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攻略了剑主 作者:温青芽 文案 1. 云芝芝穿进一本修真小说,是个符修。 还是反派阵营那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 为了避免原身堕魔的情节,云芝芝开起小摊赚灵石,努力卖自己创新的小符箓,以为日子就这样平坦无波的过下去了。 谁知反派三番五次找她麻烦,还把无辜的少年房东卷进来。 骆危是她的房东,修为低,长得好,懒散清闲,不求修道只求养生。 他因她受伤时,长睫微垂,面色苍白,身材纤弱得仿佛一吹就倒。 云芝芝心疼坏了。 直到某日,眼前这位柔弱纯良的少年,为她一剑斩落了天道的雷光。 他竟是青衍山第一剑修无尘剑主! 云芝芝:? 原来他的柔弱和可欺都是装出来的! |看似柔弱小白花少年剑主x爱生活会赚钱绝美符修女主| 2. 云芝芝从剑主的记忆幻阵中出来后,神魂受损,不得不被骆危摁着接受了数日的‘恩泽’。 云芝芝:“剑主,饶命!我的神魂受不起!” 骆危靠在为她种的芒树下,笑意淡淡,声音仿佛含了蛊:“你当然受得起。” 云芝芝被他这一笑晃了眼,心理防线忽地崩盘。 她自暴自弃地扑过去。 “那你快点!早死早超生!” 没想到,他真为她逆道,为她赴死,为她执剑斩无境。 ◆轻松恋爱小甜饼,1v1,我流修仙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甜文 异闻传说奇谭 搜索关键字:主角:骆危,云芝芝┃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灰狼大白兔谈恋爱的甜系修仙 立意:最美好的时光就在眼前 ​ 第一章 “叮——” 一声脆响,把云芝芝吵醒了。 周围有些闷热,她眯着眼还没醒全,感到腕间一阵冰凉,于是低头看去。 那声脆响好像是她手腕上的红珠撞在金属上发出的。 云芝芝这才茫然地坐起来,看着过分白皙的手腕和陌生的手串,发现情况不大对劲。 她此时在一处古宅里,一身古旧的黛蓝长裙,正坐在一面铜镜面前。方才睁眼的时候,她的手还搭在眼前这面铜镜的边上。 这铜镜边缘密密麻麻贴着黄符纸。 ……前一秒她不还因为通宵加了班,在工位上趴着睡下了吗?这里又是哪?这些黄符纸做什么用? 胡思乱想间,云芝芝下意识看向镜子,镜面映出自己的脸,呼吸一窒。她抖着手摸上自己的左脸,有一条长长的黑色花纹从左眼眼皮延伸至衣领里,擦都擦不掉。 云芝芝又反复擦了几遍,确定是长在脸上后,心中顿时思绪万千。 这黑纹看着触目惊心,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大概有几十个不雅弹幕从脑内刷过去后,云芝芝小心翼翼地把胸前衣领敞开,想研究一下这条黑纹究竟有多长,刚摸到自己的胸,突然觉得手感不对,好软……况且这皮肤也太白了。 云芝芝又狐疑地拿起镜子,除开可怖的黑纹,镜中的她皮肤光滑细嫩,没有黑眼圈,不是996后的仙气飘飘而是真的像一位小仙女。 脸的确是她的脸,可人却不是她本人。 “……” 正思索着,这铜镜突然白光一闪。 云芝芝险些吓出一声惊叫,手里的铜镜‘啪’地一声磕在桌子上。 一张人脸慢慢浮于镜面,五官轮廓模糊得有些变形,云芝芝抚着胸口,真是见了鬼。 下一秒,镜子里传来了男人的声音:“云芝芝,你这是多久没联系我了?” 云芝芝沉默地拢了拢胸前的衣服。 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你跟我说你已经找到无尘剑主,可五日过去了,什么动静都没有。”男人语气极为严肃,语调尖利,听的云芝芝一阵头疼,那边还咄咄逼人:“你到底在磨蹭什么?” 她没吭声,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 无尘剑主?听着好耳熟。 云芝芝心中莫名的很,此时多言就容易失言,不如再听听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对方确实没打算等她回复,轻嗤一声:“如果再拖下去,季幽沉他可不念旧情。到时候你向我讨饶,我都保不了你。” 云芝芝一怔。 等会。 这不是她前不久看的一本小说里的大反派名字吗。 原书的剧情她还记得一个大概。 主要讲女主柳融雪与男主秦空在青衍山相识相爱,而后秦空又因意外损毁所有灵根,一度陷入自卑中,受伤期间对柳融雪恶言相向,把她逼走了才意识到她的好,于是开启了漫长的追妻路。 这就是一本修真背景的追妻火葬场小说。 至于这路上最大的阻碍,就是这位名叫季幽沉的大反派。 …… 云芝芝居然穿成了同名同姓的反派喽啰,甚至脸也长得一模一样。文里关于她的剧情太少,但因名字一样,云芝芝便多留意了一些。 哦,原主前期是个一直在给季幽沉当提供线索的小喽啰,至于后期,印象最深的便是她因堕魔而被男主一剑了结的结局。 “……” 云芝芝气都喘不匀乎了。 “你在想什么呢?难不成想着逃跑?呵,之前你逃跑的下场是什么,没有忘记吧?” 原来这个视频通话是双向的,不是单向的。 云芝芝立马坐正,收敛了表情,“没有。” 同时她的目光落在镜子周围的符纸上。 她刚刚听下来,原主曾经也想过逃跑,看来她在这里听命,有着不得已的原因。 云芝芝想起季幽沉的设定,这人是原书里乖戾阴郁的大反派,魔族后裔,到了后期还有着庞大的魔族军队。可惜原书已经烂尾,烂尾时候并没有交代这个大boss作恶多端的下场。 这是个连作者都没能制裁掉的大坏蛋。 “敷衍我?”对方语调缓慢,不带什么情绪,连笑声都能听出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你莫要再试探我们的底线,乖乖听我们的话,事成之后就放你走。” 云芝芝是一句都没听懂。 唯独懂了原主作为一个反派喽啰,日子也不好过。 还没等云芝芝细想,镜子里的声音再度传来:“我知道你惧怕无尘剑主的威名,可你要记住,他杀害了我们几乎全族人!他是我们荒堕川世世代代的仇人!” “……” 云芝芝本想继续苟着等他说完,但她很很讨厌男人用这样威胁的口吻说话。 尤其是这样一个莫名其妙还不露脸的男人。 可这镜子上的灵符,贴得紧紧的,根本撕不下来。 云芝芝的手指都有些扯疼了。 不过跟符纸搏斗的过程中,她倒是想起这个男人多次提到的无尘剑主了。 一个只存在于传说里,青衍山的历代执剑者,无尘剑第很多代的继承者,具体几代她也忘了。总之,是个很厉害又可怕的人物。 季幽沉跟他有血仇,期间疯狂利用男主去跟无尘剑主作对。 原书对这种剧情笔墨很少,直到最后烂尾,都没有提及有关无尘剑主的事。这种悄咪咪活在背景板里的人物,能想到的信息量如同大海捞针,在长达百万字的书里,云芝芝怀疑这无尘剑主的笔墨都不到千字。 这种世界观的遗孤,怎么会跟她这种路人反派扯上关系。 “懂了吗?”见云芝芝没反应,那边语气逐渐不耐。 云芝芝因为这灵符撕不下来而有些恼怒:“你闭嘴吧。” 她现在脑子有些乱,等会一定要好好理一理。 “你这什么态度,你!” 撕拉——! 云芝芝终于手一扬,灵符撕下来一半留在指尖,另一半还紧贴在铜镜边缘。她这一扯,跟拔了网线似的,通话立刻被掐断,世界顿时清净。 云芝芝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刚刚想起来,自己是个有修为的人,才把灵力汇入指尖去撕。 周围终于安静,现在她可以好好想一下之后该怎么办了。 既然知道这是小说的剧情,原主的命运就不得不去考虑。云芝芝记起来,此时正处于季幽沉把她派过来找人的情节。镜子里的人估计是季幽沉一个手下,虽是手下,看起来也不是她现在能轻松对付的。 云芝芝一边想,一边撕扯着镜子周围剩下的符纸,每撕一张,都能感到指尖微麻。她捏起碎掉的灵符,看不懂上面的字,但刚刚触及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这灵符是做什么用。 原文中没说原主是做什么的,现在她知道了,原来是一名符修。 云芝芝有些高兴。 这本小说的世界观里,在剑修之下,符修可以说是第二大热门修炼专业了,毕竟最大的势力青衍山境内,剑修和符修是最厉害的。 这么说,原身的灵根应该适合符修。 云芝芝抬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直觉告诉她脸上的黑纹不能见人,需要遮住。云芝芝翻找了眼前的柜子,果然在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张能盖半边脸的面具。旁边放着一袋沉重的灵石,也不知道这值多少,应该不差钱。 她对着镜子戴好面具,起身朝门外走。 门上都贴着隔音的灵符,云芝芝心想,难道这里还有另个人在? 这栋屋子有上下两层,窗外一片竹海。她充满疑惑地走下楼,一楼有几套简易的木制家具,干干净净没见半点灰尘,云芝芝抬眸,看向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 她修为不低,所以走到这就能感觉出来,门那边有个人。 而且对方修为比她要低,不然气息是不能这么轻易感知到的。 云芝芝鼓起勇气,深呼吸两口,走到门口开始敲门。 她的手刚抬起来,门便吱呀一声移开,一道身形修长的人影出现在她眼前。 云芝芝抬头,手却僵在半空中。 刚刚看清对方的一瞬间,她愣住了。 这就是小说里路人甲的标配长相吗?她险些要怀疑自己撞见的其实是书里某个重要的人物。 倚在门口的少年身形出挑,黑发松松的束在肩头。他的一只手此时随意地支在门边,袖口微微卷起,露出内里的金丝纹路。一身青绿色的道袍,衬的他肤白若雪。 许是美梦被人打扰,少年垂着一双惺忪的睡眼,眼型狭长,淡琥珀色的瞳孔里无波无澜,平静地看向她。 耳边传来窗外竹海微风摇荡的沙沙声,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竹叶清香。 眼前的少年有一种天生的主角感。 刚刚因为修为差距提起的信心慢慢消失,云芝芝心中升起一种被看穿的心虚。 过了几秒,见她不说话,他慢吞吞打了个呵欠,“有事?” 约摸十六七岁的年纪。 也不好奇她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很自然地盯着她看。 云芝芝:“……”她真的没想到会吵醒人家。 为了打破这份尴尬的沉默,此时云芝芝必须要说些什么:“你是……” 这位美少年却突然开口打断她:“你是来交房租的吧。” 云芝芝:“啊?” 话落,少年已经朝她伸出手,手心朝上摊开,一副理所当然要钱的姿势。 作者有话说: 甜系修仙,烤个仙侠恋爱小甜饼~ 第二章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云芝芝盯着看了几秒,才问:“房租是多少?” 原来原主都已经住进来几天了,还没交钱。 少年略一犹豫,手指往回扣了三根,摆了个“2”。 云芝芝回屋拿钱,摸着袋里大大小小的灵石,从最大的几颗里摸出两颗。灵石是这个世界的钱,品级越高个头也越大,她猜这两颗作为房租足够了。 还处于刚穿过来不是自己钱花着不心疼的状态,云芝芝坦然把两颗六级灵石交到了房东手上。 “我叫云芝芝,请问你的名字是?”云芝芝想和这位房东拉拉关系,毕竟以后要跟这个少年同住屋檐下一段时间。 她全然忘了自己脸上贴了个诡异的黑色面具,尽量摆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 他沉默了几秒。 “骆危。”少年收下灵石,轻飘飘回应了她一个名字后,关上房门。 显然没想和这个突然到来的莫名租客有什么交流。 云芝芝颇为遗憾,论修为你还得尊称我一声前辈,算了,这以后的日子还长。她现在最紧要的,则是仔细想想脸上的黑纹该怎么办。 这件事倒是让云芝芝又紧张了起来。 云芝芝回屋,小心翼翼关紧了门,门后胡乱贴的隔音符,好像在说原主在这里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被撕了一半灵符的铜镜倒扣在桌面上,云芝芝现在还不想碰它,伸手摘下面具,坐在床榻上闭上了眼睛。 她学着书里那些修士感受着自己的体内经脉运转,其实到底怎么做她也不知道,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让自己的神识在意识海里乱转,直到她好像看到了某个发光的点去触摸上去,眼前豁然开朗。云芝芝毕竟看过整本小说,设定略知一二,知晓这里是她叩开了自己的灵府。 灵府保护着修士的精神意识,相当于精神的最后防线。如果说躯体是神识的容器,灵府就是神魂的容器。修为高的人,就算躯体死亡,只要灵府内的神魂不受损,仍然有可能转魂脱胎。可如果人的身体没有受损,神识却已经没了,那相当于行尸走肉,任人操纵的傀儡罢了。 云芝芝看着自己白茫茫一片的巨大灵府空间,有些感慨。 这修为有点儿高啊。 肯定筑基期以上了吧。 云芝芝好奇在灵府内走了两步,这里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寂静无声,没有风也没有任何味道。荒芜得有些压抑,时间长了,令人感到有些气闷。 她这才觉出不对劲来,伸出手一挥,眼前的白色如雾气一般散去,露出地面上枝桠一般散开的黑纹。 云芝芝一瞧,差点自闭。 散去的白雾下,密密麻麻的黑色魔纹如铺开的沥青,从灵府的尽头弥漫到她的脚边。她脚下竟然只有周围不足一尺的白色部分,看起来不管那些黑纹的话,很快就会吞没她这具象征神识的身体。 这些黑纹的纹路跟云芝芝脸上的一模一样,不免让她怀疑,原主这身子,从里到外是不是都要撑不住了。 尤其它们还散发着令人不爽的气息,让云芝芝很想拿个拖把把它们都拖干净。 这个念头一起,体内的灵力便蠢蠢欲动,云芝芝能清晰地看到象征灵力的金光以自己为中心向外散去,净化掉那些黑纹。 代价就是体内的灵力在一点点被抽空。 可是灵府这个样子,既然被她看见,她能不管么,不然睡觉都睡不踏实。 云芝芝不知道动用了多久灵力来清洗黑纹,也不知道在远处白雾下又有多少,清理到后面她困得睁不开眼,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这简直在透支自己的灵力。 况且她这么费劲,也才清理掉周身一小片黑纹。 云芝芝从灵府里出来,刚睁眼就感到后脑勺一阵刺痛,剧痛之后又是十足的疲惫,浑身像散了架。 耗尽灵力原来这么难受,她以后再也不敢了。 先不去想什么净化灵府,慢慢来,眼下她最重要的是吃饱喝足睡一觉。 没错,她饿了。 体内的饥饿感来势汹汹,让她想起自己低血糖时萎靡的状态。 单手撑着桌沿虚弱地站起来,双腿软弱无力,云芝芝心想,前一秒自己还是修为高强的符修,后一秒就已经像饿死鬼投胎。 这是穿越欺诈,云芝芝面无表情地捂着自己的肚子,企图压下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 刚“飘”到门口,云芝芝顿了一下,又转身去拿灵石,她差一点忘了这里不是她家,没有冰箱,也可能连厨房都没有,要吃东西得去外面买。 也不知道带多少灵石能吃饱饭,对外界物价一无所知的云芝芝有种想全部都带上的冲动。 于是冲动付诸实践,她把整个袋子带上了。 她住的地方外面有一片竹海,翠竹林立,而且高得不可思议,只有一条泥土小路好像通往外面。这里像是什么隐世大真人所住的地方,如果放在现代社会,那一定是5A级景区,热门打卡圣地。 云芝芝突然有些怀疑这里有没有卖吃的小摊。 饥饿感促使她继续往前走。 竹林似乎在无尽延伸,无边无际。 云芝芝乐观地想着,如果这里真的没有饭馆,在竹林中挖竹笋也能过日子。 若真能找到人烟处,她心里就有点小期待了,原书里对吃的描述不多,但也都是精致好吃,人间没有的至味。 只不过,当她第二次来到住处门口时,脑内的期待和激动已经不复存在,此时充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问号。 这破竹林怎么出不去啊! 云芝芝有些怀疑人生,难不成这里有什么术法迷惑了她的双眼?虽说她修为高,但如果是阵法之类的,恐怕只靠修为高是不行的,必须要掌握相应的知识才行。 …… 云芝芝生无可恋地回到家里,然后跑去敲房东的门。 这回少年没有在睡觉,来开门的时候,手上还握着一卷书。 云芝芝冲他笑:“要一起吃个晚饭吗?” 骆危还没回话,女孩紧接着又说:“我请你,谢谢你前些天的照顾。” 照顾? 他照顾她哪了? 骆危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云芝芝。 云芝芝浑然不觉,继续往下说:“我来这里人生地不熟,也不怎么认路,想拜托你帮我……带个路?” 骆危保持着半开门的姿势没有动,瞟了眼外面的竹海,再把目光落在眼前少女脸上的半边面具上,眼里仍旧没有任何情绪。 “好。” 甚至也没追问为什么云芝芝连这样简单的阵法都不会破,就这么答应了。 骆危换了身衣服,穿着更像是一个富家公子哥。墨色的长袍,袖口镶着流云纹金丝滚边,本该十分精神的打扮,但他穿起来,无端产生一种疏懒倦意,有着淡淡的疏离感。偏偏他的脸有种凌厉的美,极配这华丽的外衣,一点都不显得违和。 云芝芝跟在他身后频频赞叹,回味着刚刚的惊艳瞬间,结果没走几步,这竹林竟然就到头了。 “……”她怕不是下次也得找骆危带她出去。 竹林出去,远远的,就能看到半山腰处的袅袅人烟。他们的房子在一个小山头上,而且这片竹林也没有从里面看着那么高那么大。 “你要请我吃什么?” 之前一直沉默的骆危突然开口问她。 云芝芝还正在熟悉周围的环境,听到他这样问便理所当然回应:“当然是这里最好吃的。” 来都来了,吃就要吃最好的。 “所以,这里最好吃的是哪一家啊?” 骆危看她一眼,慢吞吞道:“嗯……我不怎么下山。” “哦。”好吧。 这人当真是过着神仙日子。 沿着下山的路来到离泱城里,街两边有各种小摊,琳琅满目。这里很是热闹,云芝芝左看右看,遇见新奇的小吃就会停留一会儿,骆危也会停下脚步等她。 云芝芝身体还是颇为疲惫,可她是一旦逛起街发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就又能支棱起来的人。因此还在走走停停,被一大堆卖小吃的小摊吸引了目光。 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里,有家看起来像卖棉花糖的铺子特别神奇,签子上串的不像糖丝像天上缥缈的云,周围还有雾气弥漫,好像真的把天边的云朵摘下来似的。 云芝芝看着眼馋,有点想尝尝。 旁边的牌子上写着云花糖,2灵一。应该是两个一级灵石的价格。 她正好看到卖云花糖的店老板用签子在朝天画了两圈,就真的有云朵似的白雾丝绕在上面,不一会就绕出一个蓬松的散发着仙气的云花糖。 云芝芝一边心中惊叹着一边去拿灵石,“老板,来两串!” “诶哟,好咧!”老板把刚刚串好的云花糖递给云芝芝,“来,刚刚从天上摘下来的嘞,您拿好。” 然后老板开始串下一个。 云芝芝转身朝骆危说:“这串给你,我吃下一个。” 骆危原本并不看着她这边,而是侧身朝她站着,目空一切的模样,听到女孩轻软的声音,才侧头转过来。 一个清瘦俊逸的少年,面无表情接过一个带着黑面具的少女手中的云花糖,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违和,这一幕足够店老板记一辈子。 主要是,那少年长得也太过好看。 接过老板第二串云花糖时,云芝芝迫不及待就要放进嘴里尝尝,刚张开嘴—— 云芝芝忽地被人往后拽了半步,手上本就没什么力气,签子没拿稳,她眼睁睁看着它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云芝芝回头,撞进了一双淡金的眸子里。 第三章 云芝芝跟着房东开开心心出门,还买了神奇的云花糖,结果没吃到嘴里就掉了。要不是骆危反应极快地把她拽了一把,她差点就被这只横冲直撞的疯狗咬上。 云芝芝踉跄两步站稳后,骆危才松开手。 “汪汪!” 云芝芝恶狠狠地看向刚刚那只冲向它的小东西。 一只三尾犬,张口就是一嘴的锋利獠牙,个头还不小,正冲她无情狂叫。 “……”云芝芝秒怂,这狗怎么长得如此吓人,可她也没想着躲到骆危身后去。毕竟她比骆危修为高,反而把骆危护在身后,僵着嗓音:“谁家的狗,快走开!” “它平时可乖了,怎么突然间要咬人,除非……”店老板嘟囔着,可后面的话他看着眼前修为不低的少女就不敢说了。 ……除非是魔族之人。 这位老板从来没见过她,贸然怀疑人家是魔族人也不好,于是这个念头刚起,老板便摇摇头,专心致志串糖。 三尾犬的动静也惹得其他路人的注意,见到俩人一狗当街对峙,忍不住停下脚步来瞧。 三尾犬之前也是有灵性的,乖巧的,现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开始狂吠。 骆危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颤抖的女孩,因为身高优势,他能越过她的肩头看到那条猛叫的狗。 骆危垂眼,眸色深沉,凉凉的目光远远地剐了疯狗一眼。 三尾犬立马耷下耳朵,低呜一声,夹着尾巴逃走了。 云芝芝松了一口气,听到店老板说:“小姐稍等,我再给您做一个。” 云芝芝点名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叫醉霄楼,因为她从很远就闻到这家的香味,招牌也挂得高。 两个人坐在醉霄楼里用餐。方才云芝芝对着菜单两眼放光,基本上想都点一遍,不过来日方长,她最后还是只点了五道菜。 她已经饿得没力气去想其他事,也没细想刚刚那只狗的问题。 骆危直到菜上齐都没说几句话,场面十分和谐,云芝芝也不是那种没话找话的人,安静地吃着。 她的眼光果然不错,醉霄楼的饭菜味道确实上乘,二人就这么默默地干光了五盘菜,不过多半还是她自己吃掉的。 看着缓缓放下筷子的骆危,云芝芝想起刚刚他提到他不怎么下山,那他岂不是很少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 “这个水晶包,我要去打包两份,晚上当夜宵。”说着她站起来,拿着灵石袋往柜台走。 结账。 云芝芝交完了钱,回来看到骆危还乖乖坐在那里等她回来。 这家酒楼生意极好,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擦肩而过,少年的目光一直落在无人之处,琥珀色的眼稍显狭长,清浅的眼瞳柔和漂亮,收敛了五官的凌厉美感,浑身的清冷气息都跟这市井人烟格格不入。 云芝芝忽然想起屋外无边无际的竹海。 云芝芝犹豫了一会,回头又找柜台要了份竹筒糕。刚才吃饭的时候,她见到骆危多吃了两口竹筒糕,相比其他好像更满意它的清甜口感。 “送你的,”云芝芝把分出来的一份水晶包和竹筒糕递给骆危,语调轻快:“谢谢你。” 谢谢他刚刚拉了她一把。 骆危淡淡地嗯了一声,伸手接过点心,对云芝芝的道谢没有什么反应。 他就像个仙人,浑身上下冒着与世隔绝的仙气儿,对人间的东西都漠不关心。云芝芝自己都觉得,作为一个修为上的前辈,悟性肯定没他高。 云芝芝吃饱喝足,回房间后第一时间就是躺着。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沾床就瘪了,闭上眼睛没一会就陷入了沉睡。 骆危回屋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的青衫。他把点心放在桌上,挨着刚刚看的那本书旁边,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夕阳沉寂,马上要进入黑夜了。 骆危原地轻声念了一道诀,低低私语中,书页被无端的风吹开发出沙沙声,转眼间,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 同一时间,应书凡正在整理书架,他终于把这家书店开在了离剑主不近的地方,畅想着自己劝诫大业还在顺利继续。 他真的是为了青衍山的发展,想好好劝剑主回来。他们应家是世世代代侍奉剑主的家族,作为长子的他,完全没料到新一代的剑主是这样不拘一格。 自从这位剑主继承了无尘剑后,就把青衍山丢给他来管理了。 这简直违背了他们祖宗的规训! 青衍山上上下下多少分支门派,涉及多少家族,拥有着多少资源人脉,这年轻剑主真的一点点都不心动,撂下这些就跑了。他也只好跟着剑主跑,剑主去哪,他就在附近开个书铺,贯彻着不离不弃努力劝诫的精神。 正感慨着,一阵灵力波动突然从楼上传来,震的书架上的书纷纷摔落在地。 应书凡怒了:“谁啊!” 他的手下袁卜也从旁边探出头:“怎么回事?” 门被拉开,一道瘦高的身影立在高处的栏杆旁,居高临下看着一楼忙碌的修士们。底下的修士们也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抬头一看,发现楼上突然多了的一位……小道友? 应书凡从层层书架缝隙中抬头,瞟到了那抹熟悉的青绿色,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蹬蹬蹬从楼梯上跑过去。 “剑主,有什么事吗?”他低声道,同时施了法术,让底下的人们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骆危随手扔给他一块扁平的硬物。 初看是个普普通通的铜镜,周围还粘着碎裂的符纸,应书凡仔细瞧了瞧,看出来这是一面通讯用的水镜。 骆危指尖点了点周围不完整的灵符:“复原它。” 应书凡拿着水镜转了三圈,才瞧出门道来,这水镜上的符文密密麻麻,一层叠一层,被人暴力撕扯过,这种暴力撕扯的痕迹最好复原,因为都没撕干净。 剩下的灵符留了很多破解的线索,应书凡十分轻松地就把它们都复原了。 他嘴上还不饶人:“诶哟剑主,你看看这谁撕的啊,简直就是新手。搁我肯定全部烧成灰,半张都不留。” 骆危想起云芝芝因为走不出竹海而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当时在屋里头,看着云芝芝在竹林里因为看不清阵法而迷了两圈路。 确实新手。 明明一身修为,却不会用。 跟前两天的“她”完全不一样。 “剑主,这镜子做什么用的?”应书凡觉得能让骆危在意的东西一定不寻常。 “用这个可以找到他。”骆危的语调轻飘飘的,无端透着点冷意。 应书凡知道那个“他”是谁,是剑主从很久以前就一直不惜一切代价在找的人。他不了解剑主的过去,他从小就听到的教诲就是好好侍奉未来的剑主,而当他见到剑主时候,剑主已经丢下剑跑了,说是一定要找出那个人。 …… 应书凡复原好了后,骆危拿回去又点了两下,从外型上又变回了原先被撕扯的七零八碎的模样。 骆危波澜不惊的表情中难得透出一丝满意,转身就要拉开门离开。 应书凡见他要走,连忙上前冒着生命危险拽住他的衣角,苦着一张脸说:“剑主!求你回来吧!我们一大家族的人都盼着你呢!”这话基本上每次见到他都得念上一句。 骆危皱眉:“别叫剑主。” 应书凡:“呃?”那叫啥? “在那个女孩面前,叫我骆危。” 哪个女孩?女的?!!应书凡一个迷惑和震惊,就错失留下骆危的机会,剑主又在他眼前表演了一次瞬间传送。 讲道理,这样的法术对修士身体负荷极大,也亏得像剑主这样的人敢随便用。 “师父,刚刚那位是谁?”袁卜等应书凡下楼来后,走到他身边悄悄问他。 他们就见到这个少年突然出现在阁楼上,然后他们敬爱的应长老就屁颠屁颠跑上去了,说了些什么还被屏蔽,神神秘秘的。 袁卜是应书凡的大弟子,脑袋也是直的从不转弯,想问什么就问出口了。 应书凡咳嗽一声,说:“没什么,家族外支的一个小弟子来问事情。” 然后想了想,又补了句:“我们都很宠他。” “应长老,这些书放在哪里啊?”一声清亮的女音突然响起,柳融雪抱着一大摞书,跑到应书凡跟前问道。 应书凡指着身后倒数第三排的书架:“放那儿吧。” 柳融雪甜甜地应了一声,抱着书跑过去。应书凡啧啧道,这姑娘态度真不错,跟着他来这里从来没抱怨过。 高高的书架下,柳融雪垫着脚把一本本书放在空格子,她心思缥缈,不受控制地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青衣少年站在楼上的逆光处,昏黄的光线衬得他的侧颜清冷漠然,唯有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映着跳跃的烛火,投射下来的是不含任何温度的目光。 柳融雪继续把下一本塞进格架里,心中升起了些许在这里生活的期待。 云芝芝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躺在担架上,耳边是刺耳的救护车的声音,混乱的人声,混沌嘈杂,只知道自己始终孤独一人,直到躺在床上的身体变得冰凉,都没有人来看她。 也许是一个噩梦还不够,她又做了一个。 梦里的她被黑纹层层包裹,气都喘不上来,不停使用灵力驱散,直到精疲力竭。她所剩无几的灵力,还没等恢复,就又耗尽了。 云芝芝被这窒息感弄得有些醒了,此时意识模糊的她,将手伸床头的灵石袋里,过了一会,感受到灵力逐渐恢复,又陷入沉沉的困顿中。 等她再次醒来,都已经到第二天了。 天才蒙蒙亮,清晨的潮湿水汽融在空气里,透着些微的凉意。 她揉了揉眼睛,浑身的疲累劲虽然差不多过去了,可还是有些不得劲。撑着脑袋从床上坐起,视线投向窗外,几秒过去,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昨晚的梦恍如前世,可能就是她在那个世界最终的结果。云芝芝打了个哈欠,翻身下床,她估计回不去了,那就在这个世界好好享受吧。 都说修士寿命长久,她只要不作死,就能享受漫长的悠闲余生。 只要有钱就……嗯? 云芝芝拿起钱袋上下掂量了几下,觉得有问题。 怎么感觉灵石变少了很多? 第四章 云芝芝昨晚吃完饭后实在太困太累,躺下不醒人事到了今早,梦中的她迷迷糊糊地伸手胡乱摸着什么。 她隐约记得摸到灵石时,指尖有股温热的灵流蔓延至全身,仿佛抽空的灵力逐渐回来了一点儿。 刚刚睡梦间……她好像不由自主嗑了很多灵石。 云芝芝一脸要了命的表情看着被自己”摸空“的小半袋灵石。她肯定是灵力耗尽时候无意识开始嗑灵石了! 灵石是什么,是钱,是在修真界活下去的基础。同时里头也蕴含很多灵力,等级越高的灵力越多,不差钱的修士当然会把灵石用掉提升修为,可更多的是存下来换取更宝贵的灵草妙药。 如果耗费的灵力只能通过吞噬灵石来补充,那她的需求量可不低。况且灵府里还有那么多脏东西要处理,她得花多少钱啊。 云芝芝叹了口气,这是个大麻烦。 骆危回来后没有睡,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镜子。直到注意到楼上的女孩快醒来,才用手指点了点,镜子便回到了少女的书桌上,原模原样放在那里,仿佛没人动过。 她醒来后,急匆匆跑下楼,接着是三声敲门声,不大不小,用了些灵力,正好是能试探对方睡没睡醒的声音。 骆危不急不缓地拉开门。 云芝芝不好意思地冲他笑。 “那个……骆危,早上好啊!”笑得很灿烂,可惜被面具遮住了一半。 骆危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眼里写着‘你这是干嘛’的诧异。 云芝芝厚着脸皮:“一起去吃个早餐吧?” 刚出门时,云芝芝张望四周,煞有介事评价:“这竹林的阵法不错。” 骆危顺着“嗯”了一声,“防一些野猫野狗进来的。” 野猫野狗云芝芝:“……” 云芝芝不说,骆危也不问,也不好奇她的反常。 原身跟骆危至少也见过一两次面吧,他们当真不熟到这种程度? 算了,这对云芝芝来讲正好省去了解释的麻烦。 早点也是在醉霄楼吃的。云芝芝点了盘竹筒糕,要了一小碗汤圆,还有盘小菜,吃得无比幸福。 云芝芝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心情还是相对轻松的。她之前工作总是通宵加班,每天都冒着仙气儿坐在工位上。原本也不想那么拼命,可是偌大的城市里,她独居一隅,就像一块浮木,漂哪是哪,慢慢重心放在工作上了,连生活美好的样貌都记不得了。 如今意外得到了重活一世的机会,能够坐在这里好好享受早饭的时光,她只觉得满足。 碗里剩下最后一颗汤圆,云芝芝戳着圆圆弹弹的糯米表面,问:“骆危,你知不知道附近的书铺在哪?我想买几本有关符修的书。” 骆危把最后一块竹筒糕放进嘴里,含混地“嗯?”了一声。 云芝芝:“基础太差,想学点东西。” 不好好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以后怎么赚灵石?她一想到自己灵府那一团烂摊子,又头疼起来。 骆危从兜里掏出些灵石,放在桌上,站起身,“附近有一家。” 应书凡新开的书铺就在不远处。 果然,他们没走几步路,就看到角落里有个小铺子,上面朴素的牌子上挂着应家书铺四个字。 结果一走进去,大为震撼。 云芝芝没想到这样一个地方还有如此……称得上是恢弘的书铺。 明明外头挂着不起眼的招牌,走进来却发现里面的空间比外面见到的要大很多。里面起码有三层,中空的,一楼全是一排排金丝楠木制书架,足有两层楼高,如果想要拿取上面的书,只能动用灵力。 二楼有雅座,零星几个修士坐在那喝茶。只不过他们两个人一进来,能感受到二楼那些人的目光黏他们身上不动了。 云芝芝扶了扶脸上的面具,有些不自然,但很快被浩如云海的书籍吸引了去,开始专心致志找书。 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远处柜台处,一位白衣修士坐在那里。 书铺老板应书凡摇着扇子,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瞳孔地震。 他看到面无表情的剑主跟在那女修身后,女修戴着半边黑色面具,身上的黛蓝长裙也与她的样貌不太符合,就这样身着诡异的少女,却能大大方方走在剑主前面,甚至还回身问他几句话,自然得好像一对朋友。 被嫌弃大半年的应书凡坐不住了,用传音在骆危耳边哀道:“剑主,她是谁?她是您朋友吗?” 每个字都透出一股淡淡的哀怨。 骆危微微抬手,不着痕迹地施了道小法术,把声音给屏蔽了。 应书凡:“……”有被气到。 接着他收到了剑主的单向传音:“别暴露我身份。” 应书凡:……这是在玩哪一出? 云芝芝找了两圈没找到相关的书,骆危伸手拍了下她肩膀,她转头看他,“你要的书在那里。”手指向最上面第二层的书架,顺便动用灵力把上面几本全部拿下来了。 云芝芝眼睛一弯,笑着说:“谢谢你。” 云芝芝几乎把在这所有关于符修的书都买走了。拿着一摞子书在柜台结账的时候,应书凡瞪眼,这是要做什么。 学习热情超级高的云芝芝非常有礼貌地砍价:“老板,我买了这么多书,可以便宜点吗?” 应书凡正想着拒绝,抬头看到了骆危的眼神。 这位年轻老板嘴角一抽:“行,我给你……便宜一半的钱。” 最后是云芝芝拿着三折的价格抱回了所有的书,跟没花钱差不多。她太高兴了,因为老板说这些书也没人买,放那很久了,能送的都基本上送她了,甚至还送了她一个装书的芥子囊。 和骆危回家的路上,云芝芝感叹:“老板人真好。” 然后还用省下来的钱买了些防御法器,一支笔,还有一堆符纸。 她决定今晚好好照着书上的做做练习,不能再当个修为高的纸老虎了。 第二天,云芝芝顶着清凉符从书堆中站起来,走到窗边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像只猫一样伸了很久的懒腰,就着清晨潮湿晕染的空气喟叹出声。 十几本书,一晚上,一支笔,几百张黄符纸。 她差不多学会了。 别看有那么多书,云芝芝只学习了初阶的几个小法术,搞懂了符修灵力运作的原理后,她这一身修为自然而然就会用高阶法术。 加上云芝芝打小学东西就快,即使奔波于各个抚养家庭,转过无数次学,最终都以高分考进了她理想的学校。学习能力是她为数不多值得自豪的,即使这份能力换不来一份稳定温馨的养父母家庭。不过她也不在乎,看着窗外的竹海,只觉得此时身心都是舒展的。 云芝芝休息了一会,决定进入自己灵府里看看。 她现在运用灵力比昨天熟练许多。 同时她也终于明白,这具身体已经是筑基大圆满,却迟迟没有突破。 原因不必多说,肯定跟灵府里那些黑纹有关。 灵府一片白雾散去后,云芝芝看到那些黑纹仍然布满地面。脚下这一片小区域,是她前天耗尽了灵力才清出来的。今天依旧如此,云芝芝不断运转灵力清理黑纹,随着灵力从身体里抽去,困意渐浓,眼皮都要撑不开了。 等她从灵府中出来,只能瘫在床上大口喘气。 但这次她控制得好,在真正灵力耗尽前及时收手。 然后怀着沉痛的心情,云芝芝将手伸进灵石袋里。 “唉……”一声叹息。 得搞钱。 …… 应书凡开这家书铺在这,完全是因为剑主住在后山的山腰上。从这的窗户望过去,远处后山上能隐约看到翠色竹林,以及里面露出的房屋尖角。他尊敬的剑主大人就住在那。 他昨天偷偷确认过了,那女孩是跟着剑主住在一起的! 应书凡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有哪个女孩能与剑主如此亲近的。不过很快他想起了剑主带来的那面镜子。 他猜那面镜子上的灵符就是出自那女的之手。 这么想来……原来剑主接近她,另有目的。 得出这个结论,应书凡心里才稍微好受了那么一点儿。 哼,除了我们应家,谁还跟历代无尘剑主如此亲近的?! 在二楼,袁卜等几个应书凡的弟子聚在一起闲谈。他们聊着聊着,就谈起了今天见到的那名外支小弟子。 谈到这个话题后,有两个女修眼睛瞬间亮了,开始加入谈话,并逐渐控制话题,话题核心便是这小弟子多么多么好看。 “你说他修为这么低,长得这么年轻,应该不超过二十岁吧。”说话的女修寿元已有六十,但长相停在了十八岁左右。 “那还是个小孩子啊。”这位女修已有百年,奈何天赋不高,才筑基期高阶。 柳融雪是这里最年轻且最具天赋的,坐在一旁不说话,低头抿茶。 旁边人拍她:“柳师妹呢,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柳融雪笑了笑:“他很帅。” 其他人都嘘她矜持。 就在话题要渐渐转移到别的上面时,柳融雪轻轻的声音忽然响起:“他身边那个戴面具的女孩——” 众人都等她下一句话。 结果柳融雪话锋一转,认真问道:“他是不是喜欢那个面具?” “……”女修看着柳融雪精致漂亮的脸蛋,抽了抽嘴角,“你的重点居然在这里?” 柳融雪:“戴面具也挺神秘的不是吗。” 众人:“……”他们的小师妹还真是思路清奇。 作者有话说: 其实原女主是个思维清奇的憨批,不会黑的~ 第五章 云芝芝这回出门,可以不用拜托骆危带她出去了。 她运用昨晚学到符阵的知识,很轻松地破掉了竹海的阵法。 她也算是明白为什么骆危说这只能防些野猫野狗,因为这不过是一种普通又低级的障眼法。 难为骆危没有对她前两天的行为吐槽。 云芝芝毫无羞愧心的想。 从集市逛完一圈的云芝芝,转头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一个人低头吭哧吭哧写了几十张灵符,一股脑把剩下的灵石全给磕了。 到了翌日早上,云芝芝都觉得自己是飘着走路,体内就维持了一丁点的灵力,睡觉也没法缓过来。 这她早就感觉到了,这具身体,压根没法通过吸收天地精华来恢复灵力。 必须磕灵石。 瞧瞧,多么奢侈的体质。 云芝芝下午就带着几十张灵符上集市准备摆摊。从西市走到东市,饶是云芝芝见过一次,也还会啧啧称奇。 卖的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 芥子囊里那些她花了心思写的灵符,说不定都没法从这里头脱颖而出。 但是吧,她只能赌一把。 因为来得晚,云芝芝只好寻了个角落,铺了张毯子,席地而坐,挨个把写好的灵符叠好放置,然后再从芥子囊里拿出水和一些甜点,准备摆一下午的摊。 季节正是初夏,可下午并不凉快。 云芝芝躲在阴凉处摆摊,不显眼,胜在清凉。可没过多久,太阳西斜,就照着她这块火辣辣的。 过了一会,云芝芝从面前捏起一道自己写的空调符贴在背后的墙上。 带着些微湿气的凉风从身后吹来,云芝芝舒服地眯了眯眼。 这集市人来人往,周围摆摊的店家,无外乎都有些燥热。她的邻居是个算命铺子,一杆布旗,一张小桌子,桌上铺着印着八卦阵图案的麻布。一位年轻道士坐在那里,穿着长袖道袍,摇着羽扇偏头看了她一眼。 过了一会,他又看她一眼。 看了第三眼之后,忍不住问她:“前辈,你这会吹凉风的符,卖吗?” 云芝芝笑着说:“2灵1一张。” 算命的一瞧这么便宜,当即决定:“来三张吧,热死我了。” 云芝芝却没想卖他这么多:“我这一张能用好久的,从现在到日落都没问题。” 算命的一愣:“行,来一张吧,给,这是两块灵石,拿好了。” 云芝芝递给他一张灵符,嘱咐道:“不要贴的跟你太近哦,会吹出病的。” 算命的第一次见到这么不会做生意的小姑娘,之前见她戴着半边黑色面具,冷冷清清坐在这,卖着几张看不出是什么功能的灵符,生意惨淡的连他这个算命的都看不下去了。 他开口买三张,其中两张其实是出于身为邻居的惺惺相惜。 他接过递过来的灵符,也学着云芝芝的样子贴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很快灵符显灵,以它为中心吹出一阵阵凉风。 甚至还能感觉到它还能上下扫风,带着些微的水汽,瞬间改善了周围干燥闷热的环境。 他心下惊异,这东西这么好用? “满意吗?”旁边的女孩问他。 “没想到还有这种灵符,好东西啊。” 云芝芝一笑:“下次我再尝试做些带着各种香味的。” 在这个人来人往的热闹集市街道上,一个小算命摊和小灵符摊儿那边却传来阵阵凉意。 许多人不自觉就慢下脚步,甚至有人就站在那里,享受着此处的清凉。 云芝芝非常理解他们,就像是烈日下走在街道上,偶尔路过一家开着门的快餐店,就会留恋它从里面吹出来的凉气。 眼瞧着摊子面前的人渐多,却不光顾生意,旁边算命的有些不耐:“真喜欢凉快,买她的灵符啊,回家自己贴着多舒服。” 他说完,路人们才看到这俩摊主背后都各贴着一张灵符。 有些人真觉得不错,跑过来问价,满意地买了几张。很快,周围有些店家也跑出来买她的灵符,他们更乐意掏钱买,毕竟他们站在那招揽生意很是辛苦,有这样的东西能让他们舒适不少。 其实云芝芝决定摆摊卖灵符的时候,有考虑过如何推销自己的产品。 她想起电视上购物推销的节目,浮夸的表演和故意展现的美好体验……她没法做到那么虚假,中心思想却拿捏了——好的产品必须亲自体验给别人看才能吸引人。 灵符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市面上的灵符都是为了修炼飞升避雷等等,几乎都是给高阶修士用的。像集市上这些大多数是没什么天赋的普通人,或者才入门的低阶修士,他们基本上不会用这个东西。 主要是用不到,因为没他们所需要的。 市场空缺原来这么大,云芝芝赚钱的主意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生出来了。 她早上逛完集市,就回去想好要写很多的空调符,特意挑下午时候来卖。今天是她第一天卖,本来没想卖几张的,主要想着让别人知道有这么个东西。 等她明天上午过来卖的时候,说不定能卖爆。 令人意外的是,今天就卖爆了。 云芝芝非常满意地带着一袋灵石回家了。 在竹林外面,云芝芝听到一声微弱的喵叫声从旁边草丛里传来。 像那种刚出生的小奶猫,饿得嗷嗷叫。 云芝芝停下脚步,左右探寻,捕捉到一条细小的黄色尾巴,她蹲下来,伸手一捞,抱起一只橘色的小奶猫。 太可爱了,特别像她当初领养的那只大咪。 她从小总在换寄养家庭,有的父母不让她带着大咪,就偷偷把她的大咪放走了。她为此跟这家养父母决裂,最后闹到换了另一家养父母。 云芝芝把它抱在怀里,小橘猫有一双蓝色的大眼睛,里面仿佛蕴满了星光,扑闪扑闪,特别可爱。 抱着它哄了一会儿,云芝芝开始苦恼于能不能养宠物这件事。 骆危说竹林是为了防野猫野狗那番话,好像就是在侧面证实他不喜欢野猫野狗。 怎么办,房东估计不让养。 云芝芝叹了口气,摸了摸小猫的耳朵。 …… 云芝芝刚进家门,便看到骆危从屋里出来,他今天换了一件纯黑暗红纹的长袍,配上这清冷贵气的脸蛋,整整一个暗黑纯欲风。 云芝芝:“……”怎么这人审美忽上忽下呢。 骆危:“……” 骆危就是随便穿了应书凡送给他一大堆衣服里其中一件,根本没在意其他。 他路过云芝芝,瞧她一直看他,“怎么了?” “啊,”云芝芝拢了拢袖子,用了避音法术把小猫的叫声遮盖住,“没啥,那个,你要出门?” 云芝芝心虚,只好没话找话,一问出口,又觉得自己问得十分多余。 人家出个门而已,又不是什么多稀奇的事儿啊,你那么诧异干什么。 不过她还真没料到回家的时候会碰到骆危,毕竟平时他就待在自己房间里,不是修炼就是看书,过得神仙般的日子。 哪有神仙一天换一件衣服然后又想要出门的? “嗯,出门买竹筒糕。” 云芝芝“哦”了一声:“咳,那我先上楼了!” 骆危看了眼她无处安放的手,细嫩白皙,就是指尖带点粉。 她的耳朵有些红,脸颊上虽不显,但也有些热度。 “野猫,是无家可归的猫。”骆危忽然说,“有家的就不算野。” 骆危很平淡地拆穿了她的遮掩,云芝芝心先是一提,听到后面长呼一口气,开心愉悦地说:“谢谢房东!我刚刚捡了只小猫,我想养它,你能同意就太好了!我就怕你不同意……” 骆危:“……”刚刚还想瞒他养猫的又是谁。 “喏,就是这小家伙。” 一只蓝眼睛的小橘猫,她给她取名海星。 云芝芝跟骆危介绍完她的小宝贝,又拜托道:“你要去醉霄楼?那能买点肉吗,海星它饿了。” 骆危正欲说什么,云芝芝立刻反应过来:“不对,不能买熟制的肉,放了盐和糖的不能吃,我还是跟你一起出去,去集市买点肉。” 今晚醉霄楼没有竹筒糕,骆危退而求其次,不吃了。 到了集市,云芝芝絮絮叨叨念着什么,什么这不行那不能吃,寄生虫之类的话。骆危没见过对宠物这么上心的主人,吃的喝的都要挑挑拣拣,还有许多禁忌。 最后骆危忍不住了:“那猫是只灵猫,不是凡尘界普通的家养猫,喝点露水跟着你一起修炼就行。” 云芝芝:“……”凡尘界?修真界? 完了,她因为能养猫一时得意忘形,都快忘记自己活在修真背景。 修真界和凡尘界,是对这个世界生物的区分,区别就在于能不能运用灵力。他们这住的地方,显然是修真界的人居住的范围,估计离凡尘界还有好远,来自地下的灵脉充沛,自然这里的动物和植物都多多少少富有灵气。 云芝芝想象了她一个人磕灵石,一只猫在旁边打坐修炼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 “不过,那它只能喝露水,也太惨了。”猫不是都喜欢吃肉吗。 骆危:“你给它喝血也行。宠物喝修士的血,修为提升的更快。” 云芝芝:“?” 骆危忽地轻轻地笑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可笑的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 惊呆了的云芝芝:……修士的接受能力果然都比较高。 作者有话说: 我曾经养过一只小猫就叫海星,可惜它早早就去喵星了T T,希望它在这篇修真文里长命百岁! 第六章 临渊季府,言镜阁内。 幽暗的光线下,一名黑衣男人手指点了两下镜子,仍然没有反应。他狠狠抠着镜子边上的符纸,指尖燃起幽蓝色的烛火,把符纸全部烧毁,袖子一扫,镜子从桌子上摔落在地,噼里啪啦碎成裂片。 “云芝芝这个女人,居然耍我!”季川脸色黑沉,想到云芝芝居然胆敢切断通讯,且这么多天没任何消息,渐渐怒火中烧,忽然伸手一挥,喝道:“起!” 几具原本死气沉沉跪在四周的傀儡,随着他这一声开始慢慢站起。 他们形如枯槁,满面死灰,共同有着一道从头顶蔓延至脚尖的黑纹。 “我倒要去看看,她在搞什么鬼。” 季川这操纵傀儡的能力,自然是跟他的师父季幽沉学来的。他自小在季幽沉身边学习,耳濡目染,因此这种魔道秘术他用得极好。 完全被秘术侵蚀的傀儡,身上的黑纹会越发深重,灵府已经被蚕食干净,跟行尸走肉无异。并且秘术一旦种下,极难消除,况且它侵蚀速度极快,很多修士根本扛不过几天半个月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灵识。 这秘术虽然也用在了云芝芝身上,但这女人有着特殊心法,他觉得有用,就还留着她的性命。前几年也算尽心尽力为他做事,可最近,她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也越发不老实了。 不好用的棋子,本该就要快速毁灭掉。 不过季川仍然有些顾忌云芝芝那特殊的心法,对找到无尘剑主大有用处,所以此次去找她,定要把她活捉回来再好好收拾一顿。 …… 云芝芝靠摆摊如日中天,又有一只灵猫陪伴修炼,时不时还和貌美房东出去吃一顿,日子过得悠闲又舒适。 攒了不少灵石的云芝芝,今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旁边乖巧的海星说:“我要去灵府里逛一逛,你不能去,你去了会被吓坏的。”然后摸了摸它的猫头。 海星似乎听懂了,“喵”一声,窜上来窝在她腿弯里。 云芝芝闭眼,好几天没进到灵府里,跟往常一样散去白雾,着手清理黑纹。 云芝芝一边动手清理,一边思考小说里的剧情。虽然原身是因为堕魔而死,可是在原书的世界观里,魔域几乎提都没提。她也不知道身为魔域的人,到底是走火入魔了还是本身是魔族的血脉。 也不知道灵府里这么多黑魔纹哪里来的。 云芝芝并不是那么爱纠结的人,遇到难题先搞定难题,能搞清楚难题的来源那是顺带的事儿。这是她一直辗转于不同家庭环境学校环境下修炼出来的能力。 云芝芝觉得自己适应能力可真强,甚至已经习惯了清理黑纹后精疲力尽、仿佛身体被抽空的感觉。 躺在床上喘了两口气,她开始磕灵石。 磕满了,继续清。 清完了,继续磕。 反复来了几次,感觉自己头顶着瀑布在修行,此时已经心如止水,谁过来都不可以说她不行。云芝芝撑着最后的一点点意志力,终于磕完了所有灵石,脸上那道深黑色魔纹也彻底消失了。 她摘下面具,看着镜子里自己完整的两只眼睛一张嘴,皮肤细嫩光滑,颇为满意。 然后倒头就睡。 这一觉云芝芝几乎睡了两天,中途迷迷糊糊总被海星吵醒,哼哼两声后又沉睡过去。海星就像确定她还活着一样叫两声,得到她的回应后又乖巧一段时间,时间长了又跳上来冲她耳边叫。 也多亏了海星这样闹她,她才知道自己已经睡过了两天。 她大中午醒来的,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决定抱着海星去二楼阳台逛了一圈,晒会儿太阳。 云芝芝躺在阳台的竹藤躺椅上,小风吹着,小日光浴照着,左手撸着猫,右手用指尖虚空点了点外面的竹林。竹叶跟着她的指尖摆出各种形状,以此来打发时光。 她灵府那些东西清掉了大半,瞬间感觉人清明了许多,连看的东西都变得更加清楚更远了。 其实修士不需要吃东西,如果吃,一般是满足口腹之欲。 骆危带着一盒小糕点来到二楼,见到的是云芝芝摇晃着躺椅撸着猫的背影。 发丝被清风稍稍吹起,云芝芝抬手把脸上的发丝拿去,结果“哎呀”一声,竹叶因为卸了力而散落一地。 身边咔哒一声,云芝芝偏头,看到一小盒糕点。 骆危手指勾着木盒的提口,顺手打开,鼻尖立刻闻到了甜丝丝的水果清香。 云芝芝抬头,她今天没有戴面具,很淡定地和骆危对视,眨眨眼,“给我吃的么?” “嗯。”骆危淡淡开口,“请你的。” 骆危今天又换了一身衣服,绛紫银丝滚边,竹叶丝纹,贵气十足。来这短短几天,云芝芝已经见过骆危穿着好几种花色缎面的衣服,每一件都好看的要命。 云芝芝看着他,脸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谢谢房东。” 骆危对人的外表一直没在意过,几乎所有人的脸在他的记忆里都是模糊的,而他这位租客的长相,却意外地让他一眼记住了。 “咦,这是什么味道,不是醉霄楼的?” “别人送的。” “啊,这个真的很好吃诶,味道很特别。”云芝芝指着其中一个橘黄色的小糕点,看上去像芒果慕斯其实吃起来完全不是芒果味,有着梨子和苹果混在一起的清甜,总之很好吃。 骆危:“……”他如果说出这个东西的原料是什么,恐怕云芝芝不敢吃了。 那个被她认定为最好吃的橘黄小糕,原材料是食人花的果实明辉果。食人花并不真的吃人,而是外表凶残,一株比人都高,是修真界十分凶悍的灵植,故取名食人花。 它结出的明辉果却意外清甜可口,受人追捧。 骆危怕吓着她,没跟她解释这个。 云芝芝才注意到一件事,她怀里的小海星,从刚刚骆危出现就一直不太高兴,声音已经从舒服的呼噜变成了呜呜声,现在连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云芝芝顺了顺它的毛:“小海星,怎么了?” 骆危坐在云芝芝旁边,也晒起太阳,听她这么说,偏头看了眼那只猫。 海星忽然低呜一声,后腿猛地踹了下云芝芝的大腿,往骆危那边扑过去。它伸出猫爪,指甲全部都伸出来,好像骆危是一个大大的猫罐头,作势要把他扒开。 她和骆危之间,摆了一个藤编小桌子,上面放着正吃的点心。海星忽然气不打一处来要跑去扑骆危,眼看就要把这张桌子跷翻了。 云芝芝脑内瞬间闪过一个抉择问题,先救人还是先救点心? 结果行动先于思考,她手疾眼快地先把点心拎在手里,眼睁睁看着海星扑过去,朝着骆危搭在椅把上的修长手指就是嗷呜一口。 骆危:“……” 骆危抬眸,看云芝芝抬着手,拎着那盒点心,此时正看着他露在猫嘴外边的半截手指发呆。 几秒钟后,云芝芝‘噗嗤’一声笑出来。 海星到现在还没松口,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猫耳朵竖着,尾巴毛也全部炸起,就这样咬着他食指的前一节不松口。 “对不起,我没想到它上来就敢咬你。”云芝芝放下点心,连忙把海星抓回来,轻轻拍了拍它的猫头,算是惩罚。 骆危无奈地擦着手,听到云芝芝笑着问:“它怎么这么不喜欢你啊。” 他低声答:“动物们都不喜欢我,嫌我修为低。” 云芝芝:? 这世界这么残酷吗! 骆危声音又轻又低,好像还透着一丝委屈。 惹得云芝芝瞬间就脑补出一幅画面,清冷的少年在雨天里遇到一只小猫,本来想蹲下来去摸一摸它,结果小猫就冲他嗷呜咬了一口,发出特别不屑的喵喵声。 好像在说:本喵最讨厌修为低的人类了! 太可怜了! 修真界也不能光看修为等级啊,多看看颜值不好吗! 颜值如果能有战斗力,那她房东的杀伤力不得爆表,凭什么要遭到一个小动物的歧视! 云芝芝晃了晃怀里的海星,决定待会回屋里好好教育它,做猫不能太功利! 骆危瞅着云芝芝这内心丰富的劲儿,懒洋洋地往后靠了靠,不说话。 然后听到云芝芝特别认真说:“修为低怎么了,以后出门我罩你。” 再也不会被猫猫狗狗欺负。 骆危:“……” 云芝芝见骆危仍然不说话,以为他还在不高兴,忽然想起第一天她就被狗追着叫这件事,决定拿这事儿安慰安慰他:“哎,我不是也不受狗狗欢迎,你也不被猫猫欢迎,咱俩刚好互补。” 骆危幽幽地说:“我被咬了。” 潜台词好像在说,那狗没咬你,可我被你的猫咬了,我被欺负得更狠。 云芝芝心中的愧疚感瞬间翻倍,拍了拍海星的屁股让它下去,一边玩去,然后凑过来挨着骆危的肩膀,“我看看你的手,没咬破吧?” “没,”骆危伸出手指,一点瑕疵都没有,“但是……疼。” 云芝芝心里赞叹了一下这手指真好看,可确实一点伤口都没有,有些狐疑地问道:“真的疼?” 骆危眼都不眨:“疼。” 少年睁着无辜的琥珀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云芝芝。 云芝芝也眨眨眼盯着他。 二人淡定地互相对视了几秒。 骆危咳了一声,从旁边拿起一块小糕,准备用吃来掩盖这被戳穿的尴尬气氛。 云芝芝:“哎等等,这块我咬过了!” 第七章 云芝芝带着一包裹的灵符来到集市上,照例坐在算命摊子的旁边。 她依旧带着黑面具,还没打算在外摘掉,总觉得戴着会更安心些。 最近这里生意红火,连带算命摊子也慢慢有人光顾,算命的几乎天天盼着她早点来。云芝芝偶尔上午来,中午就走了,或者下午来,到了晚饭点就又撤了。每天摆摊的时间绝不超过两个时辰,而且绝不会耽误吃饭。 云芝芝刚铺好地毯,有几个人就来找她要昨天定好的灵符。 她在这一带的口碑很好,东西好用,价格良心,供不应求的时候也不涨价。 来的人拿走定好的,后续排队的人又上来,这回居然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部卖空了。 “你咋不多搞点,每次都这么少,怎么赚钱?”旁边算命的吐槽她。 算命的叫闻西海,是个很热心的小伙子,家里老祖是天机阁的大能,师承天机之术,可惜资质较差,只能出远门搞搞算命的活计——如果在家附近的话,会被老祖嫌弃,换句话说,他是因为不成器才被赶出家门的。 云芝芝:“哪那么容易,每天写这些差不多了。” 闻西海:“可惜,我看西市那边有个符修已经学会你这招了,在你这没买到的全跑她那儿了。” 云芝芝闻言一笑:“也好,减轻些我的压力。” 闻西海听了直摇头,好嘛,这人真的没有生意头脑。 其实云芝芝明白。 她没法靠打坐和休息来恢复灵力,每天赚的灵石要磕一半进去,然后再写成灵符卖出。这一来一回,耗费的不只是灵力,还有心神,对身体负荷也大。 所以她能赚这么多已经不错了。 她也清楚,这不是个靠堆数量就可以的赚钱思路,这地方就这么大,市场很快就能饱和。况且有其他符修开始学她写这种低级实用的灵符了,跟他们相比,云芝芝的劣势就是成本较大,如果不出些更好的灵符,肯定是没法继续赚下去。 云芝芝的灵符一瞬间售尽后,也还在这里等着,一些买客会前来找她订货,她得留个摊子在这。 等待的时候,她就开始拿着灵符琢磨着开发些新功能什么的。闻西海在旁边也无聊,跟云芝芝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聊到没音了,才转头看过去。就看云芝芝皱眉思考着什么,然后落笔下来,直到这张灵符忽然金光一闪,这便是完成了。 “前辈,你这是在研究新品?”闻西海问她。 云芝芝:“嗯,你来试试。” 闻西海接过,随意的往空中一放,指尖感受到了符纸内蕴含的灵力,轻点了一下,开启这张灵符。 一股甜丝丝的味道从灵符中飘出,混杂着多种味道,却异样好闻。 闻西海这个大男人,虽然没有过道侣,但也知道女人们用的香膏大概是什么味道。可如此惊艳的味道他还是第一次闻到。 不过,这灵符也未免太不实用了。 低级灵符一般在传音和五行上的用途,其中传音符最次,金木水火土的灵符用来作为符阵的基础,再往上的高级灵符就带攻击和疗愈的功能,为修士平日的修炼助力不少。 最顶级的其实是避雷符,防御能力一级,连天雷都能挡,自然能挡下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 而云芝芝造的这样不实用的灵符,闻西海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能让灵符散发味道,还是如此好闻丰富的香味,闻西海赞叹,前辈的符修造诣果然高啊。 云芝芝见他没说话,以为是他对这个不感兴趣,“这种带香气的你恐怕不适合……” 这时一位气质不错的女修正走过来,她一身雪白,长发及肩,闻到这里的味道时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云芝芝的摊位。 犹豫了两秒,这位白衣美女轻声细语地问:“这香气,是灵符里飘来的?” 云芝芝抬头,看到这美女精致的脸蛋,一瞬间就被吸引住了。 “这个还在试验中,还没准备卖呢。”见到美女心情好,云芝芝说话都跟着软了好几分。 “可我觉得这张就很好。” “那我记一下你的名字,明天你过来,我写一张给你。” “现在不行吗?”这位美女还挺着急。 “不好意思,这是我最后的……”云芝芝总不能当街磕灵石吧,这做法无异于当街撒钱,多奢侈。 美女似乎也没坚持,半蹲下来,伸出手虚空画了个金色的‘融’字,“我叫柳融雪,明天我再来找你。” 云芝芝看着美女远去的背影,心情复杂。 柳融雪,也就是原书的女主。 那个,被男主追妻火葬场的温柔可爱女主,居然这么早就被她碰上了。 在云芝芝这里的客户订货名单上,细细的笔触密密麻麻记着十几个人名,排在最下面的名字便是柳融雪。 云芝芝看着这个名字,琢磨着现在剧情进度。她记得柳融雪是青衍山的弟子,而原书剧情是从柳融雪在青衍山遇到男主后开始的。 这么说柳融雪现在不在青衍山,也就还没遇到男主,那还早。 只要她不过多干涉原男女主的剧情线,他们也别来干涉她,就好。 云芝芝舒口气,收起客户名单,把毯子也卷起来,准备撤了。旁边的闻西海也准备撤,今天他意外收摊收的很早,惹得云芝芝好奇:“你现在就走啊?” 闻西海把桌上的几个铜币扔进竹签桶里,卷起桌面上的八卦图,叹了口气:“回家修炼去,最近在修医修的心法。” 云芝芝:“怎么突然想转行了?” 闻西海:“老爷子叫我去青衍山,还有半年要尘选了,让我去碰碰运气。” 云芝芝从没在书里听到这个词:“尘选?” “每八年修真界从凡尘界选些资历不错的苗子来考试,这可是他们一步登天的好机会。”闻西海说这话时满脸不情愿,“老爷子嫌我还不如凡尘界的人有天赋,切。” 修真界时常有大能陨落,而凡尘界也会时不时出生一些天选之子,这是仙凡之间的平衡。一般凡尘之子终其一生是不可能进入修道之途的,每八年的尘选却是他们少有的机会。 云芝芝有些懵:“修士可以去参加尘选吗?” 闻西海现在是炼气满阶,许多年没升境界了,怎么说祖上也是个修真界世家,怎么会跑去参加尘选。 闻西海想起这个就来气,气鼓鼓地叉起腰:“能,当然能!老爷子居然让我去冒充个普通人家的儿子,他是真的不想要我这个亲孙子了!” 云芝芝:“那你去吗?” 跑去吊打小朋友? “去!”闻西海磨了磨牙,“不就是去我姥姥家嘛,有什么的!” 云芝芝:“……” 好家伙,这里头原来还有一段仙凡爱情。 回家的话,云芝芝得先走出这个离泱城,然后朝后山走。后山的小路对修士来说不算长,山也不算陡,平时从集市到家里走得也不算累。 只不过今天刚出小城,晴朗的天就开始乌云蒙蒙。 等云芝芝开始爬山时,这雨已经淅淅沥沥下下来了。 这几天天气都太好,倒是没想过下雨会怎么办。 云芝芝还挺意外,没想到雨说下就下,很快眼前一片灰蒙蒙的雨雾,此时再回头看看山脚下的离泱城,入眼皆是茫茫雾气,已经看不真切了。 云芝芝借着灵力的便利,没沾到泥泞,雨也落不在她的身上。她提着长裙看着裙角有些发旧的褪色,开始羡慕骆危跟小公主似的每天换一套衣服。 一边往上走,云芝芝一边下定决心:等她攒够了钱,一定要买全村最好看的裙子! 眼前雨雾越来越厚,本来山野间雾气弥漫后就看不清路,雨下得越来越大,更是让云芝芝有些摸不清方向。 因为看不见路,云芝芝莫名有些心绪不宁,神经略微紧张起来,总是在意周围的一举一动,好像那些白雾下里藏着什么东西似的。 她加快脚步,想快点回家。 忽然白雾中窜起一道黑影,寒风挟着冰凉的雨点窜过来,云芝芝感觉脖颈间被吹得发凉,甚至有一种窒息感。她心中警钟敲响,察觉到危险后迅速后退,并且立刻伸手挡在自己喉咙面前。 “铛——” 之前那买的一件防御法器被打碎了。 云芝芝:卧槽,是哪个家伙伏击我? 不是哪一个家伙,而是六个黑影,逐渐从白雾中显现出来。他们跟丧尸一样,迈着不协调的步伐往云芝芝这里走。 等云芝芝看清他们的脸,立刻皱起眉头。 那些人脸上都有着熟悉的黑色花纹,甚至比她原本脸上的更黑更明显。云芝芝闻到一股腐败说不出的味道,混着丝丝血腥味,令人作呕。 与缓慢的步履不同的是,他们的出招特别迅速,扇过来的巴掌一看就是那种躲不掉的。 啪的一下,巴掌直直扇在她面前的防御罩上,还弹了一下。 云芝芝顶着耐久度不高的防御罩:“……” 一打六,不公平。 她有些后悔,应该多储备点什么遁地符风遁符之类的,好跑路。 失策啊失策。 还好她买的防御法器够多,这六个丧尸朝她扑过来一顿操作,居然一点都没挨到她,反而她站在原地,毫发无损,看着一个个都在她面前表演花拳绣腿。 只不过防御法器一个接一个传来叮叮当当的碎裂声,云芝芝心痛,这可都是钱啊! 骆危看着窗外新起的白雾,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他来得更早,整个人已经浮在半空,刚好看到正走上山路回家的云芝芝。 另一头,他看到季川操纵着傀儡准备去伏击云芝芝。 季川没有能力发觉到骆危的存在,却一直寄希望于云芝芝这种人找到他,真是可笑。 骆危眯起眼,琥珀色的眼眸里似有金光闪动,灵力一点点汇聚在指尖。他高高悬在天上,低头看着底下人的戏,眼神淡淡的,随手把玩着刚搓好的灵球,好像一个不爽就会砸下去。 第八章 云芝芝想抽身逃走,可被这群傀儡打得能不后退就已经不错了。 她几乎放弃了攻击,不是不会,而是让她打六个筑基期傀儡,未免太勉强。这六个虽然没有智力,可是根本不怕死!除非她高出两个大境界,否则就是以卵击石。 要不是她未雨绸缪,每天都买些防御法器储备着,这会估计已经完蛋了。 躲在暗处的季川,瞧着云芝芝淡定自若地站在原地,甚至在计算着什么。她居然有闲心思考别的,还如此游刃有余?难道是早就料到他会在这一日伏击她? 季川沉着脸,从雾气中现身,同时挥手让那些傀儡停止攻击。长时间控制傀儡,还一次性控制六个,对他来讲也是一种损耗。 他本意就是想来教训一下云芝芝,并不是真的要她的命。 云芝芝是唯一一个他成功控制的还保留灵识的傀儡,于他来说算是珍贵。何况曾经他察觉过云芝芝有背叛的心思,把她捉回去全部受一遍刑罚后,她自然就变得更衷心了。 他嘴角噙着恶意的笑,语气不善,“你既然早料到有这一天,还敢背叛我?十几天过去,你甚至还掰碎我们的镜符,这是要与我决断?你知道你不可能的!” 云芝芝头疼,原来是镜子里那个家伙。 她想到这个人给她的命令是找无尘剑主。这让她上哪找?而且找来何用,难不成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帮他杀了那剑主不成? “我不懂你说什么。”云芝芝决定跟他周旋一下,“无尘剑主寻找起来太麻烦,花时间,你再宽限我些时日。” 季川没想到这女人还跟他谈起条件来了,翅膀硬了嘴也硬,暴怒道:“你现在胆子大了!别忘了,我身后这些傀儡的下场就是你以后的下场!你灵府那些魔气,没有我帮你控制,你可还好受!” 云芝芝气极,好啊,果然这东西是你搞的!她就算乖乖听话也会走向未来堕魔而死的结局,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她凭什么听这厮的指令! 云芝芝脑海里虽然骂骂咧咧,可面上还是镇定自若,瞧着对方的脸淡定地说:“不就是灵府有些魔气么,已经被我驱散完了。” 季川哈哈大笑:“说什么大话,我没见过谁还能被种下魔纹后能驱除干净。你老实跟我回去,我让季幽沉来探一探你的灵识,看看你都找见了些什么!” 云芝芝吐槽:老实跟你回去?你在做什么梦。 就那么一瞬间,云芝芝半边脸上的面具倏地碎裂成片,脸上的皮肤一疼,白皙的脸庞隐约有一道血口,慢慢流下鲜红的血来。不过修士的外伤恢复能力非常快,眨眼的功夫,云芝芝脸上的细小伤口就已经愈合干净了。 季川看着她完好的面容,面色深沉,“没想到你确实驱散掉不少,呵,长本事了。” 原来这就让你见识了,那你之后还能感受更多惊喜。 云芝芝趁热打铁,继续跟季川讨价还价:“那还得是您的功劳,我不变强点,怎么攀上剑主的高枝儿呢,都说再宽限我些时间,我还能骗你不成?” 骗,就硬骗。她现在打不过他,只好虚与委蛇一阵。 季川听到那句攀高枝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后想起云芝芝这特殊的心法,怒意值下降了几分,冷声道:“你还需几日?” 云芝芝伸出一根指头:“一百年?” 季川面容扭曲,看起来恨不得要把她一掌拍死:“你.他.妈还在耍我!” 云芝芝立刻接话:“那是绝对成功的时间,你给我一百日好了,我先说好,这事真的非常难,一百日都不一定够。” 她觉得她说的已经很明白很客气了,这做事嘛,时间越长质量就越好,时间越短这失误率就高,很正常。 她承认这里有赌的成分,云芝芝明显看出来对方急于求成,对她的态度非常不爽且急躁,却不会杀她。 也不知道原身怎么摊上这样一个家伙,之前可是真没料到。 季川见她如此嚣张,气得他扬手就招呼傀儡上去揍她。这一回他使尽了全力,于是六个傀儡唰的从地上暴起,眼冒红光朝她这边冲。 云芝芝这回倒是早有料到,伸手毫不犹豫捏碎了身上带着的全部灵石。 一阵金光从云芝芝手中炸出,喷涌而出的灵力震荡把那些傀儡震得纷纷站不稳。季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灵气爆发震得头晕目眩,七窍流血。 云芝芝“卧槽”了一声,什么情况,这灵石确实挺多但没想到威力如此巨大。 她本想利用捏爆灵石产生的灵力波干扰对方,趁此机会逃走,可没想到自己的防御法器也这么不耐用,直接全部被炸碎了。 她是觉得这点灵石不会这么厉害才一口气捏爆的。 这下好了,她没了防御法器,就算跑也跑不远啊! 季川被这灵爆冲的现在都没缓过来,连灵府都被震得支离破碎,恐怕要恢复很久。他看不见东西,闭着眼怒吼:“云芝芝!你以为杀了我,魔纹就能消失吗!”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云芝芝没来得及搞清楚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连忙运起灵力赶紧逃跑。 然而她刚准备逃离这里,好几个断手拦住她的去路。断手都是刚刚那些傀儡身上的,季川操控着他们撕扯掉自己的右手,带着风刃迎面朝云芝芝斩下。 这个人看着修为跟她差不多,阴招倒是特别多! 云芝芝在那一刹那间闭上眼,心里盘算着自己能扛几下。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身前忽然一阵风,带着竹叶的清香,云芝芝胸膛一震,她下意识伸出双手,以一种近乎从背后拥抱的姿势稳住面前的人。 云芝芝当时大脑宕机,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自己的胸撞到人家的背上了。 就……还挺软的。 云芝芝觉得她这个缓冲材料肯定弹性十足。 骆危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手持一把木剑,帮她挡下了所有的风刃。他手里的木剑看起来平平无奇,上面略微有浮光闪动,却化解了五六道威力极大的风刃。 这另一边的季川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一句“你”字卡在喉咙,下一秒大口吐出鲜血。他因恐惧或体力不支而满脸惨白,不敢在这里停留多一分,立刻咬碎传珠,从原地消失了。 随着他的逃遁,六具无名傀儡和断手一刹那间化为烟尘,与白雾一起被风吹散,四周逐渐露出这山野小路本来的面目。 乌云散去,漏出一轮弯月,天晴了。 云芝芝扶着眼前的少年,紧张地不行:“骆危!你没事吧!” 骆危垂下举剑的手,剑上的浮光已经散去,根本没被云芝芝注意到。 他琢磨着,要不要吐两口血装得更像一些。 可一看到云芝芝有些焦急发白的脸,骆危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有点疼。” 云芝芝:“遭了不会是内伤吧!” 骆危:“……没那么严重。” 回到家后,云芝芝再次问要不要去看医修,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皱起眉。骆危只好同她解释,没有什么大碍,缓个……七八天十几天就好了。 云芝芝瞪眼,能让修士缓十几天的伤还不严重吗! 她见骆危柔柔弱弱的,个子虽高,可是身板单薄,那小腰一看就经不住折腾。更何况他此时面容惨白,毫无血色,看着就特别心疼。 骆危也不问她今天这事发生的原由,默默收起剑就要回屋。 云芝芝上前拽住他的衣袖:“那几道风刃那么厉害,你怎么能扛得住,我真的担心……” 骆危:“我用剑气化解掉了,无碍。” 云芝芝见他唇色苍白,说的话一点都没有可信度。 从少年口中说出的那句轻轻的“有点疼”在脑海里回荡,云芝芝心都揪起来了。 可她见骆危回房间,像是真的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自己也只好回屋里。 云芝芝第二天一早跑去附近的医馆,买了好些疗伤灵药治愈草药。她还特地跟医馆里的医修打听,修士要是受了的内伤该怎么办。 医修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看到云芝芝进来,先是惊了一下。云芝芝没有戴平日里的面具,他半天才认出她,原来是前几天卖灵符的戴面具的女孩。 云芝芝并没有跟医修多说什么,付了灵石后就走了。 云芝芝抱着上好的丹药草药,跑回了家。她照着医修嘱托,从里头先选了几粒丹药出来,跑去敲骆危的门。 骆危拉开门,就瞧见她怀里抱着丹药盒子。 云芝芝一股脑把自己的东西推给他:“这里有疗愈丹和清灵丹,都是上品。” 骆危:“不用。” 他这神情跟她见过不爱吃药的小孩一模一样。 云芝芝哄他:“我知道你们剑修不在意这些小伤,可我心里过意不去。昨天那个坏蛋的招式那么狠,你承下那么多道风刃,想必很痛。” 今天她自己还觉得灵府里隐隐有些刺痛,她都没被风刃刮到就已经这样了。就算有剑气护体,骆危到底比她低几个境界,怎么可能无碍。 骆危:“……” 云芝芝:“我还问医修,内伤都看不出来,很可能会伤及灵府,如果来不及治……” 不等她说完,骆危伸手把她手里的丹药一一接过来,云芝芝见他肯收下了,愉快地绽出笑容,这才对嘛。 云芝芝指着装着清灵丹的紫檀盒,柔声道:“这个要四个时辰吃一次,温水吞服,三天就行。” “疗愈丹是一天两粒,这里有十粒,大概吃五天。” 骆危却没怎么听进去。 他长睫垂着,淡然地略过每盒丹药,反而注意到了云芝芝拖着丹药盒子的手。 女孩皮肤细嫩透白,指尖微粉,手腕上挂着一串红珠,撞在盒身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回过神来时,云芝芝已经推着手把盒子塞给他。 “我说完啦,这些你收好。”她的语气有些像哄孩子,“要好好吃药!不要让我担心!” …… 云芝芝已经上楼了,骆危还抱着盒子坐在椅子上,他慢慢摩挲着丹药盒上嵌着的木质花纹,不知道想着什么。 第九章 云芝芝回屋后清点自己为数不多的灵石,忽然想起昨日捏碎灵石后产生的巨大灵爆,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对法器不了解,买防御法器时都是看价格猜品质,而且数量又多,她都不好判断。灵爆又刚好只是把所有的防御甲都打穿了,未伤及她分毫。 云芝芝没有直观感受到灵爆的威力,便也无法察觉出那次灵爆的不同寻常,只是略有疑惑罢了。 云芝芝坚持着清点完,就捂着头瘫在床上。 昨天休息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又去了医馆,现在放松下来的云芝芝才感受到灵府内细细密密的刺痛,像是一根根细针扎在头皮里,周围静下来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云芝芝立刻进入自己的灵府,去看一看究竟怎么回事。 她刚进灵府,之前好不容易散去的白雾又出现了,她脚下干净的地面缩小了很多。 随手一挥,果真如她所料,白雾下的魔纹又朝着灵识中心蔓延而来。 这些东西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难甩开,云芝芝怒了,怒了两秒后,又冷静下来,一脸死灰样看着灵府这糟糕的生态环境。 算了,她又不可能搬家,继续清吧,还能怎么滴。 云芝芝从灵府里出来后,盯着天花板盯了好一会儿,旁边被她忽略了好久的海星忽然窜过来,尾巴一蜷,窝在她颈间不走了。 云芝芝伸手摸了摸滑顺的毛,捏了捏海星柔软的小爪子,呼噜呼噜两下小巧可爱的猫耳朵,原本瘫着的她被这治愈的力量给弄支棱起来了。 她决定再出去一趟,整点好吃的。 骆危确实用不到那些疗伤丹药,他压根就没受伤。 他灵球砸下去的时候控制了力道,只暂且震碎了季川的灵府外壁。 修为高的修士,灵府外有一层高高的壁垒,像是一层保护罩。实力越强的人,这层保护罩也就越结实。它一旦破碎,就算不伤及灵府,恢复起来都得需要好些时日。 这样短时间内季川不会再来找云芝芝。 骆危一边漫不经心想着,一边走过去把门拉开了。 云芝芝维持着正要敲门的姿势,呆愣了一下。 这道门其实形同虚设,外面的云芝芝知道他在里面,而里面的骆危也能察觉到云芝芝的靠近。所以在发现云芝芝站在门外时,骆危就直接开门了。 云芝芝从芥子囊里拿出一盒竹筒糕:“我刚刚去醉霄楼买了点吃的,给你一份。” 云芝芝:“还有这个。” 一盒酱猪蹄。 骆危:“这是点心?” 