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嫁给反派他哥》作者:十月玟 文案: 表面怂男主VS扛把子女主,双C,一对一 上揍成年男青年,下打三岁熊孩子的孤儿院大姐大,穿越了。 刚穿就嫁人?她忍。 要她给小叔当嫂娘?她忍。 相公懦弱,要她养家?她忍。 相公有洁癖,一天洗三次澡,还要她烧水? 她忍无可忍:“老娘貌美如花,还要赚钱养家,容易吗我?” 怒而掀桌,抓起相公就是一顿胖揍:“好歹你也是个秀才,休书给老娘写好看点!” 可这男人怎么像吃错了药,对她一天比一天好? 第001章 穿越 东边的天已经露出鱼肚白,文羡鱼房间里依旧亮着灯。 “真虐啊。”文羡鱼抹了把眼泪,盯着全书完三个字,直吸鼻子。 要是有人看到她这样,一定会惊掉下巴。 平时说一不二,一怒就伸拳头的孤儿院大姐大,看小说看到眼泪汪汪,说出去应该没人信吧。 正要退出小说界面,手机陡然发烫,屏幕也大亮,甚至比节能灯还刺眼。 “我去,不会要炸了吧!”文羡鱼惊叫一声,一把把手机甩到墙角,自己一下窜起来,向门口冲去。 可平时灵敏的手脚,像被绳子绑住了一样,她刚刚下床,就摔倒在地。 更可怕的是,身后的光芒越来越刺眼,意识消失之前,她似乎听到了孩子惊恐的尖叫。 “别怕,小鱼姐在!”文羡鱼大吼出声,身体一震,啪叽一声,吃了一嘴灰。 “呸呸呸!”不对啊,我怎么又摔地上了? 文羡鱼眼一睁就瞪圆了,手机爆炸而已,能把一栋四层小楼夷为平地吗?还有,面前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是打哪里来的? “醒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文羡鱼抬头,对上一张长满皱纹,胡子拉渣的脸。 这人头发已经白了,十分地长,直垂到胸前,穿的衣服倒有点像古装电视剧里的贫民。 这?文羡鱼想了想,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开口:“爷爷,这是哪儿啊?” “你叫我什么?”那人眉间拧成一个疙瘩,扬起手来。 “叔叔?”这人脾气真不行。 “臭丫头!”那人的巴掌落下来,可没有落到底。 文羡鱼脸一拉,却说也不是,打也使不出力气,头稍微偏了偏。 “还敢躲?”那人拳头紧握,抬起脚来,却被一个女人扑过来抱住。 “她爹,你这是做什么啊!” 那女人背对着她,蓬乱的发里夹杂了不少银丝,穿的就更破烂。 “给我滚开!都长本事了啊,今天老子卖定了!”老男人挣了一下,没挣开,一抬脚直接踹在女人心口。 “你这是干什么!”文羡鱼看不得男人打女人,挣扎着挪到女人身边,轻轻地搂住她。 没想到被踹了以后,女人的力气依旧大,她苍白着脸,也伸出双臂,文羡鱼被她抱了个满怀。 “妞,你坚持住,等媒婆来了,就好了。” 媒婆?文羡鱼脑海中一大堆疑问结成了一团乱麻,一时间只觉得这女人搂得她浑身都疼:“你放开我。” 这么疼,应该不是在做梦,这地方人穿的又这么奇怪,不会是穿越了吧? “傻丫头,有我抱着,还能给你挡挡。” 虽然听着挺感动,但这女人额头上全是冷汗,已经自身难保,文羡鱼哪里会承她的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护着我?” “你活着,就能保我的荣华富贵,你要是死了,以后有人怪罪下来,我还不起。”女人说这话时有些咬牙切齿。 感情这人还挺有身份? 文羡鱼还想再问问,男人咆哮起来:“臭娘们儿,还和她说什么话,快点让她画押,咱家小子才有钱娶娘们!” 和女人面对面,女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文羡鱼看得真切。 “她爹,要不我们再撑一撑,等柱子考上了,妞不就能嫁得更好点?” “嫁人?嫁过去老子哪有钱给她买嫁妆!我和媒婆说好了,卖掉!”老男人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当家的,要不我们先不卖了,等过几天再说吧?”女人的脸色眼见着灰败下来。 “等?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事?别以为你在大户人家干了几年,就长见识了,在我们老李家,我说了算。” 朝地下吐了口口水,那男人骂骂咧咧的,想上脚踹,又怕把文羡鱼身上踹出伤,人家不要可就不好了。 “她爹,再想想吧?” “臭娘们,别放屁!人家快到了。” “你们都别吵了,卖猪还喂饱了卖,你们就这么饿着我,要是饿死在半道上,人家不回来找你们拿钱才怪。” 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文羡鱼转向女人:“要不你给我搞点吃的?” “好,昨天割了点肉,我给你做上,以后你别忘了我就成。” “嗯。” 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有点乱啊。 “果然是娘们儿,尽给赔钱货吃好吃的。”那男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倒也没什么动作,“你等等,等小子回来了一起吃。” “哎。”女人十分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拉文羡鱼一把。 “我们一起吧。” “不用,快到屋里洗把脸,等我做完了就有饭吃了。” 屋子是茅草屋,屋里头也没什么好东西,文羡鱼看了眼身上的粗布麻衣,坐上了脏兮兮的凳子。 坐着缓了会儿,文羡鱼忍不住叹气,这身子太弱了,不过走了几步路,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就这身子骨,绝对需要锻炼。 她慢慢站起来,做了个蹲马步的架势,不到两秒钟就侧身摔倒在地。 苍天啊,弱成这个德性哪里行? 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等女人端着一小碗肉和一碗小米混玉米面走过来,文羡鱼两腿已经有些麻木了。 “吃两块吧,等我家小子回来,就没你的份了。” “好,”文羡鱼抓了筷子就吃,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你也再吃点。” “不用了,我有些话你听着。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等媒婆来了,我们想办法撂倒那个臭老头子。” “接下来事情就好办许多,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嫁给我那小子,洞房以后,就跟着媒婆下山,找你的亲生父母。” 文羡鱼就这么得到了最初几条信息,自己这个身体原主,不是这个女人的女儿。 这里是在山里。 那亲生父母,绝对比这儿有钱。 “那这是哪?你又要我去哪?” “这里是铭山,我要你去山下的云渐镇,这里有个包袱你拿着,里面是你小时候的衣服,到时候,凭着这身衣服,你家人自然认得你。” “那找到父母之后呢?” 那女人眼睛一亮,满脸的皱纹似乎都淡了点,有点像山中的饿狼:“当然是回来,帮我休了那个臭男人,然后接我和儿子去镇上生活。” “你就不怕我跑了?”文羡鱼觉得这女人实在奇怪,既然这里是山里,自己能出去绝对不可能回来的。 第002章 媒婆 “怕你跑了?那时候和我儿子生米煮成熟饭,你能跑哪儿去?你可别反悔,要是反悔了,你这辈子都不知道你父母是谁。” 女人有些得意。 “哦。”文羡鱼兴致缺缺。 “你可想好了,要是不答应我,你只能嫁给别人做小妾!” “行吧。现在我有些事情要做,你别打扰我。” 吃了饭,感觉身体里有了些力气,她哪里舍得这锻炼机会? 眼见日头偏西,文羡鱼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不知道多少回,也没看见媒婆的影子。 “这不会是在骗我吧?媒婆呢?”文羡鱼有些烦躁,冷不丁被突然闯进来的小子吓了一跳。 “妞姐!是不是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入洞房了?” “我的妈,你是要吓死我吗!” 抬头看眼前的人,一脸的稚嫩模样,五官长得不是很好看,只有一双大眼,水灵得不行。 “姐,以后你就是我娘子了。”那人火急火燎的甩掉了身上背的包,文羡鱼连忙向旁边一闪。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我们老李家丢不起这个脸!”那男人突然闯进来,一听儿子说这话,脸就黑下来。 “爹!”那小子吓得一哆嗦,跺了下脚,脸红到耳朵根子,“她又不是我亲姐姐,又是村子里最好看的人,娶她,我们家不亏。” “你可别胡说,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待,怎么可能嫁给你?” 文羡鱼连忙跑开,躲到男人身后。 见此,男人微微一笑:“臭丫头,快去洗把脸,张媒婆就快到了。” “你凭什么让媒婆过来!” “嗯。”文羡鱼跑出去,推了推女人,“他们吵起来了。” “我们的机会到了。”女人咳嗽着,给她递了一根木棍。 “爹,我要娶她!” “我不准。” “你凭什么不……”那小子话没说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娘和姐姐,轮着两根棍子,招呼到了亲爹头上。 “娘,你怎么能这么对爹呢?”那小子一下没扶住,老男人瞬间瘫倒在地。 “我这是为你好!”女人也是十分生气。 正僵持着,一道略显苍老的女声打破了平静:“老身接新娘子来了,哎呦,这大喜的日子怎么一个个都黑着脸。” “没有。” “啊呀,这怎么还躺着个人?”张媒婆浑身的肥肉都抖了三抖,指着地上人,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我爹娘把我养大,现如今我要走了,我爹一激动就晕了。”文羡鱼稳定住情绪,对着媒婆微微一笑。 媒婆看她这笑模样,点了头。 这女娃有自知之明,又真有些姿色,那家小子也算是个好的,穷乡僻壤没那么多规矩,以后扶正也说不定。 “给你把衣服带来了,换上吧。” 看着面前粉色的嫁衣,文羡鱼有些迟疑,这古代人的衣服,她哪里会穿? 而且这颜色,绝对不是常见的嫁衣所有的。 “怎么了?” “这衣服看起来就漂亮,不是我能穿的。我,我也不会穿。” 文羡鱼两眼盯着衣服,略微低头,咬住了下唇。 这其实是她生气时的动作,媒婆不熟悉她,只以为她这是害羞了。 “按道理呢,没有媒婆给新娘穿嫁衣的道理,可你不过是个小妾,又这么没见过世面,老身破个例,给你穿。” “谢谢。” “你们两个,把轿子放了歇会儿。”媒婆回身招呼两个抬轿的男人,那边女人已经捧出茶水,对着文羡鱼使了个眼色。 “你今天就好好看着,他们家人少,过去以后没人给你穿衣打扮。” “是。” 文羡鱼的目光随着媒婆的手指,这件衣服也不是很复杂,就是系带多了点,一双绣花鞋穿起来更是简便。 就是头饰有些麻烦……文羡鱼紧盯着铜镜里媒婆上下翻飞的手指,忍不住想念起水银镜子来。 “过去以后好好伺候着,早点生个一儿半女,可能就扶正了。等你成了正妻,虽然坐不起八抬大轿,三书六礼也是全的。” “是。” 文羡鱼心中冷笑,一个做小妾的等扶正,还不如等阎王来接靠谱。 “卖身契签了吗。” 终于还是说到这一点了。文羡鱼清了清嗓子:“他们是瞒着主人把我卖了,没有资格签我的卖身契。” 文羡鱼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可把张媒婆给吓坏了,她手上的银簪滑落在地:“你说什么?” 文羡鱼呵呵一笑:“你也不用着急,带我出去,我自然给你一纸卖身契,自卖自身,你看怎样?” “带你出去?” 文羡鱼摸着身上还算顺滑的料子,看着耳朵上的耳环,心里有了底。 “你的买主对我很满意吧?要是我宁死不从,他赔了银子,你想他会怎么做?” “你别想的太容易,买主就是从那对夫妻手里买的你,我把银子给了他们,就算以后出事,也查不到我身上。” 媒婆有些紧张,手抖着,插了几次也不牢靠。 “我那主人家大业大,也最怜悯下人,虽然我不是什么重要人,但好歹也是服侍他们小姐的贴身丫鬟。” “以后小姐出嫁,按理是要我陪嫁的。到时候找不到人,主人怪罪下来,你这媒婆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媒婆这会儿镇定了不少,手也不抖了:“你有什么证据?” “有个装小姐衣裳的小包袱,就被扔在堂屋,你可以去瞧瞧。” 媒婆应声而去,文羡鱼擦了把冷汗,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是不够到家啊。 过了没多一会儿,媒婆进来了,也没再提卖身契的事,就请文羡鱼上轿,自己还在一边扶着。 文羡鱼也没躲开,走时眼角余光看到那母子恼恨的表情,心里乐开了花。 这媒婆果然厉害。 有媒婆的照应,轿子虽然小,走的又是山路,但抬起来还算稳妥,晃着晃着,文羡鱼闭上了眼睛。 也许自己就是做了一个梦,梦醒了,还得照顾一孤儿院的孩子们。 “前面的停下,打劫!” “打劫?”文羡鱼本来就迷迷糊糊的,这下一下吓醒了。 第003章 劫匪 “哎哟姑娘啊,这可咋办啊。”张媒婆这时候也没了主意,心里只是埋怨着自己,怎么这么不开窍,到现在落得一个赚了钱没命花的下场。 “让我下来看看。”文羡鱼撩开帘子,“你们几位,要打劫?” “嘿呦,哥几个今天大发了!这新娘子穿得寒酸,长得倒挺好看,不如直接绑上山,给大哥做压寨夫人,咱们也好讨个赏!” 先前在铜镜里看到过这张脸,文羡鱼对这张脸还算有些自信,有人这么说了,也没有太过惊讶。 出了轿子,红霞已经铺满了半边天。 “我们这里有四个人,你们两个土匪,就敢抓我上山?”文羡鱼看着眼前两个人,怀疑自己被眼睛给骗了。 面前两个自称土匪的人,身上衣服穿得破破烂烂,能看得到肌肉。还有一个更惨,脸上连着长了两个瘤子。 抛开外貌不说,他们剪径,竟然空着两手,连把砍刀都没有。 当土匪混成这个样子,也是难为他们了。 “要不要试试啊?”长瘤子的土匪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圆球,在手上掂了掂。 “啊……”张媒婆一看,顿时一声尖叫,转身就要跑。 “站住!”土匪眉头一拧,“哪个不要命的?跑个试试!” 文羡鱼顺手拉住媒婆,让她站在自己身后。 还有好些话没问,她可不想人就这么跑了。 “你拿着什么,看这圆溜溜的样子,挺像炸药的嘛。”文羡鱼想缓和下气氛,更是给自己壮胆。 土匪没说话,倒是一个轿夫呛声了:“臭丫头你懂什么!” 轿夫说完,腿一软,跪在山路上,扑通一声:“山老爷,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哥俩吧。” “是啊,山老爷,我们哥两身上可是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二流子,你去搜个身。” 头上长着两个瘤子的土匪瞪了同伴一眼,倒是乖乖的去搜了身,另一个土匪,也就看着。 趁着两个土匪的注意力不在她们身上,文羡鱼扯过张媒婆:“没过来扒我们的衣服,他们还是稍微守礼的,到时候,你就说银子在我身上,我说银子在你身上,我们才能活命。” “可是,你身上没有银子。”张媒婆腿肚子都在发抖,也许是哭过,脸上妆容已经发花。 “笨啊,不会分点给我?” 张媒婆一言不发,从怀里拿出一只荷包,迅速塞到文羡鱼手里。 “你的手怎么了?”盯着张媒婆发青的手心,文羡鱼再看自己的手时,也是一片青色。 再细看时,自己两只手都青了,张媒婆左手还是正常的颜色。 自己手上这奇怪的颜色,从哪儿来的? “我不知道啊,姑娘,你是哪家的丫鬟,让他们给捎个信儿,叫你主人过来,救我们哪。” 文羡鱼用手心搓了一下,青色没有去掉,自己也有些慌张:“文家的。” 张媒婆听了这话又哭又笑,最后怔怔地流下泪来:“你是文清举人家的?太好了,他怎么说也做过京城的官儿,可,可他家没有女儿啊……” “文清……举人?家里没有女儿?” 文羡鱼心中一惊,自己这不会是穿越到书里来了吧? 第004章 被救 “那这镇子上,是不是还有个秀才,带着自己弟弟?”文羡鱼手心里冒了汗。 原书后期,反派的乡邻已经忘记他的秀才哥哥,只记得反派是如何祸害乡里。 如果现在已经到了那一步,那么,要快点跑路啊。 “是啊,难道那家人没和你说,你要嫁的就是那秀才吗?”媒婆疑惑起来,看着自己青色的手心,冷不丁问了句,“你究竟是哪家丫鬟?” “文家的。”文羡鱼眉心拧成了疙瘩,自己要嫁给镇子上的秀才,岂不就是嫁给易临渊? “你胡说八道什么,文家哪来的小姐?难道,他们给文林配了个丫鬟,真要把他给嫁出去?” 文羡鱼不知情况,没有回答,张媒婆只当她是默认了,有些哆嗦。 张媒婆不出声了,文羡鱼开始思考要怎样把炸球拿到手。 张媒婆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两眼一瞄,竟然发现土匪把两个轿夫扒得精光。 “两个没出息的东西,连个铜板都没有,给我滚!”二流子只觉得晦气,甩着手,一脸嫌弃。 好机会!文羡鱼看得真切,等他走近,伸手一捞,成功把圆球拿在手心。 “快把炸球还给我!”二流子惊觉,已经晚了。 “炸球?”文羡鱼把灰扑扑的圆球翻来覆去的看,捻着引线,笑了,“我要是把这玩意儿点着了,会怎么样?” “你千万别动,”两个土匪都变了脸,“有什么话好好说。” 被文羡鱼拉着走不了,张媒婆只能自我安慰,好歹他们不敢动自己吧。 “我有条件。”文羡鱼笑眯了眼,她身边,张媒婆点头如捣蒜。 “什么条件?”三棒子皱着眉,这事要怎么给老大交代? “放我们走!”张媒婆声嘶力竭。 “带我们去见你的老大,”文羡鱼扬了扬手里的炸球,“听我的。” “好!” 张媒婆走在最前面,两个土匪在中间,至于最后的文羡鱼,他们都想着,没了才好呢。 “张媒婆是吧,把银子交出来。”二流子改变不了贪财的本性,恶狠狠地威胁着。 “钱袋子在那丫头身上……”媒婆说话带着哭腔。 二流子回头一看,盯着炸球咽口水,算了吧,小命要紧。 随着天色渐黑,文羡鱼只感觉眼前泛起了雪花,前面两人的身影也渐渐模糊起来。 这身体竟然还有夜盲症!文羡鱼欲哭无泪。 “老大,老大,我们在这里!我们还带了两个女人回来!” 二流子把张媒婆向前一推,朝身后望了一眼,没想到身后的女人忽然一个踉跄,竟然顺着山崖方向去了。 “我的银子啊!” 虽然恨不得这女人跳崖死了算了,但想着女人怀里的银袋子,二流子还是使出浑身力气,飞一样地扑了过去。 “哎!”在双眼几乎失明的情况之下,文羡鱼忽然感觉到胳膊上有一道强劲的拉力,还不待她反应,身体已经被拉向了对方。 “没想到,你手下这么怜香惜玉。” 文羡鱼感觉到一股力道将自己拉回,那一道男声也听得清清楚楚。 是谁在说话? 第005章 水澈 “你是谁?”文羡鱼很是紧张。 “我是二流子啊,要不是我刚才手快,你现在已经摔到悬崖下去了。”二流子很是惊讶。 差点掉下悬崖?文羡鱼心里咯噔一下,二流子这是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好,她记下了。 “你的救命之恩,以后必报。”文羡鱼对着空气,笑得十分难看。 “你要见我?难道不知铭山大寨,从来不收留瞎子吗?”土匪头子观察力十分敏锐,这女人,分明是个瞎子。 这人的声音比较暗哑,远不如才听到的音色那样悦耳。 “放心,我不是瞎的,只是夜盲症罢了。”文羡鱼举起紧紧握着的炸球,“我来是为了和你说说,炸球的事。” 土匪头子听了,哈哈大笑:“有点儿意思,老头,我真想不到,你竟然让一个瞎子,来做你的帮手。” “哼,我可没你这么卑鄙,真想不到,你能用一个失明的小女娃来威胁我。”这老者声音平稳,少见老态。 文羡鱼看不清眼前的情况,心里十分慌乱。 “文老太爷,您怎么也来了,就为了这个丫鬟,实在不值当。”张媒婆一见有了靠山,连忙和文清搭话。 “丫鬟?” 文羡鱼耳朵没聋,知道要穿帮了,好在有了对策:“是我,文清大人,你还记得我吗?那年在京城,我可看见您和姓易的贵人坐在兴邦茶馆喝茶呢。” 在原书中,文清就是因为这件事被告发,自尽身亡,他的死,直接导致云渐镇被围,所有百姓葬身火海,无一逃脱。 文清猝然一惊,自己早在十五年前就离开了京城,这女娃看起来不过十一岁上下,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过往? 还有,这张脸莫名的熟悉,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文清心中泛起了滔天骇浪,语气却十分平稳,只带着淡淡的惆怅。 “果然是帮手来了,”土匪头子话说到一半,停了一停,脸色大变,“来啊,把他们全都关起来!”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文羡鱼手上的炸球被人抢走,接着,就被人制住了手脚。 睁着几乎无光的眼,文羡鱼一脸懵,直到被人摔在地上,才缓过劲来。 “你们放我出去,我有话要和你们老大说!”文羡鱼躺在地上,动都不敢动,就怕旁边有条深沟。 回答她的,除了一声恶狠狠的闭嘴,就是锁链的声响。 估摸着他们要锁门,文羡鱼有些慌了:“你们别走!” “两位兄弟快去休息。这女人,我亲自审问。” “哥几个就先走啦。”土匪门也不锁了,把钥匙丢在那人手中,“走走走,喝酒去。” 伴随着叮当响动的钥匙串声,那人走向文羡鱼,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住:“有什么话,不如告诉我。” 又是那道悦耳的音色,文羡鱼的心反倒提到了嗓子眼。 这人在土匪窝里有这么大的权利,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怎么,你没话说?” “你是谁?我凭什么把那么重要的消息我说给你听?” 文羡鱼双手在地上摸索着,身体向后缩了缩,接着坐起来,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举着烛台的水澈,把文羡鱼的小动作全看在眼里。 眼前的少女头发散乱,自己特意挑选的银簪,在她的发上摇摇欲坠,一张苍白的小脸,看起来还是太过小了点。 “你放心,只要你把炸球的事说给我听,我一定会保下你的性命。”水澈语气渐软。 文羡鱼挺直了背脊,双手紧握:“你是……何人?为何对炸球这么感兴趣?” 第006章 洗手 这人说话文绉绉的,不如就顺着他的意思,和他接话头。 “你读过书?”水澈眉头一皱,媒婆可从未提过,李家女儿识字。 “略微读过一点,你呢?说话书卷气这么重,怕读过不少吧?”文羡鱼猜测着,能读书的该是富家子弟。 “你何必知道我身份?相信我会让你平安的离开这里。” 没想到这小丫头如此倔强,水澈摇头,她不够温顺,不适合嫁给自己。 “离开之后呢?鸟兽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我已经惨到这种地步,死,不一定是坏事。”文羡鱼惨淡一笑,伸手拔下头上已经松动的发簪,横在了脖前。 “你这是在威胁我?用你的命?”水澈忽然又觉得这个丫头好笑。 “不,我是在用炸球威胁你,我死了,相信普天之下,没人比我更了解它。” 水澈一怔,这丫头哪儿来这么大口气? 看着抵着她脖子的发簪,他有种亲手把发簪插进她喉咙的冲动,如果不是为了炸球…… “恭喜你,你成功了。”水澈故意摆动着手,让手中的钥匙串发出金属相交的响声,同时向后退去。 “那么以后,我们就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文羡鱼咧嘴,放下了银簪。 “记住我们只是合作,不该问的,别起好奇心。”水澈冷冷地交代。 “现在什么时候了?”文羡鱼不答反问,炸球这种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她怎么可能不过问。 “戌时了,你可以睡了。” “不,我饿了。”文羡鱼举着手,“你最好给我弄点热菜来,让我用筷子吃饭。” 借着烛火,水澈看清色不对的手掌,心里满是疑惑。 “你等着。”四顾无人,水澈把钥匙放到地上,“我去去就回。” 虽然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但文羡鱼还是一点点挪过去,直到把钥匙紧紧握在手里。 夜已经深了,困意像浪潮一样席卷过来,文羡鱼心中害怕,只是迷糊着并没有睡着。 “醒醒。”又是那道悦耳的声音,文羡鱼睁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才想到自己夜盲。 “厨房只剩下这几个馒头,我生火热了热。”停顿了一瞬,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我给你洗手。” “啊?”文羡鱼想要把手抽回时,已经晚了。 指尖已经触到冰凉的水,冻得她一个哆嗦。 反倒是手掌被人温柔地抓住,十分小心地搓洗。 虽然对方的动作十分轻柔,但文羡鱼的手心还是一阵刺痛,她咬住嘴唇,疼痛时,只有身体忍不住颤抖。 “你手上沾了毒?”水澈看着给她洗手的棉布都破了洞,眉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难怪手这么疼……”文羡鱼的脸色难看起来,“原来是李家给我下了毒!” “李家?你不是李家的女儿?”水澈动作越发地小心,可她手心的伤口却越来越多。 文羡鱼的身体已经抖成了筛糠,她艰难的点了点头,愣是一声没出。 “得罪了。”伤口越来越大,再这么下去,这只手就不用等人医治了。 第007章 老大 水澈撩起自己的衣袍,将她整只手裹住,用了些力气,让暗青色的汁水染上了自己的袍子。 实在是太疼了,丝毫没有防备的文羡鱼眼泪夺眶而出,惊叫出声:“啊——” “出事了?”听到喊声,本来就浅眠的文清第一个醒了过来。 没有人回应他,他也就以为自己幻听了,过了一会儿,就响起了鼾声。 “我知道你疼,忍忍好不好?”借着摇曳的烛火,水澈看清了文羡鱼满是泪痕的脸,心疼起她来。 文羡鱼重重地点头,对于另一只手,水澈已经不敢再动用水,可任他怎么擦,那绿色就是没有退却的迹象。 “是非得用水不可。”水澈皱了皱眉头,他取出身边的匕首,在自己的衣袖处裁下一片布来,倒出一点茶水,将它浸湿。 这次文羡鱼已经有了防备,好歹没叫出声来。 “还是我喂你吃吧。”看着文羡鱼称得上满目疮痍的手,水澈有些心疼。 “多谢了。” 折腾了这么一会儿,文羡鱼已经没了食欲,可实在不愿意拂了他的面子。 水澈也曾喂过弟弟,一口馒头一口水,文羡鱼一次都没有被噎着。 “夜深了,你快睡,我先走了。”喂完了馒头,收拾好带来的东西,抬脚就走。 “我是文羡鱼,你是谁?” 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水澈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是水,我是龙一。” “多谢龙公子了。” 虽然他的话听着像“我是谁”,但文羡鱼是什么人?至于龙一,就和当皇帝的化名龙三一个性质。 她嘴角一弯:“别忘了把钥匙带走。” 易临渊,我们见面了。你对文羡鱼,可还满意? “多谢文姑娘。”面对着差点套出自己身份的人,水澈语气不免疏远了些。 文羡鱼就这样呆坐着,直到太阳升起,她得以重见光明。 她被二流子带到一间屋里,就见土匪头子坐在虎皮椅上啃鸡腿。 文羡鱼偷眼看土匪头子,他满脸的络腮胡,也没掩盖住满脸的刀疤,看起来,这张脸有些狰狞。 可她没被吓住,仔细打量,这人身材魁梧,和他瘦骨嶙峋的手下,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老头,我给你面子了,你呢,也得给我面子,炸球的事,到此为止。”土匪几乎无视了文羡鱼的存在,如今最让他头疼的,就是文清了。 “不可能,炸球一出,得死多少无辜人?” 文清须发洁白,看起来已经是耄耋老者,可听他说话掷地有声,很有精气神。 没想到文清性子直,土匪老大直觉丢脸,大手一挥:“二流子,注意你的口水,带你的队伍,都下去吃饭!” “是!”二流子一摸嘴角,哪里有口水? “无辜人?我寨子的兄弟,手上没有一条人命,官府却要赶尽杀绝,又做何道理?” 文清知道他们的作风,对此也不惊讶:“知府不是这个意思,在他面前我自会为你美言……” 土匪头子很不耐烦,直接将文清的话打断:“所以,他命你来做什么,招安还是以炸球做幌子,灭了我们山寨?” “只要你交出炸球的方子,从此解散山寨,有你的去处。”文清对答如流。 土匪老大笑了:“想都不要想,来人啊,把人关起来!” “不急,”随着文羡鱼熟悉的声音,一个脸上覆着鬼脸面具的人走进来,“文举人来此,总得有点儿诚意。” 第008章 鬼面 他身材颀长,一身合体紫袍本该极显贵气,只是破败不堪,像是遭到了什么不幸之事。 “你是鬼面军?”文羡鱼知道是为了帮助自己,直盯着他的鬼面具看,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鬼面军是已故先太子麾下,在战场上溃败之后,这支军队不知所踪,转眼过去近十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面具之下,水澈皱起了眉头,这女子,缘何知道这么多事情?难不成,也和自己一样,重来了一回吗? 自己的过往,鬼面军,这丫头怎么都知道?文清面色凝重,不行,必须找这丫头问个清楚。 文清开口道:“鬼面军的事,你从哪儿得知?” 土匪老大对此毫不在意,他哈哈大笑:“你这丫头实在有趣,是不是识字儿啊?我手下有个文绉绉的人,要不你干脆嫁给他得了。” “为什么?” 文羡鱼才后悔自己失言,又被土匪的话勾去了兴趣。 “我那手下体弱多病没事干,什么鬼面军的主人易灿,什么鬼面军都长着猪头,都被他写了话本,你这是看了他的话本了吧?” “呃……”文羡鱼不擅长撒谎,脸都红透了。 “好了,看你脸红得,小孩子家家,一边玩去。” 文羡鱼没动。 “文举人,别转移视线,我们之间的事,没解决呢。再说最后一次,炸球的方子不可能交出来。” 土匪头子也不理她,转头和文清说话。 “你们不交出来,就是罔顾人命!”文清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朝廷早晚会派人围剿!” 土匪头子倒不生气,只是缓步走向文清:“给你看一样好东西,你老好好思考,这话,要怎么说。” 只听唰的一声,一阵寒光闪过,文清脖子前,横了把寒光闪闪的宝剑。 文羡鱼吓了一跳,文清是个重要人物,可不能现在就死了啊! “你放了他,我教你怎么样提升炸球的威力!” 文羡鱼咬咬牙,她决定,赌一把。 “果真?”土匪头子问着,剑还横在文清颈间。 “当然。” “请大哥给我个面子,放了这老头,”土匪头子果然听了他的话,水澈轻笑,温柔道,“你要说什么?” “小丫头不许胡说!”虽然猜不透文羡鱼的来头,但文清却莫名相信,她,真的有那本事。 “我不知爷爷你与官府什么关系,但我知道,这山头的老大,不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哈哈哈哈,这丫头果然是好,配得上我们军师!”土匪老大哈哈大笑,顺手把剑插回鞘中。 看他利落的动作,就知道不是外行人。 水澈听了这话,心里莫名不快,狠厉的眼神掠过土匪头子的脸,后者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我文清,不过一举人而已,天下事与我何干,我只是不愿眼见生灵涂炭。若他向我保证,绝不用此物害人,我自愿在官府周旋。” 文清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自然懂得说话的技巧,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语气自然和缓。 文清语气本来和缓,说到这里又急促起来:“可他用炸球炸死了人,就必须付出代价!” “爷爷!”文羡鱼来不及思索其中关窍,急急打断,“您要他怎样呢,偿命?” 第009章 爆炸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文清这话掷地有声。 “可是爷爷,你莫不是忘了,捉奸拿双捉贼抓赃,证据呢?”文羡鱼如今只想文清能够活着下山,其他的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你这女娃好没道理!他既是匪,手上也有炸球,怎么就不会用它来杀人?”文清对文羡鱼满是意见。 “爷爷你这就太想当然了吧?您是男子,难道我能说,昨夜您就对我图谋不轨吗?毕竟,您有能够对我图谋不轨的工具啊。”文羡鱼开始怀疑,文清是不是嫌命长,已经活得不耐烦了。 “你!”文清只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被丢尽了。 “哈哈哈,这女娃我喜欢!”土匪头子笑得豪放,却突然感觉到一道冷冷的视线,大笑的表情立刻消失,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水澈的目光转向自称文羡鱼的女人,嘴角微勾。 文羡鱼眼珠一转,文清这样的人,有必要用事实让他低头:“山老大,你喜欢我,就满足我一个愿望吧?” 两道淬冰般的视线让土匪头子如芒在背,他咽了咽口水:“你说吧。” “给我来个火种,还有一颗炸球。我要在爷爷面前,炸一个给他看看。”文羡鱼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这!”土匪头子的表情立刻凝重起来。 “看在龙某的面子上,请满足她的要求。”面具男的语气不容置疑。 “好!”这位爷,真不好伺候。 “慢着!”文清却着急了。 “你这女娃见识短浅,前段时间,炸球爆炸的声响,十里八乡都听得见。还有人亲眼目睹炸死了人,知府这才托我上山。” “爷爷你放心,”文羡鱼对此丝毫不惧,“就用我最熟悉的那个。” 被人带着缓步走到水潭边,让人点燃了火折子,文羡鱼接过来,点燃了引线。 随着引线越烧越短,文羡鱼抡起手臂,用力把炸球扔下去。 “嘭——” 响声过后,激起大片水花,文羡鱼忙不迭地的后退,手上的伤口还是被溅了水,疼得她一阵呲牙咧嘴。 目睹这一切,土匪头子实在佩服文羡鱼的胆识,横过一道疤的眉一挑:“小女娃,要不以后你就在我这山上,给……做媳妇儿?” “咳!” 水澈咳嗽一声,一双眼睛紧盯着文羡鱼,这个女子,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不,她跟我走。”文清越发地觉得,文羡鱼是个祸害。 不论是对炸球的掌控,还是这满手的伤痕。 “文老爷子,你这就不对了,人一个小女娃子,你带走,想做什么?”土匪头子再怎么蠢笨,也知道自己身边戴面具的这位,确实对面前的女人产生兴趣了。 “你们山上全是男子,这女娃,绝对不能与你们在一处。” 文羡鱼也纠结起来,自己要跟着谁呢。 是文清,还是,不愿意真面目示人,许是水澈,不,是易临渊的面具男? “我带她回去,自有我的孙媳妇照顾她。”文清的目光,落在文羡鱼满是伤痕的手上。 第010章 主仆 文家宅院,近雪园。 在一间朝阳的屋子里,淡扫蛾眉的杏眼妇人,坐在贵妃椅上,手边一盏茶,手里一卷书,颇为怡然自得。 珠帘轻响,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丫鬟探进头来:“小姐,老太爷回来了。” 美妇不慌不忙,放下手中的书册:“挑一个护院去叫姑爷小叔回来,你给我整整衣服,去见弟媳,让厨房开始准备,好一起给老公公敬接风茶。” 丫鬟连连摇手:“小姐不着急,老太爷特意吩咐,接风茶免了,只是有句话原本不该说,可……” “傻霜叶,我们主仆几十年的情分,有什么话不可说的?”美妇人笑笑,在也已经是妇人的丫鬟头上打了个爆栗。 “老太爷带了一个女孩子回来,我行礼的时候,发现,那女孩子,和小姐年轻的时候,很像。” “和我很像的女孩子?”美妇人捂住了嘴,身体也开始发抖。 会不会是,会不会是……她想了想,猛一下站起来,腿却开始发抖。 “小姐,您还好吧?”霜叶连忙来扶。 美妇人对此毫不在意,她紧紧的抓住霜叶的胳膊:“霜叶,你可听那女孩说什么没有?” “回小姐的话,”霜叶回想起方才的事,皱眉摇头,“她一句话都没说。” “那我们去看看。”美妇人扔了书册,急急向外赶去。 文羡鱼一进文家,就被关了起来。 她气到磨牙,早知如此,就不该信文清的鬼话! 不然,也不会落到被关在,只有一扇小窗的屋子里的地步。 正当文羡鱼气得牙痒痒,要大喊大叫的时候,听见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 “你们让开,我家夫人要见老太爷。” “太爷吩咐,所有人一概不见。”回答的是挡在门前的侍卫。 就是这人亲手把自己关进来,文羡鱼皱眉,文清竟然让他守着,是怕自己跑出去吗? “我林雪岫,好歹是老太爷的长孙媳,这点面子都不给?”相比较快要跳脚的霜叶,林雪岫就平静许多。 文羡鱼觉得奇怪,文清的孙媳妇,怎么赶着要见自己的老公公? 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隔墙听八卦也是不错的选择。 “孙夫人,这您可为难属下了。” “虽然有急事要问,可我这个晚辈,怎么能不遵爷爷的意思?既然如此,我见见爷爷带回的小姑娘,兴许她也知道呢。”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这还是头一回,文羡鱼都懵了。 掰着指头算,自己也没见几个毛人啊。 “老太爷吩咐了,所有事情,等两位孙少爷回来再说,请回吧。” 自己老公公的屋子,她林雪岫不好私闯,但文家十分和睦,老太爷尤其喜欢他们长房,怎么今天连面都不肯见? 林雪岫的表情难看起来。 “夫人,咱们回吧,可别让二房的看了去,又嚼舌根。”在外喊夫人,在自己屋里称小姐,霜叶对此早已烂熟于心。 “好。” 回到近雪园,霜叶立即吩咐小丫头们关了门,扶着主子在屋里坐下。 第011章 过往 “霜叶,我到如今才明白,文家男人,哪一个不是狡猾的狐狸啊!” 身旁只剩下自己的婢女伺候着,林雪岫终于忍不住,很快红了眼眶。 “小姐!” “我林雪岫真是命苦,原以为嫁在京城,可以侍奉双亲,谁曾想到到了这里。” “到这也就罢了,唯一的女儿也被老太太抱走,老太太人死了,都不知道女儿下落。”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希望,老太爷竟然连见都不让见……” 林雪岫说着忍不住呜咽起来,霜叶没法,只好差了唤作红叶的小丫鬟在门口守着,自己在一旁伺候。 “小姐,您就别太难过了,小小姐她吉人自有天相,定会过得很好。” 霜叶说着倒杯茶来,试了温度,递到主子嘴边。 林雪岫慢慢喝了一口,这才止住泪。 “霜叶,这话你说了这么多年了,你自己信吗?” “小姐……”霜叶听了这话,知道今天自己哄不好小姐了。 说来也是,小小姐出生以后,没能长到两周岁,就被抱走,至今杳无音讯。 可这时候,太老爷带了个女孩儿回来,还不让见,究竟打了什么主意? 想到这儿,霜叶也是心有戚戚,给红叶使了个脸色,后者开门,轻轻退出。 “罢了,”林雪岫双目中又有眼泪涌起,“这事情,不能就此罢休。” “是。” 看主子这样子,霜叶心里也是疼极了。 小姐宽以待下,顺着自己的心意,给自己配了账房先生家的独子。 这事儿又关乎到小小姐,绝对不能善罢甘休。 “小姐,彬少爷没有外出,我让人唤他来说话,给您解解闷儿吧。” “也好,让彬儿来,他小时候不像他哥,我那苦命的女儿生下来,长得和他一模一样。” “哎。” 没想到刚退出去,竟迎面撞上一个少年人,霜叶人到中年,自然受不得这么一撞。 一下退开不少,那少年人连忙伸手去扶:“是我太冒失了。” 霜叶抬头一看,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彬少爷折煞奴婢了,快进夫人屋里去吧。多安慰安慰她。” “谁惹娘生气了?”那少年人眉目清朗,目光流转之间,总是带着一丝玩世不恭,“对了霜叶,我听府中人说,有个长得像我的女孩子,被太爷爷带府里了?” “是,带进来就关着了。”提到这一茬,霜叶就急得跳脚。 “竟真有这种事?不行,我得去看看。”文彬心中吃惊,堂堂书香门第,头一次偷锁了个人,还被娘亲关注着。 “别,老太爷不让。”霜叶眉头一皱,“等到入夜,我让我那小子,和彬少爷一起去看看,少爷觉得怎样?” “晚上?” 文彬皱起眉头,一双眼里满是疑惑。 “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被老太爷藏着掖着,不知道要做什么呢……” 文彬听着心里一惊,连忙应了下来:“好,只是,这件事情不可再传。” “彬少爷放心吧。” “那我去准备准备。” “哎。”望着文彬的背影,霜叶叹了口气。 第012章 夜探 文宅宴会厅灯火通明,仆婢端着佳肴,在两张桌子间来回穿梭。 文清第一个落座,视线缓缓扫过一家人的脸,最终停在穿一身女装的年轻人身上,皱眉,丝毫不掩饰对对方的厌恶。 “人都来齐了吧?开饭。” 碗碟碰撞声响起,席间也有了说话声。 文家人丁并不兴旺,席间不过四个年轻人。他们中有一个孕妇,孕妇身边的男子,对她很是照顾。 这男子眉清目朗,这时几乎是哄着孕妇,想方设法要她多吃点东西。 文彬就坐在男子身边,这会儿惦记着太爷爷所关的人,心里有事,吃东西就心不在焉。 男子好不容易让妻子吃下去点东西,满意地回过头,却发现自己的弟弟,伸着筷子夹了半天,都只是和面前的空白较劲。 “阿彬,想什么呢?”文杉看着自己的孪生弟弟,很是疑惑。 “哥,没,没想什么,”文彬眼珠子一转,“那个,我和帐房先生家的儿子约好了,就先不吃了,哥替我挡挡。” “哎……”文杉正要拦着,视线却对上了自己的母亲林雪岫。 “你弟弟贪玩,就让他玩去吧,也玩不了多久,就得照顾妻儿了。” “是。”文杉觉得自己娘今天有些奇怪,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娘子多吃点。 文彬已经偷偷摸摸快要跨出宴会厅,身后传来的浑厚嗓音,生生让他顿住了脚步:“彬儿,去哪儿啊?” “太爷爷,我肚子里面闹腾。”文彬弯着腰,掩盖着自己手里的猪蹄,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来。 “去吧!” 文彬如蒙大赦,脚底生风地跑了。 而这时候,文羡鱼已经看不到太阳,她的眼前,像之前一样,蒙了一块黑色。 她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喊了几声,硬是没有听到任何回音,她没有办法,借着一丝微小的光感,找到了小铁窗的位置。 她好不容易用自己的十根手指抓住铁窗窗棂,努力地把脸也贴在上面。 她贪婪地吸了一口空气,夜风微凉,从鼻腔直钻到她肺里。 带着账房儿子,文彬摸到铁窗前,一眼就看到满是伤痕的手指紧紧的抓着细细的铁柱,除此以外,还有无神的眼睛。 “啊——”短促而又恐惧的惨叫声,散在夜风里。 “你们是谁,要对我做什么?”听到这一声惨叫,文羡鱼害怕极了。 “我们,”文彬咬牙,“我们来给你送吃的的。你想吃什么?” “有肉吗?”文羡鱼想也没想就问,想要治好夜盲症,她能用的,只有这个办法了。 “你,要吃肉?”文彬摸了摸怀里的猪蹄,吞了吞口水,她,怎么知道,自己带了肉过来呢? “给你,千万别说我来过!”文彬把猪蹄从缝里塞进去,拉着账房家儿子就要跑,临走时,他,神使鬼差一回头,记住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这双眼睛真的好眼熟,她是谁,怎么会有这么一双眼睛呢? 文彬一路跑回宴会厅,到了门前,才想把这口气喘匀,就听里面有人拍了桌子:“我不同意!” 第013章 送饭 听出是二叔的声音,文彬好看的眉一皱,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他侧着身子从门缝里溜进去,果然看到爷孙两个面对面站着。 文清看着自己的孙子,眼里的嫌弃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 “爷爷,孙儿绝对没有大不敬的意思,只求您,想想我们家林儿好吗?” 文彬旋即看过去,就在二叔身后,一抹霞粉色的衣角微微颤动着,不说也知道,是堂弟文林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文彬看这情况也不好问,只得把问题憋在心里。 文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自己掌管文家多年,又是辈分最大的老太爷,什么时候遭到晚辈这样的对待? “文珞,你还有脸提林儿?”文清已经气到一定程度,他只觉得头发晕,想了想,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 “爷爷!”林雪岫身边的男子猛地站起来,文清摆了摆手。 “太爷爷没事吧?”文杉和文彬两兄弟,也担忧地问。 “伺候着的都下去!”文清已经动了肝火,一巴掌拍得桌上的碗碟都震了几震。 “兮儿,不是娘不把你当家里人,这个情况你也看见,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伤了身子不好。”林雪岫微微皱着眉头,“杉儿,带兮儿回去好好歇着。” 