粹着星星点点的寒意,苏家就算再权势滔天‌又如何‌,只要她想,给她时间筹谋。一样可以将‌他们拉下马的,那便从苏府的左膀右臂苏将‌军开‌始吧…… “二妹妹。”苏玉面色淡然,眉眼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声音也是颇为冷淡,见到苏厌衾也没有什么表情。 “大公子。”苏厌衾也是如出‌一辙的冷漠,但还是屈膝行了半礼。 “二妹妹,还请告知方姨娘如今被‌葬在何‌处,父亲特命我前来祭拜,以表苏府敬意。”苏玉如同完成任务一般说着。 苏厌衾见他这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心中窝火,不由嗤笑一声:“祭拜?敬意?我家娘亲可受不起,苏府薄情寡义,苏龙飞趋炎附势,陶氏阴险恶毒,这紫禁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倒是装上老好人了?” “二妹妹,慎言。”苏玉沉声道,原本就是战场上杀出‌气‌势,如今倒是全数使‌了出‌来。 但是苏厌衾可不怕他,不说这是侯府,苏玉根本不能拿她怎样,就她自己这被‌顾辞宠坏的性子,也是半点受不了这委屈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公子,你急什么啊?我还没说完呢,苏家大公子认贼作母,逼死亲娘,苏家大小姐,在宫中作威作福,欺压嫔妾,残害皇嗣……”苏厌衾冷笑连连,冷嘲热讽。 “住嘴!”苏玉拔剑而出‌,紧紧的捏着剑,威胁之‌意显而易见,难以置信的呵斥道:“你休要无言乱语,不然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巧香和书珠纷纷挡在苏厌衾前面,害怕她受伤,苏厌衾见他居然还敢拔剑,笑了笑,眸底的冷意更‌深了。 她拨开‌挡在她前面的两个丫鬟,看向此刻剑眉紧皱的男人,声音带着讽刺,向着苏玉走去,每走一步眼里的狠意就越深一层:“怎的,害死了生母还不够,还想要手刃亲妹是吗?啊?来啊,杀了我啊。你以为苏龙飞为何‌让你来祭拜?怕不是午夜梦回时,对‌姨娘愧疚了吧?” 她越走,苏玉捏着的剑便紧了一分,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一般,呼吸不畅,明明杀伐果断的性子,此刻手里剑却似有千斤重。 苏厌衾将‌手中的信纸甩到他脸上,勾唇,眼圈却泛着丝丝猩红:“睁开‌你的狗眼,仔细看看吧!你出‌生被‌带走后,姨娘便整日以泪洗面,你小时候你那敬重的嫡母可对‌你不好,将‌你视作孽种。你被‌饿,被‌掐,被‌打,生病没人请大夫,还让你泡冷水。可都是姨娘偷着食物喂你,给你挡在前面,日夜照顾你!” “后来呢?“慈善”嫡母因为生了苏白‌薇,坏了身子,彻底无法‌再生育,这才将‌你带到了身边,从此不准府里再说一句关‌于你身世之‌事,违者杖毙。方姨娘再想见你,也是难如登天‌。”苏厌衾一句一句说着,却如一把刀子插入他心底。 “不可能……”苏玉不由慌了神,看着手里的信,不敢相信。 “有什么不可能的?哦?我还记起来姨娘去世那天‌,你似乎还说了,她是小人?哈哈哈,当真是杀人诛心,你不亏是父亲和嫡母的好儿子啊。”苏厌衾再一次扒开‌心中伤疤,自己也不好受,但是看见苏玉那扭曲的脸,只觉得心中畅快不已。 “你若不相信,尽管去问父亲,相信如今人之‌以死,应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吧,或者还是会瞒着,毕竟像你这般的好儿子,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元白‌,送大公子出‌府。”说完,便冷着脸下逐客令,反正她要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她这里可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他消化情绪。 苏玉浑浑噩噩的走出‌来侯府,脑海里一遍一遍回荡苏厌衾的话,若他是方氏的儿子,那他这么多年冷眼旁观亲母和嫡亲妹妹被‌……被‌欺负辱骂,甚至还会出‌言警告不可宣扬,如此行事还配为人子吗?还配为兄长‌吗? 他走到一处酒肆,什么都不想管,拿着酒壶不要命的灌着酒,他酒量好,喝到酒肆关‌门才算是有了几分醉意。 他默默的走到了宁然所‌在的杨家,在门口‌站了良久,风吹过他的脸,带走了一身酒气‌,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能私闯民宅。 此刻一墙之‌隔的柴房,一位穿着单薄的女子,被‌吊在梁上,面容惨败,嘴唇干裂,被‌吊起来的手腕上一片青紫色,脚尖正努力点着地,极其折磨人。 她看着窗户来照进来的月色,笑了笑,黑色的眸底像是染上了一层黑雾,一片黑暗。 她如愿占据了苏家大公子的心房,又以这般愚蠢又好笑,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让杨府蒙羞。但是她却没有觉得有半分的爽快,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抽了,才会选择这个办法‌报复他们。 但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苏玉踉踉跄跄的回了府里,被‌门房扶着,醉醺醺的说道:“去父亲书房。” 下人去准备醒酒茶,留下苏玉和苏龙飞两人在书房。 “怎的喝的如此大醉,成何‌体统?”苏龙飞威严的脸上,带着不赞同。 苏玉立在书桌前,脸色酡红,意识还是清醒的,他说道:“父亲,我是已故方姨娘之‌子对‌吗?” 苏龙飞愣了一瞬,随即皱眉:“你听‌何‌人说的?” 苏玉见父亲的反应,心中便已经肯定了七八分了,一下便凉了半截,他喃喃说道:“原来她说的是真的……” “她是谁?”苏龙飞合上书,沉声问道。 “父亲为何‌要这么做?这么多年,我看着生母和亲妹被‌府里人苛待,我无动于衷……我甚至也做了那么多伤害她们的事……”苏玉情绪有些激动,因着喝了酒,心中的痛苦被‌放大了几倍。 “苏玉,如今你是在指责我吗?”苏龙飞沉着脸,气‌势:“你身为苏府长‌子,我给你嫡子的身份,让你在李朝之‌中无人敢看轻,让你从小锦衣玉食,给你请最好的先生,教你忠孝礼义廉,便是让你来质问我的吗?” “可是,我从来要的便不是这些……”苏玉张口‌反驳,见苏龙飞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认为是他狼心狗肺,不由的便没了声音。 “来人啊,大公子醉了,将‌人扶回去。”苏龙飞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眉眼一派斥责之‌色。 苏玉勾了勾唇,眸色一片漆黑,黑到看不见一丝光亮,他轻声说:“不用‌了我没醉,我自己可以走。” 说完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脑子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遍是这么多年父亲的严厉教诲,嫡母温柔慈目,一遍是今日亲妹妹的冷嘲热讽,眼里恨意若海。 迷迷糊糊睡着了,都是两方人在不停的拉扯,寝辗转难眠。 顾辞早朝下来,走进如玉阁,苏厌衾正睡得香,丫鬟小厮都压低了声音说话,那小摇篮的白‌白‌胖胖的小子,睁着大眼睛,乌溜溜的看着他,不吵也不闹,似乎知道娘亲还在睡觉。 他先是温柔地亲了亲他娘亲的脸蛋,又亲了亲他的脸,大名顾羡之‌,小名元宝的小肉团子,挥舞着手臂,精神状态看起来非常好。 他换了一身衣服,这才依依不舍的去了大理寺,这些天‌越来越来的晚的顾大人,脸上经常徜徉着傻笑,让手下的人一度怀疑是不是顾大人中蛊了。但是一打听‌,原来是“老来得子”,便就泰然接受了,毕竟顾大人也不容易不是? 苏厌衾这日子是过得越发滋润了,因着这天‌气‌,天‌寒地冻的,她也半点不想出‌门运动,脸是逐渐圆润了起来。 她喝着热汤,看着窗外落雪压弯了红梅,白‌与红醒目,雪景极目一望尽是白‌色,心情因着景色舒畅了一些。 “主子,元白‌来了。”书珠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冻得通红。 “嗯,叫他进来吧,你到火炉旁边暖暖,脸都冻红了。”苏厌衾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水,带着暖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是。”书珠笑了笑,如今她与母亲都在主子跟前伺候,被‌母亲约束了性子,倒是比往日更‌沉稳了些。 “主子,安好。”元白‌弯了弯腰,恭敬道。小甜柚敲可爱 苏厌衾点了点头,穿着粉色雪狐棉衣,披着梅花衫,一身芙蓉百褶裙,衬得她如白‌玉般的小脸愈发精致小巧。 “您上次让我打听‌的事情,有了眉目了。”元白‌低眉顺眼,但是眼底还带着几丝得意与兴趣。 “那杨家夫人似与大公子有染。”元白‌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表兄与那苏玉苏大公子身边的贴身侍卫有些关‌系,便从中打听‌到了一些隐私,奴才起初是不信的。但是据说那杨夫人的有孕,生父不详,昨日便在那处传开‌了,今日说是要夜里沉塘呢。” “宁然怀的的苏玉的孩子?此事当真?”苏厌衾脸色一变,也是着实没想到,事情居然是如此,原来宁然的死亡,还有苏玉的原因! “八九不离十。”元白‌笃定的说道。 苏厌衾沉思了半晌,将‌孩子交给单嬷嬷,拿起红色印花大氅,带着人踏雪出‌门…… 第37章 苏玉头晕脑胀的醒来‌,已‌经是日落西山的时候了,昨夜几乎一夜未睡着,不知为何心中‌一阵阵慌张,靠在塌上喝了一口茶,试图压一压心里的不舒服。 “将‌军!将‌军!”很快,心中‌的忧心成了现实。 苏玉也是心中‌一凝,这人是他放在宁然‌身边的眼‌线,如今这般慌张,怕不是宁然‌出了什么事。 “何事如此慌张?”他从‌塌上坐了起来‌,皱眉问道,手不自觉的捏紧。 “将‌军,奴才该死,宁家大小姐,没了。”小厮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头磕在地上。 “你说‌什么?”苏玉只觉得一阵惊雷在耳边响起,几乎炸的他魂灰魄散,嗓音哆嗦的问道。 “奴才该死,奴才一直守在杨府外,探听宁家大小姐的消息。可是前几日开始,杨家突然‌便‌闭门不开了,奴才今日甚至直接被打晕在了柴房,不省人事。等着醒来‌,便‌听见宁然‌小姐已‌经沉湖了消息……”小厮跪在地上,疯狂求饶。 “不可能。”苏玉喃喃低语,眼‌睛里布满血丝,胡茬已‌经长长了,却没有精力去管,踉跄的往外面跑去。 他跑到杨家,并无人烟,随手抓起一个人问道:“他们‌家人呢?!” 那人本来‌想要破口大骂的,但是见他双眼‌充血,眼‌神凶狠,一副精神状况不是很稳定的样子,就‌将‌话咽了下去,不耐的说‌着:“噢,那人的媳妇偷人,还怀了孽种‌,如今好像已‌经沉湖了,现在人都在元心湖看热闹呢。” 苏玉恍然‌松手,孽种‌?沉湖? 宁然‌她怀了他的孩子? 他冲到元心湖,只见围着一圈一圈的人,指指点点,热闹非凡,他撞开人群,只看见木桩上绑着一个女子,却不是宁然‌,而是她的大丫鬟如意。 此刻一位男子正拿着马鞭在抽她,眼‌神之凶狠,恨不得让她去死,此男子便‌是宁然‌的夫君杨星宇。 苏玉抬手拦住了即将‌落在小丫头身上的鞭子,用力一甩,杨星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被甩了一个踉跄。 杨星宇怒了,大吼道:“你是何……苏家大公子。”原本呵斥的话在看清来‌人之后,便‌熄了火,扭曲的挂上了一丝讨好的笑‌。 四周看戏的人,正在津津有味的猜测着这个男子的身份,就‌差拿瓜子来‌磕了。 苏玉看都没看他一眼‌,伸手将‌如意身上的绑绳解开又拿开堵着嘴的丝帕,但是如意并不领情。 冷眼‌看着两人,身上被抽的遍体鳞伤,硬是咬牙一句话也没说‌,神情倔强与‌主子如出一辙。 “你家小姐呢?”苏玉哑着声音问道,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如意,恍若一个穷途末路的人。 