云芝芝:“这是给你补一补的啦。” 骆危:“……” 接着又是一盒,爆炒猪肝。 云芝芝:“食补是最好的,我可是问过医修了,受伤恢复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觉和吃饭!” 以前受伤后打坐就能恢复的骆危:“……”这里的医修真不靠谱。 眼看云芝芝从芥子囊里一盒一盒拿出来,骆危决定去二楼吃。二楼除了阳台和云芝芝的房间,还有一处用膳的地方,那里桌子大,塞得下云芝芝这打包带回来的满汉全席。 一张八仙桌,摆满了菜。这一桌的菜一次肯定吃不完,除了竹筒糕,云芝芝不知道骆危其他的喜好,她才把每道菜都买回来,让骆危喜欢吃哪个就挑哪个。 如果他真挑食一口不碰,云芝芝就把这些菜全部打包封存,然后自己吃。 骆危面对这一桌热闹的菜,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就像应书凡看他不待在青衍山要出门寻仇时,给了他一整个空间的新衣服,各种花色缎面,跟他说,剑主,你喜欢哪件穿哪件,我虽然留不住你,可我也不能让你在外过得不好啊。 这衣服新旧对他来讲,跟过得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这喜好对他来讲,又是很重要的事么。 不过骆危还是伸筷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嚼。 他余光里看到云芝芝笑了。 跟应书凡不一样的是,她会因为骆危这样做而感到满足。 云芝芝吃得差不多了,便撑着脸,看骆危慢悠悠吃饭。 此时正午,阳光从窗格倾下,给这里罩了层温暖的光。她看着骆危的侧脸,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睫毛真的长,嘴里缓慢嚼着东西,吞咽时喉结滚动。 云芝芝扭头看向一大桌的菜,伸筷夹了一块桂花糖藕放嘴里,真甜。 她答谢骆危的方式很单一,请他吃竹筒糕,请他吃饭,给他买点疗伤药什么的。她也想不出别的什么花样了。 她现在还不太适应身为修士该做什么,总不能跟看过的电视剧里一样,给他传功吧。 那画面想都不敢想。 骆危好像有那么点儿像电视剧里那些侠士,什么都不问,就这样突然出现救了她的命。 对了,她还差一句,谢谢你救了我。 可看着安静吃饭的骆危,云芝芝忽然有那么一点儿不敢说了。 骆危真的救下了她的命,这种恩情,可不是一句话就能谢过的。 …… 云芝芝第二天醒来后,浑身都是疼的。昨天还只是头疼,今天却忽然哪哪都疼。是那种散架了的疼。 她隐约觉得这种疼跟她那个反派上司有关。 云芝芝幽幽地坐起来,别告诉她这具身体有着什么跟那个人同心一体命运相连这种反胃的设定,如果有,那估计也是单向的。可能她会受到那坏蛋的身体状况影响,反过来坏蛋却不会受到她的影响。 云芝芝骂了句脏话,扶着桌子站起来。 她步履蹒跚,可是还得坚持着去集市卖些灵符,在她这订货的顾客可是等了她两天。而且没有灵石,她也没法着手清理灵府里那些魔纹。 云芝芝其实一个人生活习惯了,遇到这种问题也没想过要求助谁。 况且灵府属于修士很私密的地方,一般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灵府有什么问题。小疼她都能忍,比这再严重点的,就是现在这种浑身疼的情况。 她……她也勉强忍了。 下楼梯的时候动作超级慢,她觉得自己的四肢像个骨质疏松的老年人,怕自己重心不稳摔了,只好两只手都扒在楼梯的木制栏杆上,左脚倒右脚,一步一步下楼梯。 在到最后一节楼梯时,云芝芝眼一花,把两节当一节看,一脚踩空了一层,整个人都开始往前倾。云芝芝见自己要摔了,忙运起灵力,忍着灵府的剧痛吹起一道风,硬是把自己吹正了。 这前后不过两秒,云芝芝站好后都开始佩服自己。 结果一抬头看到骆危已经站在她面前,伸着一双手,做出要扶她的动作。 骆危的房间就在楼梯拐角,所以云芝芝快摔的时候,其实骆危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只不过他看着云芝芝就像脚底板粘了胶水一样,又弹回去站正了。 没他什么事儿。 骆危转身就要回屋里。 肩膀忽然被按住,他回头,见云芝芝喘着气问:“你能陪我去摆摊吗?” …… 闻西海两天没见着云芝芝,还挺诧异的。之前订货的顾客过来又问一遍,闻西海说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情况。顾客表示十分遗憾,他一直没买到这姑娘卖的灵符,看别人用都十分眼红,好不容易订上了货,这姑娘突然不见了。 好在云芝芝不收定金,就算真的不来了,也不是骗人钱财。 闻西海送走一位问情况的顾客后,就看到远处来了一对璧人。 他们的外表实在太过抢眼,惹得路人纷纷侧目。闻西海原本只是老远看到模糊的两个人影,随着对方越走越近,闻西海心里的困惑越来越深,这仙女怎么越看越眼熟。 直到看清仙女的面貌,闻西海才‘我靠’了一声,瞬间坐直了身体。 之前云芝芝戴着面具和骆危走在街上时,都没感受到这么多道目光。她试图走在骆危后面,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骆危走到云芝芝平时摆摊的角落,忽略了旁边大兄弟写满丰富的表情,熟练地铺了张布在地上,然后自然而然坐了下来开始摆放灵符。 云芝芝:……你这业务熟练得好像你才是这里的摊主。 闻西海也完全误会了,对着骆危张了张嘴,然后转头问站在一旁的云芝芝:“他也是……” 他后面的话给云芝芝比了个口型:摊主? 云芝芝:…… 骆危冷冷淡淡地坐在一旁,毫无存在感,修为可以说低到忽略不计,连闻西海都能看出来,这人才炼气一层。 修为炼气一层,气场十八层。 穿得贵气十足,一身扎白红纹金,这缎面比云芝芝之前见过的都要高调许多。 云芝芝头疼,软了骨头靠在墙上,有气无力地跟闻西海解释:“这位是我的房东,骆危。我今天不太舒服,拜托他一起来看看摊子。” 闻西海“哦”了一声,还以为这是她的道侣,毕竟他们二人看起来如此般配。 来买灵符的人变得比以前都要多,之前订货的顾客也来拿货。最后只剩下一张灵符摆在角落里,是柳融雪订的那张符。 云芝芝看着远处染红天空的夕阳,想着要不就收摊吧。 她叫骆危来,也不是为了来看摊,其实为了来看她自己。怕她自己一个没撑住,在路上就晕倒了。 云芝芝打死都不会告诉骆危,自己灵府已经什么模样了。 这种事又不能随便说。 “云老板。” 正决定收摊的云芝芝,忽然被一个软软的女声叫住。 柳融雪站在云芝芝摊子前,脸上全是惊讶,她看着云芝芝,然后又看到坐在云芝芝旁边的骆危。她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浓浓的危机感,伴着失落和些微的愤怒,总之五味陈杂。 原来云老板她长得竟是这么好看。 第十章 云芝芝画一张灵符所消耗的灵力非常少,功能却非常多,效用也持久。她的符修天赋没有说非常夸张,但也不错了。所以才能随手画这么多张低级灵符,比如空调符香气符这种,耗费的灵力也很少。 对其他人来说,如果要做到她灵符拥有的功能,比如吹半天的凉风,耗费的可不只是两块一级灵石所蕴含的灵力。 这是一种双赢的方式,她能赚取超额的灵石,补充自己灵力,定的价也能让其他人觉得很合理。 她不能通过自然吸收灵脉蕴含的灵力,只好这样做。 云芝芝没把这种事跟骆危讲,甚至连摆摊这种事也从未跟他讲过。 在今天拜托他陪自己来集市摆摊时,云芝芝以为骆危会问,比如她摆摊卖什么之类的,或者为什么修为这么高却只写些低级灵符。 结果她还是对骆危不了解。 骆危真的一句都不过问。 原本云芝芝以为他是性格冷漠,可看着他十分熟练地摆起摊,安静地坐在她旁边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这人并不是冷漠。 她甚至有点觉得,骆危是在守护着她。 这念头刚起,云芝芝就在心理开始吐槽自己,怎么回事儿呢,明明前几天说好自己保护他的。 要不,这几天再看看书,研究研究攻击型的灵符。 云芝芝不想给房东添麻烦,这具身体以前的陈年恩怨,不要波及别人是最好的。 …… 柳融雪看着去掉面具后的云老板,内心有着说不上的惶恐。 她最开始,是被骆危与其少年不相符的气质所吸引。而后,发现这名少年并不以貌取人,因为那日书铺里,他对待云芝芝十分亲切,还为云芝芝买书跟应长老还价。 她觉得这样的少年,实在是眼光独到,太有内涵了。 可现在看到云芝芝漂亮的外貌,让她对骆危的滤镜碎了一地,脑内臆想出的完美少年渐渐跌落神坛,变成了一个普通肤浅的颜控。 “柳小姐,这是你前两天订的符,不好意思,前两天有些事没来。这张就当是送你了。”云芝芝出声打断了柳融雪的思路。 脑回路清奇且拐了十八道弯的柳融雪,蹙着眉接过云芝芝留给她的最后那道灵符。 “谢谢云老板。” 云芝芝好奇问她:“姑娘你要这枚灵符做什么用呢?它只会散发香气。” 柳融雪听她这样问,舒展眉头笑了笑:“这种令人愉快的香味,是我去过多少香膏铺都没有闻过的。我作为医修,不想让病人到我医馆里,闻到的都只是难闻的草药味。” “原来如此,柳小姐你这样的医修真是温柔。” 柳融雪腼腆地弯了弯眼:“哪里,无非是多想些罢了。” 云芝芝表面上客客气气商业互吹,实际内心非常激动,柳融雪真不愧是她天天熬夜追的小说女主啊!如此可爱!如此体贴! 她就差现在站起来想跟柳融雪来个爱的抱抱。 柳融雪:“如果你这里还有别的香味的,我也会过来看看。” 云芝芝太感动了:“好,不要忘了把我推荐给别人。” 柳融雪和云芝芝,就在这天的下午,默契的达成了某种交易合作。 骆危全程跟入定似的,坐得端端正正,半眼没有瞧过别人。 只在收摊时,云芝芝叫了一声他,他才像一尊碎裂的佛像,剥落下凝固的外壳,开始活动起来。 二人穿过集市,路过醉霄楼的时候,发现醉霄楼对面墙上贴了些字,周围挤满了观看的人。 云芝芝没什么兴趣,只粗粗略过一眼,周围人来人往,远远看着贴在墙上的白纸黑字像什么通缉令,她此时有些疲累,懒得看。 “前辈!” 站在人圈外围的闻西海忽然探出头,把她叫住,然后两三步走过来。 他兴致挺高:“前辈,附近的荒水符阵十日后就要开启了,你要不跟我组队。” 云芝芝:荒水符阵? 云芝芝脑内搜索了下原书关于符阵的介绍,她原本以为自己会不记得,没想到记忆里真的有关于符阵的详细介绍。 总结就是,这个修真界大陆底下有各种各样的符阵,称为十方符阵,等级难度各有不同,里面也盛产各种不同的牛逼灵丹灵草高端法器。而且听说,这些符阵都是为了大陆最正中心的诡道境封印存在,是几千年前剑修符修大能共同创下的。 说白了,就是历史遗留的大副本。 符阵里头会有些复杂的机关,也会有些奇珍异兽,有的凶险万分,有的则机关重重。 这里的荒水符阵,其中荒水,点出了这个符阵的五行属性,还是个最容易出好东西的水属性符阵。 云芝芝有些心动,符阵吸收灵脉精华,能孕育出数量非常多的好东西,随便去一趟都能小赚一笔! 云芝芝问:“这个符阵很凶险吗?” 闻西海远远地看了眼墙上的字,他视力极好,很远就能看清:“品级为第二地仙符阵,不难,有一定门槛,属于那种比第三简单一点,还没让有能耐的修士看得上的符阵。” 闻西海:“前辈要报名吗?” 云芝芝:“报。” 她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是灵石。 云芝芝转头朝骆危看去,想问下他有没有意愿。 闻西海忽然说:“符阵的最低门槛都得是炼气五层以上,你这位房东恐怕……去不了。” 云芝芝:“谁定的门槛?” 闻西海:“当然是掌管符阵的那帮人,青衍山的……诸位长老?” 云芝芝“啊”的一声,又看了一眼骆危,眼里好像在说“那我没办法带你玩了”。 接着云芝芝对骆危说:“你有什么想要的材料吗,我说不定可以去符阵找一找给你带回来。” 骆危摇了摇头,“不用。” 云芝芝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骆危是剑修,不如查阅一下资料,看看能助剑修修炼的材料都有哪些。 骆危瞥了眼墙上的那张纸,若有所思。 在他的计算中,却觉得荒水符阵不该这个时候开启。 每年十方符阵开启的时间是循环的,在低阶的修士眼中看来,符阵开启时间好像每年都会改变。其实它们是有一套难以撼动的禁制规律,这个规律主导着大陆一共三百六十处的符阵开启的时间。 荒水符阵明显早了十天开启,恐怕里面已生异变。 骆危偏头看了一眼正在填报名纸的云芝芝,忽然觉得,是不是把自己的修为等级卡得太死了。 …… 应书凡窝在书阁里埋头翻书,从角落里翻出一本厚厚的符阵纪辰记。 这本书里记录了所有符阵开启的时间,他看了眼荒水符阵前几次时间,确实这回提早开启了。正思索着,袁卜进来问他:“师父,荒水符阵要不要收回去?” 应书凡想了一会:“不用,开的时候我去看看就行。” 没必要收回去,断了别人的财路。 不过符阵违背禁制规律提早开启,确实该去看看。 青衍山有收回符阵的进入权,让其他修士不得进入。 修真界大陆上三百六十个符阵中,二百八十个高级符阵都在青衍山的绝对控制中,不是青衍山的弟子不得进入。而剩下八十个低级符阵,青衍山有权让散修禁止进入。 可以说是符阵界绝对的垄断地位了,青衍山下属千家门派,各方势力都效忠青衍山,它也的确有这个资格和实力。 因此有能力的修士,都想加入青衍山,拜入各个门下,既能享受着其中的福利,又能有更广阔的上升路径。能进青衍山,简直就相当于进了修真界的体制内。 只不过这代青衍山的剑主啊,完全是个撒手掌柜。 应书凡揉了揉太阳穴,十方符阵最近开始不太稳定,如果情势恶化下去,他该怎么劝剑主回来管管?难啊,真难。 …… 云芝芝填完报名表,确认必须炼气五层以上才能报名,遗憾地叹了口气。 回家路上,她问骆危:“你距离炼气二层还差多少?” 骆危:“还早。” 云芝芝:“唔……炼气二层很难吗?” 她不清楚修士怎么看自己修为的,是不是心里会有点谱,知道自己离突破有多久。 骆危:“不难,不太想修炼。” 云芝芝:“……哦。” 云芝芝看他心不在焉,猜他对修炼似乎也没什么兴趣,便没说什么。这修真界,不是所有人都一心修道,努力提高自己修为的。大把人只是在幼时引气入体后,一路躺平到晚年,活得自由自在,不受约束,不会病痛中渡过余生,死生由天。 毕竟现在是自千年前各派势力联手把一整个魔域封印在诡道境内,再创造出覆盖整片大陆的十方符阵来提供压制的灵能后,创开的和平盛世。 魔域消失,修真界从动荡变成了如此平稳的时期。 所以修士们大多也过上了小富即安的生活。 只不过仍然有季幽沉这样的魔族后裔,是当年的漏网之鱼,总想让魔域重现于世,开始不停搞事,祸乱修真界。 云芝芝回忆着剧情,随着她慢慢融入了这本书创造的世界里,她也逐渐记起原书曾被她跳过的一些基础设定。那些本该不在她记忆里的东西,却一点点出现了。 有一种这个世界在慢慢接纳她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 第十一章 准备去符阵的前十天里,云芝芝开始着手攒灵石,磕灵石,清灵府。天天从早上忙到晚上,每天累得跟狗一样瘫在床上,而海星就会跑过来舔舔她的长发,用爪子碰一碰她的脸。 云芝芝翻了个身,吸了一阵猫毛,在海星发出拒绝的喵呜声后放开它。 她的灵府又回到了前几天的状态,代价就是这几天都是日光,写完灵符后就没剩灵石了。最糟心的是不管她灵府已经有多干净,脑袋里绵绵密密的针扎感都挥之不去。 云芝芝第四天没睡好觉,已经接近崩溃了。 她体力尚可,灵力充沛,就是被这头疼搞得意识涣散。早上见到骆危后语气都带抖的:“早啊~~~” 骆危脚步一顿,看了她一眼。 云芝芝立刻闭嘴,眨了眨眼,摆出一副健康状况良好的样子。 这几日骆危都会陪着她去集市卖灵符,好像从那一天开始,他们就有点儿形影不离的感觉。云芝芝也关心骆危吃药的状况,得到的答案是药效非常好,他恢复的非常快,现在哪哪都不疼了,身体倍儿棒。 云芝芝心说,你把剩下的药给我吧,我来吃。 今日摆摊的时候,云芝芝的眼皮疯狂打架,最后不敌困意,靠在一旁睡着了。 在这样人来人往的热闹集市中,云芝芝第一次毫无防备地睡过去。她拧着眉闭着眼,因为每回睡觉灵府里的针扎感都会比清醒时放大,所以连日的噩梦让她不自觉在入睡时皱眉。 闻西海看了眼熟睡的云芝芝,扭头使劲跟骆危打眼色。 一旁的骆危:“……” 闻西海悄声用传音术问骆危:“前辈最近特别累吗?这搁大街上都睡着了。” 骆危没理他。 闻西海:得,我就知道。 这几天骆危几乎不跟他交流,只在云芝芝说话的时候会感觉到他在听着,云芝芝叫他的时候他才应。 你说他们俩没点特殊关系,闻西海都不信。 骆危看着云芝芝皱着眉闭着眼的侧颜,忽然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指尖汇聚了些灵力,带着些微的热度,慢慢从云芝芝的灵台进入。过了几秒,骆危收手,现在轮到他皱眉了。 云芝芝的灵府,他之前从未接触过,刚刚决定试探了一下,发现手感很不对。 她有着厚厚的灵府外壁,仿佛长着倒刺,骆危的指尖进入的时候,像是被数千细针扎了似的。一般修为高的修士灵府外壁,像一层坚硬的光滑外壳,而不会像云芝芝这样细刺外露,永远的具有攻击性。 说明她的精神已经在某种极端的边缘,这种时候如果贸然进入,很可能会直接疯了。 骆危沉思片刻,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闻西海从刚刚就一直偷瞄骆危的小动作。 在他这边看来,就是骆危随手去抚平云芝芝皱着的眉头,然后心有忧虑一般蹙眉收手。 闻西海完全察觉不到骆危刚刚其实做了什么。反而他心中有个不正经的猜想:会不会是这个小兄弟暗恋前辈。 过了一会,云芝芝才揉着眼睛醒来。 睡了等于白睡。 做的噩梦跟恐怖连续剧似的,居然还能接上今早梦里的剧情。她觉得真让她连看十几天恐怖电视剧都比这样强,沉浸式做梦也太吓人了。 旁边闻西海见她醒来,语气带了点担忧:“前辈,很累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 云芝芝强撑着精神,像一名上课勉强听讲的学生:“还好,就是昨晚没睡好。” 闻西海压低声音,其实大家都能听见:“那你也不能让骆兄担心啊,刚刚他还皱着眉摸你额头呢。” 云芝芝一愣,看向骆危。 在云芝芝有些意外的表情中,骆危特别配合地点了点头,“我们回去休息。” …… 临渊季府,里室。 季川泡在一缸药水池里,面色蜡白,像一个将死的病人。过了一会,他忽然暴起,伸手重重拍了一下药池水面,溅得水花到处都是。 他阴沉着脸从缸内站起,抬脚踩在外面铺满布料的地面上,随手打了个响指,四周黑暗处的傀儡便开始走上前为他更衣。季川长长呼出一口气,放松四肢,他刚穿好里裤,周围的傀儡忽然不动了。 季川的伤没有好全,反应还有些迟钝,过了几秒才准备开始呵斥:“动作——” 脖子上感受到一阵冰凉。 锋利的剑尖抵在季川的喉咙处,骆危持着一把泛着白光的剑,“闭嘴,别动。” 季川看不见,那日七窍流血后,视觉一直没恢复。听到骆危的声音后,季川的脸色瞬间由白变黄,现在又成了恼怒的猪肝色。周围歪七扭八躺着数十具傀儡的尸体,每一具都被剑气割裂成尸块,泛着腥臭味。 他居然能找到这里来! 季川想起刚刚才焚毁的镜子,暗恨自己没早点烧掉! 骆危看了一会季川,好像透过他无神的眼睛看向别处,随即伸手蛮横地伸进了他的灵台中。 季川发出巨凄惨的叫声,响彻整个季府。只不过季府其他的不管活人傀儡,此时已经成为骆危的剑下亡魂。没有任何人能回应他。 骆危像是捞什么东西似的,翻找了半天,在季川翻来覆去痛苦的呐喊中,从灵台中扯出一条又黑又长的条状物,黑长条上魔气翻涌,是直接从季川灵府里扯出来的。 骆危一剑斩断了黑长条,黑长条断裂的瞬间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同时季川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痛苦的尖叫声,浑身倒地蜷缩在一起。 “你!我恨你!我他娘的要杀了你!”季川捂着脑袋胡言乱语着。 他灵府外壁未好情况下,被人强行侵入灵府并扯了条东西出来,好像脑内某种联系忽然断了,让他现在疯傻癫狂,无穷的恨意在心中蔓延。 骆危收剑,没什么感情地说:“我不杀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杀不了我!你不能杀我!”季川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但我一定会杀了你!为我娘报仇!为他们报仇!我一定会杀了你……” 骆危低头,看他像条蠕虫一样滚着,“现在你的灵府受到重创,去找季幽沉,只有他能救你。” 季川吐了一口鲜血,又接连不断骂了好几句。 骆危把从偏房拿来的剑撂在季川旁边,拂下衣袖转身走了。 骆危心中嗜血的疯狂如困兽般悸动,他仰头看了眼天当中挂着的弦月,开始慢慢地在季府外的园林里踱步。 他浑身是血,走到哪里就会拖出长长的血印,像在白宣纸上书写刻画一般,染红这片地。 一圈又一圈,直到血液干涸发黑,朝阳升起,阳光照亮了灰寂的季府。 他恢复冷静后,才从临渊季府离开。 云芝芝难得睡了好觉醒来,醒来后发了一怔呆,看向窗外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 雨滴打在竹叶上发出好听的嗒嗒声,温度稍降,远没有前几日的闷热。 灵府内的隐痛已经没有了,云芝芝第一次感觉灵台如此清明,看什么都这样舒心。她高兴地回到灵府里,发现魔纹并没有蔓延过来,好像停止了扩张,而且清理起来也没有前几日那样累人。 她以为是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从灵府出来后,开心地抱着海星转了两圈,一蹦一跳下楼去了。 今天外面下雨,摆摊停业一天。 她抱着海星在竹林里慢慢散步,用灵力罩住自己不会被雨淋。 每到雨天她就有一种在外走一走的冲动,尤其是这样幽深宁静的竹林,雨打竹叶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她总算明白古人为什么那么爱写雨,爱写竹了。 许久没跟主人出来遛弯,海星发出兴奋的喵喵声,小腿一蹬就跳进草泥里,特高兴的躺在地上蹭了蹭,蹭了自己一身黑泥,一身漂亮的橘毛全部变成一坨坨棕毛。 云芝芝:“……” 你是猫又不是狗! 雨停了后,云芝芝抱着好似在泥里腌过的小海星正回屋时,看到了才回家的骆危。 骆危又换了件她之前没见过的衣服,敏锐的云芝芝瞬间闻到了他身上一丝血腥味,可眨眨眼,那丝味道又没有了。 “啪!” 骆危面无表情地忽然在她面前拍了下手。 云芝芝:“?” 骆危:“蚊子。” 他伸手甩了甩,把那只看不见的‘蚊子’甩掉。 原来血腥味是蚊子身上的? 云芝芝立刻紧张:“糟了,我最招蚊子咬了,最近是不是天热又忽然降温,蚊子变得多了起来啊。”她开始琢磨着有没有什么驱蚊的灵符可以写一写。 “你,”骆危出声打断了云芝芝的思绪,他眼光在她身上扫了一下,“陪着猫在地里打滚了?” 云芝芝:!! 云芝芝:“才不是!是海星自己爱打滚,打完滚还爱往我身上钻,抹的我身上到处都是。”天地良心,她很爱干净的。虽然没钱买多余的衣服,但每天都会花些灵力在清洁衣服上,她真的很爱干净的! 骆危拖长了“哦”的音节,一副‘你就算在地里打滚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的表情,转身回屋子里了。 云芝芝跟了上去,在他身后故意用很大声教育海星:“今天,我必须用水给你洗澡,我不动用灵力了,让你感受一下大自然水的馈赠!” 骆危听着后面的动静,无声地笑了一下。 云芝芝写了三张水符,一张张在海星面前摆开,指着它被泥土花了的半张猫脸说:“你看,这就是你的命运。” 海星“喵呜”“喵呜”叫了两声,叫声听起来十分不服气。 一个可爱的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无非是把主人浑身染的到处都是泥巴,然后自己在一旁舔自己身上的泥巴。 云芝芝摁住它的嘴:“不准吃泥巴!” 海星:呜呜呜呜! 她在屋子后院给海星洗澡,旁边有一小池泉水。手中的水符就像一个无线水龙头,从泉水里引水,然后像花洒一样冲出来。 这也是她灵机一动,创造出的独一无二的灵符。 海星不怕雨水,却有些害怕这种呲着水的灵符,几次想要逃跑,都被云芝芝把它摁回来继续洗。 云芝芝边洗边安慰它:“我这灵符引出的可是温水,多舒服呀,你要是害怕我还能把档调低点。” 海星:“喵喵喵!” 云芝芝:“好好,我调低了。” 海星:“喵喵喵喵!呜!” 云芝芝:“看,我调低了,水量变小了,是不是不怕了。” 海星这几天也长大了,而且个头窜的非常快,跟成年猫的体型一样大。云芝芝把它结成团的毛一根根撸平,冲刷干净,然后在海星喵喵的抗议声中准备去冲洗它的尾巴和屁股。 海星见她要摸它屁股,大叫一声撒腿跑了,这次跑得格外坚定且迅速,云芝芝甚至来不及抓它。 泉水离屋子还有段距离,可海星动作敏捷,跳得也特别高特别远,唰唰唰三下,几秒内就从泉边上猛地扎进一楼的窗户里。 云芝芝张了张嘴,眼睁睁看着那只浑身带水的猫窜进了骆危的房间里。 里边传来一阵东西翻倒的声音。 几秒过后,骆危头顶着一只湿哒哒的猫,从窗户边上面无表情地探出头。 云芝芝甚至看到了海星故意用湿漉漉的尾巴拍打骆危的脸……孩儿啊!你怎么还这么讨厌人家!她连忙跑过去,把海星拽过来,然后看着每根头发丝儿都在滴水的骆危,尬笑了两声,特意放轻声音,柔柔地说:“房东,海星不听话,我待会教训它,您这头发……我给您吹一吹?” 作者有话说: 云芝芝:海星!我不宠你了! 海星:喵呜! 云芝芝:除非你学狗叫! 海星:汪汪! 云芝芝:? 第十二章 云芝芝以前为了护理头发,看了网上很多关于吹头发怎么吹,手怎么摆,风什么时候是热的,什么时候是冷的,才能把头发吹得又蓬松又顺滑,还一点都不炸毛。 她现在回忆着那些技法,用灵力操纵风,企图把自己的手当做一个非常好用的吹风机。 甚至是一个带净尘术的吹风机。 骆危散下头发后,还挺长的,能到腰那里。云芝芝先从根部往下吹,然后一边摆手一边拨弄着他的头发,忽然有一种梦回大学寝室帮室友吹头发的时光。 云芝芝摸着头发,心想这发量可比室友的好太多了,发质也又顺又黑,额前的碎发随便一吹还能这么有型。如果是剪成短发,那也是隔壁校园男神级别的人物,就连他现在的扮相来说,在镜头前也是很打眼的那种。 不仅帅,甚至还带着她那个世界绝对没有的神仙气场。 简而言之就是,帅得仙里仙气儿的。 云芝芝操纵的风忽热忽冷,一会大一会小,骆危闭着眼睛,耳边听到的都是呼呼声。 明明一个净尘术就能解决的,云芝芝不知道哪里来了兴致,捏着他的头发开始摆弄。 骆危哪里懂云芝芝心里对头发的护理要求,只觉得她在玩。 而且,这风吹得意外地能让人放松。 骆危早就通过云芝芝的镜子找到了季川的藏身之处,却没急着动手。每回动手,沾染太多的血,他心里的疯狂就会蔓延滋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平静下来。 甚至是到现在,他的灵府内都是一片躁动的杀意,不得不刻意压制。 云芝芝操纵着风发出的声音很特别,不像清风吹过空谷那般自然,有着低沉的呼啸声,反而平息了他心中莫名的躁动。 他听见云芝芝忽然说:“这发量真多……”语气带着十足十的赞叹。 骆危想起云芝芝的垂腰长发,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羡慕自己。 没等他多想,云芝芝又一句感叹:“这浑圆的后脑勺,真好看。” “……”这回骆危无语了。 云芝芝手下动作不停,脑子却开始跑偏,有了些倾诉的欲望:“我妈妈说后脑勺圆的人有福气,教育我不要听奶奶的,不要把头睡扁。她们俩经常吵架,从小就听着她们俩吵。” 云芝芝回忆起遥远的事情,不知怎么忽然想跟骆危讲一讲。这一刻她有些理解理发师,果然他们是太无聊了才喜欢跟客人东扯西扯。 骆危也很体贴的,闷闷地“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云芝芝继续说:“后来妈妈不在了,我奶奶把我接过去,发现她做的事都是按照我妈妈曾经嘱咐的那样去做。” 云芝芝评价:“我奶奶真是个老傲娇。” 骆危:“傲娇?” 云芝芝:“就是口嫌体正直。” 骆危:“嗯?” 云芝芝一本正经地胡编:“这是我们家的说法,意思这人嘴上说的嫌弃,但心里很喜欢。这种性格的人,就叫做傲娇。” 骆危点点头:“原来如此。” 骆危:“我没有亲人,没遇见过这种人。” 云芝芝手上一顿,放轻了声音:“我也没有了。” 骆危觉得那不一样。 他从最开始就没有,而云芝芝是曾经有过。 “修士的寿命漫长,安去也是好的。” 他听着云芝芝这样说,猜出她的亲人应该都是寿元尽了时去的,因为她提到过去的亲人时没有任何执念,如果是带着遗憾走的,她的声音不该是这样平静。 “是啊。”云芝芝用手梳着骆危的黑发。 寿命漫长么。 …… 头发吹的差不多了,骆危不说话,云芝芝说完那些话,也觉得不合适再说下去,就沉默着。 云芝芝手是温热的,捋发丝时不小心擦过骆危的耳尖,才发现他的耳朵这么冰。 要不是海星在一旁的禁制里一直喵喵叫,还叫出一种委屈的声调来,这气氛本该是安静的。 海星想逃离禁制,因为那里贴着吹热风的符,拿来烘干它的毛。 明明都是被吹毛,两边一对比,人骆危就很乖很安静,特别配合。 云芝芝忽然想笑,明明今天是给海星洗澡,最后却在这给骆危吹毛。 吹散后,骆危额前一圈蓬松的碎发,没打理时,几乎盖住了他半张脸。 耳尖略过指尖温热的触感,带了点痒,骆危不由得僵了一秒,云芝芝的手已经去摸他的头发了。 他伸手揉了下眼睛。 云芝芝觉得是那些碎发痒着他了,准备去帮忙把他刘海往后面吹一吹。她真的在很用心当一名合格的理发师,瞧,现在她都准备用热风给他定个型。 这样站在骆危身后就有些不合适,云芝芝绕到骆危面前,稍弯了下腰,去把那几撮有型的碎发吹到合适的位置。 骆危忽然说:“你在干什么。” 云芝芝:“嗯?” 她正伸手把头发往骆危的而后捋,听到声才发现,骆危的气息近在咫尺。她抬眼,对上了隐在发丝下琥珀色的眼。 他俩离得特别近。 云芝芝猛地直起腰,带着一阵风,吹乱了骆危刚起的发型, 云芝芝这一心二用,一会想着自己过去的事儿,一会感叹骆危的头发去理发店那都是抢着要收,不知不觉就…… 骆危从椅子上站起来,随手抓了抓头发,微湿的头发很快变干了,他没像平时那样把头发束起,松垮的落在肩上,在云芝芝看来就……特别帅。 云芝芝心里再次怀疑自己刚刚其实是被美□□惑才不自觉贴那么近。 “还没睡醒?” “啊?”云芝芝一懵,才反应过来,“才不是,昨晚睡得可好了,刚刚是我不小心走了下神。” 骆危抬手摸着自己的耳尖,注意点却在前面那番话:“睡得好就行。” 云芝芝含混的“嗯”了一声,讪讪地跑去把海星抱起来,挺好,毛都已经吹干了。 她顺着骆危的话往下说:“是啊,过几天要去符阵了,必须要休息好。” 怀里的海星此时特别不安分,不让云芝芝抱它,明显有小情绪了。 云芝芝感觉自己被抓了一下,手一松,海星就跳出怀抱跑掉了。 ……这小崽子真闹腾。 居然还把房东房间里的东西撞倒了。云芝芝叹了口气,自觉跑去把散落在地的书籍卷册都放回原处,然后她发现有一把木剑挂在床头。 云芝芝:对哦,骆危身为剑修,却用的木剑? 想到骆危疏于修炼贪于清闲的本性,很可能他不善使剑,只好以木剑先作为初学者练习。 骆危见云芝芝盯着那把木剑盯了一会。 不知道她在脑补些什么。 那把木剑材料是上古贵木制作而成,用来压制煞障杀意的。这种质材本来是给无尘剑做剑鞘用,骆危觉得不错就找来制了把木剑,一直用到现在。 云芝芝没多问什么,在离开房间的时候,她拽着海星的爪子,朝骆危摆了摆手,笑着说:“等我去符阵给你挑些好东西来!等我!” 骆危被云芝芝的笑晃了一眼,垂下手,看着云芝芝离去的背影。 她刚刚所说的那些,他体会不到。 骆危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他甚至连自己的生母都没见过。 他忽然想笑,她是把他当做亲人一样对待了吗?因为自己被这样爱过,所以才能这样理所当然照顾着别人,自然地没有任何芥蒂。 骆危第二天拉开门,发现门上贴着好几张灵符,随便用了一张,它能吹风,还发出呼呼的声音。 云芝芝看出来他很喜欢这种声音,以为他修为不够,不会,于是特意写了几张灵符送给他。 骆危听了一会,把剩下灵符放在一旁,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只喜欢那种声音。 他那天见她,发现这个壳子好像换了个人,但他不怎么关心。云芝芝的避音符对他没用,他听完了那天她跟季川的对话。 后来她在外面竹林绕了三四圈,让骆危奇怪,一个会夺他人舍的修士,怎么这点法术都看不穿。 现在,他反而觉得云芝芝该是这样,一个特别说不清,却觉得做任何事都理所应当的一个人。他对她的疑惑和怀疑都好像沉下去了,浮上来的更多是好奇和探寻。 用废的灵符将会化为烟尘散去,骆危手指轻拢,把那些烟尘收在掌心里,慢慢看着它们逐渐消散。 随即手指微张,一张崭新的符纸又重新出现在掌心中,上面的笔触与云芝芝写的分毫不差。 只不过它只是一张符纸,上面没有半点灵力。 骆危仍然把它收好了。 第十三章 雨后的小路,有股青草香。四周树枝上挂着藤蔓,开出了一朵朵小白花。 云芝芝走在骆危后面,心情特好的欣赏路边的风景。一路好心情持续到平日里摆摊的地方,她现在这里也有两把软椅一张桌子,虽然还是露天,条件却比之前好太多。 她瞥一眼旁边,发现闻西海没铺八卦图,居然改人体穴位图了。 云芝芝:“真的在学医修啊。” 闻西海沉迷于一本草药学,听到声抬起头,“是啊,说到做到,诶,你怎么今天这么早。” 云芝芝:“早点回家修炼,万一我能突破呢。”其实是早点回家清灵府,不然这辈子都突破不了筑基。 骆危从云芝芝身后晃过,坐在一旁,动作自然随意,有着平日里一贯的旁若无人的态度。 闻西海已经习惯了,他没觉得有什么,继续跟云芝芝聊:“这不是抓紧补课,早日悟得医修真谛,三日后的符阵还能派上些用场。” 云芝芝笑了,杏眼微弯,像个可爱狡黠的小狐狸:“地仙符阵而已,我带你飞。” 骆危坐在她身边,抬手撩了一下刘海,不吭声。 他忽然觉得空气有些闷。 闻西海一时被颜值冲击的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才幽幽道:“是——你筑基圆满,对你来讲确实轻轻松松。” 然后转过头哀叹一声:“有天赋就是好啊~” 对云芝芝的修为来说,起码三级以上的符阵才有些挑战。修真界内的修为压制是非常严重的,所以只要把修为堆上去,就跟买了氪金装备的人民币玩家一样,操作就算菜但是输出还是高。 她真的就是抱着满地捡宝贝的心态去符阵的。 集市跟以往一样热闹,人来人往,只是来到云芝芝这里的买家比前几天肉眼可见得更少了。 云芝芝闲得无聊,看天看云,再看看街景,随后转头,不经意间发现骆危有撮头发翘起来了。 骆危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束发,及肩长发,几缕发丝随意勾在下巴处,刘海略微遮眼,脸上带着困倦,眉目慵懒。 云芝芝心里一跳,总觉得他这样……有些呆萌? 尤其那翘起的一小撮呆毛,特别配,显得他特别可爱。 下巴小尖,鼻梁挺拔,睫毛特别长,这样清秀亮丽的外型,实在是,太,纯,了。 云芝芝越看越觉得,他长得像是只有那种漫画里才会出现的美少年。 骆危忽然抬头看向她。 云芝芝看进他柔和的琥珀色眼睛,甚至忘了眨眼睛。 “嗯?”骆危声调带着点鼻音,懒懒散散的,把云芝芝奔向二次元的思绪拉了回来,“怎么一直盯着我?” “咳。”云芝芝抬手就给自己脑门贴了一张清新符,“走神了,有些犯困。” 她本想抚平呆毛的,但实在是太可爱了,她选择放弃。 …… 今天难得没有卖完灵符,云芝芝没多想,只盼着到点收摊。 闻西海在一旁欲言又止,忽然瞧见远处一道人影,仔细眯眼辨认了一番,立刻凑到云芝芝这边悄声道:“前辈,你看到那边那个红衣裳的女修了么。” 扎眼的一道红影特别显眼,云芝芝:“看到了。” “她就是西市那边的一个符修,就卖你这样奇奇怪怪的灵符,她那个据说不仅有会吹风的,还有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玩意儿,都还挺受欢迎,而且那方面的东西也……”闻西海忽然闭嘴了,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 云芝芝:“???”她该不该懂? 云芝芝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摊:“我这灵符是个符修都会画,就看你想不想得到了,很明显,那人想得比我周到的多。” 闻西海:“是啊,客人都跑她那边了,今天你难得都没卖完。” 云芝芝不在意这些。 然而那位想得十分周到的红衣女修忽然朝云芝芝摊位走来。 她走到云芝芝跟前,扑鼻的一股甜香味道,惹得旁边闻西海顿时打了一个喷嚏。 红衣服盯着她:“你就是卖冷风符的云老板?” 云芝芝:“啊,是。” 红衣服:“你这灵符写得不错,下次别再写了。” 云芝芝:“嗯??” 旁边坐着的骆危略微抬头,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红衣服。 云芝芝半天没懂红衣服的意图,正懵着,旁边的闻西海倒是突然来劲:“凭什么?” 红衣服看向闻西海,嗤笑一声,炼气五层,转而看向另一个,坐在云芝芝身后,之前抬头看了她一眼后就移开视线的少年,也才炼气一层,完全是个刚入门的小萌新。 也只有云芝芝,修为比她高点,她们都是筑基,也没高多少。 “凭什么?凭我要做这门生意。”红衣服完全没把这三个人放在眼里,“我道侣是青衍山的虚合门大弟子,劝你们识相点,换个地方去卖你这一成不变的破符。” 原来是竞争对手,要来抢占市场。 这里不是什么法治社会,又不在青衍山宗门内,没什么规矩可言,怀璧其罪,有人找上门那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云芝芝还是有一丝丝茫然,她就一佛系卖空调的,怎么还能扯到这种事了呢? 云芝芝试图跟她讲道理:“我在东市你在西市,两边碍不着什么,我都没管过你抄我的符——” 红衣服打断她:“你当然管不着,给你三天时间,从这里滚。” 云芝芝:“……” 行吧,那她还能说什么。 红衣服见云芝芝哑口了,理了理自己的落红垂袖,忽地娇滴滴叫了一声她身后的少年:“这位帅哥,我这里卖些蕴气符,助长修为提升的,要不改天去我那里看看呢?” 这语气特热情,特谄媚。 云芝芝下意识回头看他。 正巧迎上了骆危投向她的目光,他眉头微蹙,幅度特别小地向云芝芝摇摇头,眼里似乎在说:这女人什么鬼,快送走。 像是某种求救讯号,表情看着特可怜。 云芝芝心里的保护欲蹭的一下就上来了,她被欺负没关系,怎么能让她的房东受欺负呢? 云芝芝唰的冷下脸,语气冰冰凉凉:“这位道友,你今日忽然跑来明目张胆要赶我走,现在还想欺辱到我朋友头上了?” 云芝芝早有准备,前几日那个镜中人找她麻烦后,她就学了几招攻击型的法术。 她随意地张开五指,掌心中漂浮的符纸上跳动着火焰,双眼定定地看着红衣服的眼睛:“我说,论修为你还得称我一声前辈,你这样无礼,有想过后果么。” 平日里笑意妍妍的美仙女忽然冷了脸,火符在她指尖跃动,烧起人来一定很疼。 听红衣服说她上面有人?云芝芝此时才不管,大不了那位大佬出现时候她再求饶就行,现在可不能输了气场。 红衣服见是高级火符,能蚀人灵府,瞬间白了脸,语气也弱下去:“你,你敢动手!我这回是来通知你!三天,给你三天时间!” 云芝芝作势扬了扬手,红衣服立刻抖了一下,咬着唇:“你给我等着!”然后头也不回跑走了。 等红衣服走了后,闻西海翻了个白眼:“瞧把她能的,虚合门的大弟子,修为也不过才——” 闻西海突然卡住了。 云芝芝看他:“才什么?” 闻西海不屑地撇了下嘴:“才特娘的至少金丹期以上,这什么人啊,有个大佬道侣还要在这卖灵符,让道侣带她下符阵啊,跑来这欺负我们。” 然后又开始夸云芝芝:“不过你刚刚真帅!随手就掏了个火符,她吓死了哈哈哈。” 云芝芝把火符收起,才有些马后炮的开始发愁:“唉,可要是真的得罪了什么大佬怎么办。” 闻西海正想说自己家里也有人,骆危突然说:“没关系,我有一位朋友,就住在这附近。” 他这话说得极为随意,有种这位朋友跟他关系特别铁的感觉。 云芝芝先是惊疑了一下,他居然有朋友。 他在这里有朋友诶! 这句话反复在她脑内重复了几遍,压下那股莫名的失落和不服,云芝芝弯了弯眼睛,直勾勾盯着骆危,语气放得缓慢:“你朋友?我怎么没听说过?” …… 应书凡板起脸看向眼前这位少女,一时有些无语。 云芝芝见这位前辈一脸肃然,心中立刻多了好些敬畏,原来之前慷慨送她书的店老板是骆危的朋友! 之前没注意,原来他修为高得她都看不透! 这岂不是稳了! 应家书铺的二楼,茶香四溢,应书凡的弟子们都在对面的阁楼里悄悄望向这边。 而应书凡则和骆危还有云芝芝坐在一桌喝茶。 应书凡忍下了强烈的好奇心,从怀里掏出一枚刻着自己姓氏的壁玉,放在桌上。 “既然是青衍山虚合门的大弟子,如果来找你麻烦,你把这个给他看就行。”应书凡瞥了一眼旁边装小白的剑主,然后扯出一丝笑对云芝芝继续说:“只要看到这个,他就再也不敢找麻烦了。” “这,”云芝芝看着雕琢精致的翠色玉面,有些不敢接,“是很重要的名牌吧?” 骆危在一旁慢悠悠开腔:“没事,他多着呢。” 应书凡:“……” 云芝芝:“……” 看来骆危和这位前辈关系真的很不错。 第十四章 应家书铺开在哪里,代表着无尘剑主暂时住在哪里。这几年都是如此。 应书凡从小就努力训练,提高修为,以此早点获得侍奉无尘剑主的资格。而当他终于领上了应家的玉牌,成为能够站在剑主身边的人时,那位平息了青衍山的内乱,解救应家于危难中的少年剑主忽然说自己不干了。 他说,这把剑本就不该他所有。 但也不会落在季家人手中。 应书凡没辙,反正青衍山此时被当年的骆危修整了一番,还出不了大问题,就也收拾好包袱跟着剑主。剑主没说让他跟着,也没说不让他跟着,他撒手掌柜当了那么多年,应书凡自认了解该如何跟剑主相处。 他们关系说不上近,剑主能让他追随,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直到云芝芝走后,骆危以‘跟朋友说说话’为由留下来的时候。 应书凡在一旁感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他说是朋友!他们是朋友! 这么多年的心终于捂热了吗! 那块玉牌拿走就拿走罢,就为了剑主这句话,他绝不计较这种小事! 骆危无视了应书凡炯炯有神的泪眼:“三日后的荒水符阵,我要去。” 应书凡一愣,随后反应道:“剑主,你是要跟那位云姑娘去吗?” 骆危摇了摇头:“修为不够,不能跟她一同去。” 应书凡差点忘了此时的剑主表面上是个炼气一层的小白,他自封经脉,遮蔽了灵脉流动,谁也看不出他真正的修为。 “不过荒水符阵提前开启,恐有异变,开启后,我自行下去看一眼。” 应书凡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骆危:“你们不用去。” 应书凡:“哦……既然剑主你都去了,自然也用不上别人。” 应书凡说完,有短暂的茫然。他有些不习惯,怎么剑主突然开始管事了?这让他这个一起偷懒的也忽然不适应了。 难不成……剑主因为迷恋上了一个女人,就改变了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 可是这女的不是季家那边的人吗?这是搞什么呢! 剑主不光不杀这个女人,还一直跟她住在一起,不仅住在一起,现在还为了不让她受欺负,找他来借了玉牌! 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劲。 应书凡咳嗽一声,小心翼翼问剑主:“剑主,你不会是因为她才要去的吧。” 骆危半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是啊。” 完蛋了,他守身如玉这么多年的剑主真的看上了一个女人。 …… 三日后,荒水符阵开启,在报名处留了名的修士都根据传音符来到离泱城的西楼阁处。 从西门往外走,沿着河就能到达荒水符阵所在的去水潭。 只是他们不用自己走过去,而是在这西楼阁处等童子给他们挂牌,拿了挂牌就可以直接传送到去水潭的下方,也就是荒水符阵的内部了。 修真界里有非常多的符阵,他们这一处小符阵,不怎么受人关注,所以来的人也不多。 更何况离泱城内,能达到炼气五层以上的,也不多。 云芝芝远远就看到闻西海已经领好了挂牌,在门口等着她。 闻西海看到了她,冲她招招手:“前辈,现在还没念到你名字,等待会念到你了,你就去那个青衣童子领个牌。” 云芝芝应了一声好,有些好奇指着挂牌问:“这是做什么的?” 闻西海:“你不知道啊?” 云芝芝:“我第一次来符阵。” 这可把闻西海惊到了,怎么会有筑基圆满的符修还从没去过符阵的?! 难不成前辈引气入体后,随便修炼就到了筑基圆满,如今突破瓶颈,才不得已下符阵? 闻西海深深被这样天赋超绝的前辈折服了,他一脸生无可恋,解释道:“挂牌上的颜色会随时间褪色,越发白就代表着符阵临近关闭的时间了,得尽快出去。” 云芝芝点点头,这就是一手表功能嘛,还挺鸡肋的。 闻西海瞧出了前辈眼里的一丝丝嫌弃,补充说:“有些符阵内部时间流逝不一样,这种挂牌是记录符阵外的时间的,像是一些高级符阵,有的进去以为只有一两天,出来发现外面过去十几年的都有。” 云芝芝听着听着睁大眼睛,原来如此,那这东西还挺管用的嘿! 云芝芝这边跟闻西海交头接耳,另一头,应书凡站在骆危身边,感受到周身的温度骤降。 骆危站在远处,望向云芝芝的方向,看着那边两人的距离特别近,脑袋都快碰一块了。 应书凡:“……”他感觉身边这位剑主能用眼神立刻搓个冰棱子刺过去。 剑主他戴着一块面具,隐匿了周身所有气息,如果不是刻意去注意,其他人会第一时间看到应书凡,自然而然地忽略了旁边这人。 应书凡心想,原来自己在这的作用是吸引注意力,行吧。 童子很快便叫到了云芝芝,递给她一块挂牌,然后嘴特别甜地说了句:“仙女,你长得真好看呀!” 小孩子童言无忌,这一声夸赞,惹得周遭的目光都投向她。 云芝芝温和地笑了笑,在大家的目光中转身离去。她正寻找闻西海的身影,却意外看到了应前辈在另一处角落里站着。 前一日那个红衣服带着自己的道侣真的来找过她麻烦,结果他们一见到这玉牌,脸色大变,连忙俯首道歉,面子尊严什么的都不要了。 云芝芝没想到这玉牌的面子这么大,竟能让元婴期的修士吓得面容失色。 她心有疑惑,但也不碍着她去道谢。 云芝芝走到应书凡面前,感谢道:“应前辈,前几日多谢您给的玉牌。” 她抬手准备作揖,应书凡却木着脸,连忙摆手说:“不必多礼。”其实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剑主就在他身后呢。 应书凡在外人面前虽然是一派温和,可他毕竟是青衍山的应长老,长老有长老的风范,绝不会同云芝芝这样一个小修士说太多的话。 他刚刚面无表情,也是为了树立威严。 云芝芝从袖里拿出玉牌:“应前辈,这枚玉牌还给你,我们暂时也用不上了。” 应书凡:“不用,这一去符阵万一遇上什么事呢,况且,看在剑……额,骆兄的面上,你且先拿着吧。” 云芝芝:“那……实在是太感谢应前辈了,今日你在这,也是为了这符阵而来?” 应书凡:“并不是,只是随便来看看。”只是因为骆危要看着他们进传送符阵,所以自己被拉过来当障眼者。 云芝芝了然的点点头,又问:“应前辈对符阵不感兴趣吗?” 应书凡笑答:“算是吧。” 这样一来一回有问必答,一点都不应书凡。 应书凡郁卒,他的架子呢,怎么说塌就塌了!他还想在云芝芝面前保持高冷,可一想到身后如芒刺般的目光,他就是端不住,怎么端都端不住。 闻西海走过来,告诉云芝芝领了挂牌的要去另一处,云芝芝便与应书凡告辞,转身走了。 应书凡回头:“你戴了这么明显一面具,连她走得这么近都没被注意到,你也太厉害了。” 骆危望着云芝芝离去的背影,没吭声。 面具之下,他嘴角下压着。 应书凡敏锐地感觉到,他刚那番话肯定让剑主不爽了。 应书凡像猜到他心思一样:“剑主,隐匿术最关键的就是有障眼者的存在,就是说我,我不在身边的话,她肯定一眼就看到你了。” 意思是我这么一个大灯泡这么亮,挡着人小姑娘的眼睛,怪我。 况且你戴着这么明显的面具,谁都得多看你一眼。 应书凡忽然有点儿感慨,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剑主。 …… 云芝芝看着挂牌,墨黑色的石头,边缘光滑,放在阳光底下居然能隐隐透光。黑成这样又像玉一样的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见,不免多瞅了一会。 跟着大部队来到地下一层,离泱城的传送阵在西楼地底,每个人需要拿着挂牌走到传送阵中央。传送阵需要巨额灵石催动,所以在场的每个人,都是交过报名费的。 云芝芝排在闻西海后面,看着一个个青衣修士款款走进符阵中央,忽地白光一闪,人影消失,特别有一种将要去往天堂路的感觉。 虽然没人会质疑这样的传送阵会把他们送到不该去的地方,可云芝芝还是有点点慌,心里头总觉得这样挨个去送,很容易出问题。 一直等到云芝芝拿着挂牌走近阵内时,她心里的那种不对劲更加强烈。 眼前忽然白光一闪,一瞬之间,周围翻天覆地,景物轮换,再定睛看去,已经是水下的幽蓝世界。 避水符就贴在胸口处,帮她把水与身体隔绝开,这样行动时就不会碰到水,也不会被水的阻力所干扰。云芝芝站在水底,四下张望,周围可视程度很低,到处都是蓝幽幽的,辨认半天才发现远处有个发着白光的洞口。 不是说好传送阵会把他们传送到符阵里头吗,这怎么跟宣传的不一样呢? 云芝芝心道果然自己的第六感非常准,总觉得要出事就真的出事了,怎么好事就没有这种预感,真是不合理。 云芝芝决定朝着白光走去,水底下没有方向可言,也只有那一处显眼的地方了。 潭水特别冰,她衣着单薄,就算周身没有被水浸湿,周遭的凉意也让她有些受不住。云芝芝想着等会走到符阵里头,再拿出符纸写点类似暖宝宝的灵符,让自己暖起来。 眼看自己离白光越来越近。 “那是猾蛇的巢穴,不要靠近。” 云芝芝闻言转过身,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对方带着幽蓝色的面具,发丝垂肩,长身玉立,身板绷得笔直,他周身隔绝了所有水汽,出现得悄无声息。 他的声音被水晕开,低低沉沉的,明明听不太清楚,但每个字的意思又能清晰的达到云芝芝耳边,让她明白。 云芝芝愣了一秒后,立刻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对方,觉得这莫名其妙的地方突然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人。 作者有话说: 小危危只是单纯因为女主视线不在他那而不爽(x 第十五章 云芝芝觉得自己穿书后就一直在走运,接二连三在危难时刻都有人帮她。 之前是骆危,然后是骆危的朋友,再之后就是这位……带着面具隐匿面容的牛逼大哥。 这还得从刚刚他叫住她说起。 云芝芝正要去那亮着光的洞穴,以为就是水底的符阵入口,结果被这个大哥叫住不让去。她最初还提防着这位大哥,直到身后那个洞口忽然有怪叫传来。 如婴儿一般啼哭的声音,尖锐刺耳,震得水波晃荡。 云芝芝被声音击穿了防御,避水符也应声而碎,一口凉水呛在喉咙里。这种时候,她开始思考自己会不会游泳,应该是会的,可一想到要从这里游到岸边可能就不会了。 云芝芝:虽然但是,我作为一个筑基期修士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水淹死吧。 这么想着,她发现自己被人捞住胳膊,然后周身水雾散去,他们竟然在没有避水符的情况下隔绝开周围冲击的水流。甚至连寒冷都屏蔽了,周身感到一股暖意。 云芝芝:! 他什么修为好厉害! 骆危在猾蛇喊叫的一瞬间护住了云芝芝,朝洞口看去。猾蛇吼完这一嗓子后已经露出半颗头,硕大的橘黄色蛇眼倏地睁开,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守到的猎物。 云芝芝不自觉屏住呼吸,看着一颗都有两人高的蛇脑袋。 云芝芝难以置信:说好的地仙符阵呢!这蛇,看着就不像是筑基修士能对付的,她都看不穿这蛇的修为,更别提动手了。 骆危手指压了力气,把云芝芝纤细的胳膊又攥紧了些,将她转到身后去,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稳住。” 云芝芝:稳住?什么稳住? 下一刻。 巨大的气浪裹挟着水流迎面而来,云芝芝感觉自己快要被冲走了,要不是眼前人一直攥地死紧,她就会跟纸片一样飘走。 等周围安静下来,骆危松开手,云芝芝恍惚地站好后,才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蛇头已经跟蛇身分开,血液晕染在水里,一片片黑红,唯独他们周身还是干净的。 云芝芝:呕! 云芝芝被这味道冲地小脸发白,捂着嘴巴鼻子弯腰,作势要吐。一想到这是在水里,更恶心的事让她硬生生憋住了。 那个斩蛇头的神秘人绕过她,朝着反方向走去,语调偏冷:“符阵在这边。” 云芝芝不知道他名字,问也不说,瞧着他带了面具,猜他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云芝芝也就不问第二遍了。 她刚刚没怎么看仔细,隐约见到数不清的水剑从他周身凝聚,刺向猾蛇。由水化形的剑,刺进去的一瞬间消失了,但仍然削铁如泥,猾蛇就这样被刺死了。 云芝芝:这么厉害这么牛逼,就叫你牛逼大哥好了。 云芝芝跟着大哥走了两步,忽然脚步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事一样急忙说:“慢着!刚刚那条蛇……” 骆危停下脚步看她。 云芝芝:“它的兽丹……你要吗?” 云芝芝折返回去,她从蛇头里挑出了兽丹,这可是上等兽丹,能卖好多钱!她问了大哥要不要,大哥坚持不要,真是个大好人,做好事不留名不说,还不拿任何好处,搞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不好意思不能当饭吃,云芝芝打起了这蛇身上其他部分的主意,转头忽然问他:“请问你是剑修吗?” 骆危:“嗯。” 云芝芝心道果然,继续问:“你知不知道这蛇的尸身上,有没有什么宝贝可以用作剑的材料?” 云芝芝在剖完兽丹后,意识到这蛇身上可能都是宝,她刚刚见到大哥用剑,觉得他肯定对此有所了解。 骆危:“你要那种东西干什么。” 云芝芝想都没想:“拆回去送给我弟弟。” 她见到之前骆危用的是木剑,心生怜惜,以为骆危是修为太低,没有好剑与之相配。 骆危:“……?” 她说的弟弟,不会是他自己吧。 骆危没想到,自己原来在云芝芝眼里是这样的。这也不怪云芝芝,她不知道骆危的年龄,看着他长得嫩,自己内心里又是个成熟的穿越人士,自然而然觉得她比骆危大。 “它身上的东西没什么用。”骆危觉得自己不想要。 云芝芝却没听,自顾自说:“刚刚想起来好像蛇血和蛇骨是上等的锻剑材料,可惜了,这血都化开了,收不了。” 看着她眼里都是宝贝,仿佛之前作势要吐的人不是她一样。 骆危看她真的打算要去拆蛇骨,无声地笑了一下。这个云芝芝,思路怎么都这么跳跃。 他不爱动手,连杀个普通的异兽都不喜。因为闻了血腥气的他会越来越想杀戮,这种失控的感觉令他不爽。而眼前这个女孩,每次因她而动手后,心里的躁动却在看着她时总能奇异的平息下来。 就像现在,他还能看着她轻松地笑出来。 云芝芝开始动手去拆蛇骨,走到洞口处,发现蛇身似乎动了动。它动的幅度很小,起初云芝芝以为是什么生理反应,就那种砍了头但肢体还能动的条件反射,结果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好像要跑出洞口一样。 云芝芝立刻跳远了些,指着洞深处说:“大哥,那里面好像还有活的!” ……大哥? 骆危对这个新奇的称呼有些无语,耳边听到云芝芝一声惊叫,断着头的蛇身忽然从洞里头蠕动出来了。 云芝芝生怕这蛇再给它长出个头来个惊喜什么的,直到蛇肚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没等她细看,一只血手从断头处伸出! 身边的“大哥”反应很快,两道水剑立刻劈了过去,蛇肚子被划拉出一条大口,蛇皮外翻,血水散开,一个人从里头掉了出来。 云芝芝看清了这个人的长相:“……” 谁能想到,这条蛇肚子里还有个闻西海呢。 …… 闻西海倒霉得很,他先于云芝芝传过来,刚过来就走错了地,误入了猾蛇的巢穴,被这大蛇一口吞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去水潭下面还有这样的异兽,被闷在肚子里的时候,闻西海几乎把族谱都背过一遍了,就希望家里谁能算出今日他有大难,前来救他。 不过想了想爷爷骂他不争气的样子,好像希望有些渺茫。 闻西海觉得自己可能要命丧于此了,哪知这大蛇忽然没了气息,还在肚子里的他那一刻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灵力冲击了蛇的头部,浑身的灵脉瞬间断绝,魂魄散去。 这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闻西海惊了,能一击杀死至少元婴的异兽,这人得多强?! “前辈!”见到云芝芝的第一眼,闻西海幸福无比,就差扑倒在她裙边了。 他感激涕零:“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诶诶诶诶诶!” 闻西海浑身血污,被云芝芝用灵力推开,又被她用水流上上下下刷洗了一遍。 云芝芝:还好我反应快。 她刚刚挑兽丹的时候都小心翼翼没沾上血,如果被闻西海这个大血人碰到,腥臭的血液粘在衣服上会很难洗的! 清洗完后的云芝芝指了指身边这位神秘人:“救你的不是我,是这位大哥。” 闻西海抹一把脸:“大……大哥?你哥?” 云芝芝:“尊称啦,是尊称。” 她自觉把自己认为是小弟,就是那种,拿着杯子在牛逼大佬身边说着“大哥哈啤酒”的小弟。 然后她就把刚刚自己的遭遇讲给了闻西海,给这位大哥喜提了一位新的小弟。 骆危在听到闻西海喊着以身相许后就一直抿着唇,别人看不见他垮着脸,十分冷淡地说:“走吧。” 云芝芝跟在“大哥”身后,朝闻西海小声道:“符阵在另一边。” 闻西海皱眉:“我说,那符阵还能去吗,外面都有这样的异兽筑巢了,恐怕里头……” 闻西海这番话倒是对的。外有如此可怕的异兽筑巢,恐怕里头已经不像其他地仙符阵那样简单了。听他这么说,云芝芝心里也有点打退堂鼓,大哥救她一次,救她朋友一次,还能救他们三次吗,她有点拿不准。 大哥脚步没停,云芝芝和闻西海都互相使了眼色,现在突然离开也有点不合人情,等到了符阵门口再看看情况吧。 荒水符阵的入口非常不起眼,云芝芝觉得自己来找肯定找不到。它隐藏在去水潭的最底下,四周形成了大大小小数量很多的水旋涡,一个不慎就会被旋涡卷走,不知道卷去哪里了。 这里深不见底的感觉,真是比深海还可怕。 据说符阵内部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景色,而且那些景色都是大陆上所没有的。它们之所以能有如此独立的空间,都因为它们依着每个地方灵脉最为聚集,最富裕的地方而建,久而久之,它们就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生态环境了。 云芝芝一边回忆着原书的设定,一边跟着进了符阵。 她发现这里头果然比外面大多了,踏在石板上的脚步声响起,周围传来的全是遥远的回声,这里完全是另一处空间。天花板好像很高,头顶上都是雾蓝色,像是蒙了层水汽,又像是从海底往上看。 符阵里头却没有水,云芝芝随手搓了个火苗,照亮周围。 骆危回过身,伸手把她的火苗掐灭了。 他声音极轻,在这幽静的符阵内却格外清晰:“不要轻易暴露自己。” 大哥说的有道理。 云芝芝:完了,我这个智商可能活不过三集。 作者有话说: 骆危:又当大哥又当弟弟,累了 第十六章 荒水符阵里很宽敞,像是某种地下宫殿内部。 骆危掐灭了唯一的光源,周围又陷入一片黑暗。 他固然无所畏惧,这里面就算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左右都不过是这个地仙符阵里修炼出来的,还能强到哪里去。 可云芝芝不一样,骆危早就知道她一身修为,跟灵石堆上去似的,遇到简单的怪物倒还好,遇到比她更高级的妖怪,她估计会手忙脚乱无法应对。 云芝芝和闻西海,怂怂地躲在大哥身后走着,周围静幽幽的,一不小心从黑暗里可能就会出现点什么,她不自觉把呼吸放轻了。 云芝芝其实没有多害怕,她确实胆子不小,刚刚见到大哥杀蛇的时候,也没怎么样。 不过这些都得看情况。 比如曾经同学一起看恐怖电影,她就没觉得有什么,可晚上回家一个人躺在床上时,电影画面就控制不住在脑海里出现,然后自己吓自己好几回。 如此可知,当时吓不到云芝芝,事后可不一定。 还有就是恐怖片里经常出现的猛然一吓,一张鬼脸忽然出现在你眼前那种,也是吓不到云芝芝的,她特别镇定。 嗯,原地去世的那种镇定。 所以当一只腐烂泛着腥臭的大脸忽然从角落里探出来的时候,云芝芝直接僵在原地不动了,没喊没叫,大脑直接宕机。 闻西海的尖叫能震穿天花板。 啪! 焦黑的血液四溅,骆危收回手,手上沾满了粘稠的黑色液体,他低头看了眼被已经被打成浆糊的尸体,凝神片刻,站在原地用神识率先把前面所有会遇到的东西探了一遍,然后睁开亮金色的双眼。 他看到整个符阵内都充满着这种黑泥怪尸,他对此太熟悉了,这些都是季幽沉的傀儡。季幽沉毕竟是季川的师父,季川只能操纵死人成为的傀儡,而他则可以操纵几乎所有死物。只要它们曾经活过。 原来荒水符阵提前开启的原因,是季幽沉。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那些黑泥一般的怪物已经从黑暗中爬过来,接二连三,数量巨多。他们不成形状,似乎可以从任何缝隙中出现。 云芝芝和闻西海都闻到了浓烈的腥臭味,像是腐烂许久的尸体在蠕动散发出的气味。 云芝芝拧眉,她怎么瞧着这些黑泥蔓延的感觉像是她灵府里那些脏东西呢。 骆危伸手把周围的水汽聚在掌心,冰结成无数道利刃,向四下刺去。每一下,黑泥就会褪去一些,但仍然有源源不断的黑泥翻涌而来。黑泥里裹挟着活物和尸体肉块,若不是光线昏暗,云芝芝看不清,恐怕此生都难忘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 骆危面具下琥珀色的双眼已经彻底变为锐利的金色,浑身杀气伴随着内心咚咚咚剧烈的跳动声,杀得多了,心跳得剧烈,手上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云芝芝静悄悄站在原地,忧心忡忡看着大哥大杀特杀,时不时还得抽空安抚一下旁边抖如糠筛的闻西海:“不要紧,大哥实力这么强,我们不会有事的。” 闻西海一句骂话都发不出来了,脸色惨白如纸。 云芝芝觉得是他们三个人都困在这里了。 然而实际并不是,觉得被困住了只有云芝芝和闻西海。 骆危只是不敢用尽全力,心里的躁动和克制在互相牵制,头痛剧烈,像是两股力量在灵府里互相扯着。他极其嫌恶这些东西,正因这种嫌恶,他心底的恨意才滋养了杀意,让他更加失控。 闻西海忽然拽紧云芝芝的衣袖,紧张道:“前辈,我怎么感觉地板在震动。” “我——”云芝芝正准备说我也觉得,脚下忽然剧烈一晃,随着石板碎裂的轰然巨响,云芝芝整个人都悬空了,紧接着迅速往下坠,失重的感觉让她有些窒息。 接着她觉得自己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拖住,没再往下坠,周围隐约有一圈金光,罩在自己身上,把她托在半空中。她看着大哥的身影悬停在前方,望着他背影两秒过去,才想起来另个人。 “喂,闻西海,你还好吧?!” 云芝芝挣扎地爬起来,发现闻西海就在她旁边,已经口吐白沫晕过去了。云芝芝晃了晃他,晕的非常深入,根本醒不过来。 云芝芝:“……”她忽然觉得自己心理素质真好。 云芝芝看向前方,原先的地面已经全部塌陷,那些原本附着在石板上的黑泥却全部都飘在空中,还有渐渐融合在一起的趋势,从一坨坨小黑泥逐渐聚合成一团巨大的黑泥。黑泥慢慢长出了角和眼睛,还有一张巨大的嘴巴,像长了犀牛角的狼头,漂浮在半空中。 骆危悬空浮在云芝芝面前,面对这一诡谲的魔兽。 云芝芝看着他的背影,恍惚间觉得身型轮廓有些眼熟,可下一秒这只魔兽就张开血盆大口冲他们而来,扑鼻而来的臭味让云芝芝瞬间干呕了一下。 她拍着胸口,耳边似乎听到了大哥一声冷笑。 戏谑的、毫无畏惧的,甚至带着嘲讽意味般的冷笑。 骆危从空中掏出一把长剑,剑刃闪着光,在这漆黑的符阵内特别刺眼,它与其他剑都不一样,看上去十分干净,净得不染一丝纤尘。云芝芝一时间没认出这是什么剑,但它绝非凡品,恐怕是这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好剑。 剑劈下的那一瞬间像是慢动作,不似用力劈下,带着几分随意。 伴随着一声好似穿破耳膜的凄惨嚎叫,魔兽如戳破的气球一般炸开,黑血飞溅,浸染了骆危的全身。云芝芝因为金光罩的保护,没有沾染半分。 骆危垂手,把无尘剑收回灵府内。他从半空中往下浮动,顺便把被金光罩着的云芝芝也带了下来。刚刚石板碎裂后,露出了整个符阵的阵眼中心,那枚散发着莹莹蓝光的玄晶珠石就在他们的下方中央。 刚刚经历大起大落的云芝芝,回到了地面上还有些木然,而后一拍大腿,才反应过来那把剑不同寻常之处在哪。 “竟是……无尘剑主?”云芝芝声音很低,像是喃喃自语。 她有些不确定,可这修真界还有谁能拥有那把纤尘不染的无尘剑呢。 骆危没有吭声,他走过去,随意地把那枚玄晶珠石拿起来,轰然一声,旁边的石板翻开,原来还有个密室在这里。 云芝芝看过去,发现其他所有修士都在里头,人数众多,他们看到石板翻开后,脸上都是狂喜之色,想必困在这许久。 “是荒水玄晶!”其中一个脱困的修士指着骆危掌心中的玄晶珠石惊喜道:“原来这次这么凶险,是因为它!” 形成一颗玄晶需要上百年,其中蕴含的灵力自然不平凡,是这符阵内所有的灵脉交汇所形成的精华。有这样的东西在,其他弱小的异兽因它滋养,自然会长成凶险的猛兽。 骆危却知道,这符阵内部的骚动其实是因为被季幽沉那家伙动了手脚。 那个修士看到骆危拿着玄晶,露出艳羡的目光。 他身后有几个青衣修士,却在看到玄晶时个个眼神发直。他们显然是一伙的,立刻私下交流了一下眼神。 云芝芝看大家都没事,弯腰探了探闻西海的鼻息,活着,只是吓晕了,这人居然比他还不禁吓。等她回身正要冲大哥道谢时,就瞧见远处人群中有几个人突然冲过来,一个个都拿着程亮的法器,作势要打他。 很明显,他们还没近身,大哥只随意挥了下手,就全部被弹飞了。 云芝芝:……真是不自量力。 她下符阵以来充分了解到了这位大哥的武力值,并且为之惊叹许久。她穿过来后就只遇见过房东骆危和闻西海,自己一直是三人里修为最高的,见过比她高的也只有应前辈了。 至于这位大哥,修为捉摸不透,加上他极有可能是无尘剑主,那就是战力天花板,连大反派都无可奈何的存在。 她今天着实是见识了一番。 云芝芝见到大哥开始朝其中一个人走过去,她以为他还要再给那人一拳,给他们点教训。 结果骆危在众人的注视下,伸出手,以掌为刃,直接把那个人脑袋砍了下来。 ……卧槽。 所有人均是一愣。 骆危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一脚跺碎了那人的头,脑浆四溅,然后满身是血的朝另个人慢悠悠走去。 其他人没吱声,只是默契地往密室里退了几步。云芝芝还站在原地没动,她腿软,更何况旁边还有个大男人晕在那,她根本扛不动啊。 云芝芝突然想起设定来了,镜中人说无尘剑主杀了季家几乎全族人的性命,他残暴,他嗜杀。 云芝芝:这跟初见完全是两个人! 眼看骆危已经对第三个人动手了,其他人都反应过来,开始慌了。但他们之中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话。毕竟话语权在武力值最高的人身上,显然这里没有谁能开这个口,除了骆危。 折断第三个人的脖颈后,骆危内心翻涌的冲动仍未平息,他随意地看向旁边聚集的修士们,被看到的人们均是惊慌失措地往后一退,有些人甚至恨不得把自己嵌在墙里。 他们看不到骆危的脸,正因如此,才更显可怕。 脑内忽然想起传音术的声音:“剑主!醒醒!” 可惜应书凡焦急的声音在狂躁的识海里十分微弱,骆危的神识现在其实很清醒,是那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清醒。他当然可以克制,但是这又何必呢,那几个人该杀,他不会为这种人忍受痛苦。 云芝芝看他站在那些修士面前,似乎在考虑解决哪一位,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思索着怎么和闻西海逃出这里。 可就在这时,闻西海呜咽一声,捂着头醒了过来。 他声音不大,可在这如此寂静的环境下,特别明显。 云芝芝在一旁绝望地看他慢慢醒来,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模样,就很想打他一顿。 “前辈,我们这在哪?” 闻西海问完这句话,发现云前辈的脸色特别不好,她的眼神像是看一个将死之人。 他抬头,另一边的骆危也转过来看他,他们俩隔空相望了一会,闻西海才觉察出不对劲。 他正要说话,云芝芝忽然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把他遮在自己身后的阴影下。 云芝芝: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希望大哥能对他救过的人负点责,不用负责太多,保证活的就行。 作者有话说: 之后的云芝芝:小危危,你当时吓到我了 第十七章 其他人见云芝芝站出来,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勇。他们都很明显感受到了这位大佬的杀意,浓重的压迫力令他们难以呼吸,不敢动弹。 骆危看见云芝芝后明显身形顿了下,他停住脚步,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走到云芝芝面前,看她小脸绷着,满脸认真。 骆危忽地来了兴致,用沾满血的手去摸了她的脸颊。 被抹了一脸血的云芝芝:朋友们,我无了。 怀里突然一重,骆危把他手里那颗璀璨的玄晶珠石扔给了云芝芝。 云芝芝接过玄晶:谢谢大哥,连陪葬品都这么高档,很贴心。 骆危的手覆了上去,把她微微发抖的胳膊拽紧了,云芝芝听到对方轻声念了一道诀,还没怎么听清,四周忽然风声呼啸,眨眼间,两个人身形就瞬移到了去水潭的水面上。 他俩站在如镜面一般的碧水面,沉默半晌,云芝芝甚至不敢抬头再看他。 云芝芝觉得他拽着自己的胳膊那块都发青了,隐隐作痛,怀疑这人要活生生掐死自己。 过了一会,骆危松了手,踩着水面往岸上走。云芝芝怀里抱着一个大宝贝,瞅了眼周围没有一个人,去水潭很大,周围十分荒凉,只好认命地抬脚跟在他身后。 骆危用传音术跟水底下的应书凡说:“把他们都送回去。” 应书凡可算接收到了来自剑主的讯息,激动坏了:“剑主,你清醒了?清醒了就好,我去把符阵关了。” 过了一会,应书凡传来话:“我过来了,我把他们都送上去啊,诶等等等,怎么少了个人呢。” 骆危:“云芝芝在我这。” 应书凡:“……”那就祝她好运吧。 应书凡一直在附近不远处看着,骆危出事后,他竭尽所能的用传音术呼唤剑主,他想着如果劝阻不了,那只好舍身去拦住剑主了。 他回到了符阵里,看着化为一片模糊的尸体和大气不敢出的修士们,皱了皱眉。应书凡把其他人送上去后,又重回符阵把死去的修士魂魄收集了起来。 他们虽然有歹意,可罪不至死,可惜啊。 幸好剑主手下留情,只伤了他们的躯体,没有把人家灵府里的神魂捏碎。 应书凡把他们的魂魄光点聚在了符阵阵眼中心,让他们在此符阵中心受灵脉滋养,好好修复自己的灵府,再找寻合适的躯体转魂托生。 来生可别再惹剑主了,不然人家认出你这个神魂,恐怕就不是这个下场了。 …… 云芝芝低头跟在骆危后面,她觉得来到岸上后感觉好很多了,大哥好像看着也没那么吓人。他沉默寡言地走在前面,没有伤害她的意图。 她甚至怀疑刚刚大哥真的只是想把那群人教训一顿,只不过教训二字在实力高强的大哥眼里,就是夺去生命。 她忽然觉得,是不是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夺人性命变得十分容易的时候,就会像他这样。 这样的无情,残忍,对生命没有任何敬畏。因为他已经站在了最高处,拥有着漫长的寿元,所以对生命这一概念,看得过于轻飘了。 等他们走到了岸上,骆危忽然说:“你可以回家了。” 云芝芝没动,骆危回头看了眼她,又说:“你的朋友也不会有事。”话音刚落,他抬了下衣袖,人就消失了。 云芝芝原地静默了好一阵,浑身忽然卸了力,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缓神缓了好一会,她拿起挂牌,发现竟然都已经过去两天了,原来符阵里时间流速真的与外面不一致。 云芝芝回到家后,两三天都不想出门了。第二日闻西海上门拜访过一次,他看到云芝芝后露出放心的表情,给她送了好些点心,还要送灵石。 云芝芝拒绝了灵石,只收了点心。 闻西海见云芝芝恹恹的,想说什么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挠了挠头,只好先告辞离开。 云芝芝意识消沉,不为别的,而是因为亲眼见到了大佬轻松干掉三个活生生的人后,睡觉都没法睡,甚至到了自己灵府看到那些脏东西后,都能ptsd。 她坐在床边,拍了拍凑过来的海星,又摸了摸它的小耳朵,眼皮仍然是耷着的。 昨日的画面仍然在她脑海内不断闪回,尤其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画面更清晰,更折磨人。 夜深人静下,云芝芝翻来覆去,而后气得掀了被子,光着脚跑到外面竹林里。 竹林里头有好些荧黄光点翻飞,在幽蓝色的阴影里十分显眼,飘到月光照下的空地上又看不见了。云芝芝尝试自己手动捉了几回,一只都没捉到。 捉不到萤火虫,索性不捉了,在泉水边上的石块上坐下。水面上倒映着月牙,夏季的夜晚有些闷,她有股想把双脚伸进水里的冲动,可一想这水是拿来喝的,只好作罢。 云芝芝盯着冒着水泡咕咚咕咚的泉眼半晌,从芥子囊里掏出了那枚玄晶。 玄晶珠石在黑夜里依旧明亮璀璨,晶莹剔透的晶体内隐隐有炫光流动。云芝芝猜这就是灵力富裕的象征,恐怕一颗就值千万灵石。 云芝芝操纵灵力,把这颗价值连城的玄晶给埋在了泉眼附近。 说不肉疼那是假的,可她也真的不敢把这东西拿去卖,自己用又用不到。不如就埋在后山这,以后给这添点灵气儿,滋养着这里。 过了一会,身后响起一阵缓慢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骆危从竹影中走了出来,月光压在他肩上,投下淡青色的长影。 云芝芝正揪着叶片把玩,听到声后扭头看他,寂静的夜里蝉鸣叫得响,她眯起一双杏眼,笑着问骆危:“我把你吵醒啦?” 骆危摇了摇头,他就没睡过。 他穿的素净,与往常的花色缎面不同,勾勒腰身的雪白外袍,在月光下愈发显得俊逸出尘。 骆危垂眼,看到了云芝芝露在裙外一截冷白的脚踝,她光着脚踩在泥里,脚尖上还沾了些碎草叶。 骆危走过去,坐在了云芝芝身边,“睡不着?” 晚风微凉,云芝芝的发尾摇曳,泛着柔和的光,她无精打采撑着脸,任发丝打在脸上,声音很闷:“嗯。” 骆危听她这一声应话也跟着气闷了起来,“为什么?” 云芝芝一时半会不知道说啥好,只挑了一部分真相:“符阵里头遇到了个好可怕的魔兽,吓得睡不着觉。” 骆危:“……” 云芝芝:“别看我筑基了,其实我是第一次去符阵,没想到那么可怕。” 云芝芝觉得自己说这些话,应当表现的更害怕一点,于是语气变得委委屈屈:“真的,里头那些东西,你该没见过,特别吓人。又黑又不成形状的,还特别多,最后还聚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大魔怪!” “所以我就睡不着,觉得闷得慌,跑出来吹吹风。” 她全程没提到另个人的存在。 骆危却忍不住去想,是魔兽吓人,还是疯起来的他更吓人。 云芝芝其实不害怕狰狞的魔兽,毕竟这里是小说的世界,出现什么都不足为奇。 