被称为兮儿的方兮芷面部圆润,此时也跟着点头:“娘亲放心吧,我自己身子自己知道,不可能留在这里。万一出事儿不好。” “好孩子。”林雪岫拍了拍方兮芷的手,眼角几条细纹都聚在了一起,扭头道,“夫君,雪儿不放心,就先和媳妇走了。” “不知娘子何故出尔反尔……”岁月已经爬上那人脸庞,他额上皱纹浅淡,声音低沉,举着酒杯的手。却如上等玉石工匠最好的成品。 光滑,白皙。 他说着一笑:“既然娘子乐意,为夫也不好拦,去吧。” 林雪岫目光触到丈夫的笑,人到中年的她,脸上还是腾起一片本该是少女独有的红晕。 “爹娘的感情真好。”方兮芷眼睛亮亮的。 “你这孩子,除了夫妻,还有谁会有那么好的感情?” 和儿子一左一右扶住媳妇,林雪岫笑着,突然停住了脚步。 “霜叶,你回头去,问问彬少爷,究竟看见了谁,怎么那么冒冒失失的?” “是。”霜叶心里也着急着,林雪岫这么问,她急急忙忙的去了。 缓步走到文杉夫妇的院子,林雪岫没来得及和他们多说几句话,就听小丫头来报说,霜叶就等在门外。 “杉儿,你们夫妻俩好好休息,”林雪岫停了停,似乎想到了什么,“如果是饿了,就让小厨房给你们再做一顿。” “娘您放心吧,我对兮儿可好的很。” 文杉总感觉今晚娘很不对劲,不论是反常地偏袒文彬,乃至文彬的逃席,都让他感到疑惑。 只是天色已经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正要和衣睡觉,丫鬟又来报说,夫人回来了。 “娘。”文杉不得已披了衣服出来,在灯笼的映衬之下,立在门外的林雪岫,表情很不对劲。 她说:“杉儿,娘借你们小厨房一用。” “好,要做什么,我让人准备准备?”文杉不会对自己娘生气,可也心疼媳妇儿,只盼着自己娘亲好快些用完小厨房,让他们安安稳稳睡一觉。 “做两道肉菜吧。” 文杉几乎立即理解了林雪岫的反常举动。 他娘无肉不欢,晚上唯一的肉菜是猪蹄,但对于他娘来说,啃猪蹄的姿势实在不雅。 “好。” 做完了菜,林雪岫立刻让人把菜送去小黑屋,究其原因,别说送菜的刘二不敢问,吃菜的文羡鱼都觉得怪异极了。 “睡了吗?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按着林雪岫的吩咐,刘二连个灯笼都没敢点,就怕忽然招惹了文清的人。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黑暗处转了好几圈,才提起胆子来,用细如蚊蚋的声音问了句。 “你是来给我送菜的?”文羡鱼没怎么吃东西,肚子里的空城计已经唱了一出又一出,她想睡都不能如愿。 “是,我在窗口给你塞进去。” 一顿手忙脚乱,热腾腾的饭菜终于到了文羡鱼手中。 她很想把藏着的银簪插在菜里验毒,可现在黑灯瞎火的,她真的什么也看不见。 “谢了!”究竟是谁对自己这么好?文羡鱼想了想,怎么也没有头绪,干脆大快朵颐起来。 她嘴里塞满了食物,说话吐词不清:“做个饿死鬼,不如做个饱死鬼!” 这话说完,她心里咯噔一下,看过那么多古言,都有“断头饭”一说,难不成,文清明天就要秘密处决了她? 文羡鱼摇摇头,现在吃要紧。 刘二守着她吃完,又收拾了碗筷,才走到宴会厅不远处,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送了一顿饭,他的心本来就提到了嗓子眼,这时几乎要跳出来了,好在饭盒结实,没把碗碟撒出来。 再仔细一看,更是差点吓掉魂——他撞到的人,是二房唯一的,被当做女儿养的少爷文林,不仅如此,文清就在宴会厅门前,一双眼死死地盯在他们身上。 他的冷汗瞬间湿了后背,额前也有豆大的汗珠直滚:“奴才该死,三,二……” 面前的文林,究竟是三少爷,还是二小姐呢? 没想到不等他一句话说完,文林就哭着跑了,倒是文清像是才看到他一样:“你是大房的?” “是。” “既然是大房的,就不应该和二房走得太近。” 文清声音淡漠,说完转身就走。 “恭送老太爷!”刘二擦了把汗,才把藏在身后的空饭盒拎到身前来。 正要走,又差点被一句话吓尿了裤子。 “刘二?爷爷他,与你说了什么?” 刘二颤颤巍巍转过身,才发现是自己的主人,林雪岫的丈夫,文珂。 “他说,要我和二房,别走太近。” 文珂叹了口气,在自己弟弟文珞的肩上拍了拍:“阿珞,爷爷的话不必在意。” “那是自然,”文珞笑了笑,“我先去寻找林儿了。” “嗯。” 在文珂看不到的角落,文珞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被老爷子关着的人,不论你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你。 第014章 寻人 第二天一大早,文家大门刚刚敞开,就迎来一个客人。 客人很是年轻,但见那年轻人容貌极其俊美,双目有神,身姿挺拔,堪称玉树临风。 但看他举手投足自有贵气,如此之人本该气宇不凡,只是他眉头紧锁,似有忧愁,就打了不少折扣。 文家守门人倒是认识这位,一看见他来,连通报都不通报一声,直接将他引至家中。 这位水秀才来从来不找别人,将人引到老太爷院子里,才把他交给老太爷身边的人:“老太爷,水澈秀才来访。” 人报进去,很快,就出来接水澈进去。 “文老太爷,我花银子买来的妾,一直没有消息,不得已,只好来找您,看您有什么办法没有。” 那水秀才双眉紧皱,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你买的妾没了?”余光撇到桌上大红色的请帖,文清微不可查地皱了眉头。 “是。”在文清面前,水澈有些局促。 “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倒好,未娶妻先纳妾,如今怎样呢,不过落得人财两空!” 文清本就反对水澈纳妾,昨夜又有一场家庭矛盾,怒火还未消,这话说出来就一点不客气。 水澈眉头微微一皱,可没逃得过文清这老狐狸的眼睛。 只见面前的年轻人回答得恭顺:“是,您教训的是。” “就算那女子没到,你又能如何呢,身为教书先生,买卖女子为妾,实在不光明。” 文清摇头,摆明了不想管这事儿。 “我知道先生对此道恨之入骨,”水澈双目染上了一层愧疚,“只是听门房说,先生是打铭山回来的,实在忍不住,才向您打听。” 文清想到关在黑屋里的文羡鱼,眉头一跳,他忘了给那丫头送饭了! “哦?” “我托张媒婆在铭山李家找了个女子,付清五两银子,如今别说女子,就连媒婆也不见了影子。” 文清微微点头,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我从未见过那女子,只是媒婆曾说,相中的女子正值豆蔻年华,还有一年及笄。” 水澈偷眼瞧文清脸色,看他脸上毫无异样,心里有些忐忑。 “你来寻我,是要我为你引路,好去铭山寻人吗?”文清略加试探。 “这……”水澈有些迟疑,“小辈的事就不劳烦您老了。” “这又有何妨?”文清笑了笑,“你若不放心,就该亲自进山一趟。” “况且还有媒婆失踪一事,更应当仔细点儿找人。” 水澈眼中掠过一丝震惊,总觉得自己与土匪头子的事被他看穿了,摆手道:“万万不可!” “怎么不可?你虽文弱,好歹也是男子,铭山也不是很高,我这把老骨头去得,你年轻人就去不得?” 文清面对着水澈,向来这般无所顾忌。 这番话说得水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不过这铭山自己是去不得的,他们手下人,总有几个不服自己的,要是在文清面前一捅,后果不堪设想。 “是去还是不去?”文清这话问的很是随意,想询问天气一般。 “不去了,”水澈摆手,“小泽还小,我不敢离他太远。” 文清一点头:“既然如此,老夫得休息了。” 水澈表情有些难看,但还是应下了。 这个点,该是人起床的时候,怎么他倒要歇着? “是,晚辈告退。”水澈退出书房,自有家丁领他出门。 出了门,不知打哪儿传来喷嚏声,水澈转头看了看,目光在护卫身上转了几圈,缓缓地向他走来。 “水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文羡鱼刚刚吹了风,那声喷嚏就是她打的,她,听着守门那位叫了声水公子,想来就是水澈来了。 “救命啊!” 文羡鱼心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管水澈会不会救自己,自己也要赌一把。 水澈果然开始皱眉。 “救我,救我啊!”文羡鱼说着,又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这班下人,越发懈怠了!”里头,文清拍了桌子。 “水公子,请吧。”给水澈带路的人机灵灵打了个冷战。 出了文清的院子,带路的人左右看看没别人,要是没有水澈高,他一定会把嘴凑到对方耳边:“那间小屋子,是惩罚手底下丫头用的,毕竟是大户人家,有些事,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硬塞在水澈手中。 “多谢了。”水澈本不想要,那人已经低着头走了几步,他只好把它握紧,急走几步赶上。 出了府门,水澈才把荷包打开,里面有一锭碎银子。 那间屋子,果真有猫腻。 而且他可记得,那自称文羡鱼的丫头,是自愿跟着文清走的。 文清又何必,拦着自己不让见呢? 至于给自己塞银子的下人……水澈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如果不是他,自己还不能这么快就确定,里面的人是谁。 水澈回头看了一眼文宅,缓步离去。 给他带路的家丁躲在暗处,看他走过第一个拐角,又等了等,才回到文清的身边。 “水澈那小子走了?”文清看一眼来人,“我让你做的事做了没有?” “回老太爷,他已经走了,您吩咐下去的事,也已经照做了。” “如此最好,你带几个人,守好我的院子,一只苍蝇也别放进来。” “是。” 文清眯着眼睛,一天的审讯过后,想必文羡鱼,一定会现出原形。 应着的命令,厨房送早饭的人被挡在了门外。 文家人最重养生,家里的老太爷文清,这么多年来,头一回不吃早餐,厨房自然要报给主人听。 文家大房二房都已经在餐厅里等着了,突然听人传报,也都心存疑虑。 “不如你们几个孩子,去瞧瞧你们太爷爷。” 身为长房长孙,长辈不在的情况下,文珂说的话最有分量。 “是。”四个人齐齐应声。 “罢了,还是咱们彬儿一人过去吧?”说话的是二房梅氏。 文珞狠狠瞪了自己妻子一眼:“大哥说话你插什么嘴!” 文珂倒是不以为意:“弟妹说的极是,彬儿,你去跑一趟。” 第015章 被救 文彬心里有事,再到太爷爷所住的松竹园,很快惊觉园里的冷清。 平常扫洒的人一个没见,就连常常守在太爷爷门外的人都没了踪影。 文彬的心整个提起来,还未来得及叫人,正要跨进院门时,冷不丁被一道声音吓住。 “重孙少爷,老太爷吩咐,所有人不得入内。” “任何人?”文彬两道眉揪起来,“太爷爷最疼我,你别拦着,要是拦着,后果自负。” “重孙少爷,老太爷吩咐,所有人不得入内。”那人加重了所有人三字,表情十分冷漠。 文彬再如何神经大条,也明白如今不是寻常时候:“那我便硬闯!” “重孙少爷,得罪了。”那人嘴角弯起一道弧度,文彬自觉不妙,正要后退时,只听唰的一声,大人已经拔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剑来。 “清一,退下!”文清透过窗子,把院门处所发生的事看得真切,“彬儿,太爷爷真有要紧事做,你回吧。” “太爷爷,”文彬看着文清因为兴奋而比以往更红润的脸庞,心里莫名地难受了一下,“您再怎么忙,也不能不吃早餐啊。” “无妨无妨,不过这一顿罢了,乖,去告诉你爹你娘,开饭吧。” 文清话音刚落,和他面对面坐着的文羡鱼的肚子,咕噜一声。 “太爷爷,您会饿着的。”文彬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清一,带彬少爷回去。” 文彬一向害怕太爷爷身边的清字辈人,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张刻板的脸,且都一模一样,活像多胞胎,整个文家也只有太爷爷一个人能分得清他们。 “啊……”文彬忍不住一阵惊呼,只听耳边呼呼风动,落地时,自己已经站在了饭厅前面。 “多有得罪,清一告退。” 文彬低头喘气的功夫,清一已经不见了。 “彬儿,你太爷爷呢?” 文彬摇头,又摆摆手:“太爷爷说,这一餐不吃了,让爹娘安排开饭。” “竟然不吃了吗?”林雪岫皱着眉头,“夫君的意思?” “既然老爷子不吃,我们便开饭吧。” 林雪岫点头,吩咐了下去。 不提饭厅开饭,只说文羡鱼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可两只手都被绑在椅背上,连揉一揉肚子都不可能。 “既然饿了,那就好好回答我的问话,不然,就饿死在这里吧。”文清喝了口茶,很是悠哉。 “爷爷,您真是为老不尊呢。”文羡鱼用手磨了磨绳子,知道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把它弄开,是天方夜谭。 “嘴皮子这么厉害的丫头,我还是头一回见。”文清冷哼一声,“你该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早早的离开这里。” “我怎么知道?”文羡鱼皱着眉头,心里却是十分明白。 他让清一把文彬带走,又特意等到清一回到原位才审自己,不就暗示着自己逃不掉吗? 文清倒也不生气,只是咳嗽了一声,立刻有人给他满了茶水:“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我与易姓之人的事?” “猜的。”文羡鱼回答得爽快。 “果真如此吗?”文清气哼哼的。 “文老爷子,你千万别被气着了,你已经年老,该好好养生才是。”文羡鱼怕他气出个半身不遂,连忙软和了语气。 文清磨着后糟牙,另一边,清一已经掐住了文羡鱼的脖子。 “小丫头,好好回答我主人的问话,不然,你死无葬身之地。”说完他就放了手。 文羡鱼对此毫不在意:“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你这丫头倒是有些文采!”文清眼睛一亮,心中有些惊讶,她出自山村,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先贤所言罢了……”文羡鱼动不了手,却睁大了眼睛,因为她想到了,让她震惊的事实。 这里没有汉朝。 “举人爷爷,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始皇之长子扶苏,改立天历,到如今已经1000多载。” “扶苏……”文羡鱼吸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那已经是陈年往事,你不必多想,我且问你,你如何知道我的事?” 文羡鱼摇头:“我不知道如何说,你才能信。” “主人,是否用刑?”清一举着一根鞭子,立在一旁。 “不必了。”文清摆手,“只要饿着她,不怕她不说话,我们走。” 果然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出了名的奸诈狡猾!文羡鱼心里想着,感觉肚子里已经开始开演唱会了。 好饿,她想。 饥饿,让每分每秒都有了实质,一点一点消磨着她的神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不饿时,都没再进来一个人看她一眼。 “孩子,孩子你还在吗?” 这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巧的是,文羡鱼也曾听过。 就在昨天,她自称林雪岫,要见自己。 “我在!”文羡鱼心里激动,不论如何,都比在这里挨饿好受许多。 “我马上就来救你!”林雪岫听到了声音,心里别提有多激动,她拎着手里的锤子,当的一声砸断了锁。 “谁!” 断锁声实在太响,很快惊动了人。 “是我,”文彬在外头应了一声,“我实在好奇,里面有什么东西。” 又是“咔擦”一声,绑住文羡鱼的绳索应声而断。 来不及看清救她之人的面貌,文羡鱼就感觉自己怀里被塞了硬物,紧接着,自己腾空而起。 “好孩子,快离开这里,别再让我老公公看见。” 文羡鱼双脚都离了地,可她一点也不害怕,她盯着那道翠绿色的身影,看见她顾盼生辉的眼眸,以及眼角难以掩盖的细纹。 “不要怕,你只要逃了就好。”林雪岫终于带着她跳下最后一道围墙,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 这张脸真的太像了,太像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只有那双眼,神似自己的夫君。 这一切的一切,不就说明,这就是他们的女儿吗? 可老公公他为何要囚禁这孩子,还要把这孩子挂在二房名下呢? “我逃了,那你怎么办?”文羡鱼对她很是感激,但心里也忍不住为她担忧。 第016章 水泽 “你不要担心我,我自有办法。你快去吧。”林雪岫给文羡鱼指了方向,翻身跃回了文家围墙。 按着她所指的方向,文羡鱼没走几步,就到了街上。 听二流子说过,云渐镇不是城,可因为在县城的边缘,所以也有一道门。 平常百姓出入,除了越过铭山,就是通过这道门。 文羡鱼知道,林雪岫不是要自己,在这里逗留。要自己快点离开。 云渐镇只有一条街。不过走了几步,就看见了城门。 这个镇子也就没有多大,只要她不离开,总有一天会被文家人找到。 可是想到放自己自己离开的林雪岫,文羡鱼,又迟疑起来。 要是自己走了,林雪岫会遭到怎样的待遇? 文清在官场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绝对不是善人。 这么想着,文羡鱼却已经走到城门口。 “文牒呢?”守门官兵看到一身脏污,而且还散发着奇怪味道的文羡鱼,一阵反胃,隔老远就问。 “就出个门,还要这个吗?”文羡鱼脸色一变,今天怕是出不了门了。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你看着眼生,哪儿来的?” “铭山。”文羡鱼不想多生枝节,实话实说。 “既然是山村里来的,那就没有文牒,没有文牒的人,不管你是谁都不能出门。” 文羡鱼眉头一皱,向守门官兵走了一步:“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你站那儿!通融你,谁通融我们呢?快滚回去吧!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文羡鱼没法,只好回头了。自己身上太过难闻,怎么地,也得找个地方好好洗一洗。 可就在这一眼看得到头的街上,哪里有可以洗澡的地方? 看着身上已经破破烂烂的嫁衣,文羡鱼知道这身衣服太显眼了,不换不行,这才咬着牙,去了一趟成衣铺。 “哎呀,哪儿来的乞丐,快出去快出去,这不耽误我生意吗?”成衣铺的老板娘抬头一看,堆满了笑容的脸就被怒容取代了。 “我来买一身衣服,”文羡鱼也不说别的,掏出了荷包,“普通的就好。” “最普通的也要一两银子。” 文羡鱼想了想果断转身:“那我不买了!” “哎,我这儿还有一种下等衣裳,只是粗布做的,也没染色,倒真是便宜的很。” 文羡鱼点点头,老板娘把衣服包起来以后,她干脆里里外外都买了两套。 “向老板娘打听件事,哪里可以洗澡?” “客栈啊!” “多谢了。” 文羡鱼拿着银子去客栈包了间房,想了想,又让店小二给买了一块白色方巾,文羡鱼这才跨进浴桶,匆匆忙忙洗了个澡。 文家家大业大,自己住在客栈里也不定安全,文羡鱼想了想,退了房,自己再去大街上转悠,也许能遇上一辆车,自己装扮成下等人,就混出去了呢。 文羡鱼打定了主意,没走几步,迎面却看到了面色焦急的文彬。 “你怎么来了?对了,你娘她怎么样?” 一把抓住文羡鱼的手腕,文彬正要回答,却听到几个小孩齐声唱道: 没娘养,没爹爱,水泽是个小妖怪。 长得丑,比花娇,水泽是个大草包。 没人陪,没人要,水泽是个陪钱货。 文羡鱼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有人聚众欺负弱小孩子了。 再加上他们说辞中的“没爹”、“没娘”,这不又是一个可怜的孤儿吗? 文羡鱼拔步向声源处走去,在她身后,文彬冷不丁说了句:“该死的!” 文羡鱼心里没有防备,被他这句话吓得浑身一个机灵:“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 惊吓之下,文羡鱼的声音有点大,就听着角落熊孩子开始叫嚷:“有人来了!” “快跑!” “你拦在这里,我去堵那边,我倒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帮熊孩子。” 虽然不清楚文彬为什么而愤怒,但这对她而言是好事一件。 文彬有些犹豫,但看到文羡鱼忧心的模样,神使鬼差的说了句:“好。” 文彬很喜欢水澈六岁的弟弟水泽,每每见到他。都要掏出铜板来给他买点零嘴。 现在撞上他被人欺负,心里也觉得不管说不过去。 文羡鱼一手拎住一个孩子的后颈,右侧臂弯夹住一个,在他们惊慌失措的乱吼声中,对着名叫水泽的孩子,露出一个自认为慈祥的笑脸。 水泽没有理会面前陌生的女人,眼里的泪还没干,转头就对着文彬命令:“文彬,你来啦,替我教训他们,快点!” 哦豁,感情这小子也不是啥省油的灯。 “你怎么说话呢?”文羡鱼对着小孩的后脑勺,语气冷冷的。 “我怎么说话关你什么事儿!滚!” 嗯……文羡鱼的心情顿时不美丽了,虽然如此,她还是决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被拎在手里的熊孩子。 “水泽,夫子平时不是这么教训你的,你忘了?” 拦住另外两个想要跑的小萝卜头,文彬头一回觉得,水泽说话有些过了。 “你敢这么叫我?” 没想到水泽这孩子这么嚣张,文羡鱼忍不住笑了笑,可突然就失了声。 “哈哈哈哈哈……”水泽,不就是水澈的弟弟,断送上千条人命的,易临洛么? 文羡鱼这一笑,被夹在胳肢窝里的男孩子趁机扭身逃跑,还趁机在她胳肢窝里挠了一把。 这下她的笑声停不住了,看自己的小伙伴成功脱身,其他两个也依葫芦画瓢。 “哈哈哈,别闹……” 文羡鱼笑出了眼泪,没想到这个身体这么敏感。 “你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水泽两脚呈内八字,双手叉腰,还未退去婴儿肥的脸上,都是怒气。 “你们走吧,今天我不找你们麻烦,不过,下次再让我逮到你们,别想有好果子吃。” 文羡鱼正色,既然反派落到自己手里,那就不能给他好果子吃。 文彬本想阻止,可想想自己娘亲,还是停住了这个念头:“你快随我去文家。” “我凭什么跟你回去?”文羡鱼心里很不情愿,可很快眼睛就瞪大了,“难道……难道你娘出事了?” 第017章 再见 “是!”文彬十分着急,太爷爷真的动了肝火,想必就算是爹拦着,他也不可能放过娘的。 “那我们快走!”文羡鱼已经顾不上水泽了,像他这样的大反派,死不了的。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还有,你不能放他们走,哪有像你这样出尔反尔的?” 水泽对文羡鱼放人的举动,很是不满。 “他们三是我逮到的,我想放就放,与你何干?” 原本指望着文彬能替自己出气,和对方连一点要给他出头的苗头都没有,水泽气愤不已,自己跑上去,一口咬住了正要逃跑的男孩子的手腕。 “啊——哇哇哇哇,娘,娘啊——” 幼童尖锐的哭声吓了他们一跳,等两人注意到孩子们,水泽已经松了口,得意的看着他们。 再看那大声嚎哭的孩子,半举着的手腕上,赫然有一圈清晰的牙印。 “你这是做什么!”文羡鱼眉头一皱,这孩子才多大,就知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这对他而言,也许并不是错,可他没有人护着,也没有人教导,能有那样的未来,也不稀奇。 身边的孩子哭得声音越响,水泽脸上的笑意就越深:“他骂我,我就咬他!” “你先给他道歉。”文羡鱼拉过哭泣的孩子,“你要是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他,我就要求他向你道歉,好不好?” 虽然文羡鱼语气温柔,但她的表情极其严肃,不含丝毫开玩笑的成分。 “真的吗?” “真的。” 那孩子委委屈屈地走向水泽:“水泽,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 文羡鱼嘴角的幅度刚刚扬起,水泽就上前一步,双手推在那孩子身上:“哼,我不要你的道歉!” 眼看那孩子就要仰面摔倒,多亏文彬反应快,把那孩子揽在怀里。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文羡鱼语气平淡无奇:“文彬,今天你只是个旁观者,出了什么事,文羡鱼一人承担。” 不等文彬询问,文羡鱼一巴掌扇在水泽的脸上。 “打得好!” 一听到陌生的声音,文羡鱼有些懵。她一把抓住水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身后藏还是推出去给那陌生人。 那人头发只用一根白色的发带束起,穿着一身浅青色长袍,这颜色与他的气质十分相配,衬得他的眉眼如画中人一般。 “水公子,来得正巧,这群孩子就劳烦你照顾着,我和她先走了。” 文羡鱼刚刚洗过澡,身上十分寻常的衣物,衣领并不高,她脖子上的掐痕,十分清晰的印在水澈眼里。 “你……”怎么了?谁伤了你?水澈很想问这个问题,可他知道,如今不能。 一时之间竟然看痴了去。 “哥!”水泽像是看到了自己的靠山一样,迈着两条小短腿,跌跌撞撞地向他跑去。 听到弟弟的叫声,水澈回过神来,自己都唾弃自己,怎么就看着一个女人,差点失了魂一般? “你又闯什么祸了?” 不等水澈好好质问水泽,文羡鱼就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水公子,你弟弟是我出手打的,我也不会逃了,只是如今有事,非得先走一步不可。” “文少爷怎么也在此处?”水澈点了点头,却又把目光瞄到了文彬身上。 “我来找她回去,”文彬说着指了指文羡鱼。 文彬是书塾里的学生,水澈却已经是先生了,他自然对水澈恭敬些:“水先生,学生告退了。” 文彬要带她走?水澈回忆起文宅的怪异,再看到文羡鱼脖上的伤痕,他心念一动。 为了炸球,文羡鱼,绝对不能死。 “且慢!”文彬只觉得眼睛一花,水澈已经到了他面前。 倒是站在一旁的文羡鱼看得清楚,水澈方才用了轻功步法,如果她猜的不错,水澈该是个练家子。 “沈先生有何指教,学生实在忙碌,无暇顾及先生了。”文彬被他三番五次地拦阻,心里不免涌起肝火。 “你既要带她走,那你请说,她究竟是你什么人?” 文羡鱼想不到水澈这么在乎自己的去向,可林雪岫危在旦夕,自己不能恩将仇报。 “我们走吧。”文羡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拉起文彬就想绕开。 水澈实在想要拦的人,没有武功的人,哪里走得了? 他看着文羡鱼的一举一动,心里十分疑惑,她心里如何思想,好不容易出来了,为何非得回到文家呢? “她是我妹妹!”文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看着文羡鱼令他无比熟悉的眉眼,这句话脱口而出。 “果真?”水澈神色略有些舒缓,“那么文少爷,我若是想迎娶文小姐,你看可行否?” “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是她的兄长,没有理由和资格,替她决定人生。”文彬已经不耐烦了。 虽说娘亲身怀武艺,但多年来思念妹妹忧思过度,身体已经大不如前。 若是不尽快将她带回,太爷爷动了家法,他这做人子的,根本就无法接受。 文羡鱼突然上前,将自己的手搭在水澈手中:“那不如,水先生你随我前去,是否能够讨得父母之命,就看你自己的了。” 还是熟悉的触感……文羡鱼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扩大了,没错,那晚上遇到的面具男,就是他。 “既然妹妹这么说了,我也没有什么好反对的,走吧。” 文彬心里着急,一转身就发足狂奔,文羡鱼也不甘落后。 只有水澈,先在自己弟弟的手心里塞了把铜板,才赶上两人。 文宅门开着,文彬一行三人正撞见梅氏,扶着贴身丫鬟絮儿的手,笑盈盈地:“絮儿,慎行室难得一开,今儿个倒被大嫂赶上,我们哪,也得看看,不然以后犯了家规,还以为没什么事儿呢。” “夫人慢走慢说,注意跟前……” 絮儿这话一说,梅氏脸色一变,急匆匆走了。 慎行室?文彬脸色一白,扯住了文羡鱼,两人脚步急急停下,若不是水澈动作快,三人绝对要撞在一起了。 “怎么了?” 第018章 刑室 “慎行室,是太爷爷动用家法的处所,我记事以来,几乎就没有开过。”文彬神色复杂。 果然,就连爹都没有拦得住太爷爷。 文彬看向文羡鱼的眼神,变得很狠厉起来,可,这个姑娘是娘亲她,豁出命都要保下的人。 “都动家法了,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带我去啊!”文羡鱼着急了,她跟随着梅氏的背影,一溜小跑。 “傻丫头!”水澈低声说了一句,也跟上文羡鱼的脚步。 文彬一拍脑门儿一跺脚:“啊呀!” 远远的看见独栋的小屋,慎行室三个苍劲的大字,就刻在门板上,小屋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她一路追着的主仆二人,已经不知道去往何处。 “你若真要进去,以后我真认你这个妹妹。”文彬看着愣在原地的文羡鱼,语气里满是不屑和嘲讽。 “我还不定想要你这哥哥。”文羡鱼眉头一皱,“直走过去就行?” “是。” 文羡鱼握紧了拳头,尖锐的指甲刮开堪堪结痂的伤口,她皱着眉头,一步一步走向慎行室,倒有些慷慨就义的味道。 “我们也去看看。” 文羡鱼跨进门里,陡然听到一声呜咽,只见林雪岫身边趴扶着一个男子,他的眼泪噼里啪啦全砸在地上。 “我是不是,已经来晚了?”文羡鱼的心跳漏了一拍,有轻微却十分清晰的痛感。 “你这丫头,怎么自己来送死?”文清握着文家历代祖宗传下来的家法,一时之间,有些发愣。 早知这丫头真会自己回来,自己何必请出家法。 家法一出,必定执行,而且只能打在文家子孙以及媳妇身上,这让他该怎么办呢。 总不能打来历不明的文羡鱼吧? “傻孩子,你怎么就回来了呢,我说过,我是自愿放你离开!” 林雪岫并没有受什么伤害,所有的伤害都被文珂一个人挡了去。 只是如今…… 林雪岫也不看文清手上乌黑发亮的棍子,她知道,自己所做出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了。 “送死又何妨?你这老头,我原以为你是个德高望重的,堪称典范的爷爷,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放肆!”文珂半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只是他伤势实在很重,努力几次,不过徒劳无功。 “这位大叔,你还是歇着吧。” 文羡鱼的两只手已经被自己掐得血肉模糊,这时候她扬起手来,直指文清:“爷爷,你在兴邦楼,和易临渊的父亲易灿喝茶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小丫头,休想用这种事情来威胁我。”文清已经看清了水澈的身影,心中叹了口气。 终究是瞒不住了。 水澈眉头一皱,眼波也跟着晃,自己活了两辈子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个丫头是怎么得知的? “易灿是个好太子,他若是能登上皇位,定然给天佑一个太平盛世,你放心,我绝不会用这件事情来威胁你。” 文羡鱼笑了笑:“只是,你既然能对易临渊那么好,为何又容不下你的孙媳妇呢?她不过把我这个身份不明的人放走而已!” 文清脸色发青,果然应该把她弄死:“你究竟在说什么?易临渊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究竟是谁的人?” 文羡鱼摇摇头,手也不再指着文清,反倒是缓缓抚上了自己的脖子:“想必你手下人早就告诉过你,我身上没有丝毫内力,说我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 “我这样的人,有谁会看上,有谁会希望成为我的主人呢?” 文清深吸了一口气:“你究竟想要怎样?” “很简单,我要你放了你的孙媳妇。” “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文清眉头紧皱,“家法请出,必须惩罚家中子孙。” “文家家法这么霸道吗……”文羡鱼知道,文清这话,堵住了自己没有说出来的任何一种可能,“那你打吧。” “你果真不再拦阻我了?”文清还有些不相信。 “果真。” “啊……”文彬听了这话,惨叫出声。 文羡鱼回过头,只见他抱住了头,十分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声轻笑也钻进了她的耳窝。 那是女子的声音。除了自己,以及只说过一句话的林雪岫,还有谁? 文羡鱼两道目光掠过所有人,停在梅氏身上。 对方的演技实在拙劣,笑容半干在脸上,显得很是滑稽。 “杖刑十下!”文清大喝出声,这是家法中最轻的一项。 与此同时,不论是文珂还是他的两个儿子,甚至于把头埋在文杉胸口的方兮芷,都被两个人同时拉住了胳膊。 “一。” “卧槽!”痛感随着背脊直冲向脑门,文羡鱼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林雪岫身上。 “你怎么能挡着施刑?快走快走!”文清也吓得不轻。 棒子挥到一半,已经来不及收回的时候,文清亲眼看到一抹白影扑倒在棒子底下。 “傻孩子,你这是在做什么!”林雪岫也吓得不轻。 她趴伏在地,根本就不敢看棒子向自己招呼过来,哪里知道,这痛感没有落到自己身上。 “你既然判了十下,就别磨叽,该打打,成不成?”实在太疼了,文羡鱼缓了一会儿才说到。 “你!文家家法不可破!”文清举着家法,气得浑身都哆嗦。 “既然我是个外人,又是自己要挡着的,就给你打二十下,以抵消对文家家法不敬之罪,你看怎样?” “既然你如此说,那么,我也就不拦着你。” “快走!”文羡鱼趁着这个机会,使劲儿要推开林雪岫。 林雪岫手脚都被绑着,根本挪不了窝。 文羡鱼也看到,正要去给她解手上的绳索,第二棒子下来,冲她头而去。 “小心!”水澈和文杉看得真切,连忙出声提醒。 文羡鱼头一低,硬撑起肩膀迎上,文清也被吓到,连忙轻了力道。 饶是如此,文羡鱼的牙齿还是不受控制的咬穿了嘴里的软肉,很快口腔里全都是血腥味儿了。 这种腥味勾得文羡鱼直反胃,她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第019章 家法 林雪岫自知自己逃不了,趴在她身上的人也不愿意让开,就一直转头看着。 当一口血猛地喷在她的衣袖时,她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咳咳咳。”文羡鱼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根本就无法解开锁链以后,略微调了个姿势。 棒子再落下来时,打在她的背脊。 文清已经很久没有动用家法,三下打下来,他已经有些气喘。 还有17下,不论是对受刑的文羡鱼,还是对施行的文清,都是一场煎熬无比的考验。 文羡鱼趁此机会,调整好了自己的位置,棒子再落下来,就该打在她的臀部了。 “嘶啊……”文羡鱼缓缓的搂住了林雪岫,她的眼泪也顺势流进了她的衣领。 原本该打在臀部的乌黑的家法,因为文清手抖,落在了她的脊背上。 “爷爷你快点呗,挺折磨人的。”文羡鱼觉得泪流满面的自己,被人看到一定会很丢脸,索性没有抬头,声音就有些闷闷的。 “你这丫头,真受得了吗?”随着渐渐清晰的喘息,文清问道。 “受得了也得受,受不了更得受,爷爷,不会是你没劲儿了吧,要不,换个人?” 文羡鱼,这话讲完,就恨不得自己把自己的嘴巴子扇红,这事得有多贱,还想着自虐啊。 “不可,家法行刑不可换人。” 文清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自己动手,为什么在动手期间,还乐此不疲的给这丫头解释家法的事。 应该是为了给自己喘息的时间,文清想。 “啊……”文羡鱼又挨了一下,这下在臀部。 接着,棍法就毫无章法起来。 二十下打完,文羡鱼身上已经没有完整的地方,而低价买回的粗布衫子,早已开线散开,露出了背上杂乱无章的伤痕。 “把家法收好。”文清脸色十分不好,“给送百草堂治着吧。” “是。” 只是没有人上来动她。 林雪岫感觉到,一个脑袋就垂在自己肩膀处,一动不动,若不是自己,离她太近了,可能连呼吸都感觉不到。 “孩子,孩子?” 清浅的呼喊并没有得到回音,林雪岫有些着急了,提高了音量:“霜叶!快带人过来!” 林雪岫进慎行室前,早有人把霜叶等人关在一处,这时听她喊着,连忙把人放出来。 霜叶一出来,连忙跑向林雪岫,发现有人在她身上压着,且又不省人事,她连忙招呼着人,要把她拉起来。 不拉还好,一拉之下,粗布白衫瞬间开线,变成几片白布,散落一地。 霜叶大吃一惊,看着背上纵横交错的一大片伤痕,更是吓得浑身颤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用什么来捂着。 所以当她看到熟悉的胎记时,终于忍不住惊叫一声:“啊——” 不论怎么说,文羡鱼毕竟是女子,被打成什么样,除了行刑的文清之外,并没有男子知晓。 所以当他们听到霜叶的尖叫声时,都吓得一个哆嗦。 “怎么了霜叶!”林雪岫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文杉文彬两兄弟已经过来帮忙撤去锁链,就连他们,也看到了文羡鱼细弱的两条小腿。 “她……”霜叶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她吸了口气,“她,伤得很重。来人,快把人抬走,放到床上去,记得一定要背部朝上。” “彬少爷,借你外袍一用。”霜叶想着,若不出意外,这俩就是兄妹了,披一件外袍而已,不出格。 林雪岫听霜叶这么说,也点点头:“彬儿,无妨的,就借来一用吧。” 文彬想了想,终归自己已经认她做妹妹了,也不是不行。 文彬衣服还没脱,水澈已经将自己的外袍递过来:“给。” “水先生,女孩儿的清誉十分重要,你如此做,怕是不该。” “是我疏忽大意,”水澈定定的看着文彬,“那你这般,是把她当妹妹,还是把她当妻子?” “自然是把她当妹妹看待。” “既然如此,林夫人不必忙碌了,我这就将她带走。” 霜叶看到了胎记,第一时间就想让林雪岫看,这时候正扯着她,往文羡鱼身边去。 林雪岫脚步一顿:“水秀才,这是何意?她为我挡了家法,我自是要替她医治的。” “我已知晓她在你们文家所受的一切灾难,如今她替你挡了家法,也算是还了你们家人情,现如今让她跟我走,不行吗?” 水澈这一段话,虽不算掷地有声,但正巧入了刚刚醒来的文羡鱼耳朵。 “可……”林雪岫也觉得对不住文羡鱼,她求救的眼神看向文珂,对方竟然也无话可说。 “你们,这么吵啊。”文羡鱼试着动动身子,却也疼得呲牙咧嘴。 “孩子,你醒了。”林雪岫就要过去说话,却被文羡鱼下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我确实挺傻的,文清有了年岁,我便当他做爷爷,真心尊敬,可他给我的是什么,是囚禁,是逼得我,自己送上来给他打。” “我确实不该再留在文家,”文羡鱼深深吸了口气,“可我也不情愿,就此成为秀才你的小妾,看啊,我想活着,真难啊。” 文羡鱼声音渐低,竟然像是放弃了求生欲一般,吓得一众人都大呼小叫起来。 “早知道我就留在山上,当一名土匪好了。” 文羡鱼对周身的一切毫不在意,可霜叶终于忍不住说出口的一句话,让她再次在不经意之间。咬到了嘴里破损的伤口。 “可你身上,有和夫人同样的胎记,而且你的脸,和夫人十分相似。你可能,就是我们文家,失散多年的小小姐。” “噗……”这一口咬下来,伤口越发地深了,文羡鱼嘴里瞬间涌出一大口鲜血。 “快快快,快把小姐抬去看大夫……” 文羡鱼开始怀疑人生。 自己不过是一个山里村姑,怎么就突然变成了文家的小姐? “你们能不能等一下,先听我说句话?” 好不容易吐掉嘴里面的血沫子,文羡鱼再也不敢闭紧嘴巴,以至于说话都漏风。 “你说。” 第020章 认亲 “不论你们是否愿意相信,确实有人长得极其相似,但他们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 文羡鱼深吸了一口气。 李家虽然捧出了一个襁褓,可若真是原主身份的凭据,为何又要在襁褓上下毒,希望自己快速毙命呢? “不,你的五官十分像夫人,况且,你背上还有与夫人一模一样的胎记,这是做不了假的。” 霜叶看出自己小姐想说话,却又急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忙替她解释。 “有胎记又怎样?”文羡鱼记得原书上写过,文家确实是在找唯一的女孩,可他们找到整个家族死在火海里,也没有一点那个女孩的影子。 “就是啊大嫂,虽然我们妯娌两个,都不希望这个叫文羡鱼的丫头从此以后安在我的名下,惹我们家林儿伤心,可,您也不能用这样的法子啊。” 梅氏本想趁机看一眼胎记,可不过扫了一眼,就看到满背的伤痕,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不敢再看。 “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余地了?”文羡鱼对梅氏突然的插嘴感到十分不满。 “你尚且不是我们文家人,有什么理由指责我?”梅氏一张肉嘟嘟的脸,都快挤成一团了。 “够了,弟妹,你又何必如此呢?”林雪岫实在看不惯她这副嘴脸。 “跟我走!”文珞实在看不下去,拉着梅氏侧身出了房门,才到外面,就打了她一个耳光。 “蠢娘们,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林雪岫要养着那不知从哪儿来的野丫头,不正对我们林儿有利吗?” “是。”梅氏左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她想了想,竟然在自己右半边脸上也补了一耳光。 水澈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一勾。 上辈子,文家长房一脉无人逃脱火海,可和这位梅氏脱不了干系。 这辈子,文家必须早早的分家才行。 走了唧唧歪歪的梅氏,文羡鱼叹了口气:“不知道夫人要如何验证,我是你女儿。” “自然是滴血验亲。” 滴血认亲这种古法,就只有古人相信了。 文羡鱼摇摇头:“行不通的,只要是同样血型的人,血液都会相融,而且你们有所不知,有种血液。甚至能和其他几乎所有的血液相融。” “你如何知道这些?” 文羡鱼早就知道,为了活命,或者为了让别人活着,自己已经透露了太多本该守口如瓶的东西。 现在别人有此疑问,也是正常的了。 文羡鱼皱眉思索,忽地眼睛一亮:“其实我倒有一种方法,勉强可以一试。” “何种办法?” “取银针和蜡烛来,还有几个空碗,水。” 文羡鱼话音刚落,自有人去准备。 命人用火烤炙针尖,再从手指取水澈的血与自己的滴在同一个碗里,两者并不相容。 文羡鱼没想到这么容易:“那么,我和他的血型是不同的,而且,都不是万能输血者。” 又取林雪岫的,滴在另一个碗里,文羡鱼凝神看了半天,终于决定把自己的血液滴进去。 过了不到一会儿,两滴血就渐渐融合成了一滴。 林雪岫眼睛里已经蒙上了泪光,文羡鱼却皱起了眉头。 如果,林雪岫是O型血呢? “水公子,再借你的血一用。” 水澈倒是大大方方的,在另一只空碗里滴了滴血,林雪岫将血滴进去,却并没有融合。 “文夫人,我与你有同样的血型……但是,这样做,也不能就证明我是你的女儿,因为好多人都会这样的……” 文羡鱼有些词穷了。 “那再加上你和雪儿十分相似的容貌,还有相同的胎记,足以证明,你是我与雪儿的女儿。” 文珂一直都没有说话,他盯着几个碗看了许久,才郑重的说了这样的话。 “如果你们实在要认为我是你们的女儿,那我也无话可说。”文羡鱼是真的没辙了。 “快,快让人把爷爷请回来,我们要宣布这个好消息!” 文羡鱼对此事毫不关心,她神情厌厌的,张着嘴巴呼吸,像一条鱼一样。 我已经是一条咸鱼了……文羡鱼在心里无不悲哀地想。 “你说这是我们家的重孙女儿!”被人扶着,慢慢走回松竹园的文清急匆匆地赶过来,盯着碗里的血珠,一巴掌拍在了文珞肩膀上。 “既然是大房丢失已久的重孙女儿,就是我们家唯一的大小姐。” 话是如此说,但文清脸上没有丝毫笑容,不为其他,文羡鱼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快把人送去医馆医治吧。”说完,又转身离去。 文珂也被自己爷爷责打,父女两个一同被人抬着,走上去百草堂的路,一路上,引得无数路人旁观。 “这是怎么了?我可从没见文家人这么大阵仗过。”一个抱着娃的妇人遮住孩子的眼睛,自己却忍不住观看。 “听说文家家法严厉,看这被抬着的,不会是刚受了家法吧?”