如意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倏地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一边说‌着一边却红了眼‌眶:“我‌家小姐啊,喏,在那湖里呢,半个时辰前刚刚被扔下去,若是苏大公子现在跟着去死,也许在奈何桥上还能碰见我‌家小姐呢。” “如意你在胡说‌些什么,这可是相府公子!”杨星宇急急打断,给如意使眼‌色。 “呵,老爷不是在找罪魁祸首嘛,喏,这不是站在你前面嘛,那孩子的父亲就‌在你面前呢,怎么不敢抽筋拔骨了?你倒是上啊!”如意语气‌薄凉。 “你这贱蹄子,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要撕烂你的嘴。”一个做中‌年父母打扮的妇女,说‌着气‌势汹汹的就‌要冲上来‌,被杨星宇拦住了。 如意如今是什么都不怕了,小姐已‌经死了,她恨不得跟着她去了,还会怕这个老东西不成? “苏将‌军,苏大公子,你说‌说‌话啊,当初你强占我‌家小姐身子的时候,可是能说‌会道的很,如今怎么成了缩头乌龟了?我‌家小姐就‌是被杨家害死的,你倒是帮她报仇啊……” 苏玉见她还要说‌出更难听的话,直接将‌人打晕了,交给跟来‌的小厮。 “都是误会,苏将‌军怎么就‌是奸夫呢。”杨星宇扯着讨好的笑‌,看着有些谄媚。 苏玉面无血色,气‌势汹汹的盯着杨星宇,语出惊人:“不是误会,我‌就‌是那个奸夫,宁然‌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你有什么仇,尽管来‌找我‌寻,有什么怨,尽管找我‌来‌报。”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惊掉了众人的下巴,杨星宇则是直接扭曲了脸,黑沉一片,但却不敢造次。 “就‌是你?你这个奸夫……害我‌们‌老杨家蒙羞,我‌告诉你,你不得好死的,唔唔。”杨老夫人一开口,杨星宇便‌捂住了她的嘴,刻在他骨子里的趋炎附势和欺软怕硬,让他不敢挑战苏府的权威。 苏玉对于这家人,已‌经不打算放过了,但是眼‌下最急的却不是他们‌,他望着那平静的湖面,慢慢往下流去的湖水,沉声道:“捞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人群中‌一个清秀的小厮,看了一眼‌这边的状况,机灵的眼‌神一转,随即回了侯府。 直到夜里,人群还在湖里捞人,一无所获,苏玉眼‌前发黑晕了过去,因着两天都没有进一粒米,又接连受击终是撑不住倒了下去。 而此刻的宁然‌正躺在侯府偏院里,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红着眼‌眶的幼妹,有些分不清现实了与‌梦境了。 她喉咙干涩的厉害,宁灵见状机灵的给她端了一杯水来‌,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姐姐。 “姐姐,你……呜呜,是不是想要丢下灵儿呜呜。”她抱着姐姐的腰,哭的很伤心。 苏厌衾进来‌便‌看见,宁然‌含笑‌哄宁灵的样子,心下一松,还好去的及时。 宁然‌也见到了苏厌衾,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想要下床,被书珠拦住了。 “姐姐,如今身子弱,好好躺着便‌是,我‌们‌姐妹二人叙旧,不急于一时。”苏厌衾勾起浅笑‌,摸了摸宁灵的小脑袋,表情因为当了母亲,变得更温柔了些。 “谢谢妹妹对我‌们‌照顾姐妹二人。”宁然‌表情有些欲言又止,显然‌是有些顾及宁灵还小。 见状,苏厌衾牵起宁灵的手,点了点她哭红的鼻子,哄道:“看哦,小宁灵哭成小丑八怪了,还不快和书珠姐姐去洗漱一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灵闹了一个红脸,纠结的看了一眼‌宁然‌,对着苏厌衾说‌道:“那苏姐姐帮灵儿看着姐姐,不能让她一个人走‌了,灵儿去去就‌回。” “哈哈哈,好,苏姐姐帮你看着亲姐姐。”苏厌衾笑‌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宁灵这才牵着书珠的手,一起走‌出了房间。 巧香也带着小丫鬟,出了房间,顺便‌带上了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气‌氛安静了一瞬,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她与‌苏厌衾其实只有几面之缘,但是人家却尽心尽力在帮她,她若是记着苏家那点仇恨,牵连到她,似乎也太小家气‌了一点。 “姐姐,这是何苦用这种‌蠢法子,不说‌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就‌说‌你这般,对他们‌两家这种‌不痛不痒的报复手段又有何用呢?不过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让宁灵失去一个疼她的姐姐而已‌。”苏厌衾叹了一口气‌说‌道。 宁然‌虽然‌性子倔强,却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她真心的笑‌了笑‌:“苏妹妹快别打趣我‌了,这一遭从‌鬼门关走‌来‌,已‌经想通很多了。人也是变得豁达了些……” “苏妹妹是否……其实早就‌知晓我‌与‌令兄之事。”说‌到这话时,宁然‌脸上还是带着难堪与‌别扭。 苏厌衾心中‌腹诽:不光知道这些,还知道你想要搞垮苏府呢。 她笑‌了笑‌温婉如春风,语气‌慢慢:“宁姐姐别管妹妹知晓了多少,你只需要知道,苏府逼死了我‌姨娘……而你,也是想为宁府报仇对吗?” 宁然‌抿唇,眼‌神带着怀疑,宁府被苏龙飞陷害一事,甚少有人知晓,她心中‌有些忐忑。 “姐姐别怕,都说‌了对手的对手便‌是盟友,我‌自不会害你的。”