她不肯跟骆危说及那个人,并不是有意相瞒,只是因为那个人救了她后却又做出那样的事,她实在是难以评判,故而不说。 骆危看着水面中云芝芝的倒影,水波一荡一荡,他垂眸,声音微哑:“昨天的经历……真的很可怕?” 云芝芝看着骆危:我不会就说这么两句,就吓着他了吧,他好像从来没下过符阵。 她想到在符阵里吓晕过去的闻西海,心情稍有放松,忽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云芝芝弯弯杏眼,带着几分调笑说:“嗯,是很可怕。我跟你讲,闻西海吓得都晕了过去,真没想到他这么不禁吓,以后可有的说他了。” 骆危看到她提起闻西海时脸上带着笑,十分敷衍的“哦”了一声,表情变得有些冷淡。 云芝芝却觉得他是强装镇定,用故意夸张的语气说了下符阵里的经历,也许是她实在无人可以倾诉,现在就好像开了话匣子,倒豆子一样把前因后果倒了出来。只不过省略了杀人的事,用一句最后高人救了他们结束了整个故事。 云芝芝说完,抬头看骆危,居然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云芝芝顿时觉得无趣了,小嘴一撇,眼皮耷着,又回到之前那副不开心的样子,扭头看向周围飞舞在幽林里的萤火虫。 骆危看她忽变了脸色,瞧着又不开心了。 他伸手挥了下,云芝芝目之所及的两只萤火虫就这样被他聚在手中,然后放在云芝芝面前摊开。荧光点点从掌心中散开,骆危之前看她想捉,便捉来给她看。 没想到云芝芝哼了一声,“你作弊,用灵力抓的没意思。” 骆危却说:“谁说我是用灵力抓的。” “难道不是?”云芝芝抬手在空中挥了一下,也是满手的萤火虫,“你刚刚不就是这样嘛。” 骆危摇摇头,手指往掌心一搓,忽地捏出一颗酥糖来,他拿给云芝芝看:“凤月酥糖,花蜜做的,这些虫子爱吃,就自然到我手心里了。” 骆危表情认真,嘴角轻轻勾起,眼里碎了一片月光,笑得清浅温润,发尾随风而晃。 云芝芝有一瞬的愣住,嘴唇无意识地微张着,骆危忽地把那颗糖塞进了她的嘴里,微凉的指尖一触即离,随后一股甜香从齿尖蔓延。 骆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吃的话,我这里还有很多。” 云芝芝嚼着糖,不知怎么的,脸上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 第十八章 这是云芝芝第一次见骆危笑,笑得明朗纯良,令她心猿意马。只可惜这一笑转瞬即逝,眨眼间,少年又回到了平日里淡漠的表情,长睫垂落,遮住了情绪。 云芝芝叹然,看着这样的美少年,心情都变得更好些了。 糖也很甜,云芝芝卷了一下舌头,把甜味压到了舌下慢慢含着,用手撑着石头站起来,笑着说:“谢谢你啦!糖很好吃!” 骆危点点头,顺手把掌心里的五六颗糖都塞给了云芝芝。 云芝芝:“啊,大半夜的,不多吃了,小心坏牙。” 骆危奇怪道:“坏牙?” 嗨呀,忘记了修士是百菌不侵,应该不会遵循科学道理长龋齿的。 云芝芝随口圆了世界观:“没事,那是我娘以前不给我多吃糖骗我的,我就一直记到现在啦。” 接着云芝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骆危:“困了的话就去睡吧。” 修士一般晚上不睡觉,而是进入灵府里修炼。云芝芝因为灵府不太干净,只好靠睡眠弥补身体上的乏力。骆危对此却不疑惑,只当她睡眠是习惯。 云芝芝揉掉了犯困的眼泪:“那晚安~” 后半夜因这一小插曲,许久未起的困意慢慢攀升上来,云芝芝睡着后,意外地做了个好梦。 另一边,季川正忍耐着剧烈的疼痛,为了重塑灵府,他正被幽火所炙,每一寸接触火星的皮肤都像被万千根针扎一般,难以忍受。 他被季幽沉带回了师门,临渊门。 师门庞杂,独掌门季幽沉唯尊,他一手创立的临渊门,至今都不归属青衍山一派,独立而存。临渊门也正因如此,吸纳了不愿归附或曾与青衍山有仇的势力,逐渐变得庞大。其中为首的季姓一脉地位不可撼动外,其他旁支均是附属,人数众多。 他们不把青衍山看在眼里,青衍山同样也不把他们看在眼里,虽然属于对立势力,但从实力上来说,临渊门除了季幽沉,旁支最多元婴坐镇,跟青衍山还是没法比。 作为掌门的季幽沉,行踪诡秘,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如同一个传说存在,导致整个临渊门世家弟子,见过季幽沉的寥寥个数。 季川相当于季幽沉的养子,从小带在身边,亲手相授知识,这是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但季川心里清楚,他对季幽沉有大用,才能让他苟活到现在,还继承了傀儡术。 他的灵府先前被骆危暴力扯开,现如今已经好些了,只是幽火还必须要受着,直到灵府清明。这样的恢复手段也只有季幽沉让他去做,他才去做,是疗愈,也是另一种受罚。 罚他在骆危那暴露了行踪,害的临渊季府上下几百人被杀。 没想到云芝芝居然投奔了骆危,他若早已知道,那日怎会留她性命! 季川紧咬牙关,心中的愤恨无法平息。 屋内蓝蓝的火星子飘飞,屋外季幽沉的怒喝声突然传来,季川一改愤恨之情,身体本能地抖了一下,恐惧促使他挣出一丝清明去听。 “废物!荒水都拿不下来!”季幽沉骂完,手轻轻一甩,季舟行身后的两个人应声而炸,爆体而亡,连句遗言都不曾让他们说出口过。 鲜血溅红了季舟行的衣摆,他面带血点,眼都没眨。 季幽沉脸色重回平静,沉声问道:“玄晶去哪了?” 季舟行低着头,有条不紊地答道:“符阵内,剑主杀了属下三个人后,把玄晶交给了他带来的一名女子。” “查过,那女子叫云芝芝,在离泱城卖符为生,与剑主住在一起,他们之间关系紧密,应该不只普通朋友。” “女子?”季幽沉沉思片刻,漏出一丝冷笑:“呵,他就是为了这人才把我的川儿打成那样吧。既然是他看中的人,那更好。” 季幽沉心下有了打算,转身走近里屋内,看着被幽火炙烤而面容扭曲的季川。 他笑得凉薄,伸手在季川的灵台一按:“川儿,你不是因为她受如此重创么,这次你去报复回来。” …… 云芝芝一大早去了应家书铺,要了份茶点,决定坐在二楼看会书。厚厚的符修高阶法术教程书摞在桌上,旁边放着两盏清茶,两盘精致小点。 她来这里的时候问了应前辈有什么书可以看,学写攻击型符箓的,而不是写些避雷符防御符之类的大众符箓。应书凡给她找了几本,可惜书不给卖,只能在这里看。 云芝芝抱着书,一边打哈欠一边翻看下一页。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催眠药,云芝芝失去了最开始学习符修的兴趣后,现在看什么都很困。为了清醒,又点了一杯浓茶。 骆危在一旁揭过一页,看得专注。 云芝芝瞄了两眼,他的手指夹着书页,小心翼翼没有折到纸张,压着字的指尖微微泛白,修长,骨节突出。 微光从窗格漏进,鼻尖绕着淡淡的茶香,少年懒洋洋翻着书,睫羽垂覆,投下细碎的阴影。 云芝芝心里好像某一块忽地被击中,像一碟唱片转到了她最爱听的部分,令人欢喜。 回过神,才去瞧他看的什么书。 是一本闲散话本,薄薄一小册,配有一些插图,封面的字体还有着金色的勾边,精致程度可能体现出它并不是寻常话本,估计内容很好看。 云芝芝收回目光,看一眼自己手中的书,更看不进去了。 骆危其实也没看进去几个字。 自从云芝芝从符阵回来,他就总忍不住去注意她的行为,现在看她跑来看这些书,骆危都能从里面猜出几分她想不到的含义来。 云芝芝从盘中捡了一块明辉糕塞进嘴里,发现是熟悉的味道,“咦,那天的糕点就是这块吧,应前辈送予你的?” 骆危:“嗯。” 云芝芝:“那凤月酥糖?” 骆危:“也是,他最近总给我送甜点来。”因为知道你爱吃,就投你所好。 原来如此,破案了。 骆危看着也不是爱吃甜点的人。 可他那里总是有好吃的甜点和糖,还都是外面买不到的。云芝芝都差点怀疑骆危其实背地里是开点心店的了。 骆危的确对甜食没什么看法,无非是吃的东西,这个和那个没有两样。 他捏起一块明辉糕,却也能尝出些甜味儿来。好像跟她一起吃东西,所有食物在他这里都有了区别。 不过他只是浅尝辄止,尝完后,说:“如果你喜欢吃,我叫他再送点来。” 听听他的语气,好像应前辈欠了他钱一样,不过这可能就是男人之间的友谊吧。 云芝芝感叹:“应前辈待你真好。” 骆危的目光从话本上移开,淡淡地瞥了一眼云芝芝手里的书,“你想成为像他那样的符修吗?” 云芝芝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啊?倒也不是多想。”这种事情都是随缘的。 应书凡是一名化神期符修,在之前云芝芝还不知道,今天应书凡推荐书的时候露了两手,收获到了云芝芝倾慕的目光,他就飘了,又逮着她聊了不少符箓修炼相关的事,还鼓励她多学习,多修炼,仿佛他对她有一种莫名的望子成龙的期望。 她最初穿过来时没有这么想提高实力,觉得够用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管再怎么往上爬,总有人压你一头,这可是看了几百万字的修仙文总结出来的道理。 只不过未雨绸缪,她怕像那天那样镜中人再来找他,像符阵里那样遇到危险毫无还手之力,嗯,多学点总没错。 再看骆危,离泱城外有一处别致的小院,算是有房产,城内有应前辈这样照拂的好友,算是有人脉,自身瞧着也不缺灵石的样子,估计是某个富裕的修仙世家出身的。 这样的人生,真特么爽啊。 云芝芝正感慨着,应书凡不知什么时候忽地凑上来,手上还端着一壶茶。 他在楼下听了一会了,顶着骆危的威压跑上来,就为了跟云芝芝说:“云姑娘,我看你资质不错,不如去报名青衍山的仙选吧。” 他的劝诫大业还没结束,现在突破口在云芝芝这里。 骆危凉凉的眼刀剐过去,应书凡熟视无睹,为了让骆危回青衍山,他泰然自若地坐在二人中间,然后可劲儿劝云芝芝:“像你这样就能很轻松地通过仙选,拜入青衍山某一门下,在最富有灵气的地方修炼,事半功倍啊。” “可是……”云芝芝不说自己没法吸收灵气,而是看向骆危,“应前辈,骆危,你们都在这,我也舍不得走啊。” 应书凡伸手浮夸地拍了拍一旁的骆危:“我觉得骆兄也该去青衍山历练历练了,是吧,骆兄。” 骆危:“……” 骆危一脸“你又来了”的眼神睨了应书凡一眼,偏头看向云芝芝,略有些试探问:“你有想过参加仙选吗?” 额……那是啥?她只听说过尘选,所以尘选是从凡尘界选弟子,仙选是从修真界选弟子是吗? 云芝芝从没想过这种,关于以后该去做什么的问题,因此骆危问完,云芝芝沉默了。她之前没想过,现在突然知道这么个事,也没法立刻给出个答案来。 应书凡见有戏,又跟云芝芝科普了些去了青衍山的好处,比如会有很不错的师父,修炼路上会更顺遂,可以跟着师兄师妹们去更好的符阵,获得更好的资源等等。 这些话听着是有那么一点吸引人的,只不过,为何骆危的表情那么微妙? 云芝芝把书合上,对热情招生的应书凡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觉得当个散修挺好的。” 然而她日后就说不出这话了,毕竟当散修的日子,快要结束了。 第十九章 应家书铺的二楼是吃茶的地方,这个点人不少,都是来这儿吃茶看书,或者聊聊天的。云芝芝看得有些无聊,悄咪咪开始听旁客聊天,这一听,居然还听到了关于自己的事。 “你可听说无尘剑主现身于荒水符阵?” “当然听说了,周围所有人都在传呢,我还听说,他把玄晶珠石随手摘下,赠给了一个女人!这可是真事?” 另个人压低了声音:“你知道那女人是谁吗?听说身形像极了曾经在集市摆摊的女符修。” 那人又道:“不过可惜,那些修士离得远,没看到玄晶最后落在谁手上了,如果那人是剑主的话,不太可能会给别人吧。” 云芝芝一听,不作声地翻了一页书,心想果然,那人就是无尘剑主。离泱城的修士大多是散修,从未见过剑主的真容,所以大家也都只是在猜。只有云芝芝能够确认,那天见到的的确是无尘剑主本人。 她曾在原书里见过对无尘剑的描写,事后回忆的时候,真是越想越觉得像书里的那把剑。而且一般小说里不会设定个差不多模样的另一把剑,如果真的有,那她几百万字算是白看了。 “你说的那个女符修,是西市的云老板吗?不会吧,无尘剑主闭关多年,每逢他出关,临渊门就是血海一片,他那样残暴嗜杀的人,能看上一个女人?我觉得这消息不实。” 率先谈论八卦的茶客也点点头:“我想无尘剑主也不是这般肤浅的人。” 坐他对面的茶客摆摆手,连声“哎呀哎呀”,也加入八卦聊天局:“临渊门现在还能翻起什么浪花?我看季幽沉活了百来年了,都没活明白,早早归属于青衍山不就好了吗。” 这话说的,好像没有人比他更懂临渊门。 “什么临渊门归属青衍山,你可别瞎说,季幽沉是看上了无尘剑,那剑本来就是他的,被现任的剑主抢了去,才如此不依不饶。” 说到了无尘剑、临渊门这些陈年旧事,这些修士就开始进行比懂大会,力争谁都没他懂,只有他说得才是对的。 云芝芝心烦意乱地端起一杯茶,看着神色淡淡仿佛没听到邻桌八卦的骆危一眼,和一副欲说还休的应书凡,忽地问道:“应前辈,你知道无尘剑主是怎样的人吗?” 应书凡差点把茶喷出来,余光中骆危表情平平,抬手擦了擦嘴角,光明正大地拍马屁:“这个,毕竟是无尘剑选定的剑主,实力肯定是最强的。” 云芝芝疑惑:“无尘剑选定的?” 应书凡斟酌着用词,拿出了官方回答:“青衍山历代的剑主其实都是无尘剑自己选的,无尘剑有灵,它不认可的人,是不配拥有它的。” 云芝芝点点头:“原来如此。”那选择一个嗜杀残暴的剑主,也是无尘剑的选择吗? 云芝芝没问出这后半句,但是眼神里的怀疑已经出卖了她。 应书凡:流言蜚语害死人啊。 应书凡去瞧骆危的神色,没瞧出什么来,只好自由发挥:“云姑娘,你为何忽然这么问,是听到邻桌关于剑主的流言吗?” 云芝芝:“有些好奇。” 应书凡却说:“有些流言不可信,相信你自己亲眼所见的就行。他人是善是恶,只有你自己知道,自己明白,没有亲眼所见到的事情,不可轻信。” 亲眼见到大佬动手杀人的云芝芝眨眨眼:“哦……” 玎珰一声,骆危轻扣茶盖,声响吸引了其余二人,见他垂着眼,手指勾勒着瓷杯边缘,慢悠悠地转了一圈。正当应书凡以为剑主要发表什么看法时,骆危忽然抬头。 “想吃竹筒糕。”他说。 云芝芝撂下书,愉快地起身:“你这么说,我也想去醉霄楼吃饭了。” 然后扭头看向应书凡,语调轻快:“应前辈,你要跟我们吃午饭吗?” 应书凡:“……” 应书凡:“不了吧。”他还想活命。 云芝芝吃完了饭,就琢磨着去集市摆摊了,她最近写了不少新鲜有趣的符箓,想看看市场效果。她刚到摆摊位置,旁边的闻西海就撂下书准备给她来个大大的拥抱。 云芝芝后退一步,做了个别靠近我的手势。 闻西海刹住脚,嘴上却热情地说:“前辈,你终于来了!咦,骆兄今日不来啊。” 云芝芝:“我再不来,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 她还得赚灵石呢。 闻西海最近可想见云芝芝。 这阵子流言蜚语听下来,关于剑主和她的流言,至少十几个版本都有了,害的他胡思乱想许久。他那日吓得晕了过去,前因后果未曾经历过,都是事后从旁人那里听来了些消息,再跟流言里传出的无尘剑主和前辈的一些纠葛八卦相结合,总是在脑补大戏。 闻西海:“你是不知道,最近大家都在说你跟无尘剑主的事。” 云芝芝把摊铺好,叠好灵符,语气随意:“他们说去好了,反正都无法确定的事儿。” 人剑主脸上又没写我是无尘剑主几个大字,所以云芝芝对这种流言倒是没什么可在意的。 闻西海也点头:“对嘛,那个人又带着面具,谁知道他是不是无尘剑主本人。” 云芝芝忽然从这话里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奇怪道:“为什么会有人无缘无故猜测他是无尘剑主?” 剑主用无尘剑劈怪的时候,也没旁人在,怎么会有人联想到此呢? 闻西海被她这一提醒,也有些疑惑:“是诶,感觉第二天传言的主角都变成了无尘剑主了,好像有谁认定那人就是他似的。” 这个疑点好像从没人思考过,云芝芝和闻西海面面相觑,闻西海一拍大腿,觉得这几天都被别人骗了:“我就说传言不可信,瞧瞧,现在都传成什么样儿了,说书人说得都不如这精彩。” 云芝芝:“嗯……都传成什么样儿了?” 她还真有点好奇。 闻西海回忆了一番:“比如剑主觊觎你的美色,下符阵之前就把你抓了去,最后又把玄晶送予你,讨你欢心。这个流言我看最离谱,如果你现在有玄晶珠石,怎么还会跑来继续摆摊。” 云芝芝:“……” 对不起我还真有,被我埋土里了。 当时云芝芝背对着闻西海,那人给了她玄晶后又拽着她消失了,所以闻西海根本没见到玄晶在谁手里。 闻西海:“还有什么,说你其实是季幽沉那边派来的,专门来色.诱人剑主的,然后还成功了。这估计是哪个说书人胡编乱造的,故事讲的倒好听。” 云芝芝心中一震:这人是看过剧本吧! 云芝芝尴尬地笑了两声:“还有呢?” 闻西海:“主流就这些,其他流言无非是加了点自己的猜测。”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流言就如脱缰的野马那般放飞想象力了。 这个世界的修士又没有电视电脑手机之类的可以消遣,所以茶余饭后的谈资就变得尤为重要,更何况是关于那无尘剑、无尘剑主,以及貌如仙女的云老板有关。 云芝芝感叹:“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闻西海:“嗨呀,这几天来我这算命的人突然特别多,一个二个跟我打听你。先说好,我可不是多八卦的人,是实在是跟我说的人太多了。不过我现在看到你在这,就觉得前两天他们说的,都是狗屁,但凡有句是真的,你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云芝芝:…… 关于西市云老板的坊间传言因为版本过多,越传越离谱,所以到了今日,基本上大家都是听个乐子了,没人真当什么回事。再说云老板这一日又出现在西市上,继续摆着她的摊,还是那般需要维持生计的模样,谁都不会再去相信她跟无尘剑主有什么了。 谣言不攻自破,云芝芝也继续卖她的符箓过日子。 她的香符意外地受到热捧,甚至来买香符的男人也很多。 果然这世上精致爱美的人果然不分男女,云芝芝的订货名单又写了两大沓,都是为了她那张散发着独特香味的灵符而来。 云芝芝对符箓的书写很有要求,也因此尝试了这么久才出新品。 修真路上,每个人都自己的道,只有修自己最擅长的道,才有成果。好在云芝芝对符修颇有天赋,即使用最少的灵力,也能写出一张成功且令人满意的符箓。如果不是灵府里的魔纹阻碍了她境界提升,她现在可不止筑基期这么低。 这样的好天赋也反应在了符箓书写上,一笔合成,不浪费一丝灵力,用最少的灵力达到最佳的效果。 因此她的灵符定价也低,客人掏钱掏的心甘情愿。毕竟以他们自己的实力,估计连这符箓的一半效果都写不出来。 云芝芝其实不害怕别人拿她的符箓去学,技法可以抄,但是灵力控制和符道方面的天赋,那可是拿不走的。 云芝芝还致力于用灵符干更多的事。 吃完晚饭后,她美滋滋地用自己写出来的灵符烤了个面包。 要说她怎么烤的,只是在竹林里砍了些竹子,拼了个箱子,然后用灵符贴满里头,温度就以灵符来控制,甚至不用担心竹子会被高温烧毁。云芝芝再用买来的材料做好胚子放进模具,不一会,香喷喷的吐司面包就出炉了。 绝了,她自己都佩服自己,是真的很会写灵符,要是能懂得更多其他有用的原理,岂不是马上就能过上现代社会?想想都开心。 骆危闻到一股甜香的味道,走出房门,碰上了正自我陶醉的云芝芝。 她端着一个长方竹板,上面放着块冒着腾腾热气的奇怪糕点,云芝芝见骆危出来,立马喜笑颜开:“快来尝尝,我闻着就觉得很香了!” 平日里吃的糕点多以蒸煮煎炸为主,很难有烘烤出来的,更何况是这样蓬松柔软的面包。 云芝芝叫它吐司。 骆危:“土丝?”听着没那么好吃。 云芝芝从中撕下来一块,语气迫不及待:“快尝尝嘛。” 她的手指捏着软香的面包递到了骆危嘴边,骆危手没动,就着这个姿势张口咬下。他也许未曾料到这东西是如此酥软,齿尖碰到了云芝芝的指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云芝芝一愣。 骆危舌头一卷,把甜香的面包从她指尖卷走,毫不意外地,又让她碰到了柔软的舌尖。 云芝芝觉得指尖好像触了电,酥酥麻麻,痒得过分。 她收回手,假装无事发生地问:“好吃吗?” 骆危齿尖混着甜香,薄唇微启,眼里染了些笑意:“好吃。” 云芝芝嘟囔道:“好吃就好……” 她面上镇定自若,内里却心如擂鼓。 怎么会有这样面无表情却能撩人的少年! 第二十章 云芝芝觉得灵力太方便了。 她以前做吐司,面粉和水的比例总会出问题,还有发酵也掌握不好时间,只有多尝试才能制出一个完美的又甜又软的面包。 但这些问题,修.真.世.界观根本不用担心。 水放多了?用灵力抽点水汽就行。发酵过度?自己贴上灵符控制温度,等它慢慢发酵,比室温更容易控制。 云芝芝觉得自己探索出了新世界,这次成功的做出面包,下次就能搞点更好吃的东西来了,这比买一厨房的厨具然后还得清洗,结果最后却闲置要省时省力太多了。 骆危这几日就见云芝芝早上起来就在一楼的伙房里制备材料。 伙房许久没有开火,这阵子忽然有了云芝芝在那里忙碌,家里顿时多了些烟火气。 骆危没想到,平日里爱跑去外面吃的云芝芝,有一天会这么热衷于自己做甜食。 云芝芝却从没炒过菜,她对做饭菜没什么兴趣,却因为灵力的便利,对做甜点的兴致特别高。 她每回新尝试出来的甜点,不管口感好吃与否,都端去给骆危尝一尝,偶尔翻车了,看着骆危硬是吃了下去,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云芝芝便会绷不住笑出声。 骆危这人相处久了,就会觉得特别可爱。 别看他好像瘫着一张脸,其实各种小情绪都写在眼里,云芝芝微妙地觉得骆危只有对自己是这样……吧? 这样想会不会太自恋了啊? 云芝芝又有些不确定了,毕竟她很少见到骆危在人前的模样,好像关系最近的也就是应前辈。 云芝芝脑内正形成一篇名为《如何论证骆危是否对自己有更亲近的态度》的小论文,忽然腹部一重,低头看去,原来是海星跳到了她肚上。 云芝芝脑内刚想出来的框架瞬间被打散了,无奈地看一眼最近越加顽皮的海星。 这一看可要紧,云芝芝觉得她的小海星的身形变大了两倍,眼睛也越发妖异,长长的毛发又顺又亮,简直像一只威风凛凛的橘色小狮子。 “我觉得海星最近修为涨得好快。”云芝芝瘫坐在竹编躺椅上,旁边摆着下午茶吃食,朝着跟她一同晒太阳的骆危抱怨:“它什么时候引气入体的,我怎么都不知道?还有短短几天就炼气二层了,哪家异兽这么厉害,之前也没看出来它多有天赋啊。” 玄幻世界里万物皆有道,一根草只要会修炼都能成精,云芝芝看海星估计越发往猫妖那方面发展了,哪天醒来要是看到它化成人形……那就太惊悚了。 骆危在一旁吃着云芝芝早晨新做的曲奇饼干,嘴里咔嚓咔嚓,心道:玄晶被你埋在了泉眼里,这山里头的动物喝了泉水,日日都能升修为,更何况天天被你带在身边的灵猫。 若不是他在山外一圈布下了禁制,外面的修士没察觉出这里灵气有异,不然这山早被有心人踏平了。 骆危没点破,玄晶既然送给她了,她爱如何就如何。 他只配合地说:“有的灵猫悟道,某一时间内修为大涨也是可能的。” 他说的是实话,可惜云芝芝捡了只蠢猫,有玄晶珠石的加成,还每天被云芝芝用灵食喂养,至今才炼气二层,瞧着估计也升不上去了。 至于云芝芝担心的化为人形,更不可能,没个几万年恐怕无法到达那种境界,这猫的寿元也撑不到那个时候。 云芝芝听骆危这样说,难免惆怅:唉,她筑基期什么时候能突破呢。 她的灵府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黑魔纹怎么也清不掉,她能感觉到,这个魔纹像是一颗深埋在土里的大树,目前只剩下树桩了,内里的根不知道有多深,拔也拔不掉。 云芝芝郁郁了,叹了一口气,捏起一块小饼干开始啃。 咔嚓咔嚓,空气里响起了二人整齐的啃饼干的声音。 她的曲奇又脆又甜,可惜有些翻车,水分没把握好,烤出来有点发干,吃起来总感觉自己发出吃薯片的声音。 所以她为什么不直接做薯片? 云芝芝心念一动,想到还有山药片,玉米酥之类的小零食,她都可以做呀! 果然玄幻世界里,脑洞要打开,格局也要打开,不然白瞎这些好用的设定。 云芝芝这边正喜滋滋地想菜谱,另一边骆危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偏头看了一眼她。 也不知道她突然心里在乐什么,脸上的笑都藏不住了。 因为心不在焉,唇边上沾了许多碎屑,她做的那些酥饼过分的香甜,他也喜吃。 骆危抬手去把她唇边的碎渣抹走了。 云芝芝果然愣住,大眼睛一眨一眨看向他,骆危的指尖沾着曲奇渣,慢悠悠伸向了她怀里的海星口中。 他把那些喂给了猫猫。 云芝芝:“……”可恶,我在期待什么。 距离荒水符阵那事已过去几日,谣言渐渐平息,茶余饭后的谈资主角也终于不是云老板和无尘剑主。大家又回到了百无聊赖的日子,闲来时讨论一下青衍山仙名榜的浮动,谁谁谁又上升了一名,谁谁谁又陨落了去,羡慕中夹杂着叹息,日子也就如江舟渡水一般晃悠悠过去了。 连日的晴朗将要迎来了第一场雨,雾气漫漫,黑云压城,雨却迟迟不落。 骆危捏碎传音符,掐了诀,身形便来到了离泱城西边的一处破庙里。 巨大的佛像阴影背后,堆着干草堆,骆危随手把它们烧了,露出了朝下走的密道。这密道附近原本密密麻麻贴着用于障眼的符纸,也一并被烧了干净。 骆危沿着漆黑的甬道朝下走,温度也从室外的闷热变得越来越幽冷,耳旁清晰地传来些意识不清的低吼声,此起彼伏,数量庞多。 他知道,这又是季家的那些傀儡,不知道在这收集了多少具尸体制作而成,恐怕连那些偶尔在水中戏水的孩子们也都抓来了。 那些传言都说无尘剑主滥杀无辜,不放过季家任何一个后代,甚至只要姓季的都要被剑主列上待杀名单。 这话错了,不止季家,但凡跟季家有点关系的,也会被他寻到。 骆危慢吞吞来到了地下最底层的藏身处,站在昏暗的阴影里,里边有两个金丹期的修士,围坐在一面水镜旁,周围横七竖八趴着的都是未完成的傀儡,都是他们要带回临渊门换取赏金的。 “季公子,人头我们已经凑到了。” 水镜里黑影模糊,传来一阵低沉的笑意:“好,干得不错。” 修士脸上也都浮起笑容,相互满意地对视一眼。这差事他们第一次做,报酬却十分丰厚,只需用初级的傀儡术种在十个人身上,然后去离泱城那些爱听闲话的修士们讲两句传言,就能拿到十万灵石。 一个人头一万灵石,还顺手学到了临渊门的初级傀儡术,何乐而不为? 傻子才会拒绝! 修士正暗自得意,却没意识到身后忽然多了道人影。骆危手起刀落,转息间带走了二人的性命,寂静的房间里只余人头落地的声音。 四周被锁链钳制的傀儡闻到了血腥味,挣扎地想爬过来啃食,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呜声。 水镜内的人影尚未散去,显然,对面的季舟行已经看到了这一幕。 骆危鼻尖充斥着腥臭味,指尖滴血,面色阴沉地看向水镜,杀意慢慢从眼底升起:“你是季家的第八代嫡系?” 季舟行压着内心的恐惧,反正隔着水镜,他怕什么,开口已有嘲讽之意:“正是当年从你剑下逃走的四岁孩童,季舟行。” 这话本想刺激一下骆危,骆危却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恍若未闻,抬手摁在了水镜上。 季舟行这思想第一点就出了问题。骆危哪有什么生气,这么多年来杀穿了季家上下千百人,现在还会有值得他动怒的吗? 他也不会料到,骆危只是笑了一声,却直接将手伸向了水镜里。 在季舟行不可置信的惊惧目光中,一双半透明的血手从他的水镜伸出,突破了符文的限制,直取他咽喉! “怎……么……会……” 季舟行听着自己颈椎咔咔的闷响,心知骨头已经碎了,发出的声音变了调。 他两手青筋暴起,企图做着无谓的反抗,却根本无法阻止骆危在五指上施加的力道,他要被硬生生掐死在这! “你……会……得到……报应……的!” 季舟行听着灵府外壁噼里啪啦破碎的声音,眼前已经一片漆黑,脖子已经断了,对修士来讲,没了窒息带来的痛苦,反而能大笑出声:“你在意的女人也会陪着我一起死!哈哈哈哈!你来不及了!” 骆危的指尖嵌进了季舟行的肉里,灵识也被捏在掌心,只要再用些力气,他的灵识就如肥皂泡一般爆裂散去。 骆危停住了手,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金光,“什么来不及?” 季舟行的灵识被他捏在手里,无边的剧痛让他丧失了清明,嘴巴不受控制地喊:“季川已经找她了,她肯定逃不掉,已经死了哈哈,哈——” 灵识“噗”地爆裂,于他的灵府里消散,季舟行的双眼顿时失去了光,化为一具无神的尸体垂倒在地。 骆危收回手,自己的神识瞬间铺开,看到了远在离泱城后山的居所。 那里平静的外表下,黑雾从地底升起,整座山的内里已经被腐化吞噬,成为了巨大的黑泥沼。 下一秒,那些黑雾就会将云芝芝所在的地方全部吞噬。 骆危几乎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已经念完了诀,天地掠影,转瞬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作者有话说: 骆危:我来了。 云芝芝(抱着玄晶):诶?发生什么事了? 第二十一章 季川趁着季舟行设局的功夫,又回到了当初他侮辱退场的这块后山上。一到这山上,季川烦躁地操纵着黑雾,翻了个底朝天,没发现玄晶珠石的踪迹。 他察觉不出整座山被骆危下了禁制,根本查不到玄晶在哪。 季川自以为是地冷笑一声:“看来是藏在灵府里头了,真可以,也不怕自己被烧死。” 玄晶珠石所蕴含的灵力非常巨量,如果一整颗放在灵府里,肯定烧心烧神。很多修士在得到玄晶后,驾驭不了的会立马转手高价卖出去,也有的拿去炼制法器,它就像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敢攥在手里。 也只有云芝芝这个蠢货,攥着玄晶不撒手。 季川脚下黑泥滚动,带着他悄无声息地去到了山顶。天边雷光炸响,闪电劈开了连日来的闷气,雨滴噼里啪啦砸下来。 云芝芝把想要出去撒野的海星拽回来,训它:“一下雨你就跑出去,你是蚯蚓吗!今天还没修炼完,快坐在那继续修炼!” 简直像教育不乐意写作业的小孩一样。 海星耳朵一耷,不情不愿地爬回了蒲团上,像模像样地打起了坐,开始修行。 云芝芝站起身去关窗户,看着外面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打得竹叶啪嗒作响,雨势大的吓人,倾覆而下的繁密雨丝如白幕,遮住了林景。 云芝芝有些忧心:“买个竹筒糕都能碰上这么大的雨,他可怎么回来。” 自言自语间,已经踱步去拿放在门口的竹伞,准备出门去接骆危。 下一秒,云芝芝听到了鼓秋鼓秋的声音,好像地底下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在蛹动。 她心下一跳,这声音听着不太对劲啊。 云芝芝拿起伞拉开门,水汽泛着凉意扑面而来,她被狂风吹眯了眼,顶着风压撑开伞后,猛地发现地面黑乎乎一片,像是被墨水浸过。 怎么回事?! 黑泥冒着团团黑气,上下鼓动,像一颗巨大的乌黑心脏在跳动。云芝芝睁大了眼睛,看着翻涌的黑泥中慢慢浮出一块更加油亮的人形黑泥,被雨水冲刷逐渐褪色,露出她熟悉的脸。 是那个镜中人!他又来了! 云芝芝立马后退关门上栓,动作一气呵成,然后转身就往后院跑。 身后响起季川阴恻恻的笑声:“现在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云芝芝:这人出场每回都跟恐怖片似的,能不跑吗!看我人皇绕屠夫! “海星!你躲在屋子里别出来!”云芝芝掏出一张匿身符,先消解了自己的气息,然后往后院那个门狂奔而去。 “云芝芝!把玄晶交出来,我还能留你神识完整!” 那人的声音尖利得仿佛变了调。 原来是来找她要玄晶的。她到底是怎么摊上这人的?感觉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软饭反派,干什么都得从她这里要。 地底的黑泥起起伏伏,为了不让自己摔倒,云芝芝注意力全在脚上。她跌跌撞撞打开后院大门,朝着埋了玄晶的泉眼跑去。 雨点哗啦啦打在她身上,身上带着浓重的水汽,身后的季川双手作印,控制那些黑泥如藤蔓一般顺着水汽往云芝芝的腿上钻,掣肘不前。 “滚开!”云芝芝怒喝,扬手一张火符贴在裙脚上,天边电光炸响,火舌瞬间就着黑泥一路烧过去。 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云芝芝裙子烧了一半,露出一截嫩白的小腿。她甩开了那些黑泥,一脚踩进泉水里,深吸一口气后猛地扎了进去。 季川从房里追出来,被滔天的火焰拦了去路,他冷哼一声,黑泥如浪潮一般覆去,扑灭了火焰。 一把木剑劈空而来,挟着雨点形成的旋涡,直指季川咽喉。 季川猛地侧身躲开,顺势用黑泥化作利刃往剑来的方向刺去,他面目狰狞:“是你!” 他能这么快赶过来,肯定是季舟行那里出了差错。 骆危跃地而起,踩着飞向他的泥刺接近季川,木剑顺势回到了手中,剑刃朝外,闪着流光。 季川看着他直来直去的打法,诡笑一声,黑泥在半空中编织成网,化为一个巨大的罩子扑向骆危。 骆危被泥网拽住,手脚均被束缚,垂吊在半空中。 剑尖离季川灵台只有一寸,他得意地笑起来:“拿把破木剑就想要杀我?” “我不杀你,骆川。”骆危眸中闪过金光,开口间,周围的黑泥如枯干的裂片,一片片剥落下来,少年剑主拎着剑,说着他每次见到季川都会重复一遍的话。 季川戾气陡升,眉间黑心一点显现:“你不准叫这个名字!” 他暴怒伸出青黑的双手,发紫的指尖虚空中用力掐起,无数道黑泥刺向骆危,再次缠上上他的脖颈、腹部、手腕和脚腕,同时两边朝着反方向用力拧。 一道惊雷闪过,骆危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带着笑,眸色如撒碎的金箔,在深重色的雨幕中闪着惊心动魄的光。 “不杀你,也不会留你……” “骆危——!”少女清脆的嗓音穿透雨声,如雨后的第一束阳光穿透云层,驱散雾气。 少年瞬间失声,僵着身体,保持着被箍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的可怜模样。 季川的黑泥根本伤害不了他,即使如此,骆危还是远远地看了眼云芝芝,眸中蕴满水汽,一副被欺负后而委屈的神情。 云芝芝心急如焚地抱着玄晶,心想,玛德,灵石她都嗑了,玄晶不也能嗑么! 她将玄晶举过头顶,掌心用力一合,白光乍现。从天倾下的雨滴四面八方涌来,连天顶的云层都好似被吸下来,汇入白光中。黑泥,石子,竹叶,云芝芝周身所有不落根的碎物如倒走的流星般卷入手心,化为齑粉。 季川被巨大的灵压震得吐出一口血,他脚下铺开的黑泥开始自燃,泛着金色的火光,带着云芝芝的意志,只为毁灭他而来。 他抬手护着自己的灵台,用仅剩的黑泥裹挟自身,保护自己。空气中绵绵密密的杀意,令他喘不过气。这个女人,做起事来居然如此心狠,不惜烧毁自己也要他亡! 这时候骆危只需补上一刀,就能置他于死地。 骆危却看也没看他,转身朝失控的云芝芝走去。巨大的灵压吸走了所有东西,唯独骆危可在其中自如行走。 “胆小鬼!”季川满嘴是血,不知为何开始朝那道背影吼叫道:“你来杀我啊!” 我说过,我不杀你,骆川。 骆危的声音在季川的脑海中响起,百年来,无数季家人死在他脚边,血流成河,浑身殷红的少年总会容色冷淡地站在那里,对着倒在血泊中尚有一息的季川冷漠道:我不杀你。 他答应过那个人,绝不杀你。 季川胸口一窒,五脏六腑如被一只手攥紧,灵台失了清明,只听到虚空中有一道厉声传来:“回!” …… 云芝芝融合那枚玄晶之前只有一个念头:救下骆危! 所以周围浓重的灵压,骆危没有感受到分毫,她的灵力带着她自己的意识,小心翼翼地避开骆危,不会伤害他。 他走到云芝芝身边,伸手拂在她面上,冰凉的指腹触到柔软的脸颊,云芝芝一个激灵,手指顺势一收,在她指尖翻飞的碎物颓然掉落,方才暴起的灵压也如雨落水中消散而去。 巨大的漩涡瞬间消散,四周只余哗啦啦的雨声。 云芝芝倏地睁开眼,眼底是化不开的茫然。 “云芝芝,”骆危的声音好似冷澈的泉水,一下子把她的迷雾浇开了,“雨很大,我们先进屋吧。” 云芝芝回过神来后,拽住骆危的衣袖,五指攥紧,喘着气:“那个坏蛋呢?” 骆危垂眸,藏去眼底的笑意:“刚被你吓跑了。” “跑了?”她刚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就算为了骆危也好,为了以后不再麻烦也好,突破自己的认知决定杀那个人,居然让他给跑了? 周围都是因她而起的火光,被大雨浇灭后,一片荒凉。 云芝芝以为这是那个坏蛋搞得,黑泥蔓延,导致万物都被糟蹋了,完全没想到这些火是因自己而起。 云芝芝气鼓鼓的,却看到骆危颈间和手腕都有着黑黝黝的痕迹,很深,想到刚刚从泉水里出来的那一幕,她的心又揪起来。 “回去,快些给你上个药。” 骆危:“没关系。” 云芝芝瞪眼:“怎么会没关系,那个人就是冲着我来的,却让你这样……” 说着说着没音了,愧疚让她失了言语。 骆危眨眨眼:“只是有点疼。” 其实没什么感觉,他也都习惯了,比起灵府里扎着一把无尘剑,这些外伤都算不得什么。 云芝芝看着他皮肤一片青青紫紫,很不相信:“有点?” 她快揪心死了,怎么这种时候,骆危还跟她逞能。 骆危看着她半晌,忽然改口说:“嗯,很疼。” 少年眸中带着些微水汽,眼尾一点红,淡淡没有任何语气的话,说出来却已让云芝芝信了十分。 她皱起眉,紧张地带着骆危往屋里走,语气焦急:“回去上药!” 骆危跟在她身后,眼底浮着清浅的笑意,像一只偷了腥的猫,轻手轻脚地跟着云芝芝回了屋。 作者有话说: 我想给大家表演一个传统艺能, 对,就是那个, 求!收!藏!QAQ! 第二十二章 一道刺耳的惊雷在天边炸开,雨滴密密麻麻落下,离泱城城垣上却站着一身雪白的女子,撑着一把竹伞,浑身上下没染到半点雨水。 “师妹,你可瞧出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袁卜在另一边传音询问,柳融雪抬头,目光越过垛口,一片白茫茫的雨雾遮蔽了整座山,什么都看不清楚。 “袁师兄,没什么事。”柳融雪心下却万分疑惑:应长老叫他们今日盯着这里是为何? 如果发现什么异样,速速来报。 应长老说完这句,自己一跃飞向了后山,不知道去哪了。剩下的弟子被嘱咐在离泱城里头盯着外面,不可出城,若发生意外则时刻谨记要保护城内所有百姓。 柳融雪忍不住拧眉,她作为医修,自然不希望城里的人受到伤害。看着应长老离开前如临大敌的表情,她心里也跟着紧张。 满天阴云,雨势浩大,她心里总有根弦绷着。 直到破空一道金光,远处的山峰尖处升起一轮巨大的旋涡,扭曲了风向,连天上的云也如抽丝般卷入其中。柳融雪惊惧地看向旋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处是云老板的住所 好像印证一般,白雾被灵波劈开,柳融雪瞬间看清了山顶处的人影,云芝芝伸手指天,四周黑泥烈焰如碎片般吸入她的掌心,见她闭着眼,瞧不出表情。 柳融雪内心骇然,她从未见过如此绝景。少女长发飘散,指尖汇聚着白光,雨水、枝叶,连天边的云雾都朝她涌去。 这令人惧羡的一幕在柳融雪往后的余生中都被铭记于心。 “师妹!师妹!你那边发生什么了?”袁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柳融雪却听到了另一道声音,是应长老温润如玉的嗓音:“柳融雪,现在没事了,今日所见不可告诉旁人。” “是,长老。” 柳融雪答完,再度抬眸,雾气又漫山而起,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遮盖干净,看不出任何异样。 …… 雨水啪嗒啪嗒打在窗棂上,窗外风声呼啸,屋里头却很温暖。 云芝芝其实不会上药,只会把她先前买的灵丹灵草悉数拿出,然后眼巴巴看着骆危自己温水吞服。 看着骆危乖巧端着冒着热气的水杯,云芝芝忽然笑道:“你在外面受凉了,要多喝热水。” 骆危:“多喝热水?” 怎么忽然说这个。 云芝芝点点头,煞有介事道:“嗯,治百病。” 骆危:…… 打趣完了,云芝芝又看向骆危脖子上的青痕。白皙的皮肤上如白纸刻下墨水,青白分明,看得人触目惊心。 骆危没喝水,反而盯着她看。少年的眼眸如琥珀般清莹秀澈,睫毛纤长弯垂,无端透着一股子可怜无辜。 云芝芝心里一怔,伸手抢过他的杯子,吹了吹,以为是太烫所以他才不喝,真是够娇气。 吹凉了,再递到他的嘴边。骆危垂眸,看着她细白的指尖,伸手覆在她手上,共同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 紧接着又被云芝芝塞了一颗丹药。 苦味在口腔里散开,骆危轻轻皱眉,发现云芝芝正巧背过身去,立刻舒展眉头,神色自若地将水喝下。 骆危看云芝芝忙里忙外,为他这点小外伤又是喝药又是做敷药草包。 他心道,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娇气之人。 云芝芝正忙着去拿另一盒灵草,想看看能不能做点外敷的草药,起码消一消那些痕迹。她拿出几株用于外伤的草药,抬头便看到骆危苦着脸,不停地喝着水。 “药很苦吧,给,我这里还有些糖。” 嫩生生的指尖捏着一颗糖递到了他唇边,她亲自喂他吃下去,生怕药苦了他。 云芝芝笑着问他:“甜吗,我前几天做的,加了点薄荷草……” 难怪有些清凉的感觉,骆危含着糖,含糊地点头:“甜。” “和外面的哪个好吃?”云芝芝这回是故意问的了,自知自己做的不如外面,却还是想问,期望能听到令人满意的答复。 骆危舔了舔糖,语气温吞,一字一句:“外面的好吃。” 云芝芝还以为自己的听错了,错愕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冷哼道:“好哇,下次做糖不给你吃了。” 骆危放下水杯,试图转移话题:“脖子上的这点痕迹两天就消了,不用上药。” 云芝芝“哦”了一声,心里还有对方才话语的微小怒意:“我不担心,你三四天消不下去都行。” 骆危:“……” 但这点小情绪转瞬而逝,云芝芝又皱起眉,试图说些什么:“嗯……说起来,那个人已经来第二回 了,你真的……” 骆危看着她,心里了然她支支吾吾的意思。 云芝芝犹豫半晌,不知道该怎么跟骆危解释。三番五次被仇家找上门?因何结仇?她又是如何得罪?这些都不能说,况且她自己都不太明白反派为何过分执着于她这个小喽啰。 左思右想,云芝芝心里一横,想着有些事又没什么好隐瞒的,开口道:“前几日我在荒水符阵遇到的那个高人,你还记得吗?” 骆危没想到她要说起这事,淡淡地“嗯”了一声。 随后云芝芝便就着这个开头把玄晶珠石的来由说了清楚,并说那个坏蛋就是看上了这个才来找她麻烦。 其他事情都没说,她无意撒谎,只不过原身自己带来的麻烦应该由她来解决,而不是把骆危这样的无辜人士牵扯进来。 骆危心知她不便说出来的事是哪些,无谓地道:“我不在意前辈的过去。” 这居然是他第一次叫她前辈,配合着他这番话,显得礼貌又疏离。 云芝芝抬手扣好药盒,心中猛地叹了口气,他定然是看出来自己有事相瞒了,也是,说的话语里那么多错处漏洞,很难不引人怀疑。 “嗯……我也不是有意要……瞒……”云芝芝还想给自己找补些什么,灵府却忽地阵阵钝痛起来,冷汗瞬间湿了一脊背。 天旋地转,冷热交叠,云芝芝眼前一黑,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骆危手快揽住了她的腰,随即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近卧房里,将她放平在床上。 窗户半敞着,支窗木抵着呼啸的风,窗纸呼啦啦的响。 云芝芝因气虚血热而脸颊艳红,微张着嘴巴,呼出的都是热气。骆危伸手在她灵台上拂过,清新的竹叶香混着清凉,吹拂着云芝芝的灵台,窜进了灵府,浇灭了里面叫嚣的火焰。 “哪有一次性就吃下一整颗玄晶的。”骆危把她安顿好后,坐在床边,挥开凑过来关心好奇的小猫,话尾带着淡淡的笑意,“真是……不知好歹。” 云芝芝不会有事,她本来体质就与别人不同,自身修为纯靠灵石这样的外物提升,所以玄晶于她而言,不过是另一种巨大的灵石罢了。 骆危坐在床边,听着云芝芝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挥手将窗户紧闭,烛火燃起,室内由凉转暖,云芝芝睡得越发昏沉。 云芝芝晕过去后,却在灵府中醒了过来。她刚睁眼,滚烫的焰火烧灼了她的脚尖,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尖叫。 眼前许多修士惊慌失措,无力还手,被幽火烧成焦黑的尸体。地底涌动的黑泥如浪一般翻起,尸体沉沉浮浮,逐渐碎裂成块被黑泥吸收。 惊叫声怒喝声,有的人像是踩进流沙里挣扎地要爬出来,手舞足蹈,下一秒被拖进污浊的黑泥中,再度出来时已经人头分离,无头身体漫无目的地四处爬行。 云芝芝愕然,火光中,有一道瘦弱萧瑟的人影,步履蹒跚地朝她走来。 他长发垂落,衣袂破碎,上好的绸缎如今沾染着大片血红,一步一步,眸中映着破碎的火星,没有高光。 她想跑过去,却动弹不得,舌尖尝到了甜腥味,云芝芝怔怔地抹了下嘴角,满手的血。 骆危像一片碎叶,轻飘飘地撞进她的怀里,云芝芝正要伸手环住,少年便化成火星子散去。 整座城像沉进了墨染的大缸,无人能幸免、脱离,连死亡的解脱都得不到,变成尸体都还在挣扎。 几乎所有人都往城外跑,只有一名白衣女子站在城中央,面色惨白,因自己的无能而绝望。 云芝芝看清她的脸,是柳融雪。她忽然想起原书里女主不愿提到的过去,难道眼前这一切…… 后来柳融雪被她的师弟拽走了,失魂落魄地坐在飞鸢上,逃离了这片地狱。 灵府里的离泱城烧了三天三夜,意识逐渐混沌,记忆也变得不那么清晰。甚至云芝芝清醒后,感受到窗格漏进碎光,带着暖意,四肢都还在战栗发抖。 “海星,别舔我头发。” 云芝芝伸手在海星的猫头上拍了拍,听到它熟悉的喵呜一声,才撑着床沿坐起来。 旁边放了一碟糕点和一杯水。 水还是温的。 云芝芝眨了眨眼,仰头喝了一口,这里的人都不会喝温的白水,只有喝茶时才会烧一壶,平日里的白水都是凉的。 “还真是……多喝热水啊……” 云芝芝嘴角轻轻翘起,想到什么似的笑起来。 但很快,钝痛的灵府逐渐浮现起一些破碎的画面,云芝芝越回忆,指尖越发冷,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她刚醒来时还有些浑浑噩噩,觉得只是做了场噩梦,现在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梦里那些内容! 骆危推门进来。 “我听到你醒了,”骆危很自然地走进来,这几天他天天来看,形成习惯,也忘记了敲门,“你竟然晕了十天。” 云芝芝:怎么都过去十天了! 她以为灵府里三天三夜是实际的时间,怎么会睡了这么久。 骆危看她表情呆滞地端着水杯,伸手帮她拿过来:“怎么,还迷糊着?” 云芝芝顾不得这些,一把拽住骆危的衣袖,“骆危,我刚刚……” “怎么了?” 看着少年的脸,云芝芝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记得梦里的感觉,记得少年将死的瞬间,只是……只是具体的画面…… 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之前总来买我的香符的一个女医修,她叫柳融雪,你还记得她吗?”云芝芝想起梦里另个重要人物。 骆危奇怪道:“这我哪记得?” 云芝芝手脚并用地爬下床,“我得去找她。” 她陷入昏迷的那些梦,可能根本就不是梦,而是原书的设定! 云芝芝却没想到自己刚醒来,还没和四肢达成一致意见,刚出门脚就撞在门槛,小腿一软,整个人都要往前倒下去。 一只手迅速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腰,少年的声音响起:“我还以为你又要晕了。” 云芝芝“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口血,鲜血染红一片地板。 骆危颇有些责怪道:“别急,你修为刚突破,得先去打坐运会气。” 云芝芝捂着嘴,才发现到自己已经不是筑基期,好像……好像已经金丹后期了。 作者有话说: 云芝芝.真.躺着突破 第二十三章 倒v 见云芝芝乖乖坐回去运气,骆危便带着海星出了房间,反扣上房门,海星不乐意让他抱,蹬了他一脚跑远了。 骆危靠在房门边的墙上,正午时分,阳光从旁边的木窗格中投下,碎影糊满了地。 他盯了一会,紧攥的手渐渐松开,掌心被指甲刻出好几道月牙印。 骆危先前已经吹灭了云芝芝灵府内的火,如果不出意外,两三天就该醒来。 她却一直睡到了今日。 骆危探过她的灵府,什么都没有,气息平稳,灵脉也未曾受损。如此不明原因睡了十天,他明知道是因为体质不同导致的,不会有事。 还是每天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平静的睡颜,心烦意乱。 再不醒来,骆危的灵识甚至可能就忍不住闯进她灵府,去叫醒她的灵识。 如果是这样的做法,他对她来讲也再无隐瞒,修士的灵识在其中一方的灵府里相互碰撞,不是互相吞噬就是…… 所幸醒来了。 如果是别人,骆危管都不会管。若真的要管,就像当年青衍山许多家族对应家择主有异议,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应家上下被几大家族联手困在渊狱中,骆危救下应书凡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 他是扯着应书凡的灵识,硬生生把他从迷惘的渊狱中拽了出来,打回了灵府中。 手法堪称粗暴,但疗效甚好。 唯独他不能对云芝芝这样。 并非仅仅是心疼,而是…… 那些手段,那把剑,他一身的修为,本就不该属于他。每当成为无尘剑主时,便好像套在假壳里,没有人能够接近,更遑论亲近。 无尘剑主这样的身份,值得人去畏惧、惊怕,却独独不可能得到某个人的垂怜。 骆危垂眸,感受到周遭灵流逐渐平稳,躁动的气脉不再波动,屋里的女孩气息渐渐发轻,不会再因急火攻心而大口喘气了。 窗边一只飞雀落下,海星极其灵敏且凶猛地扑了上去,在它还未飞走之前用利牙咬住了它小巧的身体。 漂亮的橘色灵猫从窗台跳下,嘴上叼着雀鸟的尸体,胡须上沾着血,大摇大摆地从骆危面前走过。 骆危看过去,海星冲他挑衅地眯了眯眼,高傲的翘着尾巴去屋外吃食。 这只猫本就喜爱残杀,却从不在云芝芝面前暴露,所有的捕猎都会在她看不见的时候进行。 如果沾上了血被云芝芝察觉,会装作受伤找她抱抱,换取她手里的小零食吃。 这一点上,它倒不笨。 骆危看着那猫的背影,又想起那日云芝芝抱着玄晶,在大雨中呼喊他名字的模样。她浑身湿透,眸子里满是担忧,最后揪心于他,毫不犹豫地融合了玄晶。 “……” 骆危闭上眼,他跟那只猫,又有何不同。 …… 云芝芝打坐运气,凝神冷静下来后,越想越觉得,梦里发生的事情,是神仙打架,小民遭殃。 那样的黑泥与幽火,只可能是季幽沉在对付无尘剑主。 云芝芝其实有些懵。 骆危倒在她怀里的那一刻,既揪心,又恍惚,一会觉得这不是梦,不能相信,一会又觉得梦里的事很可能真会发生,说不定是柳融雪必须经历的剧情。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运行着大小周天。 灵脉里混乱的气息经过调理,逐渐变得井井有条,呼吸变得轻盈,云芝芝再睁眼时,已经到了日落时分。 这具身体确实已经到金丹后期,云芝芝去灵府看了一眼,离泱城的画面已经消失了,她的灵府里一片荒凉,只不过比以前更加纯粹,残留的魔纹根系在远处,贴着灵府外壁,看得不甚清晰。 灵府的正中央半空中悬浮着一颗金色的内丹,它居然可以被看见,只有巴掌大小,散发着灵石的光泽。 云芝芝:“……” 没想到她的修为竟是这样增加,她原本都做好一辈子窝在筑基期的准备了,原来是之前嗑的灵石不够猛,得嗑玄晶那种超大号灵石才行。 云芝芝从灵府里出来,发现自己五感更加敏锐了,能听到远在半山腰处的树叶被风刮过的细小声音。周围泉水流动,她甚至能顺着水声感知到泉水源头在哪。 整座山在她的意识里如同建了一个可以旋转的实体模型一般,只要听到某种声音,她就自然而然知道发出声音的地方在哪里。 她还没有可以延伸出去的神识,那是属于化神期修士才有的能力。即使现在这样,也已经很厉害了。 云芝芝推门出去,被靠在墙边的骆危吓了一跳。 “你一直在这里?” 骆危:“嗯” 他站起来,走到云芝芝面前,嘴角微微翘起,藏着些许捉摸不透的笑意:“现在你能告诉我,刚刚为什么一醒来就要找……另个人?” 无论对方是男是女,他现在是越想越不爽。 “我……”云芝芝忽然一拍脑袋,装作气恼地说:“做梦梦见她找我订了一千张香符,我以为发大财了,结果我没给她送去。” 云芝芝:“刚刚醒来脑子也不清楚,就想第一时间去找她。” 骆危:“……” 好像瞧出了骆危的不爽,云芝芝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那个,谢谢你这些天照顾我。” 骆危:“……” 云芝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她怎么总感觉,自己从来没把他骗成功过呢? 这个少年的心思真是有时候过分缜密。 骆危不说话,云芝芝的肚子却适时地响了起来。中午那份糕点她已经吃掉了,可还是很饿。 骆危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去吃饭吧,明明都金丹期了,还不想着辟谷。” 肚子演技真好,真是太感谢了! 云芝芝松口气:“我也以为可以辟谷了,后来才知道,原来得自己来练,我不想练。” 骆危:“不想练就算了。” 云芝芝:…… 云芝芝跟在骆危身后,想起他确实不怎么吃东西,不由好奇道:“骆危,我需要练那个吗?我看你就不怎么吃饭。” “它只是修炼的一种功法,对修炼好罢了,”骆危顿了顿,补充道:“你无所谓。” 云芝芝停住脚步,尴尬一笑:“我的体质是有点特殊。” 唉,这赔钱的体质。 醉霄楼的掌柜的已经跟云芝芝很熟了,见云芝芝带着另一位少年来坐在他们平时坐的地方,便会擦擦手亲自去帮她点单。 他很喜欢这对璧人,每次他们出现,都会让整座大堂亮起来,颇有点蓬荜生辉的感觉。 云芝芝点完单,望着四周的宾客热闹喧哗的样子,有些茫然。 从醉霄楼的东门往舟桥走,去往集市之前的街巷上,是各色小摊。到了夜晚,摊主摆出自家招牌,什么样的小食应有尽有。现在夏天,时令小食中就有她最爱吃的一款:冰冰凉的水晶饺儿。 做水晶饺儿的摊主是个温柔妇人,有个特可爱的扎俩麻花辫的小女儿,每次见她都要甜甜地喊她仙女姐姐。 云芝芝很喜欢这个福娃娃一般的小女孩。 先前的画面又忽然闪现,云芝芝想到那些滚入黑泥里的小孩子,每个都不超过七八岁……碗里的汤顿时没了味,云芝芝恹恹地舀了两勺,没放进嘴里。 “没胃口?”骆危见她把玩着汤匙,就是不肯喝一口。 云芝芝摇了摇头,端起汤碗,一口气干了。 “咳咳咳咳咳咳……”云芝芝呛的眼泪都出来了,用衣袖捂住嘴,弯着腰,使劲咳着。 她刚刚喝得太急了。 骆危走过来,半蹲在她身边,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用手指擦去她的眼泪,嘴上却不饶;“喝汤也能呛到,睡了十天,怎么把你睡傻了。” “呜……别笑话我了。” 云芝芝咳完,两颊红彤彤的,漂亮的狐狸眼周晕了一圈红,抬眸看了一眼骆危,“就当我重返人间还不够适应吧。” 这一眼泛着水光,像一只可怜求饶的小鹿,骆危的手停住,半晌才镇定地“嗯”了一声,抽回手又坐了回去。 云芝芝揉了揉眼睛,继续专心吃饭,刚刚经过这一呛,好像胃口呛回来似的,觉得桌上的菜肴突然变得好吃起来。 骆危却失了胃口,连一向清甜的竹筒糕入嘴都没了味道。 云芝芝微红的双眼看着他时,他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 擦过眼泪的手,由指尖泛起酥麻,痒到心里。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悄无声息地在体内扎根。 骆危不由发起了呆,茫然和欣喜在他脑内交叠,像两根绳索将他的思维捆绑住,让他无法冷静思考。 第二十四章 云芝芝这几日因那个梦的内容而烦心,几乎寸步不离骆危。 她一时没想到什么好法子,日子便过得心惊胆战。 时不时都要确认骆危在哪,偶尔会动用灵力,去看他还在不在屋里头。 骆危待在家里,她就待在家里。骆危出门,她就找个理由也跟着出门。 骆危顶着云芝芝探知的灵力,来到二楼,慢吞吞问她:“这几日怎么了?” 云芝芝:“嗯?” 骆危:“你好像一副怕我丢了的样子。” 云芝芝:“……” 云芝芝决定转移话题:“听说最近城里很热闹。” 骆危忽然意会:“想去看?既然想跟着我一起去,不必每天那样盯着我。” 结果事情就变成骆危带着她来城里逛街。 估计这几日她太消沉,骆危看不下去,于是带她来散散心。 云芝芝生无可恋地在集市上随便转悠,留了些心眼,仔细听着其他修士议论的琐碎杂事,企图从这些坊间流言中探听到关于无尘剑主的消息。 这一听还听了个重磅消息,仙选居然要在离泱城举行。 难怪这几日离泱城的修士越来越多,客栈酒楼都人满为患。 仙选以前都只会在青衍山属下的晖月宗门举行,这次意外在不属青衍山管辖的离泱城进行,着实有些奇异。 这样的事便成为了修士们最感兴趣的内容,几乎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议论。云芝芝因此听来了不少关于仙选的信息。 甚至听到,仙选可能会有无尘剑主亲自现身。 云芝芝:不会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季幽沉那家伙,真的可能会来离泱城这个地方。之前他的手下来找她要玄晶,失败而归,说不定这回要搞一个大的。 …… “应长老,仙选的请帖已经发给晖月门的各位长老了。”柳融雪沏好茶,端至应书凡的桌子上,想起坊间的传言,轻声细语地问道:“听说无尘剑主也会来……不写一份请帖送去吗?” 应书凡从忙碌的事务中抬起头,撂下书册:“传言不可信。” 他抿了抿茶,笑得愈发皮:“传言都是我让你袁师兄散出去的,离泱城人才济济,多吸引点人才来我们青衍山,不好么。” 无尘剑主的名头最适合当做宣传招牌的。现在仙选一届不如一届,这次还被迫在离泱城举行,不爆点狠料,谁愿意来这里参加仙选? 况且,剑主现在确实在这呢,他也没说错。 “对了,仙选开始的时候,你也随我来坐观。” 柳融雪听此,心怀感激地笑了一下,又怕自己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面露担忧地问道:“往届坐观的都是各门长老,我去了会不会冲撞各位……” 应书凡摆摆手:“没有那么多规矩,这阵子你帮了不少忙,还比袁卜那家伙出息很多,我其实不精研医术,仙选完后你变回青衍山去药阁长老门下吧。坐观时你也见见他。” 柳融雪本来就是他跟随剑主时路上随手救下的小姑娘,这么多年跟在他身边四处奔波,从未抱怨。她本来学符,奈何天赋不好,转而学医却开了灵窍,这几年进阶速度比师兄袁卜快许多。 为人聪慧机敏,有着身为医修的热忱与善良,这样的女孩留在他身边可惜了。 柳融雪退下后,应书凡起身朝书铺二楼茶座走去。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骆危身边总有个虎视眈眈的云芝芝,他几乎没见到骆危独自出现在他面前了。 明明仙选事务那么忙,每一项都得请示剑主,结果这算什么?! 他应书凡,这几天已经没有一次光明正大在骆危面前叫他剑主了! “骆兄,云姑娘,你们还真是形影不离啊。”应书凡尴尬笑了笑。 他看不懂这二人秀恩爱的姿势。 已经搞得他都没法跟剑主汇报事务了。 云芝芝被应前辈这么一说,也觉得最近太过分了,就算多担心也不该这么神经质。 她满脸歉意地跟应书凡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二位了,我去楼下看看书,你们聊。” 骆危:“……” 骆危原本面无表情,听到云芝芝这么说,忽地多了几分不爽。 应书凡看着变了脸色的剑主:“……” 他似乎还挺享受的? “云芝芝,”骆危出声叫住她,“应兄这里的糕点有几款新品,味道都不错。” 他点了点桌面,“你就在这吃吧,想必应兄找我也没什么好聊的。” 应书凡:好啊你,你居然为了推托公事耍这种手段! 云芝芝不明就里,“啊”了一声,坐下,“那我就……坐这了?” 她挺乐意待在骆危身边,因为一旦离开他,总会想起梦里那些事,越想越心惊。 应书凡本想用传音跟骆危沟通公事,但如此近距离,云芝芝如果察觉不到那她就是傻。 他只能默默地换上另一副口吻,装作闲聊:“仙选当天,青衍山的六位长老都回来呢。骆兄,你不去看看吗?” 骆危:“不去。” “……” 应书凡:好的,知道了,剑主在当天确实不可能现身了。 应书凡又谜语人一般说了些话,听上去是那种闲聊,其实是在试探剑主的意思。 云芝芝云里雾里地听这么他们聊仙选的事情,怎么感觉,他们聊起来,好奇怪? 她觉得自己就像误入某个咖啡厅,不小心听到隔壁桌在谈商务的路人。 夜色渐晚,应前辈与他们道别,云芝芝走出来后发现醉霄楼对面已经挂起招牌,估计明天这里就是仙选大典举行的地方。 此时不少人围在周边,也在聊仙选这一事。 离泱城不靠近临渊门,也不属于青衍山,是两大势力之外的偏远小城,他们这些散修在这里度过宛如养老种田般的生活,惬意自得。如此迎来隆重的仙选,有些人也是不支持的。 但大部分还是因为日子过久了有些无聊,发现这么大热闹不看白不看,一些本就想离家远游的年轻修士,更是对此有十足十的热情。 在荒水符阵那件事之后,仙选举办在这里就引得人遐想了。 又有人把那几日的流言猜想拿了出来,说那日出现的定是无尘剑主,否则怎么会有仙选办在这里一说? 云芝芝悄悄听着他们谈论,越听越觉得他们分析的有道理,甚至有一种明天仙选就能见到那位剑主大哥的错觉。 云芝芝一边走,一边陷入沉思。 她刚穿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骆危一人,房东和租客的关系。在镜中人找她麻烦时,是骆危冒着生命危险跑来保护她。而在之后又被那人找麻烦时,骆危又因为她受伤…… 梦里的场景,又是她背后的反派搞的鬼。 事不过三,不能再让骆危因她而受伤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她的心上,让她顿时明白,自己这几日到底在焦虑什么。 她想要保护骆危,阻止离泱城被灭。 听说仙选大典,无尘剑主会出现。 云芝芝心念一动,她与无尘剑主的交情是真的浅,只有莫名其妙的相遇和离别。 可是万一呢? 她如果去找无尘剑主求助,对方会不会出手相助? …… 翌日,仙选大典。 时辰未到,离泱城的老城主,此时站在台子上,正高兴地为底下们众多修士介绍离泱城,总结来说就是这里风水好气候好,是绝佳的旅游养生之地,各位外来的修士们,你们可以在此多玩几天。 他笑盈盈的,对离泱城这几日的热闹表现得十分开心。 正中央的仙台以白布铺就,四周也用着象征修仙问道的青衍花点缀,几根玉柱不知从哪里搬来的,压在四角处,上面雕刻着精致的仙云灵兽。玉柱顶上系着许多白丝带,丝带尾端正面用群青亮丝绣着衍字,阳光下反着光,到了背光处又散发着莹莹蓝光。 毕竟是临时搭建出来的场地,硬件配置不行,就只好搞些玄幻缥缈的东西。四周玉柱上的灵兽会发光,青衍白花也在阳光下散发着流彩斑斓的光,天边的云雾也被修士们安排到位,在正上空画出了一把巨大精致四周填满纹样的剑。 地上还铺满了流光溢彩的珠石,半透明的,阳光一照,里面能炫出各色亮光。 云芝芝看来看去,被这五光十色的白色刺痛了眼,只好先闭上眼睛歇一歇。 她还不想在无尘剑主来之前,就先瞎了眼。 随着正午的钟声敲响,周围陆陆续续飞来几位白衣飘飘的老祖。他们一共六人,飞过来后都坐在了玉柱上。 云芝芝:原来柱子是他们的椅子,尊贵。 底下的修士们就只好仰着头看他们,老祖们为了保持神秘感,都不开金口,却在私底下用加了密的传音术互相交流。 晖月门长老:“我过来的时候看到这里山水灵气特别足,真是个好地方啊。” 坐他斜对面的药阁长老也赞叹道:“此地灵药灵植繁茂,水流充足土壤肥沃,最适合开采药田。” “确实好啊,我都可惜没把我的灵宠们带过来遛一遛了。” “可别吧,你那个银毛狮子带过来,早把这小城踏干净了。说起来,上次你的小狮子来我阁里打碎了药罐,我还没找你麻烦。” “药老儿,你别太过分了,还不是你总喂他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谁喂了,是它偷吃!” 原本和谐的闲聊逐渐变成了幼稚的争吵,唯一一个没加入聊天局的长老在旁边叹了口气,开始劝架:“都别吵了,尊重一下老城主,人家在底下讲得都口干舌燥了。” 药阁老祖瞅了眼台上,正在气头上的他没什么好话:“两百年的小毛孩儿而已。” “……”意思是你就可以不尊重人家了吗? 老城主在底下把仙选各项事宜都介绍完,赶紧下了台,场地交给了剩下的小辈们去忙,自己跑到了阴影处闭上了眼睛。 娘诶,周围这么扎眼,他都快瞎了。 云芝芝是听不到老祖们互相泼黑水的话,只觉得神秘,觉得牛逼,在一旁嘀咕道:“青衍山的几个大佬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全程都能听到他们斗嘴的骆危:“……” “你是符修,柱子上那几个,其实都不用去在意。”骆危认出那几个面孔,都是当初被他从尘选里选出来的孩子,如今也算有出息。 “为什么?”云芝芝有些奇怪,骆危难不成知道些什么。 骆危:“一个捣药的,一个养宠物的,一个算命的,最后剩下三个都是万剑山的长老,每一个都跟你不是一路。” 云芝芝:怎么这些老祖的名号被你说成这样。 云芝芝:“那符修呢?” 云芝芝记得,青衍山除了剑修,就是符修人数最多,写出来的灵符也特别厉害,如今却没见着符修的长老? 骆危想到此时躲在书铺里不愿露面的应书凡,“玄箓门的长老……嗯,谁知道他为什么不来。” 应书凡离着老远,突然打了个喷嚏。 许是那几个老头又开始说他闲话了,撂下玄箓门不管不负责任之类的云云。 应书凡:哼,早知道就不邀请你们来了,给你们机会游玩还要背后说我闲话。 把仙选搬到离泱城这主意确实是他出的,没想到这个主意通过得毫无阻碍,可见各门长老都想出青衍山到处游玩,所以对这一举措才没有异议。 很快就到仙选报名的环节,想要报名的修士可以走到仙台面前,在玉牌上刻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在站在仙台上,等下一步。 云芝芝张望半天,没看到无尘剑主一点点影子,有些失落。 骆危在旁边忽地问她:“你想参加仙选?” 云芝芝:“嗯?也没……” “第一轮他们要上台,”骆危觉得,她若想参加,不如跟她说一声:“六位长老会降下阵法,阵法里通过的人,可以免除下一轮考核,直接成为青衍山弟子。” “如果你想去,你可以去试试。”他坦然自若地给她开着后门:“你肯定第一轮就能通过。” 云芝芝:“嗯??”你怎么这么自信我一轮就过? 第二十五章 云芝芝这几天过得忧心忡忡。 在骆危眼里,她自醒过来后便有些不对劲,原本的她会把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有意思,天天想着整点什么好吃的,或者去研究下新的赚钱思路。 这几日却不一样,他看出来她心里装着事,且一点都不想告诉她。 他能感受到她的烦心,甚至有一点点小焦虑,平日吃饭的时候会毫无由来地听到叹气声,或者半夜里听到她翻来覆去烦闷到失眠的动静。 她就是不愿意告诉他。 她可能要参加仙选离开他这件事。 骆危觉得,一定是云芝芝想要去青衍山,又不好跟他说,这几日才总在他身边,想找些说辞予他。 骆危盯着云芝芝:“怎么样,去报个名吗。” 她若说想报的话,那她就会离开离泱城,去往青衍山。她也就会离开他。 骆危此时没什么表情,脸上不咸不淡的,觉得像云芝芝这样的符修,在离泱城,的确有些拘束了。 云芝芝疑惑:“我为什么要报名?” 骆危:“我觉得你想报。” 云芝芝:“嗯?我看着很想去报的样子吗?” 骆危没有犹豫:“是。” 因此还夜不能寐,欲言又止。 云芝芝“哼”了一声:“我不想。” 骆危:“哦。” “……” “你醒来后发现自己到了金丹,就不觉得自己呆在这……”骆危顿了一下,决定换个说辞:“想去青衍山,大展身手?” 云芝芝忽然想看看骆危最近灵府里装的什么。 是不是点心吃多了蛀坏了脑子。 她急火道:“怎么会,我只是想见一见无尘剑主。” 云芝芝一冲动,不小心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了。刚说出口便有些后悔,毕竟大典到现在都没有无尘剑主的身影,她说完觉得自己像个弱智。 骆危听完,脸上瞬间多云转晴,轻轻勾起嘴角:“原来是这样。” 云芝芝硬着头皮:“嗯。”既然都说了,她也不能再否定了,否则就会显得更奇怪。 骆危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他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什么?” “嗯……”云芝芝心如死灰,“大概这就是偶像的力量吧。” 骆危:“偶像?” “啊,偶像是……”云芝芝思索半天,终于想好了怎么说。 云芝芝:“就是觉得很厉害,很崇拜,很敬佩的人。这种人的品质,令人心有所向,并甘愿为之努力。这种人一般都会被其他人奉为神明,因为太强了呀,就好像此世间绝无仅有,只有他能做到。” 云芝芝越说越来劲,说得自己都信了:“这样独一无二的人,突然出现在你眼前,不想去看一看沾沾光吗?” 这里不知道是哪一句又踩了雷,少年垂眸,琥珀的光色淡了几分,“神明……” 骆危想起她跟季川的关系,虽然她已经不是原本的云芝芝,跟无尘剑主的关联也只有荒水符阵那一日……那日过后,她又怎么可以说出崇拜、神明这样的词。 云芝芝以为他不信,又凑过去,悄悄在他耳边道:“还有,其实我在猜——” 云芝芝的长发垂落,柔顺的发丝扫在了骆危的耳边,如同羽毛轻刮,引起一阵酥痒。 她故意压低声音,却说着坊间都烂掉的传言:“那日荒水符阵,我见到的很可能是剑主,所以才想来仙选大典,看看是不是他。” 周围修士三三两两,吵吵闹闹,云芝芝完全不顾旁人,亲昵地在阳光下跟骆危咬耳朵,是其他人见到都会小声议论的程度。 她身上有着淡淡的甜香,想必是早上做甜点时沾上了香料的味道。 云芝芝说完,便拉开了距离,萦绕在她身上的香气淡了几分。 骆危面不改色地伸手擦了擦耳朵,觉得光线炙热,烤的脸有些烧。 “我就是只是好奇嘛。” 云芝芝朝前走了几步,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转身看到少年站在原地,夏日的阳光热烈,骆危抬眸看她的时候,瞳色极淡,却有另一种柔和。 “你不怕剑主跟传闻里那样……”他说,不是疑问句。 云芝芝:“当然。” 骆危一笑:“罢了,他也不可能对你如何。” 云芝芝“唔”了一声,觉得骆危这是在夸她:“那必须的,我如此照顾你,说明我是个好人,他又怎忍心对我做什么。” 骆危淡淡地笑着,没有反驳,顺着坡滑下来:“是啊,那以后就继续拜托……姐姐照顾我了。” 姐姐二字咬得很轻,却像把小钩子,轻轻勾住了云芝芝的心。 云芝芝立刻伸手覆住耳朵,眼睛晶晶亮亮,对骆危说:“你叫我什么?” 她明明是在害羞,连耳朵都捂住了,却又要骆危叫她一遍。 笑得特别开心。 骆危:“走吧,回家。” 既然不报名,剩下的就没什么可看的了。 云芝芝眨眨眼:“再叫我一次姐姐呀。” 骆危偏头,不想如她的意,眼尾上挑,破天荒地摆出一个略有恶作剧的笑来:“就这么想占我便宜?” “谁想占你便宜了”云芝芝此时成就感莫名爆棚,在骆危身边一蹦一跳地走,嘀咕道:“我说不定比你大很多呢,你就该叫我姐姐。” 骆危:“……” 他继承无尘剑的时候,是在七百年前。 看云芝芝哼着歌,因为一个称呼而得意洋洋,便也没说什么。 她这几日,难得笑的如此开心。 …… 第二日,醉霄楼对面的仙台便已经撤了。 那几位长老也就在第一天出现,而后就再没出现。大家以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长老们是去忙了,实际上这一日他们为看热闹,都暗戳戳跟在应书凡身边,坐在醉霄楼二楼的雅阁中,望向一楼角落。 “竟然真是为了一个女人?”几位长老都有些震惊,“还是个符修?不过没想到啊,剑主他眼光真不错……” 应书凡咳嗽一声:“你们这动静,剑主肯定知道了。” 话落,他们就感到一阵锐利的目光向他们扫射而来。骆危端着杯盏,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他们一眼。 各位长老闭麦了。 统一开始用眼神交流。 应书凡昨天给的解释是,骆危现在隐瞒身份,是在为追一位女子。长老们听完,纷纷表示不能接受,必须要让应书凡带他们来亲眼看看。 应书凡:你们就只是想来看热闹的吧! 此次仙选报名的人很多,外来的修士又挤在离泱城这座小城里,结果醉霄楼三层楼满满当当都是食客,比往日热闹不少。 “这地方……道友,你知道此次第二轮考核会在哪里开始吗?” “离泱城这么小,估计场地是在城外头吧。” 云芝芝坐在醉霄楼里,听着食客们闲聊。她升了金丹期后,耳力变得更好,如果不是对方修士不刻意用法术遮蔽,她几乎都能听见。 “那个无尘剑主真的会来?我听说……”关键词一出,云芝芝的耳朵就竖了起来。 她面色认真,像是一只随时察觉危险的小鹿,听到什么动静,腰板都直了起来。 “青衍山六位长老都是花白胡子,长得老态,你觉得无尘剑主能好到哪里去?”旁桌的一名食客忽地教育起他对面的小姑娘,“修为顶天的老祖,哪一个不是这副模样,少看那些话本,我不信他有多英俊潇洒。” 小姑娘是痴迷于无尘剑主的传说,听他这么说,立刻竖起眉:“你见过他本人吗,就这么说!” “哼,传言说就没几个人见过他,”食客说得不知真假,可还是吸引了云芝芝的注意力,“他要是长得好看,怎么会不愿露脸?我在青衍山的远方师叔都还从未见过呢!” 小姑娘不乐意,脸鼓起来像一碰就炸的小刺球:“话本里可是说他眉目如画,身形俊逸,帅气出尘!你懂什么!堂堂无尘剑主怎么可能跟那几位老祖相比。” 食客觉得自己说不过她,连忙摆手:“诶哟哟,比不了比不了。” 云芝芝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谈论这位神秘剑主的容颜。她回想了下原文里关于剑主的描写,发现寥寥几笔,基本上没写过他长什么样。 除小说文字透露的之外,原来这个世界里的话本还有这么多信息,有的时候她都快分不清是作者造就了这个世界,还是说这个世界原本就真实存在,写小说的作者只是一个传话筒。 想起刚刚那个小姑娘对无尘剑主的描述,云芝芝不由自主看向骆危。 骆危正巧抬头,目光相撞。 “啊,刚刚听隔壁桌的小姑娘说的无尘剑主的长相,外貌跟你很像诶。” 云芝芝其实是变着花样夸他好看。 听到这番话,骆危却只是淡淡道:“话本不可信,多是美化夸张之词。我可是听说,无尘剑主长相很可怕。” 他言之凿凿,想到他也爱看话本之类的,云芝芝还真信了七八分。 “所以——”骆危转了下手中的玉瓷茶盏,“你对剑主可别有什么期待。” 这还是头一次,云芝芝察觉出骆危的情绪不对劲。他这番话说的很认真,一字一句,音色低沉,像是在同她讲,又像是自言自语。 云芝芝:“我也没什么期……” 说话到一半,云芝芝忽然反应过来,她好像某根筋忽地搭在了正确的位置,悟出了什么道理。 原来如此,帅哥不喜欢有人拿自己跟别人比。 “我的弟弟可是最帅的,无尘剑主当然比不了。” 云芝芝弯了弯眸,笑得又皮又嚣张。 “……” 骆危觉得她越来越得意忘形了,尤其是这两天。 “是吗?那你见到剑主了后,可一定要好好对比一下。”他伸手撑在下巴上,懒洋洋拖着腔:“姐姐。” 坐在二楼的众位长老,已经在风中石化。 敢情他们剑主,玩得这么花? 第二十六章 “这可是本月新出的青衍花锦缎,搭配柔软薄如蝉翼的外衫,您看这袖子上的花纹,从左到右,花瓣没有重样,这些流云也都是银丝绣的,我们的绣娘手巧得很,您看这绣得多精致呀。” “是呀,云老板您穿上,肯定非常好看。我们离泱绣坊,都不会从别人那进相同的缎面,所以这缎面,就算在青衍山,也算是独一无二的了。” 裁缝铺的两位老板,是双生子,竖着高高的发髻,一左一右,都在夸赞。 她们毫不吝啬溢美之词,主要是云芝芝的身材和脸蛋都令人欢喜,能把她们的缎面穿出美若天仙的效果,所以疯狂给她推荐,希望能让她多买一些。 日后穿着她们家的仙裙在街市上一走,那就是活脱脱的招牌啊。 云芝芝:“嗯……”她,有点难以启齿。 灵石的存款多,有钱,却完全不敢买这些华丽的缎面。 她考虑到自己的体质,总想存更多更多的钱。 