她的同伴也忍不住八卦起来。 “瞧你们两个年轻的,眼神没我这老太婆子好,这被打的一看就年轻,文家也没小姐,哪儿有大户人家打下人用家法的?” “老太太,您瞧,水先生也在,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呢。” “是啊……” 文羡鱼被迫听着这些猜测,真想原地再晕过去一次。 就连文珂,也一手扶额,遮住了视线。 倒是水澈对此毫不在意,上辈子被臭鸡蛋砸过的人,怎么可能对一点点议论有所反应呢? 林雪岫面皮子薄,全程用手帕捂着嘴,只留着一双眼睛看路。 好在云渐镇不大,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百草堂里面乱哄哄的,哭声和劝慰声乱作一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文羡鱼趴在临时拆下来的床板上,背上,臀上,手上,嘴里,都在叫嚣着疼痛。 听着里面杂乱的声音,她心情十分复杂。 应该不会这么点儿背,看病遇医闹吧? 古代人不是特别尊敬教书先生和大夫吗,怎么能出这种事情? 文羡鱼还在疑惑着,已经被人抬进了百草堂。 林思邈抬头一看,首先一张床板映入眼帘,先皱了眉头。 第021章 大娘 再一看,床板上的人还活着,他的脸色才好看了点。 “望月,你让病人在此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望月?是林望月吗? 文羡鱼思索着,眼角余光看到一个蓄着长须的老者,长须直垂到胸前,也已经白了。 “师傅,徒儿知错了。”林望月的音色清扬,可见是一个青年。 开玩笑,他可不想被师傅在众人眼前,用戒尺打他屁股。 “请问这位公子,可是姓林,名望月,无字?” 文羡鱼挣扎着起身,紧盯着面前青色衣袍的年轻人。 “正是在下,”林望月随口一答,又皱起眉头,“姑娘,与在下熟识吗?” 文羡鱼看着眼前明媚的少年,难免想到他被人用金针挑断手脚筋,时常灌滚热铜铁水,五脏俱焚的悲惨结局。 而引起这一切的原因,不过是他极力阻止朝廷人屠杀整个云渐镇。 她忍不住开始发抖,这么明媚的少年,这么好的人啊。 “姑娘伤很严重?” 林望月被吓了一跳,仔细看,她不过是受了皮外伤,不像有内伤的样子。 他还不放心,抓过她的脉搏一诊,倒也和自己所看到的差不离。 林望月忍不住心想,自己心系小师妹多年,从来不敢有二心,如今这姑娘看着自己一阵哆嗦,难道是因为疼的? “姑娘,姑娘,”林望月的师傅气得直哆嗦,“还不快让开道儿,让人进来?我林思邈没你这么笨的徒弟!” 林思邈,书中的神医,自己徒弟惨死以后,不知所踪,再没出江湖。 还有林望月的小师妹林青黛,大师兄死后,她触柱而亡,以后,林氏医脉嫡传弟子,只剩林苏木。 师徒两个忙着,给两人都把脉完毕,林思邈给文珂揉着伤处,让人把文羡鱼带到里屋去,要一个女孩子,给她清洗处理伤口。 百草堂里面的女人看到文家这大阵仗,也着实仔细看了会儿,听出只是跌打损伤,又悲从中来:“你们说,怎么就能治不好呢……” “大娘,不是我们不帮,说实话,就算我们能和阎王爷抢人,也不能治好你家孩子的病啊。” 林望月知道是自己惹下来的,本来,这家孩子这么小,就不应该把这实话说出口。 只能自己继续解释。 林思邈给文珂揉着,打趣道:“你是调皮了,给家里人打的?” “是啊,不怪被家里人打。” 林思邈又指帘子后头:“那女孩看着面生,谁把她打成这样?” “这……” “打得那么严重,事后又来瞧,来瞧时还跟着这么多仆人,怕不是惹了事的大小姐吧?” “神医果然神呐。”文珂回答着,思绪飘远了。 思念了多年的女儿,就这样回来了,他想过多少次,每次都是父女重逢,抱头痛哭的模样。 可谁知道,第一次正经见,就是自己女儿挨家法呢? “我不过一凡人,”林思邈摆摆手,“只是这伤挺奇怪,从肩到腿,都没有多少好肉,实在不像家法。” “还有啊,那双手,怎么也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能有的,真惨。” “是啊。”文珂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直到帘子响,才回神。 文羡鱼是走出来的。伤口全在背部,其他倒没什么大碍。 “姑娘倒是坚强。”林思邈正巧结束了自己的工作,拍了拍手站起来。 “多谢神医赞誉。”文羡鱼微微一笑。 “以后趴着睡啊,还有身体要好好调养,前几年,亏损挺严重。” “多谢。”调养身体可是个精细活,文羡鱼笑了笑。 “既然如此,就别挤在我小医馆里头了,药一天一换,先配上三天,三天过后再来瞧瞧。” “不知药钱要几两银子?”文羡鱼一摸怀里,才想到上一件衣服已经散架,荷包一定是落在慎行室了。 文珂自从文羡鱼出来,目光就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过,虽然她没有开口叫自己一声,但他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女儿:“爹有钱。” 文羡鱼脸一红,只觉得尴尬,没话找话说:“小女子多嘴一问,不知大娘遇到了何事?” 林思邈摆手:“这种事情,姑娘就不必知道了。” 文羡鱼点头,自己不是医学生,也就不必管这事。 “我说大夫,你这说的什么话,自己治不好我们家孩子,还不让别人知道?看看这姑娘家的来的时候抖成什么样,怎么到你嘴里,补补就好?” 在场人谁也没想到,那妇人会突然插嘴。 “大娘,您说这话就不对了,我的身体我知道,林大夫说的没错,补一补就行。” 穿书之前,文羡鱼干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制服小孩子们各种不服,说的打的,样样在行。这时候,怎么会忍得住不怼人呢? “你还相信他们的话吗?”妇人听了这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我怎么就不信?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病都能被治好的。” 文羡鱼说到最后,声音也低了下来。 别说在这里,就算在几千年以后的未来,也无法保证治好所有的病啊。 “大夫不就是治病的吗,他要是治不好,不就是胡说八道的江湖郎中?” 妇人神色悲戚,看得文羡鱼心里一颤。 在这时,她要怎么说,才能让对方相信,在她面前的,是这个天下最好的医生? “林大夫,是什么奇怪的病,让你们都束手无策?”也许我知道呢。 文羡鱼言辞恳切,林望月张张嘴,倒是林思邈开了口:“这家孩子一落地,就是个痴傻的。” 文羡鱼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可怜的孩子,嘴角流涎的模样。 “这种病确实不好治。大娘,不知孩子的父母亲,可是表兄弟姐妹?” 文羡鱼这种孩子见得多,大多还是父母近亲结婚所致。 “他们是表兄妹,怎么了?” “那是你害了你孙子,世上有哪个大夫能治好的?” 文羡鱼一声冷笑:“三代以内绝对不可通婚,出了五服才好,若不是你们让他们兄妹俩成亲,怎么可能出这种事情?”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家亲上加亲,有什么错!”大娘悲伤的表情已经淡去,越发的愤怒起来。 “不知者不怪,亲上加亲,看起来很好,可你没有想过……”文羡鱼说到这里卡了壳,和他们讲基因吗? “想过什么?你自己没什么病,自然会给大夫说话!” 第022章 认母 “我没有,我是真跟你说这话,你去十里八乡问问,表兄弟姐妹结婚的,有几个孩子挺好的?” “他们要么生不出孩子,要么生出孩子,就像你们一样,或者是缺胳膊少腿,都一样的。” 文羡鱼还在思索怎么说基因的事,又想安抚大娘的情绪,语气分外柔和。 “你这丫头什么意思,怎么咒我们家孩子?” “我没有啊,我说的是实话。”文羡鱼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耐心即将耗尽。 “什么你说的是实话,你不过就是要给这两个庸医说话!要么,就是咒我们家孩子!” “你再给我逼逼一句试试!” 大妈看着面前突然发飙的文羡鱼,正要反骂回去,就感觉到自己被人包围了。 包围她的人里面,甚至不乏她所认识的水先生,文先生,顿时就没了气焰。 “好,今天不和你说。”她转身就走。 文羡鱼背上疼得厉害,手上也不好受,完全没有理她的想法。 “好了好了,莫要在我这小医馆里头闹腾,各位请回吧。” 林思邈下了逐客令,他们自然离开,文珂临时决定在酒楼随便吃点,也就捎带上了水澈。 包下酒楼二层之后,林雪岫凑到文羡鱼身边,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女儿,来,和娘一起说说话吧。” 文羡鱼心想,还是来了。 她只得挂上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夫人,我实在不愿意你空欢喜一场,也就实话实说,我真不是你的女儿。”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不论是滴血认亲,还是与我相同的容貌,以至于背上的胎记,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你就是我的女儿啊。” 好在林雪岫是习武之人,若换作别人听到这样的话,早就摇摇欲坠,快要晕倒了。 “夫人,我知道您对我好,可我更明白,我实在不是你的女儿啊。”文羡鱼有些无所适从。 她看惯了世间冷暖,不习惯用假话粉饰太平。 “你这孩子,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委屈,是为娘的不对,为娘不求你原谅,只求你接受为娘,好吗?”林雪岫发髻松散,给一张俏丽的脸上平添了一分憔悴。 文羡鱼五指张开,几乎扣在自己的额角。 “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女儿,不该知道滴血认亲是假的,她更不可能知道,一个素未蒙面的小孩子痴傻的原因。” 文羡鱼皱着眉头,试图解释。 “我知道你一人在外受了许多委屈,可是娘,一定能够补偿你。”林雪岫眉头紧皱,忽然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拉着文珂。 “他是你爹,以后谁要是欺负你了,不但有娘帮助你,还有他,哦对了,还有你的两个哥哥,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文羡鱼摇了摇头:“夫人,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我娘她,可能活着可能死了,但绝对不是夫人你。” “哪怕你只是一缕魂魄,我也要你做我的女儿!”林雪岫已经哭成了泪人。 “夫人!”文羡鱼猛地拔高了声音,就在文珂凌厉的眼神中歇了火。 这对夫妻真是真爱,惹不起。 “我真不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真的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我不过是异世来的一抹魂魄,你明白吗?” 文羡鱼实在忍受不住文珂眼神的“攻击”,说到最后,音量放低了不少,语调也有些飘。 “我方才就说过了,就算你是一抹魂魄,我也要你做我的女儿!”林雪岫死死地抓住文珂的衣襟,手指还微微颤抖着。 “都听娘子的。”文珂握住她的手,语气很是宠溺。 这真是古代大型撒狗粮现场!文羡鱼心里想着,不如干脆答应他们? “好,我答应你们就是了。” “女儿……”林雪岫蓄在眼眶中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她一把甩开文珂的手,紧紧地抱住了文羡鱼单薄的身体。 “疼疼疼!”猝不及防的一抱之下,文羡鱼的眼泪猛然涌起,惨叫出声。 但是文珂看着这一切,竟然微微一笑。 目睹他的表情变化,文羡鱼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真变态呀。 这一顿饭,气氛和乐自不必说,吃饭完毕,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回到文宅,被拉去临时凑数的水澈都在。 “霜叶,你派人把悦心楼再打扫一遍。” “是。” 霜叶脸上也是满足的笑容,悦心楼虽然空置多年,但每天都打扫,时时刻刻准备着迎接自己的主人,现在它终于等来它的主人了。 “且慢!”一众人都说说笑笑,文清声音响起的时候,他们都吓了一跳。 “老公公,不知您有何吩咐?” 林雪岫眉头紧皱,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悦心楼,是给悦儿住的,你这个当娘的,怎能把悦儿的地方让给别人?” 文清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单听他所说的话,谁都知道他生气了。 “老公公,她就是悦儿!你也见过滴血验亲的结果,还有这双眼睛,这双眼睛和夫君亦无二致。她就是我们夫妻俩苦寻不得的女儿!” “糊涂,糊涂啊!那你且说说,她如何得知所谓遗传?”文清眸色渐深,看到水澈还在,所性挥退了所有下人。 “还有他,他是什么身份,你们在场的都不太清楚,为什么就她一个人知道?”文清一手指着水澈,眼睛却看着文羡鱼。 先太子之长子,易临渊,化名水澈。 早在滴血认亲之前,文羡鱼说出自己真实名姓时,水澈就已经决定,跟着文家人的脚步,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我一直都说我不是文家人,”文羡鱼一笑,“只是你孙媳妇不信啊。” “你这孩子,到如今你还在乱说吗?胎记做不得假!” 林雪岫着急了。 胎记?文羡鱼皱起了眉头,难不成,这身体果然是文家小姐的身体? 文羡鱼不说话,气氛一时就尴尬起来。 “文老太爷,既然你们家不认她,不如让我娶她为妻,你看如何?” 水澈突然插嘴,不等文清有所反应,他又补充道:“我知道老太爷不喜欢人纳妾,不如就请您主婚,我娶她为妻如何?” 第023章 祝愿 “不可,她身份成迷,嫁给你,与你无益。”文清叹了口气。 没说出口的话是,若她真是重孙女儿悦儿,那么,她注定是一个人未来的妻子。 “那我,就要亲手解开她身上的谜团,看她,究竟是谁。”水澈每个字都咬得十分清楚,表情,也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知道我的身份,于你而言,并没有益处。”文羡鱼转身直视着水澈的眼睛。 不论是谁,得知自己年纪轻轻葬身火海,都不会好过吧。 “你不打算告诉我?”水澈眉头紧皱着,显然不敢相信。 “是。” 水澈的目光变得凶狠起来,如果目光有实质,文羡鱼已经是碎渣了。 “我已经知晓,你知道许多也许你不该知道的东西,你还不愿意,和我说你真正的秘密吗?” 文羡鱼正要说出口的“送客”突然卡壳,她不顾自己手上遍布的伤口,抓起水澈的手,带着他向无人处跑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文羡鱼依旧直视着水澈的眼睛。 “你早就猜到,水澈就是易临渊了,不是吗?”水澈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是,你放心,文家从来没有背叛你的意思。”哪怕到了葬身火海那一刻,也没有。 “所以你真是文家人?” 水澈挑眉,若不是为了炸球,我现在就会亲手掐死面前的女人,他想。 “似乎不是,又似乎是。” “你别给我打哑谜,你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水澈真的伸出了手,握住了文羡鱼的脖子。 “告诉你,对你而言没有好处,”文羡鱼感受着脖颈处温热的掌温,“你只要记得,我活着的时候,会帮助你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水澈咬了咬牙,告诉自己该用力下手,只是,手并没有听从命令。 “我相信你就好了。”那人的手掌虽然握住了她的咽喉,却没有丝毫用力的迹象。 他,称得上一个仁字。 “我的记忆里,有一位仁宗皇帝,在位40余年,时年政通人和,你若与他相似,自然得民心所向。” 文羡鱼被迫仰着头,却在他面前笑弯了眼。 “你……” “千万要阻止易临墨登基为帝,愿你为帝,堪称仁。” “你要说什么?”水澈觉得,眼前的人很不对劲。 “我被文清忌惮,也许,他不会留我命在。”文羡鱼望着水澈眼中自己的倒影,用尽全身力气,笑着。 “如果我不幸身亡,你就当没有我,没有炸球扩大威力的方子,我言尽于此,你走吧。” 文羡鱼伸手拿下水澈的手,转身就走。 水澈真切的知道,面前的女人不知道瞒了他多少,他掐住了文羡鱼的肩膀:“你跟我走!” “我不!”文羡鱼使劲一挣没挣开,向前跑了两步,正好回到了众人视线范围之内。 “你跟我走,我有好多话要问你。” “我说了,我不跟你走!”文羡鱼火气上来,开始挣扎。 “清一!”文清也看到了这一幕,皱眉道。 “你是我花钱买的妾,今天由不得你!” “有钱买妾了不起呀!”文羡鱼彻底毛了,身子一矮躲过对方的手,抱着水澈就来了个过肩摔。 水澈被摔下去,下意识地在空中翻滚,稳稳的站在地上。 刚刚现身的清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停在了原地。 “让我做你的妾,这辈子都不可能,死都不可能!” 文羡鱼真生气了,差点将一口银牙咬碎。 他再怎么好,也只是个充满了大男子主义的,觉得三妻四妾理所当然的古代人。 如今他在文家人面前暴露了身手,她倒要看看,他要怎么收场。 “你!”水澈的目光扫过姿势与普通人不同的清一,心知对方已经知晓自己的路数。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说完,水澈猛冲过来。 文羡鱼急急退后两步,抬脚就踹他最脆弱处,水澈连忙闪过,眼里的狠厉又加一层。 “清一!”文清只觉得越看越离谱,两个多月没交谈过,水澈怎么有了这么好的身手? 清一身形一动,一出手就要点住穴道,哪知水澈深谙此道,看他指头点来,立刻转身避开。 “你们别打了!”文羡鱼吼了一声没人应,她咬咬牙,俯身抓了块石头握在手心里,“要是想我现在死了,你们就继续啊!” “好,我走!”水澈果断停手,为了炸球,他委曲求全一点也无妨。 文羡鱼手上也包了纱布,可她离开百草堂以后,动作过大,纱布上已经满了血。 以至于她手里抓着的石头上,也染了血。 石头沾了血,原本灰白暗沉的颜色,忽然亮堂了些,只是没人发现。 “水澈,”文羡鱼心中突然有奇怪的预感,“你要记得,对敌人你必须狠,可是对其他人,你得充满了爱。” “你!好,我记得了。”水澈觉得这个女人太怪了。 说完,他就大踏步而去,没有回过头看一眼。 文羡鱼叹了口气,随手把那石头一扔:“我想,我实在是瞒不住了。” 嘭—— 突然传来的响声,很像有什么爆炸一样,文羡鱼的注意力被这响声吸引过去,就连水澈也回了头。 这响声,太像炸球爆炸的声响了。 不论是他们,还是文清,都忍不住这么想。 哪知水澈刚刚回头,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晕眩感,他的指甲狠狠地插进手心,也没有挽回逐渐消失的意识。 “咚!” 同样是正要走的清一,竟然也一头栽倒下来。 文羡鱼看看两个忽然倒地不醒的人,又望望依旧好好的文家人,惊讶极了。 “是否接受视频邀请。” “啊——”方兮芷,第一个尖叫出声,很想像其他两个人一样晕过去,文杉见此,连忙将她抱在怀里。 “啊?”听到熟悉的电子机械音,文羡鱼忍不住惊呼出声。 再看文家人,夫妻都抱成一团,余下文清和文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回答错误,是否接受视频邀请。” “是!”文羡鱼咬牙,她,倒也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奇怪。 第024章 缘由 “请让无关人等,速速离开。” 无关人等?文羡鱼嘴角一抽:“我就问你敢不敢有点提示,什么人是无关的?” “这通电话只给姓文的人看,其他异姓都是外人。” “行吧。”文羡鱼扶额,“两位文少爷,可否帮小女子一个忙?” 两兄弟对视一眼,眉头都皱起来。 文清原本还想是不是文羡鱼搞的古怪,现在看来倒不是这样,只不过,他还没发现问题出在哪。 文清咳嗽了一声:“她自称小女子是没错的。” 两兄弟都不敢看林雪岫,就怕看到她泪眼朦胧的模样,齐声道:“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帮我把这两个人,挪开。”文羡鱼一手指着一个晕倒在地的人,语气十分坚定。 “好。” 双胞胎兄弟果然有默契,他们只是眼神交流一会儿,就一起拖着水澈,给他找了辆车,接着又一同过来,合力将清一拖走。 “危险已解除,是否接通视频电话。” 文羡鱼眉头一直皱着,这会儿,她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操纵着某个机器,与她通话。 “这奇怪的东西是冲我来的,你们不必害怕,若是有不想看的,可以离开。” 文羡鱼不急着回答,反倒是和文家人解释。 “如此奇观,老头子我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遇上,”文清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自然是要看着。” “是否接通视频电话。”机械音似乎被人为调快了些,竟然有了一丝急迫感。 “是。”文羡鱼话音刚落,面前就有光一闪,影像,像画儿展开一般,缓缓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正是白天,文羡鱼一眼看过去,正是她熟悉的场景。 眼前的一桌一椅,已经被她用过多年,这就是她在孤儿院里的房间。 “院长大人,这所谓的,砖块一样的机器,我已经研究够了,你陪我出去玩好不好。” 听着有些腻歪的声音,文羡鱼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等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更是忍不住颤抖。 “你是,占了我的身体?”文羡鱼来不及想院长大人是何许人也,连忙发问。 “院长大人……” 对方完全不理她,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反倒撒起娇来。 看着别人顶着自己的脸撒娇,文羡鱼当即就干呕起来。 “请主人不要激动,她看不到你,这是爱宁自行录像。”机械音再次响起。 爱宁?文羡鱼睁大了眼睛,这不是自己为手机助手取的昵称吗?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视频中他光秃秃的脑袋顶反着光,文羡鱼一眼就认出,这人是孤儿院院长。 “亲爱的,你搞清楚没有,你怎么就来这儿了?”院长坐下来,手搭在身边人背上。 文羡鱼看着,身上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用你告诉我的方法,我花了好久才把整本书听完。” 又是腻歪得不行的声音,林雪岫已经开始皱眉,虽说眼前的一切太过神奇,但她心里,以前对画面中的人有了不满情绪。 “然后呢?” “院长大人,这书里面完全没有和我有关的记载。” 文羡鱼皱着眉头,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预感,难道这两个人,勾搭到一起去了? “没有就没有,妞儿,院长想你很久了,不如我们现在,做一些快乐的事情?” 听到这里,文羡鱼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她不是古人,对于所谓“快乐的事情”,她,并不是不了解。 “唉呀,可是人家怕嘛,你说这个叫文羡鱼的,胳膊上连个守宫砂都没有,不会是破鞋吧?” 听自己的声音娇娇柔柔,文羡鱼已经很不适应,如今又说出这样的话来,更让她作呕。 “破鞋你妹!”文羡鱼气得直翻白眼。 又是机械音:“请主人不要激动,她不能听到。” “靠!”文羡鱼已经忍不住爆粗口了,“你给我调一调,只捡重要的看,总不能让我们这一大群人,看活春宫吧?” “是主人。” 画面一转,满室狼藉,就算隔着虚拟屏幕,文羡鱼都能够闻到某种说不出口的味道。 “行吧,爱宁,你主人我守了26年的***,破了是吧?” “主人,***本就有破口,并且每个人……” “爱宁,停止你的科普,我懂!”文羡鱼果断打断。 “说回正事,那么长的一本,我听了这几天,根本就没有和我有关的东西。” 院长已经穿了衣服,有些心不在焉:“你说你姓李,文羡鱼姓文,小说里面,就没有姓文的角色?” “有倒是有,只是,以后挺惨的,一家子人全死在火海里了。”李妞说了,突然露出一个奸笑来。 文羡鱼听到这儿浑身一抖,忍不住去看众人脸色,果不其然,除了文清,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对劲了。 “我想起来,我来之前我娘说过,我是一个举人家的小姐,不会,我就该是文家人吧?”视频里面,李妞还在说着。 “那不挺好的。”院长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往自己脚上套鞋,头也不抬。 “可是他们都死了!我不管,我叫李妞,不叫文羡鱼!” “随你吧。”院长说完,就起身要离开。 “院长大人,你去哪儿,”李妞猛的从床上起来,拉住了院长的衣袖,“虽然没有能和爹睡觉,那你和院长大人睡觉了,也挺好的。” “我的守宫砂,就便宜文羡鱼了,我,好不舒服啊,你陪陪我。” “呕,哇……”文羡鱼知道,自己的午饭白吃了。 “主人,都是爱宁不好,爱宁这就自爆消主人心头之恨。” “哎你等等!” 文羡鱼再怎么快,也没有机械启动的速度快,只听砰的一声,视频画面迅速消失,任文羡鱼怎么摆弄手里的石头,都无济于事。 “完蛋了。”文羡鱼脑海里只剩下这三个字,接着,她一翻白眼,直直的向后倒去。 “羡鱼!”林雪岫喊了一声,正巧将她接住。 “老公公,事到如今,孙媳妇但听你的指示。”林雪岫看着怀里苍白的脸庞,怀疑自己做了一场梦。 第025章 接受 “事到如今,”文清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若你们没有不异议,我文清,认她这个嫡亲重孙女。” 林雪岫的眼眶登时就红了:“多谢爷爷!” “快把妹妹送回房里休息,”文珂向来不愿意累着自己的娘子,转念一想,“让几个丫鬟来。” “还是我自己送去,他们几个不知道醒没醒呢。”林雪岫知道此事古怪,断不是别人能够听的。 “既然如此,也好。”文珂虽然不情愿,但话说到如此地步,也只好作罢。 “她是我的重孙女儿,我这就去安排,好早早的让她认祖归宗。”文清表情实在复杂。 也难怪她知道那么多奇怪的事情,倒是文家出了李妞这个女人,实在有些丢人了。 “且慢,爷爷,她是否改名,唤作悦心?”文珂眉头微皱,虽然盼了多年的女儿终于回家,可另一个大问题,自然而然地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不,”文清摇头,“李妞她,配不上悦心二字,可羡鱼,用这名字26年,她也不愿意改吧。” “是的,”文杉忍不住插话,“心字是知县强定下来的,我们文家,从来只有一个悦儿,没有悦心。” 文清重重的点头:“如今她已经十四岁,明年就及笄了,我们多瞒着点,过了三五年,王家自然退亲。” “可是爷爷,这样不妥,拖这么长时间变数太多,谁知他们会做什么?”文珂连连摆手。 他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右手一下又一下的动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况且,让羡鱼这么早认祖归宗,且不论她同意与否,我们文家有什么大动作,还能瞒得过县里头不成?” “爷爷老了,这么明显的事,硬是没有想起来呢。”文清一声长叹,目光飘向远方。 在场父子三人对视,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文清的儿子文昭。 “不如,就缓些让妹妹入家门,先把如归苑收拾出来让她住着,等到她真的接受了我们,再住悦心楼不迟。”文杉突然提议道。 “既然重孙女儿回来了,以后的事就全由你们处理吧。” 文清叹了口气,远去的背影有些萧瑟。 “太爷爷他一定后悔了,”文彬嘴快,“他一定觉得,就不该那么打妹妹。” 没有像往常一样训斥儿子说话没有分寸,文珂自己也一阵苦笑:“是啊,好不容易回来的宝贝,一回来,就被太爷爷打,爷爷心里,一定不好受。”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重。 方兮芷摇了摇文杉的胳膊:“公公,夫君,小叔,你们就别难过了,既然小姑已经回来,我们不如想想怎样对她好,最重要一点,一定要好好问清楚,文悦……李妞所说的,文家的结局是怎么回事。” “媳妇说的在理,彬儿去看看家里头人醒了没有,若是没醒,尽快请神医到府上一趟。” 文珂深深吸了口气,方兮芷方才所说的话提醒到他了。 “是,爹爹。”文彬快步离去,不过一会儿就折返,“他们都已经醒了。” “那我们,去看看你的妹妹吧。” 林雪岫知道这家里虽大,但真没有个可住的地方,只好把文羡鱼抱回近雪园。 知道她背上有伤,只能让她趴着,自己趁着她还昏着,给她处理着手上的伤口。 文羡鱼原本就因为急火攻心才晕倒,这时候手上腾起痛感,很轻易的将她惊醒:“文夫人。” “好孩子,以后,别这么生疏可好?” 文羡鱼抿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时,几个男子都到了。 “文老爷,文少爷,你们好。” 文羡鱼原本是想着要借他们的到来,缓解一下气氛,谁知这话一出口,竟然没有一个应声的。 “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哥哥了,要是哪个男的不长眼敢欺负你就跟我说,我非得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文彬性子最急,他急急向前,一双有神的大眼睛,倒映着文羡鱼的脸。 “多谢文少爷,”文羡鱼此时倒不想领他的情,“有件事情,羡鱼必须说,劳烦你们,请老太爷过来。” 她挣扎着要起身,只是不知为何全身无力,她咬牙,就要用两只手撑起来。 “千万别动,我来帮你。” 林雪岫看她这模样很是心疼,文羡鱼见此也不坚持,果然让对方将她扶起。 林雪岫将文羡鱼安置在贵妃椅上,让她趴着,虽然让她好受不少,但这姿势实在是过于滑稽了些。 “想必我的来历大家都已经清楚,我就不多做解释。”文羡鱼看人来齐了也不客套,“我今天想说的,无非一点,文家必须改变我所知的轨迹,这样才能有一线生机。” “小姑,你且说说,怎么个改变法?” 方兮芷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担忧。 文羡鱼趴着,实在不好去打量别人的表情,只撇了撇嘴角:“不知水澈今年多大了?” “如今是天历六百二十四年,他十七岁了。”论到文家人谁和水澈最熟,非文清莫属。 “十七岁,那他的弟弟,才只是个六岁的小不点,”文羡鱼掰着指头数着,“最少还有十年时间。十年时间对你们而言,足够了,对吧?” “你是说,离我们葬身火海,还有十载光阴?”文清眉头皱了起来。 “难道不够吗?”文羡鱼又掰着指头数了一遍。 “不,足够了。十年,我有把握,把这一切都改变。”文清一笑。 “最主要的是,小心水澈的弟弟,绝对不能让他在遇见苏莹以后,毫无保留地,成为苏莹的舔狗。” 文羡鱼说到最后一个词时,眼里冷意一闪而过。 “什么是舔狗?”文彬发现,这个妹妹身上,让他好奇的东西太多了。 “嗯,”文羡鱼眉头一皱,着实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这……就是对于爱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好了,我所了解的,与你们文家有关的事,也就只有这么一点,毕竟我所看的那本小说,真正的男女主人公,是易临墨和苏莹。” 第026章 随从 “如今我该说的已经说出口,想必你们可以放我走了吧?”文羡鱼这话说完,心里很快盘算起以后的吃穿用度起来。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好不好?”林雪岫明白,文羡鱼之前的答应,已经在文清的反对声中,化成了一江东流水。 “不好,”文羡鱼认为自己的理由很充分,“书中从未记载过,你们寻找到了女儿。” “那也是你告诉我等,千万不可按着书上的记载走。” 方兮芷本来也是伶牙俐齿的女子,现在看家里头长辈,甚至夫君小叔都一脸无措的模样,立刻出言。 “你们也知道,我生长在孤儿院,已经习惯了没有父母,如今突然冒出一对父母,于我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文羡鱼心肠冷硬,是她知道,原书中写过,文家那么执着地寻找唯一的女孩子,不只为亲情圆满,更为早年答应下来的婚约。 “有了我们,就有那么多人疼你,”方兮芷揉了揉腰,“你见过那么多孤儿,应该会喜欢小孩子,不出几个月,你就当姑姑了。” “不必了。”文羡鱼实在趴不住了,硬是自己挣扎着站起来。 “我想现在就走。” “好孩子……” “让她走。”一直沉默着的文清,突然开口。 文羡鱼是个聪明孩子,她出不了城门,更不会折返回到铭山山村,他倒要看看,这个重孙女儿,要去哪儿。 “多谢了!” 林雪岫已经把她认定为自己的亲生女儿,看着老公公脸上自己十分熟悉的笑容,她也就放心了。 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昭示着他已经安排好一切,绝对不会让人给丢了的。 “好孩子,来,先换身衣服,我这里有几两碎银,就当,当是你替我挨杖刑的报酬。”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文羡鱼,知道推不掉也就懒得推脱。 文羡鱼动作很快,很快就出了近雪园,立刻就有人带她离开。 文彬站起来就要走,被林雪岫拉住。 “清二,从今往后,你跟着重孙小姐,不得离她左右。” “是,老主人。” 清二忽然的一句老主人,让本来就不太好的气氛降至冰点。 没错,清一清二所带领的清字队,是文昭亲自培养出来的,文昭,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 “昭儿他也该知道,他的孙女儿回来了。”文清的话语中含着叹息,这话,让众人都觉得,他真的老了不少。 “多谢老主人。”清二抱拳,一转身之间,就出了众人视线。 好不容易出门的文羡鱼,并不清楚文家风波,她实在不知道往哪儿走,犹犹豫豫的迈步子时,忽然被一股力道扯住,接着整个身子,就被扯到了一个陌生的怀里。 “救……” 那人捂住她的嘴:“是我。” “水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怕你出事,既然你没有出事,那就跟我走吧。” 文羡鱼当下就生气了:“我不可能跟你走!” 这一幕正巧被清二撞见,他拧起眉头,正要上前,就听水澈说道:“我带你去散散心可好?” “也好。”文羡鱼想了想,横竖自己也没处可去。 “我想带你去书塾看看,它是文老太爷出资建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说好带我去散心,倒想带我去那儿?” “除了自己家,我最熟的就是那儿了,我毕竟是个秀才,教书,不是挺正常一件事情吗?” 水澈说着,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他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虽然他并没有听到脚步声,仔细听着,连呼吸声都没有。 可他以这多年来,逃命所积累下的经验,断定他们身后,绝对有一个人。 “我们快些走。” “好。”文羡鱼想着,水澈是易临渊,想要杀他的人,不在少数。 水澈有意无意地护住了文羡鱼,他想,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炸球。 可他心里,却突然冒出别扭的感觉来。 清二隐在暗处,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自己刻意释放的气压,倒是被这小子给发现了。 他放慢了脚步,只让前面的一男一女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那道迫人的威压消失了,水澈松了口气,但心又提起来,那人究竟是何种目的? “哇,凌云书院?”他身边,文羡鱼一声惊呼。 水澈皱眉,书院何时改名,自己如何不知? 他抬头看时,牌匾上明晃晃地写着沐云书院四个大字。 “哈哈哈哈哈,这沐云书院,倒是头回改了次名字。” 水澈抚掌大笑,笑得他身旁的文羡鱼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终于忍不住,在他身上拧了一把。 在这人来人往的书院门前,她不要面子的吗?文羡鱼气咻咻地想。 “别笑了。” “好,我们进去吧。” 书院坐北朝南,东西两个隔间,东边是小孩子启蒙之所,只是个小房间,西边空间就很大了,不论是课室,考室,都十分齐整。 水澈带着文羡鱼绕过这里,直向一处花园走去。 说是花园,但亭子不少,放眼望去,花倒是没几朵儿。 兴许正是课余时间,亭子里有好几个安静温书的学子,也有学生三三两两,在亭子与亭子的链接道路上走来走去。 “水先生安。” 水澈一路走过一路点头,而他身旁的文羡鱼,无疑聚集了许多人的目光。 “水先生身旁的女子,倒是从未见过。” “是啊,看起来,挺标致的。” 文羡鱼脸一红,低声道:“带我来这里作甚?” “带你来欣赏欣赏景致。” 水澈的目光扫过点点残红,在满地金叶上一掠,自己笑起来:“只是来的不是时候。” 这时一阵风吹来,金黄色的叶被风卷起,在风中打了个弯,又落在地面上。 “遍地碎金随风卷,倒是个不错的景致。” 水澈听了这话,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自己要娶的人,实在不是这个模样。 “快入夜了,小姐身子有恙,还请水公子设法将小姐送回。” 清一忽然传音给水澈,他登时吓了一跳。 第027章 信任 水澈顿时想起文羡鱼的夜盲症来。 他略一思考:“天色将晚,你随我回去可好?” “我为何要随你一个男子回去?”文羡鱼想也不想,直接反问。 “那你身染夜盲之症,去哪里过夜才有人照料你?” 文羡鱼听了这话有些尴尬:“我自然去住客栈。” “客栈哪有家里好?听我的话,回文家去,好吗?” 文羡鱼皱起了眉头:“文家是怎样的人家,怎会容许我随意进出?” “我毕竟是这个,”水澈比了个一字,“家里头的,他们怎么也要给我一分薄面。” “好吧。” 回到文宅,文羡鱼全程都低着头,他们果然给文羡鱼留了个院子,上头的字很是工整,文羡鱼一字一字的读出来:“如,归,苑。” “这是我家客房,放心,你住着不用你出银子。” 林雪岫看她去而复返,心情很是愉悦。 “多谢夫人了。”文羡鱼一张脸红得像熟透的虾米儿。 “这是我特意派过来的丫鬟,叫做薄雾,你若是觉得这名字不好,可以改。” 文羡鱼吓了一跳,直摆手:“不用了!” “天色渐暗,就让小姐回去休息吧,”水澈说完就退出院子,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文夫人,在下有话,不得不讲。” “水公子请讲。”林雪岫觉得奇怪。 “其一,她有眼疾,其二,不论她是谁,我,要娶她为妻。” “多谢水公子了,”林雪岫一笑,却迅速扳起脸来,“只是这其二,小妇人无法答应。不瞒公子,小妇人已经决定,劝说夫君,乃至整个家族,与公子划清界限。” “既然如此,水澈告辞。” 水澈知道,文家人一定知道了些什么,至于为何留她性命,又派人监视,怕是她还有利用价值。 “小妇人恭送公子。”林雪岫语气冰冷,却行了个大礼。 “夫人万万不可。”文羡鱼原本就没有想睡觉的意思,因他们外面有人说话,忍不住听了一耳朵。 水澈的背影消失以后,她才出声。 “何解?”林雪岫看到自己认定的女儿,脸上的表情又温柔了不少。 “就算不与他交往,文家也免不了灭顶之灾,或许不是死于火海,而是毒酒,亦或是刺杀。” 文羡鱼款款走来,露齿一笑:“当今皇帝本就忌惮文家,深恨文家门生众多,他所做的,本就是拼命打压文家。” “想必文家的门生也已经开始谋求全身而退,”文羡鱼叹息,“文家已经远离京城多年,不再是他们的保护伞,至于想反过来寻求他们的保护,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能够趁着这个机会,想法子扶他上位,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这……” “文家再也不是当年在京城呼风唤雨的大世家,如今除了求退,别无他法。” “可结果又如何呢?,最后死的人,何止文家呢,整个云渐镇,都死光了啊。” 林雪岫听到这里,神色极其复杂:“我记下了,天色已晚,你快回去睡吧。” “好。”该说的话她已经说了,以后再如何,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文羡鱼转身,那自己呢?逃不了,躲不开,真要嫁给原书中所说的,文家小姐的未婚夫吗? 灯火通明的松竹园书房里,文清和孙子孙媳妇团团围坐。 “她真的这么说的?”文清的神色凝重起来。 “是。” “老夫信她,只要她在,文家就有未来。”文清笑了笑。 “那爷爷好好休息,孙子和媳妇告退。” “去吧!” “既然已经认她是我们夫妻二人的女儿了,绝对不能让她走了,夫君你说呢?”出了松竹园,林雪岫半靠在文珂身上,一点一点挪着脚步。 “自然要听娘子的。” 文羡鱼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在文宅住了下来。 每天,林雪岫都来找她说话,又说怜惜她养病不易,让特意给孕妇开的小厨房一次做两份餐,给她送来一份。 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心理,文羡鱼更是趁机像林雪岫讨教,半个月下来,与文家人关系缓和了不少,终于改了口。 身上伤好了不少不说,读错牌匾的事,再也没发生过。 文羡鱼实在是个闲不住的主,身体好了些,就缠着清二教导她武功。 “我要是学好了,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也有自保能力,起码免去别人把我当人质,威胁你的可能性。” “小姐你……”被烦扰了这么多天,清二头一回皱了眉头。 “好不好嘛……”文羡鱼觉得有戏,不知哪根脑筋搭错,竟然撒起娇来。 “好。” “太好了!”文羡鱼高兴得很,就差原地转圈。 哪知下一秒,清二的话就把她从天堂拉到了地狱:“今天先蹲马步一刻钟。” “鱼儿,水澈说想见你,是见还是不见?” 林雪岫正巧走来,见她蹲着马步,丝毫没有见怪。 她缠着清二要习武,已经是全宅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了。 “娘,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方才,他人还在门口。” “他没说是什么事吗?”文羡鱼有些愁。 自从那晚被林雪岫当面拒绝,水澈已经很久不出现在她眼前,现在突然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可自己好不容易让清二答应教导自己…… 这可让她犯了难。 “小姐想去便去吧。”就算是入睡,清二也离文羡鱼不太远,这会儿他已经起身,一副准备随她出门的模样。 “好吧。” 只是天不随人愿,文羡鱼慢吞吞走到离大门不远处,就看见一个少年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贺景见过小姐。” 少年有着白净的皮肤,小而亮的眼,虽说算不上俊逸非凡,但也挺耐看。 文羡鱼和他不是很熟,就点了点头。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出门和水澈见面,怎么了?”文羡鱼有些疑惑,这人明明和自己不熟,怎么? “小姐,您要是不急,就先随我同去老太爷处吧,如今出去,实在不是好的选择。” 文羡鱼和清二对视一眼,难道文家出事了? 可她四顾一看,其他人都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 “师傅,我拜托你一件事,请你替我和他解释,我就先去太爷爷那儿了。” 第028章 李家 “不好了,老太爷不好了!” “什么事?” 