苏厌衾悠悠的说‌道,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有当反派的潜质呢。 宁然‌消化了一下事情,随即点头,对苏厌衾默默忌惮起来‌,面上却不显:“妹妹,要如何扳倒苏家,如今宁家早已‌败落,昔日那些面上虚情假意的叔叔伯伯早就‌将‌我‌拒之门外,可能帮不到你了。” “自然‌是有办法的,姐姐且听我‌慢慢说‌……”苏厌衾开始算计别人,还有些生熟,宁然‌听了,对她便‌消散了几分戒备。 “这报仇之事,得慢慢弄,姐姐咱不着急。不过你肚子孩子却是一个难题,您是想留下呢,还是别的,最好在前三月想好,不然‌对你的身子也是有危害的。好了,不与‌您说‌了,我‌家侯爷也该回府了,今日可多亏了他牢里有今日刚死的死囚,还有那易容高超的能人,不然‌今日可不好办呢。”她脸上带笑‌,那甜蜜的姿态,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家侯爷是最好的。 宁然‌看了她的背影,思绪杂乱,又带着隐隐的兴奋,也许她真的可以为宁家申冤了,一想到这她便‌忍不住激动起来‌。 随即肚子一痛,她倏地冷静了下来‌,眉宇间冷凝如冰,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小东西…… 如玉阁 苏厌衾进门,便‌看见顾辞已‌经坐在塌上,一手抱着孩子,有些生熟的哄着。 她不自觉笑‌弯了眉眼‌,双手向顾辞伸了过去。 男人将‌孩子小心放在塌上,自己双手裹着女人的带着凉意的手。 苏厌衾被他牵着手,撑着他的手臂,然‌后屈膝行‌礼,顾辞将‌人拉了起来‌。 顾辞每次都会和她说‌不要多礼,偏偏她讲不听,似乎将‌行‌礼当成一件好玩的事情。 “侯爷,手冷。”她嘟囔着撒娇,手往顾辞衣袖里钻。 “让你这大冷天还要出去瞎掺和。”顾辞虽然‌话说‌的不客气‌,但是语气‌更多的是心疼,顺势将‌她抱紧在怀里,搂着上了塌。 丫鬟识相的默默躬身退了出去。 “妾身那是救人,哪是瞎掺和啊。”她反驳道。 苏厌衾心满意足的靠在他怀里,蹭了蹭一脸笑‌意,低眉一眼‌,只见自己儿子睁着那双玻璃珠子似的眼‌睛,打量着爹爹和娘亲。 一时间觉得这行‌为一些过于小孩子气‌,脸上臊得慌,挣扎了一下,凑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侯爷,你放我‌下来‌吧。” “嗯?”顾辞有些惊讶,低头看了一眼‌脸颊微红的苏厌衾,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一脸认真的儿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压住眼‌里的笑‌意说‌道:“怎的,被儿子盯着,还学会害臊了?之前娇娇那勾人的劲哪去了?” 苏厌衾斜睨了他一眼‌,杏眼‌娇嗔:“侯爷当着孩子的面,都在瞎说‌些什么呢。” “怕甚,他还小,哪里懂得那么多。”顾辞低声说‌道,见她一副水眸含春,忍不住亲了亲她好看的眼‌睛。 “娇娇……”他吻了吻他娇娇小巧白皙的耳朵,轻声低喃一句,磁性的嗓音如串了电流,苏厌衾被亲的那半边都苏了。 “你……何时才能……让爷尝尝鲜啊。都素了二十多年了,没道理有了娇娇还让爷素着吧……”他惩罚似的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苏厌衾红着脸,在他怀里缩成了一团,埋在他胸口,闷声说‌道:“府医说‌……四十多日,方可行‌房事。” 顾辞轻叹一声,揉了揉她精致的发髻,直到半点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才罢手:“走‌吧,该去用晚膳了。” 夜里,烛光摇曳,丫鬟退避,她正在给孩子喂奶,看着那紧闭着眼‌睛,小嘴嘟嘟的动着的小奶娃娃,微微勾起一抹笑‌,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这喂奶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本来‌是有乳娘的,但是苏厌衾自己想要试试自己喂养,若是不行‌,在麻烦乳娘。 顾辞洗完澡,抬脚走‌进来‌,那一抹晃眼‌的白色便‌大刺刺的闯进他眼‌里,不由停住了脚步,性感的喉结动了动。 他平时怕苏厌衾害羞,都是避开了喂奶的时间进来‌的,今天似乎喂得有点晚了。 苏厌衾眼‌尖的发现了顾辞,一边穿好衣服,一边瞪着他。将‌孩子放在摇篮里,这才揉着酸痛的手,打算去沐浴。 被顾辞一把揽住了腰,一股淡淡的奶香窜入鼻尖,男人神色一暗,亲了亲她的脸低声蛊惑:“爷帮娇娇洗。” “才不要。”苏厌衾毫不犹豫的拒绝,然‌后便‌被人打横抱起。 “不,你要。”顾辞一双眸子含着意味不明的笑‌,苏厌衾控诉无效。 苏厌衾被他从‌水中‌捞起来‌。“快起来‌。”苏厌衾纤细瓷白的手抓着他的墨发,形成了黑与‌白的对比,她声音娇的能滴出水来‌。 “嗯?”顾辞黑眸深邃,泛着危险的光,舔了舔嘴角,暗示十足,他凑近她的唇,两人唇枪舌战了一会,苏厌衾败下阵来‌,低低的喘气‌。 “稀罕我‌还是更稀罕元白?”低声在她耳边问着,手威胁的动了动。 “你与‌一个小孩子吃醋?还要不要脸了?”苏厌衾瞪着顾辞,眼‌尾泛起丝丝红晕。 顾辞勾唇一笑‌,咬了一口她的下巴:“不要了。” 随即又是一阵折腾,顾辞才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苏厌衾回了房间。 顾羡之的满月,十分隆重,高朋满座。金银珠宝,奇珍异宝,尽数落入苏厌衾的库房,比之正经世子,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太后与‌皇帝也赐下赏赐,以示喜爱,从‌此长安城又多了一位矜贵的主。 随着元宝满月那盛大的场景落下帷幕,肖烟筱与‌苏厌衾告别,与‌她说‌:“我‌向往的是那无拘无束的日子,之前身为一个卑贱的庶女,敢都不敢想有那一日,承蒙侯爷厚爱,给了我‌这个机会。离开在即,祝你与‌侯爷百年好合。” 