但她们拿出来的新品缎面太好看,她就算每天见骆危换不同华丽衣服,甚至有些审美疲劳,第一眼也被这银丝幽紫的缎面吸引了去。 上面的青衍花也确实好看,跟她前几日在仙选台那里见到的花并无二致,甚至因为银丝绣线的关系,看起来还多了份栩栩如生的精致。 她只能是欣赏了一番,遗憾地对老板说:“还请给我些更素点的缎面吧。” 她想要点实用性更强的,再说过几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此好看的衣服万一破损,她得多心疼。 不过…… “这缎面确实漂亮,我可否预订下一批?” 云芝芝交完订金,转而接下打包好的另一件素色仙裙。颜色虽有些朴素,可防御性很好,随身又有个百纳袋,比带一个芥子囊轻便许多。 正从兜里掏着灵石,云芝芝肩膀一痛,紧接着一股带着怪味的水泼来,褐色的苦水泼在了她的脚边。 “哎呀!” 老板惊叫一声,云芝芝手里的新裙子也被这苦水泼到了,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云芝芝沉住气,往身后一看。 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柳融雪。 她怀里还抱着一个破碎的药罐子。 而撞她的另个人,还是个熟人,红衣服。 看到自己一身发黑的草药渣,立刻从地上跳起来,高声训道:“你走路不长眼睛啊!你撞我干什么!” 柳融雪面色惨白,抱着药罐片站起来,声音很轻:“明明是你撞我的。” 看来是有人找原女主麻烦了。 柳融雪前期性格很软,被人找茬后不太会还嘴,这样的性子惹人怜爱,但也总被人蹬鼻子上脸。 云芝芝被无辜牵连,颇有些不爽,旁边的老板好声好气跟她说:“云老板,我这就用灵力给您清洗一下。” 结果施了好几个法术,这件缎面上的药渍还是没有褪去。绣坊老板急得满头大汗,最后不得已回里屋给她换了件新的。 柳融雪听到声音,诧异地转过头,对上云芝芝的视线。 红衣服此时也看到了云芝芝,脸上的嚣张气焰被瞬间熄灭,怎么在这都能碰上她?! 柳融雪看到眼云芝芝手里被泼黑了的缎面,红着眼睛,声音更低了:“我……我会赔你钱的。” 旁边的红衣服像是又被点燃,努力撇清自己的关系:“我身上这件也是这家买的,可贵呢!你也得赔我!” 云芝芝正想开口,周围人惊叫声迭起,那个破碎的药罐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 红衣服吓坏了,瞬间跪软在地:“这是什么东西!” 那个飞出来的怪东西浑身冒着褐色的烟,在空中凝聚成一团,周围弥漫着浓烈的中草药味,又冲鼻又呕心,简直就是化学武器。 那团怪东西是许多草药组合而成,凝聚成型后就四处惊扰路人,这味道,不管窜到哪,都是一阵骚乱。 离泱城的修士都没碰见过这样的怪物,吓得纷纷跑远。剩下的都是些有些胆子的,却也被这味道熏得不能动弹。 云芝芝原本快被这股味熏晕了,被柳融雪扶住,一张她以前写的香气符贴上来。 云芝芝来不及阻止:“不……”这味道贴上去,跟厕所里的清新剂一样。 柳融雪不得已,说了句:“冒犯了。” 几道穴位被狠狠点了一下,云芝芝的鼻子瞬间失灵,闻不到任何味道。 “我把你的嗅觉封住了。”柳融雪愧疚地无地自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拿稳,现在搞得周围变成这样……” 云芝芝大脑逐渐清醒,指着远处的烟怪问:“那个玩意儿是什么,能把它收回去吗!” “是做药偶尔会产生的药魔。”柳融雪快哭了,“我也不知道药罐里有这个,是药阁长老叫我……叫我送去城外。” 云芝芝:“这东西怎么办?” 柳融雪摇摇头,心一急,嘴上就有些磕巴:“不、不知道。” 云芝芝想了一会,站起来,伸手在空中画符。金丹期的她,已经可以隔空用灵力在空中写符。就像柳融雪最初见到她时,在虚空中写了个金字一样。 这是寻常修士都会的小把戏,但对符修来说,空中写符还需运用灵力,写完还需要符文有效,所以要难不少。 一符完成,金色的符字被打散,旋转成一轮旋涡,如同一个巨大的漏斗,将烟雾吸去。上空由烟气组成的药魔,也卷入这强力的旋涡中,须臾,这周围四散朦胧的雾气全部消失,再没那股怪味。 云芝芝手里多了张黄符纸,上面红字闪着光,沙啦作响,在指尖跃动。过了半晌,符字才落进符纸里,安静下来。 她呼出一口气,觉得很意外,这药魔收起来,还怪简单的。 啪啪啪。 三声掌声,忽然在身后响起。 云芝芝回头,逆光中,一道人影笔直地站在屋檐上,衣袂翻飞,他收起剑,轻盈地从房顶飘落下来。 “你这符写得很是利落。” 来人眸中带笑,温润亲和,如春风拂面,让人想起好闻的桂花酒。 云芝芝眨了眨眼,这谁? “在下秦空,”秦空微笑地上前一步,“刚巧路过这里,被药魔缠住,多谢道友相救。” 云芝芝猛然一惊,秦空?书里的男主? 这几日因为心系无尘剑主一事,云芝芝差点忘了,柳融雪这边的剧情还在不断往前推进! 刚刚那个药魔,若不是她出手,本该由……由眼前这位潇洒俊逸的男主角出手救下柳融雪。 云芝芝捏着符纸地手一紧,尴尬笑道:“不用谢……不用。” 见云芝芝面色有恙,秦空以为她刚刚手段太过利落,伤到了内里,便关心道:“道友可是被刚刚药魔伤到了?” 柳融雪听此,忽然紧张地将云芝芝拉过来,柔和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云老板,你有没有事?要不随我回医馆看一看。” 云芝芝在二人间尴尬地转动眼光。 秦空没怎么注意到柳融雪,柳融雪也没怎么理秦空。 他们命运一般的第一次相遇,就被云芝芝搅黄了。 最后是柳融雪抱着罐子的碎片与符纸,去向药阁长老请罪。秦空不知打着什么主意,居然也跟了她们半程路,发觉这符纸里的药魔没什么动静,便也道别离开了。 …… “剑主,此次仙选,人数最多,我昨日在离泱城不远处找了片空地,那里足够画下法阵。” “哎,那么大片荒地徒手画阵,你这不是要累死人家应长老? 依我看,离泱城周围的去水潭就挺大的,不如直接给它冻上,以水画阵,又方便又省事,水下空间还那么大,不是更好?” “最方便的当然是找片山,把符阵的纹路直接烧出来,方便不少咧!” “你居然放火烧山,做个人吧!” 各长老聚在骆危的房子里,七嘴八舌地开始谈场地的事情,作为到时候要亲力亲为的应书凡,在一旁头疼地看他们吵。 为首的骆危,却发着呆,完全没听进去。 反正他们每个人的主意都合适,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行。只不过这些老头儿惯会争些话语权,骆危便由着他们争去。 大门突然被人拉开,所有刚刚争得面红耳赤的长老们忽然噤声。 云芝芝回来了。 她来到二楼,夕阳的光正好洒落在阳台朱漆栏杆上,骆危懒洋洋地倚在躺椅中,露出毛茸茸的后脑勺。 不同寻常的是,周围一圈落着好几只小黑雀,其中一个头上还没有羽毛,像是秃了顶。 “这些小黑鸟哪里来的?”云芝芝走过来,奇怪地看着这一圈排排坐的小黑雀。 骆危没下令,他们不敢走。 眼睁睁看着剑主抓着那只秃顶的小黑雀,扔到了半空中:“这只不好看,让他走吧。” 药阁长老欢喜地拍打翅膀:“我自由了!再见了兄弟们!” 然后骆危指着剩下的小黑雀,魔鬼低语般:“你觉得哪只最好看?” 她指到哪只,就选哪只的方案。 云芝芝看来看去,觉得都长得差不多,一时半会也挑不出来。 海星跑到她脚边,蹭着她的腿。云芝芝便把它抱起来,朝那一排小雀说:“海星你来挑吧,猫猫的直觉最准了。” 众长老:“……” 海星双眼放光,伸出头,一口便咬在最近的一只鸟头上。 云芝芝:“……” 骆危:“……” 连忙抽离魂的晖月长老:“吓死我了,你们玩的也太野了吧!” 第二十七章 柳融雪亲自去请罪,捧着碎罐子,安安静静地等着高台上药阁长老发难。 药阁长老却摆弄着手里的符纸,左看右看,又惊喜又嫉妒。他本想用药罐的药魔来探探柳融雪的虚实,没想到得了剑主未来夫人的一纸符文。 瞧瞧这干脆利落的笔法,不浪费一丝灵力的符文脉络,啧啧…… 药阁长老想着想着,开始愤愤不平起来。 他为了收一个有天赋的弟子,坐观仙选尘选这么多届,眼睛都瞪出火来了,都没有碰上一个能成为他内门弟子的医修或药修。 青衍山逐渐壮大至今,吸纳了千百家宗门作为附属。其中只以玄箓门和万剑山的符修与剑修为主流,旁门医修药修丹修驭灵修等等皆不成气候。 剑修千百年来规训严格,又有无尘剑作为望尘莫及的存在,所以剑修弟子道心坚定,意志坚韧,自然能成大道。 而十方符阵的存在,又让符修求道之路顺畅无比,问道的途中能得高人指点,又可以去符阵里大显身手,所以符修弟子们的成就感更足,也更容易入道升境界。 剩下的,不是安于现状,就是茫然于问道途中。 至于原因,肯定是因魔域被封入诡道境后,三界和平安稳了百年。 药修丹修等都没什么事可干,为了生计就差去搓糖丸了,而驭灵修养的灵兽一个个被喂得白白胖胖,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天天带着灵兽到街上卖艺维生。 世风日下啊! “唉……”思及此,药阁长老忽地叹了口气,察觉到台下柳融雪将头埋得更低。 “药魔非你亲手收服,”他觉得柳融雪是有些资质,就是性格太软,恐怕以后道心不稳,“看来对付这种东西不是你的强项。” 柳融雪坦率道:“弟子确实不善武。” “罢了,仙选之后,你随我回药阁学习。” …… “天上的是谁?” “是无尘剑主!他跟临渊门打起来了!” “仙选,仙选大阵……” “救救我啊!救救我!” 漫天的黑烟,云雾遮蔽了太阳,一片灰青色下,两道光在天边迸出。 不知道多少黑泥化作的怪物拦住了去路,在地底沉浮,云芝芝踩着泥泞,寸步难行。 天上的飞鸟一只接一只被灵压影响,如流星般从空中坠落,白色的羽毛被黑泥烧灼,卷入浓稠的死亡流沙中。 先前,仙选大阵决定建在去水潭上。 潭水冻成冰,上面刻着符阵,作为第二轮考核的符文大阵。前几日那几根恢弘的玉柱被搬到了去水潭边上,浮在高空之中,坐落四方。 诸位长老也已坐在上面,白衣飘飘,展现着青衍山各宗门最无上至尊的仙家威严。 潭水冰面如镜一般倒映着天空,好似另一处人间。 参加第二轮考核的修士,逐步走进大阵中央,通过符阵的翻转,来到镜中的那个世界。在那里,他们各显身手,从而达到考核的标准。 悬挂高空的仙选榜不停轮换名字,有的被抹去,有的不断往上升,一直走到最顶头。 最终剩下二十人时,符阵翻转,把他们从考核世界送回来。 一切本该如此顺利。 直到去水潭底下有黑泥翻起,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避开所有的禁制往上涌。 六位长老忽地脸色一变,脚尖一点从玉柱上飞起。 从镜面的世界中升起一团巨大的猛兽,瞧着不像是任何一种物种,反而是各种肢体拼接而成。 登时,破空一剑卷着气流冲进了巨兽的身体。 白光乍现,像一根发着光的银针刺进了气球,嘭地一下,腐肉如同散落的纸片炸裂飘散,如沥青般的血溅得满地都是。 众人皆是一惊,外围的修士们已经匆匆退到岸边。 骆危伸手,无尘剑飞回他的手中。 他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看着这片镜面大阵。 前几日季幽沉在荒水符阵埋下的东西,终于露出了马脚。 然而事情远不止如此,骆危收回剑的一瞬,面前的黑泥抬升至他的面前,像一盏烛台,托着一道人影。 季幽沉穿着宽大拖曳的长袍,漆黑长发,如瀑般垂落在地。 光是一道背影,就像一把刀,锋利削瘦。他目光沉静,苍白的手指干枯得如同断枝残芽,说出的话也带着怪腔怪调:“无尘剑主,好久不见。” 骆危无声地再度起势,剑出手的一瞬间,他心无旁骛。 季幽沉咯咯笑起来,端着腔调,丝毫不畏惧这一剑:“无尘剑本该就是我的!” 骆危戳进了他的幻影里,虚幻与真身相互交叠,纷飞的画面在他眼前晃悠。 他觉得心烦,一剑斩灭了所有幻影,露出了季幽沉真身。 “真是锋利,”他苍白的脸像剥了皮的墙灰,笑起来时诡异万分:“你忘记了这把剑还是我给你的吗!” “放肆!”身后的六位长老,其中一人怒喝道,“季幽沉,无尘剑从未选过你!” 这句好似一根引线,立刻点燃了季幽沉心底的怒火。 “你们这群凡尘之子,懂什么!” 他面容扭曲,一只手像弹簧一样立刻伸出,一下穿过了方才开口的那位长老的脖颈,瞬间断气。 无尘剑劈下千道剑气,如千军过道,斩断一切,竖起高高屏障,把诸位长老均拦在外面。 云芝芝跑到离泱城,焦急地目寻他人。 离泱城与去水潭还隔着一段距离,天边几道白光都是剑与术法的对撞,灵压一阵一阵,好似地震波一样传开。 神仙打架,小民遭殃。 有些撑不住这股灵压的修士,已经瘫软在地,嘴边全是血迹。 怎么一个不注意,骆危就不见了! 她看着那边两位神仙打架,又恨不得给自己一锤,昨日晚睡下后,今日一早居然没醒来,灵府里绵绵密密的痛楚让她深陷噩梦中。 等她大汗淋漓地从床上爬起,才发现离泱城有了异变。 她似乎清楚意识到来自灵府里撕裂般的痛楚是从季幽沉那里而来。季幽沉如若受伤,她也能感受到。 想起灵府里未消去的魔纹,云芝芝心道,它果然像埋起来的定时炸弹,时不时就因为大反派出什么事而炸一下。 不知道季幽沉怎么做到的,从他那学来的傀儡术所控制的傀儡或者修士,都与他产生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像蜂后与工蜂的关系,一旦母蜂死了,其他工蜂可能会逐渐走向消亡。 云芝芝却管不了那么多,她发现骆危不在屋里的时候,一把捞起海星塞进灵府,就冲了出去。 狂风呼啸,灵压震荡,周围的人如叶片一般,踩不住地,北风吹得左右摇晃。 云芝芝金丹期,尚且还能在这种地方喘口气。 而骆危他…… 季幽沉被打的不能还手,却有着无穷无尽的再生能力,不停地长出新的手脚,与骆危周旋。 他的灵力通过黑泥吸收离泱城的修士,不断恢复。 其他长老见状,看着黑雾翻涌的离泱城,“下去,先把城民救出来!” 先前被刺穿喉咙的长老,捂着自己的脖子,血汩汩冒出,不断跟旁人打手势:快给我止血啊!你不是捣药的吗! 药阁长老一张止血符附上去:“你这家伙,没事冒然出什么头!” 云芝芝也并非只顾着寻人,见有人被黑泥困住,灵火便从她脚下烧灼而去,解救受困的人。若符纸用完,还可以空中画符,一样的效果。 被救的人对她感恩涕零,见她还要往幽火深处走,焦急地要阻止她:“前辈,你不要再往里去了,那边都没人了!” “没事,我去找人。”她步伐没停,慢慢消失在那个人的眼中。 火星子漫天飞舞,云芝芝游离的目光突然顿住,紧紧盯着前方那个人。 梦里的画面翻飞破碎,如撕裂的画纸碎片,一片片落在她脑海里,逐渐拼出一个型来。 等她回过神,少年已经踩碎火星,一步一瘸地走向她。 云芝芝伸手抱住,双手捧起,像接下从天上飞落下的花瓣,接住了骆危单薄的身躯。 “你去哪了!我我我好着急!”云芝芝一吸鼻子,把眼泪忍回去,“我还真怕把你丢了。” 骆危浑身是血,把她新买的素裙染了通红,他心中的躁意疯狂,灵府内叫嚣充斥着血色杀意,其中夹杂着怒火与不甘心。 他其实听不太清楚云芝芝说的是什么。 骆危刚刚只是在上空遥遥望了一眼,就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雪白的素裙如此耀眼,像坠入深渊的月光。 火光冲天,幽蓝色的焰心卷入黑雾中,连天都映成一片灰青色,好似雷暴袭来前的那一刻。 无尘剑已经回到了骆危的灵府中,享受着周遭杀意与不甘,这是剑灵最喜爱的情绪,嗜之如鼎味。 云芝芝察觉到他不对劲,伸手在他灵台一按:“你受了多重的伤?” 骆危忍着头痛:“没受伤。” 云芝芝:“说谎也得符合基本法。” 骆危:“基本法是什么。” 云芝芝没心思给他上什么现代词语小课堂,伸手攥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路边坐下。四周都拍上了禁制符箓,企图阻止那些黑泥进来。 可惜她的符文没用,骆危掀起眼皮,沾着手的血在地上划了潦草的几道血印。 符箓他不会写,可禁制他会下。 写完,那些黑泥果然没再往这边涌。 骆危重新闭上眼,背靠在墙上,呼出的气息灼热,胸腔剧烈起伏,宛如一位高烧的病人。 云芝芝伸手探了探,无论是额头还是颈间,还是双手,都冰凉得过分,就连身体,好像也没有任何温度。 “云芝芝,”骆危眯起眼,琥珀色的眸子混沌着些许不清晰的杂色,“别再摸了。” 云芝芝收回手,“你现在哪里不舒服?” “脑子。” “啊?” 骆危半瞌着眼,淡淡道:“我快疯了。” 他现在忍不住想折断云芝芝的手骨,那只好看的手,刚刚还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云芝芝却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像个宽容怜爱的医生:“你一定是被灵压影响到了,能站起来吗,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半晌,骆危脸色稍显缓和,伸手去勾云芝芝的手指:“我能,但是……你得扶着我。” 第二十八章 “谢谢前辈救命之恩!”闻西海被从黑泥里捞出来的时候,满脸伤痕,还好小伙子恢复得很快,来到药馆后特别精神,说话也逗:“我就说去水潭那里风水不好,也不知道仙选大阵是怎么选在那里的。” 柳融雪尴尬地朝他身后看了一眼。 闻西海转过头,发现青衍山的两位长老正在坐在那里。一个捂着脖子正在生闷气,另个正伸手朝着炼药台里放着什么。 闻西海:“……” 柳融雪今日已经救下许多他这样的修士,面有疲色,见这人没有受伤,便端着药匆匆离开。 周围躺着都是被灵压冲击到灵府的修士,他们修为比较低,极容易被季幽沉这样的诡修影响到。 他的黑泥自地底而起,皆来自去水潭地下水脉。那些黑泥就像他的触手,听凭他的意识,去吞噬别人的血肉,所到之处,如同蝗虫过境界,寸草不生。 所幸药馆被长老们四处下了禁制,从四周升起四道虹光把药馆罩住,形成一道保护屏障。 可惜药馆太小,修士们像一窝窝惊恐的小鹌鹑,肩并肩地聚在一起。只有窗边的修士发出刺激的惊叫,他们能够看到远处去水潭上空爆裂的火花和忽而闪过的剑光,为自己能看到无尘剑主战斗而沾沾自喜。 这一战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双方实力都很高,胜负只在一念之间。然而季幽沉出了名的能苟能屈能伸,他发现自己无法抗衡骆危时,就转而选择保命战略。等他拖完了时间,目的已经达到,便不会与骆危多做纠缠。 如此狡猾,如此令人……不甘心! “你慢点呼吸,”云芝芝听着他拉风箱一般的喘气音,生怕他背过气去,“用灵力运好气,稳住,我能带你走。” 骆危:“去哪?” 云芝芝:“我……”她甚至都还没想好该往哪走,只要离开这里就行了吧。 骆危:“季幽沉已经离开了,但这座城会沉下去。” 云芝芝:“哎?” 骆危:“去水潭在不断扩大,城最终会沉入潭中。你既然要离开,就得离开这座城。” 云芝芝想起原女主柳融雪,也是因此契机去的青衍山。原来整座城的覆灭,是她迈向另一征途的引子。 云芝芝叹着气:“那好,我们现在离开这里……” 半晌,没有回应。 云芝芝肩膀一沉,发现骆危已经闭上眼,也没有剧烈的呼吸声,整个人越来越沉,沉得她都快要捞不住了。 没想到这样身形单薄的少年,体重一点都不轻。 云芝芝走不动了,抱着骆危在风中凌乱。地上忽地一震,她和骆危两人都摇晃了起来,云芝芝伸手拽紧他的衣领,眼睁睁看着大地崩裂陷落,整座城像被巨兽吸入口中,开始不断往下坠落。 如果此时抛下骆危,她尚且还有力气能够脱离这片渊泥。但她终究还是没有放开手,苍白的手骨因用尽了力气而凸出发白,汗湿满背。 云芝芝的灵力瞬间耗尽,金丹期的她为了抵抗灵压就耗费了不少,此时真的有心无力,几乎用着蛮力去牵住骆危的手。 完了,她不会就要陨落于此吧。 云芝芝意识涣散,脱力的那一瞬间,骆危猛然睁眼,双手拥住云芝芝的身体,脚尖点起一块碎石,像离弦的箭般从泥海里飞出去。 直直地撞到了半空中应书凡的飞鸢上。 “剑……骆危!云姑娘!”本来就在空中寻他们二人的应书凡,一下子连人带鸟被撞得不轻,还得装作惊喜地喊道:“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云芝芝被刚刚突然提高的速度吓得不轻,小脸煞白,“应前辈,下次,下次可以轻点吗?这么快,我们都受不了啊。” 应书凡:“……” 关他什么事?! 三个人坐在飞鸢上。不,准确来讲,是两个人坐在飞鸢上,骆危装晕躺在一边。 云芝芝:“应前辈,他怎么样了?” 应书凡掀起眼皮瞟了眼晕得很安详的骆危。 “嗯…………” “嗯?”云芝芝看应书凡面有难色,不由得心中一紧,“骆危他会不会有事?” “咳,没事,只是被影响到了,休息几天就好。”应书凡掩饰般清了清嗓子,虽然不懂剑主为何这么做,但一定有他的顾虑吧。 身后陆陆续续出现许多飞鸢,上面都载着三三两两的人,一起往夕阳垂落的方向飞去。 驭灵修长老骑着一头踏着流云的银白狮子,飞在最前面。他指挥着飞鸢和灵鸟,不断从城池残垣里捞出人来。 都是平凡普通的修士,也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这样的景象,让云芝芝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并不是如她认为的那样冷酷无情,他们仍然会将柔弱的凡人从污泥里捞出来,保护他们不受威胁。 云芝芝扫过一眼,发现许多熟面孔,待在后排的闻西海看见了她,冲她招了招手,云芝芝绽出笑容,也招招手回应他。 他们身后的离泱城变得越来越微小,此时如沉海的船一点点沉进黑渊里。 云芝芝看着躺在飞鸢背上昏迷的骆危,犹豫着要不要用灵力去探一探他的伤。 过了一会,她忍不住去摸骆危的额头,以骆危的修为,肯定阻止不了她用灵力探查。 就在云芝芝将灵力运到指尖时,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狠狠按住了。 云芝芝:“痛。” 骆危语气冷冰冰的,像是压抑着痛苦,嗓音沙哑:“不要碰我。” 云芝芝觉得骆危根本不像应前辈说的那样无事,他都反常成这样子了,为什么还能说无事。 她轻轻地推了推骆危:“你真没事?” 骆危不理她。 他装晕就是为了不想让她看到这般脾气的自己。 云芝芝有点生气:“每次你都说无事,可我总觉得你特别疼。你是不是受伤了,如实告诉我。” 骆危叹了口气,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的伤口,他的疼痛,若真的去管,就会有人死。 压抑躁动的杀意就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灵魂,脑子里总是跳出一个又一个冲动。骆危厌恶这种冲动,若是在以前,他定会飞向临渊门,用无尘剑杀光所有人。 骤然想起血的味道,骆危觉得喉咙微痒,喉结上下滚动,迎上云芝芝的目光:“那我如实告诉你,你……过来一点。” 云芝芝俯身。 “再过来点。” 语调带着一丝.诱.哄。 云芝芝侧过脸,将耳朵靠过去。 柔顺的发丝拂过脸,两人的气息交缠,骆危看着她浑然不觉的侧脸,粉唇微张,灵府的杀意躁动瞬间偃旗息鼓,转而由另一种冲动替代。 同样令他心烦。 他伸手,指尖用力,狠狠捏了一把云芝芝的脸。 云芝芝再次吃痛,立刻直起腰,瞪了骆危一眼。 骆危:“如实告诉你了,我就这点疼。” 他语气依旧冷冰冰的。 云芝芝不仅觉得自己被耍了,还觉得自己一厢情愿得有些过分,于是小嘴一撇,坐在一边也冷下了脸。 气氛一直僵持到飞鸢落脚在了一处河流边上。 飞鸢并不是擅长跑长距离的鸟,所以需要在这里歇脚一晚上。驭灵修长老可是十分心疼他养的这些灵宠,根本不会做出让它们勉强赶路的行为。 修士们搭起一个个草棚,围坐在一处篝火旁。 云芝芝铺好了干草堆,从自己灵府里拿出摆摊用的布搭在上面。还行,度过一晚上是没问题。 就是得委屈海星了,它得在她荒芜的灵府里再呆一晚上。 因为骆危醒来后的那些骚操作,显然触动了云芝芝的某根神经,让她不乐意跟他说话了。 骆危只好安安静静地坐在云芝芝身边,一双眼眨巴眨巴看着她。 骆危的睫毛很长,被夕阳拉长了投影,昏黄的阳光洒在他脸上,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柔和。 他的眼神十分无辜。 云芝芝:“哼。” 赌气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把海星从灵府中唤出,呼噜呼噜它的毛。 骆危:“……” 秦空身边围着三两人,他站在中间,谦谦公子般带着疏离的笑,礼貌沉静地听着他人的言语。 他是此次仙选中最出名的那一个。 一剑斩麒麟,仙选榜一夜之间升到第一名,就是他。 他颇为无聊地听着周围人的奉承,目光穿过众人,忽地停在了远处一身白衣的云芝芝身上。 他找了理由抽身出来,朝着云芝芝走过去,只是不巧,走两步便看到了她背后的少年。 少年只是半阖着眼,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却让他觉得这一步迈的不是时候。 秦空:? 他还是走到云芝芝面前,看了一会,“云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云芝芝正张罗着手上的东西,头也不抬:“热饭啊。” “热饭?” 云芝芝这才抬起头,见到原书男主的精致帅脸,有些发愣:“是你。” 她手上拿着一个木盒,上下两层,上层放着白米饭和一些菜,下层放着热水。她顺手盖上了盖子,盖子上有个孔,正往外喷着热气。 秦空不知道她这些门道,面露困惑:“你这个伙食看起来挺有趣。” 云芝芝把她的‘自热伙食’放在一旁,站起身,“你想吃?可我这就一份。” 还有一份是骆危的,她现在还不想给。 秦空被她逗笑了:“云小姐,我已经不需要吃这些东西了。” 云芝芝此时有些疑惑,男主秦空怎么溜达到她面前的,按理来讲,秦空此时该在柳融雪那边。难不成是因为她之前破坏了二人的相遇,导致秦空和柳融雪此时并不熟? ……那之后的剧情发展,会不会因此而改变? 云芝芝凝重地思考着未来的事,露出一副不太开心的神色。 秦空顿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我不是说……”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抢走云芝芝手中的饭盒,打断了秦空的道歉。 骆危借着拿饭盒的力,顺手又把云芝芝朝向往他那边扳了扳。 少年低垂着眼睫,有些委屈地对她说:“我饿了。” 第二十九章 骆危拿过饭盒的表情太过自然,说自己饿了的语气又过于低顺。 云芝芝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饿个鬼啊! 可此时骆危已经幽幽地走了回去,盘腿坐在干草堆上,正要打开饭盒。 云芝芝冲秦空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去找骆危。 “你等等!那份是我的,而且还没热好!” 秦空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些菜都是之前在醉霄楼打包的,为了保鲜,都是用灵力维持着菜品的新鲜程度,再热一下,吃起来津津有味。 云芝芝嚼着芦笋,饭盒里还有红烧肉,十分香。 骆危在一旁盯着她,好像一座望夫石,一动不动。 云芝芝吃不下去了。 从身后把另一份拿出来推给他,“给,这是我之前准备的,多了一份,不是特意给你留的。” 骆危眉头一挑,似乎要说什么不得了的话来,云芝芝反应很快,立刻把饭盒怼他胸膛上:“吃,别说话,我不想跟你说话。” 夜幕如帘渐渐拢下,云边泛着一轮紫,另一边月色悄悄升起。 无家的修士们讨论着今后的去处,他们面色愁容,一些人因为失去了亲人或好友,郁郁在旁,不想加入讨论。 云芝芝还没来得及想这些,应书凡便踩着点,在他们刚刚吃完饭后出现在他们眼前。 应书凡:“骆兄,云姑娘,今晚得委屈你们在这待一宿了。” “哪有,应前辈,谢谢你救了我们。”云芝芝看到应书凡方才还在跟青衍山那些长老们一块谈话,长老们对他似乎也很尊敬,他跟那些长老原来那么相熟吗? “咳,”应书凡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也是青衍山七门长老之一,玄箓门长老,应书凡。” 应书凡决定不瞒了,他此时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云芝芝拐进青衍山里。 云芝芝觉得自己应该很惊讶。 但是怎么说,应前辈本来与她不熟,之前给她那个应家玉牌,更让她有一种这人其实深藏不露的预感。因此听到应前辈这么说,她心中只有一种石头落地的安心感。 “我来找你便是想说,云芝芝,你对符修理解深厚,在此道富有天赋,可愿来我门下?”应书凡彬彬有礼,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极为亲和,“我想收你为内门弟子。” 骆危刚吃完饭,此时心情尚可,在一旁静静看着应书凡套路。 应书凡丝毫不惧,只要把云芝芝拐进他的门下,回了青衍山,剑主怎么也得跟着回去了。 云芝芝被他诚恳的话语劝动了心,但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骆危愿意吗? 骆危她不说有多了解,但能看出来,他对修道一事兴致缺缺,去了青衍山,就像加入了正规军,好像不得不往上爬。 想到骆危今日耍她,云芝芝又不由得想,自己这一路来是不是真的一厢情愿? 可这种时候,她也不能…… “应长老,容我考虑考虑吧。”云芝芝遗憾地笑了笑,“明天给你答复。” 应书凡也不急:“好。” 临走时,应书凡顺道传音给了骆危:“剑主,该回来了。临渊门不止对一个符阵出手,青衍山所属的那么多符阵,他都会下手。” …… 傍晚,蝉叫得欢响。 有人打坐入定,有人席地而睡。 云芝芝睡不着,趴在干草铺上,偷偷瞧了骆危一眼。 这一偷偷,被抓了个正着,猝不及防撞上他望过来的目光。 云芝芝:“……”还在冷战呢,怎么能突然跑去问他以后想去哪那种事。 骆危坐在一旁,跟平日一样坐在一旁,挺直腰板,纤薄的背和腰绷成直线,他淡淡地回望着云芝芝,似乎在等她开口。 云芝芝:我偏不。 她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骆危。 骆危:“……” 云芝芝肯定更倾向于去青衍山,但她顾虑着他,骆危也是知道的。 因为知道,骆危才要等她问出口。 他就想听。 第二日,朝露打在叶片上,顺着滑下来,滴在云芝芝的指尖。 一阵凉意激得她醒过来,云芝芝听到身旁有些异响,立刻坐起来。 骆危原本一夜都会坐在她旁边,但此时他躺在她的身侧,喘着粗气。他脸颊绯红,透着异样,是罕见的失态模样。 云芝芝心中一跳,立刻伸手去探,身体不再冷冰冰的了,反而摸哪哪烫。 云芝芝:叫你逞能! 她不懂为什么骆危总是扛着,他才炼气一阶,海星都炼气三阶了,他这般弱鸡模样,昨天都那样痛苦了,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喂,骆危,还听得到我说话吗?”云芝芝不知道修士会不会生病,如果会的话,他估计就是高烧,这样烧下去脑子会坏掉的。 她起身,迅速写了一张符贴在骆危的额头上,降一降他的体温,然后起身,“我去找柳融雪。” “骆危,想活吗?” 季幽沉的声音透着蛊惑,音调婉转,此时如鸢鸟啼鸣,竟分外好听。 一截熏香燃到最底,香灰簌簌落下。 鲜血从指尖滴落,滴在碗里,荡出涟漪。 血红的汤面上,映出少年稚嫩的脸,肤若白雪,下巴又小又尖,眼眸明亮,比本家的尊贵小姐都要漂亮不少。 “……你不甘心吗?”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像潭水里沉浸的碎月,摸不着,却在黑暗里发着光。 他递过碗,因失血而双腿颤抖,却不肯坐下来,仍然倔强地站在角落中。 丫鬟把入了血的汤药端走,因为赶上了时间而开心地笑出声。 笑声如针,一针一针扎在他的心上。 屋内传来嫌弃的怒喝,摔碗声,丫鬟们的哭声,桌上东西被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不喝!我才不喝!” “难喝!难喝死了!你们给我喝这些,有屁用!” 丫鬟们纷纷跪在地上哭,劝着小少爷喝进去,大老爷吩咐了,每天两次,一次都不能缺。 他把碗摔了,淡淡的血洒在地上,浸湿了地板,从缝里渗下去。长年累月,那里乌黑一片,干涸的血迹嵌在阴暗的沟缝中,无法见光。 屋外的少年看着远处跑来的丫鬟,端着熟悉的金丝边瓷碗,被阳光一照,反着炫光。 他嘴角轻蔑地勾起,听到耳边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骆危,你可以杀了他们。” 骆危倏地睁眼,飞鸢振翅飞翔,入眼便是远处的天际线,和漫无边际的森林树海。 云芝芝的发丝在风中飘摇,素白的裙角翻飞,正坐在他身边,左手上的红珠搁在他的手腕边上。 有些凉。 “你还不如一直晕着,”见他醒了,云芝芝鼓起脸,没什么好气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再过一会,我们就要到青衍山的赤霞谷了。” 听她语气呛人,骆危无奈问:“怎么这么生气?” 都过去这么久了。 云芝芝翻了个白眼,“应长老说你体寒气虚,被灵压影响得太深,需要休息,暂时无碍。” “那你……” 云芝芝继续说:“我问他你怎么受的伤,他说你出来买竹筒糕,被季幽沉波及到的时候,还抱着吃的不撒手,非要吃了糕点才离开。” 骆危:“……” 应书凡这么诓她,她还信? 而云芝芝瞧他的眼神,似乎真的相信他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谈话间,飞鸢落脚,赤霞谷峰被晚霞照的通红。山脚下一处小屋,正好适合云芝芝和骆危在此休息。 应书凡已经把飞鸢交给了他们,自己一个人扬长而去,不打扰二人的小世界。 他心里不免狂喜,剑主晕的真是时候,云芝芝几乎想都没想就带着他来青衍山了。 他们在此歇脚一晚,明日继续启程。 青衍山很大,峰峦叠嶂,最正中心的最高峰是晖月门,万剑山的门峰坐落在四周,余下其他宗门向外四散,呈中心放射趋势,一点点向外延伸。 晖月门的最高峰是悬在天上的,从赤霞谷这边可以看到。它断面的下方,正是整个修真界最大最深的符阵:诡道境。 云芝芝远远看去,觉得晖月高峰像是被一剑斩成半截,山顶的一截悬浮在高空中,剩下的,就不知道去哪了。 云芝芝收回目光,看向站在溪边的少年。 骆危望着那座山峰,眼里流转着许多复杂思绪,察觉到云芝芝的目光后,像扫去落叶,眼眸一瞬间变得干净纯澈。 云芝芝赌气似的移开视线。 她其实才不信应长老那番说辞,正因如此,才心觉骆危和应书凡之间有什么事瞒着她。 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骆危看了眼他们身后的小土屋,一个暂时休憩的场所,缓缓踱步走到云芝芝面前,垂眸。 “进屋吧,外面风大。”他说。 再怎么说也得先好好休息。 风大只是场面话,实际在赤霞谷,晚上的阴风不是寻常修士能受得住的。 因此应书凡才给他们寻这一处避所。 云芝芝进了屋,随手点了烛火,往里面一照。她看到草席铺成的床,还算干净,条件没那么好,但也没办法了。 云芝芝:“我好困,我先睡了。” 她十分疲乏,主要是因为之前灵力耗尽,灵石又已经磕完了,能恢复的灵力微弱,她爬上床面对着墙很快缩成一团。 骆危坐在床尾,一只脚搭在床沿上,靠在墙边小憩。 他基本不会睡觉,小时候睡觉不如说是昏迷,失血过多会让他无比虚弱。现在他闭上眼,神识则游离在外,警戒四周。 原本已经忘记了睡眠是什么感觉,听着云芝芝轻轻柔柔的呼吸声,骆危竟然觉得有些放松。 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酣然入睡,什么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这里涉及了一点点骆危的过去,还不是很清晰,以后会慢慢交代出来的~ 第三十章 跟在应书凡后面的大部队,启程晚,来赤霞谷的时候这里已经入了月色。 几位长老把他们带进了青衍山境内,便不管他们,自行而去了。长老们把他们从离泱城中救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 大家感恩戴德,一同欢送他们。 秦空为首的几位新弟子,被长老们一人塞了一张传音符,也抛在了赤霞谷这里。如果他们要去宗门内报道,就得自行从赤霞谷走去宗门。 他们这些人有归处,于是顶着旁人艳羡的目光,纷纷扛起了责任: “大家不必担心,我们是一路的,至少会保证大家的安全。” “没错,离泱城的各位道友,我们人多,从赤霞谷走到晖月门,也是没问题的!” 这一番话激励了大家,惶惶不安的气氛总算褪去不少。这一晚,大家决定先在山谷里休憩一下,到了明早再启程。 赤霞谷阴风阵阵,到了夜晚,如冤女哭嚎,长泣不绝。 明明来时大家还觉得这里像世外桃源,可没想到夜里,外面的风声像鬼哭,谁都睡不着。 秦空坐在山谷外面凸出的石头上,闭目养神。大家都认可他的实力,他也不会推脱,特地来守这个山谷。 不知过了多久,秦空忽然从风声中,意外捕捉到了一声熟悉的凄惨吼声。 好像他在仙选符阵里,也听过类似的惨叫。 秦空站在原地,循着那道声音,腰间的利剑出鞘,嗖地朝声音来源飞过去,剑光一闪,吼声戛然截止。 秦空一愣,刚刚的手感,不太对劲。 好像劈到的不是实体。 狂风吹来两截断纸,秦空伸出两指截住一张,放在眼前端详。 熟悉的笔触,好像是……那个女人的? 秦空认出了云芝芝的字,嘴角轻轻翘起,把半截符纸小心地折好,收进了袖子里。 …… 云芝芝被一阵阵奇异的低语声吵醒。 她醒过来时,周围漆黑一片。 伸手向上一抬,指尖的烛火跃动,映出墙上巨大的壁画。 上面画着一只形态怪异、神态凶猛的倒角麒麟。 笔法夸张,用色随意,与寻常严谨细腻的笔触不同,这只麒麟好似笔墨泼洒,仿佛碎裂的纸张重新拼就而成,破碎张扬。 麒麟本是瑞兽,可倒角麒麟并不是,它是凶神的代表。 指尖飘动的烛火火星忽地飘了上去,在这只诡异的麒麟兽头上点了两点。 ——成为了它的眼睛。 云芝芝倒吸一口气,后背渗出冷汗,一句‘骆危’都唤不出,眼前的壁画猛地放大,化作一只完整的麒麟猛兽穿过云芝芝的胸膛而去。 四肢骤然冰凉,火光熄灭,云芝芝痛苦地捂着肚子蜷成一团。 她忽然想起,这段剧情可能是属于男主秦空的,他在幻境里斩掉一只麒麟的头,到了青衍山,他还得再斩一只。麒麟作为高级经验包,让他在仙选榜上一路向上,从此声名远扬,天下闻名。 这一念头从脑海内迅速划过,云芝芝觉得自己的神识要被麒麟叼走了。 “云芝芝!” 她被这一声猛地唤回了神,睁开双眼,发现五指被攥住,从指尖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少年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双手扣住云芝芝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他的眸子在烛火跃动下闪烁着金色,见云芝芝眼底逐渐清明。 “我怎么一会没注意,你就要被拐走了。”他说。 云芝芝没留意听到他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骆危头发上面那轮影子。 “骆危……” 云芝芝声音低得恐怕只有自己能听到。 “……你,你后面……” 骆危借着月光,能看到投在云芝芝脸上巨大的影子,除了自己,就是背后那只麒麟。 一只胆敢藏匿于此,伺机待发,而后去勾她神识的困兽。 骆危的眸光暗了暗,在云芝芝耳边低声道:“别动。” 他正要起身,被云芝芝伸手拽住衣领,对上她严肃生气的目光:“你要干什么去?” 骆危身形僵了僵,才开始考虑一个问题,怎么能在云芝芝不知道的情况下把这只困兽杀了呢? 云芝芝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指尖捏着他的衣领,也不让他动弹。 她话语有些颤抖:“现在可别轻举妄动。” 云芝芝恐怕不知道,不敢轻举妄动的,是那只麒麟。 原本威风凛凛的凶兽,因为刚刚神魂被抽了一鞭子,打得它差点魂飞魄散,不得已缩在了天花板的角落。 云芝芝小小声:“我看它在上面盘旋,可能是被这屋子限制住了,对我们没有敌意。” 骆危:“……”它不是没敌意,它是不能有了。 云芝芝:“它勾我神识,是想利用我,破除这小屋的禁制。” 为什么云芝芝心里这么明白,还不是因为原文里就提到过。这只麒麟借着柳融雪的神识跑了出去,随后被秦空截住,又来一次出色的英雄救美。原书从他们因为药魔相遇开始,以及到青衍山这段路,都会阴差阳错,数次相遇。 这份阴差阳错,却莫名其妙让云芝芝担了。 真是怪了,作为穿书,原书的剧情相当于铁板钉钉,她一个木头钻子,是怎么给铁板钻出洞的?! “你倒是明白,”骆危伸手,握住她发抖的指尖,“那你要如何?” “我……容我想想。” 云芝芝也不在乎骆危是不是贴她太近或如何,估计这家伙表面平静,心里头害怕呢,连手都不敢撒。 只不过…… 云芝芝咬咬牙:“你撒手,我要画符。” 骆危乖乖地松开五指。 云芝芝右手伸到骆危脑袋后面,在空中迅速画出了一张符,跟那天收药魔用的是一模一样的收妖符。 收妖符一出,倒角麒麟本就受伤,眼下就算云芝芝画的再烂,对它的效果也是非常强力。 麒麟发出凄惨的叫声,从尾部一点点被符纸吸入,如泼洒的墨水倒流进瓶子里,一滴滴飞速往符纸里窜。 屋内气流倒灌,不堪承重的窗柩咔嚓一声破裂,外面阴风刮进,也一并跟着麒麟往符纸里窜。 这阵仗,是云芝芝从未见过的夸张。 她怔了怔,凝神继续往指尖汇聚灵力。满头大汗,指尖颤抖,她能感觉到自己灵力在一点点流失,好不容易恢复的灵力,慢慢地在…… “云芝芝,不可!” 骆危猛地把她的手攥住,云芝芝指尖的符纸猎猎作响,剧烈挣扎,像刀片一样忽地从她掌心飞了出去。 云芝芝怔怔看着它逃走的方向,脸上一阵冰凉,原来是骆危伸手在摸她的脸。 骆危:“你的脸……” …… 云芝芝郁闷极了。 好不容易灵府里的脏东西弄得差不多,结果现在看着脸上隐隐的黑纹路,好像它们又又又回来了。 真是狗皮膏药,撕也撕不干净。 少女皱着小脸窝在一旁,不肯让骆危再看。 月光从破败的窗框漏下,照在她一身的素白裙面上,镀上一层冷调的光。 海星被她从魔纹蔓延的灵府里放了出来,此时正紧紧靠在她腿弯里,用一种十分不优雅的姿势舔着自己的尾巴。 骆危叹了口气:“我这里还有许多灵石。” 云芝芝翻过身,晶晶亮亮的眸子望着他,却问起另一件事:“你说我们还能回离泱城吗?” 骆危没有犹豫:“不可能。” 云芝芝表示很遗憾:“唉~我明明觉得那里是个养老圣地的。” 接着她十分不客气地朝骆危伸手,杏眼弯起,笑得像只狐狸:“谢谢房东借钱给我。” 骆危这是第一次见她如何“嗑灵石”的。 灵石在她手中慢慢融化,像一块冰逐渐化成水,流进云芝芝的灵脉中。脸上的黑纹也渐渐淡化,直至不见。 那么多灵石,转瞬即逝。 估计没有比她更高效的烧钱机器了。 “我没有灵石就不能恢复灵力,”云芝芝挑了挑眉,撑着床沿去凑近他,“现在,你知道我一个秘密了。” 骆危垂眸平静地看着她,心说我早知道了。 云芝芝:“这是不是有点儿不公平,你得要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 骆危:“我的秘密?” 云芝芝还很礼貌地补充一句:“我能知道你的秘密吗?” 骆危:“……” 因为刚刚麒麟一通闹,云芝芝现在没有任何困意,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问的话很直接,明显是介意……骆危有事瞒她。 但很快,云芝芝没事人一样,伸手在骆危上好的绸缎衣面上抚摸:“你怎么每天都有新衣服穿,还都这么帅。” 骆危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声音低哑:“想穿?” “谁想穿你的了,问你呢,这些衣服哪来的,我去过离泱绣坊,没这么好的缎面。”云芝芝的声音贴在骆危耳边响起,两人挨得越来越近。 骆危垂头,看云芝芝都快要凑到他跟前,一脸好奇地盯着他衣服上的花纹。 骆危:“你问这个干什么。” 云芝芝秒答:“这算一个秘密。” 云芝芝觉得自己很会找台阶下。 这可是修真世界呐,她的房东在那天去了哪里,为什么浑身是血,却一点外伤都没有。 她其实想问这个,但是直觉告诉她,骆危是不会告诉她的。 骆危盯着她:“……”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了这么多,到头来却是女孩看中了他身上的料子。 骆危站起身,走到窗边,抬手把一直呼啦啦响的断窗木狠狠一掰,支离破碎的窗格终于塌了,吵耳朵的声音也没了。 室内重归寂静,只是窗外的鬼哭风声变得更响。 “睡吧,明早还要继续赶路。”骆危说。 云芝芝:“……” 作者有话说: 骆危:这一夜,终究是错付了 云芝芝:? 第三十一章 飞鸢似乎有自己的航行路线,它不能长距离飞翔,每次都会选择合适的落脚点。 这一次它落在了一座城门前。 先前云芝芝就在飞鸢背上看到了这座城大致的轮廓,很大,比离泱城要大数倍。 她穿来后,只见过离泱城这一座小城,虽小但五脏俱全,符合她在影视剧里看到的景象。 如今远远瞥见这座城的外貌,不由得心中一震。 云芝芝瞧见城门上挂着巨大的‘衍’字篆印,旁边是城池的名字:获麟仙都。 这里已经是青衍山境内,获麟仙都不是任一宗门所属,它独自管理,是青衍山境内的中间势力。也因此十分看重农业和商业,城外百里田地,城内万商云集,远远地看去,十里街巷处处都是繁华。 云芝芝从飞鸢下来,牵着它走近城池内,城门大开,眼前的烟火人间像副画卷一般慢慢在她面前展开。 往来稀客繁多,她和骆危这样两人一鸟的组合,一点都没引人注意。 周围甚至有修士是骑着巨大乌龟在街上走着的。 云芝芝觉得十分新奇,没有找客栈酒家的心思,反而注意力都在街边商铺贩卖的小商品。之前她还觉得离泱城集市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现在看到获麟仙都卖的,那才是大开了眼界。 肉铺挂的肉红的绿的都有,不像正经肉,倒感觉什么怪物的肉都被挂在那了。旁边卖灵草灵植的,店里头有一颗两人高的大白菜,还发着光。云芝芝发现绣坊里卖的裙子自己都会翩翩起舞,这要到了晚上,岂不是跟鬼屋一样。 飞鸢被寄放在有驭灵修照看的驿站,喂了最好的草料,还请人给它梳洗羽毛。 看着骆危随手花大笔灵石,云芝芝心里一痛。 她要是说,不要这么花,省着点,会不会被鄙视? 骆危察觉到她目光停在自己的灵石袋上,于是手一扬,直接把这一整袋扔给了云芝芝:“你看看。” 云芝芝:“嗯?” 骆危:“还有很多。” 云芝芝:“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骆危:“想买什么。” 云芝芝有些紧张:“也不是……” 骆危淡淡道:“都给你买。” 云芝芝抬头,对上骆危有些笑意的眼。 云芝芝:卧槽,怎么回事,这人怎么突然改人设了,改霸道总裁了。 那些说剑修很穷的都是假的。 她的房东,炼气一阶的剑修,却非常非常有钱。 云芝芝红着脸把灵石袋推回给他,随手指向一处酒楼:“走吧,先去吃饭。” 骆危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云芝芝看过去,三层小酒楼,一楼挂着招牌,店小二在门口招揽客人,看着都挺正常。就是这二楼三楼……粉红的纱帘就这样挂在窗边,能隐隐约约见到里面笙歌燕舞,有些房间里还有两个人互相纠缠的身影。 云芝芝默默收回了手:“看错了,我们换个地方。” 来到了正常的酒楼,云芝芝对着菜单犹豫很久,什么都想点,什么都想吃。 店老板许是看她这样踌躇的模样,知晓她是城外来的远客,便笑盈盈走到他们这桌面前,亲自给她推荐食物。 甚至见他们二人容貌惊艳,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店老板还给了他们许多优惠,送了一壶酒。 云芝芝喝着茶,吃着点心,忽地问:“骆危,你想去青衍山吗?” 骆危:“这会儿问我是不是有点晚,你已经是玄箓门弟子了。” 云芝芝收了应书凡的传音符,是可以随时去往玄箓门报道的。 云芝芝:“不晚呀,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就待在这里。” 骆危:“去吧。” 云芝芝:“额,可是那你怎么办啊?” 玄箓门会把他拒之门外吧,即使应书凡跟他关系好。 骆危默默从兜里掏出了万剑山的传音符。 云芝芝惊了:“你什么时候有的?” 骆危:“很久以前仙选,第一轮通过的。” 云芝芝:“………………很久以前?” 骆危面不改色心不跳:“嗯。” 撒一个谎,就得用无穷多的谎言去圆,骆危此时深刻了解到这一真理。 云芝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喝完,而后盯着骆危看了几秒,幽幽地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然后转身招呼店小二,语调颇为豪迈:“小二,上酒来!” 骆危:“……” 大堂正中央有个说书老头,惊堂木一拍,把正喝酒的云芝芝吓了一跳。 她转过脸,看到说书的已经开始讲倒角麒麟的传说。说书人也是修士,随手就用雾气化作小人和麒麟,开始娓娓道来。 云芝芝一边看着像以前黑白动画片一样的画面,一边听着说书人介绍: “那倒角麒麟似牛似马似虎,这么多加在一起,反倒什么都不像,它们现世之初,从魔域的荒堕川启程,进入修真界东南境内一路屠杀至西北境,祸乱修真界,成了最令各大宗门头疼的魔兽之一。” “那时候还没有青衍山,各大宗门之间内斗不断,哪有什么闲心管得了这群魔兽。但也不得不管,宗门出尽人才,去剿这些倒角麒麟,去一波赔一波,到了最后死伤无数,实在是没办法了。” “后来,万剑山以青衍山最高峰,晖月峰为鼎,地火炼造,天雷劈打,横空出世一把无尘剑,当时第一代执剑长老醉游仙君,带着无尘剑前往西北境倒角麒麟的老巢。” “咦,那时的晖月峰是完整的吗?”台下一位食客出声询问,现在的晖月峰只有个峰头飘在那,山体都不知去向。 说书人一笑:“当然是了,作为无尘剑的鼎炉,它巍峨高耸,太阳从东边升起,晖月峰西边的人还得必须下午才能照到太阳哩。” 那人疑惑地皱眉:“那如今是为什么……” 说书人打断他的话,继续自己的故事:“说回来,醉游仙君意在剿灭全部倒角麒麟,那一去,西北境内随处可见的麒麟残骸,这凶兽瞧着终于要被平灭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台下食客都静悄悄的,等说书人往下说。 “醉游仙君突然收了手,留了几只倒角麒麟,扔回了荒堕川。这一做法,到现在都无人知晓他的意图,如今看来,只道是后患无穷啊!” 云芝芝默默把一个即将打出来的酒嗝咽了下去。 接着听到说书人的评价:“从那往后,醉游仙君越来越疯,见人就杀,他们都说,是倒角麒麟的血逼疯了他,再后来,无尘剑重回鼎炉锻造,醉游仙君也下落不明……” 说书人继续往下说着,云芝芝听地迷迷糊糊,甚至有些犯困。 她撑着脸,为了清醒,含混地问骆危:“麒麟本是瑞兽,怎么倒角麒麟就是凶兽呢?” 骆危也不知道听没听说书人讲的话,语调随意地反问:“你猜它的角是为什么倒着的?” 云芝芝摇头。 骆危:“凡尘之子没见过麒麟,把它当不详之兽,于是他们每次见到麒麟幼崽的时候,都会将它吊挂放血,兽角锯断,从眼睛倒着插进去,活活剥了皮……” 讲到这,骆危轻轻笑了一声,“然后用邪祀典仪,以为能把它送走,没想到活活把麒麟逼成了这般模样。” 云芝芝愣住了,迟钝的大脑也慢慢吞吞反应过来,好像原书设定就是他说的这般。 云芝芝喝的有点多,话也有点多:“我想起来了,是魔族人在背后捣乱,引诱凡尘子民举行这样的仪式……” 末了,又补了句:“啧,魔族就是不干好事。怎么醉游仙君没有把倒角麒麟都灭了呢,身为麒麟,它们也未必想成为这样的凶兽。” 骆危抬眸,平静地看着云芝芝有些绯红的脸,忍不住笑道:“也许那时醉游仙君便知道,自己若杀完了麒麟,就没得可杀了吧。” 云芝芝没听懂他说的意思:“怎么,他难不成真的疯了,患上了不杀麒麟就会死的病?” 骆危转了下手中的玉瓷杯,声调冰凉:“是啊,患上了疯病呗。” 云芝芝晕乎乎的,直觉骆危这句接不了,便不接了。 她捏着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听到旁边骆危忽然说:“你怎知麒麟不想成为凶兽,许是麒麟本身不详,瑞兽也只是他人施加的自以为是的想法呢?” 云芝芝:“……” 他在说什么谜语? “那不详便不详呗,成了倒角麒麟这样的凶兽,不就是篱笆配栅栏,再合适不过了。” 说完,云芝芝揉着太阳穴,看着盘里还剩下的几粒花生米:“不跟你说了,我头疼,你说的弯弯绕绕的,我都要听不懂了。” 骆危见她还想喝,伸手把她手边的酒壶拿到自己这边,却不喝。 云芝芝伸手去抢。 骆危扣着酒壶:“再喝你要醉了。” 云芝芝:“这酒是用什么酿的?真是好喝。” 骆危抬手给自己倒了一壶,甜丝丝的花香味漫在舌尖,没有多少酒味。 但骆危还是皱了眉头。 青衍花酿的酒,后劲可是极大的。 这酒最初入喉是极其的香甜,好喝好闻,难怪云芝芝爱不释手。 她已经喝下了整整半壶,剩下半壶若进了肚,那今天这一晚上…… “罢了,你担心我喝醉难照顾是吧。”云芝芝抿嘴笑了,眼底划过一丝精光,从袖里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符纸,用笔尖沾了沾茶水直接开始写。 啪,一道清心符贴在脑门上。 云芝芝顶着一张黄符纸,灵台清明,跟喝了十杯咖啡似的精神百倍,得意地朝骆危伸手:“把酒拿来。” 骆危:“……” 是他小瞧了。 第三十二章 云芝芝靠着一张清心符,从酒楼一路回到客栈客房前,都清醒地胡言乱语着。 一边念叨着自己要努力赚钱,赚灵石,一边念叨自己来这里明明是想休息,养生长寿云云。 骆危听不懂她的胡言乱语,觉得这清心符贴不如不贴。 送完她回客栈后,客房门关上,过了一会,女孩又笑眯眯开出一条门缝:“你怎么还不走呀,是睡不惯吗?” 骆危靠在门边上,懒声道:“我等你睡了。” 云芝芝:“那你就一直站这?” 说完,云芝芝像一只猫那样从门缝里伸出手,去拽骆危的衣袖:“进来呗,夜晚还很长。” 云芝芝没别的意思,就是离睡觉时间还远着呢,让骆危进来聊聊天。 哪知骆危面色一僵,把她的手轻轻拍掉:“我回屋了。” 云芝芝:“你不等我睡了吗?” 骆危:“睡前不要喝水,小心呛着。” 然后拉开隔壁的门,进去了。 云芝芝:“……” 这句话怎么听着不对劲呢。 骆危回屋后,等了一会,听着隔壁没有什么动静,才低声念了道诀。 瞬移的法术并非寻常修士可以习得,对自身的体质和耐力有着非常高的要求,同时,距离还受限。 骆危眨眼间便来到获麟仙都城外郊野附近的一处符阵门口。 品级为第四地仙符阵,飞金符阵。 门口是一棵巨大古木中央的凹洞内,深不见底,漆黑一片。 原本未到开启时间是看不见的,现在是被临渊门动了手脚,所以入口这个裂隙已经出现。 应书凡蹲在旁边一棵树下,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骆危走过去,低头,是在画传送符阵。 应书凡说:“剑主,就是这里,临渊门早就动过了手脚,如今我才发现,应该还来得及。” 骆危:“嗯。” 应书凡:“我留了个传送符阵在外面,在外面接应你。” 骆危:“好。” 话闭,骆危的身影已经跳入树中央的幽洞内。 应书凡一愣,袖中的净灵符还未来得及送出去,只好站在原地叹道:“这底下可是幻阵。莽啊,真莽。” 符阵内部金碧辉煌,奢靡一词已经无法形容。五行中,金这一字在这的含义,已经因为获麟仙都的存在而被改变。 获麟仙都以商业贸易为主,拥有着青衍山最大的钱庄。安居于此的修士,又有谁不是堆金积玉,鸿商富贾。 他们的欲望、愿望、追求,都慢慢浸润着这片土壤。 也因此,飞金符阵的内容,就变得直接而诱人了。 纸、醉、金、迷这四个字,便是这个符阵的内容。 骆危走在光可鉴人的金雕玉瓷上,周围的灵石珠宝撒落一地,他目光并未停留。 偶尔,他会想起,若是云芝芝走在这里,估计要移不开目光,也迈不动步子了。 只可惜这些都是假的,符阵的幻境往往比修士创造的更加真实,也更容易为人心所变化。 骆危慢慢往前走着。 察觉不到一丝异样,也许是在更深处。 一路是好听的悠扬琴声在耳侧响起,珠宝满地,被光一照,散发着七彩炫光。宝箱堆叠成高高的墙壁,诱人开启,仿佛里面有着无尽的财富。 骆危往前走,道路前方,堆积如山的灵石堆上,躺着一位少女。 少女长发如瀑,散落在荧光灵石上,头微微扬起,露出白皙的脖颈。她一手垂在外面,勾着一杆金秤,另一只手慵懒随意地玩着发丝。 浑然没有察觉到外来人的靠近。 骆危走近后,才发现少女露着白皙的肩膀,明晃晃的大腿也露在外面,细腰陷落在灵石堆里,浑身上下,只有胸前几片金叶子。 脸是云芝芝的脸。 笑,也像她。 少女睁着晶亮的杏眼,低低笑了几声,胸前的叶子一荡一荡,发丝垂顺,这副妩媚的样子与云芝芝的脸,竟意外的和谐。 骆危走上去,踩着满地的珠宝咯吱咯吱,成山的灵石滚落下来,碰到珠玉发出清脆一声响。 炫彩的金光中,骆危伸出手,捏起她的一缕秀发。 少女拎着手中的金秤摇晃地凑到他眼前,笑声如铃,一声一声醉人心池。 她问:“你的心,值几片金叶子?” 在这个符阵里,甘愿掏心者无数,身不由己,又在所不惜。 可惜,再美丽的东西也不过是一片幻影,不应该留恋。 “别挡我的道。” 从指尖开始,幻影如碎片般慢慢剥落,一节一节,在骆危眼前慢慢消失。仿佛从巨大的美梦中苏醒,忍不住去回想其中破碎的片段。 符阵仅仅知晓他的欲.念,却不知晓,他的追求。 前方,如枝桠般铺开的墨色魔纹,从黑暗中涌来。 他自语:“找到了。” 越到中心,骆危越能听见那些黑雾之下,被禁锢的灵魂们的尖叫与哭泣。 那些声音,能使任何一个修士陷入疯狂,失去理智,卷入这浓稠的黑暗中。 骆危一步一步,走得极稳,周围那些声音并不能穿透他的灵府,更不会让他受到影响。 他来到飞金符阵的玄晶珠石面前。 这枚玄晶,不同于荒水玄晶那样纯净透明,它已经满是污气,散发着糜烂腐败的味道。 十方符阵与中央的诡道境大阵,共同压制着魔域的魔族人。 骆危接手无尘剑的时候,诡道境就已存在许久。 季幽沉,作为魔域荒堕川一族的后人,很早便盯上了散落在各处的十方符阵,只是一直没有动作。 他像个下棋的人,只等棋子落好,布好了局才肯动手。 玄晶珠石是符阵灵力汇聚的结晶,就如树上的果实那般,摘取后,过几年还会再度长出来。 季幽沉并非盯上了果实想要摘取,而是从果实开始,慢慢渗进根里。最终通过这三百六十个符阵,一点一点动摇中心的诡道境大阵。 骆危伸手把飞金符阵的玄晶捏碎,他净化不了,更不可能将此带回去。 捏碎的一瞬间,沾染的气息愈发浓烈,冲击着他灵府内的无尘剑。 剑灵躁动,因着周围骤然升起的杀意而微微颤抖。那些被锢在这里守卫玄晶的冤魂,与季幽沉的神识相连,一心一意,为他的计划甘愿成为垫脚石。 他们不过是一堆行尸走肉的棋子罢了。 无尘剑一出,剑光一闪,一切皆化为齑粉。 …… 云芝芝第二天醒来后感觉头痛难捱,想起自己昨晚像个僵尸一样贴着符纸与骆危聊,聊了什么她都全然忘记了,只记得骆危将她送进了客房里,然后她揭下符纸就昏睡了过去。 醒来,缓了好一会。如果不是灵力微弱,她不至于被一壶酒影响至此。 她起身梳洗,跑去敲隔壁的门,没动静。 云芝芝发现隔壁压根就没人。 奇了怪了,这一大早,骆危跑去哪里了。 云芝芝决定先下楼吃早餐,再思考一下最近好像总有心事瞒她的骆危跑去哪里了。 一碗云吞面,一小碟咸菜。 云芝芝刚坐下,面前忽然一阵凉风,骆危神出鬼没地坐在了她面前。 云芝芝:“……你去哪了?” 骆危平静地扯了个谎:“去钱庄拿了点钱。” 云芝芝:怎么回事,为何他面无表情地能说出如此财大气粗的话来。 想想看自己空荡荡的钱袋,云芝芝吹了吹勺里的云吞,羡慕地说:“要是哪天我有小山般的灵石就好了,随便磕。” 昨晚的画面被云芝芝话语瞬间勾了出来,原本不觉得有什么的,但此时听着她如此憧憬的语气,那些香.艳的场景好像有了某种预言的寓意。 骆危面不改色地给自己倒了杯凉茶,语气有些僵硬:“嗯,有追求。” 云芝芝:“当然,我的梦想就是这个。漫山遍野的灵石,我就趴在上面,然后用爪子……” 与骆危不同的是,云芝芝脑补的自己则是恶龙盘踞黄金山谷,翅膀一张,四只爪子底下都是闪闪发亮的灵石。 骆危:“爪子?” “……”云芝芝才惊觉自己后面把想象的东西顺嘴说了出来。 这酒不会没醒吧。 “咳,”云芝芝正了正色,用一种十分正经的语气为自己的梦想解释:“你也知道我修为该怎么提高,对我来讲,灵石的意义重要非凡。” 骆危抬起眼睛,好看的琥珀眸子盯了会云芝芝。 半晌,他忽然笑起来:“嗯,也许你真的适合住一座金屋。” 云芝芝:? 云芝芝:“你在想什么呢,我可不是那种娇气的大小姐。这金屋,也得是我打下来的呀。” 骆危抱起双臂,惫懒地往身后一靠:“是,就等你摆摊摆出一个江山来。” 云芝芝嗔怒:“你不信是吧。” 骆危回答很快:“我信。” 云芝芝一噎,决定从菜单上叫几个包子给骆危吃,让他闭上嘴。 骆危的目光仍然在云芝芝身上。 这一回是他难得从躁郁中恢复最快的一次,灵府内是不同以往的平静。 但,只相对于杀意来讲,他是平静了。 云芝芝几句话轻易勾起了他不该回想的几幕画面。 明明犯了罪,她却显得十分无辜,在一旁因为被云吞烫到而吐了吐舌尖。 骆危将凉茶给她推了过去:“吃得这么急,不烫你烫谁。” 云芝芝瞪他。 行,真可爱。 第三十三章 云芝芝本来决定今日启程,回到客房把海星抱起来的时候,忽然觉得一阵眩晕。 海星不会胖到她都抱不动,所以头晕了吧? 云芝芝才不会傻到真这么想。 她立刻冥想进入自己的灵府,果不其然,那些阴魂不散的东西,似乎在季幽沉出现在离泱城后又复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原身原本是季幽沉手下的缘故,总之季幽沉的出现,让她又回到了往日每天早起清一遍垃圾箱的时光。 真是草了。 她对骆危说:“我得去趟集市。” 骆危狐疑地看她,云芝芝眨了眨眼:“等我一会。” 获麟仙都也有像离泱城那样的集市,其他小街巷的商铺就已经很多了,到了真正贸易聚集的街巷,琳琅满目,看都看不过来。 这里还有符箓一条街,卖各种各样的灵符。 云芝芝捏着手里的收妖符和避雷符,找着一家收符的店家,决定把手头刚写的全卖了。 她不太可能再卖先前那些只会吹风的小灵符了,在青衍山,功能性强一点的会更好卖。 揣着满满一袋灵石,得意洋洋地回来,发现骆危开了客房的门,就杵在门口抱臂看着她。 骆危:“缺钱的话找我就好。” 云芝芝扬手把钱袋甩了个弧线,见骆危稳稳地单手接住,她说:“拿去,想买什么,随便花。” 仿佛见到云芝芝背后的狐狸尾巴都摇起来了。 骆危弯了弯唇:“你舍得?” 手上忽地一空,云芝芝拎回那袋灵石,好好地揣回了自己腰间:“不舍得,但我就想这么跟你说一次。” 走近他,她笑眯眯道:“享受一下当霸总的快感。” 骆危:“……” 就在他要问出‘罢总’是什么的时候,云芝芝忽地从芥子囊中掏出一枚玉吊坠。吊坠后面挂着流苏,是个别致的、只具有装饰意义的剑穗。 云芝芝将吊坠交予他手上:“街边看到的,我觉得真好看,买来送给你。” 骆危看着雕刻着青衍花的玉佩,“送我?” 云芝芝点头:“是呀。” 她知不知道,青衍花的玉佩,是修士间结为道侣,也就是定亲时的互相赠送的礼物? 骆危摸着玉佩的花纹,深深浅浅,仿佛他此时的心跳。 云芝芝毫不知情道:“我以为青衍花精致内敛,颇为柔情,没想到还有如此锋利的画风画出来的花,这么别致,我一眼就相中了。” 云芝芝自觉眼光真好。 柔花本该配美人。 而这枚玉佩上的花,轮廓锋利,花柄有剑的锋利感,又刻在这温润瓷白的玉上面。 云芝芝第一眼,就觉得它配骆危。 华丽,却不张扬。内敛,却又锋利。 连尾部的流苏,在阳光下泛着淡淡柔和的橙调,极配他的眼。 骆危收起剑穗,流苏柔顺的触感在他掌心瘙痒,他看着云芝芝,觉得心里有一块被侵占了。 攻城掠地一般,轻易地,就这么占领了一块。 甚至画圈为牢,在上面树立起她胜利的旗帜。 “眼光不错。”骆危淡淡道。 云芝芝:“……” 要不是看到他满眼笑意,云芝芝都能因为这句话而打他。 真是不坦率。 …… 赤霞谷到获麟仙都,两日一夜的路程,闻西海他们日夜不停地赶到了都城。 他们有的人便决定在这座都城内安居下来,大家都是修士,生活上没有任何门槛,属于随遇而安的类型。 其他人既然安定,剩下要前往各宗门的青衍山弟子,就还得继续往前走。这些人准备驿站去借飞鸢,几个人的钱可以凑两三只,会省不少脚力。 等他们一行人来到驿站后,为首的秦空瞧见一抹熟悉的背影。 素白衣裙,垂腰长发,身边站着一位比她高一头的低阶剑修。 秦空还未出声,身后的闻西海朗声喊道:“前辈!” 被喊到熟悉的称呼,云芝芝立刻转过身来。 三三两两的修士站在后排,闻西海站在最前面,笑得十分显眼,正朝云芝芝走过来。 身后跟着另一位熟人,秦空。 之前骆危晕过去的时候,云芝芝便与他们道别,提前启程了。 如今看来,骆危没有什么事,自己贪玩,在都城耽搁了两天,竟又碰上了他们。 闻西海:“前辈,原来你们也不比我们快多少。” 云芝芝:“都城多好玩啊,就多呆了一阵。” 闻西海是个不会读气氛的:“也是,你和骆兄难得有这样的时光。” “……” 云芝芝迅速转移话题:“你不是要参加尘选么,怎么也跟着他们一起走。” 闻西海闻言叹了口气:“错过了,本来那日就该启程的,结果……” 结果离泱城这般遭难,闻西海也就没了去尘选的心思。 云芝芝:“那你这不是……” 云芝芝和闻西海两个人,叽叽咕咕凑到一起聊天。 余下的二人,云芝芝身后的骆危,和,闻西海身后的秦空,都默默看着他们俩。 秦空本就目中无人,原本没想把骆危放在眼里,但身为男人,他不得不去注意起骆危的举动。 这个少年很自然地站在云芝芝身侧,挨得极近,别人瞧一眼,就知他们关系不俗。 闻西海虽然没有多少眼力见,但为人爽朗,如今已经跟秦空称兄道弟了。 谈话间,他一把拉过秦空,说:“秦兄,你不是还要找前辈有事要问么?” 云芝芝:? 骆危:? 秦空见状,无奈地从袖里翻出半张符纸,明知故问道:“云小姐,这符是我在赤霞谷发现的,我记得你那日也写了一模一样的符。” 云芝芝看着那半张符纸,心道这麒麟终归是被秦空遇上了,点点头:“这张就是我写的。” 秦空笑了:“我想请云小姐多写几张卖给我们,收妖符对我们来说,可有大用。” 他们一路去往宗门,路上总会碰到些难缠的妖怪。 秦空倒是不惧,只是为毫不相干的人拔剑数次,也不妥。 云芝芝正想从袖里掏出笔来,秦空说:“不着急的话,我请你吃顿饭,我们坐下再写。” 请你,而不是请你们。 话说的随意,似是无心。 云芝芝有些尴尬,心里嘀咕,秦空果然是火葬场前期的狗男主,柳融雪跟着他一路,他们俩就没因此产生点什么吗? 云芝芝礼貌地笑了下:“吃饭就不必了,一张收妖符,一颗五级灵石。” 收了灵石,写了符,递给秦空的时候,眼看秦空还想要说什么。 云芝芝身后忽然一声鸟叫,原来是骆危接过驭灵修的绳子,一不小心勒住了它。 骆危说:“走吧,我们的飞鸢已经牵来了。” 云芝芝看着口吐白沫的飞鸢:……等会,它好像快被你勒死了。 他们坐在飞鸢上,掠过繁华都城,骆危盯着她的眼,许久,哑着嗓子问:“那日,是哪一日?” “你早就认识他?” 云芝芝想起自己破坏柳融雪和秦空初遇的那一日,不免有些尴尬,只好简单把那日的经历告诉了骆危。 骆危挑眉,默不吭声地听她说完。 云芝芝:“所以他原来是看上了我写的符,难怪那天一直盯着我的符看。” 骆危一字一顿:“一直,盯着,你。” 云芝芝好意补全了后文:“的符。” 骆危没说话,安静得有点冷。 云芝芝没由来的心虚,怎么了,自己说谎的时候,是这样心虚,现在如此坦诚,怎么也这样心虚。 奇也怪也。 第三十四章 飞鸢飞过碧绿湖泊,夏季的湖水满是荷花,从天上望下去,一朵一朵开得灿烂怡人。周围有飞鸟路过,小小的雀鸟,成群结队,一同与他们朝着日落的方向飞去。 云芝芝瞧着从刚刚便没在出声的骆危,忽然发现,一直萦绕他周身的竹叶香没了。 转而染上了些许,像清晨浓雾森林里,混着阳光和晨露的清新味道。 而且他昨晚,不知道是不是强迫症,又换了一身衣服。比起云芝芝,眼前这个百变小公子,芥子囊里可能全放的是各种各样的衣服。 最开始,云芝芝觉得这是个冷淡的房东,是需要自己主动去打好关系的那种。 他冷淡疏离,她礼貌客气,生活过的应该挺和谐。 如今他俩还算熟了,但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在他面前,多了份茫然和不知所措。 云芝芝心里叹道,果然是因为穿书么。 …… 从离泱城一路而来,不知飞了多远。每天晚上都要找地方睡觉,云芝芝以为这是最难解决的问题,没想到飞鸢的路线非常好,每晚上都能找到一个比较舒适的地方停下。 飞鸢就这样飞飞停停,终于是落在了青衍山内围,这里数十座宗门数峰,以晖月峰为中心,周围环绕着万剑峰。这里从上往下看,不同宗门有着独立的峰头,峰头上立着宗门大柱,每座山峰的生态也不太一样,区别很大。 刚落地,云芝芝听到灵府里海星不满的声音,于是把它放出来,抱在怀里。 飞鸢把他们送到了玄箓门峰门下方,就扑扇翅膀飞走了。 远处宗门大柱旁站着几位弟子,均是白衣飘飘的小仙做派,正等着云芝芝上前去找他们。 万剑山的宗门石柱又高又尖,十分气派。 云芝芝看着骆危,指了指周围好几座万剑峰,“你应该去哪个峰头报道啊?” 骆危扫了眼:“随便吧。” 云芝芝:“……”他有报道的心思吗? 云芝芝:“你知道怎么去吗。” 骆危:“知道。” 云芝芝:“那你怎么去?” 骆危看了眼从这到最近的万剑峰的距离,山高水远,密林丛生,更何况万剑峰头还要比玄箓门峰头高很多,基本隐没在云雾里了。 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几个御剑飞行的剑修,在各峰之间飞翔。 骆危很平静:“走过去。” 云芝芝:“……” 云芝芝将骆危拽过来,盯着这位非常不争气的散漫剑修,说:“你陪我报完道,我再陪你去万剑山。” 骆危顿了一秒,随即慢吞吞笑道:“好啊。” 来报道的时候,云芝芝其实心情比较忐忑。穿过来后第一次见了这么大的世面,即使原书对青衍山各宗门介绍的十分详细,云芝芝还是觉得紧张。 她把传音符交给门口的一位师哥。 师哥名叫姜才升,见到云芝芝笑盈盈的,但看到骆危,便冷下了脸。 玄箓门和万剑山其实不太对付。 就像一个班里最厉害的两个偏科尖子生,互相嫌弃,互相瞧不起,互相戳人痛脚一样。 青衍山的符修,个个都是人精,精于符阵套路,精于符文的微妙变化,对大咧咧在符阵内横冲直撞,遇事只会一剑斩的剑修其实是有些瞧不上的。 剑修亦是如此,对他们那些爱算计的小心思嗤之以鼻。 姜才升初见云芝芝,便知道她在符道上绝对有天赋,连应长老给的传音符都是用金砂字写的,足见其重视。 然而如此优秀的师妹身旁,站着却是一个如此普通毫无天赋的低阶剑修。 令他有些微妙的不爽。 姜才升一路上都在给云芝芝详尽地介绍玄箓门的概况,讲得专注,偶尔挨得近了,也没有拉开距离。 二人身后,骆危不紧不慢地跟着。 从宗门石柱走到宗门大殿这一路,姜才升越走越觉得周围冷。 他觉得奇怪,明明周围绿意葱葱,玄箓峰四季常青,不会有感觉冷的时候。 直到看着云芝芝进入大殿,周围才暖起来。 云芝芝以为自己能见到应长老。 结果只是一位姓袁的大师兄收了她的传音符。 袁师兄似乎很熟悉她,自然地说:“云师妹,你从离泱城一路过来也十分辛苦,不如先回自己的住所休息一晚。” 云芝芝:“那明日我再来?” 袁师兄:“不急,这里每日早晨宗门大殿有长老授课,但这课你想来便来,都是基础,对于你来讲不如去藏书阁多看点。应长老有事不在,等他回来后,我再通知你,安排你其他上课的时间。” 云芝芝点点头,她知道自己作为金丹期来玄箓门确实比其他人要晚。如果是筑基期的话,那还好说,起码一进来就能跟大家一起听课。 袁师兄把她住所的方位用符箓显示出来,云芝芝跟着这枚符就能找到自己的院子。 结果这枚符,引着她走了很长很长的距离,背后的宗门大殿越来越远,这枚灵符还是指着前方没有动静。 云芝芝怀疑道:“这都要走出玄箓峰了,我的住所难不成不在这座山上?” 骆危看了眼方向:“嗯。” 云芝芝:“……你别吓我。” 果然,这枚灵符带着她来到了另一座山上。 峰与峰之间也有索桥可以走,所以还算轻松,只是这座山上一看就没有人,远离玄箓门峰头,又好像不属于任何一个宗门下。 爬了半天山,云芝芝终于瞧见了一小块檐角。 怀里的海星忽地挣扎起来,蹬了一下腿,直奔那座院子而去。 云芝芝顺着它的方向走了几步,看到这座院子的全貌时,瞬间愣住了。 跟她在离泱城后山住的地方一模一样。 甚至,感觉就是原模原样搬过来的。 云芝芝迅速转头,盯着骆危。 她想听到解释的眼神特别渴望,眼底还带着浓浓的不解。 骆危慢吞吞开口:“我让应书凡搬过来了。” 云芝芝:“你跟应长老关系这么好?”好到为你搬家? 骆危随意地往前走着:“我救过他。” 嘶,菜鸟剑修救过大能符修的命。 这是什么剧本,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也没见过类似的例子。 云芝芝相信这个世界的修士,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搬个家算什么,搬整座山又算什么! 她可以接受! 只不过理智上这么想,感情上则太过震撼,还是愣在了原地。 看着骆危往前慢吞吞挪步的背影,又觉得他此时的背影充满了未解之谜。 “……” 算了,罢了。 骆危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对猫来说,连日来不断变换地方,就算平日待在她的灵府里,也觉得十分不安。 于是骤然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它幸福得忘乎所以。 开启了原地打滚、来回奔跑模式,累了就跑到云芝芝脚边疯狂喵喵叫,表达自己的开心。 云芝芝把它抱起来,像抱小孩那样抱在怀里,看了眼旁边已经躺在椅子上悠闲度日的骆危。 “……” 云芝芝现在很开心,纵然有一千句疑问,也都噎回了肚子里。 她走过去,同样瘫在了他身边。 两个人躺在躺椅中,看着廊房外的景色,竟然也是一片苍翠竹林。 恍惚间,眼下与她和他在离泱城的时光,一时间没有区别。 云芝芝瞬间觉得,好安心。 作为穿书人,书里的剧情她记得十分清楚,什么时候是剧情拐点,什么时候男主黑化,什么时候女主跟男主相爱之类的。 对这个世界另一对主角太过了解,反而对自己的生活有了些分神。 如今,回到熟悉的房子里,那种生活的一部分又回来了,让她不由地弯了弯眼睛。 她对骆危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骆危凝望着前方,宛如坐定。 半晌,才幽幽道:“你付了房租。” 云芝芝:“……” 给你说谢谢,这福气你居然都不接。 又过了会,云芝芝也幽幽道:“万剑山你还报不报道了?” 云芝芝来到万剑峰下,才发现她和骆危的院子离玄箓峰和万剑峰都差不多距离。 要说剑修确实大大咧咧,连个带路的大师兄都没有。 宗门石柱下也只有一个人守在那。 这个晚来不知道几年报道的骆危,在宗门门口晃了晃传音符,就这么走进去了。 通向宗门大殿的白玉阶梯两旁,有许多石台,台上偶尔有人在那里练剑。 云芝芝瞧着,这里确实是比玄箓峰热闹许多。 可能符修都喜欢宅家里写符?所以不爱出门。 云芝芝进不了宗门大殿内,便在外面转悠转悠,正好熟悉熟悉这里。 万剑峰很多,每个峰头立的是不同的宗门石柱。万剑山其实有许多流派,每一种流派对应着不同的剑法,所以峰头多,宗门多,弟子多。 骆危真的就随便选了个最近的峰头过来了。 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报错专业会有什么后果。 云芝芝在外逛了一圈,吸引了殿外无数剑修弟子的目光。 他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剑,呆呆望着阶梯上的仙女。 云芝芝浑然不觉,还在思考,这个弱鸡骆危,怎么进去了这么久。 “这位道友,请你出示长老给的传音符!” 忽然有人跑过来,冲着她身后喊。 一阵羽翼拍打的声音,身后掀起一阵风,云芝芝伸手按住飞扬的发丝,转身。 她看到秦空坐在飞鸢上,落在她身后的平台上。 秦空跳下飞鸢,随手将传音符扔给追来的师兄,回头对云芝芝淡淡一笑: “好久不见,云师妹。” 第三十五章 骆危走进宗门大殿后,便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首座上坐下。 大殿内空空荡荡,没有其他弟子,三位长老坐在偏倚上,用目光相互交流。 万剑山虚合门长老率先开口:“剑主,临渊门最近的动作您一定了解,他们以前就不说了,现在已经开始威胁到了诡道境的十方符阵。” “一些小的符阵我们尚且还能去清理一下,可他们速度太快了,不让弟子们参与进来,恐怕赶不上啊。” 