文清回答的声音很沉稳。 贺景几步跨进去,声音很大:“老太爷,有一户人家杀上门来了。” 文羡鱼就跟在他身后,突然眯起了眼睛。 一家人,不会是她所知道的那家人吧? “他们带着什么?总不会是杀人的刀剑吧?”文清话语中依旧十分淡然。 “这倒没有。” “那就是与我们说理来的,记住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不要慌急慌忙的。” “是,老太爷教训的是。”少年人也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了,“只是……” 看出面前人心神不宁,文清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给他们先安顿下来,你让人去请捕快来。” “是。” 文羡鱼心里想着该没自己什么事儿,决定回去继续蹲马步。 哪里想到,都快到如归苑了,正和林雪岫撞个正着。 “娘,您怎么会在这里?” 林雪岫身旁还跟着个少年,文羡鱼一看,就知道是文杉。 “大哥,你怎么也在?是来找我有事的吗?” “倒不是为什么事情来找你,是外头有人来闹,不来看看你,娘不放心。” 林雪岫看着眼前人,微微一笑。 “娘,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大嫂她双身子才更需要照顾,再说了,我好歹是有两下子的人,还怕他们不成?” “有你这话呀,娘就放心了。”林雪岫摸了摸文羡鱼的头,“杉儿你瞧,你妹妹多么厉害的一个人啊。” “是啊,那哥哥就不担心了,你在窝里头别出来,啊。” “大哥~”文羡鱼拖长了音调,“我怕什么,有清二师傅在呢。” “那就好,”林雪岫笑了笑,“我们走吧。” 文羡鱼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其实希望他们留下来,可终究没有说出口。 “都怪我,说什么不喜欢身边常常有人,哎!” 文羡鱼揉揉头,本来就被揉乱的头发更加乱了。 “小姐,您回来了?”薄雾有些惊讶。 “是,突然有人上门闹事,我没出去的成。” “是这样啊……”薄雾低垂着眉眼,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对了,你们常常遇到闹事的吗?” “这倒没有。” “那你下去吧。”文羡鱼想了想,来的不会是李家那一窝吧? “小姐,小厨房派人来问,小姐想吃些什么。” “就说我今天睡多了,不想吃东西,再有麻烦你打一桶水来,我想洗澡。” 薄雾动作很快,不过一刻钟时间,文羡鱼就已经将自己泡在暖融融的洗澡水里了。 “洗澡真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文羡鱼投靠在木桶边缘,十分舒缓地叹了口气。 雾气氤氲,文羡鱼在暖意的包围中昏昏欲睡。 不等她睡着,外头吵闹起来。 “千万别让他乱跑!” “快抓住他!” “你们别过来——” 文羡鱼噌地一下站起来,想到身上未着寸缕,又慢慢坐回了水中。 “快拦住他,千万不能让他进如归苑!” 这是薄雾的声音,文羡鱼一个激灵,来不及擦干身体,穿上了衣服。 古代衣服于她而言,十分繁琐,文羡鱼只穿一个肚兜,放弃了中衣,套起了外面的正装。 “彭!” 文羡鱼正挽发簪的手一顿,意识到那人只是撞了门,一时半刻进不来,这才松了口气。 “快来人啊!”薄雾心里着急,虽然她一向在如归苑照顾客人,可里头在洗澡的,可是他们家的小姐。 “这里头的是谁,你这么着急?” 那人话里带着笑音,又离这里近了,文羡鱼一下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来的人,是李家的柱子。 原本还想着出去看看,兴许还能撂倒几个人,如今,是出去不得了。 “这是我们家的贵客,你要是敢冲撞了她,免不得一张状纸告到衙门,让捕快立刻把你带走!” 文羡鱼在里面,听着薄雾的话,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这可是头回见她,有这样的气势。 薄雾说完吐了吐舌头,总归没有辜负夫人所说,要把小姐称作贵客的嘱托。 “好歹我也是童生,要是我一句话,你家老爷也得给我点面子,虽然你长得没有我姐姐好看,可也是个美人胚子,不如,你就跟着我?” 文羡鱼听他说这话,就难免想到穿越那天的事,心里一阵反胃。 “你这小子目无王法,闯进我文家来,知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文彬急匆匆地赶到,心里十分生气。 都有人闯进来了,二房的人一个个都像聋了一样,出来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你是谁?也是童生吗?”李柱斜视着眼前明显比他俊秀的少年,心里十分不服气。 “我是文彬,与水澈先生交好,不知你是哪位童生?” 李柱心里顿时冒出一股火气来,水澈在这十里八乡的,十分有名气。 他年纪轻轻就成了秀才,媒婆踏破了他们家门槛,都没有一个让他点头的女子,可谓是风头无两。 “你不过就是仗着你穿得好!” “是谁在说我的重孙子?”文清语气十分凌厉,他身后,还跟着李柱的父母。 “太爷爷,您大可放心,这点小事,孙儿自会给您摆平。”文彬对李柱很是不屑,这人这么面生,都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童生。 听着文清的声音,文羡鱼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想法。 会不会是文清,亲自摆了个套,引李家人,上钩呢? 有好戏看了。 文羡鱼这个时候很想出去,但想到自己现在衣衫不整,叹了口气,心中自我安慰说,隔墙听戏也是挺好的。 “这件事情,有老夫一个人处理,媒婆失踪多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若是查不出什么来,还得送上县去。” “文老爷,这,媒婆的事,真与我们家无关哪。” 这是李柱他娘的声音?文羡鱼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奇怪的想法。 虽然,以如今的情势来看,那个消息,并没有多大用处了。 “我怎么能听你的一面之词?”文清冷哼,“况且你儿子不受约束,胡乱瞎闯,若是冲撞了人,该当何罪?” 第029章 料理 “彬儿,退下。” “太爷爷,这等小人物,孙儿能够料理。”文彬坚持着。 说他看不惯李柱也好,说他要为水澈出气也罢,文彬就是不想看到李柱好过。 “彬儿听话,去近雪园,把你娘和你兄长叫来,太爷爷有事情要说。” “是。” 文羡鱼心生好奇,这家人有两个男子,这时候闯过来,文清怎么想要把孙媳妇叫过来呢? 文清咳嗽一声,扬起音量:“羡鱼啊,可有受到惊吓?” 文羡鱼不想被那家人认出来,只能捏着鼻子:“我未曾受惊,只是这几天水土不服,就不出去见您了。” 文清一听,就知道文羡鱼不想插手,确实,这件事情因他老伴而起,自己就是最好的处理者:“那就好好休息。” 文羡鱼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心里有些打鼓。 这家人和原主一起生活多年,对原主一定十分熟悉,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能不能瞒过他们。 于是,她站在原地静静等了一会儿,没见他们家人提出质疑,才松了口气。 虽然不怕他们一家人,但她知道,自己一出去绝对不会比文青更理智。 文清想让文羡鱼知道自己所有的处理过程,干脆就在回廊里坐了:“你们家来,是为了什么?” “老太爷!”李家的听到这么威严的话,腿一软,眼看就要跪下来。 “娘,您还跪什么跪!”李柱一看自家娘要跪下来,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自己已经不是籍籍无名的人,在自己村子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怎么能忍受自己亲娘跪别人? 李家汉子早就对自家婆娘不满:“柱子,别拦着她,她要跪就让她跪去!” “你们来我这儿,是要我给你们主持公道吗?” 文清冷眼看着这一出家庭闹剧,心里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很是鄙视。 想到李柱他爹差点就玷污了文羡鱼,更是恨的牙痒痒。 文清这气场放出来,就连隔着门的文羡鱼也后退半步,就不用说在外面的人了。 “老公公,您唤孙媳来,有何吩咐?” 林雪岫被一对双胞胎儿子扶着,自有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 “这人你可认识?”文清示意她坐下,等她坐了,指着李柱他娘问。 林雪岫心道,自己怎么会认识乡野村妇? 但不知为何,她想到了来自山村的文羡鱼。 她眉头顿时皱起来,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夫人……”还是李家的自己抬头,叫了一声。 因为耳力好,文羡鱼还是听到了这话,一时惊讶,没注意身旁的八宝格,手一挥,正拍在上面。 这一巴掌拍得狠,就算是文羡鱼粗糙的手,也疼得她龇牙咧嘴。 文羡鱼心中苦笑,这个八卦,她是想听也得听,不想听也得听了。 “你怎么叫我夫人?快起来吧。” 林雪岫突然听到苍老的声音,又看到一头华发,直觉自己不认识。 “夫人,我是霜花啊!” 屋里,文羡鱼握着发痛手的手腕,悄悄向前走了两步。 她记得,林雪岫提到过这个名字。 林雪岫身子一颤,差点仰面摔倒,好在她两个儿子都站着,一左一右扶住了自己亲娘。 “你是霜花?”林雪岫推开两个儿子,咬牙切齿道。 “快来人啊,去找霜叶来,快!” 文清变了脸色,跺了脚,大声吼道。 在门里头听的文羡鱼心情有些复杂。 她刚穿来的时候,觉得霜花,是个有头脑的人,怎么现在这么快就,自己揭开了自己的底? “老太爷,霜花给您跪下了,等找到了重孙小姐,您让柱子跟着重孙少爷们读书吧!” 霜花听到老爷子的声音,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放弃面对林雪岫,膝行着挪到文清脚前。 “杉儿,把她弄开去。” “来人,把她架开。” 文杉说这话时,语气都颤抖着。 虽然已经找回了妹妹,但那天在视频里,李妞怎么说的?她说,她差一点就是“她爹”的女人! 李家哪里有人,一家子全都是些禽兽! 想到这里,已经来不及等人上来,自己上去,就把人一摔。 “老太爷,您不能这么无情,我按着老太太的吩咐,把小小姐拉扯大了,到如今她还好好的活着。” “霜花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能见之不理啊,老太爷!” “你果真是把妹妹一手抚养长大了?”文彬不住问道,想起文羡鱼一身的病,他,恨不能把眼前的女人撕成碎片。 “是是是,都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了!”霜花急急地回答。 “到了出嫁年纪?” “不不不……”霜花又猛地摇头。 “最好别骗本少爷,不然,吃不了兜着走。”文彬虽然略有些骄纵,但从来没有和人说过一句狠话。 这时候瞪着眼睛,倒真有一番,令人害怕的气势。 “少爷?”霜花昂着头,知道眼前人,就是和自己儿子起争执的那个。 “我行二。”文彬向来守理,可对着眼前的人,他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二少爷,今天的事,是我儿子做的不对,可您看在我也曾经抱过您的份上,替我说句话吧!” 霜花已近失声,心里一半是忐忑,一半是对李柱父亲的怨恨。 若不是因为他,自己何必落到如此下场。 “你抱过我?”文彬一脸冷笑,不再接话。 “霜花,真的是你吗?霜花,你怎么没把小姐带来?” 霜叶早就得了吩咐,和自己的主人统一了口径,这时候的她火急火燎的赶来,一眼看过去,只要是女子,都熟悉得很。 只有一个半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老女人,看着实在是认不出来了。 “霜叶,霜叶姐姐,我们共事多年,你就替我说句话吧!” 看着头钗精致,穿着华美,甚至略施粉黛的霜叶,霜花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她恨啊! 若不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信了老太太的话,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抚摸着自己粗糙无比的脸庞,心里无尽的悔恨痛苦,瞬间将她淹没了。 她真的好恨…… 第030章 吐实 “你是霜花?”霜叶盯着陌生而又苍老的面容,看了许久,说出来的话也十分不确定。 霜花点点头,眼泪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霜叶姐姐……”霜花哭着,“求求你,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帮帮我吧。” 霜叶看着一起长大的伙伴,心里十分复杂。 她和霜花都是陪嫁丫头,从小和小姐一起长大,又随着小姐,嫁来文家。 那时候,她们都盼望着能够指个好人家,哪里知道,离开京城以后,霜花自己动了歪心思。 霜叶觉得面前的人十分可怜,心中竟然生出来一丝不忍,可又想到林雪岫这十几年来所受的苦痛,说出来的话,近乎声嘶力竭:“小小姐呢?小小姐在哪?” “那个丫头……小小姐,小小姐不见了。” 霜花有些语无伦次。 “怎么就不见了的?人不见了,不知道找吗,什么时候不见的!” 文杉听到这话,心里涌起一股火气来,虽然明知道是做戏,但还是不顾霜花一家人都在,一只手拎得她双脚离了地。 “放开我娘!” 直到这时候,李柱这才相信,被自己叫了十年姐姐的李妞,真是这大户人家的小姐。 “哥,还跟他们费什么话,现在他们自己承认了罪行,送到析宁县上去,县令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文彬早就按捺不住,已经握紧了拳头。 “彬儿,这件事情不着急,等他们说了你妹妹身在何处不迟。” 文清嘴上安抚着重孙子,心中却冷笑连连,他们要是能说出来,怎么可能落到如此下场。 “我就知道,你们不敢!” 霜花求了这么长时间,没一个答应她请求的,这时候一阵冷笑。 “你要怎样才能让我们相信,我那苦命的女儿就在你的手里?” 在场的人中,林雪岫十分平静,自己的亲生女儿好好的待在屋里,她这个做母亲的,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装得出悲伤的模样? 霜花一听,立刻说道:“快,把包被拿来。” 哪知道李柱根本不听她的话:“不行。” “乖孩子,快拿出来,让他们看看,才能知道,你姐姐真是他们家的女儿啊!” 李柱摇头,死死地按住了自己怀中的包袱。 “要是他们抢走了,不认我们了,怎么办?” “你是给还是不给?”霜叶听了这小子的话,额上青筋乱跳。 要不是这事情不能传扬,她早就把自己儿子给叫过来了。 “我不给!” 如归苑里,文羡鱼为他们的吵闹,笑出了声。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来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们一下呢。 毕竟,李家渣男对原主的影响,可让她恶心了好久。 “老爷爷,我这个做客的倒有一句话,哪怕是您听了生气,我也得说。” 文羡鱼捏着鼻子,扯开嗓子,带着鼻音的话,就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就算她拿出了小孩子的衣物,也无法断定,她养大了你们家的小姐。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没有谁能穿上做婴儿时穿的小衣服了。” 文羡鱼怕自己说多了,被那家人认出来,又咳嗽了一声,故意把声音放嘶哑了些。 “除了婴儿衣物,你们还有什么证明,我那可怜的曾孙女儿,还活着?” 文清听了文羡鱼的话,深以为然。 “我在这李家,生了李柱,还养大了李妞,铭山的村子里,谁不知道这件事?” 霜花心里也忐忑着,已经无法找到臭丫头的踪迹,自己摆脱李家的希望,又渺茫了不少。 “那天她……出嫁,好多人都看见了的,要是她现在不在这个世上,绝对是男人出了问题!” “男人?哪个男人?”文杉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妹妹她才十四岁,有哪个男人敢娶她?” 李柱听了这话,惊出一身冷汗。 他上学时先生也曾说过,女子及笄以后才能出嫁,而自己娘呢,差一点就让这家人未长成的小姐嫁给自己了。 “不就是那个秀才嘛,你们找他去就好了嘛。” 一直站在那儿闷不作响的李柱父亲,突然开了口。 “哪个秀才?”文清心里明镜儿似的,秀才不就是水澈? “就是水秀才。” “胡说八道,他并没有娶妻,更没有纳妾!你们到底在胡说些什么?”文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爹没有胡说八道,没错,那人就是水秀才!卖身契,也是他亲手写下的!” 李柱已经不打算依靠自己不着调的亲娘,他深吸了一口气:“过不了多久,轿夫就跑过来说见到了炸球,我们找了一圈,没有动静。” “我姐她失踪了,就连媒婆也不见踪影了!” 李柱毕竟是上过几年学堂的人,也有了童生的资格,能去考秀才了,自然是有几分胆识的。 “我们找了这些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心里拿不定主意,才来找你们。” 李柱不敢再和文清对视,只能低着头说完这些话,就再也不出声了。 “你们,什么时候把人给媒婆的?” “这个月初二。”这是霜花回答的。 文清心中叹息,自己就是那天遇到了文羡鱼。 “你们先下去休息,杉儿,你秉性沉稳,太爷爷把这件事情交给你,务要好生款待,以后,让他们看着你们兄妹相认。” “是。” “不行,我还要参加考试,我不能一直留着!” 李柱这时也慌了神。 “既然如此,就通知黄捕快,等我们商议定了,带你们去县衙。” 李柱听了这话,身体忍不住一抖。 “不用了,我留下,我留下!” “不用你留着,”文清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我教书育人这么多年,实在不愿一个年轻后生,上不了考场。” 文清这话看似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却把李柱吓得浑身颤抖。 他是霜花的儿子,完美的继承了母亲的心机。 文清这话里的真实含义,他立刻就猜出来了。 上了考场又怎样?不过落一个名落孙山。 “晚辈不敢!” “让你去你就得去,以后找到了重孙女,老爷子我心情好,还能亲自教导你点什么。” 李柱只觉得后背发凉:“晚辈告退。” 声音里满是嫌恶,文清挥挥手:“去吧。” 第031章 扮鬼 “他们一家人还挺会演戏的,”文羡鱼出声,“薄雾,你来一下。” 文羡鱼实在做不到,衣衫不整的出现在各个长辈面前。 湿湿的头发稍稍拢起来扎在脑后,文羡鱼推开了门:“太爷爷,与其等他们自己招供。不如我们亲自出击,也好早点知道他们藏着掖着的真相。” 文清已经知道李柱他爹的无耻行径,心里也想摆他一道:“你要做什么?” “我要,让他们亲自吐出事实真相。” “好!” 文珂第一个表示赞成。 “你有何种计划?” 文羡鱼压低了声音:“我们这样……” “好!”文家人异口同声。 不到半个时辰,文羡鱼就将自己装扮好,她穿着之前脏兮兮的粉红色嫁衣,抹上最红艳的口脂。 手上特意用绿色的蔬菜汁液染过,聊胜于无。 赶到李家人暂居之所,文羡鱼有些兴奋。 长这么大,还没做过“阿飘”呢。 为了监视李家人的所作所为,文清早就吩咐人包下了整个客栈,就连店老板也被赶出,只留下两个店小二,用以差遣。 等到店小二也回房休息,为了防止他们忽然惊醒,还给他们的房间里灌上了迷烟。 文羡鱼一看,李家一家三口住着三个房间,就知道有古怪。 再怎么讲,夫妻二人住店,住一间房才算正常。 况且这时候,他们是被人监视着,怎么也不该分房睡。 文羡鱼给后面人打了个手势,飘飘荡荡,一下撞开了最中间的门。 李柱的父亲,就住在这里。 “爹,还记得妞妞吗,爹,还记得我吗?”文羡鱼走到床前,伸出袖子里藏着的棍子,捅了捅李柱他爹的腰。 他本就睡不踏实,忽然感觉有东西碰到自己,一下就吓醒。 “你!”他眼前朦朦胧胧的,只看到一个红影,“有什么事情明早再问!” “爹,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是你养大的女儿,你对我做了什么事,你忘了吗?” 李老头这时真吓醒了。 “妞妞,妞妞,这是哪儿啊,妞妞啊,都怪爹,爹不该想你,爹不该离你近,可是,可是,爹也没有真的做什么啊,妞妞啊!” “爹,妞妞知道,妞妞好奇啊,你究竟要做什么呀~你就告诉我,不然,我就告诉阎王爷爷呢。” 文羡鱼刻意扬高语调,声音又婉转,连她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爹,我,我想和你,一一起,睡睡睡觉。” “那你为什么,又杀了妞妞呢……”文羡鱼语气渐转委屈。 她心中庆幸,若不是之前给孩子们排演过不少儿童剧,自己哪儿来这么好的演技? “你是我的女儿,我得不到你,凭什么给野男人?妞妞啊,那包小孩子衣服,摸着软吧?” “他们想不到,我会在这上面动手脚吧……妞妞啊,我怎么舍得,让你舌头都吐出老长,我又怎么舍得,让你死不瞑目呢……” 文羡鱼咯咯直笑,按他这说法,李柱怕是凶多吉少。 “柱子弟弟也碰过衣服,你就不怕他也没了?” 哪里知道,男人不答,反而说:“妞妞,反正你都死了,让我摸一摸吧……” 文羡鱼心里一惊,用棍子抵住了男人的身体。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而且,闹出这么大动静,隔壁人也该醒了。 文羡鱼打了个手势,她身后的人,用力推翻了桌子。 桌子上的白瓷茶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出什么事儿了?” 这是李柱和霜花的声音。 “没出什么事,你们该睡觉的就去睡觉。” 文羡鱼猛然转身,看到李柱的那一刹那,心里忽然为他难受起来。 都说虎毒不食子,他遇到的,哪里像亲爹一样? 文羡鱼的声音太过阴冷,可把霜花吓得够呛,原本就佝偻着又颤抖的身体更加抖了:“当家的,你,没事儿吧?” 现如今找不到文家的小姐,文家也再也不是她的倚仗,只能靠着李柱他爹,勉强活着。 “你是咒我死?”李柱他爹听了这话,暴跳如雷。 为了见文家的人,他不惜血本,花了钱,扯了布,做了新衣服,还请人把脸上的胡子剃得一干二净,可到头来,这些钱都打了水漂。 这如何让他不生气呢? “当家的,你,这是怎么想的?我怎么可能咒,你死呢,要说起来,当年我知道你家穷,我还嫁给了你,把嫁妆全给你不说,还给你生了柱子这么一个胖儿子,我对你挺好的吧?” 霜花说这话时,似哭似笑,断断续续。文羡鱼发现,她就拉着李柱站在门口,整个人都快靠到儿子身上,没有进房间的打算。 “你个臭娘们儿,带着一个拖油瓶,你还有理了?”李柱他爹到了这时候还骂骂咧咧的,李柱也跟着皱眉头。 “怪我带着拖油瓶?那孩子身上多少值钱物件,不都被你贪去了吗?啊!” 霜花一阵咬牙切齿,文家小姐那年被赐什么小字,她已经不记得,只记得抱她走时,孩子脖子上,手脚腕上,可都戴着金饰。 这么中气十足地一喊过后,就连文羡鱼也听到了一声“哎呦”。她心里疑惑,接着又释然。 霜花心窝里被踹了一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添新伤。 李柱他爹底气本来就不足,这时不过是嚷嚷一番罢了:“那些个小婴儿带的东西,能值几个钱,你个臭娘们儿,别搁我这儿瞎叨叨!” “我把自己嫁给你,有没有落红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霜花说不过他,气得直哭。 她这个当娘的,要当着儿子的面说这些话,这是多大的羞辱啊。 “臭娘们儿,我还没死呢,你嚎什么嚎,给我闭嘴!”李柱心里烦躁,冷不丁看到依旧飘着的文羡鱼,吓得说到最后半句,语调发飘。 一旦哭起来,霜花的声音也变大了:“要不是你,他们不可能不信,我真的把他们家女儿养大!” 文羡鱼懒得听这场伦理闹剧,她清清嗓子,咳嗽一声:“你们呀,就别在我面前吵嚷,快快的,找好的大夫来,兴许还能救你们儿子一命。” “对,我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个该死的鬼,在那包被上做了什么,怎么就能让人送了命?你再不说,小柱子的命可就不保了!” “你个蠢娘们!我怎么可能不给儿子做防范?” “你想用我不洗手就吃饭的习惯杀了我……”文羡鱼顺嘴一接。 第032章 死亡 霜花自打下午空手吃了个窝窝头,就开始腹痛,原以为是与往常一样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也就默默忍着,没有声张。 哪知道越来越疼,好不容易躺到床上,只是翻来覆去地打滚,李柱他爹看这光景,心里凉了半截。 知道没得治,就有了抛弃霜花的打算。 “啊……好疼……”霜花听了这话,抱着肚子就蹲下去了。 “娘,娘!”李柱一把扶住她,看着她额上一滴又一滴的冷汗,心都快碎了,“快请大夫啊!快呀!” “你在这儿喊有什么用,还不如抱着人直接去医馆!” 文羡鱼太阳穴一阵一阵地跳,李柱还有些理智在,风一样的冲出去了。 “爹呀,你如今已经杀了我,又要杀了我娘,等我回去禀明了阎王爷,瞧瞧他老人家让你呆几层。” 文羡鱼转身,做一个走的动作,就听身后,咚的一声。 这老头还真不惊吓,这样子就晕了。 “里面怎么样了?”林雪岫看到文羡鱼出来,急忙询问。 “霜花怕是不行了。” “好歹主仆一场,我,去送送她。”林雪岫脸色凝重,要是她还能说话,自己一定要好好询问她,当年心眼是不是长偏了! “我们一起去,约黄捕快一起。” 文清立刻派人前去请,文羡鱼也不换衣服,直接去了医馆。 百草堂里静悄悄的很是反常,林望月含笑道:“他们太吵,我给了他们一碗蒙汗药。” 和林思邈一商量,对方同意让文羡鱼先藏在帘子后头。 很快,门外传来中气十足的问询:“文老爷,发生什么事了?” “黄捕头,今天不巧,借林大夫的医馆,和你说件事情。” 文清施了文人礼,黄捕头回礼毕,林望月早就用药粉调了杯水,泼在李柱父子脸上。 李柱悠悠转醒,一转头,正对上自己亲爹睁开的眼睛,他不知为何一个哆嗦。 将自己父亲搀扶起来,李柱环视一圈,心脏扑腾扑腾跳得厉害。 怎么这么多文家人? 好不容易找到熟面孔,他不再扶着自己的父亲,几步走过去,拉住了黄家明捕快的衣袖。 “黄大人!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啊!我娘她死得好冤枉,好冤枉啊!” 因为不是知县,不能升堂办案,百姓们往往会抓住他的衣袖裤腿,对此,黄家明早已习惯。 “你是何人?”说着,他用些力抖自己的衣袖,李柱毕竟是读过点书的人,识趣放开。 “你要控告何人,可有诉状?” 李柱有些发呆,还是被他自己爹推了一把,才开口说话:“我要控告李妞,还没来得及写诉状。” “状告何事啊?” “她杀了我母亲,我要她杀人偿命。” 李柱内心复杂,究竟是谁杀了母亲霜花?就那一点药,要是早来了,本应该没事才对…… 黄家明眉头一皱,和文清对视一眼:“李柱,你所说的事,本捕头管不着,知县大人早就贴过告示,一干杀人案,都得到县上去找他。” “黄大人,您就是在包庇罪犯!据我所知,就算是有人命案子,也是在这里审问清楚以后,再把人犯和状子移交到县上。” 李柱冷哼,心想,这里这么多人,黄家明怎么也不会公然袒护装鬼的那个女人吧? “你既然清楚,就该把人犯身份告知本捕,本捕自然派人前去捉拿,像你这般,只提供一个名字,没有状纸的案子,要我如何处理?” 黄家明来时,并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于end的线索。 黄家明只道是寻常案件,到了这里才发现,一屋子都是文家人。 如今又扯上人命,他更觉难以适从。 可到了现在,文清一言不发,他只得按着常规顺序一步一步来。 “凶手是李妞,她,她,她她杀了我娘。” “你看你这个怂样,说个话结结巴巴像个娘们儿!我来说!”李柱他爹不满儿子的表现,开口训斥。 “那个,大人,李妞她是我和我娘们儿养大的,谁知道把她嫁出去的时候,她下了毒,毒死了我娘们儿。” 黄家明也严肃起来:“下的什么毒啊?” “毒老鼠用的。” “这毒叫什么名字?” “叫,就是毒老鼠用的。” 黄家明皱起了眉头,毒老鼠用的? “或许是黄泉散。”端坐在诊台前,林思邈丝毫没有受这么一大群人的影响,这时候插话,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林大夫。”黄家明恭敬道,“不知您如何得知?” “他们说的那女人,才在我这里医治过。黄泉散剧毒无比,中毒者口唇紫黒。” “是啊是啊,我那女人就是这么死的!留下我和儿子,以后都没人做饭了,我们两个大爷们吃什么喝什么呀……大人哪,求您给我们一个公道啊……” 文羡鱼怎么也没想到,,李柱他爹的演技,不输霜花。 “那李妞呢?你可知道她的去向?”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他们眼里都有一丝慌乱。 “怎么了?” “她也死了。” “胡闹!两个死人,不随你们怎么说吗,啊?或者说,你们为了给人报仇,杀了李妞?” 文羡鱼心想这黄捕快还挺聪明,不过,林大夫给的线索,可没有被他抓住。 文羡鱼摸了摸嗓子,看来有必要替他们加一把火,这场戏才能唱下去:“李柱,你和你爹认罪以后还胡说八道,不得好死。” “啊啊啊啊啊——”李柱父子两忍不住一身惊叫,浑身哆嗦。 “我错了,我错了,妞啊,你就看着我养你十几年的份上,放过我吧!” 李柱他爹躲在黄家明身后,说话才有了些底气。 “你给我好好交代,不然,我拼个魂飞魄散,也要把你们一起拉下去,给我做伴啊。” 文羡鱼忽然来这一出,除了文清他们,其他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师傅,你有多长时间没有抱过徒儿了,抱抱我吧?”林望月已经顾不上自己的面子,直往师傅的怀里钻,说话间带了哭腔。 文羡鱼听到这话,心里满了愧疚。 “我招,我招!” 第033章 报应 文羡鱼听了这话心中一喜。 “是我自己买了毒药下毒,不小心毒死了我养了十几年的丫头,还搭上了自己家娘们儿。” 李柱他爹吓到腿软,说话也是哆哆嗦嗦的,以往总是燃着怒火的双眼,也畏畏缩缩不敢看人。 林思邈忽然发问:“是什么毒药?” “就在村里头买的,”到了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辨别问话的人是谁,“买回去一般用来毒老鼠。” 黄家明是土生土长的云渐镇人,他在这里做捕快多年,迁出迁入的人家不少,最值得他注意的,就是文家一家子,林思邈师徒以及水澈两兄弟。 这时林思邈发问,他才发现自己被骗。 寻常农户人家,顶梁柱不识字,也就知道毒老鼠,杀虫之类,哪里知道“黄泉散”这样让读书人一听就害怕的名字? “李柱,我问你,黄泉散你可见过?” 林思邈才说过,这是剧毒无比的毒药,不管是谁持有,都得交出来。 “我不知道。” 李柱看自己父亲已经跪在地上,他还不满11岁,哪里知道这些。 可现在没了母亲没了姐姐,想找一个怀抱躲藏都不行,他的身体小幅度抖动,直到哭出声来。 “哭哭哭,一个男孩子就知道哭,谁教你的?”黄家明头疼,“把你们的文牒拿出来,让我看看。” “我们,没带。”李柱他爹心疼儿子,干脆让儿子也跪,再把他上半身抱在怀里。 “爹,我们,我们以后怎么办啊,还不如当初就听娘的,娶了李妞算了,到时候我们父子两个,可以,可以,嘿嘿嘿,爽……” “没带就不能证明你们的真实身份,既然如此,怎么说也得去牢里好好走一趟。”黄家明此人身怀正义,对李家人很是不耻。 “这位大人,不知可否让小女子说两句。” 知道这父子俩中的父亲罪名已定,文羡鱼也就不藏着了,掀开帘子走出来。 “你,你没死!臭丫头装鬼骗我,装鬼骗我!”李柱他爹看到文羡鱼,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自己家臭娘们儿说的没错,就该扒着她,如今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了,养两个人不成问题。 李柱面对这样的情况,已经有些呆滞,他张了张嘴,没出声,可有一道涎水流下嘴角。 “可以。”黄家明没见过文羡鱼,可他知道,这个时候能在这儿呆着的,一定和文家颇有渊源。 “看到我没死,是不是挺失望的啊?李柱。”文羡鱼握紧了拳头,这样的烂人,死不足惜。 “好丫头,你弟弟年幼无知,你就不睬他,我给你做主。” 李柱他爹看着双目直瞪瞪的儿子,直觉他有些不对,又说不出哪里怪。 “望月,去。” 林思邈师徒很快看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大叔,把你儿子交给我,用最快的速度让他醒过来要紧。” 林望月是个聪明人,不然怎么能居于林思邈众徒弟的首位呢? “好。” 文羡鱼自觉让开一条道,她要的,是李柱他爹偿命。 “你给我做什么主?”文羡鱼冷笑,“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张媒婆来的那天早上,你做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我,我没有做过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李柱他爹真吓坏了,他做了什么,意欲与自己的养女,行那夫妻之实,她挣扎,他就将她吊着。 直到被霜花发现,剪断粗绒绳,让她摔在地上。 “死鸭子嘴硬!你以为我就没有这段记忆吗?今天,你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不然你以为,我怎么知道怎样扮鬼吓你?” 文羡鱼声音又有些幽幽的:“我在那鬼哭狼嚎的破地方,不知道呆了多久,不然你以为,我醒来以后怎么敢和你叫板?” 文羡鱼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要不你也试试这样的感觉?” “你,你死过一次了?鬼,鬼啊!” 李柱他爹浑身发抖,想要找个可以躲避的地方,只可惜,这地方不存在。 “是啊,我死过一次,再回来给不自己报仇,难不成还向你报恩呢?” 文羡鱼笑着:“既然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那么——啪!” 李柱他爹没有躲,他已经被文羡鱼所说的话吓倒了。 “既然你实在不愿意说,你对只有十四岁的我做什么了,那么——啪啪!” 被打第二次,他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痛。 “我不说是为了你好,你一个小丫头,被说这样的话,会嫁不出去的,你就看着我为你好的份上,给我求求情?” 李柱他爹抱住文羡鱼的腿:“我为你的清白着想,你就帮帮我,你想怎么打我就怎么打我……” 清白?古代女子的清白……文羡鱼摸上右臂,那里,是一颗鲜红的痣。 “放屁!”文羡鱼扯出一丝冷笑。 这哪里是在帮自己,明明是把自己推向火坑。 “文家大房夫人,已经验过我身子,守宫砂还在。” “至于你,不过是没有得逞,我说的对吧?” “对,你说的对,我错了,错了……” 他跪在地上,猛地被人一脚踹开,只能躺着。 围观的人还是那么多,他们都向后退了一步,为什么不来扶着自己呢? 臭娘们儿,要是你还在,我们就不会落到这等下场啊。 “你这一行径丧尽天良,要怎么判你,我想,大人他已有定论,是吧,老爷爷。” 文羡鱼笑嘻嘻地对着文清,对方也就收敛了怒容:“是啊,黄捕,这件案子,老夫情愿做个写状纸的状师。” “老太爷客气了,客气了。” “这是为民除害,这人手上两条人命,不死无以平民愤。”文清意有所指。 黄家明一愣,旋即明白了文清的意思:“哎,是,两条人命。” 黄家明对文清颇为敬重,如今文清开了口,他心中也有了思量。 这人果真该死,不如就让他死透一点。 “你们今天都在,要是有什么传出去,别怪我不留情面。”文清咳嗽一声。 “是,爷爷。” “是,太爷爷。” 文珂带着两个儿子,微微拱手。 “林大夫,文某出来匆忙,没有准备礼物,还请笑纳。” 说着,就从自己手指上退下一枚翠玉扳指。 第034章 送官 “多谢文老爷。”林思邈原本就有一副不羁的性子,暴躁的脾气,只是他用以遮掩真相的伪装。 “多有打扰,文某告辞。” 文清行了礼,出了百草堂,就忍不住嘴角轻勾。 “这小老头,还真是让人怀念哪。” “太爷爷和他认识?”文羡鱼就在他身边,忍不住歪头问道。 “当然了,那时啊,他是太子府里的医师。” “咦,那他怎么不认识您呢?不会是因为,您摆官架子……”文羡鱼想到好玩处,露齿一笑。 “你太爷爷我,像是那种人吗?他自己总不记得人的样貌,可惜了,医者不自医啊……” 不记得人的样貌?不就是脸盲吗?文羡鱼眉头皱了起来。 这也叫难怪他离得那么近,也找不到水澈了。 “哦,原来如此啊。”文羡鱼拖长了音调,忍得文清噗嗤一笑。 “你这小丫头!”文清做势要点文羡鱼额头,她哪里肯乖乖的挨这一下,脚步一转,已经绕开。 文清正要追去,却被一道声音叫住。 “文举人且留步,在下有一事要与你相商。” 文家众人一回头,是黄家明捕快,在他身后,有两个衙役打扮的男子,一左一右压着李柱他爹。 而李柱,也眼泪汪汪地跟在他身后,迟迟不肯离去。 “黄捕请讲。”文清回身施礼,笑言道。 “如今已入秋,若是快些,今年大概能够将他解决。不如,我们早早送他到县里。” 文清眉头一皱,每年秋后问斩,都是送上府去,知县判死,知府点头,若是有些重案犯,还要送往京城,以达圣听。 他确实希望李柱他爹这样的人渣,可以早早的离开这个世界,可话又说回来,这案子一旦送交知县,他已经找到重孙女的事,可就真瞒不住了。 “文举人?”黄家明没有等到答复,只见文清皱着眉头不知在思索什么,只好催一催。 “这事,不若以后再议。”文清眉头紧皱。 “可这里并没有正经牢房,况且死刑犯久在家乡不问斩,以往已被执行死刑的犯人的家属,总得有个冒头的。” 文羡鱼心里也颇为奇怪,忍不住想要探寻。 看出女儿的疑惑,林雪岫只好把她拉到一边:“鱼儿,你出生后不久,县令就强令我们家与他儿子结下婚约。” “如今,一旦将状纸呈上,他家儿子知道你已被找回,定然前来求娶。” 文羡鱼听到这里,眉头一皱忍不住插嘴:“是他们不好?还是,他儿子不行?” 林雪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错眼看见黄家明一直盯着文清,才放心点头。 文羡鱼一点头表示理解,踏步到文清身边:“太爷爷,您不必忧愁,这状纸该递还是要递的。” 虽然话说的容易,但文羡鱼回到家,不但饭没怎么吃,一夜都没睡踏实。 以至于到了白天,文羡鱼去寻找清二时,顶着两个熊猫眼。 清二见她情况实在不好,咳嗽一声道:“习武之事,不必着急。” “这样吗?”文羡鱼打了个哈欠。 “看你困成这样,不如去散散心,昨晚秀才过来寻你,不说出了什么事,只说这事只能说于你听,不如你去问问?” 虽然是关心的话,但清二的面瘫脸丝毫没有变化,除了眼珠必要的转动和嘴唇的一张一合,一如以往。 “咦?”文羡鱼有些惊讶,好奇心也被挑起来,忽然有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那师傅,不如你今天好好休息?” “嗯。”清二明白,这是要他暂时不跟在她身后。 “多谢师傅了。”文羡鱼行了礼,单看背影,倒有些雀跃。 “薄雾,收拾收拾,我们出去玩。” 薄雾是手脚伶俐的小丫头,本是在如归苑里服侍,文宅常年无客,她只是扫扫院子。 林雪岫看她机灵不惹事,年纪也不大,干脆就留在文羡鱼身边,贴身伺候着。 “哎,小姐,我们现在就走吗?” “嗯,去找一个人。” 文羡鱼说着,眼睛一亮。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水澈对她而言,其实是个有利用价值的人呢? 只要他乐意配合,就算是县令家公子逼婚,也不会得逞。 “哎。”薄雾连忙跟在她身后。 水澈与她闲聊时曾提到过,自己为了方便就住在凌云书院旁边,她就直奔书院而去。 她们出来得早,书院大门紧闭,不过也已经有早到的学子,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温书。 “薄雾你去问问,看可有知晓水澈住处的。”文羡鱼少和男子打交道,实在不好意思上前,只好指使身后的丫头。 薄雾应声而去,文羡鱼仰头看牌匾,越看越觉得好看。 “小姐,他们原也是去水先生家中取钥匙开门,只是扣门无人应答,这才在台阶上温书。” “无人应答?”文羡鱼眉头微皱,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学生能去他家拿钥匙,就说明他没有和学生知会自己要出门的事,好端端的,这是要去哪? “是,就连以往总在门前瞎逛的水泽也不见了踪影。” “我们去找找。”她说着就转身离开,因为心中着急,步子难免迈大了些。 薄雾看她几步就将自己甩在身后老远,连忙一溜小跑,边跑边说:“小姐,等等薄雾!” 总共就一条街,她走来走去,总是不见人影。 城门也没开,而昨晚水澈去找她那会儿,城门已经关了,他们没有进城的可能,会去哪儿呢? 文羡鱼心里烦躁,只顾着靠边埋头走路,等到“让开”二字直冲耳膜,文羡鱼这才发现,一个粉红色的人影,快要撞到自己怀里了。 那人很是高大,不似女儿身,所以等看清那人挺着的大肚子,文羡鱼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两人离得太近,让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不得已之下,文羡鱼一手揽过对方腰身,背部拱起,以防碰到她的肚子,这样,她的双眼正对上那人的眸。 那双眸子堪称璀璨,文羡鱼看着,总觉得眼熟。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文羡鱼心中疑惑,忍不住询问。 第035章 孕妇 孕妇对她一笑,却没有开口,一双晶亮的眼睛盯着她,文羡鱼竟然有些脸红。 文羡鱼拍了拍脸颊,心里暗自骂了自己几声,自己一个女孩子家,怎么看到一个女人,还脸红? “你没事吧?”文羡鱼又问,顺势撇开了视线。 孕妇摇摇头,还是没打算开口。 文羡鱼得不到回应,只以为别人不想与她在一处,正要离开,却被对方拉住了衣裳。 “这位夫人,您是有什么事不便说吗?”薄雾上前,警惕地看着高大的孕妇。 那孕妇依旧不开口,只是眉头一皱,看得文羡鱼一阵心惊肉跳。 “请问这位小姐,可曾看到一个男子?” 文羡鱼还在思考,这孕妇究竟是何人,忽然被人询问,她“啊”了一声。 对方微笑着,操着和云渐镇人不同的口音:“是一个看起来,十分俊秀的男子。” 瞧着面前人明朗的五官,古铜色的皮肤,文羡鱼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说了句:“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孕妇的眸子一缩,眉头皱得更紧了。 “在下告辞。”那人神色微变,他四处张望着,拔腿就走。 文羡鱼这才看清,对方穿着短打,加上古铜色的肌肤,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臂看起来就十分有力量。 “等等!你是,谁?” “在下是谁,与姑娘无关。”那人脚步不停,很快就走远了。 你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呢,这肌肉男,总不可能是穿越过来的。文羡鱼自己在心里想着,都鄙视自己。 “小姐,以后可别和他来往,这个人是我家的邻居,力气大,脾气怪,没几个人敢和他来往的。” 眼看那人走远,薄雾突然开口道。 文羡鱼一条街走过多次,已经有些累了,听了这话随口一问:“你家的邻居?他是做什么的?” “他是铁匠。” “原来是这样啊,”文羡鱼叹了口气,“他不过一个陌生人而已,是我眼花了,走吧,我们继续找人去。” “好。”薄雾心中十分疑惑,难道小姐除了文家人以外,还有熟人? 是了,小姐她才回家不久,在外头有熟人也是可能的。 孕妇眉头一皱,她,已经心有所属了吗? “臭女人,我们又见面了。” 文羡鱼听了这话,眉心直跳,到这里这么久,敢这么叫她的只有两个,一个已经没几天可活,还有一个,就是水泽这个未来最大反派了。 “是啊,我们又见面了,”文羡鱼现在不想与他计较,“告诉我,你哥现在何处?” “我凭什么告诉你!臭女人!” “你再说一遍!”薄雾小脸上的表情十分愤怒,她撸着袖子,似乎想要揍他一顿。 “薄雾,量他还不敢。”文羡鱼完全没把这小屁孩放在眼里。 “快说你哥现在哪里!”