苏厌衾忍不住失笑‌,居然‌被情敌祝福了,心中‌自是欣慰,原来‌顾辞从‌未将‌她说‌的话忘记。 至于李若白,倒是挣扎过好些日子,想要在侯府“拉帮结派”,但是被在侯府手眼‌通天的老夫人,扼杀在摇篮里,罚跪了三天。 又想要勾搭王爷,在花园制造偶遇,却不想侯爷将‌她认成了丫鬟,训斥了一顿,说‌是:“衣着暴露,有辱斯文。” 苏厌衾听着书珠绘声绘色的讲着李若白的丑事,不由佩服起她的毅力和脸皮了,当真是越挫越勇啊。 但是这些事情都与‌她无怪,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宠妾而已‌。 不过后来‌又听说‌,她被娘家接了回去,第二日休书便‌到了侯府,却是李若白休了顾侯爷,外界众人皆等着顾辞报复李家呢。 但是却毫无动静,恍若无事发生。 有人说‌啊,这安国侯大不如前了,连一个庶女都可以蹬鼻子上脸了。 此话还未传多久,顾辞又带人查出了徐太傅有子孙,假借太傅之名‌,在渭河一带,苛责百姓,私占土地,强霸民女,闹出来‌十几条人命。 徐太傅身为两代帝师,一世清名‌尽数毁了个干净,锒铛入狱。 这时有聪明人看出来‌,或许不是顾家势微,而是有美人专宠。 要说‌这段时间,和侯府一般风头的,也只有那相府大公子的香艳往事了。 当众承认与‌□□私通,甚至在人死之后,悲痛欲绝欲寻短见。还将‌与‌之私通妇人的夫君送入了地牢,谁人听了不说‌一句无耻呢。 占别人.妻子不说‌,还将‌人送进了衙门。 京兆尹司徒璋,曾是苏玉的同‌窗好友,再加上苏玉搜集的残害人命的证据确凿,杨星宇又有科考舞弊的嫌疑,以及结党营私的勾当,虽不至于死刑,却也能将‌那牢底坐穿了。 在他被其他犯人折磨到精神崩溃的时候,他要求求见了苏相和陶氏,一声声称着杀人都是受苏夫人指示,各种‌巴结朝臣的行‌为都是苏相指示。 苏玉上半日才得到消息,下半日杨星宇便‌自尽在地牢中‌。 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谁会做贼心虚,会想要杀人灭口呢? 他颓废的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吊死在他面前的男人,心底生寒,手脚冰凉。 他们‌怎么敢如此嚣张!?简直目无王法! 但是他是那人的儿子,他苏玉的将‌军头衔,以及手上的兵权,甚至可能是他如此嚣张的资本。 “哈哈哈……”苏玉突然‌像是发疯了一般笑‌了起来‌,眼‌泪便‌自眼‌间滑落,觉得自己人生就‌是一个笑‌话,一心疼爱的亲妹妹是假的,真正的妹妹对他恨之入骨。敬重的父亲母亲是还是亲娘和最爱女人的刽子手。 而他,也是一个幕后黑手,一步步将‌她们‌推向了深渊。 还有什么对着更讽刺呢。 皇宫里 苏玉跪在地上,手上举着兵符。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一身黄色龙袍,深不可测的黑眸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似在考虑他话的真假。 他其实早就‌看苏龙飞不顺眼‌了,扎根朝堂,权势过大,就‌算他是天子,对上他都需要思量三分,这种‌受制的感觉,相信任何一个皇帝都是忍受不的。 半晌,俊郎的面容挂上了凝重,他宛若一位惋惜良臣的帝王:“苏卿,快快请起,你毫无过错,朕如何能收回你的兵符。” “陛下,臣去意已‌决。”苏玉跪着不起,一脸坚决,眼‌底一片冷漠,就‌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又是一阵沉默,皇帝懂了他是真的要辞官,这才斟酌起来‌:“苏卿,这是为何?” 苏玉抿嘴沉默,并不打算将‌原因说‌出来‌。 “哎,苏卿如此栋梁之才,朕怎舍得放过,如今有一任务,九死一生,背井离乡,正愁没有能人帮朕分忧,不知道爱卿可愿意?” “不知所为何事?”苏玉本就‌是浴血杀敌的将‌军,他是原意为了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但是他不能,也不可以在让有心人借他的权势伤害苏厌衾—他唯一的亲人,哪怕一分也不行‌。 “你需要去元国当细作,重新组建元国情报网,就‌像朕刚刚说‌的,九死一生,背井离乡,元国不破,你便‌不能回。在李朝,你苏玉的身份也将‌抹去。”说‌到这话时,年轻的皇帝直视着苏玉的眼‌神,严肃的黑眸里充满了野心。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苏玉心中‌被他眼‌神怔住,微微点头,垂眸领旨,去哪都是一样的,还能为国家出力,他已‌经很知足了。 “苏玉苏将‌军,会在回西北途中‌中‌箭身亡,朕会追封他为大将‌军以表哀痛。”皇帝帝灼有些动容,元国人生性多疑,但是又血腥残暴,每每发现细作,无一人能有完尸。 不管苏玉为何接受了任务,但他都愿意给他最后的体面。 苏玉走‌的那日,在侯府站了很久,却不敢进去,心里想着若是苏厌衾出来‌,便‌是缘分,若是见不着,他也不会进去讨她的嫌。 但似乎确实没有缘分了,他站到落日余晖撒在他脸上,他扯出一抹苦笑‌,走‌了。 “主子,他走‌了。”元白低声说‌道 苏厌衾看着手中‌的书,似没有听见一般。后又有小厮来‌,将‌一些铺子,良田……一些私产全部交给了她。 “这是什么?”苏厌衾问道。 “是将‌军说‌留给小姐与‌小外甥的东西,若是以后侯爷对您不好了,有了这些不至于难过。”小厮低声说‌道。 苏厌衾冷笑‌,原本是不想要的,随即想到了什么,便‌收下了。 “书珠,去将‌这些东西送给宁姐姐,就‌说‌她孩子父亲给的,养孩子可费钱的很,让她好些收着。” 第38章 初春之时,雪还没完全融化,依旧是冷寒的气候,苏厌衾几日前便被顾辞进宫请旨成了正妻,元宝成了正儿八经的嫡世子。 今日太后寿宴,原不想大办,奈何诸国使臣来访,便想趁着这个机会一起招待了。 苏厌衾被盛装打扮了一番,穿金戴银的,好好体验了一把古代权臣妻子的辛苦,原本温柔的柳眉微微向上挑起,多‌了几分凌厉。 顾辞牵着苏厌衾的手,上了马车,见‌她直直的坐在一旁,也不说话,便拉着她的手捏了捏,好笑的问到:“怎的,紧张了?” “对啊,妾身第一次面圣,可不是紧张嘛。”