其他长老纷纷应是。 临渊门的事,以前都是剑主自己一个人去解决的,眼下关系到了十方符阵,数量众多,长老们就想让弟子们也参与进来。 倒不是说这事有什么不能让弟子们知道的,而是历年以来,临渊门的小手脚都是无尘剑主亲自去,也用不着底层的弟子们。 骆危独坐高台,神色冷冽。 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淡漠地看了长老们一眼。 三位长老在底下都有犯怵。他们心知,临渊门是剑主的心结,把其他人卷进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可眼下的情势来讲,不能再让剑主一个人去解决了。 过了一会,骆危缓声开口:“十方符阵我会按将要开启的顺序,一点点去清理,不需要你们参与进来。” “季幽沉搞的东西,只有无尘剑能解决。” “你们去了也是送死。” 虚合门长老连忙往前迈了一步,语气里不无担忧:“剑主,我不想您步醉游仙君的老路啊!” 骆危:“你们都是尘选上来的,并不知道醉游仙君当初是怎么回事。” 虚合门长老:“可是……” 骆危摆摆手,语气不容拒绝:“临渊门一事,再议。” 话落,骆危拂袖而去。 留下三位长老面色忧心的看着彼此。 怎么历代剑主都如此固执,对十方符阵的事情都如此专断。当年也是醉游仙君追杀倒角麒麟后,听说也是这般专断无情。 青衍山历代长老都有规矩,就是不能去探寻无尘剑的真相。 无尘剑究竟拥有着怎样的力量,他们只知道其表现,不知道其内涵,更不可能探寻到无尘剑剑灵背后所隐藏的秘密。 因此也都无从猜测,历代剑主最后都去了哪里。就算他们心有猜测,也不敢妄自坦言。 “好久不见,云师妹。” 这才几天功夫,秦空对她的称呼就从了云小姐变成了云师妹,还好久不见。 云芝芝无法吐槽,只能扬起礼貌的笑,回应道:“原来是秦师兄,我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两天前的获麟仙都。” 秦空也笑了:“师妹记性好,还记得我们上一次相遇。” 云芝芝:…… 云芝芝想问他柳融雪和闻西海去哪了,还没开口,便听到身后有人靠近。 秦空无声地看了眼刚走出大殿的骆危。 骆危亦是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云芝芝转身,语气有些不满:“你怎么这么慢啊。” 骆危伸手抓起云芝芝的手腕,力道很大,一下把她身形带歪了。 “报道完了,走,回家。” 云芝芝被拽得只好小碎步跟上,“哎好的好的,别走那么快啦,还有快松手!抓红了要……” 离开了万剑山的宗门大殿,云芝芝走在骆危身侧,笑着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骆危:“毕竟晚到了这么久,问得比较多。” 云芝芝伸手高过脑袋,长久地伸了个懒腰,发丝随风摇晃。 云芝芝:“太好了,以后我们都是青衍山弟子,还能继续住在一起,慢慢过自己的小日子!” 骆危听到那句‘过小日子’而脚步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他问:“你不怕临渊门吗?” 云芝芝想起自己之前总被他们找麻烦,坦然道:“怕啊,但我们不是来了青衍山,他们估计不敢找到这里吧。” 一路野花开得热闹,长柳在空中摇晃。 云芝芝踩着石子路,一蹦一跳,跳到骆危面前,拦住他的去路,笑着冲他说:“我就想过好自己的生活,不管在哪里,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另个世界,本就居无定所,连养父母都换了一茬又一茬。如今她穿进了这本书,不如好好享受,不留遗憾。 骆危柔和的眸子一直盯着她,一直盯到云芝芝以为自己说的话哪里不对的时候,他突然说:“下个月该交房租了。” 云芝芝:“!”哪壶不提开哪壶! 云芝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房租钱我还是能赚回来的!” 云芝芝盯着骆危完美无瑕的侧颜,忽然感慨,果然经济自由才能是享受生活的基础!作为租客,永远都得被房东吸血! 云芝芝不爽地“哼”了一声,对骆危凶凶地道:“迟早我会买一栋自己的院子的。” 骆危:“……” 在玄箓门的第二天早晨,云芝芝睁眼醒来的时候,面对着熟悉的环境,还有一丝错觉,以为自己还在离泱城。 直到外面响起一阵阵钟声,代表着宗门大殿的早课开始,云芝芝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在青衍山了。 云芝芝觉得自己初来乍到,怎么也得去大殿里看一看长老们怎么讲课的,不然感觉不太放心。她本想叫上骆危一起,发现骆危不在,她突然意识到她跟骆危不是一个专业,也不是一个学院,必然学也上不到一起去。 云芝芝迟到了,好在大殿本来弟子众多,加上她一个金丹期,随便用个隐匿的小法术就进去了。 虽然这种小法术骗不了高台上正在滔滔不绝讲课的长老,但没打扰到其他同学,长老也就没怎么管她。 云芝芝听了一整节符修基础知识的讲解,最有价值的是临近下课时长老说的一个概念。 他说,到了金丹期,每个人灵府中会有内丹出现,这枚内丹最开始饱含杂质,随着修为逐渐提高,内丹属性会越来越纯粹,一般到了元婴,看看你的内丹是什么属性,就能明白自己天赋在哪里。 云芝芝想起自己灵府中的内丹,金光灿灿的,对应五行里的金。 好像一点杂质都没有。 下课后,云芝芝决定去藏书阁转一圈,搞搞清楚自己内丹究竟是怎么回事。 哪知在藏书阁碰上了熟悉的人。 柳融雪和闻西海。 云芝芝有些惊喜:“这么巧,你们也来这。” 柳融雪见是云芝芝,把手中的书递给了闻西海,冲云芝芝笑,笑得温和:“正好闻师弟想多了解一下医修的知识,便带他来了。” 云芝芝:原女主这么温柔,秦空是瞎了吗。 云芝芝看向闻西海:“你已经拜入药阁了吗?” 闻西海摇摇头:“药阁去不了,现在去了混元门,炼丹的。多亏了柳师姐的引荐。” 云芝芝高兴:“那便好,谢谢师姐!” 柳融雪腼腆地笑了笑。 此时闻西海忽然提议:“说起来,我们既然已经从离泱城来到了这,不如聚一次喝个酒吧!” …… 云芝芝给海星喂了块小鱼干,转头问骆危:“为什么你不能去?” 骆危心下算着符阵开启的时间,“我明日要全天练剑,不能离开。” 云芝芝遗憾地“啊”了一声,“好吧,那就只有我和闻西海,柳融雪以及秦空去了。” 嗷呜一声,云芝芝的指尖被咬了。 云芝芝看懂了这只猫眼里的渴望:“你也想去啊?那我带上你。去了后不准捣乱。” 骆危伸手飞了片叶子,把这只调皮的小猫赶走,语气依然平淡:“什么时候?” “明天未时,吃晚饭的时候。”云芝芝狐疑看他,“你不是去不了吗?” 骆危:“我就问问。” 翌日下午,云芝芝抱着海星来到约定的地点。 青衍山境内很大,由万剑峰环绕的地方也十分空旷。峰与峰之间被云海相隔,给人一种遥远疏离的感觉。 但若到了山脚,便能觉得地势开阔,楼宇连廊,每走一小段距离,就是一座热闹的小城。 云芝芝下山,来到闻西海画出的地方,还找了半天,才终于看到刻着离泱城三个字的大石柱。 原是当初离泱城通过仙选的修士,聚在这里,一起建成了一处小城。 没有通过仙选的修士,有些停在了获麟仙都,有些跟随他们一起来到青衍山内围。虽不是弟子,但凭着一身手艺,也能在这里立足。 因为刚搭起来,纵然有厉害的修士帮忙添砖加瓦,整个小镇子也还是有些简陋。 不过人气兴旺,大家都想来看看这个刚搬来的小镇是怎么回事。 远远地,看到醉霄楼的老板忙着上菜。 闻西海坐在桌前,冲她挥挥手。 云芝芝来得晚,他们已经喝了半巡。柳融雪的脸很红,估计酒量很不好。 坐在柳融雪身旁的秦空,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抬眼笑着瞧她。 云芝芝:不容易啊,终于看到原书男女主同框了。 青衍花酿的酒,云芝芝很是喜欢,一时跟他们聊得愉快,喝得也越来越多。 一壶酒接着一壶酒,最后是老板也加入进来,哈哈大笑着说:“今日刚到的酒全给你们喝了,我都没喝几口,来,我来跟你们喝两口!” 云芝芝在一旁撑着脸,迷迷糊糊地,看着闻西海给老板倒酒,说话逗老板憨憨地笑。 日薄西山,朦胧的光线柔和了整个画面。 她想,骆危要是在这就好了。 秦空喝了很多酒,面色却不显。 他眼神有些迷离,抬手又给自己添了一杯,摩挲着杯边,将目光落在对面的云芝芝身上。 他看了很久。 直到云芝芝背后,出现了那个人。 少年一身黑衣,像一股冷气,忽然插进了这热气腾腾的画面里。 他伸手把云芝芝正要喝的酒杯拿了去。 骆危沉着眸子,低头看她:“喝了这么多,待会怎么回去?” 第三十六章 众人都怔愣住了。 云芝芝呆呆地看着他。 倒也不是大家都不熟悉骆危,而是骆危此时的表情说不上好。 秦空从他身上闻到了血腥味,微蹙眉头,坐在一旁默不吭声地看着。 云芝芝站起来,迟钝地想,今天骆危心情不好? 难不成练剑练的不好,被长老骂了? 云芝芝说:“我带了清心符,如果醉了,我也能清醒地回去。” 云芝芝把‘清醒地’咬得很重。 骆危没接话,将杯里的酒仰头喝尽,沉沉的眸子盯着她。 一声不吭,盯得她发毛。 云芝芝心道,骆危今天怎么了? 她把骆危拽到一边,小声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骆危看着被少女指尖扣住的手腕,温热的触感从腕间传递。他心中的躁意像被什么熄灭了一般,另一种冲动却被点燃了。 骆危倏地抽回手。 云芝芝转身看他。 这一远离酒桌,云芝芝瞬间就闻到了他身上,泥土腥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的味道。 云芝芝迷迷糊糊的大脑立刻清醒,严肃地问他:“你受伤了?!” 骆危笑了笑:“没有。” 云芝芝不信:“我都闻到了,你这一身的味道,就跟……就跟那天一样。” 跟离泱城遭难那天一样。 骆危轻嗤:“海星的鼻子都没你灵。” 云芝芝好想给他一锤,瞧瞧这人说得什么话,怎么语气这么冲。 骆危皱眉:“我那天也没受伤。” 云芝芝:“回去,我们回家再谈。” 骆危侧过身,露出后面一桌子探究的目光,反问她:“不继续喝了?” 云芝芝半拖半拽地把骆危拽回去了。 留下一桌子人懵圈地互相看着对方。 秦空伸手把一旁趴在桌子上醉猫拎起来,这猫刚刚沾了一点点酒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他轻轻勾起嘴角,打趣道:“到底什么急事,让云师妹连灵宠都忘在这了。” 回了家,云芝芝关上房门,转身朝骆危说:“脱衣服。” 骆危一愣,伸手在衣领处勾了勾,眯起眼:“嗯?” 云芝芝理所当然地说:“你总说你没受伤,我就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说谎。” 骆危今日出现在她眼前时,她还没反应过来。 现在扑鼻的血腥味如此浓厚,还发现他面色比以往更加苍白。刚刚摸过他的手,也是冰冰凉凉的。 如果不是受伤,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在背后干了多少她不知道的危险事? 骆危伸出胳膊,将袖子撸起,亮出白花花的手臂:“没受伤。” 云芝芝气恼:“谁说你胳膊了,你背上呢,胸前呢,腰上呢?” 骆危被她逼得往后退了一步,她身上都是酒味,还有股淡淡的青衍花香。 他抬眸看她,少女双颊绯红,杏眼晶晶亮亮,嫣红的唇瓣泛着水润的光泽。 少女气势汹汹:“快把衣服脱掉。” 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芝芝,”骆危第一次这样叫她,“别闹了,我没事。” 云芝芝气蒙了,破罐破摔:“你肯定有事瞒着我对不对,我们之间都有秘密,我不问你,但你要告诉我,你有没有在拿自己的生命——” 骆危:“没有。” 他伸手去牵她:“我没有。” 云芝芝泣音:“可我担心你,你才炼气,修真界到处都是比你修为高的人,谁都能欺负你。你要是再以身犯险……” 骆危:“……” 骆危牵着她,用力一拉,云芝芝猛然跌在他怀里,听他沉声道:“以身犯险的可不是我,而是他们。” 云芝芝:“谁?” 骆危伸手抚上她的脸:“你醉了,睡吧。” 云芝芝想从他怀里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意识越来越混沌,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最终闭上了眼,睡倒在他怀里。 骆危抱着云芝芝,靠在微凉的墙面上。 云芝芝喝了酒,身上很热,热得像团火。 骆危被她这么一闹,灵府的痛苦消解了好几分。无尘剑带来的躁动已经被他抛之脑后,唯一的注意都被云芝芝的酒香味吸引了去。 他明明只喝了一杯,却觉得自己醉了。 刚刚若不是云芝芝把他拉走,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从很远地方飞过来,入眼便是云芝芝醉醺醺的微笑。 对着秦空。 他觉得他疯了。 从来没有如此在意过这种事。 …… 云芝芝第二日醒来,发现青衍花酿的酒真的不能多喝。上回她睡得不省人事,醒来后头疼万分,这回也一样,甚至醒来后都不记得昨天发生什么了。 隐约记得,骆危过来了。 然后呢? 接下来呢? 云芝芝呆呆地回忆了一下,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一拍脑门。 “糟了,海星忘记带回来了!” 云芝芝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骆危又不在。 她打算去山脚看一眼海星在哪。 瞧着时间也赶不上宗门早课的时间了,还好应长老还没回来。不然以云芝芝对上课的认知来说,喝酒旷课,简直是罪不可赦。 去了山脚下的离泱城,云芝芝发现告示栏面前人头耸动,十分热闹。 她匆匆看了眼,便去找醉霄楼的老板。 老板此时在做早茶,离开了离泱城,他也没有了自己的酒楼。如今只有几个小摊子,和摆在外面的几张桌椅。 昨天才开张,他们成了第一个来这里吃饭的食客。 老板把刚做好的热腾腾的早茶递给云芝芝,笑着说:“你找你的猫啊,应该是你秦师兄帮你带了回去。” 云芝芝蹙眉:“怎么是他。” 那边人声鼎沸的,有人高声喊道: “这人胆子好大,敢挑战仙选榜第一!” “你说他当初在仙选榜第一的,估计也能排在仙名榜前三页了吧。” “这实力差距也太大了,真是没看头。” “现在的年轻修士,真是越来越心浮气躁了啊~” 告示栏面前闹作一团,好像在谈论什么仙选榜仙名榜。 云芝芝听着有点绕,顺嘴问了老板:“他们在说什么啊?” 老板擦着手,看了一眼远处告示栏,“啊,正说你秦师兄的事呢。” 云芝芝对他总用你秦师兄这四个字来称呼秦空表示很不满。 不过毕竟是这本书原男主的剧情线,云芝芝还是有些好奇。 “好像是鹤望台对决场的事,”老板看了半天,终于了然:“原来是有个低阶剑修向他发起挑战,嗯,好像是为了此次对决场的奖励。” 云芝芝:“??”怎么不记得原书里有这段? 哪个家伙想不开要去挑战原男主,哦,懂了,是原男主路上的垫脚石,打脸工具人总算要出场了。 云芝芝对此事兴致恹恹,只想知道自己如何把海星要回来。 肩膀突然被老板兴奋地拍了拍,云芝芝抬头,看到老板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对着她说:“你知道挑战你秦师兄的是谁吗?” 云芝芝:“谁?” 老板笑得一脸荡漾:“是一直总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少年,骆危。” 云芝芝挤进了告示栏围观群众的第一排,仔仔细细地把上面的通告读了一遍。 对决场的奖励,千年清灵草和一千六级灵石。 对决双方,骆危,秦空。 地点,万剑山虚合门宗门殿前,鹤望台对决场。 云芝芝:“???”这在搞什么! 云芝芝气冲冲地朝驿站借了一只飞鸢,骑着它就往虚合门峰头飞去。 她昨天只是睡了一晚上吗?她简直是睡了一个世纪! 一醒来发现不属于原书剧情的情节增加了。 可怜的是,她最亲爱的朋友,骆危,居然是要给原男主当打脸工具人的。 唉,该说他什么好。 云芝芝飞到了对决场前,发现这里早已人山人海。 大家都是慕名而来。 慕秦空的名。 云芝芝从飞鸢下来,发现对决场中央,两个人已经站在那里。 不知道在等什么。 云芝芝想去阻止都来不及,只好一脸懵逼地走到前排,挤到离骆危最近的位置。 骆危感觉到了她的气息,正好回身看她。 周围人声滔天,都在讨论着这离谱的、突如其来的对决。 秦空正好又是此次仙选榜第一人,一来青衍山,就从仙名榜金丹期榜上无名变成了第一的实力新人。 金丹期第一剑修,秦空。 和,籍籍无名的,只在炼气的剑修,骆危。 都成了热门话题。 鹤望台对决场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云芝芝不会传音的术法,只好用眼神控诉:你到底在搞什么啊! 骆危表情颇为无奈,伸手指了指旁边对决场上放着的奖励。 云芝芝顺着骆危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双无辜的猫眼。 海星?! 它怎么在这?! 还是……对决场的奖励? 云芝芝难以置信地看着骆危,骆危见她什么都不知道,于是直接朝她这边走过来。 对决场准备的时候,周围是划了禁制的,台下的修士不能跑到台上去,台上的选手也不会因为被打飞而落到了台下人群中。 这道禁制隔绝了法术,隔绝了身体,没隔绝声音。 骆危走到她面前:“海星昨晚偷吃了千年清灵草,清灵草本来就是此次比赛的奖励,药阁长老震怒,于是就只能让它来当奖励了。” 云芝芝:“……” 云芝芝:“那为什么是你跟秦空在这?” 骆危淡淡地说:“嗯,他想要奖励……可我也想。” 云芝芝:“……?” 骆危:“放心吧,就算只是炼气,我也不会弱到让任何人都能欺负。” 第三十七章 秦空昨晚把醉醺醺的小猫带了回去。 这只猫醉得不省人事,秦空便将它放在自己的院子里,想着睡过一晚,第二日便带着这只猫去拜访云师妹。 哪知一早醒来,就听到了药阁长老雷霆震怒的消息,一只猫从万剑山跑了出来,疯狂偷吃他药阁里的灵植。 秦空:“……” 秦空不得不先去给药阁长老赔罪,却意外看到了长老身边早已站着的少年。 少年站在长老身侧,没有放低半分姿态。 秦空觉得奇怪,骆危先于他到来,不知与药阁长老说过什么。 长老本来气得都想把那只猫吊起来,抽骨扒筋,再当做炼药的材料。 现在却因为骆危站在这,只能吹胡子瞪眼,坚持道,它吃了此次对决场的奖励,想要回它,只能去对决场赢下今天的榜首。 骆危平淡如水的面上,难得露出几分不快。 药阁长老丝毫不惧。 这可是千年清灵草啊! 把那只猫拿去当奖励,没把它抓去炼药,已经是给了剑主很大的面子了! 再说,这明面上,骆危和云芝芝,都只是初入宗门的小弟子。 哪有被偷吃了千年灵植,长老还拱手送回去的? 他药阁长老的面子以后往哪里搁! 听到是对决场的奖励,秦空松了口气。 对决场是给金丹期及以下的剑修弟子们设置的,来鼓励低阶剑修们多多切磋。 每周都会给榜首很不错的奖励。 而上一任的榜首,秦空是有自信打败的。 秦空挑眉,面带笑意,自觉地把这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甚至在回身时,还不由自主地,对旁边那个沉稳的少年笑了笑。 笑意温和,却暗含挑衅。 骆危回想起云芝芝昨晚的话,担心他太弱,被别人欺负。 “……” 云芝芝无奈地看着台上的骆危,说:“你真要打?” 骆危:“嗯。” 云芝芝:“好吧……但你这把剑……” 云芝芝目光落在骆危的腰间,还是那把木剑。不过也是上好的贵木制成,纹路依然清晰,没有因为岁月而产生磨损。 骆危:“够用。” 云芝芝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她本想劝一劝,但不知为何,骆危那股平淡超然的模样瞬间把她说服了。 秦空看着不自量力的骆危,一时有些不忍。 他刚刚一招秒了上任榜首,周围应该都无人能挑战他,本想直接拿走奖励的。 没想到是骆危慢吞吞走到了台前。 思来想去,他本想弃权,让骆危把猫带回去好了。 秦空喜欢息事宁人,而且也觉得云芝芝不喜见到这样的情景。 可当他看到远处骆危和云芝芝交头接耳,心里那股想要弃权的念头,忽地散了。 修真界唯实力至上。 秦空握紧手中的剑,对一旁的师兄说:“开始吧。” 师兄手拿振铃,一声连一声,穿透整场的铃音将人们的讨论声压下去。 闻西海看到了人群里的云芝芝,带着柳融雪找到了她。 “前辈!你就不劝劝他?” 云芝芝:“劝什么,我看他心里很清楚。” 云芝芝抿着唇,面露不快。 闻西海见状,心里叹气,骆危一直这么冷的性格,突然这么意气用事,还真是让他不习惯。 柳融雪宽慰云芝芝:“没关系,秦空他也许会手下留情。” 振铃摇完,全场跟着安静一瞬,场中的师兄高声喊道:“第一场——” “三!” “二!” “一!” “开始!” 台下的人们都安安静静的,偶有人吃着小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云芝芝目不转睛地盯着骆危。 他没动。 秦空犹豫一秒,抽剑,劈空一道凌厉的剑气朝骆危卷去。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点多余。 台下的观众纷纷叫好。 剑气出手的同时,距他不过二十丈外的骆危,丝毫没有躲的意思。秦空一怔,方才不过是基础的剑气,都没有运满灵力,不会让一个修士躲都没法躲。 剑气形成的巨大气流扭曲了光线,只见骆危抽剑轻挡在胸前,几根手指在剑身上不同位置点按一下,竟是轻轻松松把这道剑气化解了。 他的身形纹丝未动。 只有剑穗上的流苏剧烈晃动,雕刻着青衍花的玉佩在阳光下闪着光。 化解一道剑气其实没什么。 关键是这是个炼气对金丹啊! 这是怎么化解的? “秦空的剑法果然很适合虚合门,他来虚合门真是太好了。” 这是一位虚合门弟子在赞叹。 “但你不觉得炼气挡住了金丹的剑气,很奇怪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人拿的木剑,说不定是什么特殊的法宝。” 对决场不限制法器法宝灵符等,基本上有什么东西能实战用到就能用。 但对于每天勤勤恳恳一心追求无上剑道的剑修来说,用法宝都属于外门邪道。 只有堂堂正正地拿着一把剑对决,才是真剑修! 台下的观众已经把那把木剑判断成某种法宝,嗤之以鼻。 只有台上的秦空不这么认为。 刚刚剑气挥出去的一瞬间,他就隐隐感觉到,这道剑气在被削弱了。 根本不是打在某个防御法器上的手感。 秦空只出神一瞬,很快回过神来。 一阵巨大的气浪忽然席卷而来,对方仿佛拥有着千万把剑,一同将它的力量释放出来。云芝芝感到了巨大的灵压,如排山倒海一般,台下的观众瞬间被灵压冲得有些发晕,等回过神来,台上的秦空已经跪在原地。 云芝芝:“???” 怎么回事?刚刚是骆危放出的剑气吗?! 秦空难以置信,这股灵压是来自骆危。 他咳出一口血:“你究竟什么修为?!” 骆危心里对这个剑修产生了改观,没想到这人能接下他刚刚那一招。 “你还能起来么,”骆危平淡的眸子里带了丝探寻,“起来,再接我一招。” 秦空心下惊骇,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刚刚他勉勉强强防住了,要是没防住,他站都站不起来。 而这个人,却冷酷地说,让他再接一招。 他居然还能再挥出同样的剑气来吗! 秦空作防御姿态,准备拼尽全身的灵力,接下一招。 千万道剑影,带着凛然冰凉的剑气,气贯长虹,不似最初那样平淡无奇,反而杀气腾腾,像是要挖空了他的心,剥开他的皮那样,自己的小命被毫不留情地攥在他人手中! 砰—— 秦空的躯体被弹飞在地,浑身散架,像是抽骨扒筋那样疼。 但疼痛只是一时,熬过去后,秦空灵台仍然是清明的,灵府也没受到损伤。好像浑身上下,除了外伤,就没有了。 秦空一瞬间明白过来,这是骆危控制了力道,他才没有受内伤。 “剑主,这回仙选出来的弟子里,秦空是最具天赋的。” “剑主,是否将他列为候选者?” “哎,这事的确是我们来定的,但这不是想跟您商量……好吧,好吧,那我们自行讨论。” 看来万剑山长老们对他资质的判断,确实不错。 骆危收起剑,淡淡地看着他。 秦空坐在地上,立刻喊:“我输了。” 挨了他两下,不能再挨第三下了。 他站都站不起来。 在场的虚合门弟子最多,均是剑修,从筑基到金丹不等,还在刚刚那场决斗中没回过神来。 他们原本以为这是个胜负早就明朗的对决,没想到胜负是挺明朗的,就是明朗的有点令人意外! 他们后知后觉,直到一人惊呼:“虚合千斩!是虚合千斩!” 所谓虚合千斩,不过是虚合门最厉害的一种剑技的称呼罢了。 它本没有什么名字,连功法册里都未曾记录过,修真界能使出这一招的人寥寥无几。 只可惜今日骆危使出的,的确像虚合千斩,却不如传言那般威力巨大。 没有人真正见过虚合千斩的威力和气势,那人喊完了,发现周围人也都茫然地看着他。 他挠了挠头,说自己从话本中看到的,实在是很像。 胜负已分,骆危往台下走去。 在一群惊讶的吃瓜群众面前,把禁制内的奖励抱走了。 大家以为这禁制已经解除,实际是对决场上的师兄们都忘了这事,禁制对骆危来讲形同虚设,他就这样伸手把海星抱走了。 若是平日,海星肯定要闹着挣脱,不想被骆危抱。如今它受了刺激,窝在骆危怀里不敢动弹。 云芝芝板着脸出现在他面前时,骆危僵硬了一秒。 骆危默默把海星塞到了云芝芝手上。 云芝芝:“……” 柳融雪作为医修,已经先去把秦空扶下来了。 他们二人似乎不打算来骆危这边,秦空此时心情复杂,估计也不想来。 云芝芝望向骆危,心里十分忐忑,一时之间不知从何问起。 闻西海一直站在云芝芝身边,目睹了整个过程,此时正兴奋地喊着:“太帅了!骆兄!没想到你是这样厉害的剑修!” 被闻西海这一打岔,如冰的气氛开始慢慢消解。 云芝芝也缓过神,半怒半喜地说:“你原来这么厉害,我怎么都不知道?” 闻西海:“对啊对啊,我一直觉得秦兄特别厉害,没想到你更厉害!” 不问原由,不问背景。 闻西海装傻装得非常聪明。 一路从万剑山回到了住处,闻西海中途借口离开,最后只留下云芝芝和骆危二人。 山路平坦,云雾缥缈。 二人走在开满野花的小道上。 骆危柔了眼神:“有什么想问的吗。” 云芝芝幽幽道:“我现在相信……你救过应前辈这件事了。” 骆危无声地笑了笑。 少年的唇形很好看,笑起来嘴角轻轻勾出一道好看的弧度,皮肤很白,发丝柔软,被阳光照出了一种纯粹无害的美感。 云芝芝怔了怔,压下心中的奇异,可不管怎么回想刚刚台上的那一切,在她眼前的少年仍然是如此的柔和温润。 她想,人不至于会有两副截然相反的面孔。 如果真的有,那不是精神分裂吗? 正思索着,云芝芝怀里的海星忽然躁动不安,四只爪子使劲扒拉。云芝芝没稳住,被它重重的踹了一脚,蹭地像个小火箭一样窜出去了。 她快要跌倒的时候,骆危伸手迅速将她拉住。 接着听到海星呕吐的声音。 它扒在溪边,吐了一大口。 云芝芝瞧见那堆莫名其妙的秽物里有根绿莹莹的叶子。 这么久都没被消化…… “它把清灵草吐出来了。”骆危说。 “是……是那根千年……” “是。” 云芝芝沉默了,看着顺着溪水缓缓往下流的呕吐物,内心开始作思想斗争。 骆危把云芝芝牵过来,叫她别看。 这猫无福消受,既然都吐了出来,想必之后也不会如何。 药阁长老就当灵植被吃了吧。 云芝芝一步三回头:“听说药阁长老十分看重那个灵植。” 骆危:“嗯。” 云芝芝:“我真的想……” 骆危叹了口气,站定,伸手虚空一抓。 一根干干净净的清灵草,散发着草香味,出现在他掌心里。 云芝芝瞪圆了眼:“你这招,好方便啊!” 云芝芝佯装惊讶凑到他旁边,伸手按在他的掌心,弯着唇,眼里却仿佛能喷出火。 她咬牙切齿,终于问道:“所以,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这样的炼气一阶能使出这种法术来?” 第三十八章 骆危:“……” 骆危无声地看着她,似乎不打算解释。 云芝芝欺身上前,近在咫尺的距离,连脸上的绒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那日镜中人找来,我看你被他擒住,难不成是我误会了,其实你没有!” 骆危无辜的眨眨眼:“我说过了,我没受伤。” 云芝芝气死,所以到头来,都是她一厢情愿吗! 她好生气,手握成拳,开始捶打他的肩。 没有用多少力气,只是为了发泄而已。 骆危擒住她的手,他知道是女孩因为自己瞒她许多事而愤怒,但他更想让她安心。 骆危说:“现在知道我实力了,以后就不会担心我了吧。” 云芝芝冷哼一声:“谁担心你了。” “芝芝。” 骆危的嗓音偏哑,语调很慢,云芝芝盯上他的眼,满是笑意。 云芝芝怔然,第一次听到骆危这样叫她。 骆危:“你担心过我。” 前几日醉成那样,还差点哭了,他不想再看到她这样。 “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 骆危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平淡,像说今天天气真好那般自然。 云芝芝脸上的温度缓缓攀升,也变得越来越绯红。 她磕巴道:“啊……嗯……我知道了……” …… 青衍山之外几场大雨,雷声滚滚,转眼就到了入秋。 但青衍山内围春和景明,四季如常,颇为无聊。 闻西海提出要去仙瑾山游玩。 云芝芝因为到现在都还没被安排早课,比较清闲,便答应了。 与之同行的还有秦空和柳融雪。 仙瑾山在青衍山边境,龙骨雪山的下方,入了秋,它像穿了件五彩斑斓的羽衣,特漂亮。 比青衍山内围四季常青的山峰,要有趣不少。 传闻仙瑾山是瑾仙子与妖修相爱赴死而后的仙体化成。 瑾仙子一生痴情,那妖修却入了魔道,她绝望之际,一剑捅死妖修,自己也一同陨落。从云端掉落,便化为这片山,其名为仙瑾山。 传闻归传闻,却解释了为什么仙瑾山外笼罩着一道禁制。 这道禁制说来也奇怪,不管什么修士,除了妖修,要想进山,必须用术法化形成妖修才能进去。 他们一行人来到山脚下的驿站,看到了卖着化形符的各色小摊。 不同种的化形符,可以幻化成不同的妖修。 最常见的就是猫和狗,最为简单,头上长一双耳朵,尾巴变化一下就行。 用完化形符,云芝芝盯着骆危,克制了自己想揉一揉的冲动。 他的是猫耳,金色柔顺的毛发,还有一条柔顺亮丽的粗尾巴,安静地翘着。 如果把海星抱过来,他们三个,估计能照一张全家福。 骆危安静地站在云芝芝身侧,云芝芝虽然表情也很平静,但是两只耳朵一直在动,尾巴也有些不安分。 云芝芝懊恼,对妖修来说,兴奋之情都没法掩饰吗? 天色晴好,进了仙瑾山,正巧又遇上了各路商队截道而走。 看着这么多往来贸易,闻西海跑去问,才知道这是要过节了。 闻西海是个自来熟,跟着仙瑾山本地的妖修熟络后,知道了不少事。 他回来开始跟大家讲青灯节的事情,说过几天会有个盛大的节日,那时候仙瑾山处处都会布置地非常华丽,特别好看,还有许多好吃的小吃。 他又讲了许多,大意是这次下山,恐怕不待个七八天是回不去了。 只不过云芝芝完全没有留意他讲的什么。 她目光一直凝在身旁骆危的脑袋上。 他们二人走在后面,秦空和柳融雪都在专心致志听闻西海讲故事。 骆危抬眸看她,她耳朵就是一动,尾巴也跟着晃。 相反,骆危的耳朵跟尾巴,就像假的一样,粘在他身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云芝芝舔了舔嘴,凑到骆危跟前:“我能摸摸你的耳朵吗?” 骆危斜睨了一眼她,耳朵未动。 云芝芝大胆伸手,朝着毛茸茸摸去,揉捏几下,又舍不得收回手。 骆危低声说:“好了,还要揉多久?” 云芝芝讪笑地抽回手:“可爱嘛,你不觉得你很可爱嘛?” 骆危那漫画般的帅脸,瞳色也极其合适,搭上这两耳朵,那更是显得可爱。 结果骆危眯起眼,语气微凉:“这么喜欢妖修的耳朵?” 云芝芝心道,自己明明是夸他,怎么感觉跟踩他尾巴一样? 云芝芝:“咳,是喜欢你的耳朵啊。” 骆危脚步一顿,眸光微暗。 云芝芝自顾自掏出袖中自己画的化形符:“你看我这里还有这么多,要不今晚你试试?” 她的尾巴不停摇摆。 骆危嘴角一抽,看出了云芝芝想要捉弄他的心思。 他下意识伸手一抓,云芝芝眼睁睁看着符纸一张张自行飞到他手中。 云芝芝怒目:“好啊,现在开始欺负我了!抢我符纸!” 揪他尾巴! 骆危身形一僵,干哑着嗓子:“别闹。” 他避过身,顺手又把云芝芝手腕扣住,让她罪恶的手不要再碰身后的尾巴。 尾巴隐隐有炸毛之势。 云芝芝才不想给他顺毛,心心念念自己用心写的几叠符纸,说:“还给我。” 骆危带着她的手,伸向她背后。 云芝芝:“你干嘛?” 骆危摁着她的手,拽了一把她自己的尾巴。 从尾端传来的酥麻让云芝芝头皮一炸。 险些就要骂出一句脏话。 骆危挑眉:“知道了?” 云芝芝羞红着脸看着他:“……” 下午茶的时候,他们发现仙瑾山物产丰富,尤其是瓜果之类,甘甜可口,酿的甜汁也清香甜蜜。 闻西海正在给柳融雪剥着‘橘子’皮。 要说这是橘子吧,吃起来口感有点像山竹,味道有点像梨子和苹果混合,但偏偏外皮跟橘子一模一样。 云芝芝也喜欢,自己剥了好几个,淡黄的果肉放满了一盘。 见骆危回来,便将小盘推给了他。 骆危说:“这就是明辉果。” 云芝芝起初还没想起来,经过他一提示,才恍然:“啊,这果实吃起来,比做成糕点好吃多了。” 闻西海听到了关键词,立刻化身热门果实鉴定专家,并且意图在柳融雪面前显摆,说:“这明辉果我知道,可是长在食人花上的,不过这食人花并不真的吃人,只是……” 云芝芝屏蔽了他滔滔不绝的科普言论,继续吃着。 骆危是个刁钻的吃货,在云芝芝看来,他估计只喜欢吃竹筒糕,对这种明明就很好吃的东西兴趣恹恹。 他面前剥好的一小盘果肉果然没有动。 云芝芝默默又把他面前的一盘拿回来自己吃。 等吃得差不多了,眼前突然又多出了一小盘。 抬头一看,骆危正在剥着皮。玉白修长的手指仔细的把橘皮剥下,还把里面并不好吃的筋丝扯断。 他垂着眼,专注得好像在做手工。 云芝芝看了半天,也没继续吃。 骆危抬眸:“怎么不吃了?” 云芝芝呆呆的:“撑了。” 骆危手指停下来,然后塞了一颗放进自己嘴里。 果肉在齿尖溅出汁水,甜香无比。 云芝芝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对着人家发花痴好像不太礼貌。 窗外西沉的红日,把附近一片的林叶照得红彤彤的。 他们去往客栈的路上,碰到了些麻烦。 因为商道都被商队占了,他们不得已走了条小路。 走着走着,道路两旁忽然蹦出几道倩影。 狐媚子的媚香十分诱人,让人忍不住吸食。 云芝芝大脑宕机一瞬,顷刻间,眼前一黑,嘴巴和鼻子都被一只手死死捂着。 骆危几乎是一瞬间将云芝芝的口鼻盖住。 她的脑袋磕在骆危的胸膛,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前方。 倒下去的三人背后,出现了无数只狐狸尾巴,妖娆的身段和飘逸的秀发隐在粉色的气雾中,耳边荡着笑声。 云芝芝想去看骆危,却被骆危死死钳在怀里。 云芝芝想,骆危怎么样了,他吸食了这些媚香吗?吸食了多少?! 那些狐媚子的笑声听得渗人,让她浑身发毛。 骆危紧紧贴着她,站在原地,似乎也在挣扎着保持清醒。只是他怀里的云芝芝越来越重,就算捂住口鼻,她听到了那些狐媚的笑声,像蜘蛛丝一般捆住了她的灵识,让她的意识逐渐混沌。 “芝芝?芝芝?醒一醒!” 云芝芝的猫耳耷了下来,眼睛也瞌上了,意识不清。 骆危抱着她,抬手开始画圈,一道结界笼罩在他们五人周围。但这没有用,狐媚子一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将三个人放倒,而云芝芝也中了媚香。 骆危沉着脸,灵府里的无尘剑悸动,发出铮铮响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他在迷雾中捕捉到了那些狐媚的面容,每个人脸上,都有一条漆黑蔓延的魔纹。 要想快速解除媚香,必须要狐媚的妖丹净化。 简而言之,就是杀了她们,取出妖丹。 被魔纹控制的妖修,只能由无尘剑来解决。 骆危伸手,从虚空中拿出一把干净纯澈的长刀,光芒万丈,在夕阳下,反射着最纯粹的炫光。 他一剑劈入迷雾中,狐媚子的笑声应声而碎,雾气唰地散去了干净,剑气激荡,让方圆十里都烟消云散。 退场得太过迅速,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骆危眯起眼。 地面下轰隆一阵,紧接着,结界猛地碎裂,他们五人皆是被地下突然出现的旋涡吸去! 仙瑾山地下的潮汐符阵提前开启了! 其他人暂且管不了,骆危抱紧云芝芝的腰。 往下跌落的时候,他颈边一阵冰凉。 云芝芝不知从何时睁开了眼,双眼迷离,她的手指卡在骆危耳后,一下又一下缓缓抚摸。 跌入黑暗的前一秒,云芝芝在他耳边:“骆危,我好难受……” 气息如丝,慢慢窜入耳中,如过电一般,让骆危耳边发麻。 第三十九章 诡道境镇压着以荒堕川为首的魔域子民,以其为中心,向外延伸的十方符阵,各自以其充盈的灵气程度划分出不同等级。 从最低级的开始,分为地仙,天仙,神妖级。 往高级走,便是神道,渊道,天道级。 仙瑾山下方的潮汐符阵,是神妖级别的符阵。 它也没有到开启的时间,便豁然打开裂口,将他们都吞并下去。 四周阴暗潮湿,骆危抱着云芝芝,赤脚走在泥地上。 方才灵气动荡,云芝芝从混沌中挣扎地清明起来,被媚香控制,只堪堪说了一句话,就跌入了潮汐符阵中。 又一次不可避免地陷入沉睡。 其他三人不见了踪影。 神妖符阵的术法对骆危没有用,因此他和云芝芝都没有被卷入。 想破阵只能去找玄晶。 骆危皱眉,寻了条最快往最深处去的道。 周身逐渐升起迷雾,跟在上面时一模一样。随后,几道妖娆的身影又隐隐约约舞在其中,媚香浓烈,带着浑浊的妖气。 骆危身后的无尘剑快要祭出。 “咳咳……咳……” 怀里的云芝芝忽然咳嗽起来,挣扎地跳下来。 脚尖轻盈地落地,像被提线木偶一般,一步一步往迷雾中走去。 她双目混沌,一看就是被控制了。 “芝芝,回来!” 见叫不回,骆危迅速咬破指尖,画地为牢,把她箍在原地。 身后的无尘剑祭出,凌厉的剑气横扫周身,迷雾瞬间被破。 他上前拉回云芝芝,转身时,看到她左脸上青黑的一条魔纹慢慢显现。 骆危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左眼,蹙眉。 明明都已经把季川控制她的魔源清掉了才对,难不成是季幽沉…… 四周忽然想起可怖的桀桀怪笑声,一阵高过一阵,云芝芝痛苦地按着额角,蜷缩在地。 骆危一剑插入地下,四周迸发出白色光芒,顺着地面如枝桠一般往外散去。 剑光所过,魔气被抽干一般突然消散,从黑暗里伸出的魔爪也被烫得缩了回去。 云芝芝的痛楚有所缓解。 有人踏着剑光而来。 黑衣黑发,浑身散着魔气,背后翻滚着黑泥,从黑暗中现身。 是季幽沉的虚影。 那个怕死的家伙,并不想真正现身于神妖级符阵。 四周的爪牙将缠着黑雾的三个人蛹托起,骆危扫过一眼,正是闻西海他们。 季幽沉抬手,紫光从掌心迸发,一道如剑的光朝骆危射去。 骆危的无尘剑瞬间挡在身前,紫光炸裂,化为腐蚀的幽火。 骆危暗自将云芝芝周身设下禁制,不让她被幽火灼烧。 季幽沉幻影的眸子冰凉无温,此时机械般转了一下,看向骆危怀中的少女。 他嗤笑起来:“原来,你真如此在意这个女人。” 千里之外,季幽沉的本体还盘坐在神棺之上。 他已经把潮汐符阵的玄晶珠石污染了,只要符阵还在,魔气就会源源不断汇聚在晖月峰下的诡道境中。 一步一步,慢慢蚕食。 幻影看着少女脸上越来越黑的魔纹,大笑一声,伸手虚空摆出几个动作,好像有无形的线在他指尖扯弄。 云芝芝双眼倏地睁开。 朝着近在咫尺的纤细脖颈掐去。 骆危没感觉到杀气,发现云芝芝的手软弱无力,虚虚掐着他的肉。 他看过去,云芝芝已经闭紧双眼,似乎在专心致志与什么做斗争。 “芝芝,醒醒。” 骆危的声音像清泉,冲刷着云芝芝灵府里的脏污。 “云芝芝,你快杀了他!” 季幽沉的声音像是诱人的果实,云芝芝可以轻轻松松地采摘它,清甜可口,只需要举起手—— 云芝芝一巴掌拍在骆危胸膛上,接着猛地一推,让自己从他的怀里脱身。 “芝芝!” 不顾少年喊她,云芝芝踉跄地倒退几步,伸手从袖里开始掏灵符。 骆危的无尘剑在空中蓄势待发,像搭弓的箭,就差他一个念头。 但是这样会伤了云芝芝,甚至能伤及她的灵府。 她冷眸无情,倒映着少年平淡无波的脸。 只是她拿着符纸的手颤抖,符纸的一角都被她抠破了。 唇快被她咬出了血。 骆危掠过她殷红的唇,心想罢了,让她伤他几分又如何。 最紧要的是,该如何斩断那些控制她的看不见的丝线! 云芝芝抬手,一张张符向骆危飞去,紫光助她,势如破竹。 嘭—— 骆危头上的猫耳朵动了动。 又一张符,啪叽贴在骆危的脑门上,猫耳朵瞬间变成一对狐狸耳朵,抖了两下。 骆危:“……” 还以为她带着杀意飞过来的是什么符呢。 云芝芝眼里依旧混沌,指尖一直在颤抖,可见她仍然在与季幽沉的意志对抗。 从她拿出来的符来看,应该是这倔强的少女占了上风。 而此时,灵府里的云芝芝,本体意识,正在破口大骂。 “季幽沉!给我从灵府里滚出去!” 魔纹化作的虚影正在与她对峙,他的意志应该在被种下魔纹的人面前具有霸道的侵占性,在云芝芝这里却完全行不通。 云芝芝可是穿书之人,对季幽沉的控制其实没有太大的恐惧,对未来的走向也没有任何顾虑。 她明白自己是什么人,她知道自己是什么位置,因此没有妄念,没有疑虑。 季幽沉这样惯会诱导人以此来控制心神的手段,对她来讲就有些鸡肋。 云芝芝捂着自己内丹,不断将蔓延脚下的魔纹清理掉。 她想,不能让内丹被污染,不然自己将万劫不复。 外面,季幽沉因为自己无法控制少女而怒极,脸色青黑,抬手便想毁了这个碍事的女人。 骆危的无尘剑迅速挡在她面前。 剑身铮铮作响,骆危飞过去,手握剑柄,凌空挽起千道剑气,劈砍而去。 季幽沉的虚影瞬间被拍散,黑泥退潮般消失在黑暗中。 黑雾散去,露出散发着紫气的潮汐玄晶。 骆危毫不犹豫再度劈砍下去。 玄晶便是此符阵的阵眼,污染的玄晶也污染了整个符阵,得尽快碎掉它。 然而先前被拍散的黑雾再度聚起,朝着骆危胸口便是一道尖刺扎去。 黑雾凝成的剑贯穿了骆危的胸膛。 同时,骆危的无尘剑,也碾碎了潮汐玄晶。 云芝芝回过神,灵识也从灵府中解放出来,刚回到外面,就看到眼前破碎的一幕。 她眼里的少年,胸前大片血迹,正坠落在她面前。 无尘剑化为光点,早已回到了他的灵府中。 “骆危!” 云芝芝吓死了,连忙跑过去伸手接住他。 骆危被魔气渗入,眼前纷纷扰扰,出现无数段破碎回忆。 “骆七,不能这么缠,不然布也会长进你的肉里。” 乳母神情温柔,是这府里唯一待他好的人。 她低头把他手上嵌进肉里的绷带小心地挑出来。 骆危记得自己从不会因为疼而哭。 乳母把食盒放在他身旁,笑着说:“我今天去膳房多给你盛了碗汤,他们见我也没阻止。” 骆危伸手去拿汤匙,手腕的伤疼进了心里,面上也未曾显露出痛楚。 喝着汤,骆危垂眸,这汤太淡太腥,像刷锅水。 乳母不知道,依然微笑地看着他。 乳母有个亲生儿子。 叫骆川。 乳母除了对自己儿子好,第二个好便是给了骆七。 骆七,对外说是外家的孩子,排名老七。 骆危却知道自己,自己连个名字都不配拥有,只能叫骆七。 他是骆家小少爷的药。 乳母又笑:“我和川儿给你包了饺子,川儿包的不好,也是一片心意。” 骆危从一只烂掉皮的饺子里吃到了满嘴砂石。 混在馅料中,乳母并不知情。 骆危面无表情地吞了下去,抬头对乳母弯了弯眼。 砂石吞下肚里,像被用火烫过的针扎在胃里,这种尖锐的疼,让他喘不过气。 煞障在灵府内弥漫,环绕在无尘剑周身,他身体渐渐僵硬。 手指有滚烫的液体滑落,从指尖一路到掌心。 骆危片刻的茫然后,才听到云芝芝叫他名字。 想到女孩红着眼叫着他的名字,他怎么能忍心不管。 骆危抚上云芝芝的脸,又盖住她的眼睛。 他睁眼:“别哭了,我不想看你哭。” 云芝芝见他醒了,努力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泪水。 骆危感受了一下自己灵府的躁动,与往常无异,身上的魔气自行再往外散,方才的记忆也不过是魔气侵体而产生的。 只不过现在好很多了。 云芝芝一脸担忧:“你还好吗?” 骆危:“嗯,还好。” 云芝芝这次却是信了:“你没有伤口。” 骆危:“对,所以你不用担心。” 云芝芝知道他并不是没有受伤,而是有了伤口后,愈合得特别快。 就算愈合这么快,也不会因此就不疼了。 云芝芝伸手按在他胸膛上:“你这里,还是会疼吧。我明明看到那黑雾贯穿了你的心,就算愈合了,疼痛也不会消失的这么快……” 骆危静静地看着她。 云芝芝:“怎么了?” 骆危从她怀里准备站起来,淡淡道:“没什么。不会很疼的。” 刚刚有一瞬间,他觉得胸口很痛,痛到想躺在她怀里不肯起来。 云芝芝下意识拉住他:“你别勉强!” 骆危刚起身,顺势又被她一把拉了过去,跌在她怀里。 云芝芝吓了一跳,她觉得自己也没用力,怎么骆危被她拽一下又倒了。 她愧疚无比:“不好意思,我,我只是想让你再休息会。” 骆危却顺势往她臂弯里一靠,语气自然:“是有点疼。” 云芝芝:“……” 作者有话说: 芝芝:我感觉脑子钝钝的,刚刚我做了什么吗 危危:给了我一颗糖,又给了我一巴掌,最后哭了还得我来哄 芝芝:…… 大家521快乐! 第四十章 季幽沉从神棺上醒来,暗骂了几声。 没想到他身边那个少女这么有骨气,竟然不能控制。魔纹已经在她灵府内共生共长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将她魔化。 不过就算潮汐玄晶被他毁了,也不用太可惜。十方符阵早就不行了,他只是加了把柴火,让它们快速损耗罢了。 他站起来,看着周围傀儡跪倒一片,阴恻恻地笑:“这一趟也并非没有收获,除了云芝芝,还有一个人。” 季幽沉:“那个人的灵骨,倒是可以一用。” …… 被季幽沉的黑泥裹挟住的三人,随着黑泥退去,他们躺在一旁昏迷不醒。 气息平稳,没有外伤,只可能是因为前面中了媚香而昏睡。 云芝芝看到大家都无事,心里松了口气。 她没见到无尘剑,以为骆危只是在对抗季幽沉时受了伤。 她也不知道季幽沉要做什么,潮汐玄晶又是被谁打碎的。 但这么多问题她都没问出来,只是看着靠在她怀里少年的脑袋。 从她的角度看去,化形符的作用还未失效,一双红褐色的狐狸耳朵正在轻轻发抖。 云芝芝:咦,他什么时候变成狐狸耳朵的? “你的左眼,魔纹又出来了。”骆危提醒她。 云芝芝恼怒:“这个东西真是……” 云芝芝想起原身堕魔的剧情,不由得胆寒。 她没法用修仙的功法,也无法自然修炼,必须走旁门支道。 她体质特殊,只能磕灵石。灵石是天地灵气滋养出的晶体,就如符阵的玄晶一样,如果不嗑这些,估计也是其他不太正派的做法来升修为。 云芝芝惆怅:“提升修为的话,除了嗑灵石也没什么好办法。” 她身上的灵石少,恐怕魔纹一时半会消不掉,等闻西海他们醒来后,她的魔纹不就被人发现了吗? 骆危张了张嘴,决定不说。 办法是有的,只是他不太想说。 等骆危休息好后,他们站起来,云芝芝看着荒芜的符阵,问:“我们怎么出去?” 骆危:“先不急,还有只狐妖没找见。” 云芝芝身上的媚香还没有解,只是狐妖的媚香对她的魔纹来说,算不得什么,所以还没有发作。 骆危的神识探了一整座符阵,发现并没有任何狐妖的身影。 她们已经逃了? 旁边躺着的闻西海忽然呜咽一声,好像要醒过来了。 云芝芝立马给自己脸上施了道术法,遮掩自己的魔纹。 “哇!我做了好可怕的噩梦!”闻西海醒来后,咋咋呼呼的。 秦空不知道做了什么梦,脸黑地站在一旁。 柳融雪用疗愈术给大家都探了一遍,发现大家都好好的,也没有中媚香的痕迹。但为了以防万一,柳融雪还是给大家拿了一颗清灵丹,可以延缓媚香的毒性发作,让它的毒性慢慢散去。 闻西海嘴里含着清灵丹,含混的问:“我们怎么在潮汐符阵里?” 秦空盯着骆危问道:“为什么?” 骆危却不理会他们的问题:“我们先赶紧上去。” 仙瑾山底下的潮汐符阵,忽然破开一道口。 骆危收起木剑,往光照来的地方一跳。 云芝芝被他抱在怀里,怔怔地想,木剑就这么厉害了,要是他拿到神器无尘剑,该有多厉害? 他们一行人总算回到了客栈,潮汐符阵的时间流速很慢,在里面待了将近一天,外面也才过了两个时辰。 天都黑了,星光点点。 云芝芝睡下后,耳边听到了几声遥远的笑声。 她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笑声从哪来的,慢慢睡着了。 然后她在自己的家里醒来。 不是青衍山的家,不是骆危的房子,而是自己的屋子。 一台笔记本,安安静静地放在书桌上。 云芝芝拿起手机,摁亮屏幕,看了一眼,七点半。 怎么这么早,她还想多睡会。 云芝芝起床穿衣服,穿到一半才意识到,今天好像是休息日。 奇怪,她明明感觉自己休息了很久。 像刚刚结束了长假,浑身都是轻松的。 为此,她还失落了一会儿,因为自己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亲人,回到工位,也只有忙碌的工作。 云芝芝又捡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 确实是周六,没错。 外面阳光很好,照在屋里,暖暖的。 云芝芝觉得自己好像丢掉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又打开手机,划着熟悉又陌生的联系人列表,云芝芝不停在问自己,丢了什么?丢了谁? 有谁被她遗忘了? 楼下的早餐店旁边有家卖棉花糖的小摊子。 云芝芝戒糖已久,今天却突然想去买一颗棉花糖。 拿到手里后,对着天空比了比。不太像云。 她好像曾经吃过像云朵一样的糖。 不对,这里不是她的生活。 云芝芝猛然想起,这一切不过是她曾经最熟悉的生活,而如今,她不可能再待在这里。 她应该在骆危身边! “这是什么鬼地方?”一个女声在耳边响起,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她身侧,身材曲线妩媚妖娆。 周围幻影慢慢破碎,云芝芝警惕地看着狐妖。 狐妖的脸渐渐清晰,身上虚虚盖着几块布,云芝芝觉得这样半遮不遮确实更惑人。 见云芝芝盯着她,狐妖笑道:“怎么,原来这幻境并非你心中所想,奴家才是你心中所想?” 狐妖调戏人调戏惯了,男女不忌。 云芝芝在想,该如何脱身? 她此时一身现代装,袖子里可没有符纸。 狐妖乐呵呵看了她一会,立马露出妖瞳,九尾在身后像一面扇子展开,天边隐隐有雷光炸响。 “你可真是单纯,就这样呆呆地让我入侵你的身体。” 云芝芝心道糟糕,往旁边一扑,堪堪躲避了狐妖的爪击。 她想凌空画符,发现灵力根本运用不出来。 狐妖看向云芝芝:“小丫头,你在这里可什么都使不出来。” 她一边接近一边喃喃:“真神奇,明明魔气已经溢满了整个灵府,还能有如此纯粹的内丹,小丫头,你究竟是修仙还是修魔呢?” “不过,不管如何,都是上好的炉鼎!” 云芝芝撒腿就跑,结果被一条狐狸尾巴卷住,毛茸茸的狐尾如今像鞭子,抽在她身上,神魂一疼。 云芝芝满头大汗地看着狐妖。 她被卷到狐妖面前。 狐妖笑得妖娆:“让我来看看你,此时你最想见谁?” 手刚探入她的灵台,云芝芝凛眉,脸上的魔纹越来越深。 狐妖:“哦?想要入魔把我赶出去?” 云芝芝正是因为没有真的堕入魔道,一直在魔道边缘疯狂试探,修为也全靠最简单的吸收灵石来增加,所以面对狐妖时,才有些力不从心。 她看着九尾妖狐,恐怕修为已在化神期。 招惹了化神期的大妖,她此次凶多吉少。 就在云芝芝闭眼,企图将魔气纳入内丹时。 一剑贯穿了妖狐的心脏,她凄惨尖叫,尾巴的光芒一点点消失。 云芝芝从空中掉落,骆危把她抱住,看向她已经入了魔的左眼。 骆危咬牙:“云芝芝,你就不会再等等!” 若真入了魔道,以后就会更容易被季幽沉掌控,云芝芝怎么能不明白这种事! 云芝芝抱住他的脖子,在他怀里闷闷地说:“我以为……以为……” 骆危语气沉重:“你这个幻境,不同寻常,我方才进来总是被阻止。” 云芝芝心知,是因为骆危和这个幻境太格格不入了。 这是她另个世界的家,不会出现骆危这样的人。 所以很难进来。 狐妖被刺了一剑,还能动。 她眯起眼,嘲讽:“一把木剑,你以为你能杀了我!” 骆危手紧了紧:“芝芝,闭眼。” 云芝芝将头埋进他的胸膛,什么都不看。 无尘剑一出,光芒万丈,把狐妖的九尾一寸寸灼烧殆尽。 “我的!我的千年修为!!你!你是……无……” 狐妖淹没在白光中,全身化为齑粉,徒留一颗妖丹悬浮在空中。 然而妖丹没用了。 云芝芝已经入了魔。 半颗被污染的金色内丹,半颗还泛着莹莹金光。 云芝芝被带出幻境后,躺在床上,双眸禁闭,正在与心魔对抗。 骆危的无尘剑,因为她的魔气而颤抖。 他伸手按住剑。 不可,不可伤她。 云芝芝耳边却还一直回荡着狐妖百转千回的那句问话。 “此时你最想见谁?” 云芝芝知道答案。 他就在她身边。 就算为了他,也不想真的入魔。 可是魔气霸道,且侵占了她灵府这么久,如今总算找到了机会,不可能会放弃。 心魔像上吊的绳索,紧紧勒住她,喘不过来,也让她不能清明。 两相对抗,竟是魔气隐隐占据了上风。 眼看魔纹已经从少女的左眼蜿蜒而下,愈发深黑,很快就要刻进神魂里了。 入了魔,无法入轮回,因为刻在神魂里的那道印记,让她生生世世,都不能再进入正道。 骆危抬起她的头,闭上眼,额头抵在她的额前。 云芝芝,你必须给我醒来。 云芝芝的灵府内,金色内丹已经散发魔气,只剩下一小角还泛着纯澈的金光。 云芝芝的灵体已经奄奄一息,周身弥漫魔气。 忽而一阵狂风吹来,把那些魔气都吹散了。 骆危的神魂霸道,闯进她的灵府里不费一丝功夫,但也让云芝芝灵府躁动不安。 她垂着头,想要挣开箍在她两肩的手,远离这个人。 越远越好。 她的神魂告诉她,这个人身上有着致命的威胁。 “芝芝,没事,是我。” 少年的声音清疏,微哑,眸子里如星河流转,缱绻着最温和的柔意。 云芝芝听到了声音,闻到了淡淡的竹叶香。 同时,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托过她沉重的脑袋,把她抱在怀里。 云芝芝一下子安静了。 无尘剑却忍不住想劈开这座灵府。 骆危一手摁着额角,压抑着剑灵的躁动,一手揽在云芝芝肩上,慢慢地坐下来。 头顶上是被魔气逐渐侵蚀的金色棱晶。 她的内丹,竟然是这副模样。 云芝芝的灵体如抽丝般消散,变得越来越轻。 骆危手紧了紧,他低头,少年温热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 他要将她的神魂勾回来。 作者有话说: 也谢谢评论区里一直支持的小伙伴! 第四十一章 云芝芝没有滋养魔气的暴虐性情,因此被魔气控制的她,只有茫然。像被海浪拍打的一块木板,漂浮不定,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然而这时,忽然有股温暖的气息,引她向前。 额上一片柔软。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脑内残存的媚香告诉她,这是令人欢喜的东西。 云芝芝仿佛看到了满桌美好精致的糕点,供她随意品尝。 她欣喜非常,伸手去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嘴边。 一口一个,甜软香醇,脑内浑浑噩噩,只记得当下最美好的感觉。 骆危闷哼一声,觉得怀里的人一会像只雀啄他一下,一会又像猫一样舔他一下。 他最开始只是浅浅贴了一下,却发现怀中人一点都不老实。 像品尝甜点一样去亲他的脸。 灵体灵识在灵府内相互接触,双方的灵力互相贯通,对于修为突破,只有益处。 灵识之间没有灵府外壁的阻碍,如果此时双方不信任对方,一方想害另一方,是极为轻易的。 眼下的情况,却是云芝芝的神魂要被魔气熏染,骆危站在这里,就是对她具有致命的威胁。 他想引她的神魂回来,不得不先去安抚她。 以媚香为引,让她感受到安心,只有这一个办法。 云芝芝灵体开始显现出实体,神魂逐渐复位,身上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了。 已经超脱了享受美食的快感,浑身上下好像被对方印上了印记,融在了对方的气息中。 同时,她还看到了一些破碎的记忆,还有一些以前从不曾有过的情绪。 记忆回笼的瞬间,云芝芝快要睁开眼。 一只手忽然覆在她脸上,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先别睁眼。” 为什么? 骆危抿着唇,浑身发烫。他的声音低哑,语气里,透着几丝情人间低喃的缱绻。 他已经越矩了,只要云芝芝的神魂归来,就好。 他站起身,也牵着云芝芝站起来。 “好了。” 等云芝芝睁眼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 云芝芝灵府里第一次迎来了客人,可是气氛却不对。 被魔气侵扰的内丹悬在他们头顶,周围是无尽蔓延的魔纹。 骆危站在这一布景中,淡淡地看着她。 云芝芝不知由来地红了脸:“我……我刚刚……” 骆危:“回来就好,先凝神,把魔纹清除。” 云芝芝皱眉,感受着周围的灵气,叹了口气:“我灵力微弱。” 魔气本就消耗灵力,此时云芝芝的灵体虽然回来了,却不能自行运气恢复灵力,更别提清除魔纹。 骆危牵着她的手,指尖被温软的触感包裹着,云芝芝听到他低低地说了句:“那我渡灵力给你。” 云芝芝睁大了双眼,怎么渡?是她想的那样吗?! 看到云芝芝震惊的表情,骆危一顿,不知道她想到哪了。 他笑了笑:“放心,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什么做什么? 嗯? 云芝芝与他牵着的那只手忽然传来一股温热,一点一点,从指尖汇入她的心尖。 云芝芝心想,还能这么纯洁? 咳,不是她想歪,主要是看过书都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个灵府,神魂气息纠缠在一起,不是你死我活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你死我活,居然还能…… 云芝芝抬眸悄悄去看骆危的表情。 骆危表情淡然,稳得不能再稳了。 只是肌肤接触,是交换灵力效率最低的一种办法。 骆危嗓子干渴,仿佛一团火在心中烧,却忍着不耐慢慢给云芝芝渡去灵力。 云芝芝跟他接触,怎么可能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你别这样,这样很耗费你的灵力的!” 骆危没听她的话,转而皱眉:“那你想怎样。” 云芝芝一噎,被他问住了。 想怎样?这……这…… 她这样好像有点任性,明明骆危是为了给她渡灵气。 她不知道骆危此时在忍耐着什么,亦或是在她灵府里承受这魔气熏染,总之以她的直觉来说,如果这样手牵手渡灵气,会特别慢,也会加深对骆危的伤害。 “没关系。”骆危凑过来,漂亮的脸蛋在她眼前陡然放大。 两人气息交融,他的话像是枕边的暧昧话语:“我不会受伤。” 可是骆危表情怪怪的,显然在忍受着什么。 云芝芝完全不懂,反而伸手贴住他的脸,“你表情很怪,我能感受到你在忍耐,你在忍耐什么?” “……” 骆危呼吸急促:“你别动手动脚。” 云芝芝乖巧地垂下手:“哦。” 半晌,她忽然听到一声笑。 骆危低低地笑声传来,让她心里有点毛。 骆危:“你以为我在忍耐什么?” 你的神魂完全没有拒绝我的意思,全盘的接受。 可是你自己却没有任何情动的感觉,即使残留着媚香的影响,对我也如往日一样。 明明自己的神魂这样没有保留地暴露在她面前。 云芝芝被他这个问题搞得有点茫然。 一般问这种话,就证明,她肯定知道骆危露出这样表情的原因了吧。 云芝芝看着二人相牵的手,体内渐渐恢复了灵力。 脚下的魔纹也慢慢往边缘消退。 是骆危救了她。 还把她从堕魔的边缘拉了回来。 “那个,骆危,你是不是对我……” 正当云芝芝想要问出口,指尖忽然一疼,骆危轻轻地掐了她的手一下。 骆危淡淡道:“别分心。” 四周的魔纹好像又翻涌归来。 云芝芝连忙决定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专心致志清除魔纹。 等云芝芝从灵府里出来,正好对上了骆危幽幽的眼神。 骆危:“我们刚刚都中了媚香,就算用妖丹解也得解很久。” 云芝芝咽了下口水,心中疯狂吐槽自己,刚刚她差点就见色起意了!差点! 结果还要让骆危给她来找台阶,啊啊,她要是真说出来,你是不是喜欢我这句话,估计这会已经社死了吧! 云芝芝无颜面对骆危,顺势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被子里。 昨晚上她就是做梦,不小心拉入了狐妖的幻境中。不知道骆危是怎么知道并且跑来救她的。 思及此,云芝芝露出一双眼睛,一眨一眨,像好奇的小兔子。 她左右看看,发现阳光都已经到正午的烈度了。 云芝芝语气真诚:“骆危,我……” “不必道谢。”骆危把她想要说的堵了回去。 他靠在她的床柱边上,神情有些疲惫。 “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觉。” “我不用睡觉。” “那你吃东西了吗?” “我不用吃东西。” “……” 忽然云芝芝与骆危的位置调换了一下,只一瞬的功夫,就变成了骆危躺在了床上,云芝芝站在床边。 骆危怔了怔,抬起眸子看她。 “咦,这个移形换影真的可以。”云芝芝惊异道,“以前一直用不出来的……” 难道是因为刚刚骆危给她渡了灵气? 骆危被她好整以暇地放倒在床上,有些想笑。 他对云芝芝太没有防备了。 才这么轻易的就中了她的术法。 云芝芝:“说定了哦,你好好躺一会,休息一下。” 骆危起身:“无碍。” 云芝芝按住他的额头,不让他起来:“刚刚在灵府里,我能觉察到你的情绪。你从潮汐符阵一直到现在,都没休息过吧。” 骆危听罢,便从善如流般躺回去,一副真的很累的样子。 云芝芝满意道:“这才对嘛。” 她转身,忽然被少年捏住了裙角。 骆危:“去哪?” 云芝芝:“去给你买点好吃的灵丹,帮你补一补。” 什么补一补…… 骆危被逗笑了:“你有钱?” 云芝芝唰的一下掏出藏在袖子里的符,数了数,发现少了几张:“咦,怎么少了……不管了,我把这些卖出去,就有钱啦。” “芝芝。” 骆危叫她的时候,语气带了点鼻音,甚至多了□□哄。 “留下来,陪陪我。” 作者有话说: 奇幻文预收《黑月光入门到替身专精》~ 温荧第一次穿进修真小说,接了个任务。 系统告诉她,要助力反派成长,拿捏他的性格,培养他偏执疯狂的一面。 第一步,打击他; 第二步,侮辱他; 第三步,嘲讽他; 温荧:“……” 系统:“不照做你就会被魂火灼烧,很痛的哦。” 于是温荧只好一边跟系统讨价还价,一边忍受剧痛,对尚在少年时期的魏珂展开笑颜:“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去放风筝吧。” 她很努力地在对魏珂好。 可事与愿违,魏珂仍然成为了震慑三界的诡诈魔君,心狠手辣,疯狂嗜虐,每一项都占全了。 就在他平灭四方的路上,传来了温荧陨落的消息。 传言中残忍无情的魔君双眸血红,瞬飞回了温荧身边,抱着她冰凉的尸体,跳入冰渊。 余生,他只为求她复活之法。 * 温荧拿回了自己的身体后,系统却不翼而飞。 她终于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决定此生一定要自我快乐的活下去。 却被自己亲手带大的大反派魏珂抓走,当作他道侣的魂炼材料。 温荧:坏了,我成替身了。 身为上好的魂炼材料,不能磕着,不能碰了,每天要喝露水泡的茶,洗百花浴,每晚睡觉还得用静音符贴满整个寝室。 最后还得要她提高修为,每逢渡劫绝不能挨中一道雷,擦一点点都不行。 温荧一瞧,立刻封闭了体内的灵脉,决定当个吃好喝好的咸鱼替身。 企图一辈子都不要突破境界,去当那什么鬼的魂炼材料。 不成想魏珂逼着她修为大涨,方式竟然如此出格。 他不是有个白月光道侣吗! 温荧看着自己一夜之间涨到化神期的境界,想反手一掌把这个渣男拍死。 魏珂却扣住她的手腕,吻上她的眉心。 他在她耳边沉声笑道:“你刚说,你是谁的替身?嗯?” #关于我替我自己后的感想心得# #温荧表示往事不堪回首# 第四十二章 之前从潮汐符阵回来后的秦空,目光一直凝在骆危身上。 柳融雪走在他身边,用肩膀碰了碰他。 秦空看向柳融雪,听到这个平日就很软性子的医修在他耳边低声说:“秦空,有些事情不必那么好奇。” 柳融雪是好心,之前她一直跟着应长老,隐约也猜到骆危的身份不简单了。 肯定不是应长老口中所说的,外门小弟子那样简单。 秦空顿了顿,点了点头:“谢谢。” 第二日,到了晚饭时间,云芝芝和骆危才出现在酒楼一楼。 云芝芝以为自己和骆危已经很迟了,没想到闻西海他们来得更晚。 闻西海步伐虚浮,脸上挂着肾亏的表情,刚入座就抱着头瘫在桌上,一副魂归西天的模样。 云芝芝:“你们怎么了?” 闻西海哭丧着脸:“一觉睡到大中午,做梦做的都要虚脱了。” 柳融雪脸色也不太好,也就秦空好一点。 明明狐妖也都杀了,妖丹取了,他们每个人也吃了清灵丹,但还是被媚香影响,睡得极不安稳。 云芝芝以为自己睡到了大中午,还会被他们取笑。 原来大家都彼此彼此…… 闻西海叹了口气:“唉,梦要是真的就好了。” 云芝芝好奇:“做了什么梦?” 此言一出,对面三个人脸色各是五彩缤纷的变化,让人不想怀疑都难。 云芝芝端起茶盏:“难不成是……” 闻西海直言不讳:“春.梦。” “咳咳咳咳!”云芝芝正在喝茶,一下子被呛到了。 闻西海见骆危和云芝芝的表情无异,甚至云芝芝十分惊讶,疑惑:“你们难道不做吗?不是吧,就我对媚香没抵抗力吗?!” 云芝芝:“没做……”但她做了另个好奇怪的梦。 骆危面色不变:“我没睡觉。” 闻西海捂脸:“啊啊啊……没脸了!” 为了弥补被耽误的游玩时光,闻西海决定晚上去仙瑾山山顶的那棵树看一看。正好今晚灯节第一天,许多修士晚上都不会睡觉,就在仙瑾山著名的芒树下喝酒作乐。 从他们的客栈到山顶一整条路上,有许多游客。 一条从山脚往山顶的高高阶梯,两边都是各色各样的小铺子,卖的东西奇形怪状的,看着就有趣。 云芝芝津津有味地逛着街,拉着柳融雪一起逛吃逛吃,还买了好几件衣服。 这样悠闲的时光,让她想起自己上大学时跟闺蜜一起逛街的快乐。 骆危跟在她后面,心里忍不住想起中午时候她的反应。 “留下来,陪陪我。” 云芝芝听到后,愣了愣,随即恼怒地红了脸:“你这么说,我怎么会走嘛。” 她说这话的时候,满目火气,却不见真的动怒。 薄唇殷红,双颊绯红,整个人都有些红。 骆危觉得自己居然起了逗她的心思,稀奇。 见云芝芝还想说什么,骆危先躺回了床上:“你对救命恩人好凶。” 云芝芝的气焰瞬间被泼没了,绞着手,眼神飘忽:“还不是因为你说这种话。” 骆危淡淡回她:“哪种话?” 云芝芝:“……” 嘶,撩人不自知。 “我刚刚跟你神魂亲切交流了一番,我这里……”骆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还不太想你离开,过一会,我们就去吃饭。” 哦,原来如此,是他进入她灵府的后遗症。 云芝芝因为刚从破魔边缘拉回来,心有余悸,忘了这茬了。 原小说就有提到,神魂交融是修炼上最高阶的玩法,尤其和道侣一起修炼速度更快。为什么说是道侣,就是因为对第一次而言,若想要进入过别人的灵府,必须要双方对彼此有很深的信任。 也就是说,一个能全心全意接受你的人,才能被进入灵府。 而另个人,也以灵体的形态,将最本质的神魂暴露在你的面前。 不过真正的强者是很少会找道侣的。因为如果道侣背叛,受到的威胁可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大。 骆危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他现在心里一定对她有所依赖,她也不能现在抛下他。 想通了这点,云芝芝立刻回到床边,坐在骆危身旁。 “好,我不走。”云芝芝不知从哪掏出了纸和笔,“我在你旁边画一会符,待会,你陪我去卖啊。” 骆危微笑:“好啊。” …… 芒树是一颗通体发光,扎根于仙瑾山顶的巨型大树。云芝芝要不是亲眼所见,真的难以想象这么壮丽的树是真的,而不是一张图片或者CG。 不知道是不是它太美丽,当云芝芝走近巨大芒树的附近时,觉得特别神清气爽。 先前灵府被魔纹侵蚀后,虽然用灵力消退了,但残存的魔障仍然使她头有些痛。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芒树散发的光芒,云芝芝有一种安定的感觉。 骆危在一旁注意着她的表情。 看着她对着那棵树怔神,骆危若有所思。 很多人都往芒树的树枝上飞红条,用法术把红布条卷在树枝上。 云芝芝:咦,修士也会祈福吗? 闻西海欢喜地跑去问这种红布条在哪里买,跑远了。 柳融雪却暗搓搓把云芝芝拉到一旁,低声对她说:“云师妹,你能不能替我跟闻西海说明白点呢?” 云芝芝立马就懂了,这是要她帮她拒绝闻西海。 她跟闻西海还是很熟悉的,自从来到青衍山后,闻西海眼睛都恨不得粘在柳融雪身上。 他追求的态度十分明显,然而柳融雪却拒绝得很不明显。 闻西海这样天真的性格,不明确拒绝,怎么说得清楚。 但……也不该由她替柳融雪来啊。 云芝芝知道柳融雪的好意,怕伤了闻西海的心,只是…… 云芝芝心念一动,给柳融雪出招:“你喜欢秦师兄吗?” 柳融雪猝不及防被揭了心思,满脸通红,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云芝芝不给她反应时间,小声继续说:“你如果是喜欢他的话,不如去买个红绸,送给秦空。这样闻西海看见,也知道你的心意了,他也就懂了。” 云芝芝其实这么说,也有两个目的。 一个是撇清自己和秦空的关系,之前在柳融雪面前,秦空似乎都只对她有交流。二是想给柳融雪和秦空来点机会,以弥补她之前那些骚操作…… 不过柳融雪直接就拒绝了:“这样会很冒犯他的,不好。” 云芝芝听了直摇头:“你就装一脸天真可爱地送给他就好了。” 柳融雪这样的,可能真的不太会撩男孩子。 柳融雪果然听了后,一脸茫然。 云芝芝拍拍她的手,满脸自信:“你看我的。” 街边有许多卖红绸的小铺,每个寓意都不一样。这些红绸都浸在写着美好祝福的化符水里,一大缸一大缸放在面前,云芝芝挑了好半天。 好不容易在一堆情情爱爱中,找到了暴富发财和健康长寿这两种红绸。 对专心修炼进阶的修士来讲,暴富,非他们所求之道;而健康长寿,就更是扯淡了,修士人人都有强健的身体,以及很长久的寿元。 但云芝芝不管,身体健康的红绸就当出入平安来用,寓意以后不要受到任何危险。 云芝芝买了红绸,朝柳融雪眨了眨眼,小声道:“看好了。” 她拎着红绸,一蹦一跳跑到骆危面前。 她对着他摊开手。 白嫩的掌心,一条鲜艳的红绸搭在上面,云芝芝弯了弯眼睛,笑得狡黠:“骆危,我给我们买了两条,待会我们系上去。” 两根红绸,一条绣着钱币的图案,另一条绣着长寿二字。 暴富就不提了。 骆危:“长寿?” 云芝芝收起红绸:“嗯哼。你可别嫌我小家子气,我从始至终都是这俩心愿。” 骆危失笑:“那我呢?” 云芝芝:“嗯?” 骆危:“没什么。” 周围都是两两相伴的修士道侣,热闹非凡。 云芝芝走在前面,逆着光回头瞧他,背景是巨大的发光树杈,发丝随风飞舞,反着莹莹亮光。 骆危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盖过了灵府剑灵狂躁的震颤。 云芝芝等不及了,把手中的‘长寿’红绸塞给了他,“你爱系不系,我去找柳融雪。” 说完,她真的就跑去找柳融雪了。 骆危手上还托着红绸,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云芝芝一点都不给他时间反应。 真是,他还没说要拒绝呢。 作者有话说: 云芝芝跑到柳融雪跟前:“学到了吗?” 柳融雪:……抱歉,学不来。 - 感谢评论区一直陪伴的小仙女们~ 挨个亲亲! 第四十三章 “你们想喝什么,快点快点。”闻西海指着菜牌,周围人很多,他嗓门很大,“我可没点菜,我刚点了好多酒!” 秦空:“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那不然呢,我已经辟谷了,不需要吃东西。”闻西海说,不过话语一转,“但这里看着这么好吃,也给我上两盘肉好了!老板!两盘牛肉!” 芒树在山顶,坐在树下,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芒树的光芒遮蔽了星月,但它独特的亮叶也照亮了周围。 这里低阶修士很多,都是跑来游玩的,更偏向于满足口腹之欲。 这里有许多店家,桌椅都摆在树下,露天的灶台,有许多美味佳肴。热热闹闹的像个大型派对,所有人都可以纵情享乐,还有漂亮的仙女似的小姐姐在弹琴助兴。有的人风雅吟诗,有的人吃喝比酒,十分尽兴。 云芝芝也被感染到了,跟着闻西海闹着吃肉喝酒,还点了许多糕点美食,摆了一整盘。 柳融雪张望四周,奇异道:“我以为修士都清心寡欲,没想到喝酒吃肉也这么有干劲。” 云芝芝笑了笑:“来这就是为了开心!” 闻西海拿起一壶酒,附和:“开心!” 与闻西海和云芝芝不同的是,旁边坐着的两位大帅哥似乎很沉默。 秦空笑而不语,只顾着给自己倒酒。 骆危更是一副放空一切的感觉。 云芝芝就坐在骆危身边,故意撞了撞他的肩膀,“发什么呆呢?” 云芝芝靠过来的时候,发丝蹭到了他脸上。 骆危眯了眯眼,伸手在自己脸上挠了下,被痒到了。 “你现在感觉如何?”骆危突然问她。 云芝芝:“嗯?”不懂他突然问什么。 骆危笑着摁在她额头上:“这里,还难受吗?” ……没想到现在骆危还在担心她灵府里的事。 云芝芝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了不了,魔气已经散去了,我好多了。况且我觉得这棵树啊,有灵性,看着它我特别神清气爽!” 骆危:“行,那你喝吧。” 说着,就给她空的酒杯倒上了酒。 云芝芝看着他,突然乐了:“嘿,你还挺会管我。” 骆危笑了下,不置可否。 “秦兄,来,咱俩干一杯!”闻西海冲着秦空举了举酒杯。 秦空温和地笑了笑,拿起酒杯跟他碰了。 柳融雪不喝酒,闻西海想劝,柳融雪就板着脸说:“待会你们都醉了,我还得负责给你们解酒呢,我怎么能醉。” “这是什么酒?”云芝芝问。 闻西海:“芒果酿的酒!” 云芝芝:耶?芒果? 骆危在一旁补充:“就是芒树的果实。” 难怪又甜又好喝,根本不像酒!云芝芝都当是果汁在喝的。 闻西海一拍桌子,突然又把自己切换到了科普频道:“说到这个芒果啊,芒树每年都会长很多果实,但是种子却很少会有,它的种子真是百年难遇……” 云芝芝拿了块糕点配酒,自顾自吃着,一点都没听。 云芝芝见骆危手中那一杯好像喝了很久,知道他不爱喝这些,也可能对吃的没什么兴趣。 这边酒壶已经空了,云芝芝很自然拿起了骆危身边的酒壶,手已经搭在酒壶把手上了,忽然被他摁住。 云芝芝抬眼看他,茫然。 以为他还要教训自己喝多了,结果他低声说了句:“还想吃什么?” 云芝芝转过头一瞧,发现她面前的糕点都被自己吃完了。 ……这要搁以前,她肯定后悔吃这么多甜食,但今天这酒和糕点配起来实在是太开人胃口了,不由自主多吃了些。 骆危还是没撒手,甚至指腹还有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手背。 云芝芝只好用另一只手指着空盘:“这盘和这盘,都很好吃,我还想要!” 骆危:“好。” 他松开手,去到老板那边继续加菜去了。 云芝芝怔怔抽回了手,脑袋放空了一会,直到柳融雪动手戳她肩膀:“师妹,你怎么了?” “啊……没事,我可能有点醉了。”云芝芝搓了搓手背,不知为何,刚刚感觉真奇怪。 骆危端着两盘糕点回来了。 云芝芝看他面无表情地端盘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骆危挑眉看她。 云芝芝:“知道的你是去拿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刚打完架回来了。” 骆危落座,有些无奈:“我不打架。” 打架是什么词,对修士来讲太小打小闹了,在修士的概念里,要是动手,基本上都是翻云覆雨的。也不知道云芝芝是个什么神奇的脑回路,能说得这么轻巧。 云芝芝喝得有些醉了,就开始抱着柳融雪的胳膊哼歌。 柳融雪作为医修,能瞬间解了云芝芝的醉酒状态,但此时也由着云芝芝抱着她晃,等她开心完了再解酒。 闻西海见到这一幕,觉得特好玩:“好像只有云师姐会喝酒喝醉吧,太厉害了。我第一次见到修士还能喝醉的。” 云芝芝一听就不乐意了:“你们都不会醉吗?!” 闻西海:“那当然,这里灵气充足,灵脉通畅,喝的酒气一会就消散了,怎么可能会醉。” 云芝芝:“……” 原来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会醉! 为什么!难不成又是这狗比体质,不能吸收天地灵气,所以也就不能让酒气四散吗! 