文羡鱼的语速快了些。 “我就是不说!” “哼,量你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薄雾,我们走。” 文羡鱼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绝世弟控水澈,竟然丢下了弟弟,他现在的处境,怕是真不好。 “你这个臭女人竟敢瞧不起我!”水泽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气得跳脚。 接着,直直的朝文羡鱼冲了过去。 “小样,”虽然被她撞了一下,好在有薄雾扶着,文羡鱼是真没把小小的男孩子放在眼里,“姐姐我今天没时间和你闹,你在我面前最好安分点。” 文羡鱼轻轻巧巧的一提,水泽就双脚离地:“还敢不敢闹了?薄雾,我们走。” 说着就将他放下。 “你!”水泽更加怒了,知道惹不起文羡鱼,立刻改了目标,“你个大肚婆,看什么看?” 孕妇还是没说话,水泽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他跑了几步,接着一拳砸到了孕妇的肚子上。 那孕妇没防备,一个踉跄,竟然坐在了地上,接着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文羡鱼原以为水泽只是小打小闹,哪里知道自己还没走远,他就做出这样的事来? “你没事吧?”文羡鱼有些慌了,“薄雾来,搭把手!” 即便两个人合力,都没能把孕妇扶起来,她们又试了一次,额头上都汗津津的,孕妇也没动分毫。 “薄雾,你去百草堂叫人,我在这守着。”文羡鱼见实在扶不动,也就放弃了,再者孕妇也没出血,即便是凶险,也该有挽回的余地。 “是!” “你可好?” 孕妇摇头,又点头,就是不开口。 文羡鱼脑海中灵光一闪,这孕妇怕不是一位哑女。 “疼就点点头。” 孕妇眉头轻皱着,一张看似平淡的脸庞,却没有多少痛苦之色,她一双眼睛更是亮得让人惊叹。 良久,她才微微点头。 “给我站住!”耳边听到脚步声,文羡鱼知道水泽要跑,哪里肯放过? 这回她不再怜惜小孩子,抓过来,对着屁股就是一顿打。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长兄如父,你哥教你还真是好啊,啊?” 文羡鱼觉得自己的情绪快失控了。 “你放开我,不许打我,快放开我!”水泽一阵乱抓乱挠,最后抓住文羡鱼的左臂,一口咬下去。 “嘶,不错嘛,挺牙尖嘴利的。”文羡鱼也是动了肝火,手上的力道重了三分。 “你再打我,我要告诉我哥!”水泽的话中已经带了哭腔。 “告诉就告诉,我等你哥上门来找我。”文羡鱼根本就不怕水澈,水泽的威胁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林大夫,就在这里,哎,小姐,孕妇人呢?” “嗯?”文羡鱼打孩子打得起劲,突然被问起,扭头一瞧,果然没见,孕妇的踪影。 趁着这个机会,水泽又一次咬上文羡鱼的手臂,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次咬合,竟然和上次重合了。 水泽只感觉嘴里一阵腥甜,吓得他哇的一声吐了。 “嘶啊!”文羡鱼痛急,一下松了手。 水泽趁此机会,逃开了她的掌控。 “小姐!”薄雾一看水泽吐在地上的,星星点点的血水,一下急红了眼眶。 “没什么,他肯定是属狗的。” 第036章 悦心 在百草堂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文羡鱼特意洗了洗袖子。 “薄雾,这件事情不许和任何人说。”文羡鱼叮嘱道。 “小姐,这哪儿行呢,您好端端的被一个小孩子欺负,老太爷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傻瓜,就是因为我被一个小孩子欺负,才不能告诉他们。”文羡鱼忍不住伸手点了薄雾的额头。 “这件事情颇有疑点,疑点不除,告诉他们也无济于事。” “好吧。”薄雾忍不住看向文羡鱼的伤口,“小姐疼吗?” 知道薄雾关心她,文羡鱼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他再怎么厉害,也是个要掉牙的孩子,放心,没有挨家法的时候疼。” “好吧。” 薄雾回到家中,果然对那件事闭口不提。 “薄雾,明儿个打发人去一趟书院,瞧瞧水澈回来了没有,我好做准备。”回到家中吃饱喝足,文羡鱼正在贵妃椅上躺着,随口吩咐了一句。 “是,小姐。” 文羡鱼一回府,清二就如往常一样,站在了离她不远处:“小姐,该练武了。老主人吩咐过,明天小姐要认祖归宗,入住悦心楼,让小姐千万别出去。” “认祖归宗?”文羡鱼脑海里立刻闪过电视剧中繁琐复杂的礼节,忍不住一皱眉头。 “是,所有一切的准备已经就绪,就只剩下仪式了。”清二的解释十分有耐心。 “什么仪式?” “将小姐写进族谱。”清二表情平淡,像是在诉说着天气如何。 “为什么要把我写进族谱?”文羡鱼觉得这世界有些玄幻,“我是个女孩子,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规矩?” “老主人吩咐过,”清二停了停,“小姐是这一辈唯一的女儿,绝对要写上的。” “那我要做什么?”文羡鱼还是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小姐放心,”清二的话语中夹杂着低低的叹息,“很容易的。” “好吧。”文羡鱼还是有些不相信。 可当她真正面对时,觉得清二所说的容易,不是一般的容易呀。 原以为还要假模假样举行个仪式,没想到只是要她在家谱上按了个手印,手印按下去以后,文羡鱼,就成了真正的文家人。 林雪岫把文羡鱼拉到身边,很是认真的打量了一番,这才挥手道:“薄雾,带小姐去悦心楼。” “是。”薄雾十分恭敬。 林雪岫一向温柔的面孔难得严肃起来:“你身为贴身丫鬟,要尽到自己的职责。若是照顾不了小姐,以后就再招新人,你依旧回去扫你的院子去。” “是,多谢夫人。” “小姐,您往这边走,悦心楼是特意给您建的,当时找不到您,老爷夫人就说了,这楼先给您建下,其他人一概不许住,就怕染了生人气,您回来以后不喜欢。” 一入悦心楼,文羡鱼就感觉到了满满的少女心。 外间是家用是浅紫色的,闺房粉色打底,薄雾应该是来过,她也不看家具,只把文羡鱼拉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 “这是什么……”满满当当,都是首饰盒。 随着薄雾的动作,首饰盒一个一个被打开,直接晃花了文羡鱼的眼。 金的玉的,全都齐备,发饰耳饰,样样不缺。 更有镯子禁步,让人眼花缭乱。 文羡鱼瞪大了眼:“这都是给我准备的?” “小姐,霜叶特意把我叫去,告诉我,这些年,两位少爷还有夫人老爷,特别是老太爷,只要看到好的,都买回来,就等小姐回来呢。” 薄雾看着文羡鱼有些夸张的表情,感到十分骄傲。 “啊……”文羡鱼嘴巴大张,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有这箱子。”薄雾又把她引到梳妆台一侧的柜子前,开了柜门,清一色的红色箱子。 “这是什么?” 薄雾的语气很是夸张,别人听起来,怕是会觉得这东西都是属于她的。 “自从小姐出生,每月用度和二位少爷一样,都是十两银子。” “小姐和家人失散,每月的用度还是放在这里,一分不差,都是现银。” “那这么说来,除了库房,值钱物件最多的地方,还是这悦心楼了?”文羡鱼咂舌。 “奴婢不知。” 文羡鱼皱眉,为了防止自己变成一个以剥削为乐的人,她必须提醒自己:“以后,我要是问你话,你就回答,薄雾不知,薄雾知道,懂?” “是,小姐。” “啊,这就对了嘛。”文羡鱼这才笑开。 以后,这栋楼就是自己的了?文羡鱼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这美梦太过真实了,她忍不住按搓搓,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提醒着她,这一切真是属于自己的了。 她心中忍不住泛起了快乐的泡泡。 清二立在楼前,等了半晌不见她出来,终于忍不住了。 这是小姐的闺房,他一个男子无权进入,只能扬高了音调:“小姐,老主人有令,要你去大堂议事。” “啊?”文羡鱼心里顿时打起鼓来,不会是自己打水泽重了,水澈找上门来了吧! 她慌慌的下楼来,皱眉问道:“太爷爷可有说什么?” “未曾。” 文羡鱼脚步一停,深吸了一口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如何,自己不能被这点小事吓倒。 虽然如此,这段本来就不短的路,还是走得她微微见汗。 好不容易到了,却见所有文家人都在此处,没有一个外人的影子。 文羡鱼顿时就松了口气。 “我们已经见过,我是你婶婶。”梅氏一看到文羡鱼,就要来个先发制人。 “婶婶,你好。” 文羡鱼和二房没什么交集,也就没有什么好恶。微微一笑。 “在我身边的,是你妹妹。” 文羡鱼早就知道,文家这辈只有她一个女儿,看家谱时也印证了自己所想,听了这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婶婶别开玩笑。” 梅氏听了这话,整张脸顿时黑如锅底:“你这小丫头,没大没小!” “咳,婶婶,您叫我来,究竟有何贵干呢?”文羡鱼正色,目光掠过梅氏身边女子打扮的男孩,忍不住闭上眼睛。 第037章 梅氏 “既然你已经是我们文家人,那总要考一考的。”梅氏告诉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 “那你就放马过来吧。”文羡鱼到底是有些担忧,不过看到林雪岫鼓励的眼神,她的心情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你且听好了。扶苏称王,这事发生在哪个朝代?” “扶苏?秦始皇的大公子啊,那不得秦朝。” 等等,扶苏称王?所以说,这本架空小说是从秦始皇死后开始架空的? 梅氏有些吃惊。 她花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大房布了一枚棋子,轻易不敢动用,藏得严严实实。 如今不得夫君喜爱,不得已用上棋子,想要搏一搏,或许能得他笑颜。 可,这女子明明没有学习历史,怎么会知道扶苏的事? 梅氏惊慌失措的表情一闪而过,好歹自己也是把儿子养到这么大的母亲,一点小场面小风浪,她还是见识过的。 文羡鱼心里琢磨,自己在林雪岫那里,每天除了写字以外,也没做其他事。 “看来,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娃。” 文羡鱼点头:“谢谢夸奖。” 梅氏一句话堵在嗓子眼,自己明明是想要挖苦她! 每当自己开始夸奖什么,林雪岫脸色就不对,看来这小女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要多的说说她才是。 “只是可惜,每天除了乱猜想,也没什么出息。” “弟妹,你这是说什么话?说要考我女儿的是你,她答出题来了,你又这般挖苦,你这么做,有损大家闺秀风范。” 林雪岫见不得自己孩子被人泼脏水,一改以往的畏畏缩缩,冷着脸骂回去。 “看你这么护犊子的模样,她真是你女儿?”梅氏眼珠一转,冷笑一声,“倒也是,天生刻薄的样子,和你十足地像。” “梅氏,休得胡言乱语!” 文清眼疾手快,一手拉住已经上前的大重孙子,一手拦住自己大孙子,狠狠地瞪了文珞一眼。 “太爷爷,您是她的长辈,可别被这样的晚辈给气坏了身子。” 文羡鱼听了梅氏这话,恨得牙痒痒。 林雪岫不是自己亲生母亲,但自己愿意把她当做亲生母亲看待,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只打心里敬爱这个长辈。 不过,看到梅氏丈夫和老公公的态度,文羡鱼心中又爽翻了。 “既然要考我,那就放马过来。” 文羡鱼心里暗暗地给自己打气,好说歹说,自己也是经历了十六年学习生涯的人,搞定这样的货色,还不容易吗? “好!”梅氏被自己丈夫一瞪,心里委屈翻滚。 自己本是大家闺秀,在娘家,是母亲的掌上明珠,到了这里,处处被大房压一头,自己丈夫竟然不帮着,竟然还巴结自己哥哥。 如果自己能够在这里压这丫头一头,就给自己的林儿挣了面子。 梅氏脸一阵青一阵白,想到棋子汇报,说林雪岫几乎不和她说历史,她还是决定在这上面压个宝。 扶苏人尽皆知,她得问个只有自己会的。 “听好,《战国策·齐策一·邹忌修八尺有余》中,邹忌是个怎样的人?” 林雪岫与文杉母子二人,都担忧起来。 就连文清听了这题,也微微皱眉。 《战国策》,不在科举考范围之内,自己偶有涉猎,堪堪知道这一篇。 这梅氏,究竟有何居心? 文羡鱼听了这题心中暗爽,这不是语文送分题吗?你要我说他如何地有自知之明,善于纳谏这种标准答案,哪里能刺你心窝呢! “从第一句可知,他很高,而形貌昳丽可知,他长得好,算是俊逸非凡。他有妻有妾,家中很是富有。简称高富帅。”文羡鱼嘴角微勾。 “再论其他,有人去他家中寻访他,又夸他比徐公美,一定是有求于他的,这在后文也有印证。” “再加上他可以面见齐王,他是颇有权势的。像这样又高又有钱,长得又好看,还有权有势的男子,难怪梅大婶你惦记。” “你!”梅氏哪里相信,面前人怎么会知道这一篇,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什么你?还考不考我了?既要继续赶紧,就此结束我也欢迎。”文羡鱼见天色晚了,只觉得肚子饿得慌。 “那你,且作一小诗来。” 文羡鱼有些懵了,什么叫小诗?她只知道古体诗近体诗。 “这是什么,谁告诉我?” 文羡鱼皱着眉头,轻轻拉了林雪岫的手。 “怎么,你不会了?”梅氏自觉扳回一局。 “是,我不清楚什么是小诗,你若是不想问下去,我认你赢了,你若想问下去,得告诉我,什么是小诗。” 看着文羡鱼对输赢毫不在意的样子,本该就此打住的梅氏,竟然不服气起来。 “当然可以告诉你。” 林雪岫抢在梅氏之前解释,原来,这和历史上古体诗相似,对格律等等都没有太多的要求。 “是你给我提了这么个问题,”文羡鱼眼珠一转,“不如,我送你一首诗?” “哦?”梅氏心想,写人的诗,大多充满了对这人的赞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妮子怎么说也不敢丢文家的脸。 “不要?那我就送一首诗给你嫂嫂,”文羡鱼猛然想到自己说错话,“也就是我娘亲啦?” “那你还是送给我吧!” 文羡鱼颔首,盯着梅氏的面容,稍加思考。 四周都静了下来,文林悄悄的拉了拉梅氏的袖子,意思不要娘亲继续为难她。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为娘的,这是在为你铺路!” 文羡鱼听到这些杂声,眉头一皱。 文清看得仔细,只是瞪文珞,文珞没那么好的脾气,走过去,一把掐住了梅氏的小臂,疼的梅氏眼泪直接出来了。 边上文林一看母亲受苦,眼泪顿时在眼眶中打转,却一点也不敢出声。 “你听着,看看合不合你心意。” 文羡鱼笑得十分开心,甚至有些可爱,梅氏有些心痒痒。 “快说快说!” 文羡鱼有些憋不住:“乱生眉发占额前,声如锣破惊路人。 遍体罗衣遮伤痕,只言多恨鱼尾深。 翁姑嫌弃郎不爱,养子如女难有恩。” 第038章 阴谋 “你这小妮子欺人太甚!”梅氏气得浑身发抖,文林下意识地要将她拉住,哪里拉得住呢? “娘!”文林不傻,大房这么多人,他们二房只有一家三口,爹生性懦弱,还不定会站在他们这一边。 “我今天就要撕了你的嘴!” 文羡鱼完全不怕她,手用力一推,把已经护在自己面前的林雪岫,推在文彬怀里。 文杉已经挡在文羡鱼面前,侧头冷撇她一眼:“以后不要这么对长辈说话,嗯?” 被他的眼神吓到,文羡鱼连连点头。 文羡鱼心里忍不住奇怪,连文清都不怕的自己,怎么就被文杉的一个眼神吓到了? “住手!”文清一声暴喝,文珞接着就变了脸色,爷爷他生气了。 知道自己受不住文清的震怒,文珞连忙吼道:“快住手!” “啪!” 梅氏已经抡起膀子,对于别人的阻止,哪里还听得进去?文杉一动不动,生生受了她这一巴掌。 梅氏心中本来就有怨气,这几乎用尽全力的一巴掌,把文杉打得一个踉跄。 文杉左半边脸上,顿时红肿起来。 自己的巴掌也火辣辣的疼,梅氏吓了一跳,她打的可是文家长房长孙! 不过自知丈夫儿子都在场,真动起手来,谁知道哪边吃亏? 文羡鱼在文杉身后,一把将他扶住,接着绕到他面前,一声冷笑:“还打吗?” “够了!文珞,好好管教你自己的媳妇,儿子都这么大了,当娘的被请家法可真就不好看!”文清向来疼这个懂事的长房长孙,他长这么大,自己都没动过一根指头。 文清握了握拳,终是忍不住拍了桌子:“清一,送二房人回屋!” “是!” 文彬上前安慰着文清,文羡鱼知道今天自己所做的过分了,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对于文家血脉文林,清一还算尊重,只让他在自己的视线之下回屋,对于惹事的夫妻,他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被人以十分狼狈的姿势丢回来,文珞真觉自己脸都丢尽了。 “梅映柳,你个臭娘们儿!还嫌事不够多吗?”文珞对之前自己期待文羡鱼被打脸的事,只字不提。 “哼,这不也是你的愿望吗?啊?”梅映柳,也就是梅氏,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你!”文珞一时之间无话可说,竟然直接动了手。 惊动了被命守在门外的絮儿,她听着屋里头自己主人的惨叫,实在忍不住,不顾命令,破门而入。 “姑爷,求你放过我们家小姐吧!” 看到颇有几分姿色的絮儿,文珞的火气又转了个道,他放开了梅氏,却又骂了一句:“好好一个林儿,被你教成什么样!” 梅映柳的丫鬟絮儿听着,心里凉了半截。只要他们提起本该是少爷的小姐,都难免一场斗殴。 说是斗殴,其实都是梅映柳挨打。 “二爷,求您放过夫人吧。” 絮儿泪眼朦胧,不知是吓的,还是太过伤心。 “行啊,只要你……”文珞低了头,停了停,“给爷做一桌好吃的。” 说着,果然放开了梅映柳。 絮儿被吓到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二爷,絮儿不敢。” “不敢?老爷子不给我们吃饭,你用个厨房都不敢吗?”文珞气得很。 清一的声音在外头响了:“二爷,老太爷让人传话。” 文珞吓了一跳,老爷子向来不喜欢他打媳妇,可别让人把他刚刚所做的一切看了去。 文珞亲自开了门,满脸都堆着笑。清一没走,不就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听在耳朵里了吗。 “主人仁慈,从未说过不让二房吃饭,特意派我过来传达消息,今天晚上厨房送菜过来,明晚,特意为小姐设置家宴,林少爷,得穿男装出席。” “这,这大房有一个小姐……”文珞看起来有些为难。 文珞知道爷爷没了自己唯一的女儿,格外疼宠小辈的女孩子。 “太爷早就说了,要是二太太也生个小姐,他会很高兴。” “是是是。” 文珞心想,要自己生个女儿,不过花一晚上再等几个月,可要梅映柳肚子里出个女孩子,可就真的不容易了。 几乎是低头哈腰送走了人,文珞只能将一腔怒火撒在梅氏身上。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自己是个女的,竟然连个女孩子都生不出来!” “我……”梅映柳也听了方才的对话,心中喜忧参半。 “我什么我,还不快想办法,” “是,絮儿,快扶我起来。” “你旁边的人叫絮儿?”文珞眉头一挑。 絮儿的脸色顿时惨白。 知夫莫若妻,梅映柳早知道他会有这么一问:“是。” “看着还挺养眼。” 文珞说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梅映柳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文珞,我不会让你得逞。 “夫君,你莫不是忘了,文家祖训是怎么说的。”梅映柳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 文珞被人掐住了死穴,一阵咬牙切齿:“如果不是我还记得祖训,我早就休妻另娶!你若是有大嫂半分好,我怎么可能会想纳妾之事!” 说完这话,文珞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抬手就打在梅氏脸上。 一巴掌打下去,响声清脆非常,梅映柳连脸都不敢捂,只疼的眼泪哗哗下落,却又不敢出声哭。 这模样,实在委屈。 文珞看着脸蛋干瘪的妻子,只觉得一阵倒胃口,他伸手掐住她的下巴,使劲儿把她的脸扭向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你打侄儿的时候,是不是挺开心?那我现在打你,你岂不该更开心吗?” “你放开我!”梅映柳只觉得哪儿都疼。 “放开你?呵,不是你说,绝不许我纳妾吗,怎么,又后悔了?真是口是心非的女人。” “不论如何,我们都是夫妻,是一家人,”知道自己的身子不能再被打了,梅映柳目光一闪,计上心来,“絮儿,你给我出去。” 文珞知道自己的妻子是有些心机的,不然自己也不会娶一个庶女为妻了:“你有什么话就快说。” “我们既然有共同的敌人,那我们就该团结起来。” “你什么意思!” 第039章 婚约 “絮儿,吩咐你的事情可做了?” 晨起,梅映柳坐在梳妆台前,让絮儿给她打扮。 “回小姐的话,已经做了。”絮儿照常拿起一只华贵的金步摇,要给梅映柳插上。 梅映柳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突然一叹:“还给我插什么金步摇,挑个颜色素淡的银饰,别太招摇了。” “小姐,”絮儿有些担忧地看着镜中人,“姑爷他昨儿个太过分,不用厚重的脂粉遮不住您脸上的伤口,要不用这金步摇托着这妆容,就不好看了。” 梅映柳眉头一皱:“怎么,你也说我不好看?” “小姐,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 絮儿被吓了一跳,顿时跪在了地上。 “起来吧,昨天那一出闹的,我要不去请安,大房人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呢。”梅映柳冷哼一声。 “小姐,老太爷吩咐了,今天所有主子不得出门。”絮儿知道自己主子最不喜欢别人给她提意见,还是选了支最素的簪子。 “怎么了?”梅映柳两道眉拧成了一个疙瘩。 轻轻巧巧地将发簪插入发髻,絮儿放下手,低垂眉眼:“县衙来人了。” 梅映柳吓得手一抖:“那我们不出去就是了。” 正厅里,县令家的公子王承宁坐在客位上,啜着茶水。 只见他皮肤白皙,眉眼疏淡,离远了就看不分明,虽说算不上美男子,但说他貌丑也过了,正是丢入人群中找不见的一般长相。 文清坐在主位上,手里也是一杯茶,手边,还有一封打开的拜帖。 他喝了一口茶,开口道:“县令大人实在客气。只是不知王公子来寒舍,有何贵干?” “文老太爷,您是读书人,晚辈此次前来,是奉我父之命……”王承宁说着,皱起了眉头。 虽说那文家小姐已然归家,但她是何等样貌,何种脾性,他一概不知,怎么就可,议亲了呢?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何必让公子你前来?随意挑个人,来我这里吩咐一声就是。” 文清话虽然这么说,但脸上一点恭敬意味也无。 王承宁见此也不敢说什么,自己面前的人,毕竟是当过太傅的。 “吩咐不敢当,只是家父多年以前,给晚辈定下一门亲事,如今,家父审案,知道千金已回,特派晚辈前来。” 文清心里一阵冷哼,这王承宁,虽然一副好样貌,说话时似乎也足够谦恭,只是,他对文家的蔑视,隐藏的不够深。 “哦?鱼儿是回了家,这事老夫也不好瞒着,只是她年纪不到,公子来早了。” “无妨,”王承宁来就碰了颗软钉子,额头上有了汗水,“如今民风开放,晚辈绝不会在一见之下,就强娶小姐回家。” 王承宁以为,自己说的足够完美,哪里知道,文清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你这样说,岂不是要先看我家鱼儿,若是不合你心意,你就不娶她了?” 王承宁一愣,原本自己该说不是,可偏偏,文清一句话正巧说破自己心中所想。 “这,当然不是。” 文清在官场摸爬滚打好多年,怎么可能看不清楚王承宁心中所想? “既然不是,老夫就放心了。只是有句话,不得不说。”文清为人高傲,在一个晚辈面前,从来没想过要遮掩自己的锋芒。 “您讲。” “我那重孙女儿受了十多年的劳苦,就连我们找回她,也只是偶然,若是找不回,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这……”王承宁皱眉不语。 “我们文家,总不能让公子你守身如玉,一辈子无后。”文清笑眯眯的。 王承宁实在看不懂面前老者,看他的表情,似乎很高兴,可他的眼中,冷意也十分明显。 “晚辈愚钝,还请文老太爷明示。” “我家鱼儿好不容易回来,可她回来之前,就已经心有所属,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好棒打鸳鸯。” “这……”王承宁只觉得自己的东西被冒犯了,心头冒起一股火来,“不知小姐心系何人?” “来人啊,”文清扬声一唤,“重孙小姐去了何处?” “回老太爷,小姐她一大早就被水公子叫走了。”贺景快步走向前,低声回答。 “下去吧。” “是。”贺景给两人续上茶水,低头退出。 “水公子?敢问老太爷,这人是水澈否?” 王承宁皱了眉头,水澈年纪轻轻就中秀才,在析宁县,也是个知名人物,而自己虽是县令之子,也屡考不第。 “自然,”提到水澈,文清很自然的弯起嘴角,“这孩子,我喜欢。” 王承宁的脸色难看起来。 自己和水澈素未蒙面,可他却抢了自己的未婚妻,实在是欺人太甚。 王承宁有些按捺不住,抓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满杯的茶水一下就溢出来,烫得他眉头一皱:“可我才是您真正的重孙婿。” “王公子,”文清语气平淡中带着疏离,“不知我那孙女何时归家,你请回吧。” 这就下逐客令了?王承宁的脸色一下黑得堪比锅底,他猛的站了起来。 文清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公子既是要走了,老夫送送你。” 瞧着王承宁脸色难看,文清心里乐开了花,十四年前,你们逼我家签下婚约的那一刻,两家之间就没有颜面可谈了。 “且慢,”王承宁的淡然也在此刻也消耗殆尽,“晚辈还有一事,要告诉您。” “何事?”文清的笑容越发扩大了,以至于满脸都是笑纹。 “李家主人杀妻一案,罪名已定。他的儿子已经痴傻,且罪不至死,也就没有追究。” “多谢公子告知。”文清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文老太爷不必着急,还有一事呢。” 王承宁余光瞥见一个橙色身影,他就怕那人听不到,扬高了音调:“他那儿子失踪了,与他一同失踪的,还有几把砍刀。” 来人正是穿着橙色衣裙的文羡鱼,她像是没听到那句话一样,给文清行了礼,问道:“太爷爷,家中来客人了吗?” 第040章 见面 “你是文清老爷子的重孙女?”不等文清答话,王承宁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正是,不知阁下是?”文羡鱼点头,出于礼貌,对面前的陌生人笑了笑。 “我?”王承宁上上下下打量着文羡鱼,看她的模样身姿,心里还算满意。 “郑重的向你介绍一下我,我是你的未婚夫王承宁,家父是析宁县县令,不知小姐芳名。” “小女子名叫文羡鱼,”文羡鱼愣了,忽然又笑道,“原来是你,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面前的少年人虽然高,但个头还是不如她身旁的人。 文羡鱼腹诽,虽然他比水澈要小,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以后能长到水澈的身高。 “既然如此,你也该知道你字悦心,以后,我就唤你心儿了。”王承宁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一收,脸就沉了下来。 “心儿过来,到你未婚夫这里来,外面你的传闻我可以不闻不问,但从今以后,我不允许你和其他男人有任何接触。” “哈?”文羡鱼嘴巴微微张大,眉头微皱,心想,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听了我的话,还不快过来?要等到何时?” “你说,他是不是吃错药了?”文羡鱼扭头问身旁的水澈,只觉得王承宁搞笑极了。 趁着王承宁和文羡鱼说话,水澈已经将他打量了个遍:“他是吃错药的病人,我们不必理他。” 论出身,自己是皇家血脉,论阅历,自己已经活了两辈子,这个王承宁,拿什么来和他抢女人? 水澈面上不显,心里却十分鄙视他。 “水秀才,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未近你身,如何能欺负得了你?”水澈冷笑。 “你!”王承宁听了这话,脸上微微有些怒意,“文老爷,烦请你为我收拾出一间客房,也好方便我与我那未婚妻,接触一番。” 文羡鱼听他的话,眼珠一斜,嘴唇一抿,心中对他的厌恶又增了一层。 “王公子,你是老夫的重孙辈,这般与老夫说话,是不是太不尊重?” 文清也曾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自己重孙女这表情代表何等意义,他一看就明白了大半。 “是晚辈疏忽,还请,太爷爷原谅。”王承宁心中怒火未消,如今这份说辞,多少勉强。 “可不巧,如归苑正在修葺,宅中并无客房,不如老夫出银两,请你住客栈?”文清的不耐已经丝毫不加掩饰。 “既然如此,晚辈告辞。” 王承宁怒火更深,文家人摆什么谱!他们不过是特殊些的囚犯,竟然敢在他王公子面前摆主人架子! 文羡鱼眼里的鄙视一闪而过,像这样的人,不适合和自己在一起。 “清一送客。”文清一声令下,清一忽然现身,惊得王承宁面上的怒容顿时转化为惊吓。 “请吧。”清一还是顶着一张面瘫脸,那脸上毫无表情,若不是肤色正常,很容易让人觉得他们戴着一张面具。 王承宁小腿肚子直打哆嗦,只出了一个气音:“好。” “又是个欺软怕硬的。”文清目送两人离开客厅,微微摇头。 “晚辈见过老爷子。”水澈上前道。 文清端起茶杯,茶水触唇的那一刹那,又将茶杯放下了:“你们这会儿怎么一起来了?有何事?” 文羡鱼眼尖,上前去一握那杯子,果然已经冷了。 她将茶水泼去,又重新奉了杯清茶:“太爷爷,外头已经起了传言,说我本是一个妾,却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文清接过茶盏,听了这话手微微一抖,杯盖相互碰撞,他直接将杯子掼在了桌上:“谁这么大胆子?” 文羡鱼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虽然心中有些雀跃,但还是不想他发怒过度。 “太爷爷,您消消气啊,我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人,只是没有人手,不好调查。”文羡鱼就在文清身边,十分自然地给他捏起肩来。 “你这丫头,”文清一直清楚,自己重孙女聪慧,却摇摇头,“这件事非同小可,太爷爷亲自出手,我才放心呢。” 水澈原本就站着,这时候躬身一礼:“文老太爷,晚辈实话实说,传言这事,与晚辈无关,您要查,也从晚辈处查起。” 在自己面前如此恭顺的水澈,就与跋扈的王承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文清眯着眼睛直笑:“免礼免礼,老头子知道你的意思。” 文羡鱼看到自己家太爷爷的态度,也放心了不少。 “太爷爷,这事关乎我的清誉,您要出手调查,我也想尽一份力。”文羡鱼捶肩的动作越发勤快了。 文清感觉到肩部一阵舒坦,一双眼睛似睁似闭:“哦?你有何想法?” “我也曾与人结仇,您是知道的,不如,直接去她那里查。”在文羡鱼的印象里,梅氏并不聪明。 借刀杀人,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至于这她指的是谁,在场人中怕只有水澈一人不知了。 文清睁开了眼,只是语气平平,实在听不出他的用意:“若真是她,你当如何?” “她是长辈,但我也要她当众道歉,消除影响。” “当众道歉?”文清特意咬重“众”字。 “是,”文羡鱼偷眼看文清的脸色,“她传的话,是刻意曲解了意思,就算当面对质,她也能自圆其说。” “要彻底消除影响,还得把整件事情理出来。李柱的父亲已经定了秋后问斩,斩他之前,监斩官会在刑场之上,宣读他的罪状。” “到时,真相自然大白于天下,” “太爷爷的意思,是我们尽管等着就是?”文羡鱼不再为他捶肩,转而捏起来。 “是。到时候再传,就更加有令人信服的能力。” 水澈一直在一边,听着爷孙两人的对话,心中泛着温暖的力量。 他们无条件的相信自己,自己,也不能让他们失望啊,水澈这么想着,被这种想法带动,竟然湿了眼眶。 前来寻太爷爷的文杉,恰巧见到了这一幕。 “水贤弟,你这是怎么了?” 水澈年十七,而文杉文彬两兄弟,恰巧十八岁。 第041章 求娶 “无妨。”重活一世的水澈,最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捏捏鼻子,表情已经恢复正常。 文清不知水澈何故如此,因此笑道:“鱼儿,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的,也少走动,好避嫌。” “这……”方才回来的路上,水澈曾与她说,定要娶她为妻,以至于文羡鱼有些迟疑。 “文老爷子!”水澈单膝跪地,因为动作急躁了点,膝盖落地,扑通一声。 “贤弟这是做什么!”文杉一惊,连忙要将他扶起。 水澈的身份在文家长房,已经不是秘密,他这时行此礼仪,可把他们给吓坏了。 文羡鱼也不曾料到他竟然如此而行,惊讶得没有控制好手上的力度,一巴掌拍在文清肩上,啪的一声。 文清也离开了座位:“快起来!” “易临渊,求娶文家小姐!”水澈突然挥开文杉,双目直视着文清,那眼神,是十分的坚定。 文杉没能料到同为书生的水澈,有这么大力气,连连后退了几步,直到撞上桌腿才停下来。 “你先起来。” 水澈摇头,一副你不同意,我就不起来的架势:“易临渊,求娶文家羡鱼!” “你先起来吧,”相比较于其他两人的惊慌,文羡鱼就镇定许多,“你不起来,我这辈子不会嫁给你。” 水澈听了这话,麻溜的爬了起来:“好!” 水澈任由着人把他扶到椅子上,一双眼睛只盯着文羡鱼看:“你这是同意我的求娶了?” 文羡鱼示意已经回到原位的清一,将人按住,才噗嗤一声笑了:“要我嫁给你,就得看你的表现了。” “我如今有婚约在身,”想到才被送走的王承宁,文羡鱼就忍不住皱眉,“你帮帮我,先把这婚约解除了如何?” 水澈心里松了口气:“那是自然。” 如今的自己,最大的仰仗,就是闻家的门生。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娶了她,对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 文羡鱼眼里闪过一丝惆怅和迷茫:“那水公子就先回去休息吧。” 水澈眼中满了笑意:“好,都听你的。” “我送送你。”文羡鱼说着,拔腿就走。 文羡鱼走到因为天凉而人迹罕至的花园,突然停下了脚步:“你满意了吗?” 水澈堪堪止步,才免得他们两个相撞:“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懂。” 文羡鱼猛地转身,双目布满了血丝:“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传谣言的人是不是你,对吧!” 水澈忍不住皱眉:“那不是我传的,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文羡鱼咬牙,左右看了没人,才低声道:“你要我如何信你?你扒着要娶我,是不是?” 水澈回答得足够爽快:“是。” “你传谣言,一来可让王家退婚,二来,你若是娶我为妻,你就在民间博得了好名声,而我呢?我就成了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心机女的典范!” “怎么会呢……”水澈叹了口气,直直地与她对视,“我是秀才,《天律》记载,秀才纳妾,有损贤德,不得考举,我如此做,本是要断了自己科举的路。” “如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我不纳你为妾,反倒娶你为妻,在别人眼里看来,我是知错能改,若是有心之人,只会传我是伪君子,而你应祸得福,岂不是好事?” 文羡鱼听了这话,嘴角一抽:“像你这样做文章的,横竖都是你有理,我不与你说。” “你听我说,那传闻说你本为我妾,又逃婚认亲,成了文家长房嫡女,妄想嫁入官宦之家。” 文羡鱼咬牙道:“是。” 除了皇家妾,平民妾都是被卖的女子,逃妾若是被夫家抓回,轻则发卖成奴,重则治死,这是原书中的原话。 凝视着文羡鱼的怒容,水澈忍不住想到她为了自己这个假孕妇,教训自己顽固不化的弟弟的场景。 这样的女子若真嫁给唯我独尊的王承宁,以后的时光,得有多难熬。 “若是你嫁我,这谣言便不攻而破,况且,你真欢喜那位王公子吗?” 文羡鱼不假思索道:“不过一面之缘,何谈喜欢?” 水澈忍不住问道:“那你心中对我,可有丝毫欢喜?” “你?”一抹红晕慢慢的爬上文羡鱼的脸庞,“你怎么这么不知羞?” 水澈笑得一双大眼都细了:“是我唐突了。” 文羡鱼背过身去:“你还知道啊。” “害羞了?” “你怎么……行了行了,你走吧,我不送你了。” 文羡鱼心里有些懊恼,再怎么说,自己也已经二十六岁,怎么被一个未成年人搞的脸红起来? 文羡鱼没看到的是,水澈也悄悄红了耳尖:“以后有事,就去书塾找我。” “嗯。” 文羡鱼的回答闷闷的。 自己走了几步,水澈又忍不住回头:“若是他约你出去玩耍,就带他去书塾。” “好。”文羡鱼耐心等着自己脸上的热度退去,“你快走吧,今儿个不用上课吗?” “好,我走就是了。”水澈一笑,文羡鱼有些软的嗓音,竟然像小猫一样抓挠着他的心。 上一辈子,他也娶了妻,他这个做丈夫的虽然尽了做丈夫的本分,但心中半分爱都没有。 以至于他临死也没有一个孩子。 而就在身后不远处的文羡鱼,竟然像一颗小石子一样,搅动了他的心湖。 可她瞒着自己那么多事,在暗处,满满的都是危险…… 水澈皱起了眉头。 他加快了脚步,似乎像是逃离一般,却不巧在快要出门时,和去而复返的王承宁打了个照面。 王承宁见水澈不想理他,反而高声叫道:“水秀才,你给本公子记好了,虽说她曾经可能是你的妾,但只要本公子亲自验了守宫砂,事情就真相大白了。” “你要如何?”水澈心中一惊,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看,我连验身的都带来了,”王承宁微笑着,眼里的恶意却丝毫不加掩饰,“她若是处子,我自然娶她为妻,若是不是,那么,她就是一个贱婢。” 第042章 钉子 水澈的心狠狠揪了一下:“我奉劝你,最好别做出那么过分的事。” 水澈皱了眉头,为什么自己会为这一句话而揪心呢?难道说,自己心里竟然有了她的位置吗? “呦,这么紧张你那小妾呢!”王承宁向来自大惯了,心里更加认定,文羡鱼是个有问题的女人。 “她是我定意要娶的妻子,你,无权插手她的人生。现在,带着你的婆子,滚出去。”水澈两排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王承宁向来高傲,他扯出一抹冷笑:“她和我有婚约,就算你了她的身子,没有我点头,你们只能做一对分飞劳燕。” 水澈最不欢喜人说他碰了文羡鱼,这时候已经气得脸上青筋直爆。 他强压着火气道:“我劝你最好闭嘴,别惹我动怒。” “水澈,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秀才,拿什么来和我叫板?”王承宁气得跳脚,一身书生文雅,就此消失殆尽。 “拿什么?”水澈眼里的阴霾一闪而过,“就拿,你的才学不如我,你的身手,更不如我。” 王承宁一阵冷笑:“怎么,想打架?就为了那个女人,哦,被你穿破的鞋?” 水澈十分愤怒,看着这张脸,很想将它撕下来。 他忍不住挥拳:“我不许你平白污蔑她的清誉!” “啊……” 水澈的拳头太快,王承宁根本来不及闪避,他抬手一挡,只觉得手腕钻心的疼。 文宅护院这才赶到,将两人隔开,却也把水澈挡在他们身后。 文珂也要出门,远远的就见大门闹哄哄的,像是有人闹事:“出了何事?” 他快步走近,五官线条十分明显的脸上,平静无波,没有表情。 “孙少爷!” “这两位公子,差一点就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文珂也在书塾任教,眉头一挑,正看到水澈。 “阿澈,你说出什么事儿了?” 水澈一抱拳:“他不信羡鱼还是处子之身,要带人给羡鱼验身,我与他一时口角,忍不住动了手。” “这事和鱼儿也有关系?”文珂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王承宁揉着手腕,有意无意地露出一片红来,语气颇为怨怼:“不知你是悦心何人?” “鱼儿是我爱女,你是王公子吧?”文珂一听这称呼,立刻知道了来人身份。 “既然如此,小婿见过岳父大人,岳父大人也知道,悦心她离家已久,是不是处子身,绝不是一两句保证,就能证明的。” 王承宁装模做样行了半礼,说话间有些阴阳怪气:“承宁的正妻,就算粗鄙,也不能是个破鞋,是吧?” 文珂听了这话脸色铁青,甩袖就走:“一派胡言!” 水澈也不打算理会王承宁,追了上去:“恩师,等等徒弟。” 两人快走了几步,料想王承宁也听不到了,文珂才皱眉开口:“阿澈,不是为师不想将你师妹嫁你,实在是,哎……” 话未说完,又是一声叹息。 “恩师,学生知道您爱女心切,可您怎么不相信学生?” 水澈心里忍不住想,娶她,真是阻碍重重。 “不是不信你,自古伴君如伴虎,我怎么忍心让我那心爱的女儿……” 听了这话,水澈心中十分感动。 自己虽然重活一世,但自己尚且不能确定,能够改变上辈子悲惨的结局,倒是文家人,十分坚定的支持并且相信自己,能够稳稳地坐上那个位置。 水澈严肃了神色:“老师大可放心,徒弟总是随师傅,您只娶师娘一人为妻,不纳妾,徒弟自然也效法师傅的。” “从古到今,有多少人能够做的?”文珂摇摇头,“此事不必再提了。” 水澈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却在心里下了决定,一定要让文珂放心地把女儿嫁给自己。 这样,自己和文家的关系越发亲密不说,文羡鱼在自己身边,她若有什么异动,自己也能及时防范。 文羡鱼,我不管你是何人,今生,我娶定你了。 “阿嚏!”文羡鱼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王公子此话当真?” 这时,王承宁就在面前,抱臂冷笑道:“自然当真,文小姐,请吧。” 他示意眼前的婆子,去验文羡鱼的身子。 婆子果真上前,还没碰到文羡鱼,就被匆匆赶来的林雪岫扇了一巴掌。 王承宁顿时就毛了:“文家夫人这是何意?” 他的意思十分明显,打狗还要看主人,婆子是他用钱请来,这时候扇婆子的脸,无异于打他的脸了。 “小妇原以为,公子前来,是为提亲议婚,哪知你并不满意小女,让来历不明的婆子验身,是要我家鱼儿纡尊降贵,做你的妾室不成?” 那婆子只用自己粗糙的手指捂着脸,也不敢说话,畏畏缩缩的后退了几步。 “夫人何出此言?”王承宁眉头一皱,只觉文羡鱼怕是真有问题。 若是没有问题,怎么一个两个都挡着验身? 王承宁冷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除非,贵府小姐早已不是完璧,不然,为何三番两次阻拦验身?” 文羡鱼心中有气,听了这话却扑哧一笑:“王公子三番五次想要验我身子,不就是不信我?” 林雪岫冷着一张俏脸,哼道:“当年是你们王家非要定下这门亲事,如今又是你做出这么不敬之事,怎么,又想退婚?” 王承宁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觉得自己在这里早晚吃亏,竟然甩袖就走。 “你们给我等着!” 这一早上就没有舒展过眉头,文羡鱼叹了口气。 “娘亲,我想出去走走。” 林雪岫揉了揉额角:“去吧,就在外头散散心,多带点银两。” 文羡鱼点点头,照例带了薄雾,在街上晃悠起来。 她没有目的的晃了几圈,终究叹了口气,心中已有回去的念头。 薄雾看她情绪不佳,小心翼翼道:“小姐,我们去哪儿玩?” 去哪儿?这三个字在文羡鱼脑海里转了个弯,突然眼睛一亮。 文羡鱼语气中略有些愉悦:“我们去凌云书院。” “走,我们跟上去。”王承宁恰巧在临街的客房远眺,正巧撞见。 第043章 争斗 文羡鱼心情本来不好,就格外注意身边的环境,街上零零散散几个行人,都和他们走不同的方向,但有两道脚步声,确实很奇怪。 文羡鱼停住脚步,那脚步声竟然也停了。 薄雾你中闪过一丝迷惑,问道:“小姐,怎么了?” 