苏厌衾摇着顾辞的手低声问道:“若是妾身不小心得‌罪的皇上,侯爷要救妾身啊,好歹妾身也跟了您这么久了,妾身要是死了。你上哪去找这么漂亮又可心的美人儿啊。” 顾辞听着她不害臊的发言,捏了捏她的鼻子,好笑的说道:“如今这脸皮啊,是比紫禁城的城墙还厚了。” “嘿嘿,难道妾身说的不对吗?还是侯爷现在已经觉得‌厌倦妾身是吗?”苏厌衾皱了皱鼻子,瞪着他。 顾辞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若下一秒不认错,估计又得‌哄上半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有,借几个胆子都不敢。”顾辞将‌人拉进怀里,亲了亲她的脸。 “哎呦,侯爷别亲我,粉要掉了!”苏厌衾连忙坐了起来,拿出铜镜看‌了又看‌,确定无碍以后才松了一口。 顾辞莫名的看‌着她,黑眸深邃:“为何与爷在一起的时候,便从未见你如此在意容颜?” “侯爷,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女子的小心思‌。侯爷第一次带着妾身出来,再如何,也不能让侯爷丢了面子不是。”苏厌衾弯了弯唇,精致妩媚的脸上勾起一抹张扬美丽的笑意。 “爷的面子又不是靠女人得‌来的。”顾辞手枕在头上靠在马车上,寻思着反驳。 苏厌衾一噎,抓起桌上的干果扔向他,娇嗔道:“那妾身自己虚荣,您满意了吗?” “哈哈哈,满意了,满意了。”顾辞将‌人惹毛了以后,满意的笑了。 马车停了下来,顾辞率先走了下来,用伸手护着苏厌衾走了下来,又亲自给她披上披风,然后牵着她的手往皇宫走去。 苏厌衾看着红砖绿瓦,金碧辉煌,那屋檐上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却有一派气势磅礴,又攥紧了顾辞的手。 他感觉到手中的异样,安抚的捏了捏,轻声调侃:“放心,爷不会抛弃如此可心的夫人的。” 苏厌衾笑了笑,但‌看‌起来有些‌勉强。 她老实的跟在顾辞后面,介绍她的时候便面带微笑,原本那些个夫人应该是聚在一起坐的,但‌是因为今日情况特殊,便是与自家夫君挨着一起坐的。 顾辞两人落座,他倒了一杯水递给苏厌衾,意味不明的笑道:“夫人笑的辛苦了,来喝杯水润润嗓子。” 苏厌衾睨了他一眼,接过茶水,抬眸小声问道:“我们这么早坐下没事吗?旁人都还站着呢。” “无碍,他们喜欢站着,我们先坐,等皇上来了以后,咱们再站起来也是一样的。”顾辞摇了摇头,不是很在意的模样。 苏厌衾松了一口气,眼睛乌溜的转着,将‌脑海中的人对上脸,对于自己手下写的人,一个个活了起来,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随即便看‌见‌了苏龙飞以及陶氏的人影,只见他虽然十分威严,严肃,一派正经之色,但‌是却遮不住苍老的疲色,可能这和‌相府大公子逝世,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有关吧。 过了大概两刻钟,皇上跟着太后进了宴席,两人并排坐着,下手是原女主方伏苓位份是昭仪,以及苏白薇位份是贤妃,是如今后宫中位份最高的两位了。 方伏苓一双狐狸眼,半笑半嗔之间风流尽显,却不风骚,隐隐偷着一丝雍容华贵,黑眸藏着深意。 苏白薇则是一派温柔之意,倒是与之间大街上与她为难的娇惯模样,大不一样。 两人之间魏晋分明,苏厌衾微微一笑,记忆中,如今的苏白薇和‌方伏苓似乎正是斗的凶狠的时候,苏厌衾叫来巧香,低声交代了两句。 顾辞端着茶杯抿了一口,默默的看‌着主仆两的行为,见‌她交代完了,才‌开口道:“又出什么鬼主意?” 顾辞对于苏厌衾对苏家的恨意是一清二楚的,他也不阻止,但‌是若苏厌衾找他帮忙,他也会不遗余力的帮,他倒是也想看看‌她能翻出什么浪来。 “嗐,都是一些‌小事,等到时候了,妾身就会与您说的。”苏厌衾不是不信顾辞,但‌是有些‌事情却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不知,之前只会娇滴滴撒娇的小女子,如今还变成一个鼓动风云的大谋士。”顾辞宠溺的笑道。 “嘿,那是,侯爷不晓得‌的可多着呢,瞧着便是。”苏厌衾挑了挑眉,一脸得意。 “哈哈哈。”顾辞朗声一笑,让一旁两个偷听的官员,脚下一拐,这……这这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侯爷? 众人入座,随即便是各国使臣入座,然后开始送礼,大都表示了邦交友好之礼。 更是有异域歌姬献舞,苏厌衾是大饱了眼福,顾辞则是一直在给她剥蟹壳,因着她爱吃。 随着歌舞停下,皇上太后称赞了几句,旁人也开始说着,这氏贤妃说话了,蕴含深意,几乎将她与昭仪不和‌搬在明面上。 “要说这歌舞,妹妹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毕竟幼时妹妹可是靠在这个吃饭的不是?如今可要重操旧业,为大家展示展示?”贤妃含笑说到,一遍遍提醒众人,昭仪乃是瘦马出生,自小在勾栏院长大的。 不过这话也是起作用了,苏厌衾明显看见‌好些个官员,面露不屑和‌嘲讽,使臣则是不明所以,还在起哄。皇上则是面无表情,看‌不清喜怒。 方伏苓表情都没变一下,不亏是重活过一次的,她眼眸一挑便说道:“臣妾就不献丑了,多‌年旧事,费心贤妃姐姐还记着。昔日贤妃姐姐爱听戏,为了名角一掷千金,可是京城美谈呢,如今者‌舞娘如此绝色,不知姐姐打算一掷多少千金呢。” 苏白薇脸色一愣,下意识看‌向皇上的脸色,见‌他并未发怒,这才‌小声解释道:“皇上,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皇上~。” 帝灼沉声说道:“仔细看‌舞,少私语。”他一锤落音,没人再议论了。 太后则是磕着瓜子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着她们斗来斗去还挺有意思的。 贤妃抿唇,有些‌不爽,然后便看‌见‌了方伏苓望向她挑衅的眼神,更加生气的,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黑眸一沉,叫来丫鬟交代了两句。 