云芝芝震惊的样子太过明显,闻西海看了哈哈大笑:“都是金丹期的修士了,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云芝芝:“……我确实不知道。” 柳融雪笑眯眯地解围:“云师妹的体质不一样,修习的功法也不一样,自然跟大家有差异。” 云芝芝非常赞同:“对!” 过了一会,柳融雪给云芝芝解了酒。 云芝芝又回到活蹦乱跳的状态,不过她喝饱了也吃饱了,此时就看着远处有修士因为起了兴致而比武。 都是白衣飘飘、长相俊逸的年轻修士,他们聚会上起了兴致,就在离芒树不远处的另个山头开始比武。一时间各种特效都有,花里胡哨的,倒是给看客带来了足够的感官刺激。 不停有人吼道:“好!!” 云芝芝就想起之前骆危和秦空的决斗了。 当时骆危直接一招就把秦空干翻了,仔细想想,比眼前这花里胡哨的表演强多了。 嗯,还是骆危更帅一些。 …… 在仙瑾山游玩了多日,回来后,云芝芝赚得盆满钵满。 她把化形符改良了一下,不仅仅只有猫猫狗狗,还有各种可爱的小动物,更逼真,更可爱,绒毛更加真实。 一下子又卖火了。 云芝芝每天都是笑着数灵石的。 这天,她把灵石磕完,算是完成了今日的修炼目标,将剩下的灵石收起来。 她身后的少年忽然开口:“算完了?那带上钱跟我走。” 云芝芝:“去哪?” 云芝芝被骆危带到了一个花鸟市场。 嗯,比现实生活中的花鸟市场要高级不少,只是这里卖各种灵植和各种灵鸟。 骆危就像带着鸟笼去公园的大爷,走走停停,脸上仍然是一副看不上这些东西的模样。 云芝芝:“额,您到底来这里干嘛的?” 骆危:“买土。” 云芝芝:? 没想到真的是来买土的。 而且一买,就是买了超级多,都能种出一片小花园那样的土量了。 云芝芝:怎么回事,从仙瑾山回来,突然想种点什么吗? 哪知道骆危把装了一整袋土的芥子囊递给了她。 骆危:“这些放你灵府内。” 云芝芝:“嗯?” 骆危:“把这个种下去。” 手上又多了颗晶莹的小石粒,看着不像种子。 云芝芝:“这是种子?” 骆危:“嗯,芒树的种子。” 云芝芝:“嗯???” 所以仙瑾山山顶上那么大一颗芒树,骆危是要把它种在她灵府里面吗?! 作者有话说: 爱她,就亲手给她种一棵树 骆危朴实的微笑.jpg 第四十四章 芒树是天生地长的灵树,可以驱除魔气,抑制魔纹。 当时云芝芝在仙瑾山上靠近那棵树的时候,就觉得灵台一片清明,特别爽。 她真没想到还能把这颗芒树种在灵府里。 种子也不知道骆危是从哪里搞到的。 果然修真世界万事皆有可能。 云芝芝看着自己灵府里突然多出来的一片花圃,和被埋在土里还没法发芽的种子,陷入了沉思。 她对种树的经验只停留在初中植树节组织观摩大人种树的阶段。 对种树没什么经验的她,也问过骆危怎么搞。 骆危说,可以用灵力浇灌。 芒树作为天生地长的灵树,是靠吸收天地灵气成长的,不需要阳光和水分,只要有个扎根的土壤所在,就可以。 但云芝芝用了灵力,都没见它破土发芽。 她本来想再问问骆危,可是骆危最近又不知道去哪里练剑,好几天都没回家了。 云芝芝想了想,决定自己先暗戳戳把芒树种出来,到时候让骆危来她灵府,就能看到一颗漂亮的树了。 “你问芒树怎么种?”闻西海以手托腮,摇了摇头:“我还真不知道,我们丹修不种这种东西。” 云芝芝:“柳师姐呢?” 柳融雪也在一旁摇摇头:“芒树通体没有可以用作药材的东西,所以我们也没人种过。” 闻西海奇怪:“你怎么想问这个了?” 云芝芝将骆危给她种子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闻西海听完,露出羡慕的眼神,“骆兄对你这么好,我记得芒树的种子很难获取,在黑市上,能跟神妖符阵的玄晶一个价!” 云芝芝听后,也是一阵惊讶。 嘶,跟玄晶一个价?这么贵吗?! 当初骆危随便给她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仙瑾山随处可见的小特产。 柳融雪笑得温和:“师妹,稍等,我记得有一本植物种植图鉴,等我去取来给你。” 云芝芝:“谢谢师姐!” 他们三个人正好是在藏书阁碰到的,柳融雪对这里很熟悉,估计很快就能找到书。 柳融雪走后,云芝芝小声问:“闻西海,你和柳师姐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分明记得,柳融雪跟她说要好好拒绝闻西海的。 闻西海挠了挠头,笑得天真:“你们都误会啦,我只是对柳融雪有崇敬之心,没有其他非分之想的!” “这样啊。” 但是云芝芝没有漏掉闻西海眼里的落寞。这小子,估计觉得自己能和柳融雪当朋友就已经很幸福了。 唉,如果柳融雪不是强绑定人家原男主秦空的,她都想帮闻西海追柳融雪了。 可惜啊可惜。 云芝芝抱着一本《植物种植图鉴》回家,翻了翻,没找到芒树的信息,却被这图鉴里其他稀奇古怪的植物吸引住了。 一直津津有味看到晚上。 骆危回到家里,就发现云芝芝还躺在阳台的躺椅上。 他走过去,看到云芝芝已经睡着了,怀里还抱着一本很厚的书。 《植物种植图鉴》? 他抬手按了按额角,也躺在云芝芝旁边,隔着一个小桌子,也能闻到云芝芝身上淡淡的甜香味。 她白天肯定又在做糕点。 身上总是一股香甜的味道。 无尘剑最近越来越躁动不安,自他被剑灵选中后也过了如此漫长的时间,心中的冲动与狂躁一次比一次猛烈。 骆危凝望着她的睡颜。 月光柔和,照在云芝芝嫩白的脸蛋上,白晃晃的胳膊露在袖子外面,脚腕也露着,对他的到来毫无防备。 真是,明明都金丹期的人了。 云芝芝似乎感受到某人的出现,挣扎地清醒过来。 “骆危?”云芝芝刚醒,语气有些鼻音:“你回来啦。” 骆危:“嗯。” 咚的一声,因为云芝芝起身的动作,厚厚的书掉在了地上,砸出一声闷响。 骆危捡起书,随手拍了拍:“这书没用。” 云芝芝知道他说的是对芒树没用,“那怎么办,我用灵力也没见它发芽。” 骆危:“不发芽?” 云芝芝点点头:“嗯。” 骆危:“那就是你灵力不够。” 云芝芝欲哭无泪:“我已经把我积蓄的灵石都磕完了啊。” 骆危伸手,轻轻在她额头上一点:“傻瓜,芒树吸收天地灵气,你磕的灵石都进入你内丹了,根本不能滋养它。” 云芝芝嗔怒:“你既然知道这个,那你还要给我种子!” 而且那东西还那么贵,给她不就是浪费吗? 骆危倒是被这番话引得陷入了思考,好像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似的。 过了一会,他在云芝芝面前摊开手:“把手给我。” 云芝芝:? 还是乖乖把手放上去了。 “之前我以为渡了灵气给你,就能打通你的脉络……看来还是不行。” 他一边说,一边握住她的手。 云芝芝忽然觉得自己灵脉被贯通了一遍,或者说,完全暴露于对方面前。 明明什么都没做,他也没用灵力。 但她就是,从掌心开始,浑身上下的灵脉像是拓印一样印在了对方眼里,脉络清晰,暴露地毫无保留。 云芝芝:“……” 她觉得骆危肯定不止炼气一阶。 她真傻,真的,她早该怀疑了。 骆危松开手,那种暴露的感觉立刻消失。 他摇了摇头:“你的灵脉仍然是封闭的。” 云芝芝:“那刚刚是什么情况?我感觉我灵脉在你面前都无所遁形了。” 顿了顿,云芝芝又试探地问了句:“你到底有多少修为?” 骆危轻轻笑了一声,问她:“你猜?” 云芝芝不解:“我可是问了两个问题,你都叫我猜啊?” 看着云芝芝真心疑惑的表情,骆危却只是勾了勾嘴角,扯出一个玩味的笑来。 他从没被云芝芝的灵府拒绝过。 他握着她的手,探查她的灵脉,也没感受到任何被拒绝。 一般修士哪会这样。 只有真的全心全意信任对方,才会有所警惕,在还没探查到对方的灵脉脉络时,就会被灵府外壁弹出去。 那眼下呢?眼下只能说明……云芝芝对他真的没有任何怀疑。 她全心全意地……信任着自己。 那这究竟又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他对她是特殊的么? 骆危不知道。 他只能面无表情的把手松开了。 云芝芝觉得今晚的骆危不对劲。 但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就好像惯常的冷淡少年,冷不丁变得邪气了起来? 也没有一点弟弟的乖巧感了。 云芝芝恼了,脸有些红,嘟囔道:“不愿意说就算了。” 好好的帅哥,干嘛要当谜语人。 “好了,那我跟你解释你灵脉封闭的问题。”骆危的手又再次伸过来,不知道是要摸她的唇还是额头,云芝芝正在气头上,张嘴就咬了一下骆危的指尖。 结果没等骆危愣神,反倒她先愣住了。 云芝芝反应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能太慢。 刚刚,她是不是咬了下他的手指? 嗯?? 这举动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骆危面色如常地抽回手,按在自己的额角上揉。 他闭上眼,语气竟然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感觉:“芝芝,你真是……” 云芝芝立马站了起来,抱着书落荒而逃。 逃跑的时候还喊道:“我回屋睡觉了,你也回屋吧,别吹风吹出病了!那个问题明天再说!” 当天晚上,云芝芝做了个梦。 银月高悬,竹林叶打着沙沙声。清凉的风吹过阳台,把骆危散落在肩上的秀发吹起。 云芝芝陷在躺椅里,看着她上方的骆危。 骆危漂亮的脸蛋在她眼里慢慢放大,嘴上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不似他平日那种淡淡的感觉,更加邪气,有种破败的美感。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猜猜看?” 气息吐在耳边,云芝芝耳朵发麻,电流顺着四肢百骸传递,带起一阵阵酥麻的爽感。 云芝芝倒吸一口气,听到他又暧昧至极地说了句:“你说,为什么你不拒绝我?” 云芝芝傻了。 画面一转,巨大的发光芒树下,是少年逆着光的朦胧面容。 周围来来往往的游客,都好似幻灯片一样划过。 他手里拿着云芝芝递给他的红绸。 一抹鲜艳的红色,在他的手里,逐渐变成一滩血水。红色的血顺着他修长发白的指骨往下滴落,滚进了黑泥里。 云芝芝惊愕地看着他。 他伸手将血甩干净,朝她走过来,伸手快速又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过来,让我想杀了你!” 云芝芝猛地睁眼。 月光从窗格洒落,证明她没有睡多久。 云芝芝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太丢人了。怎么能做这种梦。 一定是被昨天有些反常的骆危给影响到了。 而且梦里最后的骆危,太陌生了。根本不像她认识的骆危。 但……好像也挺带感? 云芝芝决定去自己灵府冷静一下。 她在灵府里面对着一堆土冷静了良久,才泛出点困意来。 第二日一早,她被海星踩奶的动静给踩醒了。 看着踩她大腿的海星,云芝芝:“……” 这猫踩奶踩的位置都不对,这么蠢,难怪它炼气三阶就再也没上升过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评论区一直陪伴到现在的仙女们! 爱你们!(比心 第四十五章 云芝芝的灵体在自己灵府里,坐在大片土地上努力冥想。她期望通过自己运行大小周天,让灵石里蕴含的灵气浇灌在土地上。 可她就像个在现实社会企图用意念控制勺子的新手魔术师一样,压根就做不到。 听骆危之前的意思,直接磕灵石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要把灵石内的灵气在磕之前就转移到灵府的这颗种子上。 简而言之,她就当一个灵气的搬运工,而作为搬运工,又要小心自己不偷吸灵气。 太难了,这也太难了。 她这具身子体质异常,灵石内的灵气很自然就融进了她内丹里,要在中途转移出去,对她可真是个挑战。 在无数次失败后—— 云芝芝闻着土腥味,开始自我怀疑。 骆危说的真不是骗她吗?! 此时外界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云芝芝此时正专注于怎么运行灵脉,完全忽视了外界的呼喊。 直到她感觉到有谁的灵识闯入她的灵府,专注度被打扰,瞬间回过神。 云芝芝从自己灵府中醒来,睁眼便看到近在咫尺的骆危。 那张漂亮的脸骤然在她眼前放大,云芝芝一惊,大叫一声往身后倒去。 骆危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有些无奈:“你怎么一副见鬼的表情。” 云芝芝撇撇嘴:“还不是因为你给我的那棵树,种都种不出来,我一上午都在认真思考该怎么让它长出芽。” 云芝芝说话的时候,觉得舌尖有点甜,舔了下唇,才发现不对劲。 用手擦了一下,满手都是血。 云芝芝:?! “你都不知道你流鼻血了么,”骆危语气不快,“再过一会,你可能都要七窍流血。” 云芝芝愣住:“我……” 她若真七窍流血还能怪谁?! 云芝芝转念一想,用沾了血的手故意去吓骆危:“都怪你!要不是你给我的破树,我能这样!” 然后立刻装虚弱:“我失血了,啊,我头好晕,身体好难受,我应该吃醉霄楼新出的嫩烤鸭补一补血。” 骆危默默看她表演,“……” 云芝芝:“……” 骆危把她从床上捞起来:“走吧。” 云芝芝惊喜:“真的?你请我吃烤鸭吗?” 结果云芝芝白高兴一场,烤鸭没吃到,却被骆危拐到了别的地方。 一路坐着飞鸢飞了半天,来到一片没有人的湖心岛上。湖面清澈碧蓝,偶尔能看到浅水处有好几只锦鲤在游。 湖心岛很大,长了许多碧绿的水生植物,地底生出许多藤蔓,缠绕在所有植物上,远远看去,整个湖心岛仿佛被藤蔓禁锢住了一样,看着还怪可怕的。 云芝芝险些怀疑是自己因为灵脉封闭,而被骆危捉来无人岛锻炼的。 比如,我在修真世界拿荒岛余生剧本,之类的主题。 云芝芝的双脚一站在岛的土地上,四周的藤蔓就像被驱散一般像周围退去。 她看了看那些藤蔓害怕的样子,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这么有逼格。 于是她扭头看向旁边跟她一起下来的骆危。 云芝芝:“那些藤蔓在怕你。” 骆危:“嗯。” 云芝芝:“说吧,你到底是什么隐藏的大佬,或者,其实你拥有着不为人知的金手指?” “金手指?”骆危一脸嫌弃,“我要那种东西干什么,拿来做什么用?” 云芝芝:“……”如果这人知道金手指是什么意思的话,他这话听起来还挺装逼的。 骆危用禁制给地上画了个圈,对她说:“你就在这盘腿修炼,感受那些藤蔓里的灵气,将它们引导到你的灵府里去。” 云芝芝看着骆危给她画的小圈,没问什么,听话地坐在了原地,闭上眼开始修炼。 既然天地灵气感受不到,骆危便让她感受着藤蔓里的灵气。 与她灵府中那颗种子同一木系灵源的藤蔓,想必引导起来更加方便。 作为灵气的搬运工,云芝芝不能把灵石里的灵气浇灌进去,却可以把藤蔓里的灵气引导进去,成功浇灌。 也多亏了这附近富有灵气的藤蔓灵植,它们有自我意识,受芒树的吸引,更乐意被引导。 云芝芝感受了一下,果真如骆危猜想那样,她能摸得到灵气的形了,也能将它们都引导到种子上。 慢慢的,她看到了芒树的小芽破土而出。 云芝芝大喜,前几天真是闷头搞也搞不出一点,今天被骆危带到这里,就能让它抽枝发芽了。 随着芒树的绿芽越来越大,随后长出小杆,长出枝杈,周围遍布灵府的魔纹就跟今天遇到骆危的藤蔓那样,一步步往远处退去,像退潮的海水。 云芝芝沉浸在灵府里芒树发芽长大的喜悦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外面风云诡变,天边雷云渐渐聚集,变得阴暗无比,其中隐隐有电光出现。 当第一道雷劫突然劈下的时候,云芝芝才从灵府中清醒过来,发现那道凶猛的雷光在半空中就突然熄灭了。 这雷劫来的突然,又微弱地要命,让云芝芝十分困惑。 第一道雷劈完后,天边的雷云还是没有散去,看这架势,似乎在酝酿第二道天雷。 云芝芝:“怎么回事,我要突破了吗?” 她只是把灵气引导进了种子里,而不是自己,自己修为并没有提高。 骆危摇摇头:“不是,是你强行引气入体,为天道不允。” 云芝芝:“……啥?” 骆危:“你天生就不能吸收天地灵气,这算强行把灵气储存在你灵府的芒树中,天道也不允许。” 就像他不能理所当然地获得无尘剑的力量,同样付出代价一样。 云芝芝在某种程度上,也真像他。 云芝芝有些无语:“那天道就搞一个这么微弱的雷劫,来提醒我?” 骆危:“对,你继续吧。” 云芝芝:……你这话说的,我怎么敢啊。 天道刚刚只是给她提个醒,才派了一道中途就熄灭的雷劫。那么她要继续的话,之后的天雷是不是就不这么简单了? 骆危猜出她的担忧,伸手摁在她额头上:“放心,你就趁它不注意,赶紧把芒树种出来好了。” 神特么趁它不注意…… 云芝芝:“我真的要继续?”她可不想被劈得外焦里嫩。 骆危:“你信我的话,你就继续。” 不知道为何,云芝芝觉得骆危平平淡淡的语气里,透着十足十的自信。 仿佛这个世界里他才是主角,他有着绝对的掌控感,对她的情况也了如指掌。 云芝芝忽然站起来,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算了。 “可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谁,我怎么信你。” 她戳了戳骆危的肩膀,语气较真。 骆危笑了笑,正要说什么。 天边的雷光却在这时猛地劈下,带着一股狠厉,又粗又亮,在云芝芝后脑勺上空炸开。 云芝芝吓傻了,任由骆危把她拉进怀里。 她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只听到天雷一下接着一下,毫不留情地在头顶上劈开炸裂。 突如其来的雷劫让云芝芝都慌了,而且每一下都比上一次更加可怕,速度更快,仿佛要把她神魂劈穿才肯罢休。 骆危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把她揉碎在怀里。 他周身泛起淡淡的金色光晕,像一个保护罩,罩在了他们两人周围。 雷电劈在保护罩上,炸出惨白的光。 骆危皱眉:“你究竟干了什么,天道如此不容你。” 在雷声愈发猛烈的情况下,云芝芝也只好大声回答:“我也不知道啊!怎么这么可怕!” 云芝芝灵府外壁被天雷一下又一下劈着,就算有骆危在外面保护着她,她也能感到外壁在逐渐碎裂。 她觉得自己在崩溃边缘,当意识混乱的时候,才猛地想到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对,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外来的。 所以天道在第一下的时候,还没发现她这个入侵者。 而之后的每一下,都想要把她从这个世界抹去吗?! 只是因为她是穿书者! “骆危,上面是真的想劈死我!” 云芝芝本想让骆危快走,但是他抱着她这么紧,推都推不动。 电光炸裂间,她喉间一甜,口腔里充斥着腥甜的味道,紧接着她看到一道亮光,从骆危背后猛地飞出去,飞进了乌黑的雷云之间。 像一颗钉子钻进棉花里,又搅动着风云,把那些云如抽丝一般搅乱打散。剑光与雷光交缠炸裂,噼里啪啦,这动静像是两个扛着激光炮在对轰。 骆危却只是简简单单抱着她,一只手在她后脑勺扶着,另一只手擦去了她嘴边的血。 “放心,它劈不到你。”他说。 云芝芝愕然点了点头。 云芝芝能清晰听到天道不甘的低鸣,似畏惧似委屈,过了一会便烟消云散。 那些轰鸣的雷声也渐渐熄灭,像一个愤怒的吵架人突然不占理,渐渐哑了嘴。 一切都偃旗息鼓。 那把剑从天边飞了回来,回到骆危的手上。 剑身周围缠绕着电光,像是天道最后的不甘,在他手中滋滋作响,烧灼了他一半的袖子。 骆危好似没有感到疼痛,静静地抱着她。 云芝芝额头抵着他肩膀,心中震惊。 卧槽。 原来跟她朝夕相处的少年,还有着这般日天日地的能力?! 第四十六章 云芝芝心里怦怦跳着,心跳声大到骆危估计都能听得见。她双手交叠在自己胸前,从骆危怀里抽离,低头,一眼就看到少年左手上的无尘剑。 嘶—— 过于大声的抽气声硬生生打断了刚才的暧昧氛围,云芝芝退了半步,眼睛瞪大,对眼前的一切有些消化不良。 骆危迅速把剑收进了灵府。 云芝芝声音发抖:“你是……无……无尘……” 骆危淡淡道:“无尘剑主。” 云芝芝:“嘶——”又是一声巨大的抽气音。 雷云散去,四周的风有些凉。 那些宛如有着生命的藤蔓匍匐在他脚下,一寸都不敢冒犯。 云芝芝想了半天,消化半天,大脑还是停滞的。 “芝芝,你怕我么?” 骆危忽然开口问她,语气透着几分小心。 云芝芝站在原地,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十分混乱,原书的剧情如幻灯片一样在她脑海里唰唰唰飞过,每一页都是有关无尘剑主的剧情。 有关他的……暴虐嗜血、疯狂残忍。 与眼前的少年根本对不上号。 骆危看着一言不发的少女,拧眉。 如果是惊吓还好,他可以安慰她。 如果是逃避也好,他也可以追她回来。 可她就这样站在这里,脸色发白地沉默着,反而让他不由地茫然。 “你竟然是无尘剑主,那你……”云芝芝吞了吞口水,想起之前荒水符阵的事,“荒水符阵的时候,也是你?” 骆危:“嗯。” 云芝芝:“我冷静一下,你让我冷静一下。” 她穿进了这部小说,发现自己并不是女主柳融雪,庆幸自己不会跟男女主的剧情主线产生什么交集。作为一个小反派,她也都脱离了季幽沉的掌控,但她仍然只是个小喽啰罢了。 而作为原书实力天花板,无尘剑主,此时就站在她面前。 是她最开始的少年房东,骆危。 云芝芝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 骆危:“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云芝芝顿住,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骆危:“最开始我以为你是夺舍到这具身体上的,但是刚刚的天雷,好像在说你其实不属于这个世界。” 骆危往前走了一步,上前拽住她的胳膊,声音微哑,像乞求般低语:“你会离开这里吗?” 云芝芝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只好说:“不是我离不离开,而是你……你可是剑主诶。” 骆危追问:“所以呢?” 云芝芝:“……” 所以……所以她作为反派小喽啰,真的能在剑主身边苟活这么久吗?! 骆危刚刚一瞬间就看出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了,那岂不是,早就知道她身份了? 能为她做到这般程度,难不成是因为骆危他…… 轰隆一声,湖心岛四周的水雾忽然漫起。 云芝芝闻到了熟悉的腥臭味,像极了当初镜中人来袭的时候。 骆危反应很快,从虚空中立刻抽出无尘剑,挥剑而下,剑光绞着风劈了过去。 白雾被瞬间劈开,露出水里翻涌的黑泥。 黑泥聚拢,化成一根根尖刺冲向骆危,一下下全部扎进他的身体里。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又太快了,云芝芝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满手温热的鲜血。 “骆危!” 云芝芝腿一软,几乎是跪在已经躺在血泊中的骆危面前。 她焦急道:“你别动,我帮你治疗,你别乱动……” 骆危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她。 云芝芝凌空画了好几张止血符,贴在骆危身上。 周围黑泥翻涌,沿着藤蔓慢慢攀附而来。 骆危用尽了所有灵力,保护了云芝芝的安全,代价则是,承受了那十几根泥刺的疼痛。 这些不会弄死他,却可以轻易刺死云芝芝。 他不可能不管。 贴好了止血符,云芝芝就想把那些泥刺□□。 哪知骆危把她的手轻轻拍开,面无表情的,伸手把身上扎着好几个血洞的泥刺一个个全部拔了出来。 他站起身,玄色衣服上染着深红的血,混在一起,仿佛穿了件深红色血衣。 混着他身上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骆危看着她:“别哭了,我没事。” 云芝芝擦了擦脸,没想到自己眼泪这么不争气掉下来了。 骆危手中的无尘剑,有自己的意识,已经在运用灵力保护着他们两个人。 云芝芝不知道骆危此时的痛苦。 他用了无尘剑太多次,灵府中的躁动已经让他眼角微微泛红。 骆危的视线投向他刚刚劈开的地方,那里被剑气扰乱,白雾聚不起来,隐隐约约有道人影。 人影被黑泥裹挟,一点点向他们靠近。 云芝芝皱眉,等她看清的时候,险些要吐出来。 季川的头和身体都错落地被黑泥拼起来,手和脚还有腿,都不正常地扭曲着。 “人彘拼的傀儡。”骆危淡淡道,“觉得害怕就不要看。” 云芝芝听话地捂住眼睛,再看她真要吐出来了。 云芝芝深知原书中,剑主的实力有多厉害,她其实不该这么担心的。 可是刚刚的场景,她真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骆危忽然笑了:“季川这个东西,终于还是活不如死。” 云芝芝不发一言地站在他身后,意识到他口中说的季川应该就是那个朝着他们过来的人彘。 “骆……危……”那个东西居然还会说话,“你……还我娘……” 骆危听到他说的话后,脸色忽然一沉。 原本淡然的表情,此时却怒极,眸光锃亮,紧紧盯着那团不该说是人的‘东西’。 “一……命……抵……” 季川还想说什么,骆危却没有任何耐心,剑光劈下,整个不成人形的东西化为一滩黑泥。 然而收起剑的瞬间,骆危猛地吐出一口血。 云芝芝连忙跑过去伸手扶稳他。 “你……别碰我。”骆危却伸手想要将她推开。 云芝芝:“你受伤了!” “别过来,你想死吗!”骆危哑着声在她耳边吼。 云芝芝在这个瞬间,想起了自己前几天做的梦。梦里骆危也是这般痛苦的模样,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吼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过来,让我想杀了你!” 梦里的情景和现实突然重合,云芝芝呼吸一窒。 她执着地握住骆危的手,语气认真:“我不走,你怎么了,你能跟我说说吗?” 骆危闭上眼,无尘剑因为杀意而微微颤抖,他如果控制不住,无尘剑可能自己就会冲向云芝芝。 只因为云芝芝灵府内,还有那些该死的魔纹! 云芝芝忽然蹲下身,将手覆在地面上,感受着周围藤蔓上的灵气,一股脑将那些灵气全部吸收进了灵府内。 充盈的灵气使她灵府内的芒树瞬间成长成参天大树,叶片发着淡黄的光,照亮了整个灵府。 骆危恍惚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才发现,他被云芝芝塞进了她的灵府内。 骆危:“你怎么会……” 云芝芝:“你说过,芒树能驱散魔气,使人心静。” 云芝芝以为把骆危带进她的灵府,就能让他的痛苦减轻一些。 骆危怔然。 不,芒树对他没有用。 有用的只是因为这里是云芝芝的灵府。 他能感受到来自云芝芝的情绪。 她在担心他。她想让他不再痛苦。 在这里,他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骆危认命般闭上眼。 云芝芝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仍是十分担忧:“骆危,你好点了吗?” 骆危闭着眼,可怜兮兮地伸手握着她的手,在她面前耷着耳朵,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云芝芝:“别不说话呀。” 骆危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忽然将她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膀上,闭着眼吸气。 云芝芝颈间被他的碎发弄得有些痒,眯了眯眼,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他的腰。 骆危:“芝芝,我很累。” 云芝芝语气柔和:“那你就好好休息。” 骆危:“芝芝,我不是有意瞒你,无尘剑主,本就不是我所喜欢的身份。” 他又说:“我不想用不喜欢的身份,与你相识……” 骆危这副可怜的样子,怎么也无法跟原书里说的那种剑主挂上钩。云芝芝抱着他,感受着他灼热的体温,觉得自己被原书的设定骗了。 骆危就是骆危,跟原书塑造的那个残酷暴虐的剑主,真是相去甚远。 两个人都有点累了,在芒树淡淡的柔和光芒下,云芝芝也闭上了眼。她本来只是想休息一下,困意却一阵阵袭来,没过多久,陷入了沉睡。 等再醒来时,满眼的红,云芝芝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忽然有个人凑过来。 是个小女孩的声音,还有些稚嫩,在她耳旁说道:“小姐,这身嫁衣你穿着真好看。” 云芝芝猛地把头上盖的红布拽下来。 身旁的那个丫鬟吓得一哆嗦,连忙跪在一旁,面色惨白地喊着:“小姐饶命!” 云芝芝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红烛,红木,精致的纱帘,她在一个古宅里,这是一处富裕人家的闺房中。 云芝芝立刻凌空画了张符,破阵符,还没成型就碎了。她不甘心,又继续画,还是画到一半就碎了。 云芝芝咬牙,意识到这在一个幻阵里。她用灵识探寻四周,均被霸道的禁制打了回来。 这感觉她很熟悉,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个幻阵好像是属于骆危的。 作者有话说: 爱你们! 第四十七章 “小姐!小姐!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 丫鬟还在她身后焦急地喊着,跌跌撞撞地跑着小碎步跟着突然往外跑的小姐。 云芝芝根本听不懂什么大婚日子,推开门,左右张望,寻找着幻阵的出口。 “小姐!你不能出去,夫人交代了,你不能迈出这一步!” 云芝芝目无所获,才转身将目光投向身后的丫鬟脸上。 丫鬟看起来还很小,十岁左右的样子。 云芝芝柔了声,问她:“我大婚的日子?我今天要嫁给谁?” 丫鬟糯糯答道:“是骆家大少爷。” 云芝芝心里一惊,骆家大少爷,难不成是骆危? 云芝芝:“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吓懵了,也不管小姐是不是脑子糊涂,连忙答道:“阿杏,小姐叫我阿杏就好。” 云芝芝看着瑟瑟发抖的阿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杏抬起头,小声劝道:“小姐,我们回屋里去吧,如果被夫人看见,阿杏要遭殃了!” 云芝芝:“你很怕她吗,我不能护着你?” 阿杏猛地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小姐,你对骆家是很重要的,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夫人肯定饶不了我。” 云芝芝跟着她回屋,又默默画了几张符,还是一样一笔都画不完整。 这里的禁制太厉害,让她根本使不出灵力来。 云芝芝看着周围布置妥当的婚房,疑惑:“今天既然是大婚日子,那么新郎呢?我们拜过堂了吗?” 阿杏也终于反应过来,小姐看起来有些奇怪,但还是好性子的回她:“小姐你糊涂了吗,骆少爷不拜堂,你也不许,夫人让你等到晚上,晚上大少爷就来了。” 云芝芝:“……”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云芝芝:“阿杏,大少爷他是叫骆危吗?” “当然不是。”阿杏终于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她,语气揪心:“小姐!您怎么了!您看起来怪怪的,怎么连这事都记错了?!” 云芝芝勉强地笑了一下,装模作样地拍拍阿杏的手:“我开个玩笑而已,瞧你吓得。” 骆家大少爷不是骆危,那她要嫁的人也不是骆危。 这明明是骆危的幻阵,怎么连他的影子都没看见? 云芝芝有些坐不住,可是阿杏这个家伙虎视眈眈看着她,好像她再往外走一步,她就要叫人了。 说起来自己在幻阵的身份也很奇怪。 不拜堂的新娘子,哪家新娘愿意这样被人轻慢? 云芝芝头上又被阿杏盖上了红布,她也懒得去管,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装作发呆,其实是在想办法。 想着想着,反而注意到手腕上的红珠串。 云芝芝看着自己熟悉的红珠串,忽然意识到,这具身体其实就是自己的。 这个红珠串…… 云芝芝之前也好奇过,从穿书而来一直挂在她手上的这串红珠,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捏了一下红珠。 红珠立刻破开,染了指尖一点红。 云芝芝看着指尖的血珠,忽然想起书里看过的,用心尖血写的符,威力更大。一般是符修用来保命时写的。 云芝芝之前虽然从未在意过这串红珠,却也心里隐隐觉得,这东西不能扔,也不能离身。 眼下看着指尖的血,心里豁然明白。 原来如此,原来这里面存的,是她的心尖血。 云芝芝如获至宝,沾着血的指尖,迅速凌空画了一张符。 一张镇思符,成了! 阿杏在一旁注意到了小姐的小动作,狐疑地问:“小姐,你刚刚……” 话还没说完,就被云芝芝扬手在脑门上贴了一张,立刻浑身酸软,双眼闭上晕倒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阿杏,云芝芝忍了忍,还是决定先把她扶起来放置在床上。 虽说幻阵里的都不是真人,可看着这么一个小姑娘被她拍晕倒地,也不能不管。 云芝芝安置完阿杏,推门出去。 她的衣服张扬,去掉了红盖头,头上的金钗宝珠也十分笨重。 云芝芝小心翼翼地走在不明显的地方。 骆家院子很大,她走了半天,才走出这处府苑。 到了院外,云芝芝更是茫然,周围没有下人,也没有路过的丫鬟小厮,一切都死寂寂的。 不祥的预感在心头油然而生,正诧异着,背后忽然被一只手轻轻拍了拍。 云芝芝吓得头皮发麻,差点叫出声,往身后一看,是个半大小子。 这小子穿着衣裳一看就是好料子,笑起来颇有些邪气:“你怎么蹲在这里。” 云芝芝站起来,发现这个家伙还挺高,一脸痞样,坏笑地看着她。 云芝芝:“……你是?” 骆炀瞪了瞪眼:“你居然认不出我了?!” 云芝芝:“…………骆家大少爷。” 骆炀:“嗐,生疏了。” 云芝芝:“……” 云芝芝不懂自己与他为什么如此相熟,但是,今日这也算是大婚当日,而从他们二人的相处来看,宛如儿戏。 更何况骆炀身上也不是新郎装扮。 “夫人说你晚上再来。”云芝芝拿不准,只能搬出阿杏的说辞,“你现在来做什么?” 骆炀笑得随意:“娘亲叫你来冲喜的,又管不到我。” 云芝芝:“冲喜?” 骆炀撇撇嘴:“我自幼多病,我娘又让我喝又苦又腥气的药,又找来你给我冲喜。怎么,你之前不是还闹着要嫁给我,现在怎么这副表情?” 云芝芝觉得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 说话痞里痞气,而且也瞧不出自幼多病的感觉,他中气十足的,不像是病人。 而且他年龄不大,眼里却有着濒临疯狂的破败感,这不是他这种少年间该有的特质。 云芝芝觉得哪里怪怪的。 骆炀吊儿郎当地往前走着,回头,对云芝芝一笑:“走,我都饿了,你陪我去吃些东西。” 云芝芝狐疑地抬脚跟上他。 哪只这小子,愣是把还穿着嫁衣的她领到了主宅里。 云芝芝觉得自己身上这身不是嫁衣,而是囚衣,被这个叫骆炀的狱警拎出来放风的! 可万一幻阵的关键在骆炀身上呢? 他究竟和骆危是什么关系? 然而她以为自己很是醒目,实际上其他人好像一个提线木偶,毫无意识地自己做自己的事,对其他变化一概不知。 反而最生动活泼的,除了阿杏,就是走她前边的骆炀了。 云芝芝只好先跟在骆炀身后,看看他到底都想干什么。 路过连廊的时候,云芝芝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珠,忽然抬头,看到了站在旁的树下的少年。 那个少年一身单薄的黑衣,站在柳树下,侧身对着她。 云芝芝脚步一顿,前面的骆炀也停下脚。 “啊,是骆七啊。” 骆炀发出略带嫌弃的语气。 云芝芝:“骆七?” 不是骆危啊,云芝芝忍不住失望。 “嘁。”骆炀嗤笑一声,“寄人篱下的小崽种罢了,来,我们吃完点心,去看表演。” 云芝芝盯着树下少年,等骆炀走远了,回头催促她,她才抬脚跟上。 周围人都像傀儡,只有那个少年,虽然站在那一动不动,但感觉有着生命气。 云芝芝没由来的直觉是这么告诉她的。 吃完了点心,骆炀又拉着她,说有好东西给她看看。 直接把她拉到了一个巨型笼子面前,笼子里头挖了一个正方的下沉大坑。 云芝芝起初还在好奇,这里关了个什么东西。 直到满嘴是血的倒角麒麟从里头慢慢走出来。 云芝芝皱起眉,骆家怎么还养了个这个东西? 骆炀阴恻恻笑道:“你看它都饿了。” 云芝芝心说,你总不会想把我扔下去喂麒麟吧。 骆炀冲着另一边守在那的下人招了招手,那人就过来了。 云芝芝一瞧,面容模糊,不愧是幻阵,不是重要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连脸都没有。 骆炀在那小厮耳边说了些什么,就见那个小厮从旁边茅房中,半推半就了一个小少年出来。 少年低着头,一身黑衣,云芝芝瞧不清楚,但看身形,好像是刚刚树下见到的那个少年。 云芝芝反应过来:“骆炀!你要把他推下去吗!” 把他从笼子门那里,扔到底下壕沟中,让他一个小孩面对倒角麒麟?! 骆炀笑嘻嘻道:“小崽种自有小崽种的归宿。” “哈?!他应该是你兄弟吧,你怎么能手刃亲族!”云芝芝难以置信,这骆炀看起来年龄也不大,而且是富裕家庭的大少爷,怎么心思如此恶毒! 云芝芝撂下话,就往少年那个方向跑去。 骆七看着云芝芝冲他跑来,缓缓抬头,琥珀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云芝芝从他几簇刘海下看到了熟悉的眼神,顿时有几分迷茫与错乱。 很快,她便认出来,这是骆危。 小时候的骆危。 骆炀此时从她背后拦住她,云芝芝拧着眉,回身重重地把骆炀一推,跑去一脚把钳制骆危的小厮踹到了边上。 “骆危!”云芝芝像是看到了救星,惊喜道:“你知道这里怎么出去吗?这是你的幻阵,你带我出去吧!” 然而他琥珀色的瞳孔透着几分冷,看着云芝芝的眼神也淡淡的。 云芝芝心里一沉:难不成骆危没有进到这个幻阵里? 黑衣少年不再看她,反而将目光投向笼子内的倒角麒麟上。 云芝芝似有所感,于是自己打开笼门,立刻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瞬间,红红的血迹凌空一笔成型,手中的破魔符却也画好了。 这个幻阵的阵眼,说不定就与这个倒角麒麟有关。 云芝芝毕竟是穿书之人,对幻阵略有耳闻。每个幻阵都有一个关键的阵眼,可能是某个人,最多则是某个魔兽。 她猜想,倒角麒麟身上魔气这么足,肯定跟它脱不了干系。 作者有话说: 幻阵篇幅不多,主要交代了小危危过去的记忆,他一直不是一个强大的人,是背负了这些经历才不断强大的,对此我也不好删改,就让云芝芝陪他,重新再走一遍吧。 - 补一句,仙女们六一儿童节快乐!永远保持童真可爱的心哦(比心 第四十八章 一张破魔符从手中飞出,在骆炀声嘶力竭地呐喊声下,凌空而起,一点点将那只倒角麒麟收拢而下。 在之前,她的破魔符收下的倒角麒麟,是已经被骆危神识抽过气息奄奄的麒麟。 而如今,她用心尖血写下的破魔符,碰上幻阵里并非真正的倒角麒麟,倒也实力相当。破魔符发挥了它应有的功力,一举将这倒角麒麟拿下。 倒角麒麟消失的瞬间,天地轮换,云芝芝脚下浮沉,不稳当地晃了两下。 云芝芝心惊不定,一瞬间,又踏空跌入深渊。 再度睁眼的时候,眼前又换了景色。 云芝芝对此有些熟悉了,就是刚刚骆炀领着她匆匆略过的主宅内设。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很快神经又紧绷起来。 她手里端着一小碟碗,碗里是褐色的药汤水,细细闻着,药味里还夹杂着几丝腥气。 “……我娘又让我喝又苦又腥气的药……” 云芝芝想起骆炀的话,觉得这药要给谁,心里也有数了。 上一个幻阵被破,是因为她强行破除了倒角麒麟。 她这是……紧接着又进入了一个幻阵。 “愣着干啥呀,快去给少爷送药啊!”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尖利女声。 云芝芝看着婆子指的方向,连忙端着药碗过去了。 这药碗还是金丝镶边,瓷白如玉,在阳光下反射着炫光。 大户人家可是连食器都如此精致,理应小心翼翼地捧着。她此时是一名丫鬟,也应当诚惶诚恐地把药碗端上去。 云芝芝哪里管这些规矩,她粗手粗脚地把药碗放在桌上,敷衍地叫着旁边的骆炀:“少爷,你的药来了。” 语气也十分不恭敬。 毕竟之前的幻阵,他像个神经病似的,也很难博得云芝芝的好感。 “你竟敢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毫不意外,骆炀被她的态度惹怒了,正好借此发挥,长臂一挥,把桌上的碗扫了下去,“我不喝了!” 噼里啪啦,瓷碗碎裂一地。 其他丫鬟均是立刻跪在地上,低着头,颤颤巍巍地叠声喊:“少爷饶命!” 云芝芝没有跪,看了眼在地上漫开的药水,冷不丁地问了句:“倒角麒麟在哪?” 骆炀觉得她脑袋坏掉了:“什么麒麟?你在说什么?” 云芝芝也不理他,转身就往屋外走。 “你给我回来!”身后的骆炀气急败坏地喊道。 周围忽然冲出几个男人,看起来是保护这少爷的暗卫,每个人都有些功夫,一下子把毫无准备的云芝芝按在地上。 云芝芝甚至来不及画符,手上的红珠砸在地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骆炀走过来,脚踩在她的手上,狠狠捻了一下。 云芝芝挣扎不脱。 骆炀阴恻恻的:“你从哪听来的,倒角麒麟?” 云芝芝:“你不装傻了?” 骆炀:“我问你从哪听来的!你怎么会知道!” 云芝芝心说你自己带我去看的。 骆炀气急,一把抽出身边暗卫腰间的剑,抵在云芝芝的喉咙处。 “问你话呢!说!” 骆炀目眦尽裂,像个将要溺死的人,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块浮木那般,逼问着云芝芝。 云芝芝抿着唇,她不是怕死,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颇有些无语。 骆炀也不是真的要杀了她,恐怕还要留她严刑拷打。 到时候再画符脱离……云芝芝是这么打算的。 没想到在三两个暗卫压着云芝芝、骆炀执剑威胁她时,身后突然窜出来一道黑影。 身形单薄,却很有力量,冲到骆炀面前一把抢走了他手中的剑。 云芝芝趴在地上,从下往上看,捕捉到了一抹淡金。 “骆七!你他娘的干什么!疯了!” 随着骆炀大吼大叫,云芝芝身边的暗卫也不再钳制她,而是立刻松手去保护大少爷。 只可惜他们还是太慢了。 骆危抢夺过来的剑,调转剑尖,直直刺入骆炀的腹中! 浓稠温热的血液溅了满地。 而在那一刻,云芝芝分明感觉出,眼前这个少年十足的快意与疯狂。 天地此时又在眼前扭曲,几乎没等云芝芝反应过来,世间万物又变了景象。 云芝芝再度睁眼,又是自己好端端拿着药碗的模样。 身后依旧有人催促她去送药。 这个幻阵是一阵接着一阵,第一个因为倒角麒麟被她收服而破,而这第二个幻阵在刚刚竟又重来一遍。 她难不成是又要经历一遍吗? 无法勘破的幻阵,经历者确实会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只不过一般人会迷失在幻阵中,很难从中脱离,认识到自己身处幻境。 而云芝芝,在最初狐妖幻境中脱身就很快,如今在这个幻阵中,更是保持着自己的意识,并没有迷失自我的身份。 云芝芝觉得自己作为穿书者的优势就体现在这了。 她并不真的认为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也就不会轻易受其左右。 这回云芝芝轻车熟路,将药碗好端端放在桌上,也没多说什么话,就退到一边去了。 骆炀周围有侍候的婢女和婆子,不用她来多嘴。 云芝芝退到一边,就在想破除幻阵的关键在哪。 正想着,那边骆炀已经因为不愿意喝药,而把药碗砸了。 价值连城的药碗被砸得稀碎。 云芝芝心道,好吧,砸药碗果然是必须过的剧情CG。 骆炀不愿意喝药,他暴躁,神经敏感,看着根本不像是生理上有问题的人,反而更像精神上有问题的。 云芝芝有些疑惑,这药到底是‘治’他什么‘病’的? 其他人对他砸药碗似乎也习惯了,麻利地把地上收拾干净后,旁的丫鬟又拿了个新碗塞给她。 云芝芝不解,小声问大丫鬟:“姐姐,这碗看着这么精致,老这么砸下去,受得住吗?” 大丫鬟嘘她一声,觉得她多嘴,又忍着脾气跟她解释:“这药只能配这种碗,特殊材料做的,发挥药效呢!问这么多干嘛,快去再盛一碗,还有,别忘了再去骆七那要血。” 云芝芝端着药碗,心里只余下最后几个字,去找骆七要血。 原来药汤里的腥气,是这么来的吗? 这是哪门子偏方? 云芝芝出了内屋,朝连廊走,路过那棵树,发现骆七不在那。 她也不知道骆七在哪,就漫无目的端着药走。 一边走一边理着自己的思路。 这里是骆宅,好像是在凡尘界的某一角。她从未听说过无尘剑主出身于凡尘界,原书中也未提到过。 但看着装潢和下人们的交流,肯定不在修真界。 修真界的人,随性惯了,不会有凡尘界这么多规矩,也不会像他们唯唯诺诺,畏手畏脚。 “骆七,来,先把这个吃了。” 云芝芝走着走着,听到了一墙之隔那边,温柔的妇人的声音。 提到了骆七,云芝芝便站住脚了。 她想起刚刚,身为骆七其实是骆危的小少年冲过来,一把抽出剑,毫不留情刺向骆炀的画面。 少年琥珀色的瞳孔泛着几抹金色,在那样昏暗的府宅里,迸射出令人畏惧的光芒。 云芝芝于是没出声,隔着一道墙,继续偷听着。 “味道寡淡了些,但不能不吃。诶哟,真叫人心疼。” 乳母看着默不吭声的小少年,心里不知有多少酸楚。 他跟骆川一般大,比骆川懂事的多。乳母照顾他这么多年,早就把他当自己孩子看待了。 看着骆七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寡淡的汤水,端着碗的手上,每只手腕上都好几道刀痕。 这些刀痕里,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已经消退暗沉,更多的还是红色翻着血肉的,还没来得及包扎上药的刀口。 真作孽啊。 骆家的私事她管不着,可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子承担这些? 只因为他的血要用来做药引吗? 甚至都不给人家吃些好吃的,补一补,就这样采血,就不怕他哪天死了么。 乳母心疼坏了,可自己也没法子,只能从后厨盛点剩下的清汤寡水给骆七喝。 等骆七喝完,乳母拿出纱布,小心翼翼给骆七包扎。 骆七性子倔,是个刚强的小男孩,从来不喊疼。 也许他知道,就算喊,也没人心疼他。 乳母掉着眼泪给他包完的,又说了几句暖心话,才走开。 云芝芝听见妇人远去的脚步声,还在踌躇,见到骆危怎么开口。 结果这小少年,已经抬头淡淡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云芝芝低头,看到及腰的少年,头顶黑发中还有一个旋儿,边上翘着几撮头发。 她之前是趴在地上,仰望着少年,单薄的身影上有着不该属于他的狠劲。 竟不知道这少年还没她高。 作者有话说: 猝不及防被选中了幼苗培育,谢谢新来的仙女们浇水等待这篇文的成长! 也在此啵啵一直陪伴着的仙女们~ 端午安康呀仙女们! 第四十九章 云芝芝半跪下来,想要和他平视。 骆危没有给她机会,往后半退一步,警惕。 小少年有着自己的尊严和倔强,以及掩藏在心底的恐惧。 云芝芝叹道:“我不是来取你血的。” 她是骆炀身边的丫鬟,骆危确实该害怕她。 骆危抿着嘴,沉默,似乎在等她下一句。 云芝芝看着药碗里自己的倒影,面容没有变,还是她原本的面容,又看了看骆危陌生的眼神,心下一沉:“你真的不记得我么。” 骆危:“不记得。” 云芝芝:糟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原本以为,上一轮幻阵中,骆危冲过来将骆炀杀死,是知道自己是谁的。 可现在,骆危好像失忆了。 回到了曾经的记忆里,所以迷失了吗? 云芝芝斟酌用词:“你和我,本该是很好的朋友,在以后。” 骆危:“以后?” 就是你成为剑主以后。 但她肯定没法这么说,只好继续哄道:“我们俩是朋友,我不会伤害你的,我还会保护你。这里是一处幻境,我要带你出去。” “不是幻境,”骆危语气认真:“这里是骆府,是我的……” 家这个字,他是说不出来的,只好沉默了。 云芝芝:“我知道对你来讲,这里是事实。但其实你已经长大了,是修真界很厉害的人,名叫骆危。而我叫云芝芝,是你的……你的朋友。” 朋友? 他从未有过朋友。 骆危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但她的话,就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感觉,有一种力量。 令他心里暖暖的。 “谢谢你告诉我。”骆危却还是无法相信,仍是满脸警惕:“你不要靠近我,别人会对你不好。” 云芝芝望着浑身竖起刺的少年,只好继续蹲着,与他平视。 这样一双清透如琉璃般的琥珀眸子,在凡尘界,肯定与其他人十分的不同。 不知道该受多少人白眼。 云芝芝声音很轻,像耳语一般:“骆危,我们会一起出去的,你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好不好。” 骆危面色微冷,云芝芝却固执地还是不肯离开他。 云芝芝其实不只是安慰他才说这些话。 更多其实是安慰她自己。 她在骆危的记忆幻阵中,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更不知道出去的关键是什么。她怕她也迷失在其中,一辈子都困在这里了。 骆危也不答话,面色沉沉,看起来像个小大人。 云芝芝打起精神,正想牵着骆危离开,身后一个大丫鬟跑过来,见她如此磨蹭,劈头盖脸地骂:“还不快点把血采了,拿去给少爷喝了!这都快过时辰了!” 云芝芝面上微冷,却是不敢惹事,怕这一轮幻阵也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这骆家的秘密,她还没开始挖呢,就这么没了可不行。 不过拼演技并非她擅长的,只好讪讪道:“我得去找个趁手的小……” 刀字还未出口,那大丫鬟竟然伸手夺过她牵着的小手,另一只手从袖子里亮出一截锃亮的刀尖。 云芝芝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挡,大家动作都特别快,大丫鬟的刀尖就划伤了云芝芝的胳膊。 大丫鬟怒极:“你作什么!” 云芝芝这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都还没想出什么托辞来。 她踌躇着,旁边的小少年倒是动了,伸手猛推了她一把,小小身板力气却大,一下把她推到一边,踉跄好几下才站住。 然后云芝芝目瞪口呆中,就看骆危展露胳膊,冲着刀尖迎了上去。 云芝芝手里的碗也被大丫鬟抢了过来。 她采完血,对着云芝芝翻了白眼,骂一句:“真磨蹭!”便赶紧离开送药去了。 云芝芝白皙的胳膊上划了一道伤口,丫鬟随身揣的小刀,没那么利,但也划出了一道口。 泛出了些血丝。 骆危盯着看了一会,移开了目光。 刚那一眼,云芝芝感觉到了熟悉,像极了平时的骆危。 想关心又有些责备,不知该说什么的模样。 但也只一眼,那眼神就散了,恢复了小少年原有的懵懂模样。 云芝芝不禁失望,却没想到,这小少年见她的伤口,竟然簌簌开始掉眼泪! 骆危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一阵懊悔和愧意涌起。 眼泪就这样一时没忍住。 云芝芝大惊:“别哭了别哭了,你这伤口很疼吧,我们去包扎一下。” 她这伤浅着呢,没一会估计就好了。 倒是骆危,直直朝刀刃迎上去,划拉出一个大口子,血肉外翻。 云芝芝真是又气又心疼。 云芝芝可能作为大少爷身边的丫鬟,还算能说得上话的。 加上府里的人都有些木讷,她问什么,他们答什么,多的一概不讲,也不猜。 真真是提线木偶,若不是还能出声,云芝芝都觉得这府里上下,是一窝死人。 云芝芝拿到了药,找来了纱布,认认真真地给骆危扎了一圈。 小少年也不喊疼,小脸绷着,倒也不是忍。 而是他真的……习惯了。 她最初见到骆危的时候,少年有着绝世样貌,气质清冷,无论是肤色还是肌肉,清瘦中又透着力量感。 不会像小少年般的他,清瘦脆弱,两条胳膊竟都是伤。 云芝芝皱着眉,心里一阵阵刺疼,垂着眼把他胳膊包扎好了。 这府里逛了一圈,云芝芝越发明白,人跟人不一样。有的人就死气沉沉,低头干着自己的事情,像个行尸走肉的傀儡,对她的疑问也只负责一问一答,不知道的事就沉默没有下文。 只不过刚刚那大丫鬟和大少爷骆炀倒是有生气的。 还有之前跟骆危说心窝话的乳母刘氏。 这倒是好事,除了那些木讷的人,云芝芝倒也很快能看出来,哪些人是值得探究的,而哪些人是并不需要多去查探的。 幻阵受阵之人所影响。 云芝芝看着身旁的小少年,忽然觉得,是不是在他小时候,眼里的人就如现在这样。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面对这么大的家族,偌大的府邸,有些人对他视而不见,低头干着自己的事情,从不跟他这个小少年扯上关系。 他从小便领略到了这府里人心冷暖。 因此才如此死气沉沉。 只跟他有直接关系的人,才如此生动。 包扎好了,云芝芝问他:“你是同你乳母住在一起吗?” 骆危摇摇头:“她跟骆川住在一起。” 云芝芝:“骆川?骆家排行老几?” 骆危不说话了。 云芝芝隐隐觉得,这小少年并不喜欢骆川。 她只知道骆家大少爷骆炀,而骆川,是谁啊,这骆家又有几个骆小少爷? 云芝芝到周围一打听,才知道,骆家真真就这一个大少爷,其他都是小姐。 所以骆炀,其实是骆家独子。 因为男丁并不兴旺,乳母刘氏的儿子也被赐了骆姓。 就是骆川。 外戚过继了好几个小少爷,却都突发急症去世了,排最后的活下来的,便是骆七,也就是小时候的骆危。 告诉她这些的人,是个木讷的管事姑姑,知道的不少,一板一眼地全部都同她讲了。 明明如此诡异的事情,云芝芝却无法从她的神情举止中看出来什么。 云芝芝只得就着他们木讷不会撒谎的方便,问了好些人,但都不如这个管事姑姑知道的多,问起来,不知道内情的人更多。 看来只能问出这些了。 若要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只好同那些生动有生命力的人打交道。 而在他们面前,云芝芝又得小心翼翼,旁敲侧击才是。 她叹了口气,看向身边的骆危。 骆危跟在她身后,对她的行为也不曾过问,也没有什么疑惑。 云芝芝没有办法,便再度问他:“骆危,你想起什么了没?” 骆危没有说话。 云芝芝刚刚也是这么问他,却没有回答。 他也不说他不知道。 云芝芝瞧着,小少年满脸写着抗拒。他恐怕知道什么,可就不想说,似有心结,似有恐惧。 忙活了一整白天,云芝芝算是搞清了骆家的脉络。骆家的主母和老爷却没法见,其他下人倒见得差不多了。 最后到了晚上,云芝芝终于见到了骆危的乳母。 乳母笑得和蔼,对待大少爷房内的丫鬟毕恭毕敬的,却有着防备之心。 她把骆危揽走,温和地朝云芝芝笑道:“骆七给你添麻烦了。” 云芝芝心想,骆炀身边的丫鬟真是府邸里地位高的,连乳母对她都这样客气。 瞧着乳母是真心对骆危好,不会苛待他,云芝芝有些欣慰。 这骆府也总归有个人会对骆危好。 云芝芝其实不愿意与骆危分开,可她是骆炀身边的丫鬟,总待在骆危身边,怎能不叫人起疑。 回去的时候,又给大丫鬟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云芝芝尽管听着,倒也没什么恼怒,因为这里不是真实的地界,她一个修士,干嘛至于跟幻阵里的人较真。 等到了第二日晨起,她一早就跑去看骆危。 却被刘氏拒之门外。 刘氏对她其实并无好印象,又知道她是骆炀身边的丫鬟,以为她是来采血,来伤害骆危的。 云芝芝问刘氏:“今天怎么了,怎么不让见人?” 她见刘氏脸色不好,心里一揪,是出什么事了吗? 刘氏叹了口气:“姑娘请回吧,骆七生病了。” 云芝芝一听,便不继续与刘氏周旋,直接把门撑开,动身要往里屋去:“生病了?!怎么忽然就生病了,是昨天伤口感染了吗!” 刘氏以为她这是不信她的说辞,才这样急躁地想往里头确认。 骆炀身边的人都习惯了不把骆七当人,每天都得来采血,此时她肯定也误会了云芝芝的意图。 可刘氏也不敢拦云芝芝,就任由云芝芝朝着里屋走,看到了床上躺着的骆危。 云芝芝伸手摸着额头,滚烫! 小少年紧闭着双眼,满头是汗。气息也轻一阵重一阵,看着像是喘不上来气。 她顾不得,连忙掐了一颗血珠,凌空画了一张符贴在骆危额头上。 她画的是疗愈符,对凡尘界的人来讲,一张血符足够了。这一贴上,骆危的温度就慢慢降下来,甚至脸色还红润些。 还好还好,她的灵力和符文,在这幻阵里还有用。 云芝芝一回头,看到了旁边惊异万分的刘氏。 她伸出食指抵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故作神秘地小声说:“可别把这事告诉别人。” 刘氏呆呆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见云芝芝就这样守在骆七身边了。刘氏惶恐地看了看她,默默退在一旁。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个仙人吗? 云芝芝决定在这守到他醒来。 刘氏看她是真心实意在意骆危的安危,不像少爷身边其他的丫鬟,看她的目光也柔和起来。 只不过还没等到骆危醒来,这偏院忽然有人闯进来,原是骆炀身边的大丫鬟带着人过来了! 大丫鬟和身后几个小厮来势汹汹,见到云芝芝直接指着她说:“正好,你赶紧把骆七扶起来,把他带走!” 第五十章 呼啦啦一堆人,完全不顾骆七是否还躺在床上病着,就要把他带走。 云芝芝手疾眼快,先把符文揭了。可揭掉了,骆危的病就压不住,过一会肯定要烧起来。 云芝芝连忙阻止他们,自己抢着去扶骆危。 “我来就行了,姐姐,你们是要做什么?” 大丫鬟最近可看不惯她:“问这么多干什么!你以前可没这么多嘴过!” 等云芝芝把骆危扶起来,骆危慢慢睁开眼了。 大丫鬟一看就乐了:“我就知道是装病,快起来,去少爷府上。” 省的他们小厮去扛人了。 骆危从混沌中醒来,入眼便是云芝芝的面容。 她虽是在幻阵里扮演的丫鬟,却仍是她原本的脸。 她一双眼楚楚地看向她,骆危能看出她眼里的担心。 只一片刻,骆危的意识就沉了下去,换成那名年少无知的小骆七上来。 骆七阴郁寡欢,沉着眸子,拖着小步跟在丫鬟们后面。 云芝芝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怎么忽然要把骆危叫了去。 往骆炀府上走的路上,云芝芝攒紧了袖子。袖子里藏着好些符文,昨晚半夜准备的,待会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到了少爷府门前,她都准备好风雨欲来了。 只大丫鬟拿起板子,云芝芝便手一紧,想着用符,却见她一板子打在骆危腿上,把他打跪下。 “在这跪着!不让你回去,你就不能动!” 这是什么道理! 云芝芝怒问:“为什么要让他跪在这?给个理由!” 大丫鬟看她一眼,那一眼好似写了句“你到底是哪房的丫鬟怎么这么疯”,扯扯嘴角,冷声道:“你再多嘴,就让你也跟着他跪在这!” 下人之间一般不会互相为难,尤其是一个房的丫鬟们。 云芝芝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呛不对,这不是在修真界了,凡尘界这么多规矩,她实在是不懂。 但人情世故还是懂得。 云芝芝摸了摸腰包,拿出一点银钱,偷偷塞给大丫鬟,小声问:“姐姐,刚刚是我语气太冲了,我觉得这小少年生的俊俏,有些可怜,便想多问问,麻烦姐姐了。” 说完这番话,云芝芝在心里直翻白眼。 她简直是把曾经看来的电视剧台词都用上了,不知道管不管用。 不意大丫鬟冷笑,把银钱给她推了过去:“你这好奇心太旺盛了,镇鬼而已,别在这磨蹭了,快进去伺候少爷。” 镇鬼? 难不成骆炀鬼上身了,让骆危跪在这,就能镇住? 云芝芝却也不听大丫鬟的,反而在骆危旁边站定了,一副要一直陪他的样子。 大丫鬟见她这样,也不管,转身朝少爷屋走去了。 看着骆危的小厮脸上都是没个生气的,云芝芝很容易把他们都放倒了,让他们坐在一边像是睡了过去。 她把骆危扶起来,自顾自地说:“他们凭什么这样对待你,你快起来,跟我走。” 骆危淡淡地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木讷。 但与那些幻阵里真的木讷的人不一样,骆危这种,更像麻木。 好似习惯了其他人这样对待他,反而对突如其来的好意,产生了迷茫。 云芝芝心下叹了口气,正想带他走,大丫鬟又从屋里风风火火出来了。 “进去,少爷找他。” 然后她环视一圈,发现小厮竟然偷懒睡觉,一脚踢过去,没踢醒,气得跺脚。 听着屋里少爷微微弱弱的喊声,大丫鬟也不管了,拽着骆七就往屋里去。 云芝芝根本没办法,只好跟着一起进去了。 骆炀一反常态,虚弱地躺在榻上,面色苍白,竟跟刚才生病的骆危没有分别。 好似骆危生了病,骆炀这边也大病一场一样。 骆炀见到云芝芝领着骆危进来了,就冲他们俩笑。 他两片干裂发白的嘴唇笑起来,像个毫无生气的假人。 跟之前神气的样子天差地别。 “小七,快过来……”骆炀本还笑着,等骆危凑近了,笑容就消失了,“你胳膊上这些伤痕是怎么回事?” 云芝芝看了眼旁边的大丫鬟,大丫鬟拧着眉,没吭声。 骆危也没吭声,琥珀色的瞳孔毫无波澜。 骆炀忽然正常了,像个骆家正经养出来的大少爷,对骆危关怀备至。 云芝芝心道,完了,这个骆大少爷,失心疯加上间歇失忆症,病得不轻。 她站在一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诡异了。 偏偏周围人都表情肃穆,神情紧绷。 之前,他们面对发疯时候的骆炀,都习以为常,对如此正常的骆炀,却跟见着神经病似的。 骆炀屏退了旁人,独留下云芝芝和骆危。 他此时呼吸不畅,声音都十分微弱,有进气没出气似的:“骆七,我,我对不起你……” 骆危冷冷地看着他。 原本冷淡麻木的小少年,因着骆炀这一句,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憎恶。 他的瞳色本就淡,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显得十分淡漠。 刚那一瞬间的仇恨,让他眼里忽升光芒,生动起来,竟然也隐隐令人有些惧。 云芝芝在不知他是无尘剑主之前,是瞧不出什么的。 现在知他是未来的无尘剑主,此时的小动作,在云芝芝这里都被放大变慢,躲不过她的眼了。 当一个人注意起另个人时,很难掩盖自己的情绪。 更何况此时骆危还小,还不会藏。 这一眼让云芝芝看出来,骆危是恨骆家的人的。 这岂能不恨。 并不是表面那般逆来顺受,心底,是藏着一股戾气的。只是他瘦弱微小,被骆家拿捏着,要搁别的孩子,从小被这样对待,已经长不出任何棱角了。 偏偏骆炀褪去了平日疯魔的样,如此好心好意地怜惜骆危。 在骆危听来,均是讽刺。 骆炀气息微弱:“你胳膊上的伤,都是为我做药才有的,我看着,真的心疼。” 骆危默不吭声,句句刺耳。 云芝芝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小少年,一个憔悴万分,一个大病初愈。 如果不是骆危也那般虚弱模样,她真的觉得,骆危现在伸手掐死骆炀也是不无可能。 毕竟这大少爷虚弱时说的话,这样欠揍。 这几日来,骆炀都是这副样子。 而大丫鬟虽然想让骆危跪在这,行所谓的‘镇鬼’一事,云芝芝也总是想尽办法不让骆危跪在这。 她也看明白了,所谓镇鬼,说白了,就是骆炀最近虚弱的状态,跟鬼上身似的。 之前那疯样子,才叫‘正常’。 骆危是他的药,也能镇住他的鬼。 这一天,骆炀忽然注意到了她,开始跟她说些话。 先是问了骆七的状态,还好不好。 云芝芝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语气,说了句不好。 骆炀便摆出一副十分愧疚的样子。 “那怎样才能让骆七原谅我呢?” “我也想正常待他。” “若不是母亲拦着,我就叫那些丫鬟小厮好好待骆七。” 骆炀是这么说的。 骆炀的愧疚瞧着很是真实,云芝芝不免怀疑,那他之前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骆家上上下下,一定要让他回到之前的状态。 是因为那样才是健康吗? 云芝芝在幻阵里已经待了好些天了,眼睁睁看着骆炀越来越虚弱,越来越不行。 云芝芝有些懵,骆炀真的看着像是要死的样子了。 夫人和老爷日日都来看望他,半点不曾看一眼门外跪着的骆危。 这一日下雨,云芝芝给骆危打伞,陪着他跪在这。 因为她最近坏了太多规矩,也被老夫人罚在这。罚也不是口头说说而已,而是把云芝芝拖下去打了好几大板子。 要不是云芝芝用符混了过去,她恐怕真的要被乱板敲死。 她又好奇骆炀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个骆家是怎么回事,于是只能跟着骆危在门口这跪着。 她耳力好,屋内的谈话,都能听见。 只晚上翻遍了骆府上下,都没有找见任何蛛丝马迹。 关于无尘剑、关于倒角麒麟、关于季幽沉之类的事情。 云芝芝想了很久,觉得骆府肯定跟无尘剑有关系,而倒角麒麟,跟无尘剑应该也有某种关系。 至于季幽沉,云芝芝是明白,原书中他作为大boss,是想要无尘剑的,而且他更想要把无尘剑变成一把魔剑。 无尘剑之所以唤作无尘,便因它诞世以来,不染一丝纤尘,那般纯净美好的品质,代表着世间正义之道。 云芝芝想到了倒角麒麟,原本是祥瑞之兽麒麟,在凡尘界被无知子民视为不详,每每遇到麒麟幼兽,便通过邪祀典仪虐待他们,魂魄受到了污染,就变成了倒角麒麟这般凶魔之兽。 若是无尘剑也由邪祀典仪污染,是否会变成一把魔剑? 骆家这上下,都在把本为正常人的骆炀逼成疯魔,难不成也是某种邪祀典仪? 云芝芝想得冷汗都下来了。 这幻阵她最初觉得是骆危的,便是因为幻阵内隐隐设置的禁制气息令她熟悉。 可换个脑子去想,是不是这幻阵不是骆危本人,而是无尘剑设下的? 云芝芝跪在地上胡思乱想了一通,越想越心乱如麻。 到最后脑子都麻了。 手上忽感到一阵冰凉,原来是骆危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云芝芝抬头,听到小少年稚嫩的嗓音:“你跪在这里,会很冷。” 云芝芝摇摇头。 哪想到小少年忽然伸手抱住了她,他们俩都跪在地上,身量竟然差不多,骆危张开手就环住了她。 他在她耳边说:“不要担心,快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这段真的快过去了~谢谢仙女们的陪伴! 爱你们,啵啵! 第五十一章 骆危在这幻阵里偶尔清醒。 他的神魂本该被沉沉压下,再不可能浮上来,毕竟这是无尘剑剑灵设下的幻阵。 无尘剑对他的压制,一如既往的强势,并且足够将他轻易拿捏。 他本该是无尘剑的傀儡。 但剑灵也不会料到,骆危的神魂还是冲破了种种禁制,游离在清醒与迷蒙的边缘,只要他神魂的力量足够强烈,迟早会被他冲出禁制。 而眼下,正是骆七与骆危徘徊的时刻。 他看着云芝芝跪在身旁,心中漫起密密麻麻的疼,似怜惜似心疼,总之是骆七从未有过的感觉。 因这份酸楚,骆七才想伸手去抱住她。 他其实想说很多,但那些要说出口的话,自己都无法理解,就没法说。 想给她力量,想带她逃离这里,无形中都好像有重重阻抗。 骆七不理解,那是只有骆危懂得的。 无尘剑的无上力量,在钳制着他。 而他想要摆脱无尘剑的钳制。 骆危此时脑袋就昏昏沉沉的。 云芝芝就在他身边,察觉出他的异样,轻唤:“骆危?” 骆危声音干涩,意识还在混沌中挣扎,本能地回应:“芝芝……” 云芝芝伸手摸着他的额头,皱眉,恐怕正是骆危在突破幻阵设下的禁制,才导致这小孩身体不停的高烧。 骆危微烫的手去捉云芝芝的手。 他让努力骆七艰难而缓慢地说了一句话:“破阵……在于阻止骆炀……再疯……” 云芝芝一字一句听了清楚,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而喜悦:“骆危!你醒来了吗!” 骆危没有回应他。 云芝芝与他拉开距离,看到的是一双懵懂不清的琥珀色双眼。 偶尔能捕捉到骆危的意识,说明骆危确实与她困在这里。 想到这个,云芝芝更加打叠起精神来,思考着骆危刚刚说的那句话。 阻止骆炀再疯? 说明现在他就是正常的人儿。 到了晚上,周围人都退下了,只有云芝芝和骆危跪在这,还有两个小厮守着。 云芝芝照例对小厮出手,随随便便就让他们趴下了。 然后她带着骆危去了骆炀房里,给骆危喝了些水,还把骆炀不吃的点心拿来吃。 虽然骆危没胃口,但是云芝芝坚持,骆危也只好吃了。 骆危这几天没睡好,没吃好。突然被云芝芝照顾地如此妥帖,身上的倦意就慢慢涌来。 等云芝芝再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小扎凳上睡去了。 云芝芝便把他抱去了书房,书房有个卧榻,他可以睡在那。 他小少年的身板,单薄,很轻。 云芝芝难以想象,他是怎么成长成她见到的剑主那般。 在剑主这个身份暴露之前,云芝芝理所当然认为,骆危只是一个清闲的贵公子。 即使后面展现出了实力,她也没觉得有什么违和。 他的力量,该出手才会出手,从不滥用。 除了……成为无尘剑主的时候。 骆炀在自己的寝屋里,睁着眼望着屋顶的横梁。 他不是没听到屋外头的动静,只是不想管。 过了一会,门外窸窸窣窣声音更响,接着一道推门声,云芝芝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若骆炀此时还像往常那样神经质,早就喊人把她撵出去了。 现在的他,空洞,迷茫,没有什么想法。 就这样沉默地看着云芝芝走近他。 “说吧,骆炀,你有什么愿望?” 云芝芝开门见山。 骆炀:“愿望?” 云芝芝:“对,想干的事,想见的人之类的。” 骆炀:“怎么突然问这个……罢了,既然你问,我想想吧。” 云芝芝想着,骆炀的精神不稳定,既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疯,不如先了解了解他。 一个久缠病榻的少爷,肯定有此生心愿未了的遗憾。 心愿可以成为信仰,有了信仰,在人崩溃的时候,就能拖回来,就能立住。 云芝芝不知道骆炀会有什么信仰,但心愿,总该有的吧。 骆炀想了一会:“想见的人……我只有想见的人。” 云芝芝:“是谁?” …… 第二日,天刚亮。 云芝芝专心画完最后一张符,起身,对着刚进来的大丫鬟额头就是一张。 大丫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后面来一个人,贴一张,基本上都没有反抗地倒了下去。 就算在这幻阵里,他们也不过是凡人。凡人根本没有能抵抗符文的灵力。 云芝芝:“骆炀,你说的沈姑娘就是闹着要来给你冲喜的知府小姐?” 骆炀:“嗯。” 云芝芝手中的符文又出去一张,放倒了一个人。 “好,那我带你出去。” 说完,云芝芝便背起骆炀。他和骆危差不多大,但是身量比骆危重,要不是云芝芝用了符,也背不动她。 骆危站在一旁,只在云芝芝的头发被骆炀的手无意间碰到时,眸色沉了一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有些堵。 又泛起一点嘲笑的意味来,好像在嘲笑自己凭什么生气。 他不知道为什么云芝芝忽然对骆炀送去好意。 甚至要满足骆炀的心愿。 他只知道云芝芝,是个柔软且坚强的人,并且,拥有着其他人没有的无上力量。 骆危咽了口唾沫。 他渴望力量。 渴望,像云芝芝随手一张符文把人晕趴下的力量。 只有拥有了这般力量,才能肆无忌惮的,对他人施以援手吧。 云芝芝背着一个小少年,身后跟着一个小少年,径自朝着骆炀所说的骆府大门走去。 沿途过来阻止的人,都被云芝芝袖中飞出的灵符打晕了。 灵符打完人,还能再飞回来。 她灵力有限,不能随便滥用,将人打晕就行。 骆府是书香门第,园林造的也颇有雅趣。 弯弯绕绕的,让云芝芝走了很久。 眼看前门快要到了,骆炀眼里放着光,希望就在眼前。 他只要走出这扇门,让这位姐姐带他去找沈姑娘,跟沈姑娘说清楚,不要再留恋她,要她好好嫁人,不要辜负美好的豆蔻年华…… “你们要去哪里呀!” 都走到这里了,自然也没几个人出现阻止他们。 说这句话的,是个年龄更小的小男孩,笑起来,门牙还缺着。 云芝芝脚步不停,没有理会这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小孩子。 她是不讨厌小孩子,但是这种时刻,她怎么可能会停下来去回应那孩子。 而当那缥缈的一声童音消失后,周围响起诡异的窸窸窣窣声音。 如白蚁蚀木,一点点,把这完整的幻阵啃食出大大小小的洞来。 从那些洞里头,无数黑泥翻涌而来,那些黑泥中裹挟的人,竟是骆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 包括骆炀的娘亲和父亲! 骆炀吓得呜呜地哭起来。 云芝芝被这些张牙舞爪的人们往后逼退,直到退无可退。 这么多人,她的符可打不过来! 浓重的灵压逼近,云芝芝胸腔仿佛被巨石砸压,闷疼地吐出了一口血。 血液滴落在地上,被人踩住。 骆危往前走着,脚尖带着血,挡在了云芝芝面前。 他手中,是熠熠生辉的无尘剑,散发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须臾,那些朝着云芝芝伸手的狂乱可怖的人们,被一剑斩落,化为碎片往远处收拢。 像一把利刃在镜中划开,碎裂成不同景象,一幅幅都在破碎,直至消亡。 “哈哈哈哈哈哈哈……” 碎片落下,是刚刚那个缺着门牙的小男孩,发疯似的在笑。 “你终于是忍不住!本该如此!本该如此!” “骆家上上下下,都是你所杀!” “我的娘亲刘氏,也死于你的剑下!骆危!你的心不痛吗!” 这个小男孩,天真烂漫,用着稚嫩的嗓音在他们眼前变得疯狂。 “骆川。”骆危唤他的名字,皱眉道:“你把自己的神魂困在这里,这又是何必。” 云芝芝惊讶地看着骆危淡金色的瞳孔。 那是琥珀色变得愈发纯粹明亮,隐隐泛着金色。 他,终于回来了。 云芝芝总算感到了安心。 时间倒转,骆危彼时还小,因为脑内那婉转动听的诱音告诉他,他可以得到力量。 他不用在被骆家不当成一个人。 不会因为骆炀快要死去,而被抽骨扒皮,炼成药材。 他想要活下去。 需要力量。 季幽沉说,无尘剑,就是无上的力量。 骆家世世代代,都在重炼无尘剑。他要让无尘剑嗜血,癫狂,从不染一丝纤尘的正道神剑,变成疯狂颠悖的魔剑! 而魔剑需要最后一个材料,带着仇恨的神魂。 他们骆家,以为骆炀是下一个被选中的执剑人。季幽沉甚至对骆府老爷说,好好看顾骆炀,他能名震四方,成为修真界第一人。 却不知,真正的执剑人,是带着仇恨踏着血出现的。 还得足够懦弱,会被诱惑、控制。 “你可以杀了他们。” 季幽沉的声音婉转缥缈,如同神祇。 骆危听信了,杀了所有人。等他回过神来,手中的剑掉落在地。 癫狂的眸子慢慢有了焦距,血泊中倒映着自己的脸。 他竟然杀了骆府唯一待他好的那个人,刘氏。 恍惚的记忆碎片如浪潮般褪去,骆危抬头,对上了云芝芝的眼睛。 云芝芝无声的落泪,只因刚刚好似看到了灵府里那颗芒树,芒树淡淡的微光下,飘下了几片落叶。 叶片里承载着刚刚刻入的记忆,是骆危的。 如碎片般在眼前划过,她却已经知晓前因后果。 但这并不是叙旧的好时候。 骆危伸手划去云芝芝脸颊上的泪水,对她说:“你带着骆炀出去,他是剑灵的化身,不能让他在这里被逼疯。” 骆炀在这幻阵里代表着无尘剑灵仁慈正义的一面,他不可以失心疯狂。 骆危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笑,眼里闪过冰凉的冷光。 若要疯魔,就由他来承受。 作者有话说: 都是眼熟的id,我太开心了,也祝你们永远开心幸福! 