文羡鱼摇头,继续行走,那脚步声,也跟着响起。 文羡鱼的语气毫无波动:“师傅,徒儿总感觉,有人跟着我们。” 三个人的脚步声文羡鱼都已经熟悉,而突然出现,又时有时无的脚步声,让她皱起了眉头。 清二的声音就更无波澜:“不错,确实有人跟在我们身后。” “他们脚步沉重,不是习武之人,有为师在,你们不用害怕。”清二传音入耳,一句话只说给文羡鱼听。 文羡鱼一颔首,直直地往凌云书院走去。 凌云书院大门未关,三人踏步前去,就听得启蒙班里,孩子们齐声朗诵:“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倒是学三字经呢。”文羡鱼透过窗子看去,年纪尚小的学生们,清一色的灰色马褂,显得很是整齐。 只是看过以后,她的眼神暗了暗,这些孩子中,没有一个是女孩。 也难怪,这是古代呀,是男尊女卑的古代啊。 文羡鱼向西而去,西面教室比较多,她经过第一间,就看见了水澈的背影。 这间教室的门没关,文羡鱼眼睛一亮,转过头,手指横在嘴边:“嘘。” 自己小心翼翼地钻到教室里,在最后排找了个位子。 “呼……” 才舒了口气,就有一个人吃惊地瞪大眼:“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嘘!”文羡鱼来不及看人是谁,先做出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坐稳抬头,发现和她说话的人,正是贺景。 “你们这一课,讲的是什么?”文羡鱼悄声道。 “《孙子兵法》。”贺景看了眼台上的水澈,见他没注意自己,才悄声道。 奇怪,不过普普通通的书塾,也讲兵法吗? “何人细语?”课室本来安静,这两人一交谈,声音就直接传进水澈耳中。 文羡鱼一惊,拿过桌上的书,直接竖在了自己面前。 贺景看着自家小姐,有些无措:“先生,是学生。” “贺景,何故细语?”水澈也在文宅见过贺景,自从打算娶文羡鱼为妻,就多注意了他几眼。 贺景一下站起来:“回先生,学生……学生……” 水澈咳嗽一声:“昨晚的《九变篇》,可有背上?”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圮地无舍,无舍……”贺景原本就紧张,才背了几句,就接不上了。 “坐下!旁边的来背!” 文羡鱼顿时就出了一脸冷汗,不论别的,贺景身边的人,不就是自己吗。 贺景声音有些颤抖:“小姐,先生叫您。” “叫我有什么用,他叫我我就会背嘛?”文羡鱼知道自己背不上,赖着不起来。 这究竟是什么奇葩书塾,竟然要背兵法! “怎么还不起身?” 今早,水澈心里就窝了火,这会儿又遇上不配合的学生。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文羡鱼一脸决然:“我不会!” 这三个字,像一颗水珠落入平静的油锅,顿时整个课室都沸腾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水澈看到穿着橙色衣裙的文羡鱼,心中一动,却也忘不了整治学生秩序,“安静!” 感觉到许多陌生人的视线,文羡鱼皱了眉头,迟疑道:“我们出去说吧,免得打扰他们背书。” “好。”水澈在课室中扫视一圈,快步出门,却正巧对上了来不及隐藏的王承宁。 他疑惑道:“你与那王公子同来寻我?” “啊?原来跟踪我的,就是他。”文羡鱼抢出去,果然看见王承宁的背影。 “我们去花园走走,”水澈音调扬高了些,“王公子不与我们同去吗?” 王承宁手还痛着,可就此离开,不就说明了自己的懦弱? “当然与你们同去。” 水澈在前,文羡鱼跟在他身后,王承宁掉在尾处,像是一个小跟班。 这会儿天气好,只有一点微风,太阳也不是很烈,水澈就找了个宽阔处,和文羡鱼并肩而行。 王承宁见此,赶上去,却发现没了他的位子:“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水澈嫌他喧嚷,回身给他比了个拳头,王承宁就吓得快要躲到贴身小厮身后去。 “你怎么与学生讲《孙子兵法》呢?” “天佑注重文武双全,除却天生体弱的人,几乎所有男子,都有几分武艺傍身。” 这也是他重生以后疯狂练武,却不被人所注意的原因。 “那两个文人一言不合,当街道斗殴,岂不是有损斯文?” “哈哈哈哈,也正因为如此,此风不兴,今人若不愿入伍,就只会点三脚猫功夫,又要好看,久而久之都成了花拳绣腿。” 文羡鱼在自己面前,总是时不时蹦出些奇思妙想,水澈顿时起了要把身后人彻底踢出局的想法。 “花拳绣腿除了好看,也没什么好的。” 文羡鱼心道,怕是连我也打不过。 “正是如此,”水澈微微一笑,“我带你去空旷处,打一套拳给你看可好?” “我听人说,拳法生猛,舞剑才好看,不如……” 王承宁知道对方讽刺自己花拳绣腿,偏偏自己花架子都摆不起来,只得忍气吞声。 又听文羡鱼说要看舞剑,他才找到了说话的借口,急急地打断文羡鱼的话:“悦心,打拳太容易伤人了,我花钱请你看舞剑表演可好?” 文羡鱼不假思索拒绝道:“不劳少爷破费。” 王承宁顿时有些气闷,转身要走,却又不甘心。 “不论什么,只要你喜欢,我都带你去看。” “不用了,不论是什么,只要是王少爷你带我去,我都不喜欢了。” 文羡鱼只觉王承宁这人烦的很,烦到让她觉得,就算是自己用他的钱,都觉得烦躁。 “难不成,你要与水澈一同去吗,也难怪,他要了你的身子,在你眼中,他自然不是一般人了!” 第044章 退婚 王承宁这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只是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售卖,他眼见着文羡鱼的丫鬟都开始瞪他,就知道坏事了。 “呦,王少爷你是亲眼见到了吗?还是你听谁说,我成了某人的妻?”文羡鱼转过身来,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却让王承宁打了个寒战。 王承宁吓得连连摇手,惊慌道:“没有。” “真没有?” 文羡鱼绕过他,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啪的一声响,十分清脆。 王承宁的贴身小厮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挡在他面前:“不许伤害我家少爷!” “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伤害他?” 文羡鱼语调哀怨,话音未落,已经滚下泪来。 “我一个女流之辈,被未婚夫说得那么不堪,我还能如何?” 薄雾头一回见文羡鱼哭,又看她脸上没有丝毫悲伤痛苦之色,顺手就接过她手里的枝条,对着小厮就一顿抽:“我让你欺负我家小姐!” 王承宁的贴身小厮很是瘦小,枝条又长,只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饶是如此,他还是坚定地挡在王承宁面前,没有挪动分毫。 “够了!都十几岁的人了,在大庭广众之下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听到熟悉的怒喝,文羡鱼顿时就收了眼泪,抬头一看,果然看到文珂带着怒容的面孔。 文珂在清二的陪同下,快步朝这里走来。 早在水澈离开课堂,文珂就得了消息,他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直到清二找到他,他才相信真出了事。 文羡鱼一跺脚:“爹,女儿真的不能嫁给他,您要欢喜他当您女婿,就是不要女儿了!” 文珂上前,揉了揉文羡鱼的头发:“究竟出了什么事,慢慢说来。” “他污蔑女儿和他人有染,”文羡鱼说这话时,眼里全是怒火,“这关乎女儿声誉,这样的人,女儿怎么能嫁给他!” 文珂直视王承宁,眼里满是嫌恶:“果真有这话?” 王承宁有些慌张:“这,晚辈,小婿只是一时情急,不小心说错了话,还请,还请岳父大人明察。” 文珂哼了一声:“不小心说错了话?” “是,绝不是故意,请岳父大人明察!” “你是县令家的公子,这一声岳父大人,我可不敢当。” 文羡鱼心里一阵偷笑,看这模样,退婚也不是做梦了。 “那,文老爷想怎样?” “这里是书院,多的是文房四宝,既然你不爱我小女,不如就此写下退婚书,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文珂早早的就准备下这套说辞,原本想过多少得费些精力和时间,没想到见他不过三个时辰,就已经将它和盘托出。 “原来文老爷打的是这个主意,”王承宁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婚自然要退的,有其婢,必有其主,您的女儿,王某不敢要。” 文羡鱼倒是完全没在怕他的:“那感情好,退婚书一写,我们各自不相干。” 王承宁眼中金光一闪而过:“你纵容仆婢打伤我身边人,这件事,我们得先算算。” “你想要怎样就直说,别在我面前拐弯抹角。”文羡鱼皱了眉头,难不成,薄雾得受些皮肉苦头? “你生性野蛮,我可不愿男子以后娶你为妻,深受你的荼毒,只有你答应我,这辈子,不可主动请媒婆上门提亲,这退婚书,我就写了。” 文羡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那就请吧。” 文珂也没想到这件事情如此容易,虽然努力绷住了表情,但语气中还是盖不住的愉悦:“请文房四宝。” 王承宁倒也不拖拉,沾墨提笔,一份退婚书一挥而就。 写完了,自己端详一番,这才递过去。 “好一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文羡鱼读到最后一句,嘴角一勾。 王承宁握住因为受伤而酸疼的手腕:“既然退婚书已成,那么,你可千万要履行你的承诺,告辞。” “爹,他说不许媒婆上门提亲,是什么意思?” 怀揣着退婚书,文羡鱼虽然快活,但也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文珂面色凝重起来:“所有婚姻,离不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缺一样,就是私奔,私奔者,不得为妻,只可为妾。” “那还不简单,我此生不嫁,岂不乐哉?” 文羡鱼倒是对此事毫不在意。 文珂叹道:“你若此生不嫁,少不得将这名声放出去,你二哥都难娶到妻子。” 一阵沉默。 文羡鱼一阵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到一点,差点高兴的跳起来:“可他说,我家不可主动请媒婆上门提亲,可若是媒婆不请自来呢?” “男方提亲?”文珂眼睛一亮,“此法倒是可行,只是他是县令公子,他在父亲耳边吹一阵风,他父亲,怎么会不做手脚。” “所以……”文羡鱼的头十分缓慢的转过去,“只有水澈敢娶我了,对吗?” 水澈心中乐开了花,重重点头,以为就要抱得美人归,斜刺里却多了一道声音。 “还有我!” 文羡鱼心里觉得奇怪,除了一直说要娶自己的水澈,还有谁,愿意娶自己呢? “贺景?” “是我!虽然我年纪小,但只要小姐愿意等,等我到16岁,也就四年光景。”贺景缓缓走来,竟然还比文羡鱼略微高些。 贺景还未进入变声期,一口童声十分软萌:“而且爹娘一定愿意花银两请媒婆来,给我提亲。” 不知道是因为惊讶还是感动,文羡鱼此时此刻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多谢老太爷仁慈,我爷爷就已经脱了奴籍,夫人更是心善,去了我娘的卖身契,我贺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 “小姐若是嫁我,我竟然对她百倍地好,什么都自己动手,绝不累着她!” 水澈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虽然他看不上王承宁,对方也退了婚,但自己的学生怎么就跑出来,还要和自己这个做先生的抢老婆? 文羡鱼揉了揉额角:“你们,这都是在向我告白,要求娶我吗?” 第045章 假戏 少年红着脸,十根手指头搅在一起:“小姐,贺景知道,自己没地位没有权势。但贺景愿意爱你。” 掰着指头算,文羡鱼长了26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表白的,少年满满的,泛着粉红色泡泡的情绪,扑了她一脸。 “你……”文羡鱼的脸腾得一下红了,心跳也漏了一拍。 少年的喜欢,总是纯净的,文羡鱼的思想发飘。 “咳咳!” 水澈头一次发现,自己想要娶的人,是个香饽饽。 “嗯?”也就是这一声咳嗽,让文羡鱼回到了现实。 如若前方没有豺狼环伺,她会嫁给贺景,拥有平淡而又幸福的一生。 但已如今的情势,自己绝不能偏安一隅。 文羡鱼努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贺景,你是个好孩子。” “你,嫌我小?”贺景有些不敢相信,他红润的脸色顿时苍白下去。 “是啊,你放心,我会把你当弟弟看待的。” 文羡鱼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别扭。 贺景震惊之下,咬破了舌头,有一缕鲜血溢出了嘴角:“我,知道了。” 贺景一下红了眼眶,似乎不愿在他们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他猛地转身,少年落魄的身影渐渐远去。 “哎!” 看文羡鱼懊悔的表情,水澈有意让她开心,随口调侃道:“怎么,心疼了?” “是啊,他那么小,还没到变声期,怎么能承受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呢?” 文羡鱼神色有些凝重。 这个问题不但没让文羡鱼高兴起来,她的回答反倒是把水澈自己搞得不自在了。 水澈这话说得十分艰涩:“那,你要做什么,就去吧。” “我的未来里没有他,又何必给他希望呢。” 话音刚落,文羡鱼就叹了口气。 “好了,鱼儿,爹不愿意逼你,云渐镇若是没有你中意的男子,爹就把你送出去,外面天大地大,总有能够和你携手一生的男子。” 文珂凝视着女儿有些凄楚的容颜,心揪成了一团。 文羡鱼摇头:“爹,那件事情没解决之前,我不可能离开的。” 猛一听到这话,文珂有些茫然,不过他很快想到十几年后,云涧镇将会变成一片火海。 饶是已经有三个孩子的汉子,提到那场无人生还的大火,他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可爹不愿意你伤心,孩子,这一切,有我们扛。” 文珂依旧坚持着。 文羡鱼深吸了口气,抬手指着水澈,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盯着文珂:“爹,我嫁给他又何妨?” 水澈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阵带着不安的甜蜜。 文珂一怔:“你真的这么想?” 文羡鱼郑重道:“嗯。” “既然如此,我就与你爷爷通信,让他和你奶奶赶回来,参加你们的婚礼。” 文羡鱼摇摇头:“不。爷爷他们在暗处,是我们的倚仗,一旦他们为这件事回到云渐镇,他们就成了敌方的耙子。” 过了好久,水澈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真的要嫁给我?” 文羡鱼摇头:“嫁给你只是作戏,不妨碍你寻找真爱。” “你什么意思?”水澈和文珂难得异口同声。 文羡鱼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就做一台戏给他们看而已,我们又何必当真?” “胡闹!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自己拿自己的婚姻大事不当回事?和我回家!” “爹!”文羡鱼用力一震,手就从文珂手中滑落,“您尚且与娘恩爱如初,而身为你们女儿的我,怎么会不羡慕你们之间的爱情?” 文珂顿时就明白了文羡鱼的意思。她势必要扶持水澈登基为帝,可史上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 到那时,自己的掌上明珠,也不过是那男人心目中,弱水三千中的一瓢。 “那你,这是何苦呢!” 文珂像是一瞬间就苍老了十多岁:“罢了罢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先去忙。” “你和伯父说的都是些什么?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水澈听着这对父女的谈话,更加确定文羡鱼知道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本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没什么,我所说的做戏一事,还请水公子好好考虑,若答应,我定会嫁你为妻,若不答应,我们此生无缘。” 文羡鱼行了礼,转身就走,留下水澈一人,立在冷风中。 文羡鱼不过走了几步,就被文珂叫住:“鱼儿,那小子可同意?” 文羡鱼摇头:“这件事于他而言非同小可,我想,我们得给他时间。” “既然如此,我们早些回去,晚上家宴可耽搁不得。” “是,爹爹。” 文宅家宴,会见到二房的人,所以文羡鱼对此并不喜欢。 薄雾安排她沐浴更衣,她也是迅速洗完。 清洗完毕,薄雾让文羡鱼靠坐在贵妃椅上,让头发悬在半空,自己拿着但毛巾仔细擦拭。 “小姐,你不开心吗?” 文羡鱼眯缝着眼睛,听了薄雾的话,嘴角一勾:“你怎么就觉得,你家小姐我不开心呢?” “二房夫人欺人太甚,小姐自然是不喜欢的,而且二房的林少爷,本该是男儿身,偏偏被当做女儿一样。” “今晚的宴会上,不知他会搞什么幺蛾子出来呢。” “你是说文林?”文羡鱼听了这名字,有了点精神,“给我说说我这位堂兄弟。” 薄雾听了这个问题,倒是有些紧张:“小姐,薄雾来文宅时间不长,知道的也都是其他房里的丫鬟姐妹们说的,当不得真。” “说来听听,不过是我们两个之间的闲话而已,传不到外头去。” 文羡鱼把头侧过去,好让薄雾给她擦拭另一半头发。 “林少爷他生下来,就是正正经经的一个男孩儿,那时小姐你已经失踪了。” 那这文林,还是自己堂弟?怎么尽遇一些比自己小的男孩子?文羡鱼想。 “听太夫人院里的老人说,林少爷生下来,二房夫人贴身婢女去给老太太报喜,说生下来个女孩儿。” 文羡鱼听了都忍不住皱眉头:“这不是在欺骗老人吗?” 第046章 中毒 薄雾说到这话也有些气愤:“怎么不是?” “老太太可高兴了,给二房赏不少东西,孩子过了满月,就硬是把他抱到了当时的主院。” 文羡鱼皱了眉头:“那可就坏事儿了,男孩女孩,一换尿布不就露馅了?” “理是这么个理儿,”薄雾松开文羡鱼的头发,拧着手里的毛巾,“一进去就被发现了,可谁敢和老太太说。” “可是纸包不住火,老太太逗着重孙女玩,玩着玩着,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屋外人就听见老太太一声惨叫,竟然就这么去了。” 文羡鱼抬手揉了揉发根,发现那一块已经半干了:“哎,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老太太呢……” “小姐,说回那位林少爷,他安稳沉静,脾气挺好,就是,被当女儿养了这么多年,有些习性,与我们很像。” 薄雾觉得毛巾还是湿了些,干脆拿了块刚刚晒干的。 文羡鱼知道狼孩的故事,语气十分平淡:“能被父母这样养着,有那样的脾气倒也不奇怪。” “小姐说的是,离家宴还有一会儿,小姐要出去转一转吗?” 洗完澡一身清爽,出去逛逛也未尝不可。 文羡鱼笑道:“好啊。” 主仆二人出了悦心阁,因为天色渐晚,只寻大路走,一路见了不少忙碌的下人,他们都停下手上的活计,向文羡鱼屈膝。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文羡鱼扭头对薄雾说着,虽然不用做回应,但这么多人,她还不习惯。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低着头走过,因为走得匆忙,他不但没向文羡鱼行礼,胳膊还扫到了她的衣袖。 感觉到自己差点撞人,那小子才匆匆抬头,又很快低下去,快得文羡鱼根本没看见他的脸:“小的见过小姐。” 话刚说完,不等文羡鱼做出任何反应,小厮就绕过一道回廊走远了。 文羡鱼看了眼自己身上:“我今天穿的衣服有什么不对吗?” 薄雾唬了一跳,连忙提灯照着文羡鱼的衣裳,前前后后来来回回看了几眼:“小姐,没有啊。” 文羡鱼皱眉:“那是穿得太好了?” “小姐哪里的话,您是主子,穿的衣裳自然是好的。”薄雾笑嘻嘻的,别人要是看见,准怀疑她才是主子。 “原来如此,”文羡鱼松了口气,“走吧,我们别在这儿给他们添乱了。” “是,小姐。” 因为家宴,饭厅里特意布置了一遍,一眼看过去,和平时大为不同。 原先只是两张圆桌,现在都被撤去了,换成了几张长条小桌,除了一个小空格外,却也围成了一个圈,在中间留下了空白的圆形地面。 “这布置倒是新奇。” “奴婢也是头一回见,”因着身旁有别人,薄雾也就用回奴婢自称,“这是彬少爷特意吩咐,老太爷首肯的。” 文羡鱼知道自己那二哥,一肚子的主意,也就笑笑不说话。 文清来时,身后跟着许多人,一眼看过去,长房人都在。 文羡鱼连忙行礼,却被文清阻止:“都是一家人,又难得家宴,怎么拘礼做什么?” “我这鱼儿真像鱼儿似的,一路上没等到,他在这儿见你了。”林雪岫看见女儿,就走到她身边来。 “娘~”带着点撒娇的语气,文羡鱼在娘亲面前嘟着嘴,这模样在林雪岫眼里,颇为可爱。 等文清派下人排了位子,林雪岫顺势拉着文羡鱼,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她压低了的声音里有些不舍:“你这孩子,果真打定主意要嫁进水家?” 文羡鱼看出她的难受,主动抓住了她的手。 “娘,你不必担忧。说不上打定主意,其实都看他的意思,他若是满足我的条件,我自然嫁他为妻。” “只是这段婚姻,该是不长久。”文羡鱼说到这儿,忍不住笑起来,“到那时,我就自己买个小院子,接娘亲与我同住。” “傻孩子,这里有你太爷爷,有你父亲和兄长,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娘……” 文羡鱼原本想要阐述一下自己的观点,可见人渐渐落座,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二房怎么还没来?”文家的规矩,人不到齐不上菜,可人若是久久不来,就撤去他的碗筷。 文清带着大房人进来时,其实已经有些晚了,但到这个时候,二房还不见踪影,就让他十分生气了。 “太爷爷,不如派人去叫一下?” “哼,有什么好叫的?二房已经不把我这老头子放在眼里了!” “爷爷,孙子不敢,只是林儿他死活不愿意换男装,我这当爹的心中也烦,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恰巧就在此刻,文珞在门外探了头,好巧不巧听到了文清的气话。 他脸上的表情又惧又怕,又夹杂着一丝怒火,活脱脱就是一个,前后为难,无处可走的模样。 “罢了,你来了,就进来吃,二房三个人一个也不见,还叫什么家宴?” 这顿饭的气氛有些压抑。 其实也不奇怪,二房人不全,大房人也不好在饭桌上说笑,就比较沉寂。 因为这样的摆法,每个人桌上都是几样小菜,各人都只在自己的桌上挑菜吃。 文羡鱼孤儿出身,孤儿院里紧张的时候,所有能吃的都吃过了,所以她也就不是很忌讳。 看到文彬一个劲儿的挑青椒,还忍不住笑了笑。 她先是将所有菜都尝了一口,吃到一个小包子时,眼睛一亮。 说它是小包子,其实并不准确,它比一般的包子小很多,要是文羡鱼乐意,她可以同时在嘴里塞两个。 包子里的馅料很杂,肉、菜都有,吃起来筋道,文羡鱼很是喜欢。 她筷子不停,连吃了两三个,正想再来一个时,脸色变了。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脑门已经布满了汗水,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在一旁的薄雾,连忙递了巾子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小姐可有不适?” “无妨。” 文羡鱼知道这种感觉,很像她刚下过山车时的样子,除了这点,也没什么让她难受的地方。 薄雾退后,林雪岫也瞧她一眼,并没有看见什么异样。 “娘,我没事的。” 话音刚落,文羡鱼就感觉喉咙口一甜。 一口血喷出去的同时,她眼前也跟着一黑,失去意识之前,文羡鱼脑海里只剩下这一句话——完蛋,打脸了。 第047章 延医 林雪岫摔了筷子,将文羡鱼接在怀中,几乎要哭出来:“鱼儿!” 另一桌上,文珞本就神思不属,没吃多少,忽然撞见这样的情况,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和惊诧,脸色有些苍白。 文彬“呸”地吐掉口中的食物,大声喊道:“都别吃了,菜里有毒!” 文珂早就离开座位,奔到文清身边:“爷爷可还好?” “无事,”文清气得跺脚,“清一,快请大夫来!”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在他眼皮子底下下毒。 清一毕竟不是主子,他们总是在主人饭后再吃,若只是这餐饭有问题,他们是不可能中毒的人。 文清沉声道:“清二,看管住府里所有人,除清一外,任何人不得离开!” 文珂揽住林雪岫的肩膀,关切道:“雪儿,你可有不适?” 林雪岫此时已经没了理智,虽说文羡鱼只有嘴角流血,血量不多,血色也正常。 但她晕倒之后,面色发青,显然是中毒症状。 “我没事,夫君你快救救我们女儿,快呀……” “杉儿,你带心腹管住厨房,彬儿,你带着人,用银针试好所有菜。” 霜叶连忙上前帮忙,一通忙活之后,他们都傻眼了。 他们吃的菜根本没有问题,且除了文羡鱼以外,没有人有中毒的症状。 一个梳着两把头,装扮很普通的丫鬟挤到霜叶身边,小心翼翼的问着:“小姐她不会是自导自演吧?” “胡说些什么?”霜叶正安慰着林雪岫,生怕这话被林雪岫听到了。 林雪岫果真听了这话,她眼睛一亮:“薄雾呢,薄雾在哪儿?” “孙夫人,奴婢在这儿。”薄雾微微屈膝,也已经哭红了眼眶。 “除了三餐,小姐可吃过什么?” “回孙夫人的话,未曾。且因为出门,午膳是在凌云书院小食堂吃的。” 薄雾虽然担忧,但她心中坦荡,说话很有条理。 “夫君,你可有不适?”林雪岫立刻想到文珂三餐都与文羡鱼一样。 文珂摇头,眉头紧皱。 文珞满脸担忧之色,他绕过几人,才蹭到文清面前:“爷爷,孙子想回去看看媳妇孩子。” “看他们?鱼儿食物中毒,他们不来吃饭,胃里空空,有什么好看?”文清气道。 文珞看行不通,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爷爷,珞儿求你了,若是家中糕点有异样,我的妻儿也逃不过呀!” 文清心中烦躁,看他这模样又觉得可怜,一挥手放他走了:“去吧!” 文珞看着忙乱的场景,竟没有一人注意到他,心里松了口气。 他忍不住嘴角微翘,又怕被人看到,低着头匆匆走过薄雾面前时,听她惊叫了一声。 “嗯?”只是一个单音,文珞略微抬眸,就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 薄雾顿时被吓得腿肚子都哆嗦:“奴婢大惊小怪了,请二爷降罪。” 文珞心中也有疑惑,不想把这件事闹大,急匆匆的走了。 “二爷这副模样,很像我与小姐在花园中,碰到的一个小厮。”薄雾等到文珞的背影消失了,才轻声道。 霜叶不等人吩咐,急道:“快说来听听。” “也没什么,只是他与小姐撞了一下,急匆匆就走了。那时候,他也是抬眸眼看了我们一眼。” 文珂喝道:“不要胡说!” “是。”薄雾低了头,不论别人再问些什么,她都摇头,说不知了。 “你们这一群饭桶!” 林望月拎着药箱进门时,正听到一声文清暴喝。 随着这一声喝叫,哗啦啦跪了一地。 林望月医治过数不清的病人,也曾见过人跪倒在地,只是一跪跪大片的还从未见过:“怎么了这是?” “都给我起来,回自己房去,门窗都锁好,个个都仔细盯着,到了明天,若是少一个,就领了月钱,我让牙子来,重新发卖!” 上上下下四十来号人异口同声,颇有些气势:“是,老太爷!” “去吧。” 文清起身,快步来迎:“林大夫来了,老夫有失远行。” 身为神医大弟子,林望月望闻问切的本事,已经练到炉火纯青,文清某个瞬间一闪而过的失望,也被他看在眼里。 林望月性子洒脱,最喜欢把暗里的事挑明了说。 “家师出门已有两天,望月虽然不及家师分毫,但医术也能让大半医者望尘莫及。” 说到这儿却又停了停:“只是一切看过便知。” 文清到也谦逊:“小老儿以貌取人,还请林大夫不要见怪。” 文羡鱼嘴唇青紫,手指也微青,掰开眼皮,倒是没有异状。 掰开嘴唇,还能在口腔中,看到一些食物残渣。 “这是病从口入。”林望月沉吟,又搭上了脉搏。 “果真是中毒之兆。” 林雪岫急道:“我女儿她中了什么毒?” 林望月把着脉,眉头越皱越紧,却一言不发。 还是薄雾用一个小碟盛了文羡鱼昏倒前吃的东西,递到他眼前:“林大夫,小姐最后吃的,是这丸子。” “是吗?”林望月眉头微皱,从药箱里拿出单独放着的一根银针,将针尖刺入。 银针并无异状。 林望月一阵苦思冥想,甚至用银针试过文羡鱼所用的餐具,都没有问题。 虽然文清心里对他有所信任,但随着时光流逝,这信任,即将消失不见。 “你且让我把一把脉。”林望月心中焦急,师傅不在,自己这个大徒弟,总不能砸了师傅百草堂的牌子。 “我?”薄雾自以为,身体并无疼痛,疲累,有些疑惑。 “嗯,我看你面色不佳,有心一试,你可愿意?” 薄雾想都不想:“自然愿意!” “好!” 薄雾的脉象,果然不太正常。 虽说医毒不分家,但林望月心怀悬壶救世之志,自认只会治病,不过是半吊子罢了。所以林望月这段时间正在研究毒理。 他连忙翻出师傅临走之时,给他留下的小册子。 小册子很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都是林思邈多年来解毒方。 小册子已经皱巴巴的,显然被林望月翻了多次,果然,他只看几眼,就叫道:“果然如此!” 第048章 花魂 看他激动的表情,文彬连忙凑上去:“林大夫,可是有法子了?” 林望月也很兴奋,从药箱中拿出一只白瓷瓶,打开,离得近的人就闻到一阵清香。 林望月看着瓷瓶里褐色的药丸,不急着拿出来,反倒又收回了药箱中。 “这是我常备的解毒丸,本该有所效用,但据师傅记载,这毒与解毒丸中一味药相冲。这样,我立刻回百草堂配了药来,你们煎了,让她服下。” 林雪岫听说有救,皱着的眉头已经舒展开,又听他说要等,心里着急起来:“那,大夫,我女儿这情况可还等得?” 文清也放下了长辈架子,拱手道:“还请大夫说出所需的药材,老夫派人去取。” 林望月哪里肯受这礼,大礼相还。 “老太爷有脚力好的可使唤自然是好,”林望月点头,“医馆中还有一小药童,我写下方子,你们速速抓来。” 清一领命,拿了药方就去了。 松懈下来,林望月难掩爱斗趣的本质,对薄雾笑道:“你们家小姐可是贪食?” 薄雾瞪了他一眼:“小姐并无太多口腹之欲。” “若是没有太多,怎会一连吃好几个,不然,发作也不会那么快。” 文清听了这话,叫过文彬耳语几句,对方立刻跑出去了。 林望月自己也被这句话提点了什么,噌的一下站起来。 “老太爷,小姐所中之毒名唤花魂,乃是用上千种有毒花卉制成。此毒不仅毒辣,且又十分珍贵。” “哦?” “沾染之人身体留香,不论是小姐,还是小姐身旁的丫鬟,身上都有了这香气。这香气寡淡,却经久不散,只要触碰过它,都会留下痕迹。” 林望月露出自信的笑容:“除了他们二人,应该还有一人身上有此香气……” 已经被护着的方兮芷突然出声:“下毒者!” “是,况且这种香气有种特性,容易沾染物体,你们大可检查餐具,若有异香,它的主人,必定有问题。” 只听啪的一声,文清狠狠拍向桌子,与此同时,却又让人送上一锭大银:“烦请林大夫亲自熬药,老夫这就彻查家中的逆子逆孙!” 林望月向来不会和银子过不去,他顺手拿过:“请文老爷子放心。” 守着药炉,林望月看似正经,心中却已经乐不可支。 师傅不在的时候,我也能帮忙泼这么大一案子,等他老人家回来了,我非得在他面前炫耀不可。 林望月忍不住想入非非,直到药罐子咕噜咕噜直响,冒出阵阵白气,他才回过神来。 小心翼翼地将药汁倒进碗里,吹了吹,这才送进去。 厅中气氛十分紧张,坐在首位上的文清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水来,林望月面上不显,心中却乐开了花。 我果然是个人才,一下就给他们找到了凶手。 林望月心里乐呵着,脚步却越发沉稳。 “夫人,这药给小姐服下,前几天师傅所开的养生药就先停去,等师傅回来,还请带着小姐再去一趟百草堂。” “多谢大夫。”林雪岫接过药碗来,用勺子蘸着点,轻轻吹了几口气,才递到文羡鱼嘴边。 药汁很少,还是顺着文羡鱼的嘴角流下。 “如今病人没有意识,还请夫人换个法子吧。” 林雪岫有些不知所措:“这……” “如今的情况,最好把药放凉些,直接捏着她的嘴,灌进去。” “好!”看着文羡鱼乌青的嘴唇,林雪岫再怎么心疼,也不好拒绝。 一碗药灌下去,文羡鱼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林望月,抓起她手指看,颜色已经恢复正常。 “这毒狠辣,不是一两剂药就能解决的,天色晚了,我先回去,明天,你们雇辆车儿带她来百草堂。望月告辞。” 林望月说完就走,却故意绕了个弯,在被叫过来的文珞身边吸了口气,一缕幽香直入鼻尖。 对着文清一点头,他状似无意的离开,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文家人太可怕了……他在这镇子上住了几年,还是头一回碰见,这么毒的毒手。 说起来这位文家小姐,真是命途多舛,能活到这么大,真是老天爷眷顾。 林望月知道天色黑了,特意从,守门侍卫处借了盏灯,匆匆离去。 文清气得发抖,指着文珞道:“文珞,你身为鱼儿的叔父,怎能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文珞颤抖着嗓音,几欲哭道:“爷爷,这不过是有心人陷害孙儿,您竟然一点也不调查,直接怀疑于我?” 文珞只觉心头一冷,虽说是他下了毒,但他好歹也是文清的嫡亲孙子,他怀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自己,就让他如何再在文家待下去? 文清已经被气得不行,事到如今,证据确凿,他竟然还敢狡辩! “给我跪下!” 文珞却罔若未闻,哭道:“爷爷!我知道您老一向爱大房人,他们是长房长孙,我们二房却如草芥一般,从来不得您青眼!” “如今大房女儿昏迷,您从来没有想过,是不是他们自己下了毒,好排挤我们二房!” “二叔,你这话就过分了!”文彬瞪圆了眼睛,“爹娘最爱我们兄妹,倒是您,林弟是正正经经的男孩子,本可继承香火,您却要把他养成一个女儿家,试问天底下,哪有像您这样的父亲?” 文清声音低沉:“彬儿闭嘴!” “是。” “我实在不清楚,昭儿他是怎么教导于你的,你是长房次子,娶妻以后,本该迁居别院,如今你的儿子已经十来岁,你依旧与我同住,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文清显然已经被气到了,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又拿了杯茶喝,只喝了一口,就将茶杯放下。 文珞听了这话,低了头去,文清所说,真是事实。 “你抬起头来看我,”文清讥笑道:“花魂贵若千金,你若没有我的帮扶,哪有钱买这等毒物?” 文珞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爷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门外,梅氏跨步进来,冷哼道:“你错了什么?” 第049章 审问 文珞抬头看见老婆,语气都恶狠狠的:“臭娘们儿,事到如今,还捣什么乱!” “我捣乱?”梅氏看到自己男人跪伏在地上,心里莫名有一种兴奋感。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平时总是你让我,跪在地上,现在,倒反过来了。 文清见了梅氏,只随口一问:“梅氏,你与此事可相关?” 梅氏只是庶女,出嫁时几乎没有嫁妆,只有零星几个小物件,算不上什么钱。 梅氏一怔:“何事?” “你既不知道,那这事与你无关,来人,请家法!” 文清这话一出,底下人都有些骚动。 离上次请家法还不到一个月,老太爷竟然又要动它! 梅氏一惊,顾不上嘲笑跪倒在地上的丈夫,自己也跟着跪趴下来:“老公公,我丈夫好歹是你的孙子,你怎么能那么对他呢?” “养儿不教,是为过,我那儿子如今不在,我这当爹的,替他教训儿子,有何不可?” 文清对这害死自己妻子的孙媳妇,一向不满,况且嫡庶有别,自己的嫡孙娶了一个庶女,这是他心中一块心病。 梅氏倒没觉得自己有错:“可他如今已是一位父亲,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这刑罚!” 文清只觉得烦躁:“大媳妇也是当娘的人了,照样受了家法,你看她可曾抱怨过?” 梅氏彻底慌了:“花魂之毒,价值千金,您怎么都不好好问问,就直接定了我孩子他爹的罪?” 文珞是一家之主,打了文珞,等同于打了二房所有人一嘴巴。 梅氏远远的走来,原本是想看文珞的笑话,没曾想文清真要动家法。 “弟妹,你忍不住露马脚了?”林雪岫鲜少和梅氏起争执,当别人面挑她毛病,是头一次。 梅氏音量顿时拔高了:“我露什么马脚?” 就算没理,也不能因此就没了声势!梅映柳告诉自己。 “方才你未在场,怎之我女中了花魂之毒?花魂毒,我长到这么大头一回见,你怎知道,它价值千金!” 林雪岫这段话不长,却字字含血,句句有泪,听之无不动容。 梅氏显然慌张:“我……我听外头下人说。” 林雪岫步步紧逼:“外头下人,除了二房贴身的之外,还有别的?” “这……”梅氏一张脸也惨白了。 文清一直都等着文珞说出有理有据的解释,哪知没等来解释,倒先见了人证:“请家法!” 知道无可挽回,梅氏把脸埋在胸前,呜呜哭起来。 “去叫林少爷过来,”文清听着哭声只觉心烦,“也让他好好瞧瞧,以后知道什么当做,什么事不当做!” 梅氏听了这话顿时傻了眼:“老公公,求你放过林儿吧,他自小体弱,看不得这个呀!” 文清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不吐不快:“看不得?他姐姐,他伯母受刑时,怎么就看得了?” “大嫂,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您劝劝老公公吧!”梅氏已经哭花了妆,眼泪在她脸上冲出一道又一道不规则的沟壑,看起来很是狼狈凄惨。 文清皱着眉头:“莫要再哭了,再哭,连你一起打!” “老公公,”梅氏几乎一瞬间就收了哭声,“老公公,孙媳但求一死,只求您,放过我们当家的……” “你死,自己找个地,别脏了文家,只是你的林儿从此没了娘,文珞也可再娶一房妻,自己掂量。” 文清本不打算再说什么话,只是这孙媳妇竟然以死威胁于他,只好应付两句。 梅氏知道,这顿打是免不了了。 方兮芷看着眼前的闹剧,皱了眉头:“夫君,孩子经不得闹,奴家先走了。” 文杉性格敦厚温和,最近更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孕妻身上:“我与你一同去。” “杉少爷,您是长房长孙,小辈里头,你说话最有分量,求你,看在林儿你的兄弟情份上,给我们家林儿求个情吧……” 文杉眉头一皱,想起文林,只记得是个不善言辞的兄弟,心肠倒是不坏的。 “太爷爷,您平时最心疼我们这小辈,就算看在芷儿肚里未出世的孩子的份上,就别让林弟看了,只要让他知道,以后不许再犯,足以。” 文杉放下牵着妻子的手,抱拳深深一礼。 文清看着大重孙子,和怀孕的重孙媳妇,心中自然快活:“既然是杉儿求情,那就罢了。” “多谢老公公,多谢杉少爷!”梅氏话刚说完,就落下两行泪来。 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孽,才嫁给文珞这个一无是处的混蛋! 文羡鱼醒来时,就听见一声高一声低的惨叫。 她以为自己睡糊涂了,翻了个身,竟然咕噜噜滚到地上:“啊呀!” 林雪岫本就守在文羡鱼身边,听到她一声叫,连忙过去把人扶起:“鱼儿!你哪儿不舒服,怎么这么不小心……” “娘,这是怎么了?”文羡鱼抓着林雪岫衣袖,眼睛却看见上下翻飞的家法。 她只感觉自己背和屁股都疼,连忙移开了视线。 “没什么,你哪儿不舒服?” “我没事,”文羡鱼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问道,“娘呢,有没有事?” “娘没事,”林雪岫扶着文羡鱼起来,“先在这坐一会儿。” 文羡鱼仔细打量林雪岫,她的脸色如往常一样白里透红,果然不像有事的样子。 坐在椅子上缓了口气,文羡鱼又想起一个人来:“薄雾呢,她好不好?” “她无事,说来也巧,若不是她吃饭晚了点,怕今天中毒的人又得加一个了。” “哦,那还好。” 文羡鱼松懈下来,还是忍不住看了眼正在行刑的家法。 “是你二叔给你下了毒,家丑不可外扬,你太爷爷这么做,就是打消了报官的念头,你可千万别怨他。” 林雪岫细细的解释,一边说还不忘看文羡鱼的脸色。 “娘,您别这么看我,这些事我还是懂的。”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这一直是文羡鱼的处事准则。 既然他们要她的命,那么,她就要他们最珍视的,或者,最想要的。 第050章 分家 文羡鱼一阵冷笑,梅氏偷眼看着她已经醒了,正要松口气,却被她眼里的冷意惊得一个哆嗦。 梅氏忍不住皱眉,这丫头不简单。 文羡鱼两眼盯着执行家法的人,慢慢地瞪大了眼。 上回在慎行室,动家法的人还是太爷爷,怎么这回,就换成爹了? 虽然心中有所疑惑,但她还是忍不住说道:“打得好。” 文清毕竟是年老人,他执行家法不过半,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想了想,竟然把家法递给文珂,让他重新打过。 文珂明白,爷爷这一举动,就是说明了他在文家的地位。 这一场家法,终止于文珞晕倒被抬出堂屋,梅氏顾不上行礼退下,急急地赶上去。 边跑还边叫着:“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文清缓缓看过宴会厅里的所有一切,笑道:“这里血腥气太重,从今往后,封了吧。” 文珂自然不会忤逆文清,可还是皱了眉头:“是。” 文家祖训,只有当家者,才执家法,文清亲手将家法给他,却又封了他初行家法的所在,与祖训不合。 文清怎么会看不清孙子眼里的疑惑和埋怨,他眼神示意身边人都走开,才轻声道:“孙儿,这文家,终究是你当家,只是这事不必急于求成,你可明白?” “孙儿明白,可孙儿,想爹娘。” “哎……”提到儿子儿媳,文清也红了眼眶,“我这做父亲的,又何尝不想?只是我们文家,注定了要经历那场劫难,在劫里走过一个轮回的人,越少越好。” 文珂听了这话,顿时闭嘴不言。 文清说这句话时,难免语气沉重:“都去休息吧,天色晚了。” “是,爷爷。”文珂闭上了眼睛。 一行人正要出去,却差点和去而复返的梅氏撞个满怀。 “老公公,孙媳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只是看在我夫君是您的亲孙子的份上,您赏几两银子,好让我们去请个大夫来吧……” 文珂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方才真是气极了,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会儿,虽谈不上后悔,也有些脸热,这毕竟是亲弟弟。 “我虽不喜林儿,也依着之前的规矩,每月命账房给他十两,你们大可管他要去。” “林儿的银两,也已经用光,实在是迫不得已,才来求您。”梅氏头更低了。 原先想着那毒发作起来不是很快,文珞吃到一半,自己就过去吃饭,也好给死活不愿意穿男装的文林,带一些回去。 哪知道毒发做得那么快,别说文林了,自己都没吃得上饭。 文清眉头一皱,深恨方才体力不济,没能狠狠打这逆孙:“这么多银子,都用去买毒药了?” 梅氏一言不发,只是头垂得更低了些。 “哼,你那林儿,也知道你们买毒药的事?”文清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梅氏。 “林儿他不知道,”梅氏连忙抬头,泪水已经布满了脸颊,“那孩子孝顺,我管他要钱,他就全都给我了。” “我知道您实在不愿意,我发誓,只要您给钱我们让夫君医治,我,我同意分家。” 第051章 文林 “分家这等大事,不是你一个小妇人说了算的,”文清冷哼,“给她几两银子。” 梅氏知道文珞有救,心里松了劲儿:“是。多谢老公公。” 谁也没有发现,一抹蓝影隐没在黑夜中。 第二天一早,伺候着文羡鱼喝了药,薄雾端了碗出去洗,走到半路,遇见了柳儿。 