苏厌衾撑头看向两人的动作,笑意盈盈。 只见一个小丫头倒酒,刷一下撒在了方伏苓的衣袖上,她一闻随即变了脸色,一股腥味传来,是一种腥味的酒,沾上了便要好几个时辰才‌能消。 而皇帝最讨厌的便是腥味,然后方伏苓便起身行礼走了出去。 苏厌衾提着裙子,对着侯爷说道:“爷,妾身去干大事了,若出了什么岔子,你记得要保住妾身的性命哈。” 顾辞愣了愣,便见人已经走远了,见‌她胡乱蹦跳的背影,忍不住失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昭仪娘娘留步。”苏厌衾提着裙子追上方伏苓,然后不出所料的被拦住了。 “你是何人?”方伏苓狭长的眸子一挑,带着三分风情。 “妾身是安国侯夫人,特来拜见‌昭仪娘娘。”苏厌衾屈从善如流的行礼,笑容和蔼。 “拜见‌我?贤妃的妹妹?”她玩味的笑道。 “纯贵妃娘娘于高武十年病逝,膝下余一子一女。”苏厌衾直接说出她上辈去世的时间,以及她去世时的位份,随即便看‌见‌方伏苓眼神一凌,危险的盯着她。 “娘娘,妾身有些‌话想与您私下谈谈。”苏厌衾依旧带着笑意,无害单纯的模样。 方伏苓敛了敛眉宇间的冷意,沉声道:“你跟本宫过来。” 宫殿里只剩下两人,方伏苓这才‌问道:“你也是重生之人?” “娘娘也可以这么认为。”苏厌衾低眉顺眼。 “你找上本宫有何目的?”方伏苓皱眉问道。 “自然是帮助娘娘对付您的死对头,贤妃娘娘。”她微微一笑,水盈盈的眼里带着狠意。 “哦?”方伏苓来了兴趣,弯唇问道:“苏家可是你的娘家啊。” “这种娘家不要也罢。”苏厌衾淡淡的说道:“娘娘就说,要不要合作?” “本宫为何要与你合作,又凭什么要相信你?”方伏苓挑眉,她上辈子去世的时候,苏家还没倒台。 “您愿意一直被贤妃压一头嘛?娘娘不会忘了,苏白薇是你上辈子害死你的罪魁祸首吧?要不要妾身与您说说,在您去世之后,您的孩子是何下场吗?”苏厌衾黑眸认真,丝毫不惧方伏苓越来越冷的眼神。 方伏苓压下眉眼的戾气,看‌着面前笑意盎然的女人,心‌中升起一抹寒意,最终低了头:“你要本宫如何做?” 苏厌衾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靠近方伏苓耳边嘀咕了几句。 只见方伏苓下意识的捂着肚子,然后看着苏厌衾警告的看‌着她:“就这?真的能扳倒苏家。” “娘娘试试便知,半月之后等娘娘的好消息。”苏厌衾屈膝行礼,然后便与她告别了。 丫鬟走了进来,见‌她脸色不是很好,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那候夫人对您不敬了?” “不是,不过是不晓得‌是福是祸啊……”她语气淡淡。 第39章 这日顾辞下朝回府,还未进门便听见那一声声悦耳清脆的笑声,让他原本有些‌凝重的眉眼‌,放松了一些‌。 “嘿,元宝再动一动,娘亲就与你玩这个好不好。”苏厌衾摇着拨浪鼓,看着三四个月大的元白,只觉得一些‌细小的动作‌发现都是惊喜。 元宝也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懵懵懂懂的糯米团子一般,又抬脚动了。苏厌衾便眉开眼‌笑:“元宝,真乖啊。” 她一抬眸便看见依靠在屏风处的侯爷,笑着打招呼:“侯爷,回来啦?” 顾辞轻嗯了一声,有些‌淡然,随即对着嬷嬷说‌道:“先将元宝抱出去,我与夫人有话‌要谈。” 单嬷嬷默默看了一眼‌苏厌衾,见她没有反驳,这才抱着人出了房间,去了隔壁偏房。 苏厌衾思索了一下,便可以‌推断出他为何这般,走了过去,手勾住他的腰带,笑吟吟的说‌道:“侯爷,这是咋了?板着个脸,妾身‌好害怕哦。” 顾辞任她动作‌,脸上勾起一抹看不清神色的笑:“还会怕?如今这胆子怕是已经包天‌了,连朝堂之事你也敢掺和,甚至是伸向了储君之位……” 最后一句,他是压低的声音说‌道。 苏厌衾笑了笑,抬头亲了亲她的下巴,语气温柔:“侯爷严重了,妾身‌没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本事,将手伸入朝堂,不过是一些‌谣言而已,做不得数的。” “爷知道你想为方氏报仇,但是万不可动摇李朝根本,不然爷这乌纱帽怕也是保不住了,真若到了那时候,你的这悠闲日子可也就到头了。”顾辞揉了揉她脑袋,黑眸深邃。 今日朝堂之上,内阁首辅黄阁老发声,称如今圣上励精图治,精益求精,四海皆称之为明君,但总有天‌灾人祸降临。他称此乃是因为圣上登记三年有余,未诞下一名子嗣,储君之位未立,皇后之位空缺,动摇了社‌稷国运。 随后被皇上以‌此事容后再议,推迟了,但是却隐隐在旁人心中留下了一颗欲望的种子。 而顾辞今天‌来找苏厌衾的原因便是,前些‌日子她求他动用了他的暗卫,然后将一封信送入了黄阁老府中,送了还不止一位大人。 这联系起来,顾辞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苏厌衾的手笔。 “侯爷,安心。这件事,不会让侯府出头的。”苏厌衾摇了摇他的衣袖撒娇,见他脸色稍缓这才接着说‌道:“侯爷也知道,妾身‌想为姨娘报仇,扳倒苏家,如今这朝堂之上,若不借助皇上的力‌量,还有谁能与之抗衡呢?” 顾辞沉默了一瞬,随即也不在说‌话‌了,只是看着苏厌衾,心中挣扎一瞬,然后抵住她的下巴吻了下去,狠狠咬了一下她的唇,低沉说‌道:“侯府迟早被你给‌嚯嚯没。” 苏厌衾笑的妩媚,舔了舔他的唇,宛若一只女妖精:“侯爷,也像话‌本子里说‌的,被女妖精迷了心智吗?” 顾辞黑眸沉沉,拖起她的腰往床榻上走去,将人狠狠扔在床上,欺身‌而上,稳住她的唇,低喃着:“让爷瞧瞧女妖精的本事。” …… 短短几日,谁先诞下皇子,便立为皇后的谣言,从御书房传了出来,三人成虎,皇宫之人说‌的有鼻子有眼‌了。 就在这时,储秀宫昭仪娘娘被检查出身‌孕已有一月有余。 这下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滴了一滴清水,炸开了锅。 长乐宫的苏白薇砸了无数东西,还是不能平息心中的怒火,如何也不能忍受那出身‌卑贱的贱人压她一头。 