第五十二章 季幽沉所设下的局,世世代代,都由凡尘界的骆家代理。 他们兢兢业业,为了名利驱使,造化倒角麒麟,同样的,也造化无尘剑。 逼瑞兽麒麟成为魔兽倒角麒麟。 逼纤尘不染的无尘剑成为饮血嗜虐的无尘魔剑。 鬼神之心难控,人心可控。 人的力量,虽微小,人心却足以惧。 这便是季幽沉将此事放在凡尘界进行的原因。 长久以来接触着世间恶毒的恶人之心,连那把高高在上的无尘剑,都能被拖下高台,跌落深渊。 季幽沉对此很是满意。 他却没料到,自己挑中的执剑人,心性坚韧。 完全不受他可控。 当年骆危疯狂起来,杀害了骆家上上下下数百人,只留下骆川一个小孩。 他被刘氏护在怀里,张皇失措地看着突然嗜血的少年。 骆川恨死了骆危。 在那日之后,就不提他如何跟随季幽沉改头换面,改名季川,学得一手傀儡术,只为报复杀母之仇了。 骆危一剑刺穿刘氏的喉咙时,才慢慢醒觉过来,无尽的悔意和惧怕纷沓而来,像窒息的潮水。 他看到了满身是血的骆川,放下了剑, 骆危清醒片刻,仇恨才由心底升起。 他并不多苛责自己,反而无比清醒的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 一切的罪都应该由那个人承担! 季幽沉! …… 云芝芝抱着骆炀快步奔跑! 身后无数黑泥化作数双手要拦截她,都被剑光劈成粉碎。 骆炀哭花了脸,已经在崩溃边缘。 云芝芝只好一边跑一边安慰他:“没事没事,马上就要见沈姑娘了。” 还要转移他的注意力:“你见着她,你会说什么?” 骆炀的脑内如浆糊一样,被晃得左右晃荡,听到云芝芝这么问他,才仿佛各个脑浆回到了正确的位置,意识逐渐清晰。 “我要告诉她,莫要因我负了年华。” “我……喜欢她。” 可惜这不是真实的。这在幻阵里,骆炀出了骆府,便不存在了。 骆炀的喜欢,终究是说不到沈姑娘耳边的。 云芝芝呼哧呼哧地跑着,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太过紧张。她都来不及回头看一眼骆危如何了。 他在硬撑吗? 他有没有受伤? 云芝芝猛地跳出禁制,那些阻抗她出骆府的禁制像一团团蜘蛛丝,黏住她的四肢,控制住她的意识。她如同被困在网中的飞蛾,努力扑扇翅膀,冲出去! 骆炀消失了。 幻阵在急剧收缩。 云芝芝站在阵眼中心,四周白茫茫一片,所有的景象淡化消失,天地之间,只留她一人。 又是铛——的一声。 这一声嗡鸣,像是剑尖破开水晶壳,一声叠着一声,裂缝发出巨大的嗤嗤破碎声。 天边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一道黑色的人影破空而出,从天边的裂缝坠落。 云芝芝连忙跑过去。 骆危摇摇晃晃着身子,脚步虚浮,脸上满是血。 唯有那双淡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她。剑光泛着冷白,隐隐有叮咛声,仔细看去,似乎在剧烈抖动。 只是骆危紧握着剑柄,控制着它。 “骆危,我们离开这!” 云芝芝看出骆危的不好来,如今破了幻阵,本该早早离开。 “芝芝……”骆危的瞳孔已经完全是金色的了,像极了倒角麒麟的金色眸子。 他手中的剑,周身已经蕴满魔气! 云芝芝看得心中一惊。 无尘剑的剑灵,终于是抵不过长久以来的污泥侵染,要变成疯魔了吗。 成为魔剑的它,都会反噬给骆危身上! 云芝芝捉住骆危的手,想让他撒手,把剑丢掉。 她要带着他逃出去! “不可能的,”骆危一口血哽在喉咙里,“他不会放过我。” 云芝芝声音微弱:“你要活下去,你可是……你可是……” 你可是无尘剑主! 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 不会的。不会的。 “芝芝。”骆危十分平静,反手摁住她的手,不叫她来抢:“我喜欢你,芝芝。” 云芝芝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告白。 愣了愣,眼泪慢慢滑下。 “阵破了,你先出去,我会保护你。” 云芝芝失神了片刻,想问他,那你呢。 可是没问出口,自己也没动,只紧紧攥着他的手,慌张地看着他。 云芝芝的神魂已经慢慢淡化,只需要再过一阵,她就会从幻阵中醒来。 骆危浑身都被魔气灼烧,疼痛让他忍不住留恋她。 他捉着云芝芝的手,将她慢慢拉向自己。 气息洒在她羽落般的睫毛上,惹她眼睫颤抖,抖落些许泪珠下来。 他依旧很平静:“无尘剑的剑灵终究是被造化了,我压制着它上百年,太累了。” 云芝芝凝眸,她正想从原著的记忆中寻找线索,只可惜没有任何能改变眼下的情况。 甚至都不知道该对骆危说什么。 劝他不要死?劝他不要这么冲动? 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轻。 云芝芝反应过来,在最后烟消云散的那一刻,她撞上了骆危的唇。 温软的唇瓣被她慌张地撬开。 她莽撞地冲进来,快要消散的灵体也重新聚拢。 回应她的是,更加激烈的炽热触感。 其实要做到神魂交融,不需要别的。单单只是碰触,就可以做到。 云芝芝沉沦其中,被不和谐的快感一浪又一浪的冲刷着。 她当时只想快点把骆危也带走,谁知道,谁知道,竟然直接……! 云芝芝在惊恐和爽中渐渐丧失了意识。 …… 芒树的光芒变得微弱,新长出来的枝桠也开始枯萎脱落,枯叶落满一地。 骆危看着这颗原本欣欣向荣生长的巨树,如今被抽空了灵力,苟延残喘着。 他从云芝芝的灵府中出来,周围的藤蔓把他们层层叠叠捆在一起,像一个茧。 骆危醒时,整个茧开始慢慢抽条,藤蔓有意识避开他一般往地底缩。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双颊绯红的云芝芝。 近在咫尺。 少女紧闭着双眼,呼出的气息灼烫。 骆危顿了顿,失神片刻,又很快回过神。 他抄起她的腿弯,把云芝芝打横抱起。 周围翻涌的黑泥早已四散,徒留季川一颗内丹浮在空中。这个内丹便是引他们进入幻阵的阵眼。 骆危走过去,一阵灵压从周身漫开,把那颗内丹震了个粉碎。 不知道过了几天,此时夜幕缀着星光,一轮弯弯的银月隐在云雾中。半遮半掩,似乎是瞧见了不能瞧见的事而躲起来。 骆危叹了口气。 无奈。 云芝芝怎么这般莽撞。 骆危本被剑灵压制的神识,被云芝芝强硬地追了回来。 就像撬开他的壳,攥取最柔软的地方。他们的心,他们的魂,记忆,过去,感触,全部融在了一起。 他染上了这位外来者的气息,才没被剑灵带走。 …… 云芝芝是被外面的吆喝声吵醒的。 天光大亮,从窗格透下的暖光,把云芝芝半边身子晒得暖乎乎。 她慢慢坐起来,发丝被东西压住,一阵刺疼。她想把自己的头发扯出来,往旁边一摸,摸到了一块硬邦邦的…… 胸膛。 云芝芝:“……” 云芝芝沉默看着旁边的少年揉着眼睛,胳膊和手在被子外活动,上半身露着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没穿衣服。 云芝芝对上了他睁开的眼。 紧接着,他长臂环上来,把已经支起身的云芝芝又捞回了怀里。 云芝芝猝不及防地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脸上温度攀升,差点因为高温要化了。 云芝芝:“骆骆骆骆危……” 骆危:“嗯。” 云芝芝:“我们这是在哪?” 骆危:“获麟仙都。” 云芝芝眨眨眼,心想这恐怕都好几天过去了,再躺床上岂不是要长毛了? 骆危:“别动,让我再抱一会。” 骆危悠长的呼吸洒在云芝芝颈间,这一会功夫,就已经足够让云芝芝回想幻阵之后,他们俩神魂交融的种种体验。 云芝芝:“……” 她竟然不知道接触他的神魂,竟然还有这种副作用。 明明是想带他出去,没想到买一赠一,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过了一会。 云芝芝:“骆危,你硌到我了。” 骆危把手放在了她的腰上,顺手又把她往自己身边揽了一下,贴得更近:“这样就好了。” 云芝芝小声:“已经正午了。” 骆危手紧了紧:“不想离开你。” 云芝芝眼皮一跳,他之前有一次也是这样。骆危在她的灵府里为她驱除魔气,与她的神魂接触,之后也是这般留恋。 云芝芝叹息一声,怜爱般伸出双手,绕到了他背后。 在指腹接触到他的皮肤之前,云芝芝脑内是断然没有什么想法的。 只是…… 一旦接触,她曾经体验过的那些感触、记忆,像逐渐烧开的开水,在她脑内翻腾滚烫。之前的战栗、叮咛,就像一场梦一样,不,还是跟电视剧似的连续的梦,一场接着一场,弄得她喘不过来气。 苍天啊,他们之间这是已经,已经…… 云芝芝懊悔万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突如其来的幻阵,让她完全没有准备地……睡了无尘剑主。 传出去甚至是修真界惊天八卦的水平。 双修之法唯神交至上。而能够找到极为合适的人双修,也是得看缘分的。 骆危本该被剑灵压制,几乎崩溃涣散的神魂,就这样被云芝芝强硬的拽了过来。不仅拽,还给了他一个比剑灵那边更好的温柔乡。 神魂受到滋养,意识逐渐清醒,挣开了剑灵的钳制。 这一次,终究还是骆危赢了。 继续维持着七百年来一直保持的平衡。 骆危之前料不到云芝芝会为他做到这份上。 而如今,也由不得云芝芝逃开。 不知抱了多久,云芝芝哄道:“松手吧,再这样,午饭的时刻就要过了。” “早就过了。”骆危软硬不吃。 云芝芝其实也不饿,但这么一直抱下去,她都要想些不该想的了。 哪知骆危心领神会,忽然翻身上前,在她脸边上蹭。 语气异常乖巧:“姐姐,既然午饭过了,不如我们来……” 云芝芝红着脸胡乱拍着他的背:“你比我大几百岁!你有脸叫!你有脸叫!” 作者有话说: 终于甜回来了,我怎么忍心虐芝芝和危危!(大声 - (微笑比心.gif 第五十三章 每经历一次,除了那些不堪回忆的爽和不和谐的体验,最重要的是,她感觉到自己的神魂损伤也在慢慢愈合。 要不怎么说,双修是大道至简的修道之路呢。 咳,大道至简,亏得作者在原书中会下这种正经评语。 又是一天过去。 他们住在获麟仙都的一处客栈内,外头是热闹的集市,人声鼎沸,至于房间内是…… 云芝芝完全不需要多说什么,神魂自然会给骆危答复。 愿意,愿意,还是愿意。 所以骆危也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放过她。 明明是两厢情愿的事,但每回云芝芝清醒过来,都有种想捂脸的冲动。 现代教育给了她一个非常丰富的想象空间,可还是敌不过神魂颠倒、痛爽相.交的体验,惹得她都想钻到地里去。 等骆危的手再度覆上来,云芝芝一脸贞烈:“我要起床!” 骆危拉了一下她,“还差最后一点。” 云芝芝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便是她神魂受损后,灵府内那棵芒树也濒临枯萎。她在幻阵里所用的灵符,皆是心尖血画成的。心尖符威力大,灵力也透支的快,都快把芒树抽干了。 骆危打着要滋养芒树的名号,行如此双修之事。 云芝芝还没词儿说他。 云芝芝看着就几步路的房门,第一次产生了对自由的无端渴望。 她求饶:“剑主,饶了我吧,我神魂受不起您的恩泽。” 骆危笑了笑:“芝芝,你当然受得起。”他眉眼如皎皎月光,淡笑着看她时,都能叫人心跳漏一拍。 这副慵懒贵气的少年外表,清朗如风,淡雅如松,谁看一眼,都得把脑内那些腌臜的想法全部洗刷掉。 偏偏他捉着她做尽了那些事。 云芝芝被他这一笑晃了眼,心理防线忽地崩盘了,自暴自弃地扑过去:“你快点!早死早超生!” 她张嘴咬上他的耳垂。 特别狠! 骆危吃痛,竟然嗤嗤笑起来,伸手环住她。 他的声音笑意分明,又暗哑异常:“那你待会可别哭。” 芒树重新焕发光彩,云芝芝的灵府魔纹也退到边缘,比原先要淡不少。 骆危靠在树下,随意地说:“魔纹很快就没了。” 金光璀璨的树叶,淡金色的瞳孔,骆危只随意地坐在那,就是一幅画。 云芝芝:“为什么我觉得,你在灵府里的眼睛,显得更亮?” 在外面是琥珀色,在里面就变成了金色,看得摄人。 骆危:“这里神魂更纯粹。你喜欢哪一个?” 云芝芝:“都喜欢。” 骆危‘嗤’一声笑了:“那你刚刚还不让我睁眼。” 云芝芝:“……我现在想让你闭嘴。” 骆危乖巧地不说话了,眼睛闭上,靠着树小憩。 云芝芝把心底的酸楚也慢慢压下去。 她通过神交瞥见了许多过去的记忆,那些都是破碎的画面,或者某种记忆的闪回。 而云芝芝正是通过幻阵恰好了解了他的过去,也就能看得懂那些纷飞闪转的破碎画面。 偶有某些时刻,看得人心中一疼。 旁边人忽然开口:“别再用你的血画符了,心尖符容易反噬其人,你也是因此神魂受损至深。” 云芝芝:“啊?” 骆危睁眼,手中多了一串血红手串:“用我的吧。” 云芝芝摸了摸自己缺了十几颗的手串,上面只剩下三三两两的珠子了:“不要。” 骆危:“接着。” 云芝芝:“你不会被反噬吗?” 骆危:“你当我是谁。就你那点灵力,没什么威力的。” 云芝芝:“……” 男人都是事后变成一头猪吗? 等云芝芝终于走出客栈门,呼吸到了外面的新鲜空气,才意识到自己在房内度过了多么不堪回首的数日数夜。 云芝芝:麻了。 久违地逛起了仙都,云芝芝在幻阵里看腻了凡尘界的装潢,一下子来到仙气飘飘的大街上,觉得有趣极了。 一路逛吃逛吃,骆危总是陪着她,溺着她,宠着她。 云芝芝也是完全不给他省钱,见着什么就让他买下来,大把灵石撒出去,云芝芝爽极了。 报复,这妥妥的报复。 晚上睡觉的时候,云芝芝也好奇骆危的灵府是什么样子的。 前阵子为了修复她的灵府,几乎都是骆危进来,如今她也实在好奇他的。 “不行,无尘剑在里面。”骆危摇了摇头,“你若进来,它认定你是魔修怎么办。” 云芝芝:“哦。”遂放弃。 其实是骆危不想让云芝芝知道,无尘剑在他灵府内,一直与他的神识在抗衡。 若她进来,她必然能够感受到剑灵嗜血嗜虐的气息。 她不可能不怕。 云芝芝躺在骆危身侧,看着房梁半天。 随后,她斟酌着用词:“今天……就……别了吧。” 她逛累了,估计一闭眼就能睡着。 骆危收回覆在她腰上的手:“好。明日回青衍山。” 青衍山的无尘剑主消失了大半个月,长老们倒没什么感觉。 习惯了。 只这一回他回来后,召集了所有长老于晖月宗门大殿中。 大殿正中央的高台上,骆危坐在那,沉声问:“诡道境的阵眼眼下是哪一门在看管?” “是我们玄箓门。”玄箓门长老应书凡上前,他前些日子不在青衍山,就是因为在诡道境阵眼那里。 骆危:“说吧。” 应书凡把前几日见到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告诉了骆危。 夜幕落下,云芝芝正陪着许久没见的海星玩逗猫棒。 海星十分想念她,就算逗猫棒这么愚蠢的娱乐活动,炼气三阶的它早看不上了,还是非常捧场的被逗着到处跑。 云芝芝拍了拍它的猫猫头:“真乖。” 门开了,骆危身上泛着冷气,走进来。 他坐在云芝芝身旁的藤编躺椅上,把海星打发走,说:“季幽沉抽了秦空的灵骨。” 云芝芝:“哦……” 骆危抬眼:“你不意外吗?” 云芝芝眼珠子左右飘忽:“有点?怎么回事?” 她知道秦空这个原男主,迟早要被抽灵骨的。不抽灵骨,这剧情都走不下去。 骆危似乎因为她的敷衍而心情变得更好了些:“季幽沉已经在找下一个执剑人了。因为我的存在,他不相信自己能控制,只好抽出灵骨,造一个傀儡。” 骆危又说:“秦空无事,对他而言,打击有些大,但我看他肯定还会再起。” 骆危的判断没有错。 秦空反而会因此脱胎换骨,走向人生巅峰。 云芝芝想起自己囫囵吞枣的原作,这是一个没有写完的故事,所以她也不知道季幽沉到底成没成功。 骆危把云芝芝拉过来,让她坐在了他身上:“我得去临渊门。” 云芝芝:“去多久?” 骆危挑眉,凑近她,“去多久能让你舍不得?” 云芝芝:“嗯?”这是什么话。 骆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云芝芝:“哦……” 骆危盯着她,让她背后起了一层细小的冷汗。不知道为什么,被这浅色眸子盯着,竟然有一种猎物被猎人看到的感觉。 “没有不舍得?”骆危凑到她脸颊边上,气息洒在耳尖。 云芝芝觉得好痒:“舍得你就不去了?” 骆危顺势蹭了蹭她的脸,嘀咕道:“是我不想离开你。” 云芝芝把他推开:“那你快去快回。” 她感觉自从骆危掉了马甲后,脸皮也不要了,这种话都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相当不适应! 于是接下来,骆危身体力行地表达了他如何舍不得。 第二日云芝芝醒来,手上多了串珠子,就是骆危非要送她的那一串。 云芝芝摩挲着那串珠子,在床上待了好一阵。 她确实好舍不得。 数日后,云芝芝已经盘下了获麟仙都的一个小铺子,专门卖各种灵符。 不用在风里来雨里去太阳晒着的摆小摊了。 虽然她灵府内灵力充足,可能都不需要磕灵石了。 但钱这种东西嘛,多多益善。 况且骆危一走,一点消息也没有。连日来也没什么事做,就开了个小铺子打发时间。 今日卖了不少,云芝芝打点完,准备关铺了。 最近她一直在铺子内睡觉,或者说,是身体在铺子里,神魂跑到了自己灵府里睡觉。 在芒树的温和光芒,云芝芝可以睡得特别踏实。 不然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失眠。 云芝芝不想承认是因为某个缠了她这么多日却又突然离去的狗剑主。 关铺后,云芝芝拉上帘。 一转身,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出一声惊叫。 骆危回来了。浓郁的血腥气从周身漫开,站在一旁,双眼都是透着疯狂的亮金色。 云芝芝有些怵:“骆危?” 更深夜静,四周的店铺都打烊了。 骆危大步走过来,气势汹汹,可触碰云芝芝的动作却是轻轻柔柔的。 “我回来了。”他说。 第五十四章 临渊门的人已经尽数化作污泥,流淌至河里去了。 包括那些被造出来的傀儡,随着火光,一同化为烟尘。 骆危剑尖点地,剑光沿着地脉一节节往外扩散。剑光所到之处,那些污血黑泥,都全数净化,不再浸润土地,不会让这里变成魔域的一角。 他身后数位长老,大气不敢出。 他们有着高深的修为,先前将临渊门团团围住,灵压铺过去,却还是放跑了其中最重要的人——临渊门掌门人,季幽沉。 无尘剑主骆危,追了过去,砍断了他的四肢,仍是被他陷进泥里,慌慌张张滚走了。 逃的非常没有水平,没有脸面,但还是逃走了。 季幽沉但凡心里长点尊严,面上要点脸,都不会选择这样的逃跑姿势。 也是他们没料到堂堂掌门人竟这般无耻。 骆危收起剑,转过身。 他紧蹙双眉,眼眸微眯。在场的人用余光瞧着剑主,大家都知道,他此时心情十分不佳。 长老们以为他是因为季幽沉的逃跑而不爽。 实际上只有应书凡知道,这是被剑灵影响,心绪不宁。若谁敢在这时候造次,剑主的无尘剑定会杀了他。 可偏偏就有人不长眼,千刃峰长老走上前,“剑主,临渊门一事算是了了,至于掌门季幽沉,我想他不会跑到哪里去,等我带人去追。” 骆危:“不必。” 千刃峰长老:“剑主,您再这样一意孤行——” 长老这话没法说完,因为剑尖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口。 “你这么好奇,临渊门藏起来的秘密?”骆危眸色越浅,看得人越瘆得慌。 长老冷汗涔涔,扑通一声跪下来了:“绝不是好奇,只是想助剑主一……一臂之力。” 骆危呵了一声,收回剑,慢吞吞道:“想要力量是不错。” 只是,想要和能不能驾驭,是两回事。 等剑主走后,应书凡拉起还跪在地上的长老。 应书凡:“是以你想活捉,才让季幽沉跑了的。剑主没杀你,算是给你面子。” 长老只好抬袖擦汗。刚刚的灵压太过可怕,到现在腿都还在颤抖。 应书凡小声喃喃:“不过,他竟然真的放过了你。” 骆危比以前变了太多。 …… 获麟仙都不同青衍山内围那般四季常春,连日来的阴天蕴集的雨水,在这一晚上尽数倾洒。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逐渐变大,雨雾蒙蒙。 骆危头发也都湿了。 怎么连雨水都能沾到,他一定是一路过来,没在意这些。 云芝芝轻巧地的使了个法术,让他周身的水汽散去,还把血腥味也驱除了。 “回来的话,也不打个招呼,吓我一跳,”云芝芝去拽他的袖子,“走吧,还站在这干什么?” 骆危眨眨眼,戾气瞬间消弭,徒留一双无辜的琥珀色眼眸。 他盯着她看。 “你挺神奇的。”骆危如此没头没尾地如此评价。 云芝芝:“啊?” 骆危:“看着你,灵府的剑灵都收敛了一些。” 云芝芝被他这七拐八拐的情话绕晕了,只问:“你的剑灵难不成特别嚣张?” 是的,非常嚣张。 骆危伸手去摸云芝芝的脸,凑近,吻上了她的唇。 第二日醒来,云芝芝摸着肚子,怔怔地问:“你们修仙人士,孩子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骆危浅笑一声,“放心,你不会生。” 云芝芝:“啊?因为你不行?” 骆危:“……” 大早上说他不行? 骆危扯出一丝冷笑,在云芝芝觉察不妙要跳下床之际,伸手把她摁回了床上。 他咬牙:“我们又没有身体力行,怎么可能会有?” 云芝芝恍然大悟:“哦!” 好家伙,他们一直在走意识流的道!差点都把这茬忘了! 芒树被滋养的十分茂密,已经能够遮天蔽日。千百枝叶交错缠连,每一片叶子都散发着淡淡的暖光,是云芝芝灵府里绮丽的绝景。 云芝芝叹道:“这比那仙瑾山上的还要漂亮。” 虽然比不得山上的那棵那么大,但她这棵芒树茂密非凡,枝桠纵横,似乎是依着云芝芝的喜好长得,疏密有度,看着就让人想起雅致的山水画。 如果这个世界有相机,云芝芝恐怕要在树下凹好多造型,拍很多张土嗨土嗨的风景照,摆在自己房间内欣赏。 就这样如画的场景里,骆危一身玄衣,慢慢踱步到树下,伸手在最近的一根树杈上量了量,然后咔嚓一声,把它掰了下来。 云芝芝:“……”这跟景区里那些不文明的人有什么区别! 云芝芝:“你干嘛随意掰它?” 虽然这树多半是你浇出来的吧。 骆危:“我没有随意,这根灵气最盛,你瞧,它都要开花了。” 这么多枝叶中,就这一枝快要开花了。他可真会挑。 云芝芝嘟囔:“那你也等它开完花呀。” 骆危:“那就不舍得了。” 云芝芝:“……”竟然没法反驳。 掰下的那根枝条,被骆危送去打磨,做成了小木珠子,串起来,又送给了云芝芝。 云芝芝拿着酷似佛珠的手串,疑惑地看向骆危。 骆危垂眼,把芒树做成的木珠戴到云芝芝的手腕上:“戴着可静心。” 云芝芝:“静心?我又不是佛修。” 骆危:“最近睡不好,你以为我不知道?” 云芝芝有些气,脸红道:“我睡不好还不是因为你!” 骆危伸手去蹭她的脸,又轻轻拍了拍:“对,是因为我。但你也不能因为我老做噩梦。” 他真是料事如神。 云芝芝从未跟他讲过,自己近日来被噩梦缠身的事。 不知道是否跟剑主双修的原因,还是幻阵的记忆还在她脑内挥之不去。她睡下后,总是能梦见一些过去的事情。 不属于她,但又能感受到其中的绝望。 还有一些令人烦恼的画面,疯乱癫狂。甚至能梦到倒角麒麟邪祀的仪式。 这些云芝芝不肯跟骆危讲。 云芝芝本来就是大咧咧的人,基本上不会关注到生活中的小细节。 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没有醒来时,骆危会看着她紧皱的眉毛,看不下去时,又伸手去抚平。 甚至到了现在,都没发现,骆危其实根本不睡觉。 他只是躺在她身侧,闭上眼睛。 听着云芝芝悠长的呼吸声,忽而想到,他似乎也在生活。 所谓生活,无非就是当下。 从很久以前,他其实过的十分清醒。 甚至当云芝芝沉沦其中意识茫然时,骆危也是那个清醒的。 而一切结束之后,云芝芝睁眼醒来,笑意妍妍地看着他时,他又不清醒了。 “你的眼睛真好看。”云芝芝捧起骆危的脸。 她说不出更直白的情话,只好在看到骆危眼中的情意时,借口说眼眸灵动。 骆危顺着她的手轻轻蹭了两下。 柔软的发丝轻轻在手背上划过,睫羽垂落,洒下细碎的阴影。 云芝芝心里起了一层酥酥麻麻的痒。 觉得他真的是天然有一种少年萌感,说不出,道不明,介于清冷和清秀之间,又有一种软萌。 云芝芝眨眨眼,意识到自己最初就被他这脸骗了。 还一直骗到了现在,心甘情愿。 云芝芝回到青衍山,因为骆危回来,她便暂时关了铺子。 倒不是什么从此再也不早朝的心思,而是因为,骆危不仅折了枝做成佛珠送她,还送她了好几颗硕大的玄晶。 让她慢慢啃。 云芝芝:“……”要不是玄晶真的很大,她都恍惚以为那是送她的宝石。 云芝芝因为那几个玄晶,修为几乎暴涨,一路突破,某日清晨醒来,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脱胎换骨。 她高兴地一巴掌把身边的骆危拍起来。 骆危:“干嘛?” 云芝芝伸出手:“我是不是元婴后期了?” 骆危覆上她的手,淡淡道:“快化神了。” 云芝芝一惊,跳下来,跑到窗边看了看天。 “那我岂不是要渡劫了?” 金丹到元婴时都没有渡劫,可能是之前的雷劫给抵了,或者是被剑主打怂了,不敢劈她。 可惜云芝芝等了多日,都没有雷劫一点影子。 青衍山内围是从不下雨的,就是为了让弟子们早早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能会渡劫,而不会被普通的雷雨吓着。 可这大晴朗的天,没有一点点预兆。 雷劫不渡,修为也卡在元婴后期。云芝芝觉得自己堵在这个关口,心情也不太爽利。 “这么想突破?”骆危问她。 他之前看她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云芝芝说:“我也不是那么想,但每回都是我修为不够,早早地睡了过去……” 原来是那回事。 骆危笑了一声。 云芝芝:“……我最近看出来了,你根本不睡觉。” 骆危:“这跟你修为有什么关系。” 云芝芝不想同他说话了。 跟他在一起久了,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完完全全放松下来的时刻。 他不睡觉,就算再安全的地方,也不肯睡一秒。 云芝芝自从意识到这事后,心口就有点闷。修士确实可以不用睡觉,但那也是因为终宵打坐,吸收天地灵气,用以炼精化气,而且不是每天如此。 骆危不必做这些,但是他在云芝芝身边,都不曾放松下来。 这叫她说什么好? 骆危也不多问:“行,既然你想突破,那便随我来。” 云芝芝被他拉着走:“要去哪?” 骆危:“你是魔修心法,岂能在我们正派的地盘渡劫。” 云芝芝:见鬼,我明明没有入魔,哪门子魔修心法! 第五十五章 龙骨雪山巍峨高耸,在他们去往仙瑾山的时候,就能看到龙骨雪山被雪覆盖的山顶。 雪山连绵,冰天冻地。按说修士不会怕冷,尤其是已经元婴后期的云芝芝。 只不过她还是穿了厚绒绒的皮草大衣,上半身堆堆叠叠,有一种圆乎乎的萌感。 但要说她也真不是为了防寒的,所以下半身就比较清凉,薄裙雪靴,雪靴上还扎着大红蝴蝶结。 她往雪地里一站,像个雪精灵。 十分满意自己的打扮。 骆危看着她这不伦不类的装扮,古怪问:“怎么穿得奇奇怪怪的。” 云芝芝哼了一声:“又不是给你看的。” 骆危一身玄衣,单薄,料子却是顶好的,金银丝线在雪地的反光里熠熠生辉。 他摸着云芝芝厚实的袖子,“上面穿这么多,哦,原来都是防御法器。” 云芝芝开心地从袖子里掏出数十张避雷符:“还有这些,这下子,我不怕雷劫了!” 骆危引她来到一处山洞内。 洞口幽深,冰锥倒挂在岩壁上,越往里走,剔透的冰面越多。 云芝芝指尖打了个火光,周围光滑如镜的冰面反射出数十个彩光,一下子把这附近照的通体明亮。 云芝芝看了眼四周,冰棱晶上反射出她和骆危的身影。影影绰绰,相互交叠。 “这里是哪?”她问。 “快到符阵了。” 骆危解释,这里的符阵是唯一一个,灵气与魔气同源的天道级符阵。在这里,她可以安心渡劫。 因为魔域早就在几百年前被当时的大佬们一同镇压在了诡道境大阵内,独留这一处。 云芝芝也因此得知,龙骨雪山,曾经就是魔域的正中心。 进了符阵,眼前豁然开朗。 不再是冰山的一处山洞内了。眼前白雪皑皑,天地相接,偶有几根枯枝立在地上。 远处有片湖泊,一半结了冰,另一半水波粼粼。水质清澈,能看到水里面游动的小型妖鱼。 空间如此巨大广阔,不愧是天道级符阵才拥有的力量。 “我就在这能等来雷劫吗?”云芝芝其实最关心的还是自己渡劫一事。 骆危:“不知道,少则半日,多则数日。” 他看了看四周,“没关系,别人进不来。” 他在无形中下了重重禁制,云芝芝能感受到。虽然这符阵够大够广阔,但是眼前这位主,包整个场也只不过眨眼间的事儿。 云芝芝闲得无聊,便是去那唯一的湖边看了看。 她蹲在冰面上,看着另一半未冻住的湖水,心想着这些小妖鱼都爱吃什么,能不能找些东西喂一喂。 她可太无聊了。 云芝芝问:“整个符阵内,活物就是这几条鱼吗?” 骆危:“差不多。” “差不多?”那也就是说,还有她没发现的活物咯。 云芝芝看了一会鱼,又跑去雪地里,从旁边掰了根枯枝,在雪地上乱画。 骆危凑过去,实在没看懂她的鬼画符。 “这不像符文,”他自信道,“是你那边世界的语言吧。” 云芝芝嘿嘿一笑。 雪地上,写了两个人的简体名字,中间是个爱心图案。这个骆危自然看不懂,云芝芝也不会告诉他意思。 骆危瞧出了她的心思:“不准备告诉我?” 云芝芝斜睨他:“你猜去吧。” 她嗔完,准备用枯枝把刚画的这些擦花掉,木棍刚刚触地,旁边的湖水里便有一只细腻光滑的手‘啪’地抓上来。 云芝芝愣了愣,眼睁睁看着一个披头散发,穿着鲛绡的瘦弱男子从湖里爬上来。 皮肤泛着青白,看上去不像活人。 鲛人抬起头,从左眼一路蔓延至胸膛的魔纹,幽蓝繁复,浑身散发着魔气。 看上去是个极为阴郁的男子。 只他一张嘴:“他娘的,这么多年了,总算见着活人了!靠!快闷死我了!” 云芝芝:“……” 骆危摇了摇头,把云芝芝往后拽了拽。 这位鲛人大哥便是这个符阵的阵心。天道级的符阵,总有玄晶能在此修炼成妖,而修炼成哪一种,就得看这符阵的造化了。 云芝芝:如此漂亮的冰雪天地,修炼出一个东北糙汉般的鲛人,合不合理她还真不懂了。 “那你化形之后,在这呆了多久了?”云芝芝闲得无聊,就与这人攀谈起来。 鲛人大哥:“没数过。” “名字呢?” “也没有。” “哦……”她也不会想着给他起名就是了。 骆危在一旁冷不丁开口:“芝芝,如果你被雷劫损伤,我可以直接把他打回原型,给你吃。” 云芝芝:“……” 鲛人大哥的原型的确是整个符阵的玄晶,而云芝芝就是专门吃玄晶的。 云芝芝忽然瞪大了眼睛,拽紧骆危的衣袖:“难不成你之前送我的玄晶,只要放那不管,都可以修炼成妖吗!” 骆危嗤笑一声:“除了天道级的,其他的跟灵石没有差别。” 那就还好,那就还好。 云芝芝抚了抚心口。 “不过说起来,”骆危眼里全是搞事情三个字,“天道级的玄晶想必更补,拿来给你吃,不出几日就能炼虚了。” 云芝芝满心拒绝:“我不!” 鲛人在一旁暗搓搓地看了他们好几眼,哀叹出声:“好不容易碰到个人,怎么还是一对道侣……” 云芝芝:“你怎么看出来我们是道侣?” 鲛人‘嘁’了一声:“小瞧我了,我眼睛雪亮着呢。啧啧啧,现在小情侣,怎么都爱往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跑。” 云芝芝以为这种不怎么接触外界的玄晶修炼出来的妖精,都该自带一股仙气,不通人情才对。 怎么这鲛人大哥浑身上下冒的不是仙气而是骚气? 云芝芝问骆危,骆危回答:“他是魔域的地界造化出来的魔修,继承着魔域千百年来的记忆,记的东西一多,脑袋就坏掉了。” 鲛人掌声一拍,得意道:“你说对了!只可惜我都没法出去看看,也不知道现在魔域怎么样了。” 云芝芝:……你咋还赞成呢。 “罢了,你们玩吧,我回湖里去了。”鲛人摆摆手跟他们道别,又浸到水里,朝着冰面下游过去了。 云芝芝奇怪道:“他既然继承了魔域的记忆,怎么不知道魔域已经在诡道境内了?” 骆危无所谓:“他知道与不知道,跟我们无关。” 天道级的玄晶炼化成妖,不知道日后是不是一个隐患。 不过若真的是隐患,骆危也不会就这样放任他回去。 “魔域是犯了什么错,被压在诡道境内,永世不得翻身?”云芝芝想起原作也对此没什么交代,甚至今天所见所闻,也无法从九百万字的原作中找到对应的。 “他们本身就是错。”骆危答。 云芝芝忍不住接着问:“那我呢?我为什么还是魔修?” 骆危摸了一把她的脸,把她鬓边的碎发折到耳后去,“你是魔修,只因为你被季幽沉控制了。灵府那些还未消失的魔纹,与季幽沉的魔脉相连,你本身不是魔修。” “那这些魔纹……” “必须要杀死季幽沉才能消失。” 云芝芝心道,果然,就知道这魔纹不是容易消除的。 “你担心吗?”骆危想起前不久从他眼前逃走的季幽沉,声音沉了几分,“你若担心,其实还有一种办法。” “嗯?”云芝芝其实没那么担心,但有些好奇另一种办法是什么。 “涤魂除魄,重新造化。”骆危神情漠然:“也就是洗魂重生之术,算是他们魔修研究出来的。” 云芝芝知道这个东西,一听就是那种很厉害不到万不得已才用的招数。 云芝芝:“那一定有很厉害的副作用吧。” 骆危:“不会。” “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你不会受到什么损伤。” 云芝芝看了他半晌,觉得不对劲,断然道:“那一定会对你有损伤。” 骆危沉默片刻,点头:“你会忘了我。” 云芝芝‘嘿’了一声:“你怕我忘记你呀?” 骆危不否认:“怕。” 云芝芝:“我不会的。”她记忆力可好着呢。 骆危没说话,只是将脑袋靠着她的肩膀,垂眼看着雪白的地面。 她伸手在地上随便抓了一把雪,团成小球,嬉笑道:“陪我来玩个游戏?” 这里没有掩体,没有粗壮的树木供人躲避。 云芝芝被骆危无情地砸了十几次后,气馁地往地上一坐,把手上的雪球碎在地上,赌气道:“不玩了!你作弊!” 骆危手上还握着一团雪球,勾唇道:“你自己技不如人,还诬赖我。” 云芝芝:“你肯定用了灵力了。就算没用,你也不让让我。” 骆危:“我又没说你不能用灵力。” 云芝芝拿起旁边的枯枝,生气地在地上画了一个怒目圆睁的小表情。 她觉得自己就算用灵力,估计也打不过他,算了算了。 骆危也不逗她了,坐在她身侧,“你们那个世界的语言还挺丰富的。” 云芝芝:“是啊,小时候就得学两门语言,累死了。哦,如果加上数学,就是三门。” 骆危听不懂,只问自己感兴趣的:“你们那有道侣之称么。” 云芝芝思索了一番:“我们都叫结婚,其实也就是凡尘界所谓的成亲。” 骆危自小虽然在骆宅长大,但从未经历过成亲,也从未见过。 思及此,少年垂着眼睫,盯着发光般的雪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旁边的云芝芝忽然一拍大腿,从雪地里捧起一些雪,“但我们不同的是,我们还有一个环节。” “什么环节?” “骆危,伸手。” 云芝芝用灵力将那些雪融了,又结成冰,变成两个小指圈。 玲珑剔透的小冰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 “我们那个世界里都说,只要双方为彼此戴上这个,生生世世,都不会再分离。” 云芝芝微笑。她眼眸纯粹,倒映出骆危的轮廓。 “当然啦,我是不太信的。不过没办法,谁叫你刚刚说怕我忘记你。” “我也只好信一下了。来,戴上。” 骆危乖乖地任她把戒指圈在了手指上。 冰化作的戒指,只要骆危想,它就永远可以存在。 云芝芝扬了扬自己手上的:“你看,我不可能忘记你了。” 只要她不乐意或忘记,它就会化成水直至蒸发消失。 唯有记忆,让它能一直存在。 骆危知晓她的用意,凑到她脸颊边,轻轻覆上了一个吻。 作者有话说: 挨个贴贴!爱你们! 第五十六章 戴了戒指,其实还应该补一句话。 云芝芝:“然后我们互送完戒指了后,会说一句——” 此时雪纷纷扬扬从天边落下,云芝芝鼻尖落了一块轻盈的雪,打断了她正要说的话:“下雪了!” 骆危随着她站起来,问:“会说什么?” 云芝芝:“嗯?” 骆危想了一会,低声道:“我爱你,是吗?” 如同落雪,这句话又轻又缥缈,不像是骆危说给她听的,更像是某种低喃。 加上天边的雷声滚滚,彻底把这句话给盖了过去。 云芝芝根本没听清。 雷劫轰隆作响,从天边劈下,云芝芝只顾着雷劫带来的威压,不安地去拽骆危的衣袖:“完了,马上我就要渡劫了。” 骆危拍拍她:“到湖面中心的冰面上去。” 云芝芝没说什么,直直便跑了过去,站在了湖中心的冰面上。 硕大如镜的冰面,会映照着天边的滚滚雷云。 当雷劫劈下的时候,冰面反射的弧光能够保护云芝芝不被雷劫伤害。 雷劫再度袭来,冰面下暗流涌动,鲛人破冰而出,伸手便把那道雷劫吸收进了手心里。 云芝芝:“?” 鲛人大哥没理会她,自顾自地爬到了冰面上,与她并排坐。 在云芝芝眼前,鲛人大哥抱紧了自己的双膝,慢慢变回一颗珍珠。 这就是这座天道级符阵的阵心,珍珠一般的玄晶珠石了。 原来这颗珠石有吸收雷劫的作用。天道的力量不是谁都能收纳的,只有天道级的符阵造化出的东西,能把这份力量收拢其中,消化殆尽。 云芝芝浑身上下穿了好几层防御法器,手上又有十几张避雷符,旁边又有颗这么大颗的大宝贝。她是完全不带怕的。 只是这雷劫给人的威压还是让人灵府隐隐作痛,让她心里还是有些慌。 云芝芝目光转向了岸边的骆危。 骆危见她看过来,轻轻勾唇,回了个笑给她。 云芝芝这不安又强自镇定的样子,让他想起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 那时候云芝芝初来乍到,走不出外面的竹林法阵,壮着胆子一次两次的来找他。 她当时的样子,说不出的灵动和可爱。 日后不管发生何事,云芝芝都未曾怀疑过他,或者去质问他的身份。 甚至当他告诉她去那个冰面上时,云芝芝也不曾犹豫,就这样走去了。 在这个符阵里待的短短片刻,骆危灵府内的无尘剑,比以往都要平静许多。 可能是天道级符阵的压制。 也可能是…… 骆危摩挲着指节上的冰戒。 他看着云芝芝坐在冰面上,从最初的神情惶惶,到后面越来越闲适安然的淡定姿态。 雷劫先被天道级符阵压制一分,再到旁的玄晶珠石压制一分,最后被冰面天然形成的法阵压制一分。 等最后到了云芝芝身上,又能被她自己的避雷符化为无形。 云芝芝这边,感受到的力量微乎其微。只是灵府仍然受到了影响,像是被摁着上了十节数学课,脑子都是懵的。 天边消停了,云芝芝站起来,正要往岸边走,被一股风扶住。 骆危站在岸边,传音到她耳边:“被劈懵了?注意看清脚下。” 云芝芝这才发现,湖上的大块冰面竟然只剩下她脚底下一小寸。旁边的玄晶珠石咕咚一声,沉进了水里。 云芝芝:“……” 云芝芝被骆危接回了岸边,看了眼天边完全寂静的白云,道:“是不是该走了?” 骆危伸手抚上她的灵台,摸了两下,“化神期的境界还不稳,要不我去把那鲛人……” 云芝芝连忙捂住他的嘴:“别别别,我膈应。” 她真怕这位剑主把人家打回原型然后强行喂给她。 骆危笑了:“行,那你等下。” 他的额头靠过来,轻轻点了一下,就进入了云芝芝的灵府。 云芝芝也不得不被拉进灵府里。 灵府内的芒树不再散发着光芒,反而有些蔫,叶片都耷下来了。 有的人靠法宝扛过了雷劫的外部伤害,还是有可能会被雷劫的灵压影响到内里。修为越高,来自天道的挑战越可怕,对修士修心的要求也就越高。 云芝芝便是灵府内有了芒树,雷劫一过,也有些心悸。 她以为自己是被吓的。 没想到看到芒树这样,才意识到雷劫真正影响到了她的心。 骆危伸手,云芝芝往后退了一步,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他们不是在自己的屋子里,这可是在符阵的大雪地里! 湖里边还有个骚里骚气的鲛人! 骆危无奈地勾了勾唇,道:“帮你安抚一下,不做什么的。” 伸手覆在她灵体的额头上,便是真的没做什么,只是运用灵力将她那些心悸的感觉驱散了。 “有人渡劫完,就会走火入魔。”骆危看向云芝芝的内丹,“只有道心坚定的人,才能在雷劫过后不会轻易入魔。” 云芝芝不晓得他在说什么:“可我已经是魔修了啊?” 骆危:“魔修渡劫之后,也有可能会失心癫狂。” 云芝芝:“……”你们修真界是不是越强,越容易疯?这是哪门子平衡机制? 骆危在她灵府里莫名其妙说了这一通话后,便从灵府里出来。 云芝芝百思不得其解,盯着他想了一会。 骆危好看的眸子回望她。 云芝芝索性不想了。 …… 云芝芝顺利地从元婴到化神,在青衍山也算是能排上号了。 只不过青衍山就属符修和剑修大佬最多,更何况两个都是以剑技和符箓作为实力评判标准,修为高真不算什么。 这就跟出去到了社会,一些技术型人才,就看技术,不看学历那样。 当然,修为够,门槛高,技术也就牛逼。 云芝芝精于一些生活向的符箓,在青衍山的符修眼里,其实也就那样。 所以就算她到了化神,对他们来讲,有点杀鸡用牛刀的程度了。 进这个符阵容易,出来就不容易了。 必须要请那位鲛人大哥给他们开个传送门。 在骆危的威胁之下,鲛人大哥十分乖巧地开了个传送,只不过当云芝芝要进入的时候,扑通一声跪在她脚下。 云芝芝:“?” 鲛人大哥:“这位小道友,带我出去吧!” 骆危在一旁淡淡地看他,盯着他拽紧裙角的手,皱眉。 鲛人大哥似乎感受到这束不爽的目光,立刻松手,道:“想必我这样出去也不好,我换个性别吧。” 云芝芝:“嗯???” 原来玄晶珠石修炼出来的妖,没有性别。是男是女都可以,或者说,他们的性别就是石头。 眼睁睁瞧着鲛人大哥变成了一个小团子,肉乎乎的小萝莉,张口却是非常社会的口气:“我整好了,你们二位看着可还满意不?” 骆危:“又没答应带你出去。” 小团子眼巴巴瞅着云芝芝。 云芝芝被‘她’看得瘆得慌,语气硬邦邦:“要不,我们,带他出去?” 骆危无所谓:“随便。” 于是云芝芝和骆危回到龙骨雪山的时候,身边还挂着一个小团子。 小团子看了眼外面的世界,‘哇哦’了一声,眼睛晶亮。 这辈子没看到这么广阔的天地了。 比符阵里天地相连的雪地要广不少,而且有晶莹玉透的梅花植,落雪的绿植,埋在血里的枯枝残骸。 再往远看去,层层叠叠的高山,五颜六色的,比他那符阵里一成不变的雪地有意思多了。 “这位大哥,你能自己走不?”云芝芝虽然知道他没啥性别,可是第一印象就是这么重要,就算他变成了一个小萝莉,在云芝芝眼里还是一位大哥。 他挂在自己身上,怪不自在的。 “我自己走,我自己走。”小团子从云芝芝身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去了。 云芝芝叹气。 骆危:“让他跟着好了。” 云芝芝:“没问题吗?” 骆危:“出什么问题就打回原型,给你当下酒菜。” 云芝芝:“……”不了不了,还不如到时候送回来。 骆危看着远去的小团子背影,也就只有魔气同源的符阵能修炼出如此好奇心旺盛的玄晶精怪了,若是其他天道级的,估计都是沧桑古板的老爷爷。 云芝芝带着这位大哥回了青衍山,为了方便,给他起了名字。 珠珠。 嗯,是个很不错的名字。 至少云芝芝很满意。 “珠珠?”骆危放下书,无奈道:“你真的给他起名字?” 云芝芝没想很多:“起个名字叫起来方便。瞧,多好听的名。” 骆危瞥了眼围在云芝芝身边跑来跑去的珠珠。原以为这家伙出了龙骨雪山就自己跑远了,没想到他整日黏着云芝芝转悠。 嘴角扯了扯,有些不高兴地转过头去,看向外面的竹林。 云芝芝察觉出他微妙变化的情绪,问:“怎么了?” 骆危:“养个食材还这么认真。” 云芝芝一秒火大:“珠珠不是食材!”他怎么总说些可怕的话呢。 骆危见她认真,神情颇有些不爽,扯过她的胳膊,把她拉入自己的怀里:“你嗑玄晶,而他就是玄晶化形的,还不是食材?” 云芝芝气急,想也没想:“我嗑玄晶是涨灵力修为,那你还帮我浇灌芒树呢,你也是食材?” 骆危没料到她会这么顶嘴,长长地‘哦’了一声,道:“也是。” 云芝芝见他面露不善,怂了:“我刚随口说的,别往心里去。” 谁敢拿无尘剑主和食材比喻,给她几个胆子都不敢啊。可话都说出口了。 接着骆危说:“你拿我跟珠珠相比?嗯?” 云芝芝:“……” 救命! 第五十七章 却说那季幽沉逃脱之后,将气息消弭,藏在了暗渊深处。 暗渊是诡道境下分流出的一条暗河,有魔钉镇在河床里,所以没人可以净化它。 也因此,这条暗渊里藏匿了许多不得见光的魔物。 季幽沉就算断了手脚,只徒留一颗头颅和身躯,漂泊至此,也能吸收那些魔物的魔气,慢慢将自己痊愈。 手脚重新被黑泥塑形出来,再把几近崩溃的灵府愈合,暗渊底下的魔物就少了半数。 等他休眠至痊愈,为了恢复修为,又把暗渊剩下半数的魔物全部吸收殆尽。 整条暗渊,此时已经成了他的温床。 “季川,”他终于可以从自己愈合的灵府内捏出这一团无形之物,是季川的魂魄,“你在那日所见所得,告诉我。” 季川告诉他幻阵里的一切。 尤其是云芝芝那个女人所起到的变数。 “那个女人的心法很特别?”季幽沉听季川讲,那女人心法似乎不简单,沉思了一下,“区区一个种下傀儡术的女人,逃不开的。” 季幽沉勾唇笑了,随手捏碎了季川的魂魄。 世间再无季川此人。 …… 云芝芝正在绣坊挑选衣服。不仅要给珠珠挑,还得给家里那个大猪蹄子挑。 即使骆危看上去一点都不缺衣服穿,云芝芝还是挑挑拣拣,竟然买的都是给他穿的。 毕竟人家的身材跟衣架子一样,实在是有给他送衣服的欲望。 买了一堆衣服回到屋里,看到骆危闲躺在阳台处。 云芝芝走过去,揪起他的领子,“骆危,你这些衣服都是谁送你的呀?” 骆危看了她一眼。 云芝芝:“看我干嘛?回答我。” 骆危:“你这么喜欢我身上的料子?”想起之前在赤霞山的时候,云芝芝也对他身上的好料子爱不释手。 云芝芝则心想,是谁送的,还不肯告诉她? “对,我很喜欢。”云芝芝还没把自己买的那些衣服送给他,“我看你整天穿着这些,一天变一个样,到现在终于看到我熟悉的了。” 骆危今天这件,就是她最初见到骆危身上穿的那件青绿色道袍。 骆危:“好啊,这好办。” 他从他的介子囊里忽然拿出来许多女式仙裙,还有许多女款外袍,样式眼花缭乱。 云芝芝:“……” 为什么他随身带了这么多女人的衣服?! 骆危:“都是应书凡当初送的。” 云芝芝:“他送这么多女款的?” 骆危:“不是,我穿的时候,有时候你会多看几眼,我就记下来了。” 云芝芝:“啊?” 骆危:“记下来了,然后送去改成了女款。” 云芝芝一瞧,果然是她曾经眼熟的一些花式。还都是她喜欢的类型。 自赤霞山那晚后,骆危便在意起了云芝芝的喜好。他不在意什么花色和设计,只是有些花纹会让云芝芝多注意两眼,他便记下来,收入介子囊没有动过。 这段时间刚好有空,骆危便捎去让人裁成了女款。 昨日才做好送过来,本来就打算这几日送给她。 云芝芝很高兴:“天呐!这些花色我在绣坊里都没见过的!” 骆危语调慵懒:“有的是从凡尘界带过来的,做工粗糙了点,但我都让人打上法器,重新炼化了。” 云芝芝抱着骆危的脑袋,在他脸上吧唧一下,然后高高兴兴地跑去换衣服了。 看着云芝芝远去的背影,骆危摇摇头,抬手擦了擦脸。 等她出来,珠珠也穿着一身新衣服,一溜烟跑过来抱紧骆危的大腿:“珠珠好看吗?” 看着珠珠身上的新衣服,骆危沉下脸:“不好看,丑。” 珠珠哇的一声就哭着跑走了。 云芝芝出来就见到了这一幕:“你吓孩子干什么?” 骆危挑眉:“孩子?” 云芝芝展了展新衣服的袖口:“咳,毕竟他没见过世面。” 骆危又说:“你给它买新衣服了。” “嗯,还给你买了。”还没来得及看到骆危上扬的嘴角,云芝芝又道:“刚刚偷偷数了下你介子囊里剩下的衣服,发现竟然比我还要多好几倍!我决定不送你衣服了,我自己穿。” 骆危:“……” 算了,由她去吧。 到了晚上,云芝芝睡下后,骆危像拎小鸡仔一样把珠珠从他们的房间里拎了出去。 四周升起无形的禁制,隔绝了声音和灵力。 骆危看着最近一直黏着云芝芝的玄晶珠石,问:“明明都出了符阵,为什么总待在她身边?” 珠珠:“她多好玩啊。” 骆危声音低醇:“哦?那你看我好不好玩?” 珠珠缩了缩脖子:“你是无尘剑主,天道的利刃,谁敢说你好玩。” 玄晶珠石毕竟继承了魔域百年来的记忆,对无尘剑主和无尘剑的事迹,都了然于心。 无尘剑得益于天道的恩赐而诞生,诞生之初,就是为了灭魔域而生。 但只因当时魔域过于猖狂,威胁到了修真界的平衡。为了维持万物平衡,天道便降下天火,锻出了这把拥有无上力量的无尘剑。 然而修真界的正道大能,违背了天道常理,不顾一切地将魔域压在诡道境内。 天平总是倾斜的,令天道震怒。可惜由诡道境大阵往外分流的三百多个大小符阵,控制了整个修真界的灵气脉络,一次来制衡天道。 从此,修真界保持了数千年的和平。 但是天平岂能如此单纯的朝一侧倾斜许久? 无尘剑的剑灵感应着天道的神谕,开始渐渐吸引那些魔物。其中,便由季幽沉为首的魔君出世,他自出世以来,就心心念念计划着如何夺回无尘剑。 他操纵着凡尘界,从麒麟入手,逐渐将那些瑞兽转化为魔物。 并以相同的办法,去造化无尘剑。 他此举并非逆天而行,所以一直以来都十分顺利,即使代价惨重。 玄晶珠石由符阵诞生,又受魔气滋养,且没有逆天而行的勇气,但也没有与无尘剑主抗衡的实力。 所以他只得站在中立位置,瑟缩地看着眼前的剑主,等着他下一句话。 骆危知道他不肯说出真话:“你究竟在意她哪一点,我猜猜,是她的心法吗?” 珠珠撇撇嘴,不置可否。 云芝芝吸收灵石、玄晶里的灵气,天地之间的灵气她不能吸收,本身就不合常理。 作为玄晶珠石的化形,珠珠是知晓其中的奥义的。 骆危伸手摁在珠珠的小脑袋上,眼眸微眯:“你还知道什么?” 珠珠迫于骆危的威胁,不情不愿地继续说:“她跟我一样。” 只这一句,骆危就懂了。 “既然是你魔域诞生出的珠石,”骆危手没有动,依旧用灵压压制着珠石,“顺着地下的魔脉,找个叫季幽沉的人。” 玄晶珠石还想挣扎一下,但是骆危的灵压太强太猛,他挣扎两下就躺平了。 然后发出了咸鱼的声音:“好。” …… 云芝芝睡下后,就开始做连环噩梦。 自从芒树在她的灵府种下,又有骆危送她的芒树木珠戴在手上,这噩梦就再没来过。 但今天噩梦格外得多。 云芝芝觉察不对,想努力醒来,却如鬼压身一样一直没法起来。 她从迷迷糊糊做噩梦逐渐变成做清醒的噩梦,眼前一茬接着一茬换着光景。每一处光景都是曾经幻阵里发生的事情,她经历过的,或者没有经历过的。 做清醒梦的感觉很不好。 云芝芝挣扎在梦境的泥潭里,呼唤着骆危的名字,却没等来他叫醒他。 也是,梦里喊出声了,不代表梦外就可以。 眼前掠过自己灵府内的那棵芒树,云芝芝当机立断,冲了过去。 她回到了自己的灵府,却发现,芒树根系已经被污泥侵蚀,周围本该消散的魔纹又再度重来。 云芝芝:“!!!” 终于是忍不住骂出声。 这么久压制快接近消失的魔纹,还是卷土重来。 芒树上空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云芝芝,来,过来。” 这声音妖里妖气,男女不辨,听上去很有魅惑的意味。 云芝芝心觉不妙,走到芒树前,努力将魔纹散去。如今她修为高超,灵力富足,魔纹也就如退潮般缓缓散去。 “即使是骆危也没有将你的‘印记’去除,怎么,还想逃?” “区区一个从符阵中诞生的傀儡,你不可能脱离的。” 云芝芝仔细听了一下,这个人可能就是大boss季幽沉了。 不知道季幽沉为什么找上自己,也不知道他找来自己有何用。 若是别人,早已全身心被季幽沉控制,连清醒的意识都不存在。而云芝芝不同,她还保留着清醒的自我意识,只是……如今她的神识困在自己的灵府内,无法出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云芝芝的担心是对的,她自己的肉身,像是被操纵的人偶,已经离开自己的屋子,缓缓飞向诡道境中心的暗渊。 而与此同时,骆危已在暗渊找寻季幽沉的身影。 骆危:“你说他藏匿于此?” 珠珠笃定地说:“就在这里。沿着魔脉,刚好追到这里。他好像还在用魔气吞噬暗渊里的魔物,动静不小,估计此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家伙竟然还能再起。骆危冷哼一声,从灵府内抽出剑。 “该如何净化整条暗渊?”他问。 作为魔气灵气同源而生的珠珠,最为了解这条暗渊的秘密:“暗渊下有九根魔钉镇河,不解决它,你就算把无尘剑融进去都不可能净化。” 珠珠又说:“净化整条河不现实,还是到暗渊里去找他吧。” “我就不下去了,大哥您请。” 骆危没说什么,执着剑跳入暗渊。 顺着玄晶珠石给的线索,骆危很快找到魔气的源头,季幽沉在暗渊下的茧巣。 一个由黑泥凝聚而成的外壳,周围下了数道禁制。 只不过这些禁制对骆危来讲,十分轻松。 一剑劈下,黑泥驱壳破碎散去,却是露出了云芝芝宁静的睡颜。 第五十八章 云芝芝周身被黑泥形成的禁制锢住,双眼紧闭,发丝在背后铺开,睡得浑然不觉。 更不妙的是,她灵台之上,内丹已经隐隐浮现出来。这是魂魄离身的表现。 骆危的手倏地攥紧了,抬手正要劈下将茧巣内侧的禁制砍断,季幽沉的声音传过来:“哼,骆危,你想她死你就试试!” 骆危的手便停住了。 他怒极时,面无表情,而灵府无尘剑的叮咛却带着不可遏制的颤抖,浑身上下戾气横生。 神识瞬间像一张大网向四处散去,找寻季幽沉在暗渊里的意识。他如此行事也是为了迅速找到季幽沉,一点都没考虑到在魔气潮生的暗渊里,他这样做会让自己变得更加暴露。 果不其然,那些在暗渊内还未孵化出的魔物,被这具有强大力量的神识唤醒,纷纷破壳而出。 骆危不以为意,体内灵压再度释放,那些刚破壳的魔物又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只是这么做,还是没找到季幽沉在哪。 徒听到他的声音:“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有用,为了她甚至不惜被无尘剑反噬!” 无尘剑一次性解决的魔物越多,就越躁动。已经在疯魔边缘的剑灵,无时无刻想要冲破骆危的压制,转而投入魔道。 季幽沉语气十分愉悦:“这个女人是符阵玄晶的化形!我可真是走运,哈哈哈哈哈哈!” 季幽沉也是吞噬了暗渊下所有魔物之后,继承暗渊的记忆,意识到骆危身边这个女人的不同之处。季川的幻阵中,也有诸多提示,让他明白这个女人可以利用。 果不其然,当他控制着云芝芝来到暗渊底下时,就发现了她的秘密。 为此欣喜若狂。 他每时每刻都在用魔脉化解诡道境大阵,将四周的符阵一个接一个的污染同化,都不如同化一个化形成人形的玄晶来的轻巧。 云芝芝的存在可真是天助他也! 季幽沉的语气因仇恨而变得尖利,又多了好几分炫耀:“骆危,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你的女人,已经成为整条暗渊的阵心了,等时机成熟,诡道境终将破裂!” 如果骆危想要救下云芝芝,必须要将整个暗渊净化。 现在暗渊已经跟云芝芝连为一体,她同那九根魔钉一样,镇在了暗渊河床之上。 骆危冷笑:“你忘了,她灵府内还有一棵我给她的树,你不可能完全控制她。” 他没有过分担心他会失去云芝芝,愤怒只来自于季幽沉带给云芝芝的痛苦。 就算云芝芝的肉身镇在了这里,她的神魂肯定在芒树的保护下,是自由的。 大不了带着她的神魂离去。 季幽沉久久没有回音,骆危也不跟他耗时间,决定先把云芝芝的神魂带走。 暗渊外边的那个玄晶珠石说了,净化整条暗渊不现实,骆危也没想过,先带走云芝芝,把她藏起来,保护起来,让她的神魂不受损害,再过来想办法取她的肉身。 修真界想让一个人彻底死亡,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而想彻底控制一个人,在他的保护下,更不可能。 骆危将手伸进云芝芝的灵台内,想从中将云芝芝的神魂带离出来。 四周的禁制化为利刃想要阻止他! 骆危回身一转,剑光出鞘,一剑劈在了他面前突然出现的季幽沉身上。 这一次是向着他的灵府劈去,朝着内丹正中心落下,季幽沉扭曲的面容定格在苍白的脸上。 季幽沉吐出一口黑血:“你怎么会……” 骆危漫不经心地抽回了剑:“你以为我会为情所蒙,顾此失彼,没注意到你背后的小把戏?” 抽神魂时要小心翼翼、专心致志,不然很容易损伤到那女人的神魂。季幽沉正是看准时机,想要出手。先引禁制动手,钳制骆危,自己再最后现身补刀。 哪里想到,自己被骆危补了刀。 他这次下了绝手,没有任何人拖累他,甚至无尘剑剑灵的尖啸噪音也没有让他下手偏离一分。 是因为动了云芝芝了吗? 季幽沉内丹破碎之际,无尘剑带来的毁天灭地的力量,让他的神魂不堪承受,魂魄飞散。 就算在这时,季幽沉还要扯出一丝笑,阴阳怪气道:“骆危!你还是会后悔的!哈哈哈哈哈哈!” 暗渊深处有一股魔气翻涌而来,将周围的空间扭曲成旋涡,倏忽之间,从暗渊底部飞出来七颗魔钉,四面八方卷入其中,直冲茧巣而来。 骆危目眦尽裂,迅速伸出手去,想释放禁制隔绝魔钉的刺入,刚起的禁制就被魔钉穿透敲碎,一钉接着一钉刺向云芝芝的眉心。 云芝芝是整个暗渊的阵心,整个暗渊其实是诡道境最末位的一处天道级符阵。 玄晶珠石归位,魔钉也如感召般飞过来。 骆危伸手去护,却被魔钉所伤,因为这是天道复位,万物归渊的象征,所以无法改变。 更不可能改变! “云芝芝!”骆危血淋淋的手覆在她白皙的脸颊上,“你醒一醒!” …… 云芝芝在芒树的庇护下,不敢向外踏出一步。因为除了芒树光芒所笼罩的区域,其他都如深渊一般,黑沉沉的,连天地都不曾看到。整个空间像是被装进了巨大的黑盒子,只有芒树在发着淡淡的光芒。 呲—— 好像外壳被什么东西钉入,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 四周震荡,芒树枝叶摇曳,仿佛随时都能碎裂抖落下来。云芝芝最开始很害怕,很快,奇异地没觉得有多害怕。 接连第二声、第三声过来,云芝芝反而越来越淡定。 就像是失去了惧怕,失去了希望,也失去了期待。 直到第七声之后,云芝芝已经面无表情,心里只有一件事:活下去。 …… 骆危无法将云芝芝带走,七枚魔钉钉在她的眉心,他不能再把神魂抽离出来了。 但云芝芝没有事,还活着,神魂也完整。只要她还在,就一定有办法。骆危从未想过云芝芝离开他会怎么办。即使云芝芝是另个世界来的人,他也从未思考这种问题。 甚至在抽魂之前,骆危就想过,云芝芝大抵是对这具身体无所谓的,因为她的神魂是外来者,只要带走神魂,重新塑身,她就仍然会无忧无虑地继续生活。 他千里传音,唤回了正飞往青衍山的玄晶珠石:“暗渊下的七枚魔钉怎么解除?” 珠珠给他答复:“魔钉复位了?哦豁,糟糕了。” “回答我,如何解除。” “整个暗渊化为巨大的符阵,七枚魔钉钉住了她的七情。只要你能唤醒她的七情,魔钉就解除了。”珠珠还是个优秀的玄晶珠石,比云芝芝这种没法继承过魔域记忆的玄晶来讲,要有用许多。 所谓七情,就是喜、怒、哀、惧、爱、恶、欲。 魔钉复位,封印的就这七情。 骆危:“怎么唤醒?” 珠珠回:“跳入她的符阵啊。凶多吉少,剑主,这不会就是你的情劫吧。” 骆危没再理会玄晶珠石的调侃,抱紧云芝芝,闭上眼,吻上她的唇。 如往常那样,进入了她的灵府。 骆危此前进入天道级符阵,都是带着摧毁的目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从未丢失了自己的意识,也从未因符阵各色各样的幻境而迷失自我。 然而这一次却不一样。 他要唤醒云芝芝的七情,就必须沉浸在,云芝芝所创造的符阵中。 不能有任何意外。 …… 魔域在修真界还有一席之地的时候,盘踞在整个大陆的北方,是以暗渊为界,区分正魔两派的领地。 魔域是那些正道人士不尊敬的叫法罢了,在这里,他们有个正儿八经的名字:荒堕川。 与四季如春景色绮丽的青衍山不同,荒堕川水域丰富,礁石横生,土地都是深黑色的,连天都有些暗沉。 阳光很少照在他们荒堕川的土地上,大多数时候都是阴天。 现在,整个荒堕川上下,都因战事而异常亢奋。那些魔修,最喜嗜血,搅乱修真界风云是他们最爱之事。 与青衍山第一战打在了最东边的魔域边境上。那里伏尸百万,血流如注。但许多魔修还是乐此不疲,都一个劲的往边境跑。 留在荒堕川内的,只有少部分魔修。 他们都被斥为不学无术的代表,因为魔修有着不约而同的潜规则:都该酷爱打怪升级,一辈子都该只有一个信念:变强,变得更强。 若不是对修道有着近乎残酷的执着,也不会走火入魔进入魔道。 而魔道与魔道之间诞生的后代,几乎是提纯一样,对天道越来越不屑一顾,执着于自己越变越强的道。 在这样一个内卷氛围中,突然横空出世了一个具有天才资质,无情冷血,最适合当魔君的女魔。 然而令人扼腕的是,这个女人无欲无求,既不想着美酒佳人,也不想着变强做王,无情无欲简直是刻在了骨子里。 这女魔容貌瑰丽,漂亮得夺目,脸上挂着动人心魄般的笑容,但笑意不达眼底。 她也待在荒堕川,没想着去魔域边境。 别人劝她,想她这般资质,去前线锻炼几天,可了不得。 但云芝芝就是不肯,说什么也不肯。 只她觉得,自己生来只为活着,只为了活着而变得足够强。如果有别人比她强,要她的命的话,她才有动力变强。 可惜生活太安逸,还没人想要她的名字,就靠着天赋和资质一路走到现在,也没人欺负她。 云芝芝生活没有什么喜好,没有家人,只有一对养父母平日里照料她。 拿那对养父母的话来说,就是这小孩一看就妖艳美丽,不知道长大能迷倒多少男人,于是就捡来一直养到大。 哪里晓得,养了个木头人。 云芝芝每天做的事只有那么几件事,上街采买,外出猎兽,回家做饭,屋里修行。 她也从来没觉得无聊。 这一日外出猎兽,云芝芝搭弓射箭,准心很稳。手上的弓箭也是不俗的法器,一箭射出,能分裂出五支,四支朝向猎物手脚,一支朝向猎物内丹。 从不失手。 林内有动静。云芝芝如平时一样搭弓,箭头瞄准,正要飞过去。 却听到旁边咕噜咕噜几声动静,一个满身黑衣的人影从林后滚下。他滚落的方向正往云芝芝这边而来。 云芝芝还注意着远处的动静,脚步十分自然地往前走了几步,好让那个不知从哪来的人滚落的更顺畅些。 只没想到,那人滚到了云芝芝脚边,倏地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云芝芝垂眸看去,心里也没有好奇和不耐烦,就是看看这人对她会不会有生命威胁。 她看到了一双琥珀色的眼。 在骆危眼里,萦绕在云芝芝眉心的七枚魔钉中,瞬间消弭了两颗。 作者有话说: 怎么可能虐呢!丢失的七情这不一眼就找回了两个! -- 感谢仙女们的陪伴与鼓励,我会努力的~! 第五十九章 云芝芝看他的那一眼,就好像黑白灰的画布中,突然多了一道亮眼的颜色。她从未体验过的情绪从心底翻涌而上,如过电一般,麻到了指尖。 她稳稳握住弓箭的手,忽然颤抖起来。云芝芝定了定心神,继续去瞧脚边的少年。她低下头,如瀑的黑长发垂到腰间,一身黑衣,与整个昏暗的荒堕川融为一体。 骆危一身白衣,即使身上沾了些草屑,看起来也如此无暇。他长发披肩,眉目如画,像是淤泥里陡然长出的栀子。若荒堕川有阳光照耀,他一定是画面里最耀眼的人。 耀眼到云芝芝不自觉后退半步,抬眸看他。 她有些无措,有些茫然。内心里陡然生出的爱意让她发现,从未意识到自己喜欢一个人是这样来得突然。 沙沙沙—— 远处林间有猎物的动静,飞速奔跑,林间枝叶乱颤。 云芝芝还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立刻凝眉,将注意力从眼前的少年转而至他的身后,搭在弓上的箭蓄势待发。 咻—— 箭势如破竹。 云芝芝这是第一次心神不宁地射箭,并没有想着会猎中猎物,她都已经要放弃了。 哪只飞出去的箭惊扰了那个魔兽,竟让魔兽循着声音转而朝她冲来。 云芝芝听着这动静,判断出这魔兽不是什么温顺的。荒堕川哪来什么温顺的魔兽,只以前她箭无虚发,在魔兽反应过来要报复她时,就已经被射伤倒地,无法攻击了。 “跑!”云芝芝迅速拉起少年的手,朝着反方向跑去。 山路崎岖,身后的魔兽冲出林间枝桠的阻碍,竟张开翅膀朝他们飞了过来! 它尖利的爪子,如弯钩一般的喙嘴,戳下去就能把人掏心挖肾。 没有哪个魔修胆敢招惹这样的怪物。 只有云芝芝,她因为不会恐惧,不会害怕,猎物时心态稳得不能再稳,才会直到如今,也能九死一生,险中而胜。 跟她相处过的魔修都是十分佩服的。 只这一次,她心悸一瞬,没射中对方,又为了救那位少年,而无法很快逃离。 眼看那只魔兽利爪就要刺向云芝芝的胸口。 尖利的叫声划破天空,魔兽的胸膛前直直插着一把神剑。神剑无暇,四周却流动着魔气,白净的剑刃流淌着魔兽猩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魔兽气绝,骆危拔出剑,剑上的血化为烟雾慢慢散去。 “云芝芝,”骆危转身,垂眸看着他们相牵的手,看到手指上那枚澄澈透亮的冰戒,忽而笑道:“找到你了。” “你是谁?你认识我?” 危机解除,云芝芝回过心神,越看眼前的少年心跳愈发猛烈。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情感,只觉的心悸难平,像是要跳出来似的。 骆危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庞,心里失落一分。明明七颗魔钉已经消弭了两颗,可具体唤回了七情中哪两情,他无从得知。 骆危只好答:“我一直再找你,你是我的道侣。” 在魔修的世界,也讲道侣,只是魔修不会像青衍山那些古板的人,一般一个人的道侣会有好几个,大家都十分随性自由。 云芝芝虽然在荒堕川生活了十几年,但一直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外来人。这里的世界也不过是她穿越而来的书中世界。 所以她很快就误会了,原来眼前的少年,是原主的道侣。难怪见到他第一眼,就心悸难平。那这位道侣从青衍山杀过来,是找她旧情复燃吗? 云芝芝僵硬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骆危挑眉,对她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非常不爽:“你知道了?” 云芝芝也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直说:“我知道我心动的原因了。这位道侣,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 骆危黑着脸,没有说话,转身用剑又朝气息奄奄的魔兽劈了一道,直接将它的内丹碾碎。 云芝芝心痛:“你干嘛!” 内丹对修士没什么用,但对魔修是顶好的东西,卖钱也卖不少呢! 骆危执着剑,闷声说:“骆危。” 云芝芝眨眨眼,点头应了。她只唤醒了爱与恨,缺少其他五情,对此时骆危显露出的微妙情绪,是全然不能理解的。 她注意到了少年手上的剑,很奇怪,明明是一把神器,自己身为魔修,却一点都不害怕。她自从荒堕川醒来后,从未见过那些正道修士。不过就算没见过,也从旁人那里听来不少。都说修士除魔卫道,与魔修势不两立,遇到这种带着神器的修士,她该绕着走才对。 她平复了下心悸,直问出口:“你是青衍山的人?” “是。”骆危想了想自己在这符阵里的身份,没想瞒着她:“你害怕吗?”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现在时间线里,青衍山的修士们正逼向荒堕川的边境。修士之间的战斗,向来迅速,就他们相遇这会功夫,青衍山大能们的灵压就要铺到这边来了。 云芝芝:“不怕。何况你是我的道侣,你不会杀我。” 云芝芝有何惧?她无惧无畏,有疑惑就直接问出口。这样直来直去,完全不拐弯的性子,也源于她眉心还在的那五颗魔钉。 就算消了两根,她跟木头也还是差不多的。 * 云芝芝住的地方十分简单,坐落在一处小河旁。荒堕川贫瘠的土壤是不可能种出东西的,被魔气熏染的地方,都不可能生长出自然的物种。 云芝芝把带回的魔兽剥皮挖骨,手法异常熟练。 骆危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毕竟以前的云芝芝对这种奇奇怪怪的生物是非常不喜的,吃的东西也力求精致,觉得很诡异的东西碰都不碰。 云芝芝挖骨挖到一半,手顿了顿,如若冰霜的冷脸忽而变得委屈起来,似乎不堪受辱。 骆危:“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云芝芝捂着脸跑去呕吐的声音。 “好恶心。”云芝芝脚步虚浮,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不喜欢做这件事。” 说完,她怔了怔。 好像以前从未有这种感想。自己不喜欢?以前好像也从来没有不喜欢。 这份茫然让她忍不住给自己倒了一整杯的酒。 骆危盯着她的酒杯:“你平时喝酒?” 云芝芝:“嗯?我们这里只喝酒。放心,我酒量很好。” 骆危:……魔域的习惯还真是不同。 云芝芝喝了好几杯后,想起自己刚刚在做的事,皱了皱眉,给自己又到了好几杯。 骆危也陪着她喝酒。 他刚进入这个符阵时,还没觉醒出自己的意识。他以另个人身份过了好几天,才终于在无尘剑逼近魔化时,想起自己是谁。 还好,一切还来得及。 “你的酒量也很不错。”云芝芝托着下巴,双眼迷离地看着他。 云芝芝喝酒喝多了也不会有什么兴奋的感觉,但此时她心在砰砰跳动,有些折磨。 尤其是越看眼前的人,越折磨。 最后她道:“我很喜欢看着你。” 云芝芝眼眸清澈,流露出最纯粹的喜爱之情。 甚至没有其他欲念。 骆危淡淡“嗯”了一声,抬眼看着云芝芝眉心的魔钉。在未全部消除之前,他都不能判断出这句喜欢是真心喜欢,还是因为丧失了惧与哀后,徒留的单纯的情感。 但即使这份情感单纯,却也十分纯粹。 骆危伸手,指尖滑动,在云芝芝脸颊边上轻轻勾勒,他声音很轻:“你这酒,是怎么回事?” 云芝芝笑着说:“醉情酒。” 骆危喉结滑动,收回手,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平时就喝这个?” 云芝芝:“不是的,他们会喝别的酒。但这酒最好喝,也只有我能喝这么多,他们都佩服我,为什么喝这酒还能千杯不醉。” “不醉?” “嗯,他们说我无情无欲,不会醉。”云芝芝眨了眨眼,又说:“但我感觉,我今天怎么有点醉了?” “我看着你心跳很快。” “我今天是怎么了?” 最后,云芝芝睡着了。 骆危抿了口酒,细细品尝了一下味道。太浓烈了,也只有之前冷漠无情的云芝芝可以承受,而对他来讲,每一口都能让他回想起与云芝芝相处的瞬间。 第二日,云芝芝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 屋外堆满了魔兽的尸体,泛着腥臭的味道,令人无法呼吸。 云芝芝捏紧了鼻子:“怎么回事?” 骆危一身白衣,站在血肉模糊的布景里,仍然无暇纯净,令人心动。 “被我吸引而来的。”他说。 荒堕川的魔物对他手中的无尘剑所蕴含的力量没有抵抗力。因为这种力量,自然能吸引那些想要变的更强的魔物。魔物又没有魔修那般聪明,只会莽撞行事,于是一个接一个来赴死。 死在骆危的剑下。 远处的天是阴的,脚下的地也是乌青色。四周魔气暗涌,血流满地。 少年执着剑,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云芝芝忽然觉得,骆危不该是站在这种地方的。他背后该是一片竹林,蓝天白云,泉水叮咚,不该是如此污浊的景象。 她在话本里见到过荒堕川之外的场景,远山青黛,碧水青天。与眼前的白衣少年,该是多么的搭配。他寻她来到青衍山,是以原主的情感,而不是为了她这个已经替换的灵魂。 虽她爱他,也不能让对方白跑一趟。 “骆危,你回青衍山吧。”云芝芝忽然说,“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也是前不久得到这具身体的,与你结为道侣的人,魂魄不在这具身体里。” 骆危回眸看她,见她的眉心上,五颗魔钉里又慢慢消了一颗。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章 她告诉了骆危她不是他所爱,不想让骆危再沾染荒堕川的污浊,也为了骆危,她想让他回去。因此,她唤醒了‘欲’。 云芝芝因爱而生欲,即使这个欲是让骆危离开荒堕川,离开已经换了芯子的她。 骆危柔和了双眼,舒展眉心看着她。她额前只剩下四颗魔钉,事情顺利地超乎想象。 他摇摇头:“不会,你就是我要找的。身体也许不是你的,但魂魄,我不会认错。” 云芝芝:“可我并不认识你。” 骆危:“你记得我的,你只是现在不记得了,但你迟早会想起来。”他走过来,抬起云芝芝的左手,指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冰戒。 “你看,这是你送我的,我们俩都有。它没融化,你并没有忘记我。” 云芝芝顺着骆危的目光,垂头看到了两人手上一模一样的冰戒。这是一对,靠着灵力维护而不曾融化。 她以前从未在意,只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即使七情没有,她心里也依然有个声音在说,这是很重要的,不能让它消失。 云芝芝怔住,她真的跟骆危有过一段感情? “那我跟你回青衍山去。”她忽然说。 “不行。”骆危拒绝。 云芝芝不解:“为什么?” 骆危自然不能告诉她,这里是诡道境符阵,是以你为阵心的大阵。诡道境压制的是荒堕川所有魔修,他们的神魂被困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与青衍山大战的时刻。这一战,打了千年,没有任何一方赢过。 这便是给所有魔域这些嗜血好战的魔修,最好的幻境,也是他们认为最适合的归宿。所以她说要去青衍山,不行,这里不存在那种地方。去了也只会被送回来,消除意识,抹杀记忆。那样九颗魔钉很可能再度复位。 “因为你不是青衍山的人,而我如果回去,也会死。”骆危只好这么说。 听到骆危回到青衍山,会有生命威胁,云芝芝自然也就不再要求了。 看着云芝芝垂眸失落的表情,骆危心里一疼,对他来说,可能进入这个符阵才过去几日,可对云芝芝来讲,她在魔域里则生活了十几年。她好不容易生出想离开的念头,却被他掐灭了。若她一直无情无欲下去,也不会感到痛苦。可她偏偏现在有了爱恨,有了欲念,想要去做更多的事情。 骆危走过去,伸手牵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他很喜欢这个动作,会让他有种对方无处可去,眼里只有自己的感觉。 “你可能忘了,我在你灵府里种下了一棵树。”骆危说。 “我记得,我进入过自己的灵府,只可惜……” “那棵树枯萎了也没事,你让我进去,我能让它重新生长。” 骆危垂下头,本来只想额头相抵,叩开灵府。 但鬼使神差地,他目光下移,看着小巧下巴上水润的红唇。 云芝芝见他动作迟缓,思索了一下,伸手按住他的肩,直直吻了上去。 骆危在云芝芝灵府醒来,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你……” 云芝芝不以为意:“书上是这么说的。要想进入对方的灵府,就要这样那样。” 骆危:“这样那样?” 云芝芝:“咳,书上讲的比我刚刚做的还要过分呢。况且,我们不是道侣吗?” 云芝芝无视了骆危翘起的嘴角,因她刚刚唤醒了‘欲’,便直接由这种方式展现了出来。她又没做错什么。 一转身,就看到已经枯萎地跟街边小草没两样的枯树。云芝芝眼睁睁看着这颗芒树是如何在骆危手下焕发光彩的。只不过耗去大半天,这颗小枯苗才长出一截小绿枝,连树叶都没有长几片。 云芝芝托着脸,在一旁有些无聊:“好慢啊。” 骆危手心里聚拢着一小点光点,听云芝芝这么讲,随意地把光点朝向云芝芝飞去。光点像一小束烟花一样炸开,云芝芝眼睛亮了亮:“这个好玩!” 连这种小把戏都这么开心吗? 她以前生活究竟这么无趣。 骆危慵懒随意地在云芝芝身旁坐下,“芒树是吸食纯善的灵气的,你想要快,我光在灵府里给它输送灵气是不行的。” 云芝芝:“那怎么办啊?” 骆危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勾唇:“你说呢?书里没跟你说过?” 云芝芝眨眨眼,紧盯着他。她奇异地觉得,就算骆危这样对她,她也没有任何违和,好像以前也这么做过。 至于他问的话…… “咳,我们魔修的书里讲的多了去了。”云芝芝伸手把他的手拍掉,“我以前看的时候……” 云芝芝一顿,本想说以前看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但她此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书里的种种内容,一瞬间心里思绪万千,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以前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的……”云芝芝红着脸心虚道。 骆危低笑一声,决定不逗她了,转而继续去磋磨那棵小数芽。 云芝芝:“算了吧,等它长大,青衍山都打过来了。” 骆危收回手,可惜道:“这棵树长出的芒果味道很不错的,我记得你很喜欢,用来酿酒也是顶好的,比你那破酒更好喝。” 云芝芝:“……” 云芝芝:“要不,我们,按书里试试?” …… 自然是不可能试了,骆危根本没听她说什么,转而离开了她的灵府。 因为云芝芝的养父母回来了。她这对养父母,可以说是妖冶邪魅这四个字的总结。邻居们总觉得他们这对居然养出了个云芝芝这样的木头人,真是不可思议。 他们一进门,就看到骆危和云芝芝亲昵地站在一起。尤其是骆危那一身白衣,扎眼得很。 养母婈涔看了眼面前的小少年,一挑眉,红唇轻勾:“这谁啊,我们家芝芝的朋友吗?” 