柳儿个子小小的,胳膊也细,正是在文林身边伺候着的人。 她大老远的就扬声道:“薄雾姐姐!” 薄雾见此,皱了眉头:“柳儿有何贵干?” 柳儿一张脸上竟然挂着几滴泪:“薄雾姐姐可还是气我当初对你不敬?” 薄雾之前打扫如归苑,地位自然不能和少爷身边的大丫鬟比。 其余人也就罢了,只有柳儿仗势欺人,三番两次刁难薄雾。 “我们都是下人,有什么敬不敬的?小姐喜静,又刚喝了药,我没时间和你说话。” “哎,”柳儿见她要走,连忙拦住,“我也不和你废话了,我家小,少爷要见小姐,还请你通个话?” 薄雾原本就不想卖这个面子:“小姐喜静,况且身子不好,实在不方便见人。” 谁知,文林本就在柳儿身后不远处,这时候缓步过来:“薄雾,还请你通融通融。” “见过林少爷。” 文林听了这话脸色发白,他在这文宅里头,当着唯一的小姐,已经习惯。 直到昨夜父亲挨打,明白太爷爷再也不愿意容忍于他,他再怎么不愿穿男装,也不得穿上。 这时候他只用一根白色布条扎住头发,一身蓝色布衫,腰间毫无配饰,却因为他的身材与这衣裳的设计配合完美,恰到好处,倒也堪称赏心悦目。 “免礼,还请薄雾给个方便,让我见见姐姐。” 文羡鱼恰在此时,从楼上探出头:“薄雾,你与谁说话,怎么不回来?” 文林脸上一喜:“姐姐。” “你是?”文羡鱼睁大了眼,仔细辨认了一番,“文林?” “姐姐,我有件事,想与姐姐说。” 文羡鱼心里想着,昨夜自己爹打了他爹,这兄弟情怕是保不住了,他今天找来,究竟为什么事? “既然有事要说,就现在说吧,我也听得清。”文羡鱼,并不打算和他有近距离接触。 文林有些着急,刻意画成女子弯眉的眉毛一皱:“是一些私密话,还请姐姐下来,好,让弟弟说给你听。” “薄雾是我心腹,你悄声与她说,她自然会转告于我。” 文林皱眉,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叹气,转身离开。 ?可巧这时微风吹过,他蓝色的背影在微风的吹拂之下,竟然有些萧索。 “小姐,林少爷还是挺好的,您,真不打算见见?” 薄雾看他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就忍不住为他求起情来。 “见了又能如何?我与他见了,并不能代表爹爹和他爹就能和好如初啊。” 文羡鱼叹了口气,回了房间。 确实啊,林少爷的爹伤了小姐,小姐怎么可能和林少爷,摆好脸色呢? 薄雾晃了晃脑袋,继续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第052章 顶撞 “她真这么说的?” “是,娘,姐姐她,真这么说的。” “完了,全完了……”梅氏皱着眉头,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文林眉头皱得死紧:“娘,我一路上听不少人谈论,说爹娘想要谋害姐姐,是吗?” “这……这事你就不用管了,”当着儿子的面,梅氏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你姐姐,还真是铁石心肠。” 文林也是个聪明人,透过梅氏躲闪的双眼,终究知道了些东西:“娘,您的意思是,他们说的是真的了?” “是真的又怎样?我也是为你好!你姐姐真死了,文家从此以后,只可能有你这么一个小姐,难道这样不好吗!” 梅氏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首饰盒,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可我明明是男子!”长到这么大,文林头一回这么大声的和自己的母亲说话。 梅氏也是气急了,随手一扔,那已经空了的首饰盒子被砸在桌角上,哗的一声散了架。 “那又如何?老头老太太想要孙女儿,我就给他们一个重孙女儿,他们要孙子,我就给他们一个重孙子,这样不好吗,啊!” 文林气得很,可又不能真和自己的母亲大吵大闹,一时间没了法子,竟然直接摔门而去。 梅氏着急了,喊了一声:“林儿!” “吵什么吵,老子好不容易才睡着,又让你们给吵醒了!臭娘们儿,快进来给我擦擦!” 文珞睡在里屋,听着外屋母子两个的争吵,心里烦躁得不行,等到儿子被气走,终于忍不住了。 梅氏心里也有气:“我这就来了!” 她用力关上门,一屁股坐在床头:“花魂那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能浪费在那小丫头身上?” 文珞趴在床上,对梅氏的情绪无动于衷:“我乐意,我就是要我那爷爷痛失他想了十几年的重孙女!” “那丫头体弱,花魂那么重的毒,在她身上发作得快,这话我岂是没和你说过吗?” 梅氏气得要打文珞,但实在不知道怎么下手,最后揪住了他的头发,使了大劲儿拽了拽。 “你个臭娘们儿,快给我放手!” 文珞疼出了眼泪,偏偏伤势过重,只能趴着,一动就钻心地疼。 “我凭什么撒手?你倒是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念着兄弟情,是不是?”梅氏一想到花魂之毒那么容易就解了,就气得眼泪汪汪。 “我大哥小时候最是疼爱我,如今我已长大,娶妻生子,难道我真的要做出那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成?” 文珞忍着疼痛,说话十分艰难。 “到头来,你只想着你自己!林儿已经成了这副模样,想要他有担当是不可能了,他以后若是成亲,只会被他的妻子玩弄在鼓掌之间!” “我们当爹娘的,不能一辈子陪着他,若是你不为他争这个长孙的位子,他就没有倚仗!” 文珞的心脏一颤,是啊,他们夫妻俩半截身子已入土,文林呢,文林要怎么办? “杀兄的机会已经错失了,你还想要我怎样!” “悦心楼藏了许多财物,不如,你为林儿谋取那栋楼如何!” 第053章 兄弟 “切莫胡闹!”文珞直言打断梅氏的遐想,“若是当初你生下个女儿,我为她谋了悦心楼也无可厚非,如今正主都回来了,你还想怎样?” “既然如此,你自己挨着吧,我不伺候了!”梅氏,说完甩袖离开。 “去吧,免得惹我心烦。”文珞完全不吃她这一套,“来人啊,给我写一封信,送给水澈公子。” 水澈这天休沐,原打算去瞧瞧文羡鱼,可刚出家门,就有一个小乞丐迎面撞上他:“喏,给你的。” 知道能让小乞丐送信的,都是给了钱,水澈直接摸出三个铜板:“告诉我谁送的信,我给你三个铜板。” 那衣衫褴褛的小孩,盯着三个铜板吞了口口水,竟然直接跑了:“我不知道。” “有意思。”水澈知道,这次是套不到消息了。 他索性返回家中,屋里的水泽听到声响,立刻把手里的东西藏到了身后,抬眼看见是亲哥,竟然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哥,哥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我有我的事,与你无关。”水澈对水泽很是冷淡。 他自顾自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兼书房,随手带上了门。 水泽看他这样,长出一口气,才把藏在身后的东西重新拿到面前,那是一柄小小的木剑。 他轻轻地抚摸着它,还是决定先把它藏起来。 藏完了回头时,水澈的房门竟然开了。 他的心顿时扑通扑通跳得欢快,左看右看却没看到人影,窗外倒是传来翅膀扑击的声响。 水泽心里好奇,跑到窗边,只看见一个小小的白点。 水澈刚刚放飞信鸽,绕回来,就见水泽趴在窗台上痴痴的看什么:“你在看什么?” “我,我没有。” 水澈的眉头皱得更紧:“你最近染上了口吃?” 水泽顿时低下头去,他知道自己的哥哥,最近很不喜欢他,特别是他撞了一个孕妇之后,哥哥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嫌弃。 “说话!” “没,没有。”水泽只说了三个字,就吓得捂住了嘴巴。 水澈在心里想,都成这副德性了,还说自己没口吃。 水澈最近对这个弟弟的意见越来越大,但也不好说出口去,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教导。 “今天我不出门,想吃什么和我说。” 水泽眼睛一亮,可这亮光很快就熄灭了:“我想吃……我没什么想吃的。” “我是你的兄长,有什么话,是不能和我说的?” 水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我想吃肉。” “好,我去买来。” 水澈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他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在自己记忆里,遇到苏莹的,是十六岁的水泽,为了苏莹六亲不认的,是十八岁的水泽,也是十八岁的易临洛。 买了肉回来,水泽就开始折腾着生火,添柴,等肉下锅淖水,锅已经热了。 水澈实在想不通,自己重生回来的几个月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水泽,怎么都能干生火的活儿了呢? 经过一番忙碌,还算丰盛的午餐端上了桌。 “哥,你真好,要是你能一直对我这么好就好了……” 第054章 情报 水澈心里一动,隐藏许久的恨意突然滔天,几乎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他深吸了口气:“吃饭吧。” 水泽心中很是忐忑,见还是得不到答案,顿时有些泄气。 吃完了饭,主动收拾了碗筷去洗了。 水澈看着他的变化,摇了摇头,是不是自己上辈子太过宠他,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水澈尚在沉思,水泽捧着一部厚书,跌跌撞撞的走来:“哥,我有些字不认识,你能教我吗?” “哪里?”几乎是下意识的,水澈开口问道。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是一本《孙子兵法》。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读到这儿,水澈才停下,“小泽,你还在启蒙班,不学简单的了?” 水泽眼眶有些湿,果然哥哥喜欢好学习的孩子,自己以后要好好学习。 “怎么了?” 水澈看出弟弟情绪不对,哪知这一问,直接让水泽的泪水滂沱。 他扑进水澈怀中,狠狠地哭了个痛快。 也正因为如此,他完全没有发现,早上他看到的小白点又回来了。 水澈招手让鸽子飞进来,随手点了水泽的睡穴,他的哭声戛然而止。 取下鸽子腿上的小竹简,挥手让鸽子离去,水澈想了想,轻轻抱起水泽,想要把他抱到床上去。 这孩子实在太瘦了,抱起来时骨头都硌着手。 水澈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愧疚,但还是将他抱回了他的床上,自己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对不起啊小泽,为兄实在无法不想起前世的种种…… 他定了定神,才将竹简打开,从中取出一张纸条。 “主子,文羡鱼原是文林氏所出之女,不满两岁被抱出,由李村夫妇抚养。常年挨饿,生性懦弱。本被卖为妾,在媒婆到来当天昏迷,醒来后性情大变,不知何故。” “生性懦弱,突然昏迷,醒来之后性情大变?”水澈皱起眉头,却又笑开,“这女人,有意思。” 他将纸条烧毁,拿着竹简走到角落,弯腰抽出一个木盒子来。 打开以后,满满的都是竹简,他随手一丢,又盖起盒盖,将它放回原位。 水澈做完这一切,正要在床上歇息,就听得水泽在屋里一声叫:“哥!” 那声音实在凄楚无助,水澈本不欲理会,但终究心软,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去到他身边。 “怎么?” “哥,我做了噩梦,梦里你不要我了。” 水澈一怔。 如今的自己,再也不能坦然地说出“我绝不会不要你”的话了。 “哥,我们是兄弟,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嗯,”水澈终于低低地应声,“过不了多久,我会娶一个女子为妻,我让她做你的嫂娘,以后,你就有娘了。” “嫂娘?”水泽下意识的抗拒这个奇怪的称呼,“我不要嫂娘,我只要哥哥,我只要哥哥和以前一样对我好。” 水澈抿嘴,上一辈子,水泽也说过这样的话,而自己是怎么回的呢?自己说:“这件事由不得你。” “乖,嫂娘她会对你好的。” 水泽抓住水澈的衣裳:“那,谁是我的嫂娘?” “你见过的,她叫文羡鱼。” 第055章 害怕 水泽有些许疑惑:“我见过的?” 水澈想到他们之间的互动,忍不住笑开了:“是,你还,被她打过。” “她,是那个……女人?”水泽看着自己哥哥笑成这样,忍了又忍,终于把这个臭字给吞了下去。 “是。我带你去找她可好?” “不,”水泽摇摇头,“我要睡会儿!” 水泽缩进被子里,心脏跳的快不说,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不行,我一定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水澈给他掖好被角,心情愉悦地出门了。 想到要提亲,总得有点表示,水澈不急着去文宅,预备着先去金器店里,看有什么好看的首饰没有。 拐到街上,迎面遇上正从医馆出来的薄雾,他知道这是文羡鱼身边人,出于好奇,开口道:“你家小姐呢?” “薄雾见过水公子,”薄雾屈膝行礼,“小姐,她在家中养着。” 水澈一惊:“她病了?” “嗯……”薄雾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只得含糊应下去。 水澈上辈子受尽弟弟冷眼,对人脸色的观察很有一套,一瞧她这副模样,就知道绝对有内情。 “前几天还见过,人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她得了什么病?” “这……”薄雾有些卡壳,她总不能随意编出一个病名来,咒自家小姐。 水澈心中疑窦更重:“把药给我看。” 薄雾有些慌张:“水公子,小姐还等着我回去送药,薄雾告辞。” “也好,你去吧,我自去百草堂询问便可。” 薄雾没辙了,只好停下脚步:“水公子,人多眼杂,还请到僻静处。” “只说你家小姐有什么病,在这里但说无妨,”水澈想了想,又补了句,“就算她身患天花,我也要娶她的。” “不不不,”眼看眼前人已经提到天花这种,极难治愈的病症,薄雾慌得直摇手,“小姐她没病,她是中毒了。” “中毒?谁这么大胆子!”水澈面色一变,原本还算平和的面容顿时怒气冲冲。 “水公子,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薄雾也不好说什么,告辞了。”薄雾看他这表情松了口气,以后小姐嫁过去,不会受委屈。 水澈眉头拧着,在眉间留下几道纹路:“等等,你家小姐如今如何?” “小姐她如今安好。” “那,我要见她,你替我转达。” “是。” 水澈怕文羡鱼看不到自己,就在路边找了个馄饨摊子坐下,让老板下了两碗馄饨,又要他晚些端上来,这才安静的等待。 坐了没多久,就有一个货郎打扮的人,走到摊子前:“老板,来一碗馄饨!” “好嘞!” 那人看了眼水澈,就在他身边挑了张桌子坐下。 “你找我?”文羡鱼穿着一身红色衣服,这还是林雪岫,听说她要出门,特意让她换上的。 “嗯,我要娶你。” “啊?”文羡鱼知道面前男子的心意,谁知他竟然会在馄饨摊前说这话,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 水澈点头。 “那好,你要娶我也行,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不可纳妾。” 这话说完,还不见水澈有什么反应,倒是他身旁那桌的人,喷了:“噗……” 第056章 货郎 “你这女子好没道理!大丈夫在世,只要有多余钱财,能够养活妻儿,三妻四妾又有何妨!” 那人喷了嘴里的茶水,只用自己的衣袖抹了抹嘴,转过来说道。 那男子普通打扮,国字脸,所有五官都中规中矩,平平无奇,面色黑红,像是常在日光里走动。 文羡鱼只是略飘了一眼,就将视线放到水澈身上:“你呢,怎么想?可与他一样?” 面前人虽然穿着普通衣衫,但他自有一番风骨,从骨子里透出的风雅清俊,给他本来就俊美的脸增色几分。 “兄弟,咱们男人嘛,最怕她们说这些话了哈哈哈……” “你真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水澈丝毫不理会那陌生人,只盯着文羡鱼看。 就在这时,摊主拖着长音,叫道:“馄饨来喽——” 他用木托盘托着三碗馄饨,先送到文羡鱼这桌,他正要放下托盘,好给他们端碗,文羡鱼就已经伸手,从托盘里拿了一碗。 馄饨摊老板一笑:“多谢客官。” “不用谢。”文羡鱼对他一笑,如法炮制,又端了一碗下来,推给水澈。 那摊主转身,货郎只是和平常食客一样,等着他把碗放在桌上,他依旧笑着,只是一双眼睛亮了亮。 “是啊,我没有时间和你打太极。” “那……”水澈忽然有些难受。 看出他的迟疑,文羡鱼从怀里拿出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放在桌上推给水澈:“我不知道你当初纳妾,花了多少银两,不过我有这个数,够吗?” 水澈有些疑惑:“你什么意思?” “你当初花钱买妾,碰巧遇到我,阴差阳错让我得以走出山村,我自然要谢你的。如果这袋银子不够,你且等等,我回去取些来。” 文羡鱼对银子不是很在意,除了每月的份例,还有零花钱、岁钱,生辰礼,林林总总不知多少。 说着她就起身要走,水澈连忙拦住:“等等,你让我考虑考虑如何?” “考虑?”文羡鱼冷笑,“我哥,我爹,还有我太爷爷,他们遇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有谁考虑过吗?” 古代男人,果然是想着三妻四妾的。 “我……” 文羡鱼只觉得脑仁疼:“你考虑吧,只是,你若真是想娶我,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以自己故意在他面前说的,要他小心亲弟弟的话,他肯定是要娶自己的。文羡鱼心里想着,面上却一副迟疑表情。 “什么条件?” “想要娶我,我先写和离书,待你纳妾时,我带着那纸书信,去官府登记。” “好,我先考虑着。” 人还未嫁,就先写下合离书……水澈皱眉,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文羡鱼利落的将钱袋收回,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既然你要考虑,那这包银子我先收着,老板,一碗馄饨多少钱?” 老板擦擦手,向她走来:“三文钱。” 只见他步伐稳健,哪里有老态? 文羡鱼离了座位,将铜板递到老板手中:“给你,谢谢。” “姑娘客气了。”馄饨摊老板伸出的手心,十分光洁,更不像一个老者。 第057章 窑子 文羡鱼看他这手心,微微一怔,一个老年人,手心怎么能这么嫩? 老者伸手等着接钱,看她久久不把铜板放在他手里,因而笑道:“姑娘,可是嫌弃老头我的馄饨价高?” 文羡鱼摇头,将钱放到他手里,却依旧皱着眉头。 水澈看出文羡鱼心事重重,关切道:“怎么?吃不惯这里的馄饨?那我带你去酒楼。” 文羡鱼摇头,她只觉得摊主有些怪异,可除了看似年轻了些,也没什么其他异样。 水澈却不说话,丢下几个铜板,就拉着她走。 “怎么了?”文羡鱼被迫跟他一起跑动,回头问了句。 “不对劲。” 文羡鱼皱眉:“啊?” “别说话,快走。” 水澈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兵器交接声,文羡鱼一回头,果然看到清二现身和人打了起来。 “你们两个站住别跑!” 身后有人喊着追来,文羡鱼再怎么不愿意,也被迫加快了脚步。 没跑几步,心脏的跳动就比之前快了不少,文羡鱼,边跑边大喘气,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你还好吗?”水澈有些懊恼。 “我没事,他们做什么要追你,你偷了他们东西吗?” 文羡鱼已经气喘吁吁,额头上也开始冒汗。 在这小镇上住了许久,水澈总是那么没命地奔逃,如今已经练就了一副好身体。 相较于文羡鱼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此时此刻说出来的话,依旧悠闲:“我也不清楚,那些个动刀动枪的,自然是想要我的命。” 嫌弃文羡鱼跑得慢了,水澈几乎是半跑半托带着她一起走,到后来,更是干脆将她抱在了怀里。 文羡鱼原本想要拒绝,可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她才想起身上余毒未消,不得不依从了。 跑过半条街,水澈拐进一条巷子,巷子虽然狭窄,但弯绕极多,正是摆脱身后尾巴的好去处。 因为抱着人,水澈不太看得清眼前的路,仗着自己对这一带熟悉,只是捻着弯道就转。 面前隐隐传来女子故作娇柔的声音,身后,几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似乎只隔着一道墙了。 水澈暗自懊恼,一时间慌不择路,怎么就撞到这窑子里来了? 如今天色渐暗,可还能看得清路,窑子却已经点了灯,在一众尚未点灯的屋中招摇着。 虽然女子声音多而杂乱,但窑子门外只有一个整张脸都涂白了的妇人:“哎哟,稀客稀客,今儿什么风,把我们水大秀才给吹来了?” 她慢慢迎上去,身上劣质的水粉香气惹得水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哎呦,水大秀才果然清高,只是这姑娘……”那妇人故意摇晃自己的帕子,逼得水澈转过头去,“姑娘,看你面色青紫,可是中了毒啊?” 水澈知道,这时自己绝不能被人看见,他咬牙,在文羡鱼惊恐震惊的目光中,把手伸向她的衣襟,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了那一袋银子。 “别让人知道我们在你这儿。”说着,抱着文羡鱼就冲了进去。 第058章 玉碎 云渐镇不过一小镇子,窑子的老板娘哪里见过这么多银两? 她掂了掂钱袋,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珍之重之地将它放在了怀中。 “人呢?”馄饨老板已经不是老年人的装束,只因清二一剑劈开了他的老年人面具,甚至在他的额上,留下了一道还在流血的伤口。 “唉呀!”老板娘猛地看见脸上流血的人,吓得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馄饨摊老板扇了扇鼻子,劣质的脂粉味还是只往他鼻孔里钻。 “你可曾看见一个抱着女子的男子过来?” 老板娘惊出了一身冷汗:“哎哟喂,吓杀个人啦,还有没有天理啦……” 他已经没了耐心:“说,有是没有!” “哎哟,我这屋里头,这样的男人多的是,您究竟是找哪位呀?”老板娘差点就吓破胆,但抱着硌手的银子,实在不想说实话。 “快说!”他只用刀在老板娘胸前一划,那钱袋里的银子散了一地。 “啊……”一声尖叫过后,老板娘的眼泪滚滚而下,哭花了妆。 “快说!” “我说,我说,我说!他人已经走了,要我拖住你……”老板娘向后缩了缩,“这些银子我都不要了,求你放过我吧……” “呵。”那人不信她的话,抬脚就要往窑子里冲。 刚进门,他就傻眼了。 只见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一下子就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用扇子遮住脸的,撞开其他人,一边说着,一面把扇子向下拉:“哟这位爷,可是个稀客……啊……” 不说那人跌坐在地,卖馄饨的直冲进去,却发现只有零散几间房,且都大开着门,房里胭脂气十分浓郁,悄无声息。 他捂着口鼻进房间,入眼先是一片屏风,绕过屏风,是一只很大的木桶,木桶里氤氲着热气,他不去看,只奔到床前,伸手一掀。 大红被子掀开以后,各种奇怪的味儿直冲他老门而来。 “呕……”看来,任务完成以后,得去青楼洗洗眼睛。 床下只有一道很窄的缝,并不足以藏人,他低头去看,吃了一嘴灰,也就放弃了。 一共五间房,他都看过以后,惊呼一声:“上当了!” 说完,急奔而去。 他要的就是,拖延自己的时间! “哗啦”一声,水澈托着文羡鱼的头出了水,只见她的脸蛋红扑扑的,一出水就急速的咳嗽。 “你……” “我只是想与你渡气,”水澈脸色也红了,“那时在水中,我怕你窒息。” “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他为什么要追你?”文羡鱼脸上的红晕不退反增。 “我也不清楚,”水澈撩开几缕被水沾湿的头发,突然摸到一条硬而冷的东西,“原来如此。” “怎么?” “都是因为这一条玉发带!”水澈三下五除二把发带除下来,“看,这是上等好软玉,韧性极好,他们定是因为这个,才来找我麻烦。” “是你太过招摇了。”文羡鱼皱了眉头,“他们已经知道你的样貌,声音,所以,你要离开云渐镇了?” 第059章 坦白 “我能去哪?”水澈笑了笑,忽然出手关上了门,“文老爷子已经说过我的身份了?” “嗯。”文羡鱼盯着门扇被一阵风关上,嘴角一弯,点头。 水澈的武功倒是真的好。 “也罢,”水澈笑笑,“我该猜到的。” 文羡鱼只是看着他笑,完全不接话。 水澈也笑:“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你不想嫁给我?” 文羡鱼摇头:“并不是这样,我曾对你说过,希望你效法仁宗,你可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水澈心里一荡。 也许是自己想多,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能从文清那里得到。 “就是因为如此啊……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三千佳丽中的一员。”文羡鱼一笑。 “虽说相处时间不长,但爹娘之间真挚的夫妻之爱,让我很是向往,若是嫁给你,只会埋没在三千佳丽之中。” 文羡鱼知道,水澈这就是再怎么想杀她,也不会在现在动手。 水澈听了这话倒不吃惊了:“你果真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我能给你呢?” 虽然眼前的男人表情很认真,但文羡鱼丝毫没有相信他的意思:“噗……” “笑什么?” “你果真想好,要夺那皇位了吗?”文羡鱼突然认真起来。 “自然。” 文羡鱼轻声道:“也对,你若不稀罕那位子,倒可能白白送了性命,聪明人自然宁愿要那位子的。” 不稀罕皇位,倒白白送了性命? 水澈全身都紧绷起来,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上辈子的结局?果然自己并没有想错,她身上真有秘密。 水澈心情复杂,想也不想就握住文羡鱼的手腕:“你这话什么意思?” 文羡鱼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虽然手腕上疼痛,但咬牙忍了:“你偏安于小镇,没有这么多人上赶着要来取你的命,不如争一争?” 水澈苦笑:“你倒是比我看得通透。” 要使自己上辈子,不是一味忍让,结局会不会不同?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若是我像你这样的境遇,怕早就死在各种截杀当中,长不到这么大。” 文羡鱼看他已经放松了警惕,用空着的手握住他抓自己手腕的手:“你可以放开我了。” 水澈的脸有些红:“我不是故意的。” 文羡鱼对此倒不在意,她摇摇头,接着就站起来,搅得水哗啦一声响。 虽然全身的衣服连同鞋子都已经湿了,可她倒是觉得身上舒坦了不少。 “我们回吧,省得他们担心。”文羡鱼这才有时间打量周围,咳嗽了声。 “我送你回去。”听她咳嗽,水澈竟然感觉心里一抽,他抽了床被子,就裹在文羡鱼身上。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如你住到文家客房去?”看着身上的红色被子,文羡鱼的脸莫名其妙的就红了。 “不可。”水澈将玉发带放在桌上,想了想,又拿回手里。 “毕竟是个好东西,你就带着吧。” 水澈摇头,手上一用力,那根玉带直接断成了几节:“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你入怀,如今又与你同处一室,这个婚,我们必须结了。” 第060章 高烧 文羡鱼一回到家,就起了高热。 高热的人经不得风,只好又派人请林望月过府。 薄雾引着林望月来悦心楼时,一双眼睛红肿的像个兔子:“小姐,都怪薄雾不好,薄雾不该让小姐出门,和水公子见面的。” 文羡鱼只觉得喉咙像起了把火,头上也昏沉,听了薄雾的话,怕着丫头自责过度,才勉强说话。 “怪我自己没照顾好自己,这事儿与你无关。” “我还真就没见过像你这样能折腾的,” 林望月一进门来,就忍不住嘲讽。 他是神医大弟子,说话再怎么毒,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门外,霜叶劝着林雪岫:“夫人您慢点,小姐已经醒了。” “鱼儿,哪儿不舒服啊?” “娘,咳咳,娘别着急,我没什么事。”文羡鱼伸着手,由着林望月给她把脉。 “你这孩子,哎……”林雪岫,过去抓着她另一只手,“娘去厨房炖了些汤,过会儿喝,啊。” 林望月松了手,出了口气,也不言语。 这可就吓到林雪岫了:“大夫,怎么说?” “她身上余毒未清,又有些伤风,身子底儿又不好,得亏是遇到我,不然哪,得卧床好几年。” 林雪岫还是有些忧心:“那,遇到您了,小女何时能好啊?” “伤筋动骨尚且百天,花魂之毒最爱钻进血气里,且她身子又弱,卧床五月,也是轻的。” 林望月叹了口气,心中暗暗后怕。 若不是自己爱看毒理,又恰巧得知,花魂中毒者症状,她,哪里能够这么早醒来? 只是这丫头太会折腾了,这么折腾下去,别说她一身病骨,就连再健康的人也撑不下去。 他说故意重了点,就是要人看着她,不让她再出去自我祸害。 林望月想了想,又补充道:“眼见入冬,天气寒冷,趁着这个时候好好养养,不然以后成婚了,遇到个好相公还好说,遇不到好的,徒然耗尽身子罢了。” 这个女子,竟然能知道他和他师傅都解不出道理的病症,他可不想她自己把自己给折腾死了。 “卧床五个月?多谢大夫了。”林雪岫垂眸,这位小大夫,话多了点。 “这两幅药方,都要喝,一为解毒,一为退烧,”林望月皱起了眉头,“是药三分毒,三餐多补补,早早停药要紧。” 林雪岫听他说到这里,又很感动:“多谢大夫了。” “无需谢我,本职罢了。”林望月说完就提着药箱要走,百草堂里,可还有病人等着他呢。 如今师弟师妹都不在,师傅也不知道去哪儿游医,他一个人撑着百草堂,都快累出病来了。 林雪岫看他要走,连忙吩咐:“霜叶,给诊金。” “望月大夫,我能把湿毛巾盖在额头上降温吗?”文羡鱼突然出声。 林望月都没说什么时候能退烧,就要走,要是这么一直高烧下去,怕不是得烧坏脑子。 “此法可行。”林望月脚步一停,只觉自己忙傻了,竟然没想起来。 “多谢了。” 第061章 师妹 水澈守在文宅门外,一见林望月就迎上去:“她可好?” “好,好的很。”林望月不看他,走得十分急。 “我给你叫了马车,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水澈伸手将人拦下,“他们不让我进门,你告诉我,她究竟怎样了?” 看见面前果然停这辆马车,林望月干脆放下药箱:“我的水大秀才,你一个大男人,何苦和人家小姑娘过不去?” 水澈忧心不已:“怎么?” “她回去就高烧,我刚去时,那额头温度高得烫手,好在温度降下来点,不然,肯定给她烧傻喽!” 水澈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揪了起来:“那,除了高热,她可还有其他不适?” 林望月伸出三根手指:“余毒未消,底子薄弱,说句没谁爱听的,不调养好身子,就算以后没病没灾,最多也只活这个数。” 水澈一下握住了拳头,三十?如今她已十四,她的人生即将过半吗? “要是嫁了人,生个一儿半女……”林望月拖长了音调,又减去一根手指,“大概,就这个数了。” 水澈呼吸声已乱,他攥住了林望月的衣襟:“果真?就没别的法子了吗?” 林望月没想到面前的男人还挺在意文羡鱼,吓得连忙说实话:“自然有啊,好好调养身子,强身,活个正常岁数也是可以的。” “你自己走着回去。”水澈感觉自己的心脏又恢复了正常的跳动,他手一松,自己跨上了马车。 “哎,你个没天理的!”林望月低头拎个药箱的时间,马车已经远去,气得他跳脚直骂。 “哎!”没办法,只好自己走回去了。林望月两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他想要尽快回到医馆,都快跑起来了,却一不小心,和一个鞋子里冲上来的女子撞了个满怀。 林望月连忙退开半步:“姑娘,在下冒昧,还请姑娘不要介怀。” 那姑娘眨着一双杏眼,嘴角的梨窝若隐若现,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气愤:“我怎么可能不介怀呢。” “师妹!”林望月听了这声音,却毫无生气的模样。 “大师兄,这急急忙忙去哪儿呢?我都在百草堂呆了一刻钟了,都没见你,沿途找你呢。” “自然是回去,最近怎么样,有遇上师弟吗?” 林望月看到可爱的小师妹,顿时把水澈自己走了的事情丢到九霄云外。 提到自己的师兄,少女的眼神暗了暗:“我们师兄妹三人,二师兄功夫最高,可也是最爱玩失踪的那一个,我就是没找到他,才提前归来。” “无妨,青黛,你刚回来,就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完,之中有一个病人要交给你。” “师兄,人家好不容易回来,”林青黛一张小脸顿时垮下来,心情也跟着不好了,“你就不让人家好好休息吗?”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走了这么些天,师兄是不是已经移情别恋了?不然,以往深怕自己累着的师兄,怎么会提这种事情? “是我疏忽了,那你好好休息,只是,那病人是女子,若是我家青黛不介意,师兄自然不愿意你受累。” “讨厌!” 第062章 棋子 近雪园不远处的花丛中,两个人影面对面站着。 “你说那丫头高烧不退?” “是,夫人,”回答的人有些不耐,“如果夫人没什么其他事情,红釉先去忙了。” 问话的人有了怒气:“怎么对我说话呢?” “您是二房的夫人,红釉是大房的丫鬟,您虽是主子,但可不是红釉的主子。” 听了这话,一向受不得气的梅氏高高举起手来,还没落下,就被红釉握住了手腕。 红釉在近雪园里干的是针线活,手腕很有力道,这一抓之下,惹得梅氏直皱眉头。 “还请二房夫人自重,红釉还有事要做,先告退了。”说完直接摔了梅氏的手,礼也不行一个,径自走了。 梅氏气得牙痒痒,可这种事情又不好伸张,只能自己骂一句:“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红釉就是她埋藏多年的棋子,她们平常也不见面,若没什么要紧事,只在半年一次“发工钱”时见一面。 如今,二房掏空了家底买毒的事传遍了整个府邸,二房人都低了头。 今天本是该给红釉发钱,可如今她哪里能够,拿出银两来? 哪知红釉如此地不近人情! 梅氏恨得直跺脚,被红釉听见,她扯着嗓子就喊:“谁在那儿!” 梅氏一听这话,只恨不能出去撕烂她的嘴,只得匆匆离去。 “弟妹来找你了?”林雪岫突然出声,把正在得意的红釉,吓了一跳。 她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连忙给林雪岫行礼:“见过夫人。” “回答我的话。” 红釉心都凉了半截,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求夫人饶命啊!” “你在我身边,有多久了?” “回夫人的话,已经有十三年了。” “这么长的年数,你背着我,和我那弟媳做的些龌龊事,我也不想再提,只是今儿个被我撞到了,你说说看,我那好弟媳要你做什么?” 林雪岫外表虽然柔弱,但她会武的事在文家,人尽皆知,这时候她将气场放出,红釉哪里经得住? “回夫人的话,二夫人询问小姐的事。” 林雪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还说其他什么没有?” “没有了。” “我就相信你最后一次,如今,我已经容不得你,你且去找我那弟媳吧。” 林雪岫心里恨得牙痒痒,根本就不愿意接受,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人,竟然是个双面丫鬟。 红釉一下就慌了:“还请夫人开恩,千万别赶我走。求求夫人了!” “留你在我身边,有何用处?”林雪岫一声冷笑,“霜叶,让嬷嬷把人弄出园子去!” “是,夫人。” “夫人,我求求你了夫人,我可以为夫人效力,还请夫人留我在你身边。” 林雪岫只觉得她太烦了:“送她出去。” “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的好弟媳,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奉陪到底,只是你若敢伤我儿女,我必百倍奉还。 “霜叶,把我们院里多余的护卫都送到悦心楼去,好给清二换班,再有,二房的人,都不可接近悦心楼。” “是,夫人。” 第063章 求助 经过林雪岫的一番整治,不过两三天的时间,悦心楼虽算不上固若金汤,但二房人确实无法接近这栋楼了。 因为遵医嘱卧床,文羡鱼过上了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生活。 除了给自己上门看诊的人从林望月成了林青黛,她的时光变得无趣起来。 “做米虫也不是件让人快乐的事情,”文羡鱼有些烦躁地放下已经被自己看了好久的《启蒙书丛》,叹了口气。 薄雾老远就听见自家小姐唉声叹气,看了眼自己手里端着的酸梅汤,忍不住一笑。 也许,喝了开胃的酸梅汤,小姐就想吃东西了呢?吃东西,可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啊。 “小姐,您这几天都没什么胃口,青黛大夫说了,可以做几样东西给您开胃,她还说您恢复得好,以后就可以改成用药膳补身了。” “是啊,她和她师兄商量的药方果然更管用,这几天我心脏再没有异样感了。” 文羡鱼穿越以前还是挺喜欢喝酸梅汤的,看到一碗酸梅汤就在眼前,顿时口内生津。 “那就太好了!”薄雾眼睛一亮,刚刚端起碗来,就见碗底有一张小纸条。 薄雾眉头一皱:“这?” “给我瞧瞧,”文羡鱼正觉得无趣,一看之下,眉头一挑。 纸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弟林,于申时求见姐姐,文林叩首。 “有趣。”她从薄雾手里接过碗,也不用勺子,直接将一碗酸梅汤一饮而尽。 “小姐,何事啊?” “我堂弟写的。”文羡鱼随手将纸条放在床头,又怕林雪岫看见,干脆拿过来撕碎。 薄雾眉头皱得死紧:“小姐的堂弟……林少爷?” “嗯,”文羡鱼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他们家害我到这种地步,他还好意思递纸条子来?” “他说什么了?” “他想见我一面,正巧,我记得有天在窗边经过的一个侍卫,就是最矮的那个,身形倒是与我相似,不如,就让他去见好了。” “小姐又何必让人见他呢!”薄雾十分不赞同。 “你的意思,我要亲自去见他?” 薄雾头摇得像拨浪鼓。 “你跟着侍卫一同去,好和他搭话,看他究竟抱着怎样的目的。” “是。”薄雾只好应下了。 薄雾翻出一套文羡鱼的衣服给侍卫换上,又用一件披风将人捂得严严实实。 到了申时,就把人拉出去,不过一刻钟,就回来了。 “他说什么了?” “文林少爷说,二房实在没钱了,如今他读书的束脩都交不出手,请小姐施舍于他。” 乍一听到这里,文羡鱼差点笑得满床打滚:“你说什么,他交不起学费,要我出钱吗?” 薄雾点头,上前几步,挡在床前:“小姐千万小心,可别摔下来了。” 因为是女孩子的房,所以床并不是很大,但好歹三面都有围栏围着,文羡鱼对此都不在意。 “你怎么回的?” “我说,这种事自然有老太爷做主。” “你倒是机灵,直接把这事推给太爷爷了,也罢,等娘来,我和她说说这件事情吧。” 第064章 提亲 没曾想,文羡鱼没等到每天都来几趟的林雪岫,倒是等来了文清。 文羡鱼一声惊呼,也难怪有人过来,把自己从床上一路架到外屋里的椅子上了:“太爷爷!” “你身体还弱,无需行礼,今天,水澈派了媒婆前来提亲,太爷爷寻思着,问你的意思。” “媒婆?”文羡鱼想起之前见过的张媒婆,“哪个媒婆?” “是张媒婆,她说,她见过你。” “是了。我原以为她真失踪了呢。” “鱼儿啊,你好不容易回来,你的婚姻大事,爷爷不会强求,况且你如今身子还弱,爷爷想多留你两年,你觉得如何?” “太爷爷,我知道,女子出嫁要过了及笄,不知我如今多大年纪了?” 文清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虽然长开了些,但面有病色的重孙女,心里涌起一阵不舍。 “你只知你十四岁,却不知你下月就及笄了。” “下个月?”文羡鱼有些吃惊,按自己这身量,偏小了不少。 “是,你的及笄礼,找到你之后,你娘就在准备,可是时间还是紧了,实在是对不住你。” “无妨的,”文羡鱼笑语宽慰,“我其实是想多留些时候的。” 说到这儿,文羡鱼眼神示意薄雾出去,文清见此,也挥退众人。 “可那场大火,总要来的,而且因为我的到来,已经有不少事情与我所看的那本书不同,为今之计,只有争分夺秒,早些嫁入水,易家。” 文清眉头轻皱:“皇室中人尚且身不由己,你如果真要嫁进去,若想抽身,可就难了。” 文羡鱼眉目低垂:“我晓得,所以我早就留了后招。” “什么?” “我与他说过,若他娶我,先由我写和离书,按上手印签上名,我才嫁。” 文清看着眼前的重孙女儿,只觉得心头涌起一阵爱惜之情:“既然你已经想清楚,太爷爷也不好说什么,你们都进来吧。” “这是他给你拟的字,”文清等人都进来了,从桌上拿起一封红纸来,“你看看可喜欢?” 文羡鱼随手接过,只见两个大字苍劲有力,横竖笔画分明,没有丝毫或草或行的痕迹。 她心中想到自己读错“凌云”二字,忍不住一动,旋即读出声来:“卿卿。” “卿卿?”文羡鱼嘴里琢磨着,忽然一笑。 “这字,我喜欢。” “这亲,算是定下了?” 不知道何时过来的文珂,开口道。 看着眼前这对夫妻,文羡鱼忍不住鼻子一酸,红了眼眶:“爹娘?” “我的好鱼儿,你果真,想清楚了?” “嗯,我想清楚了。” 文羡鱼看着林雪岫闪着泪花的双眼,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孩子……”林雪岫扑过去,把文羡鱼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文清眼角也有些湿:“我们两个出去,让她们母女两个说说话吧。” “是,爷爷。”文珂深吸了一口气,只是,眼尾微红。 “女大不中留啊。”文清自言道,心里终究是有些酸涩的,自己这个太爷爷,不称职啊。 第065章 撒娇 “好孩子,字已经定下来了?”林雪岫坐到文羡鱼身边,随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虽说这个动作林雪岫已经做习惯了,可文羡鱼还是不习惯,她的头略微偏了偏。 “是啊娘,”文羡鱼随手将红封递过去,“唤作卿卿。” “卿卿?”林雪岫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宝贝女儿,没多久就要嫁为人妇,心头一酸。 文羡鱼看她这模样,心里也跟着发酸:“娘不用为我悲伤,两家人如此近,以后如果娘不嫌烦,我三天两头就跑回来见您。” 林雪岫只觉得贴心,勉强挤出一个慈爱的笑容:“你这丫头片子,可不许欺哄娘亲,若是你以后不常回来,娘可是要亲自上门捉你的。” “哪能呢,再说,过几个月,娘可就要抱孙子了,到时候,哪里还记得我这个丫头呢。” 文羡鱼头一回感受到这么浓郁的母爱,索性一头扎在她怀里,撒娇的话,自然而然就从口中发出。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呀,嗯?”知道文羡鱼在哄自己开心,林雪岫心中的愁思也淡了一分。 这傻孩子,怎么会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视媳妇如己出,媳妇在她的心里,也比不上亲自生下来的女儿啊。 “人家说的是实话嘛,”文羡鱼在林雪岫怀里蹭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娘,有句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这丫头,和娘说话有什么可顾忌的?” “若是做父亲的犯了错,不该由做儿子的受惩罚对不对?”