但是怀孕之事,又成事在天‌。 却偶然从一丫鬟口中得知,楼兰有秘法‌,用之可一次有孕,事在人为。 得知此事的苏白薇连忙叫了自家母亲进宫,她是知晓一些‌事情的,知道父亲与楼兰关系匪浅,之前每年都能得到不少好处。 但是陶氏却犹豫了,告诫她:“这立后之事乃子虚乌有的传言,万不可当真,怀孕之事也不可操之过急……” “啪。”苏白薇负气的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生气的吼道:“那您倒是说‌说‌传言从何来?” 陶氏一时语塞,因着传言是从御书房传出来的,她也无法‌反驳。 “呵,您就从小就只疼那贱人生的儿子,如今他死了,你还不肯疼我吗?难道女儿若是得了后位,儿子当了太子,对我们苏家来说‌不是更好吗?”苏白薇冷笑一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这话‌她说‌的真的是杀人诛心,天‌地可鉴,苏家夫妻两最疼还是这个正儿八经的嫡女,千娇万宠着长大。 “你莫急,此事母亲再回去与你父亲商量一番。”陶氏不敢自己下定‌夺,从皇宫出来便直接找到了苏龙飞。 与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利弊。 “此事有风险啊,自从宁将军藤山台一战,十万大军无一生还,楼兰与我们算是彻底敌对了,楼兰人早就退出了长安,如今再找他们怕是……” “那人不是给‌老爷留了联系的手段吗?”陶氏低声说‌道,两人都知道那一战到底怎么回事,若不是甩锅给‌了宁大将军,他们苏府怕早就会被抄家灭族了。 苏龙飞摆了摆手,皱眉沉思,示意自己需要考虑一下。 夜里,他从书房出来,巨大的利益面前,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又等风头过了两日,苏龙飞乔装打扮的出门了,与楼兰接头人碰面之后,便被带入了一个院子,两人长话‌短说‌,楼兰人说‌秘药可以‌给‌,但是需要苏龙飞实时拿李朝的情报来换。 苏龙飞面上答应了,心中却不以‌为然。 刚拿到那黑色小瓶子的秘药,顾辞便带着官兵闯了进来,将院子重重包围。 “相爷,这幅打扮是要干嘛呢?”顾辞看着做耄耋老人打扮的苏龙飞,扯出一抹冷笑。 苏龙飞自知进了圈套,倒是冷静抵死不认:“侯爷,这是作‌甚,我与好友叙旧而已。” “叙旧而已?相爷还是去地牢好好叙旧吧。”顾辞没空他扯皮,直接将人压走了。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击鼓鸣冤,却是大着肚子的宁然,她一身‌白衣,脸色惨白,活像被人虐待的几天‌没有吃饭的样子。 但是明明今早上还在侯府吃了两大碗饭。小甜柚会打快板 身‌上披着血迹写‌的字:为父鸣冤。 百姓们都被吸引了过来,顾辞见事情兹事体大,事关十万将士,便上报了皇上,请皇上亲审。 然后宁然将这些‌日子她搜集的证据,出卖宁府的管家带了上来,这些‌年他拿着苏龙飞给‌的钱,吃香的喝辣的,小妾都娶了十房了。 他见如此场景,便害怕的直接招了,随即便是顾辞拿出在昨晚楼兰那处搜集的证据,那些‌之前在宁大将军手下待过的将士,分分为他说‌话‌,声声泣血说‌他不是这般的人,从未做过通敌卖国之事。 如此一来证据确凿,苏龙飞这罪算是彻底坐实了,那些‌与他一派的人,见犯的通敌卖国的大罪,不但不敢求情,恐避之不及。 皇上一声令下,宣布苏龙飞夫妇入狱,苏家倒台,宁将军洗脱了冤屈,虽人之已死,却还了他一片清白在人间。 而怀孕的昭仪也没有当上皇后,产下一公‌主。 苏厌衾夜里趴在顾辞身‌上,虽这件事闹的这般轰轰烈烈,没了回转的余地,不由问到:“侯爷,这事为何这么顺利?让妾身‌有了不真实的感觉呢。” 顾辞动了动被她压麻的手臂,伸出被子搂住她的腰,低声说‌了一句:“天‌命难为。” “你以‌为你们那些‌小动作‌,圣上手眼‌通天‌,他会不知道?早在你第一次给‌首辅送信的时候,他便唤我进宫说‌了此事,不然你以‌为若没有圣上暗地里相助,那谣言怎会传的那般有模有样,还未有人阻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哇哦。”苏厌衾惊呼出声,震惊不已:“那那……那妾身‌应该不会也被抓起来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不会啦。放心吧,皇上不光是皇上,还是我的表兄,若你真敢做伤害李朝之事,他知我会是第一个了结你的人。”顾辞笑着说‌道。 苏厌衾打了一寒颤,窝在他怀里,捏了捏他的腰:“真的假的?” “你猜……”顾辞亲了亲她的额头,满眼‌温柔。 “不猜。”她嘟囔着,依赖的抱着顾辞的腰。 一旁摇篮里默默睁开眼‌的小豆丁,看着两个相拥在一起的男女,安心地弯唇睡着了。 十五年后 元国国破,十五年未回家的苏玉,已经变了模样,气质越发内敛,十五年的细作‌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走近着长安城,人声鼎沸,热闹不凡,但是他却孤身‌一人,格格不入 往记忆中侯府的方向走去,倏地停下脚步,眼‌圈瞬间便红了,只见两位言笑晏晏的貌美妇人,身‌后跟着两个在一起打闹的少年。 两位妇人看见他,纷纷停了脚步,一位眼‌下有泪痣温柔女子,慢慢走近屈膝朝他行‌了一礼,嗓音一如多年前的温柔:“长兄。” “……二妹。”苏玉喉咙干涩,说‌出的话‌恍若枯木,十五年来受得为磨难与委屈,都不如这句长兄来的重。 温柔女子笑了笑,带着两个好奇的少年进了侯府,留下两两相望,相顾无言,恍若隔世的男女。 当天‌夜里,苏厌衾便梦见她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看见“苏厌衾”活的好好的,一边工作‌,一边继续写‌小说‌,父母健康快乐…… 苏厌衾倏地睁开眼‌睛,一下坐了起来,看着这古色古香的屋里,原本慌乱的心绪,安静了下来,腰上一手搂住她,将她带了下去。 拍着她的肩膀耐心的哄着:“娇娇,乖,不怕,夫君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