云芝芝对她的养父母也没什么多余的情感,只是养她没让她流落在外,照书本里所说,该是感激他们的。 不过她此时有些不太高兴,婈涔虽然是她的养母,但身段曼妙,看骆危的眼神露骨,完完全全就是在打量一个猎物的眼神。 云芝芝语气梆硬:“道侣。” 婈涔惊讶地用手捂住嘴:“真的?我们家芝芝开窍了?!” 婈涔装作欣喜的模样,凑近了骆危,伸手想要去捧对方的脸。 被黑着脸的骆危一把推开了。 婈涔嘻嘻笑道:“这么害羞,我就想仔细看看芝芝喜欢的人,以前可从没听说过。” 云芝芝也冷下脸,将骆危牵过来,离开养母婈涔魔爪的范围。 “芝芝,你是如何认识他的?”站在婈涔旁的男人,就是她的养父诡恍,修为比婈涔高不少,一双邪眼十分慑人。 他眯起眼,问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云芝芝。以前云芝芝没什么,但是今天她突然发现,这个养父看她的样子,就像是婈涔刚刚看骆危的样子。 都是看猎物的神情。 怎么她以前从来没看出来? 云芝芝敷衍道:“林子里认识的。” 婈涔笑呵呵:“呀,是林子里认识,结为道侣的呀。” 柔媚的话音刚落,婈涔给诡恍飞快递了个眼神,忽然变了脸,伸出一双魔爪朝骆危刺去! 诡恍也配合她,在她身后将四周的魔气凝聚在手心里,化为长鞭,朝云芝芝方向鞭下! “抱紧我!” 骆危一把将云芝芝抱起,朝身后猛地跳一大步。脚下生出数千魔障,缠绕而来,想要把他们困在此地。 婈涔和诡恍早就对云芝芝有打算,他们之前一直没动,只是因为养着云芝芝还怪方便的。毕竟她猎下的魔物可以让他们无忧无虑的在荒堕川生活。 只是今天,他们从外面回来,就发现屋里多了个剑修。那一身白衣,袖口纹着金丝银线,纹的是青衍花的样式,一看就是青衍山的修士!婈涔和诡恍同时达成了默契:一定要把这个修士抓住,剖丹挖心,制成上好的炉鼎! “青衍山的小帅哥,现在束手就擒,我还能让你活着。”婈涔媚音如丝,冷笑道:“但若你反抗地太猛烈,我也不在乎多一个炉鼎。” 骆危抱着云芝芝,悬浮在空中,另一只从灵府里抽出剑。剑光如芒,像一个小型太阳,悬在空中。霎时间照亮了整片阴暗的天空。 荒堕川上下,所有的魔修都能看到这一片被骤然照亮的天,如阳光从阴云密布的天空倾落。 诡恍和婈涔一下子被镇住了,这是真的神剑! 神剑出鞘,势如破竹,整个荒堕川都可能葬于他的剑光下。更何况这把剑,看上去如此纯洁无瑕,蕴着天道的力量! 骆危拿起手中的神剑,剑光如雷,一瞬间就劈了过去。 婈涔身边的诡恍发出了凄惨的尖叫,他神魂仿佛被抽了一鞭子,抽得魂飞魄散。他看云芝芝的眼神最为赤.裸,因此受尽了骆危愤怒的一剑,整个人都在剑光中化为烟尘。 婈涔吓得睁大了眼睛,她知道神剑的威力,但看着诡恍的下场,还是忍不住腿软。魔修最会审时度势,能屈能伸,为了小命婈涔连忙招出速念球,在最快的时间逃离了这里。 而帅气斩下一剑的骆危,却握着剑,从天上摔了下来。 云芝芝连忙把他抱住。 无尘剑在他手里轻轻颤抖,云芝芝伸手覆在剑上,却听到了连绵不断的渴望杀意嗜血如狂的低吟!这是……是剑灵的声音! 云芝芝发觉到这神剑不对劲:“这神剑如此疯狂,骆危,这根本不是神剑,这是一把魔剑!” 骆危一剑撑地,灵府内的尖啸杂音令他烦躁,“我知道。” 他站起来,发现四周已经有无数魔物,围着他们而来。 “走!” 骆危凝聚心神,转身揽住云芝芝腰,带着她飞离这里。 第六十一章 骆危带着云芝芝掠过荒堕川山山水水,云芝芝从未使用过这么快的法术来进行跑路,只觉得刺激。 他们身后是被吸引而来的魔物,有的被甩开了,但有的还缀在身后。都是上等魔物,渴望力量渴望得疯狂,即使有危险也会一直以狩猎姿态追随着他们。 也许是嫌他们太过麻烦,骆危飞到一半,回身一道剑气劈下。数个魔物被斩落下来,剩下的也被他的灵压逼伤,夹着尾巴逃走。 终于能停下来喘息一下。 云芝芝和骆危来到一处河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河里肆意生长着苇草,沙沙作响,云芝芝从人高的苇草看过去,发现那边有好几个修士。 他们似乎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正往他们这里走过来。 云芝芝小声朝骆危道:“那些人你认识吗?” 骆危瞥了一眼,一眨眼,他们已经拨开苇草,来到他们二人面前。 为首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眼,似乎在犹豫。直到他们人中,有个白胡子道长从人群后走出来,一出来就指着骆危说:“醉游仙君!你这个叛徒!你还知道回来!” 云芝芝一脸懵逼,看了看白衣道袍的一群人,又看了眼骆危。 骆危一脸不在乎,好像他们的指责一点力道都没有。反而朝云芝芝说:“休息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这话可把那个白胡子气死了。 云芝芝感觉那个人的胡子能吹到天上去。 她小声问骆危:“你不管他们吗。” 骆危嗤笑:“他们是谁,他们都不是真的,只有你是真的。” 话落,就要拽着云芝芝走。身后那群人,都是当年诡道境里一同被压制的神魂意识罢了,他们都已经丧失了明辨是非的能力,已经被诡道境同化,哪还像个真人。 一切都死寂寂的,唯有云芝芝,如此鲜活。 而那几个人,不肯放过骆危。除了为首的白胡子,其他小弟们也纷纷开口,骂他叛徒。见骆危根本理会,白胡子瞪眼,招呼着周围人一拥而上。 骆危不耐烦,灵压铺过去,刚刚嚣张跋扈的修士们纷纷倒地。 一个个跟弱鸡一样,还敢来找他麻烦。骆危掸了掸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们要去哪去?” “你想去哪?” “我只想去渊外之地。”云芝芝说,“以前从未有过想这个念头,现在有了,被你否决了。” 骆危:“……” 整个诡道境的阵心就是她,之前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从诡道境出来的,但如今复位,再将她带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也不可能像另个天道级符阵里的鲛人一样,那么轻轻松松就跟着他们出来。 骆危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云芝芝。自见到她,她表情越来越丰富了,也越来越像她平时的样子。 可眉心还没有消融的魔钉提醒他,事情还没有完。 “他们叫你醉游仙君,你的道号听起来……还挺强。”云芝芝没话找话。 骆危笑了一声,醉游仙君,没想到自己在诡道境里扮演的是醉游仙君。 也没想到,原来从修真界突然消失的醉游仙君,被封印在了诡道境内。他进来时,代替的就是醉游仙君的位置。 听到骆危这一声冷笑,云芝芝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芝芝,在这里,渊外之地并不不存在,因为你其实属于这个世界之外的人。” 云芝芝豁然抬头,骆危原来知道她其实穿越过来的?! “你这话意思是……” “意思是,你所身处的世界,如同水中月镜中花,芝芝,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云芝芝怔怔的。她听不懂,本以为穿到这个地方就够离谱了,结果突然被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攻略的男朋友说,你其实身处一片幻境。 太离谱了,她不敢相信。 “可我该如何随你出去?”云芝芝问。 骆危伸手,点在她的眉心上,指尖穿透悬浮的魔钉,透着丝丝凉意。 “没事,接下来你跟着我就好,我们会找到办法出去。” 谈话间,身后传来几声喊叫。 云芝芝回眸,看到数十位白衣仙人,从天边飞过来。每个人手中都是各式各样的法器,杀意腾腾,很明显就是冲着他们而来的。 这一次来的人都是有准备的。法器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在空中形成巨大的灵压,如巨大的织网,在他们周围布满。 “你竟敢跟魔修私通!背叛青衍山!背叛修真界!” “我们晖月宗容不得你!” 灵力化作的织网,瞬间把云芝芝困住。她如今丢失了灵力,是阵心化作的普通魔修,就算修为不低,也不可能敌得过眼前这么多人,所以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灵网困住。 骆危紧接着不慌不忙地用灵火把网全部烧断了,伸手把云芝芝往后一推,并给她套上了一层散发着金光的外壳。 云芝芝:这个保护罩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骆危心道,正派就是麻烦。 他最开始真以为自己是醉游仙君,是当年青衍山第一剑修。可当他用了无尘剑杀灭好几个魔城后,无尘剑的剑灵开始变得不对劲,他才意识到,手中的这把剑,骨子里可能是修魔的。 这个念头一起,随之而来的是如潮水的记忆,他也想起来,自己不是什么醉游仙君。他记起了自己的身份,记起了他进入诡道境的目的——云芝芝。 于是他便丢下了整个青衍山的修士,往荒堕川深处冲去。神识瞬间布满整个诡道境,找寻唯一一缕鲜活的魂魄。 幸好,被他找到了。 如今,骆危看向那群老东西。他们很是可悲,他们的魂魄被诡道境压制着,全身上下只有一个信念,那便是与荒堕川战斗。无止境的战斗下去,内耗下去,这样魔修就不会反应过来,他们已被压制了千年。并且还能释放魔修那刻在骨子里的好战。 无尘剑带来的力量,其实连神魂都可以粉碎的。这也是令他为难的原因,他可以去消灭魔族,但对青衍山这群修士,他不能随意伤害。 不然整个诡道境的平衡都会打破。 骆危几乎不动用无尘剑,与他们数十个人交战了许久。眼看云芝芝外面那层罩子开始碎裂,骆危便意识到,自己的灵力可能撑不下去了。 诡道境立面的人,无论魔修还是道修,灵力都源于诡道境外三百六十多个符阵。每个符阵都仿佛一片叶子,源源不断从外界将灵气输送进来。以此来完成内部的内耗。 骆危当机立断,带着云芝芝便往远处跑。 “他要逃!” “追上他!!” 云芝芝看着沉着脸的骆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用无尘剑的力量,非要消耗自己体内的灵力。她没问,反而想到一个好地方,绝对能摆脱那些人。 “骆危,你跟着我,我带你去魔城之下!”她说完,拽着骆危调转方向,直冲着荒堕川正中心的魔城而去。 魔城之下有一处天然洞穴,里里外外下了数道禁制。但云芝芝可以随意通过,甚至不需要任何法器。 “我也是前不久误闯此地的,里面无人,你躲进我的灵府,我带你进去。” 这样的禁制,骆危十分熟悉。分明是当年诡道境布下阵法时,给阵心上的重重禁制,无人能出来,也无人能进去。如今云芝芝不知何原因,可以视若无睹,也难怪会来到修真界。 整个地下洞穴外面看着其貌不扬,但其实里面十分规整。大理石铺就的光滑内壁,还有悬挂的壁灯,上面点着幽蓝烛火,往深处去,幽蓝色连成一片,像是通往地狱的引路灯。 每根石柱上都有经文,很明显是佛修的手笔。可惜云芝芝认不得经文的文字,以为是某些封印术法的笔落,所以才没意识到,整个洞穴都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 不管是从外到内的重重禁制,连刻在石壁上的经文,都写满了令人清心寡欲,安心待在这里修炼的话。 骆危寻一处随意地靠着,那些经文接触到他的皮肤,立刻变淡了好几分。 云芝芝说:“我们待在这里等一会,等他们找累了,我们再出去。” 她就当此时在玩一个特别刺激的捉迷藏游戏,而且对自己藏的地方很有信心。没人进的来,只有她能出入。 骆危随意地看着内壁上的经文,时不时会伸手抹去。云芝芝在一旁看他像在擦橡皮一样擦掉这些经文,有些好奇:“你擦这些干什么?” 骆危:“没什么。” 可疑。 欺负她看不懂这些经文。 但就算这样,云芝芝也觉得骆危不会害自己。他做的每一件事,云芝芝都十分相信他,不管他到底会不会跟她说明。 思及此,云芝芝便躺平了,坐在一处矮墩上,靠着墙,决定眯一会。 骆危消了几处经文后,开始往深处走,深处的石壁上记录的经文越来越多,密密麻麻,而且一条比一条都要深刻,都更难抹去。 大约走了十几步,骆危脚步顿住,凝视着最上面的那条经文。 上书写着:世外之人,乃必定之变故,需无情无欲,无心无求,若七情复位,魔钉消弭,至大境勘破天劫,可回来处。 骆危手握成拳,将这句话反复读了十几回,才意识到,这是云芝芝归家的方法。 只要她复了七情,再继续修炼,直到化神期满阶,她就可以渡天劫,回到她原本的地方…… 云芝芝她想回去吗? 骆危不知道,他此时心绪不宁,不知道这句话该不该告诉云芝芝。若云芝芝想回去,该如何?若她不想,又岂是真的不想?她不能因为他,而被绊在这里。 “骆危,你怎么跑去那么远啦。”云芝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骆危转身看她,看到她朝他跑过来,伸手捞住他的胳膊,亲昵地说:“你对这里又不熟,我把你弄丢了怎么办。” 骆危觉得,自己真的不能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第六十二章 骆危先前抹掉的,其实是那些令人慢慢绝情绝欲,逐渐受困于此的一些经文。他想到这里是原本困住云芝芝原型的地方,就想把那些都抹去。 正好这些经文与他灵府内的无尘剑相冲,若骆危去接触经文,覆在经文上的法术就会消失,因此连经文也消失了。 至于那一句,讲了云芝芝如何回归来处的那一句……骆危犹豫了一下,也抬手抹掉了。 等她自己到时候进入化神期满阶,悟得大道后,自然而然就会知道。 他不想自己亲口告诉她。他……没有那么无私。 这可能是他唯一的卑劣,希望在云芝芝离开前,多陪他一会。等到时候她再选择去留的时候,他能有更多与她在的时光。 “这里面好深。”云芝芝感叹道,“之前我偶尔进来,也没走这么深过。骆危,我想下去看看。” 总觉得里面会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想看的。云芝芝直觉这样告诉她。 骆危:“嗯,你跟在我身后,我带你下去。” 二人走过长长的廊道,下了无数阶台阶。四周经文偶尔流转着金光,在愈来愈昏暗的连廊中散发着光芒。 尽头是一个刻在石门上的大阵,云芝芝只是伸手碰了下,石门阵法便亮了起来。石门移动的缝隙后透来亮光,耀得云芝芝眯了眯眼。 眼前豁然开朗。 这一幕很像书本上桃花源记的形容,石门背后竟然是另一片天地。魔城不大,荒堕川也十分贫瘠,所以眼前的景象,真的令她大为吃惊。 这处天地里,竟如画一般。远处山水飞鸟,近处流水潺潺,四周种满了桃树林。这一片灿若朝霞的桃花后,还有一处小木屋,木屋前有一口井。 这一幕,宁静自然的像某处山脚下的小村庄。 只可惜云芝芝被魔钉封印着四情,无喜无悲,无哀无惧。在面对如此令人欢喜的美景时,云芝芝竟然只是惊讶了一下。 骆危意识到,这是阵心真正所在的地方。阵心便是在这里幻化成人型的。 他扫了眼整个布局,远处的山水只是幻影,而近处的桃林,却是真实的。这是个虚幻与真实交叠的地方。 只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景象? 他拉着云芝芝来到桃树下,见云芝芝表情呆呆地,骆危问她:“你喜欢这里吗?” 云芝芝:“喜欢?” 她对眼前的景色其实没有个人主观的想法,所以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骆危叹了口气,要是搁以前的云芝芝,如今不知道该有多欢喜。可现在,她被魔钉封印着四情,连喜欢都不会说了。 但云芝芝看见了被桃花映衬的骆危,他白皙的脸上被映得微微泛红。 还有几瓣花瓣飘落下来,落在骆危的肩头。他在桃林中负手而立,眼眸深邃而明亮,带着恰到好处的柔和。 她眯了眯眼,眼睛弯成月牙状:“桃花我不知道,但是我喜欢桃花下的你!” 骆危一怔。 他看到少女眼里纯粹的喜爱之情,没有任何杂质。她此时不会怕他,不会怒他,也不会对其他事物产生喜爱。 她只是单纯地爱着他。 骆危反应过来,那消失的三颗魔钉,便是爱与恶,还有欲。 她的爱现在如此纯粹,无惧无哀,于她而言,该是如此快乐。 但这就像是虔诚的教徒,面对自己至高的信仰一样。因为没有悲喜,没有恐惧,在他面前就像虔诚的子民那般爱他,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云芝芝在恐惧和悲伤的时候,仍然爱着他。 这是他的自私。 他的自私如今体现在各个方面,每个都因她而起。 * 云芝芝闲逛到小木屋下,坐在一处石椅上,看着骆危的神情,不由自主问道:“难不成,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骆危:“不出意外的话,这里是你作为阵心时创造出的地方。” 云芝芝陡然听到了个陌生的概念:“啊?阵心?” 骆危:“嗯,你的原型。” 之后骆危跟云芝芝讲明了她的身份,并指出前面那长长廊道上的经文中,夹杂着一些阵心自己记录的话。所以他才能断定这里是作为诡道境大阵中央的阵心所创造的。 云芝芝听完他的解释,才明白,原来自己穿过来之前的原身,不是荒堕川的魔修,也不是什么人,而是一颗镇在诡道境的阵心珠石! 如今这是什么东西都能穿了? 她居然直接穿成了阵心珠石。而且听骆危讲,阵心珠石没有魂魄,她来了后,才赋予了珠石魂魄的寓意。 云芝芝感叹完,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那我与你认识的时候,我是……” 骆危:“那时阵心已经在诡道境外生活了许久,但不知为何,你的魂魄一直没有觉醒,而你觉醒的那一天——” 是他们初见的那一天。 当初云芝芝一改先前冷冰冰的模样,主动敲他的门,问他能否带她出门。也是那时候,骆危第一眼就知道,这具身体里的魂魄不是先前那一个了。 也因此,骆危才慢慢发现自己对云芝芝的想法。 发现了自己的心意。 发现自己,原来还有在意的人。 骆危走到桃花树前,伸手折了一枝桃枝,枝桠上两朵开的灿烂的花。 他转过身,这举动让云芝芝以为他要当成一束花送给自己,结果竟然用法术把桃花枝缩小了,缩到一根钗子那么细小。 他垂眸,将花枝插在了云芝芝的鬓发上。 云芝芝抬头,有些不解地看向他。她此时并没有理解这个行为的意义,即使觉醒了三情,对于很多微小动作的寓意,她还是不懂。 骆危抱了抱她:“没关系,我等你。”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出去吧。”他说。 云芝芝点点头,准备跟着他出去。 身后的桃林也只不过是一片虚幻的世界,他们该去的是更真实的世界。 身边的云芝芝也不是真实的她,他会想办法,让云芝芝的魔钉继续消去。 * 云芝芝踏出桃林境的那一刻,廊道内的经文开始飞速流转,无数条金色的经文如同绳索一般缠过来! “这些是!” “芝芝,快跑!”骆危抽出无尘剑,三道剑光劈过去,把经文全部砍断了。 趁着这个空隙,骆危拦腰把云芝芝抱起,猛地往外冲。 阵法的经文不知为何启动,想要把云芝芝困于此地。按理来说,整个诡道境都在有序地维持着魔修与道修之间的平衡,外面三百多个符阵也正源源不断往诡道境输入灵力,维持着这份平衡。 云芝芝作为阵心的意义早就消失了。因为阵心不过是这份力量所诞生出来的产物,并非是起因,它在与不在,都与整个诡道境大阵没有任何关系。 除非诡道境的平衡被打破! 他早该想到的!季幽沉拼死利用暗渊,魔化各个符阵,让诡道境出现了裂隙。正因为这个裂隙,云芝芝被诡道境唤了回去,魔钉出现,封印她的七情。这一切,便是为了等待平衡被打破的时候,召回玄晶珠石,利用它的能量来重新维持平衡! 云芝芝就算被骆危护在怀里,也被周围这些经文影响,脑袋都快炸开了。 “骆危,我的头好痛!” 骆危看到,云芝芝眉心原本消失的三根魔钉,竟然隐隐显现出了虚影! 果然在所有魔钉消失之前,都有可能回来。 骆危眸光一沉,往前用力一跃,飞出了又长又深的廊道,在空中迅速回身,手上的无尘剑发出暴躁的低吟。 他反手用无尘剑,把整个廊道,包括尽头的桃林境,全部劈碎了。 一道如雷光般的剑气穿透而过,所到之处,全部化为碎影。 骆危猛地吐出一口血。果然,利用无尘剑的力量去辉诡道境大阵守制的力量,会反噬他的神魂。 耳边忽而想起一群人的谈话声。 “无尘剑主,你如今为了一个阵心破坏诡道境的根本,是想让我们所有的心血白费吗!” “呵,我守在这里千百年,没想到破坏阵守的居然是无尘剑的执剑人,醉游仙君,瞧瞧你选定的人!” 那些都是被困在诡道境阵中的意识,属于千年前那些大能们的残魂。 “罢了,让他去吧,这诡道境设置了千年,也该改一改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醉游仙君!你!” “你们难道不想入轮回吗,放任临渊门的就是你们。”清冷声音含着嘲讽。 一众人沉默了。 “那之后如何,我们这些人不在了,谁来维持诡道境的平衡?凭这个冲动的毛头小子吗?!” “别忘了,他有我留下的无尘剑,封印诡道境绰绰有余。” “你!你居然说用魔剑来封印!” 这些残魂的意识交谈,似乎在这一刻全部涌进了骆危的脑内。 云芝芝听到了周围的低语声,抬头看去,发现空中飘着好几律魂魄,全部都是半透明的,吓得她脸色一白。 前方的阵心还在不断坍塌,旁边的骆危却已经闭上眼,眉头皱着,像是做着噩梦睡了过去。 云芝芝摇了摇他:“骆危!快醒醒!这里在不断坍塌!”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 云芝芝见摇不醒骆危,跟一块石头一样杵在这,只好往旁边那些游魂看去。 那些游魂均是白衣道袍,白发白胡子,一副仙气飘飘的样子。云芝芝猜,这些可能都是前辈,岁数估计是她的好几百倍。 而那些游魂激烈交谈的声音,并不能传入云芝芝的耳朵里。 “骆危,我问你,你喜欢那个女人?”那个清冷的声音没有回答魔剑的事,转而朝骆危询问。 骆危的意识此时并没有聚拢,在众多大能的游魂面前,还是一片破碎的魂魄。 即便如此,他也能从游离痛苦的意识中回答:“我爱她。” “如此便好,我们这些人,都做错了一件事,那便是不分黑白的将荒堕川封印在此。” “醉游仙君!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也因此,我们受尽了惩罚,被一同罚在这暗无边际的地方。你也知道,千年前那场仙魔大战,失去的不仅仅是荒堕川,还有修真界所有化神期以上的修士。” 醉游仙君这番话,道出了很多人的辛酸。 除了一直叫板的那个声音,其他声音都表示赞同,或者不说话,相当于默认。他们除魔卫道,却犯了过犹不及的错误,将所有魔修打压在了诡道境之下。这件事为天道不允,因此也罚他们许多人困在此地。 “所以,骆危,你选择吧,是为了修真界数百年不肯抛弃的执念,放手让云芝芝归位,成为让诡道境平衡的阵心,还是,为了她,将诡道境的平衡打破,将这份道理还给天道,让它来做决判?” “我选……” 耳边那些声音逐渐消失流走,只余下,少女残留的细微喘息。 骆危的意识已经聚拢,他睁开眼,看到了云芝芝无声流泪的双眸。 第六十三章 游魂消失后,廊道坍塌至二人眼前。所有的经文都破碎化成一缕青烟,禁制解除。云芝芝已经做好和骆危一同坠落进深渊的准备。 骆危此时醒来,一把拽紧云芝芝,脚尖登起地面一处碎片,从塌陷的世界里将她带了出去。两道人影从洞口窜出。 外面天光大亮,是荒堕川难得晴天。阳光打碎乌云洒落下来,照亮了魔城的塔尖。整个魔城四面八方都是人,他们正前方浩浩荡荡一群白衣仙人,蓄势待发。 原来他们一出来,就撞上了青衍山修士围剿魔城的现场。 青衍山与荒堕川开战多年,从未攻打至离核心这么近的地方。他们全部都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手上的法器灵力流转,脸上的神情比对面的魔修们要神采许多。他们觉得自己胜利在望,长久以来的战争终于要以胜利落下帷幕了。 骆危拧着眉,心道,诡道境的平衡终于被破坏了。 诡道境一直以来的道魔大战,都只在边境那边拉扯,两边战力均等,所以打得难解难分。 而如今,青衍山的修士们已经打至魔城,他们再出来晚点,说不定魔城早就被攻破。等魔王一死,诡道境的平衡也会被打破,诡道境外的符阵会被境内的不平衡的力量所反噬,整个修真界也会随着诡道境也会一同破碎。 千年前的前辈们,因为傲慢和自大,不会承认自己留下了多么大的隐患。而如今,骆危随随便便都能预料到诡道境破碎后的结果,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做了多么大的错事。 骆危一身白衣在魔城上空悬浮着,身边还抱着一名女魔。 他在这里的称号是醉游仙君,也就是说,他顶替了这里的醉游仙君的位置。不知是不是醉游仙君有意为之,还是因为无尘剑的吸引,总之,他的身份足够引人注目。 “醉游仙君!你这叛徒,竟还想保护魔王不成!” 白衣修士之中一个长老指着他破口大骂。 背后魔气横生,眼前则是大片白衣修士,白色被阳光照耀地晃人眼睛。 云芝芝眯着眼,抱着骆危的胳膊不敢撒手。她毕竟是个魔修,面对这么多青衍山修士,灵压如此强烈,若不是骆危替她挡着,自己的灵府肯定已经被灵压碾碎成泥了。 “青衍山的长老,你们的神魂困在这里太久了。”骆危说。 他语气平和,无甚感情,却莫名听出了悲悯的味道。 他从灵府抽出无尘剑,剑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骆危执着剑,傲立于魔城之上,剑尖缓缓指向远处青衍山最高峨的晖月峰,睥睨着远方,神情莫测。 云芝芝虽无以前的记忆,却也觉得,眼前的骆危实在是陌生。 她愕然,心中陡然涌起一阵悲伤,十分心疼。 “醉游仙君!你要做什么!” “难道你要用神剑对付我们?!你疯了吗!!” 这一剑的力量,是他们从未见识过的。他们陷入了本能的恐惧,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不敢造次。 在骆危背后慢慢显现出的另个人形,正是千百年前的醉游仙君。他衣袂飘飞,手中也执着剑,与骆危手中的无尘剑重叠。 他们挥下的这一剑,是无尘剑主与醉游仙君两个人的力量。 剑光,如一道霹雷从空中斩下,划破了时空。巨大的灵压从荒堕川中心向外迅速扩散,带着天崩地裂的力量,将诡道境所有被困于此地的神魂全部冲刷至净,最终化为烟尘,落去了轮回道。 那些被困在此处的魔修,也被剑光覆灭,从此解脱。而那些修士们,则消失在了无尘剑的灵压下,神魂还能入了轮回道,下一世重新来过。 世间万物,都自有其规律。平衡,亦不能打破。 魔道无法被彻底消解,如今与诡道境一同破碎,过犹不及,则会被天道降下神罚。而抹去这股力量的人,一定会被反噬成魔,再度被封在诡道境内。 骆危自作主张地将诡道境内的力量抹去,惹得天雷炸响。 他手里的无尘剑神光被无形的手抹去,接着,魔气从四周缠绕上来,一点一点,将无尘剑侵蚀至一柄彻头彻尾的魔剑。 云芝芝就在他的身侧,看着他一双清澈的琥珀色双眸逐渐变得血红,心中惊惧万分。 他要觉醒邪眼了。这是魔王的象征,他刚刚用尽力量劈下的那一剑,反噬到了他自身,让他入了魔。 “骆危,你不是要来带我出去吗!” 云芝芝忍不住喊叫,因为她感受到了骆危的痛苦,感受到了他本来纯澈的神魂正在被魔气折磨。一个从根本上修正道的人,在入魔的那一瞬间是极为痛苦的,相当于抽离神骨,重塑神魂,这种痛苦无人能承受。 云芝芝伸手去抱住他,想动用魔气让他重炼神魂的过程能好受点,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不停流着眼泪,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双手紧紧抱着他。 她不想让他走,她看出来了骆危有着某种坚决的去意。她不想要。 灵压过后,是一片寂静,整个诡道境都陷在了一种无意识中,所有被困的神魂已经消失了,只有云芝芝和骆危两个人。 骆危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在倒流,整个神魂像被抽了一鞭又一鞭。无尘剑的力量从指尖反噬到灵台,整个过程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如此迅速,于他却仿佛过去了很久,每一步都痛苦万分。 “我会在这里与无尘剑的力量继续对抗下去,芝芝,你可以出去了,你不是魔修,也不是道修,你是玄晶珠石的化身,不会被这些所束缚。” 骆危挣扎的邪眼里透着疯狂,看向云芝芝的眼神却温柔得要命。 他捏起她的下巴,不等她说话,深吻下去。 云芝芝被他的手箍着不能动,眉心的魔钉一颗一颗接着消失,骆危想,这样最好,他了无遗憾。 随着魔钉消失,云芝芝被扑面而来的情感潮水压得无法喘息。她还没能适应,只觉得心脏像被人紧紧捏起又松开,浑身上下一会冰凉一会炽热如火,只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 他的吻很温柔,绵长,云芝芝想陪着他死在这里。 许久,他放开云芝芝,继续说:“你出去后,修炼至化神期满阶,渡劫悟得天道后,就可以回到你原本的世界了。” 云芝芝哭花了眼,觉得这句话特别刺耳,魔钉最后一颗消失之后,她的记忆全部回来了。也瞬间听懂了骆危这句话的意思:他在告诉她怎么回去。 她是世外之人,骆危以为她想回去。怀念家乡,怀念曾经的世界。 可那里没有骆危,什么都没有,说不定连她都已经是一具死人了。 她怎么会想回去?她仰头,对着骆危的唇狠狠地咬下去,表达自己的愤恨。骆危伸手扣在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四周魔气如潮般从地底涌来,一点点将骆危的神魂吞噬,它们要带走他,重新炼化,重新塑造,最终成为诡道境的一部分。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你是为我来诡道境的,你也为我留下来!求你留下来……”云芝芝在他耳边哭喊着,把他的衣服都快要撕碎了。 “为我……”她哭得嗓子都哑了。 骆危伸手把她脸上的泪水抹去,泪水没了,满脸却全是血,他温柔道:“我自从继承无尘剑后,就知道自己的宿命,你见过那个幻阵,你该知道,无尘剑早就不是一把神剑了。” 不是一把神剑,也还没彻底变成魔剑,却蕴含着无上力量。这份力量如此疯魔,难以揣测,除了诡道境,没有哪里可以接纳这份力量。 骆危早知道自己迟早与无尘剑共灭,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他可以再支撑千百年,也可以今天为云芝芝而加速这个过程。 云芝芝的到来,给了他重新与无尘剑抗衡的信念。 也是因为她,他选择祭剑灭道。 “你的躯体诞生于这诡道境,魂魄是来天外的,所以我不想让诡道境拘住你的魂魄。” 天边的雷光炸响,但因为骆危并不抗拒魔气的滋养,只炸在四周,像从天砸下来的旨意,威胁着他继续下去。 “你的魔钉已经消失了,再之后,世间不会有能拘你的东西。” 云芝芝气得想大声骂他,可此刻她什么都说不出来。泪水大颗大颗从脸颊滑落,连骆危那张精致的脸,都被泪水模糊到变了形。 “你别说了。”她哽咽地不能自已。 “若是我以身祭剑,我可能还有许多不甘心。但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云芝芝:“你闭嘴……”难受,甚至无力。 “芝芝,我爱你。”骆危伸手再度把泪水擦去。 一切都在她眼前清晰起来,那双近在咫尺的邪眼凝视着她,云芝芝看着骆危眼底的金色一点点在褪去,难受地浑身颤抖。 他一点点要消失在魔气的深处。 云芝芝陡然惊醒,朝他伸手,死死抓紧他的手,喊他名字:“骆危!” “你要是敢放手,我就恨死你!” 第六十四章 凡尘界的冬季非常冷,满天飘雪,连下了好几日。云芝芝听到了冰面断裂的声音,连忙收脚,看着脚下一片片冰面碎裂下去。 底下的水流是活水,好几条鱼在水底下游,云芝芝随手一捞,鱼就活蹦乱跳地在出现在岸边了,待会就会迎来被宰杀烤熟的命运。 云芝芝吃完了烤鱼,剩下的几条送给了海星。那只蠢猫如获至宝,眼睛亮晶晶的,在雪坑里啃着鱼骨头。 如今来到凡尘界已经好些年,云芝芝一边假装当个医女以药符救人换取银两,一边在凡尘界找人。 凡尘界比修真界要大得多,国与国之间还不同,无名的小村也多如牛毛,找一个魂魄,如大海捞针一般。 当初骆危以身祭剑,让无尘剑去维持诡道境的平衡,然后用自己的神魂来维持无尘剑的平衡。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道,云芝芝以为自己无法阻止。 后来在骆危神魂快要被吞没的瞬间,云芝芝作为阵心的力量被唤醒了,如此,她一把夺回了骆危的神魂,然后用自己阵心的一部分去压制无尘剑。 也因此,她会修为全失。芒树也从她的灵府里脱离出来,成为无根之木,瞬间枯萎,只留下一颗种子。 整个诡道境碎落的一瞬间,她攥着骆危的神魂,艰难地用骆危曾经给她的血珠里的血,写了一道符箓。 箍着骆危神魂的符箓飘向了凡尘界,带着芒树的种子,扎在了凡尘界某一处地方,自由生长。 修为尽失的云芝芝,出现在了诡道境的阵眼中。之后她醒来,发现自己灵骨也没了,竟然落得跟原男主秦空被抽灵骨一个下场。 也好在面临的境况如此相似,云芝芝想到了原书秦空的解决办法,自己省去不少弯路,一步一步将自己的灵体重塑出来。虽无灵骨,但也能写一写灵符,只是修为停在了炼气满阶,再也上不去了。 云芝芝拜托应书凡将自己送到凡尘界。 如今青衍山长老们都是凡尘界尘选上来的孩子,他们并不鄙夷凡尘界。听云芝芝这么说,便也都同意了。 应书凡送她来到凡尘界后,说:“你要在凡尘界找到他,恐怕十分不易。毕竟我们用魂灯和魂镜都没寻到。你也可以等我们再炼出一些寻魂的法器。” 他犹豫了下,没再多说什么 云芝芝淡淡地笑了笑,语气平静:“总得找一找,毕竟是我写的符。” 见她执着,应书凡也就不再说什么,只留了许多传音符,若有危险可以找他。 来到凡尘界后,云芝芝其实不愁吃,也不愁穿,但姿色夺目,也惹来不少麻烦。为了避免再被别人瞧上,先在脸上画了一道疤,然后平时尽可能不出现在人前。 缺钱的时候,就用药符走一走门户,赚点银两。 凡尘界不像修真界那般自由,逮人就问是不现实的。云芝芝也只好花些时间在不同地方融入进去,希望自己了解更多。 她也不是漫无目的地找,她知道芒树的种子也跟着一起飘落在了凡尘界。如果种子能吸纳凡尘界的气运,也是能长成的,但大概率发不了光。 云芝芝只好以哪里有神树之类的线索,或者哪些孩子生有异色瞳等等,这些信息去搜寻。 找了十几年,一点消息都没。云芝芝又怀疑,是不是骆危魂魄附在了种子上,最后其实是一个树精,根本不是人。 这样范围又更大了,云芝芝觉得脑壳疼。 院外头依稀有人在喊她,一声叠一声,很是着急。 云芝芝离开河边,穿过自己的小茅屋,来到门口看是谁喊她。 栏杆外有个面色黝黑的大姐,被冻得浑身颤抖,神情焦急:“女郎,你帮我看看我家娃娃,他脸可烫了!” 这种事最近多见,因为下雪下了这么多天,又不出太阳。柴烧完的人家里,就只能生生扛着冻,最后小孩率先撑不住发病了。 云芝芝来这小村落只有三天,就已经救了两个这样的娃娃,因此其他人有什么问题都想来找她。恰逢大雪封路,云芝芝想了想,决定在这多待几天。 跟着大姐来到她的屋子,云芝芝让他们都下去,然后熟练地掏出药符泡水,让小孩喝下去。 以她的水平,喝下去的瞬间其实就能好。但为了避人耳目,还是把灵符的灵力抽了九成,只剩下一成功力来发挥作用,于普通凡人来讲够用了。 云芝芝从屋内出来,随意地嘱咐了几句。夫妻俩感激涕零,一定要把她留下来吃晚饭。 云芝芝摇头说不,自己还有事呢。 “女郎,我听你一直在找棵神树,是不?”大姐忽然想起什么。 云芝芝点点头,心里其实没在意她说的什么。 “我家那口子昨天上山砍柴,有一棵树怎么也砍不动!女郎,我觉得那树特别神奇!说不定是你想找的!” 云芝芝心里吐槽:砍不动说不定是你家那位吃得少。 但有线索她也不想放过,第二天就跟着她男人一起上山了。 云芝芝一身素衣,因为在冬天,身上还套了一层皮绒。但她其实不怕冷,只是不想显得太突兀。 前面的男人拿着斧头,雪落在他肩头,又很快化成水。 云芝芝瞧他出了很多汗。这大雪天,这么冷,即使爬山的小路不好走,也不至于能这么热。 她也不继续看他了,低下头,仔仔细细走着脚下的路,前面的男人忽然一个趔趄,往她这边倒下来。云芝芝反应很快,闪身一躲,斧刃白光在她眼前划过。 云芝芝冷了眼,原来他们一家是要害人。 不管是瞧中了她的积蓄,还是救命的灵丹妙药,亦或者看她孤家寡人,好对付。云芝芝在凡尘界这一遭,见过不少了,因此出手也很果断。 那男人被云芝芝抬手飞快一指点在了灵台上,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往后栽去。 在这大雪纷飞的山路间,男人失去意识从山腰小路一路往山脚滚去。 不死也得残条腿。 至于树的事情肯定是骗她的。云芝芝停住脚,看了眼远处连绵的山峰,忽然有些心累。 就算是骆危重新投胎出生,在这个充满恶意的穷苦地方,他长着一双异瞳,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会不会还跟在骆府一样,受人白眼,亦或是,刚刚出生就被掐死在襁褓中? 又是一天过去,雪终于停了。村子里许多小孩都出来玩雪,云芝芝紧闭着院门,外面又有一圈栏杆围着,也挡不住孩子们纯真的笑声。 那家的男人断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躺在床上哀嚎。 因为就在隔壁,云芝芝听力特别好,就听见那位大姐骂了好几句这个男人废物,然后出门又教训外面那群特别喧闹的小孩,把他们都轰走。 云芝芝收拾着东西,也准备要走了。 她拉开院门,就看到那家的大姐拿着一杆长扫帚,死命敲打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大姐心中愤恨,拿这个小孩撒气。 眼看地上的小男孩被打得皮开肉绽,云芝芝正想上前阻止。 另一头突然冲出一个少年,个高腿长,几步就跨过来,一把将大姐手中的扫帚夺了去。 云芝芝心中一跳,朝那个少年人看去。 少年夺去扫帚与后,调了个方向,用棍子尖朝着那位大姐。那大姐还想抢,却被他猛地一杵,整个人都摔在雪地里,破口大骂。 “你这个盲眼聋子!呸!晦气!装什么好人!” 少年掀起眼瞧了她一眼,淡色的瞳孔十分慑人。 大姐被他看得秒怂,低骂了句‘怪物’,爬起来拍拍屁股回自己家去了。 那一眼里,云芝芝看到了熟悉的淡色瞳孔。 她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找到他了,有些不措站在雪地里。 骆危长发及肩,有些凌乱,阳光照在他清瘦修长的轮廓上,平添一分柔和。 他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他,于是抬头,目光略过她的脸,轻轻皱眉。 云芝芝忽然想起,自己脸上还有一道可怖的疤。 她没管那么多,朝着骆危小跑过去,因为心切至极,气息有些不稳,口中呵出成片的哈气,脸颊还泛着红。 她跑到跟前,“骆危。” 眼前的少年一如初见的模样,十六七岁,但云芝芝知道,这是他真正的十六七岁。 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呆呆喊了个名字,就楞在少年眼前。 被救下的小孩,好像只有三四岁,躲在骆危身后抱着他的大腿,瑟瑟发抖。 骆危始终不说话,他听不到声音,是真正的聋子。 但他不瞎,不是村里其他人说的那样,说他又瞎又聋。只他的眼睛天生白瞳,夜里还会泛出金色,像吃人的怪物。 于是他长大后,开始装瞎,平日里就闭着眼睛,这样才能避人耳目。 眼前的少女好像是个外来人。 看她的口型,她好像知道自己名字叫什么。 骆危动了一下,竟是漠然地转身,抱起腿边的小孩要离开了。 云芝芝发觉他根本听不到声音,说不定也看不清东西。心中一急,立刻用了传音的法术,将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骆危,你站住!” 骆危身形一僵,他寂静无声的世界,突然响起这样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他惊讶地回身看她,又听她控诉道:“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都……都有孩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五章 骆危坐在门口的小凳上,用落叶折护身符。那些枯叶褪去了绿色,保留着韧度,竟然也可以随意折弯,不会断裂。 云芝芝坐在一旁,看着他专心致志地折,手指灵活修长,手掌大的叶片在指尖翻飞。 骆危把折好的护身符递了出去,拿到的小孩笑弯了眼,唇齿不清地喊着谢谢哥哥,然后揣着护身符便跑了。 云芝芝亲眼看到他指尖一撮小小的法术,覆在叶片之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转瞬即逝。 她忍不住在一旁偷笑出声,寂静的冬天里,很明显。 然而骆危听不见,仍然低着头继续折着,他认真做一件小事的样子很少见,至少云芝芝很少见他这样。 “那些孩子都是你来照顾吗?”云芝芝传音至他的脑海里,是骆危世界里唯一的声音。 骆危:“算是,他们的父母有些受了伤,无力抚养,有的则死在山中,再也没回来。” 骆危原本是不会说话的,但云芝芝用了法术,能让他开口,并且只有云芝芝能听见。 云芝芝知道这是他神魂受损后,强行托胎重生的结果。当年她灵骨换神魂,若不是有玄晶珠石本体加持,肯定不可能换下来,如今这样竟是个好结果。 骆危所住的是一处干净的小院,有一点家徒四壁的感觉,只有他一个人住在这。 云芝芝问他生父生母,骆危只会摇头。 这人真不是树精变的? 因为云芝芝是唯一一个会用法术同他交流的人,这几日二人慢慢熟络起来。 云芝芝对此十分不满,堂堂剑主居然忘了自己,在这种地方过起了清贫的生活,最初还总防备她,害得她天天登门送礼才把这家伙搞定。 她大可直接把骆危带回修真界,让他重愈神魂,反正剑主的神魂经过无尘剑的淬炼,愈合之后再修炼,也比一般修士要快许多倍。 但如今……屋外的大雪纷飞,屋内暖融融的。 骆危坐在一边,随意地翻看着一本云芝芝给他带来的话本。 云芝芝把热茶倒好,用小法术递到骆危嘴边,看到骆危略有惊讶的表情,笑了一声。 有意思,逗一逗身为普通人的骆危,还挺有意思的。 等春暖花开之际,再带他走吧。 这日骆危削完了箭,拿起角落的弓,准备去外面猎些小东西。前几日的伙食都是云芝芝带来的,他怎能一直承受少女的恩惠,于自尊而言,他也该自己去打猎才对。 刚走出院外,便看到了天降霞光,落在了云芝芝的院落里。 骆危从不问云芝芝到底是什么人,今日看见霞光,心下有了猜测,便凑近去看。他本就大大方方的,靠近了云芝芝后院的栅栏处。 他看到一个道袍青年,手里拿着一摞乌金木盒,交由到云芝芝手上。 云芝芝接过,就看到栅栏外的骆危站在那里。 “西海,谢谢你了,你先回去吧。” 闻西海背对着骆危,他大咧咧的性格,也没察觉到凡人的气息靠近。 闻西海:“云前辈,这些都是柳师姐挑选的上好药材,还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并找来给你。” 云芝芝微笑:“够啦够啦,凡尘界不需要这么金贵的东西。” “行,等这里开春了,我和秦兄带你们回去。”闻西海扇子一打,整个人原地变成一束霞光消失了,只有脚下雪地上画的粗糙传送阵法的印记。 骆危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凡尘界有许多传言,比如天仙下凡,神仙选拔之类的。如今眼前的事证实了这一点,他开始相信云芝芝其实某个仙子。 尤其是云芝芝将自己脸上的疤去掉展现给他看的时候,骆危甚至有些动摇。 这里的人们对修真界知之甚少,包括每八年一次的尘选,也是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进行的,选中的人的亲人,都会自动失去关于这个人的一切记忆。 修真界的人不能涉足凡尘界太深,这是规矩。所以就连云芝芝,都得靠摆摊和行医救人的方式,掩人耳目地赚钱。 更不可能随手搓出个银两来买东西,会被官兵查的。 而云芝芝被误会为仙子,那纯粹是因为凡尘界喜欢神化修真界的人。 修真界的修士虽然都在往成仙的路上努力,但没一个人敢说自己真能成仙。然而就算这样,他们的生活也被凡尘界认为是神的生活。 云芝芝觉得自己有必要跟骆危解释一下。 她刚抬脚,就见骆危忽然转身,他抿着唇,看不清神情,握着弓的手有些僵硬。 等他回来后,云芝芝已经在他的房间里等着了。 浑身泛着冷气的少年,不知闹什么别扭,进屋后看都不看一眼她。 云芝芝喊他:“骆危。” 骆危恍若未闻。 云芝芝追问:“你害怕我?”这是她想到的最可能的事情。 骆危冷声道:“不怕。” 云芝芝打量着骆危。 以前与骆危相处,那个时候骆危表面上是个比她年纪看起来还小的弟弟,是个少年清瘦的脸,但内心估计是个几百年的老头子,让人瞧不出心事来。 现在骆危则像个充满烦恼的少年,紧蹙眉头,一眼就知他有烦心事。 可到底是什么烦心事,他不肯告诉她。 云芝芝觉得是因为自己瞒着他身份而生气了。 讲道理,当初他瞒着她剑主身份,她都没来得及生气呢。 云芝芝悄咪咪从骆危背后接近他,然后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说:“你不怕我那你干嘛不理我!你不想见我?你觉得我是妖怪?” 骆危停下手上的动作,眼前一黑,他也听不到任何,只有云芝芝的声音在脑内回荡。 他的全部世界真的只剩下了她。 而她高高在上,他怕自己够不上她。 “我当然不觉得你是妖怪。”骆危无奈,在脑内回应着云芝芝的控诉,“所以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云芝芝:“你转过身看着我。” 骆危于是转身,一双淡色琥珀眼看着她,像是把她要嵌进瞳孔里。 “你救过我,你甚至为我破碎了神魂。”云芝芝指尖触碰着他的睫毛,说得郑重又认真:“你这些都不记得了,但没关系,你迟早会记得。” 骆危眼睫轻颤,半晌,才沉沉道:“我自醒来就一直是这副模样,身旁有一棵树,它养育了我。” 云芝芝点点头:“是芒树。” 骆危:“那是你的树?” 云芝芝摇摇头:“不,是你为我种的,为了驱散我灵府中的魔障。” 骆危听不懂,却感觉自己应该知道这些事,心中隐隐觉得她说的都是真的,十分可信,并且不认为她在说谎。 正想着,他眼里的少女,忽而露出笑容,泛着天真,带着俏皮,却眼里噙满泪水,定定看着他时,仿佛看穿他所有。 骆危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云芝芝忽然凑近。 整张脸逼近,殷红的唇近在咫尺,骆危往后退了半步,云芝芝也顿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举动竟然会吓到他。 “噗,”云芝芝一笑,眼里的泪也渐渐淡了,“你居然会躲。” 这么青涩的举动,她还是第一次见。 就在云芝芝放弃准备转身的时候,骆危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过来。 呼吸声缠绕在一起,眼睛纯澈发亮,云芝芝下意识屏住呼吸,等待一个吻覆上来。 却是手指轻轻划过眼皮,抹去唯一掉落出来的泪珠。 骆危哑着声:“你会哭,是因为我不记得你了么。” 云芝芝睁开眼:“不是,是因为我见到你了。再次见到你。” 她弯了弯眼睛,此时绽出真诚的笑来,只有纯然的喜悦之情。她面对他,喜悦与悲伤从不掩饰。 骆危看着她,也笑了。 明明对骆危来说,才相处几天,却觉得二人已经相熟已久。 不再犹豫,他低下头,长指嵌入发丝中,轻轻覆上一个吻。 …… 第二日一早,云芝芝看着骆危沉静的睡颜,想起自己曾经还为他不会睡觉不会放松而发愁过。 如今这些倒是都解决了,云芝芝突然觉出凡人生活的好来了。 她曾经也是个普通人,普通的上学上班,一朝穿进这个世界,渐渐忘却了普通人小生活的热闹与美好。 这几天一一体验过,竟生出了些许庆幸。庆幸这一切自然而然的发展,庆幸骆危脱离了无尘剑的桎梏,重活一遭,体验了世间光彩。 听着骆危悠长的呼吸,云芝芝轻手轻脚下了床,走到院外。 大雪天,一道霞光忽然闪过,这一次来的却不是闻西海,而是秦空。 秦空曾经被季幽沉抽了灵骨,待在寂海符阵里锤炼许久,灵骨肯定是无法重塑回来,但获得了与灵骨差不多的法宝,融进了他的神魂里,变得更加厉害,现在倒成了是青衍山第一剑修。 这就是属于主角的气运,不管如何堕入低谷,都能随便捡个金手指,然后重新来过,走向更高的巅峰。 云芝芝和骆危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云芝芝失去灵骨换回了骆危的残破神魂,结果如今两人都各缺一点,在修道之路上肯定不如主角团这样顺遂。 秦空手里拿着许多小盒,云芝芝一瞧,又是来送药材的。 秦空说:“融雪叫我给你送这些过来,她想你寻到了剑主,上次闻兄送的不太够,又送了些过来。” 云芝芝接过,嘟囔道:“你们都不知道凡人经不住这些药材么。” 秦兄笑道:“你怎么还当剑主是凡人。” 云芝芝:“……” 虽然,骆危说他与芒树共生共长,一醒来就是这般模样了。 但云芝芝还是检查过了,骆危确实是个普通人,彻彻底底的普通人,顶多有点修道的资质。 他估计是作为凡胎在芒树内孕育成长,虽没有经过凡人父母的养育,可的确是□□凡胎。 等秦空回去,云芝芝走进屋子里,才发现骆危靠在墙边等她。 难得的,她听到骆危沉声问道:“为什么总是有男人送你东西?” 如此醋意大发,倒跟以前一模一样。 第六十六章 倒v结束 闻西海和秦空送来的仙丹补品已经很多了,云芝芝堆在桌上,点兵点将道:“你吃哪个?” 骆危看了一眼,满眼的不屑。 云芝芝:又这样,每次叫他多吃点补品,他就不吃。 即使她好言好语告诉骆危,这些是有助于修复神魂的良药,还都是从修真界带来的,骆危依旧不置可否,只把那些药推到一边。 要不是这些东西如果凡人吃了可能过犹不及,容易出事,云芝芝早就把这些东西分给那些小孩了。 冬雪还在继续下,村里的孩子们大多与骆危关系很好,常来找他玩,来的久了,跟云芝芝也熟络起来。 云芝芝已经住在这好几天,惹得周围村民不知说了多少闲话。 有些人家已经不愿意自己小孩跑来骆危这边玩了,觉得这户人家,女子不守妇道,男子是个残疾,怕教坏小孩子。 云芝芝倒无所谓,春天就要走了。而骆危,骆危更无所谓,他独来独往惯了。 只他与小孩子关系这么好,让云芝芝有些惊讶。 可当云芝芝看到了骆危与小孩相处的场面,又意识到,骆危一直都是这般郎朗君子的模样,以前只是因为有无尘剑在灵府内躁动,才会浑身戾气。 而小孩子最为纯真,没有大人的算计,没有其他村民的刁蛮,与骆危这样的人,自然会更亲近些。 没有无尘剑的骆危,褪去了那层戾气,竟然变成清朗如松如竹一般的少年了。 冬雪渐渐停了,春意悄悄来临。 连日的晴天烈阳,使厚厚的积雪慢慢消融,一些花也在初春盛放。 云芝芝把海星从灵府里放出去,让它捞了好几条鱼上来,然后架起火炉,决定烤个鱼吃。 后面那条河里的鱼味道鲜美,不管是清蒸还是烧烤,那味道勾起了她还在另个世界的记忆,于是云芝芝就很喜欢吃鱼。 她想等真正的春天到来之前,再抓紧多吃些。 “骆危,你回来的正好,刚烤好。” 踏着初春的融雪进来的骆危,脚底都是湿的,踩着水印走过来。 云芝芝知道他最近常去山里,估计是去看芒树。 那棵芒树落根于此,云芝芝也没想着要把它带走。它在凡尘间有着坚硬如铁的躯干,估计活上几百年几千年都不成问题。 等他们吃完了烤鱼,骆危撂下签子,对她说:“吃完了?走吧。” 云芝芝:“去哪?” 骆危:“去看看芒树。” 云芝芝伸手就想使个法术,让二人瞬移到山里面,结果发现自己灵力不够,法术压根使不出来。 云芝芝皱眉:“果然修为太低了。” 她在凡尘界待了太久太久,这里灵气稀薄,自己又是无灵根之人,灵力慢慢损耗殆尽,是很正常的事情。 骆危把一切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云芝芝尴尬一笑:“我们走上山吧。” 融雪后的山路更滑,云芝芝走到一半就开始脚痛,看了眼旁边稳步攀行的骆危,不由地伸手拉住他:“我脚好疼。” 骆危低头,瞥见她手指上戴着一个环形冰圈,在阳光下透着彩光。 他顿了顿,说:“我背你。” 云芝芝看他都已经蹲下来了,不太好意思:“算了吧,你现在是凡人之躯,我就不……” 骆危挑眉:“你很重?” 云芝芝:“……” 最后还是骆危背着云芝芝上到了山顶,还没见到芒树的时候,云芝芝就心想,果然芒树会找地方,都喜欢在山顶这样风水好的地方扎根。 等她被领着来到芒树面前,抬眼望去,云芝芝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眼前太美了。 冬雪褪去,初春的暖意刚上来,芒树的花开得灿烂。 她不是第一次见芒树开花,以前会在她灵府内开花,可不如初春时,背景一片雪白,屹立于山顶的芒树这般漂亮。 骆危走过去,随手折了一枝最近的,开得最灿烂的花枝。 云芝芝觉得他这个动作太过熟悉,怔了怔。 阳光下,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捏着一枝花走过来。 少年眼里好像缀满了光彩。 云芝芝接过花的时候,分明看到了他无名指节上,慢慢显现出一圈冰戒的形状,最终变得与她指节上的一模一样。 “你……记起来了?” 骆危只是淡淡笑道:“我只记得这个对我们很重要。” 冰戒是这一年的春雪凝成的,骆危摩挲着指节,终于明白,自己曾经看着手指发呆时,心中不由空一块的感觉是为什么了。 “那你灵力也回来了?” 骆危摇摇头:“芒树的灵力,我只是借用一下。” 许是芒树开在凡间的花脆弱易折,回家的时候,这支花已经蔫了,没法插入瓶中继续养着。 云芝芝企图渡去灵气维持它绽放的模样,却装模作样搞了半天,也没见花瓣重新舒展。 “……” 她在凡间的时日不多了。 春暖花开之际,她要带骆危走,可是骆危却拒绝了。 云芝芝窝在他怀里,不解问道:“为什么不回去?让你吃补品,你也不吃,让你回修真界,你也不回,你知不知道我再待……” 话没说完,云芝芝立刻闭嘴,她觉得没必要提。 骆危待在这,自然有他的理由。他不想离开,云芝芝当然不可能强迫他。 只是云芝芝有些难过,她发现骆危好像真的对修真界没什么想法,也许在凡尘界的这些日子,他过得也很快乐。 可他的神魂必须回到修真界才能慢慢愈合,神魂不全的凡人,寿命都不会很长。 她想跟骆危长长久久下去。 骆危偏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说道:“再待一年,等明年开春,我跟你走。” 云芝芝犹疑了一会,温柔回应:“好。” 随后声调扬起:“明年敢再拒绝,我就拜托他们把你绑回去!” 骆危笑笑没有说话。 这一年过得平凡且幸福,生活基本自给自足。 这处村落坐落在环山的山脚下,是很久以前逃离战乱的人们跑来这里求一处安宁的地方。因此仙雾渺渺,群山环绕,就如人间仙境一般。 褪去冬雪之后,柳树抽枝,野花灿烂,骆危站在树荫下回眸看她,看她从繁花中走到他身边,心扑通扑通跳动,比以往更纯粹。 这时候没有无尘剑的躁动,只有他单一的心跳声,只有喜欢她的心思。 夜里在屋顶看星星的时候,云芝芝指着远处的星,说着一些云里雾里的话。 “那个是北极星。” “那个好像是狮子座。” 云芝芝躺在骆危怀里,用手指着天上的星星,胡乱连着线。 骆危则垂眸看她,直到看她不再说话。 “真少见,你以前不会像现在这样,”云芝芝顿了下,“呃,深情看我这么久?” 搞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骆危低笑:“以前看你的时候,可能你都不知道。” 云芝芝想了一下,“肯定是因为你那时候心事太沉,让人下意识犯怵,才不敢多看你的。” 骆危‘啧’了一声,问:“那你知道我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云芝芝眨眨眼:“我大概猜得到?” 骆危伸手将她脑袋托起,低头吻了下去。 月色撩人,星光缀满天,云芝芝差点从屋顶滚下去,要不是骆危捞着,她可能真的想扒开瓦片把自己埋了。 凡尘界的第二年冬天,云芝芝第一次感受到了冷。 冬天的冷,寒进了骨子里,让她离不开暖炉。 “闻西海送你的那些,你为何不吃?”骆危怪她不照顾好自己。 云芝芝撇撇嘴:“那些东西于我又没用。”她又没有灵骨,那些灵药灵植灵丹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吸收,吃了也是白吃。 骆危拥着她,心疼,语气有些隐忍:“等开春我们就走。” 云芝芝呼出一口哈气,将脑袋埋进他胸膛里,“我好困,我想睡一会。” 云芝芝越来越嗜睡。 倒也不是太大问题,只是她能量不足,于是平日里越来越想睡。 骆危躺在她身侧,帮她带去暖意,小声呢喃:“芝芝,再等等,再坚持一下。” 最后一场冬雪时,云芝芝在睡梦中被骆危吻住,直到呼吸不畅时才惊醒。 可惊醒的下一秒,就是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云芝芝惊呼一声,想要把骆危推开,但是骆危抵在她胸前,怎么也推不开。 神魂相交,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做。 可骆危的神魂并没有完全愈合,他怎么能?! 云芝芝觉得自己的灵府被他强行进入,然后带进了冬天的冷气,以及一丝如春日阳光的暖意。 她定睛一瞧,灵府里那棵本该枯萎的芒树,忽然鲜活起来,抽枝发芽,甚至长出了花苞。 “骆危,你在做什么,唔!”她整个人,或者说是灵体,此时也被骆危箍在怀里,被迫接受着他渡来的灵气。 浑身渐渐开始发麻,随后撕心裂肺地疼了起来。 云芝芝脸色发白,这感觉不对劲,很不对劲。 浑身的灵脉突然被打通,伴随着巨疼,有什么东西仿佛在灵府中攀延生长。 “骆危!你哪里来的灵骨?这不会是你的……” “不是我的。”骆危声音很轻:“我把芒树炼化,炼成你的灵骨给你。” 云芝芝怔然:“原来你知道……” 骆危:“这么明显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重炼灵骨的过程,她快疼死了。 若不是骆危一直陪着她,她真的觉得疼成这样,还不如不炼这灵骨。 如果说抽灵骨有抽骨扒筋般的疼痛,那么炼化灵骨,要比这疼十倍才是。当初她灵骨换神魂,已经痛到失去了所有意识,等醒来时还有些心悸。此刻,却因为骆危在身边,她还没完全失去意识。 当然也有骆危逼她双修中进行的原因,因为骆危与芒树共生共长,芒树炼化成她的灵骨,有骆危在,会让这个过程变得更轻松些。 原来在凡尘界多留的这一年,骆危早就想好了如何炼化芒树,如何重塑云芝芝的灵骨。 因为芒树真正的根不在凡尘界的土壤里,而是骆危的灵府中。外面那棵芒树,不过是一杆枝叶长成的罢了。 这一年,他终于学会了运用芒树的灵力,也终于打开了自己的灵府,将那棵芒树炼化成骨,融进云芝芝的身体里。 作者有话说: 还有评论区的小仙女们一直陪伴我和芝芝与危危~爱你们! 第六十七章 云芝芝抽着气躺在床上,浑身炽热,疼进了骨子里。 偶尔会好些,便昏昏沉沉睡过去, 第二日又会被疼醒。 云芝芝这才反应过来,当初灵骨换神魂,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没有留下多么沉重的记忆。如今重炼灵骨,是极为漫长的过程,很难受。 每天都得这么疼着,云芝芝很难给骆危好脸色,特别疼的时候,没有力气,只能用眼神控诉。疼急了,她就想咬他,怨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受这种苦。 可气话终究是气话,云芝芝心里明白,骆危就想让她好好的。 所有都好好的,连她为他抛弃的灵骨,也要好好的拿回来。 骆危日日夜夜陪在她身边,白日会准备水和吃食,夜晚便抱着她,陪她熬着。 有一天晚上疼得睡不着觉,云芝芝转过身,发现骆危凝着黑眸,看她的时候微微皱眉。 眼底有些青色,可见他也许久没睡好觉了。 想抱怨的话又咽了回去,云芝芝抿抿唇,往他怀里钻了钻。 火炉火花炸响,发出噼啪的声音,暖了一整室。骆危伸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说:“难受了就哭出来,不用忍。” 云芝芝这几日竟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疼急了最多也是咬一咬骆危的手,很偶尔地闹一下,令人心疼。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嘟囔道。 骆危紧了紧手,心疼到声音发哑:“再等等就好了。” 云芝芝手心里忽然多了个轻薄的小东西,她拿起来看了看,是芒树叶子折好的护身符,淡淡的光芒,比之前见过的还要亮。 “这些不是折给那些孩子的?” “不是,”骆危说,“见到你以后,都是折给你的。” 云芝芝眨眨眼,咳了一声,转而感叹:“那些孩子还挺喜欢你的,你走了后,他们恐怕会伤心吧。” 骆危没有回答,其实他自醒来后,就一直不喜欢与人交流,只有孩子们对他没有恶意,久而久之,也就只跟孩子们有互动了。 但那些过去的事不必提,见到云芝芝之后,甚至连他在凡尘界这么些年的记忆都有点淡了。 时不时会梦见一些片段,随着灵力重新回到身体里,那些片段越来越真实具体。 那些梦里总会出现云芝芝的身影,而其他记忆,都是黯淡没有光彩的。 见骆危不说话,云芝芝以为他是不舍得,嗫喏道:“其实修真界也挺好的,你回去的话,应长老也会很高兴。” 骆危笑了声。 云芝芝仰头,就在他耳边说:“总之,春天你一定要跟我回去。” 她还真怕他跑了不成。 骆危在她额头印了一个吻,说:“我只待在你身边。” 以前过得浑浑噩噩,骆危不知道自己诞生于这个世界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现在,他一切都有了意义。 当他逐渐想起一些事的时候,最先开始,也最多的就是关于她的事。 好像记得自己活了很久,可想起来的,却只是那一年里的时光。 直到晨光落满屋,骆危低头看了少女一眼。云芝芝皱着眉,睡得很不安稳。 重炼灵骨究竟要花多久时间,骆危也不知道,所以他没法告诉她,还有多久。 只能日日夜夜守着她。 他跟着她疼进骨子里,吃不好睡不好,只有看着云芝芝才好受一些。 许许多多的叶片折好的护身符铺在云芝芝床边。 骆危这几天一直在她身边折这些东西。云芝芝每天早上醒来,都能发现护身符变多了些。 偶尔云芝芝会盯着骆危折那些护身符盯上好久,甚至连疼痛都有所缓解。 他的手很好看,专注的神情很帅。 少年清朗的侧颜也如此令人着迷。 云芝芝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以前的事,想到骆危作为无尘剑主时的冷酷模样。 还有浑身戾气的他。 过去的剑主跟眼下专注折叶片的少年,奇异地在她眼前重叠,像是窥见了某些不可言说的秘密。 她发现自己好爱他,喜欢他到连这种蚀骨之疼,都因为看他时片刻的失神而缓解。 云芝芝躺在床上,芒树的叶子散发着微弱的香气,也许是数量慢慢变多,竟然真的缓解了她的疼痛。 过了几日,灵骨融合的疼因为那些叶子的存在而慢慢缓解。 最难熬的日子过去,云芝芝渐渐发现,骆危看她的眼神越来越跟以前相似。 云芝芝问他:“你都想起来了吗?” 骆危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云芝芝才震惊道:“你都想起来什么?你快跟我说说!你的灵力呢,恢复多少了?神魂是不是也差不多愈合了?” 骆危:“差不多,一部分,只关于你的想起来了。” 云芝芝:“……哦。” 他能想起那些短暂的时光,云芝芝其实很满足了,也没强求什么,只念叨着回了修真界要好好修炼,愈合神魂。 她是真的怕了骆危,怕他再给她整出什么幺蛾子。 这份不安写在云芝芝的脸上,骆危看着她的神情,心下了然。 “芝芝。”骆危唤她。 “嗯?” “我不会离开你,我会跟你走。” 云芝芝有些困,随意应道:“你不准食言。” “好,我不食言。” 这一日半夜,骆危的屋外面有许多人声在吵闹。 云芝芝好不容易睡着,就这样被外面的不速之客们吵醒。 骆危冷着脸走到屋外,隔着栅栏与那些村民对视。 晚冬的雪已经融化,初春马上要到来。一群村民们扬着火把,站在院外辱骂:“你们这对妖孽贱种!怪物!” 原来骆危和云芝芝住在一起后,既不耕耘,也不怎么出门打猎,几乎自闭了一整年,身边许多村民渐渐对他们都没了好印象。 这个村子近两年收成不好,于是到了冬天,很多人都会饿死。 如今快开春了,这些愚昧的村民之中,有人站出来说是这户人家的关系,是他们的存在,才让天公无法作美,不给他们好收成。 尤其是那个女的,很可能是吸人血的妖怪,为他们带来灾祸。 有的村民还说自己看到一只半人高的猫,那猫半夜会叼着猎物钻进这户人家里,似乎与云芝芝十分很亲。 更落实这户人家不是什么好人的看法。 村民们秉着为民除害的想法,组团跑来,想要把骆危他们都烧死。 村民手里的火把纷纷砸向骆危的院子里,往骆危身上砸。 只是火星子一接触骆危的衣服,就倏地化为烟尘。 连带他们手中的火把也一瞬间熄灭,像是有人无形中泼了一盆水,发出被滋灭的声音。 村民们惊恐害怕的神情都落入他的眼里。 骆危神色冷淡,泛着金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 像是猎豹盯着弱小的猎物那般。 十几个村民像见到了鬼一样落荒而逃。 骆危回到了屋内,看向坐在床上的少女。 云芝芝显然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手上存着淡淡的法术痕迹,却没有用出来。 刚刚是骆危自己的法术解决了一切。 云芝芝叹道:“这个村子封闭一些,有自己的一套规矩,我们跟他们本身就很不一样,他们这样警惕也不无道理。” “他们很弱小,不会像修真界里的人那样强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弱小的人在意的东西更多,更容易怀疑。” 骆危在她身边坐下,没有吭声。 “我们春天就走,他们应该也会收成变好一些吧。”云芝芝垂眸,“芒树炼化后,应该不会再吸收这一片的灵气了。” 骆危轻轻“嗯”了一声。 刚刚一瞬间,他是想杀了这群村民。可想起云芝芝也许不喜欢,也许会不高兴,于是便罢手了。 这日清晨醒来,云芝芝忽然觉得浑身哪哪都特别利索,疼痛也没有了,甚至灵台也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高兴地从床上蹦跶起来,摇醒身边的骆危:“我灵骨是不是炼好了,我感觉我充满了力量!” 骆危迷糊间哼了一声,转身把云芝芝压在身下。 “嗯?好了?” 他声音很低,但云芝芝还是听出来,他很高兴的。 高兴得好像现在就想做什么。 云芝芝反手把他推回去,让他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你答应过我,开春就回去。你看,外面柳树都发芽了。” 骆危笑了笑:“你修为呢,你看看。” 云芝芝迟疑一瞬,随手捏了个小法术,很轻松。 因为她忽然运用法术,浑身的灵力好像开闸的洪水,在身体里的灵脉肆意流动,自己的修为也随着这股灵气冲撞,一点点往上攀。 “化神期?我好像快化神期满阶了,这比我原来的修为还要高不少……” 云芝芝抬头,惊讶他炼化的手法这么高端:“你做了什么,灵骨不仅回来了,连修为也提升了!” 骆危低哼一声,好像在说你别小瞧我。 云芝芝确实无法小瞧他,这位剑主,从最开始就一路让她惊喜到最后,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 与骆危对视片刻,她突然板起脸:“好啊,你连灵力完全恢复都瞒着我!你神魂呢,是不是已经好了,我要看看!” “你想知道啊,那不如……” 骆危的额头抵在她额前,伸手摩挲着她的头发,轻而易举叩开了她的灵府。 被叩开灵府的云芝芝还在想,剑主不愧是剑主,神魂没完全好就能轻易进入化神期的灵府。 直到她看到了骆危灵府内,与她灵府同根相连的另一株芒树。 好吧,他们俩这是锁死了。 第68章 结局 芒树的光芒洒在脸上,带来股淡淡的清香。 云芝芝第一次发现修真界还有这么奇妙的事情,两个人的灵脉还能共源。 同根同源,同灵而食。 这是道侣最高的境界,但至今很少人会做到这种境界,因为双方都得经历一次蜕骨重炼、灵脉重塑的过程。 如果一方承受不住或不愿意,失败的可能性很大,最终则容易落得二人修为被抹灵骨被毁的局面。 如今云芝芝重炼了灵骨,是骆危炼化芒树后给她的。 那他又是如何与自己同灵的? 想到此,她才忽然反应过来:“过去一年里,你也一直在重炼自己的灵骨?” 骆危淡淡地嗯了一声。 过程不短,一整年而已。云芝芝怔怔地回忆着,在她被迫重炼灵骨的冬日之前,骆危还跟她如往常一样,只是陪着她时间久了。 他藏得太好了,好到连云芝芝整天黏着他都未曾发觉。 “你记得我是世界的外来者吗?”云芝芝小声道:“我妈妈说,所谓相爱,就是一个人想哭,另个人陪着哭,一个人想笑,另个人跟着逗趣。爱情很复杂,却又很简单,无非是你在难受的时候,不要忘记让我也陪着你。” “骆危,你不要再瞒着我了好不好,你离开的这些年,我已经比你记忆中的我要强大很多,所以你……” 云芝芝声音哽咽:“让我陪着你吧,你不要再避开我,瞒着我了。” 骆危抬眸,偏浅的瞳孔里映出她的脸。 半晌,笑了一声。 云芝芝说:“笑什么,没良心的家伙,到现在还在骗我。” 骆危伸手把她带到怀里,在她头顶上笑得很开心:“笑你这么傻。” “那点疼痛对我来说又没什么,比起无尘剑的躁动,它这点疼算什么。” 云芝芝恼气地捶了他胸腔一下,“再说,你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无所不能的无尘剑主了,蚀骨之疼你又怎么能忍下来!” 骆危去捉她的手,忍不住笑:“你心疼我。” 云芝芝怒目:“我心疼死你了!” “好了,你既然是外来者,你想回去吗?”骆危问她。 这问题来得突如其来,云芝芝心中莫名:“什么意思?” “你到了化神期满阶,勘破天劫,就可以回去了。” 骆危连这都想起来了,云芝芝郁闷道:“你嫌我烦,你要赶我走。” 她没想到如今骆危还在问她这种事。 他是不知道她的心意吗? 故意气她是不是? 骆危看着她生动的反应,有些好笑:“所以你走不走?” 云芝芝瞪他。 骆危垂头,忽然在她耳边咬了一下,低声道:“最后一次,你现在不走,以后永远也别想走。” 然后云芝芝就知道了什么叫做以后也别想走。 他们各自灵府内的芒树忽然枯萎,汇聚,交缠,灵脉长在了一处,芒树的光化为灵气,消弭在了灵府空间里。 芒树消失了,彻彻底底,进入了他们的神魂。这才是同灵的最后一步,云芝芝感觉到自己修为又再往上突破,甚至都不需要天劫降临,她就快要到顶了。 “这样不管你去哪,我都能找到你。”他说。 他们的神魂甚至都已经染上了彼此的气息。 “如果陨落了,彼此能在轮回道里遇见。”骆危说起这种话,居然也能面不改色,云芝芝听着脸都红红的了,“就算你想回到你原本的世界,我也一定能找到你。” “生生世世,不会分开。” * 应书凡其实在曾经的某一天夜里,偷偷来找过骆危。 “剑主,你这样炼化芒树,不怕把自己挫骨扬灰了?” 他说的夸张了点,其实以剑主的底子,芒树还奈何不了他。可他就是担心,怕出什么事,到时候云芝芝不得恨死他。 骆危站在阴影里,周围下了无数道静音的禁制,怕吵醒了隔壁的少女。 他说:“无尘剑都没吃了我,一棵树而已。” 这自信的神情,的确是他们的剑主。 应书凡感叹:“是,不愧是你,神魂愈合地也好快,区区炼骨确实难不倒你。” 应书凡偷偷来找他过几次,第一次用法术隐着,没让骆危发现,那时骆危还没想起他,第二次来的时候法术被骆危勘破。第三次就是现在。 骆危此时已经能正常开口说话,灵力也恢复了七成,极浅的瞳色也慢慢变深,回到了琥珀色。 神魂受损造成的创伤已经慢慢淡了,等完全恢复好,也只是时间问题。 应书凡这次过来,其实是为了给骆危一样东西。 他从袖中拿出一柄剑,通体亮白,纤尘不染,跟他曾经的那把一模一样。 “也许你觉得是原来那把,但其实不是,是晖月门和万剑山长老们重锻出来的。” 应书凡将剑柄递给骆危:“剑主,我们都等着你回来。” 应书凡其实骗了骆危。 这把无尘剑,就是原先那把,因为修真界往后都不可能会锻出这一模一样的第二把了。 骆危看了眼应书凡,没吭声,伸手将无尘剑接过。 这把剑的剑灵被封在了诡道境内,因此剑已经不是神器,只是一柄普通的寒冰铁造就的剑而已。 倒也无碍。 骆危以前用剑,也从未向剑灵借过丝毫力量。 “诡道境呢?”骆危问。 应书凡听到这一句,就知道自己没有侥幸骗过骆危,只好诚实道:“剑灵的力量在压制着,还有醉游仙君,我还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如今诡道境内已无旁人,独独剑灵和醉游仙君的几缕气息在那,其他人皆已入了轮回道。 这可能是醉游仙君的选择,他放不下自己亲手造就的剑灵。 骆危将无尘剑封入灵府,无尘剑灵的嗜血与疯狂曾经让他痛苦。如今在凡尘界重活一遭,觉得自己心不如以前冷了,生出点对醉游仙君的唏嘘。 * 春日融雪,柳树抽枝。阳光正盛时,柳融雪前来接他们。 柳融雪已经是青衍山药阁长老之一,掌管着一座山头的灵草灵植,每天都在忧心田地农活,收成好不好之类的。 云芝芝以前每回跑去见她,就觉得仙女种田也是那么美,这种恬然自得的生活,也是极好的。 “秦空呢?” 云芝芝见柳融雪孤身一人前来,随口一问。 柳融雪恬淡的表情难得有一丝愁绪,轻飘飘说了句:“他做错事了,没法过来。” 云芝芝好奇:“什么事。” 柳融雪:“瞒着我跑去采千年灵种,结果被魔障缠身,现在都还没从闭关中出来。” 而后她又小声补了句:“活该,不带我。” 骆危见云芝芝明亮的眸子睇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跟他也是一个德行。 装作没看见地咳嗽一声。 修真界与凡尘界不在一起,之间有厚厚的结界壁。修真界的人们要画出特定的符阵在各自两边,才能通行。 所以必须要有修真界的人前来凡尘界带他们回去。 云芝芝来之前也画了一个符阵,可是随着她在凡尘界度过多年,那个符阵的法术自然也就失效了。 随着阵法的光效一闪而过,天地轮换。他们从初春的凉寒一瞬来到了四季如春的青衍山,微风吹拂,遍地都是开得灿烂的花。 柳融雪把他们送到了他们以前的宅子门前。 云芝芝看向他们曾经住过许久的地方,很怀念。 院外的竹这么多年来长满了整个山头,层层叠叠。海星被唤出来,高高兴兴地蹦跳过去。猫对以前熟悉的气味很敏感,也很依赖。 云芝芝对着骆危笑了笑:“真好啊,我们又回来了。” 骆危眼里染满笑意,没有说话。 回到修真界的第一年,骆危执着剑走上晖月峰最高顶,依旧是万人敬仰的无尘剑主。 关于青衍山无尘剑主的传说又回来了,四周那些悸动的小势力立刻消停。 秦空和柳融雪结为道侣,他们的爱情被传为佳话,过得十分幸福。 云芝芝没看完原小说的结局,不清楚这对最后是如何。可那天她看到了柳融雪幸福的样子,也明白小说最终的结局总是幸福快乐的。 她也逐渐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一本小说就能简单概括的。 它很复杂,它在变化,它在她的世界可能是一本小说,但可能是这个世界在另个世界的小投影。 醉霄楼的菜已经上齐,骆危见云芝芝还在发呆,伸手轻轻拍了她一下。 “想什么呢?”他问。 云芝芝说:“想我未来的幸福生活。” 闻西海在一旁哈哈大笑:“云前辈,我算过你的命格了,你以后可都是顺风顺水!” 闻西海还是重拾了老本行,算命,跟着自己家的师祖闭关修炼了许多年才有些长进,但于他来讲足够了。 云芝芝点点头:“嗯,多亏了你们。” 然后云芝芝看了眼骆危,美滋滋道:“就算不顺风顺水,不还有人陪着我吗。” 只要他一直在,这世间就没有什么困难的事儿了。 青衍花酿的酒,无比醇香。 骆危看着半醉的云芝芝,第一次明白,他所求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就是现代番外篇啦,隐瞒总裁身份的收租人骆危和租客小姐云芝芝的现代故事~番外是我想写的小脑洞,跟正文没太大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