文羡鱼这问题问得小心翼翼。 林雪岫一怔,迟疑了会儿,才达道:“鱼儿说得不错,只是做了恶人的儿子,难免会被别人指指点点。” 文羡鱼手按在林雪岫膝盖上,一用力,慢慢靠坐在她的怀里:“这道理我是晓得的,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该祸及子孙,是也不是?” “嗯。”没想到文羡鱼为人如此通透,林雪岫心中颇为欣慰。 “那您不讨厌文林,对吗?” 林雪岫点头,文林的女孩子身份,从来没被文清承认过,她自然犯不着为这个事儿,去恨那孩子。 “那您说,太爷爷爱我们吗?” 林雪岫想都不想:“那是自然。” “那他也应该同样爱二房的人,”文羡鱼深吸了口气,“如果太爷爷出钱,让文林读书,您不会反对?” “你个丫头片子!”林雪岫微恼,“就说让他读书的事,都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娘,我们母女还是头一回一起说话儿,我怕你不高兴嘛。” “他读书的事,是他自己和你提的?” “嗯,”文羡鱼点头,“二房如今没脸说,也只有我们大房提了才好。” 林雪岫微笑着:“你想得不错,大房提了事,还能博得一个好名声。” “嗯。” “再过不久你就要及笄,等你出嫁后,你的侄儿也该出生了,到时候更有的忙,今天这事儿,娘过会儿就和你爹说去。” 文羡鱼眼睛一亮:“谢谢娘。” 第066章 阻嫁 “你这孩子,对别人的事倒也上心,”林雪岫,说到这儿,笑容却淡了去,“女儿和娘说实话,你可有心上人呐?” 文羡鱼歪头:“心上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林雪岫得到她的回答。悠悠的叹了口气:“是了,你才来不久,哪里就会爱上谁?是娘疏忽了。” “娘,您有什么话尽可直说。” 文羡鱼被她这句话搞得云里雾里,偏偏她又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这时候,哪里忍得住不问呢? “虽说水家贫寒,我的鱼儿嫁过去算是下嫁,可他们兄弟俩的身份我们都清楚。”林雪岫握着她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文羡鱼觉得她说的不错:“是啊娘。” “为娘出自京城大家,深宅里的手段见过不少,虽然不屑为之,但为了你,大可一试。这手段下去,水澈他定然不会再提婚姻之事,” 林雪岫握紧了文羡鱼的手,下定了决心一般。 “娘请放心,女儿绝不会要娘用出这样的手段。水澈此人,女儿还算了解,女儿来之前,他一生只娶了一个妻子。” “我来之后,自然是要改变所有人命运的走向,只是命运再怎么改,也改不掉人的本性。” 文羡鱼对她笑着,努力想要她安心。 林雪岫听了这话,直舒了口气:“他没纳妾?” 文羡鱼点头,这一点她还是记得的。 文羡鱼怕林雪岫忧心于自己的婚姻,连忙找个问题岔开去:“娘,咱们不提这事儿,倒是有一件事,非得您去做不可。” “何事?” “书中记载,那对帝后屠杀云渐镇时,是派将守住两个出口,但凡见到逃跑的,提刀就杀。” 文羡鱼一阵沉思。 “到后来,书中也未曾记录多少人因此赴难,我想要娘亲自调查镇上人口,若有新婚或怀孕的妇人,还得要娘特意记着,以备以后查看。” 见林雪岫点头答应,文羡鱼慎重道:“此事除了我们家人外,不可让任何人知晓,哪怕是水澈,娘也不可透露半句。” “好,那娘先去,你歇着。” 林雪岫一走,薄雾立刻扶着她回到床上。 “薄雾,你先出去,我要静一静。” “是。” 文羡鱼自觉心态奇怪,没有普通新嫁娘的期待,没有对未来相公的憧憬。 与别人相同的,竟只剩下对娘家的不舍。 “小姐,媒婆求见。” “哦?”文羡鱼的思绪被薄雾打断,“快请进来吧。” 媒婆,倒也是个熟人呢。 媒婆还是化着她标志的媒婆妆,她来到悦心楼,心里有些忐忑。 整个云天大陆南风不兴,这位小姐,若是嫁给水澈水相公,真是折辱相公了。 虽然心里不屑,但她还是谢过薄雾,一点一点挪到床前。 张媒婆低着头:“张媒婆见过小姐。” “媒婆不必多礼,我们也算熟人了。”文羡鱼一点也不拘谨。 张媒婆听着女子声音熟悉,惊吓中抬头:“你,你不是……” 文羡鱼一笑:“是我。” 张媒婆本就紧张,看清了这张脸,突然滚下的汗水更是湿了后背:“原来文小姐长这副模样。” “媒婆有什么嘱咐,尽可说来,我听着就是。只是最近身体有恙,本想婚期该是推迟了,没曾想,倒是这时候就定下了。” 文羡鱼转头道:“薄雾搬张凳子来。” 薄雾在一旁听得有些痴,小姐竟然见过媒婆了吗? “是,小姐。” 张媒婆想到头回见时,文羡鱼身体就不大好,这次见更是直接卧床不起,心里难免唏嘘:“说来小姐真与秀才公子有缘。” 文羡鱼有些慨叹:“是啊,当初他纳妾,新娘是我,如今他纳妾不成,娶妻,新娘又是我。” “只是小姐,像我这样做媒婆的,本该诚心乐意一双璧人结为眷属,”张媒婆有些迟疑,“但,老身真不想小姐就此嫁过去。” 文羡鱼乐了:“媒婆但说无妨。” “自古以来,娶妻但求门当户对,水秀才虽然算得上人中龙凤,但家境贫寒,还带着个弟弟,小姐家境殷实,嫁给他,算是下嫁了。” 文羡鱼听了这话想笑,还好低头忍住。 “无妨的。”文羡鱼暗叹,他们都不清楚水澈真实身份,若是清楚了,怕又要说自己高攀。 张媒婆坐在凳子上,一阵愁眉苦脸:“既然小姐不在意门当户对,这桩婚事本该没什么阻力,只是,只是我张媒婆,不愿意对不起我的良心。” 文羡鱼一怔:“这又是为何?” “小姐身处闺阁自然不知,《天律-姻缘法》有七出之条,也有四不去。” 文羡鱼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有些疑惑,古代有七出三不去,在这里倒是加了一条。 “愿闻其详。” 张媒婆叹息道:“妇有七去: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① “四不去呢?”看多了穿越古言小说,文羡鱼知道这七出与真正历史上的的毫无差别。 “四不去,无家归不去,有子不去,勤事公婆不去,娶贱后贵不去。” 文羡鱼点头道:“多谢媒婆提点,只是,与我有何相关之处?” “小姐身患疾病,秀才家清贫,也许拿不出救病之资,小姐你父母在堂,家境殷实,他若想休妻,无人可拦呐。” “原来如此,多谢媒婆了,只是他当街抱我,想必这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嫁便嫁了,等他休我回家,我又是无忧无虑的小姐。” 文羡鱼一叹,语气里布满惆怅。 张媒婆听了此语,心中也多了几分怜惜。 “没想到那水秀才竟是如此人!” 文羡鱼一惊,怕水澈的名声就此坏了根,以后没人愿意信他,连忙笑道:“他抱我是真,只是为了救我一命,若没有他的相救,我早就死在恶人刀下。” 张媒婆一拍掌:“原来如此!他娶你,是为了全你的清誉。” 文羡鱼点头,但笑不语。 “既然你们双方心意已决,那我这做媒婆的,就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多谢了。” 第067章 相通 张媒婆登门时,水澈正捧着一本厚书看着。 她自己不是很识字,对读书人有一种天然的尊敬。看他这样,就安静的等在了一边。 水泽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穿得大红大绿的她,眉头一皱,语气不善:“媒婆,你来做什么?” “不得无礼!”水澈显然是被水泽突然出口的话惊醒了,这才把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到来人,眼前一亮。 他忙站起来,微笑道:“张媒婆,我所托你的事,可好?” “文家小姐同意了,”张媒婆先是笑着应一句,又拿出一枚信封来,“水秀才,这是小姐让我给你的。” 水澈接过信封来,有些迟疑:“她可有说什么?” “未曾,只是林夫人言道,下月便是小姐及笄之期,只怕秀才来不及准备多少东西,怠慢了小姐,不如将婚期延后,明年春天再做打算。” “来年春天?” 如今正是秋尽时节,再过一个冬,又要等到明年开春,想想时间就很长久。 水澈向媒婆拱手道:“还请媒婆替我美言几句,婚期绝不能然后许久,至于岳母大人所忧之事,水澈定然解决。” 张媒婆对文羡鱼颇有好感,知道她执意要嫁给这个看起来就穷酸的秀才,实在替她担忧。 “这?不如让老身瞧瞧这屋子如何?” “媒婆请,”水澈自然引着她去,经过水泽身边时,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安分点,别给我惹事。” 水泽听了这话,只觉心里凉了半截。 没有嫂子,兄长对他已经不如以往亲和,有了曾经当街打他的嫂子,以后他还要怎么过? 兄弟俩所住的屋子也不算小,进门先是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吃水很方便。 东面是正屋,正屋外是两间厢房,接着才是客厅,客厅角上又有一道门。 这道门属于水泽的房间,他房间一旁,也照样是两个厢房。 再说西边,是厨房,五谷轮回所,离得远,特意偏了方向,不正对着房屋。 他们两个人逛完,水泽已经不见踪影。 “水相公,没想到你们家房间还不少。” “嗯。”他小时候,父亲派过来的人还在,所有人都要住着,建房时自然,多建了些屋子。 “只是,这些屋子都需要修葺,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媒婆倒没有诓他,有一些房屋的主人已经离去多年,水澈也没有时间挨个打扫,久而久之,自然废弃不用了。 “张媒婆,这屋子怎么说也得有二三十年了,如今我娶妻,决定将这些全都废去,只在地基上重新建造新屋,还请将此事告诉岳母大人。” “如此甚好,”媒婆一听也笑了,“恰巧这一切与林夫人所说的没有冲突,等到新房修成,差不多也到明年春天了。” 水澈摇头:“不,水某打算多叫点人手,务必在两个月之内,造成新屋。” “这……这是秀才相公的家事,我这做媒婆的不便过问,就此告辞了。” “媒婆慢走。” 张媒婆觉得蹊跷,一路直接去了文宅。 “他要重建新屋?”文羡鱼还是坐在床上,一听这话难免吃惊。 “是,水家房子实在老旧,除去他们兄弟俩的房间,其他的我都看了,抬眼看,厨房屋顶上老大一个窟窿,得亏我去时没下雨,要是下了雨,可就不好喽。” 文羡鱼给薄雾使了个颜色:“多谢张媒婆告知,薄雾,送客。” “张媒婆这边请,”薄雾说着,暗地里塞给她一个荷包,“若有什么要紧事,还请告知我家小姐。” “那是自然。” 张媒婆怀揣着银子,乐呵呵地走了。 “薄雾你说,我们女子做什么可以赚一些零钱?” 没有其他人在,文羡鱼就下了地。 她知道,一个人总在床上呆着,没病也能瘸了。 薄雾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实说了:“像薄雾这么年轻的,在大户人家做丫鬟,也有抛头露面,在外头卖吃食的,还有从布庄接活儿自己回来做的。” 文羡鱼有些疑惑:“布庄有什么活可干?” “都是刺绣,有些布料看起来就华美,再加上好的刺绣,卖起来价格自然高。”薄雾忍不住皱眉。 难道小姐听了媒婆的话,就要挣银子给水澈,未来姑爷用吗? 文羡鱼勉强一笑:“原来如此。” 心里有一些惆怅,这会儿不是我能干的…… “小姐可有心事,能说给薄雾听吗?” “心事倒说不上。”文羡鱼笑道,“拿纸笔来,我写一封信。” 薄雾立刻接口:“可是写给未来姑爷的?” “嗯,我问问他究竟是何事。”文羡鱼说完想了想,“我外出时曾见到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不如,你到外头随便找个孩子,给他几个铜板,让他给你送去。” “你一个未婚女孩子家家,总往男子家中跑,也不是事儿。” “总?”薄雾瞪大了眼,“难不成小姐要与他常通信?万万不可,您虽然与他有了婚约,但总是来往书信,不好啊。” 看着薄雾急得团团转的模样,文羡鱼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噗嗤……” “小姐!薄雾又不成哄你,笑什么嘛。” 文羡鱼连忙收了笑容,心里却笑得更欢。 薄雾能这般和她说话,证明自己,并没有像一般的古代小姐一样,把尊卑看得如此重。 “我只是有几样要紧事问他,绝不会如你所说的一样常常通信,放心吧。” “好吧。” 薄雾忙着准备,文羡鱼已经坐到桌前,这封信,要怎么写呢? 首先一个开头就将她难住,如今的自己,要怎么称呼他? “小姐,”薄雾看出文羡鱼生性亲和,忍不住在旁提点,“水公子虽然是未来姑爷,但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一定未曾能够去官府报备与你的婚姻,所以,只称他为公子就好了。” “说来也是。” 文羡鱼一笑,正要提笔,薄雾突然一拍脑袋,招呼都没来得及打,直接冲了出去。 “这丫头!”文羡鱼也不知她要做什么,无奈一笑。 第068章 进城 文羡鱼盯着雪白的纸张,一个人思索了许久,终究放弃了写信,只写出短短两句话来——水公子可有银钱修葺屋子?可要羡鱼帮忙? 她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写出来的字叹气,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薄雾来时,文羡鱼正巧将偏薄的信纸折了几折,放入信封中。 “小姐,您的信写好了?” “嗯。” 薄雾有些雀跃:“给薄雾吧!” 回信来得很快,水澈写得不短,足足有两张信纸。 文羡鱼拿到手时,有些懵懂。 “卿卿:你我将是夫妻,信中还如此生疏,实在不乖。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虽称不上大字,但为娶你所做的一切承诺,定然会兑现。卿卿不必太过担忧。” 一张信纸就此完结,文羡鱼拿出第二张。 “得到岳母大人的首肯,两月之后便是我们的婚期,此外,为夫拟于初六清晨进县城,报备你我结亲之事,不知卿卿可愿与我同去?卯时为夫于城门恭候。水易” “水易?这署名有趣。”文羡鱼眸光一闪,“薄雾,去太爷爷院里问问,我可有通关文碟?” “是。” 通关文蝶是一张厚纸,上面盖满了章,看到“文羡鱼”三个字明晃晃地写在上头,她才笑了。 待到那一天,文羡鱼天不亮就醒了。 不论怎么说,县城都该比云渐镇繁华,自己好不容易出镇,自然要好好看看的。 她轻手轻脚地穿起衣裳,又给自己梳了最简单的发型,虽然如此,竟也折腾了一个时辰,外头天也大亮了。 “小姐该起了,”薄雾掀帘子进来,看她端端正正坐在梳妆台前,吓了一跳,“奴婢贪睡,还请小姐恕罪。” “看你是初犯就免你这次罪,再自称奴婢,我可就不高兴了。” “多谢小姐。”薄雾连忙把装水的盆拿进来,又给她递上青盐擦洗牙齿。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文羡鱼擦完牙齿洗脸,趁巧询问时间。 薄雾快步走到外间看了,回来回道:“寅时三刻了。” “啊呀!早餐来不及吃了,有没有包子,让我带着路上吃?” 水澈眼看到了卯时,守城官兵已经就位,不见文羡鱼的踪影。 他心中没有丝毫愤怒不说,他甚至想着,再等她一刻吧,一刻钟后,或许她就来了呢。 守城官兵看他许久不动,终于有些按捺不住:“那边的,你想要做什么?若是要进城,就给我看通关文碟,若想做其他事,别怪我手中刀不长眼。” “大人,在下等人。”水澈不想与他们因这点小事起冲突,施礼道。 “久等了。”文羡鱼紧赶慢赶,正巧看到这一幕,脸都红了。 水澈回头,面色略带些苍白的少女,迎着霞光向他奔来,面上几滴汗珠亮闪闪的。 这模样有些狼狈,水澈却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给撞了一下。 “无妨。” 文羡鱼带着薄雾,所以出示了她的契书,三个人得以过了这道门。 文羡鱼以为门后该是热闹的街市,当他看到逆行荒凉的田地时,有些茫然。 “我们如今先去哪儿?” “先去街市。”水澈几度进城,对眼前的景象已经见怪不怪了。 “好,一切都听你的。” 水澈听了这句话,只觉心头一软。 水澈笑道:“王承宁本是你的未婚夫,如今你我二人前去报官,好结为夫妇,怕是会遭遇他的拦阻。” “确实有这种可能,不过你放心,我们还能被他大卸八块了不成?”文羡鱼想了想又补充,“他总怀疑我们有染,这回见了我们,怕是要大发雷霆吧?” 水澈笑着:“所以,我们不忙着去县衙,只去官媒处,若是不成,也只能与他们交锋了。” “好。”文羡鱼想了想,扭头对,走在最后的薄雾说道,“薄雾过来。” “小姐?” “这两块银子你先拿着,一到县城我们就分开,你随时注意着我们的动向,一旦有问题,立即回去搬救兵。” 薄雾点头,却硬把银子推过去:“小姐,这银子我可不能要!” 文羡鱼一把抓住薄雾的手,将银子塞在她的手心里:“收着吧,若是要你快快回去报信,你只靠两腿走是来不及的。” “是,小姐。”薄雾说着,放慢了脚步,不再紧紧跟着他们。 “卿卿真棒。”水澈看她吩咐下人,突然有心想,干脆在宅基上好好建造一番,多出几间屋子。能让下人住着。 文羡鱼脸有些红:“别卿卿,卿卿的叫我,听起来怪不好意思的。” 走到拐弯处,文羡鱼想了想,在地上捡了块石头,在松软的泥地上写了个比较显眼的鱼字。 “你的丫鬟可还识字儿?”水澈看她写字,有些好奇。 “不管她识不识字,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会搞错的。”文羡鱼笑笑,她对薄雾,很有信心。 果然,薄雾在他们身后远远地跟着,就没有走错过一次。 太阳渐渐升起,水澈自己走在太阳照射的那一边,可还是看到文羡鱼额头上的汗越积越多:“累了吗,歇会儿吧,就快进城了。” “好啊。” 这段时间的卧床,让文羡鱼的体力不太经得起消耗,此时她已经迈不动步子了。 水澈找了块干硬的泥土,把自己随身的包袱放在地上:“坐吧。” 文羡鱼冲他一笑,刚要坐下,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冷笑。 “和我退婚以后,你果真和他搅在一起了,怎么样,他对你这个贱女人还不错吧?” 二人齐齐抬头,看清了那人,那人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他们才在路上提到的王承宁。 文羡鱼吓了一跳,心跳都乱了:“王公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又何妨?你与你的情郎天天见,到如今不还如胶似漆的?文悦心,你就是个臭娘们!” 文羡鱼朝他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她实在没什么力气爬起来,早就骂人了。 “你这般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当初不信她是处子之身的是你,如今诋毁的也是你,你好歹是官家公子哥,何必如此呢。” 水澈哪里忍得了他的恶言恶语? 第069章 承诺 “还真会护着,真令人感动啊。”王承宁冷哼一声。 王承宁话音刚落,他身旁的人立刻言道:“少爷,老爷吩咐,切勿与人发生口角。” 这人身材瘦小,额上已生了皱纹,却是王承宁退婚以后,他爹亲自派到他身边的。 王承宁心中不愿有人时时刻刻跟着自己,但父命难为,只得认了。 这时他哼了一声:“哼,我们走。” 水澈没打算去追他,他蹲下来,表情十分认真:“你可还好?” “不过是一只麻雀在我面前喳喳乱叫,”文羡鱼笑了笑,“我要是怕他,以后遇到大风大浪,我还不得被后浪拍在沙滩上?” 水澈看着她一脸平静的模样,心脏突突的,跳得欢快。 “那我陪你休息会儿?” “好啊。” “那你转过身去。” 文羡鱼不疑有他,依言而行。听得后面悉悉索索的声响。 难道,水澈是在脱衣服?文羡鱼忍不住向后瞄。 水澈果然已经脱下外袍,里面竟然是一件破烂的紫袍,这件紫袍文羡鱼曾见过,就是为她擦去毒时,他穿的那件。 “你?” “没想到卿卿这么关注我,”水澈早就发现她的小动作,又将外袍穿上了,“待到成亲以后,我自然将我的所有都摆在卿卿面前。” “我不是想问你这个,”文羡鱼迅速转身,“你怎么能把这件袍子穿出来?” 水澈倒也不想瞒她,伸手揉她的头:“因为山里头的事,回去就告诉你。” “你别骗我啊,”文羡鱼下意识的躲闪,“对了,你哪有银两重新修砌房子?” “我身为教书先生,就不许我有束脩?” 文羡鱼登时就惊住了。 水澈失笑,趁着这机会,又揉了一把。 水澈和她玩闹了一阵,远远的望见了薄雾,就正色道:“我们快些走,若是遇到些阻碍,怕今天回不去。” 不过再走一里路,他们就真的进了城。 城中人来去匆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水澈上辈子都很少来这儿,一连问了几个人,才找到官媒处。 办理处人不多,两个人一会儿就到了官员面前。 身穿一身青色袍子的官员头也不抬:“婚书媒言呢。” 文羡鱼听了这话有些紧张,她过来时除了几两银子,什么都没带。 她连忙眼神示意水澈,他倒是不慌不忙,掏出,好几张红色纸来。 官员顺手接过,还没细看就提起笔来。 他写了几个字,就看到婚书中明晃晃的秀才二字。 那官员这才抬头看水澈一眼:“呦,还是个秀才啊,这样,姓名,年龄,籍贯,自己拿去填。” “哎。” 水澈接过来,仔仔细细看过,这才填好。 “既是秀才,就等等,”那官员拉开桌下的抽屉,在里面翻找了一阵,拿出一个红包,“这是上头吩咐下来该给你的,好了,下一位。” 他递红包过去,这才发现有一个女子站在秀才身边,心中颇为惊讶。 虽说女子养尊处优面貌也好,但他在这里多年,从未听说哪个男子前来登记婚姻关系时。会带着自己的妻子来。 水澈接过那张纸,小心翼翼地贴胸放置,就连话语中,都带着笑音:“如今,官府承认我们的关系了。” “都说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你连一件都没捞到,怎么就高兴成这样?” 水澈笑道:“得了此书,就离洞房花烛夜不远了,为夫说的可对啊?” “……”文羡鱼实在不想说话。 想想这个身体才十四岁,过月以后不过十五,在现代,不过是个正在上初中的孩子罢了。 身体都还没发育完全,这么早的结婚生子,难怪许多人,就死在这一道坎上。 “怎么,害羞了?” “谁害羞啊。”文羡鱼眉头深皱,上下打量着眼前人。 水澈出自皇家,面貌俊逸自不必说,他身怀武艺,一般男子尚且不是他的对手,自己一个弱女子,又能奈他何? 水澈一见她皱眉,着急了:“可有哪儿不舒服?” “没什么。”文羡鱼只觉得头痛,表情也不自然。 “你害怕了?”水澈收敛了笑容,他也想到,林望月曾说文羡鱼身体不好,也就剩几年可活。 若是在这时,为他生个一儿半女,怕是难跨过那道坎。 文羡鱼的眼中蒙着一层水光:“我就怕了,你还能,忍着?” “虽说洞房花烛夜,是值得所有男人都为之盼望的,但你夫君我是谁,我不会和其他男子一样的,乖。” 水澈的话让文羡鱼惊讶,她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珠:“当真?” “当真,”水澈看她这模样,心里有了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奇异感觉,“只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嫁给我以后,我们可以不同床,但必须同房,这是其一。” 文羡鱼点头,不同床,她可以放一把匕首用以防狼。 “成亲以后,我会把水泽交给你看管,你我皆知,他生性顽劣,我要你好好管教于他。” 文羡鱼点头。 “可有其三?” “有,”水澈表情郑重起来,“我们一起学习,怎样爱一个人,可好?” “那可不行,”文羡鱼看到他眼中一瞬间的认真甚至情谊,猛的转身不看他,“谁知道你要爱谁?我若是听你的话,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傻卿卿,我爱你还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去看别的女子呢?” 水澈苦笑。自己已经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子说过这样的话,头一回说还被人家嫌弃不相信,真是一件令人挫败的事情。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文羡鱼一下转过身来,嘴角还挂着一抹得胜的微笑,“你要是反悔,就有违君子之风,以后我也就再也不信你了。” “你这丫头!”水澈也笑了。他看着眼前笑得明媚的少女,心里忍不住想,若是时间就此停在这一刻,也好。 “既然事情已经办完,我们去和薄雾会合吧?”水澈这一笑,惹得文羡鱼脸红心跳。 第070章 见官 文羡鱼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水澈身后。 水澈缓步走着,心想要雇一辆马车送他们出城,不然,文羡鱼挨不到镇上,可就难受了。 迎面走来三个男子,他们无一例外,长相都让人不敢恭维,二人原本没注意到他们,可他们的话却让二人,皱起了眉头。 “瞧瞧,前面那小妞倒是有几分姿色。”听着这话,文羡鱼本能的加快了脚步。 “瞧瞧,把人家给吓着了吧?”这人一巴掌拍在说话人的肩膀上,眼珠子滴溜一转,又用胳膊肘捅没说话的那个,“你看那男的,是不是也称得上极品?” 头一个说话的盯着水澈看,哈哈大笑道:“谁说不是。就连小妞身旁的那个男的,都长得哈哈哈哈……” 他这一开口引来无数人的目光,水澈脸上也一阵青一阵白,顾着文羡鱼,再加也不想生事端,他加快了脚步。 “小妞,来陪大爷玩玩。” 这粗鄙言语让文羡鱼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她看水澈的脚步越来越快,就知道他不想理。 文羡鱼也跟着加快了步子,并且刻意挤在水澈身边。 那三人看出他们要走的意图,哪里肯他们走,竟然转过身来,和他们一起向他们三人的来路而去。 “大哥,你看他俩这样,活脱脱一对双胞胎嘛,不如,两个都收了,由兄弟玩女的,大哥独享男的,怎么样?” 水澈浑身都抖了一下:“闭嘴。” “呦呵,都害怕的发抖了?没事儿,大哥阅男无数,知道怎么疼……呜呜呜,放手!” 文羡鱼心里也恶心的慌,她看着水澈出手,心中奇怪,绕到他面前,才发觉他伸手抓住了说话人的嘴唇。 “你再说污言秽语,我就撕烂你的嘴。”水澈放开手,想了想,另一只手拉住了文羡鱼的。 忽然感觉到一阵温暖,文羡鱼抬起头,看到了水澈眼中自己的倒影。 文羡鱼忍不住对他一笑,水澈也以笑回之。 “我们回家。”水澈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有些快。 “你们碰了我们的人,想走?笑话!”那三个人呈三角形,将他们二人围在中间。 “委屈你了。”水澈目光一厉。 “这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早知道他们心怀鬼胎。我们与他们原不相识,他们是吃饱了撑的,才用言语激怒我们?” 文羡鱼不是十四五岁,从未出闺阁的千金小姐,他们做这一切,原本就是要等别人来,这个别人,非王承宁莫属! 三人将二人围住,什么也不做,直到被撕了嘴的人,带着哭腔说了这么一句话:“王少爷,您可得为小民做主,小民从没动手打人,可这男人,上来就要撕小民的嘴,求少爷为我们做主啊!”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水澈解下自己的腰带,“把手给我。” 虽然对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有所意见,但文羡鱼莫名的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理可循。 “呐。” 水澈在一群人的包围之下,用腰带在二人手上绕了两绕,接着单手打出一个奇怪的结。 “没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因为这个结,他们被绑着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绳子缠绕在他们手上,称得上严丝合缝。 “真是感人至深,既然有人告你们殴打,那就请去县衙走一趟。” 文羡鱼嘴角一抽:“王少爷,您还睁着眼吗?” 王承宁看着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心中嫉妒的火焰熊熊燃烧:“这位小姐对《天律》有何不满,尽管直说。” 他退婚之后,心中本十分畅快,谁知他爹一听他退婚,竟然让他在静室面壁跪了六个时辰。 问其原因,他爹才说,文家为唯一的小姐准备了十分丰厚的嫁妆,不但有白银万两,金银玉若干,更有旺铺无数。 王承宁这才知道,他平素喜爱逛的店铺,有许多的幕后东家,都是文家嫡系。 王承宁想着,虽不能动用女子嫁妆,但以后把人娶过来,好好哄着,也能捞到不少。 “不敢,只是王少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没什么用处。” “你一个未婚女子,当街与陌生男子牵手,岂不是败坏门风?” “我与他已有婚约,更有官媒作证,王少爷你,又何必呢?”文羡鱼嘴角直抽。 “何必?”王承宁看着文羡鱼因为常在家中而变得白皙的脸庞,心中有些痒痒。 只要解除了她与水澈的婚约,她就是自己的了。 等到洞房花烛,自己勉强一试,若她是处子之身,自己就给她稳定下正妻之位,自己再去寻花问柳。 如果她已经是个破鞋,自己宠妾灭妻,那是自然的。 但还要留着她一口气,免得来不及转移嫁妆。 他慢慢地走近,抬手就要摸文羡鱼的脸,文羡鱼看得真切,这时候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她一转身,整张脸都埋在了水澈的怀里。 “哟,当街搂搂抱抱,果然是一对狗男女。” 水澈知道这件事不能善了,他干脆不忍了,空着的手抱起文羡鱼,抬脚一个悬踢,就听见啊的一声惨叫。 王承宁捂着全身最脆弱的那个地方,跌坐在地,而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不得了了,快把人抓起来,送到老爷处啊!” 王县令听人报说,自己的儿子受了重伤,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升堂审案。 他一看被告是整个析宁县城最年轻的秀才,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可自己儿子被伤成那样,他这个做父亲的哪里受得了! “水秀才,你是读书人,怎么能伤我儿呢!”他瞪着眼,一张算得上清俊的脸上,称得上黑气弥漫。 王县令气得很想打他板子,可秀才在他这个县令面前,连跪都不需要,若是自己打了板子,吃不了兜着走的是自己。 “他出言不逊,欲伤我妻。”水澈面对着县官,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既然如此,你就该放下她来。” “此事与她无关,”水澈笑笑,“和泼皮以及贵公子产生冲突的,都是水某,大人既要审案,自然是审水某。” 文羡鱼眼眶有些湿润。 “即便如此,她一个小小的民女,见了本官,也是要跪的。” 第071章 对质 “不可,她是未来……”水澈下意识地阻拦,却对上王县令似笑非笑的目光。 “未来什么?不论她以后是诰命,还是夫人,如今她只是一个小丫头!” 文羡鱼安抚性的对水澈一笑:“没事的,今儿个跪了,总比明儿个跪好。” 说着她示意水澈放她下来,顺势跪在了水澈身边,因为手还被绳索绑着,所以一只手高高举起,有些滑稽。 虽然跪着,但文羡鱼还是仰着头,执意要与县官对视:“你的公子出言伤我,水澈才对他动手,你要惩罚,惩罚我就好了。” “惩罚你?你能一脚将我儿踢倒?”县令冷笑。 文羡鱼仔细思考了一下,十分坚定地点头:“应该可以。” “就算你能你也没做,这事与你无关,本官不是昏庸之辈,要惩罚谁,本官还是分得清的。” “你不能惩罚他!”文羡鱼有些急了。 就算他流落在外,为了活命各种躲藏,可他是如假包换的皇亲国戚,要是被县令打了,如今不会出什么事,等以后他登上了那位子,这县令就惨了。 “不能?因为他是未来大官?” 文羡鱼摇头,以水澈的性子,他怎么可能愿意当个官儿呢。 县令已经不耐烦了:“就算他是未来的天皇老子,本官也要给自己儿子讨回公道,来呀!” “慢着!你尽想着为你的儿子讨回公道,怎么就不想想,为我这个民女讨回公道?” 县令看着她,满脸嘲笑:“你有何冤屈要说,有何公道要讨?” “你家公子三番两次出言侮辱于我,这事如何算?”文羡鱼冷言,“你家公子,带人欲闯我家,不顾旁人阻拦要验我清白,这又是何故?” “还有大人你,我未出襁褓,您就派人来,硬与我家定下你家的婚事,这事又如何算?” 她,她是文家的女儿? 此时此刻的文羡鱼气势凛然,县令脸色变了几遍,停在通红这一色上:“你这民女休要胡言乱语!” “我从未胡言乱语,太爷爷已与我说明,当今圣上体恤我太爷爷为国操劳数十年,准他择一舒适小镇养老。” “他遵旨而行,你却用你的官威,压他一头,”文羡鱼表情冷漠,“你抗旨不遵,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空口无凭!”王县令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衙役,突然有些慌张。 文羡鱼说得一脸认真:“既然如此,大人可放民女回去,好将圣旨请来与你看。” 见圣旨如见君,他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悠哉惯了,不能冒这个险。 王县令已经慌了:“这,那我儿受伤之事,就如此罢了了?” “大人,万万不可!”县令身旁的师爷,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话的机会。 “当务之急,是要请郎中来,给少爷好好瞧瞧,少爷若是病着了,自然也要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文羡鱼一向相信水澈是个有分寸的人,她只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就知道他没真的对王承宁的宝贝下脚。 “好!师爷,你亲自跑一趟,本官就等着你的消息。” 王县令天性风流,后院女人三五个,子女更是有十来个之多,只是这王承宁是他的嫡子,他又死了哥哥,自然倍受宠爱。 “是,老爷。”师爷低头出去了。 “你们也都退下吧。” 王县令一挥,衙役们纷纷退下。 水澈见此,冷笑道:“大人让我的妻子久久跪在你面前,是想要做什么呢?” “本官乐意,秀才有什么不满?” “你再说一遍!”水澈本就站在文羡鱼身边,这时候他上前一步,一倾身,就抓住了县令的脖颈。 王宪令通红的脸色顿时煞白:“你胆敢谋杀朝廷命官!” “你让她起来,我自然不要你的命。”水澈说这话时语气毫无波澜。 文羡鱼被他吓到,连连把手向下压,要水澈冷静下来。 都说不怕官,只怕管,这么一闹,以后可别想安生了。 “大胆刁民!” “嘘——”水澈将一指放在嘴边,“你要叫要喊可以,先看看我脖子上是什么。” 水澈说着,手上又加了力道,王县令只觉吞咽都难受,他不得不照着他所说的去做,一看之下,他竟然浑身哆嗦起来。 “来来人啊,快快快,快放人!” 王县令此时惊怕交加,脸色好看极了。 水澈面无表情地欣赏着面前的变脸剧:“慢着,你家公子并没有被伤着,而他却自作主张放跑了三个泼皮,您是父母官,您说这该怎么办?” 王县令点头如捣蒜:“他该打!该打!” “那么,就一笔勾销哦?” “是是是!” “卿卿,我们走。” 水澈把文羡鱼拽起来:“觉得怎么样?现在可以走吗?” 文羡鱼点头。 出了衙门,文羡鱼就忍不住问道:“你给他看了什么?” “一个信印,虽然没什么用处,但也能调集他所在之处一个十人小队,每个知府家的孩子,都有一个,用以防身。” 文羡鱼还是有些不放心:“哦。可是?” “放心,这种东西不好查,而且,我家多得是,你要不要一个?” 水澈看她额前碎发遮住了眼睛,想要抬手给她拂去,手腕一动,才想到还绑着。 水澈一笑,动手解着绳结,文羡鱼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 “这么复杂的绳结,平常也用不着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在地牢……嗯,我是说在地里看到有人捆草用的。” 地牢?文羡鱼眉头紧锁,果然,那本书中他不是主角,以至于自己所了解的有关于他的,都和他弟弟沾边。 “没想到水大秀才还下过地呢,就是不知道,种出来的粮食,能不能吃!” 水澈就在这时候解下了绳结,冲她一笑:“我也不清楚。” “对了,我实在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和县令,是不是有仇啊?” 不论是踢王承宁时的狠劲,还是锁住县令咽喉时的决绝,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的样子。 “我和他们?”水澈眉头紧皱,想到了当年那一片火光。 当初,就是他们亲手放的火! 第072章 薄雾 “若不是他强娶你,也许我们早就相见,相识相知,你绝不会受那么多苦楚。” 身边人音色低沉,好像真有那么痛一般,文羡鱼听着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水澈看他这副模样,满腹狐疑:“怎么?” “按这一点说,他倒是你恩人了,不然,你这辈子都遇不到我。”文羡鱼展颜一笑,笑着笑着,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文羡鱼想着,皱起眉头来。 “何出此言?”水澈一惊,她这模样绝不像在开玩笑。 “你可信……”文羡鱼说到一半自己摇头,“你肯定不信的,接着就要把我拉出去给烧了,想想都觉得可怕。”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们走吧。” 水澈表面平静,内心却已掀起惊涛骇浪。她说,自己若是知道,就要把她拉出去烧了…… 难不成,她也和自己一样重生而来? 可除了水泽以外,自己举目无亲,水泽还是原样,她究竟是谁重生而来呢?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喂!”文羡鱼在水澈身边喊了好几声,总不见回应,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 “怎么?” “太阳快落山了,我们快些走,不如,雇个马车?”文羡鱼一边说着,一边寻找着薄雾的身影,“薄雾!我在这里!” “小姐!”那边,薄雾也连连应声。 水澈租了辆马车,他们三人都钻进去,就显得马车十分狭小。 文羡鱼夹在两人中间,更觉得自己被压成了肉饼。 进了云渐镇,众人回头看缓缓关上的城门,就连文羡鱼都觉得就算真被压成肉饼也算值了。 “婚书我们一人一份,待你及笄,我们再相见。”水澈将主仆二人送至文宅门口,这才笑道。 “好啊。”文羡鱼点头,就要回府。 “等等,”水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如今你的毒可消了?” 文羡鱼略一沉吟:“是。” “我知道你已拜师学艺,从明儿起,你就跟随师傅,好好练武,可好?”水澈似乎有些不放心,又转头对薄雾道,“你可千万要看着你的小姐,别让她偷懒。” “是,姑爷。” “薄雾啊薄雾,都说女生外向,我之前不信,现在是真信了,他还没娶我过门,你倒好,早早认起姑爷来了。” 薄雾看文羡鱼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心里慌张:“小姐……” “走了。” 文羡鱼转身就进府门,薄雾无法只好跟上,只剩下水澈站在门外,满心疑惑无人问。 “小姐,薄雾知道错了。” 薄雾急急赶上去,一脸歉意。 “下次要记得,以小姐为先,嗯?”文羡鱼努力摆出一个笑脸,可声音十分严厉。 “是,小姐。” “薄雾可有喜欢的人?”文羡鱼这句话问的莫名其妙,问得薄雾直皱眉头。 “回小姐的话,薄雾没有。” “我想着,我嫁人,不便带娘家人过去,你不是家生子,我回来以前又是个打扫庭院的,论理说不会有卖身契,跟着我去就是委屈了你。” 文羡鱼说着这些话,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里是古代,但凡有钱男人,都可以纳妾,偏巧她要嫁的人,富贵暗藏。 别人瞧着他没什么钱,她却知道,他称得上云渐镇首富。 “薄雾但凭小姐发落。” 薄雾有些沮丧,甚至有些想哭。 她被叫到小姐身边来,才提了月钱,如今小姐说不要就不要了,她的钱自然又少了不少。 “今儿晚了,再说吧。” 文家人用饭的时间已过,大厨房早早的闭门,文羡鱼只好到文杉院子里去。 文羡鱼莫名怕文杉这个大哥,可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她可不敢把胃给饿坏了。 原主本就积一顿饱一顿,没得胃病算万幸,要是自己再稍微折腾折腾,得胃病那是妥妥的。 “小姐。”门外守着的丫鬟看到文羡鱼来,连忙给她行礼。 文羡鱼亲手把人扶起来:“快起来吧,我想问大哥在不在。” 丫鬟恭顺道:“少爷在的,少爷有吩咐,若是小姐回了,这里小姐去厨房隔间。” “有吃的?”文羡鱼眼睛一亮。 “是。” 吃饱喝足,文羡鱼走回自己的院落,薄雾跟在她身后,已经决定先过着,等到小姐出嫁,再说不迟。 小姐生气,大概是因为自己常在小姐前头和姑爷说话了?薄雾想到这点,心情有些沉重。 薄雾突然出声道:“小姐,不知你的嫁衣该如何做。” “嫁衣?”文羡鱼想到这个,停住了步子。 她看了那么多穿越小说,里面的主人公没几个亲手绣嫁衣的,而自己呢?也不会针线活。 薄雾低声解释:“是啊小姐,女子及笄之后就能议嫁,而越好的嫁衣越繁琐,一般十二岁就开始绣了。” “这,多谢你提醒。”文羡鱼笑笑,“我们回吧。” 第二天一早,文羡鱼果然早早起床练武,清二在旁略加指导,不知不觉就练过了一个时辰。 “小姐,差不多了,再继续对身体不好。” 文羡鱼一把抹去头上的汗珠:“是,师傅。” “薄雾,麻烦给我烧桶水。” 薄雾立刻应声:“小姐,水温正好,您快去沐浴吧。” 看着薄雾殷切的目光,文羡鱼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你与我一同进来。” “小姐,我给您洗头发吧?” “好啊,”文羡鱼答应着,自己手上也没停。 “薄雾,我是给人当嫂子做媳妇的,他们家比我们家清贫,有许多你想也想不到的事,要压在我身上。” “你若跟我嫁过去,别说工钱少了,就连活儿也重许多。” “小姐,薄雾……”薄雾有些迟疑了,如果真按她所说,自己真不如留在这里扫庭院。 “别急着回答我,你说实话,你对水澈,可有想法?” 文羡鱼笑笑,他是青年才俊,样貌也不错,放在一般人眼中更是不俗,薄雾要是不喜欢他,那她真是个不一般的女子。 “小姐,薄雾再怎么贪心,也不敢觊觎姑爷……” 薄雾一怔,随后说的话就带了哭音。 第073章 狗粮 文羡鱼嘴里安慰着,心里是另一番打算:“好了好了,别哭了。” 水澈弟弟所引起的杀身之祸,在看似遥远的十几年之后,虽说和离书已写,但她并不希望早早的结束这段婚姻。 如果薄雾真是个绊脚石,不如现在将她留下。 自己操持家务,总不可能比照顾一个孤儿院的孩子们难。 “娘。”第二天,文羡鱼到近雪园时,林雪岫还没起。 林雪岫虽是媳妇,但她的公婆在外,老婆婆已去,上头没人压着,自然松快很多。 霜叶从里屋出来,脸上有些薄怒,见是文羡鱼,便把这表情收了,换做一张笑脸:“是小姐来了,快坐。” “我来早了,”文羡鱼一脸歉疚,“娘还未起?” “小姐是大家闺秀,出来入去,身边少不得有人跟着,今儿个是怎么了?” 霜叶张望着,没见薄雾在文羡鱼身边,有些不大赞同。 “我来,就是和娘亲商量这件事情。”文羡鱼微笑着,心里已经准备了一套说辞。 霜叶回身拿出一碟糕点:“再过盏茶功夫,就是夫人起的时候了,小姐若是饿了,先吃点点心。” 文羡鱼本不想吃,但霜叶是娘亲身边的人,不能落了她面子,她随手拈了一块,放入口中。 文珂与妻子同眠,听得霜叶与女儿说话,早早的醒了。 他心中疑惑顿生。 这女儿虽说人是个好的,可总不和他们夫妻俩过多的亲近,今天这么大早上就赶过来,怕是有什么问题来找。 文珂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把自己收拾妥当,这才到床边推人:“雪儿,雪儿,为夫看今天天气晴好,不如早点起床?” “夫君,让我再睡会儿。”林雪岫勉强睁开眼睛,却只睁开了一条缝,就闭上了。 若是以往,文珂绝对舍不得真把她推醒,今天倒是例外,他又加了点力道:“雪儿,咱们的鱼儿在外屋里头等着咱们呢。” “嗯?让她等着……”林雪岫翻了个身,倒是有了点意识,“你刚刚说,谁在外屋里头等着咱们?” “是鱼儿,我们的女儿。” “嗯?”林雪岫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霜叶!”林雪岫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一刻钟后,文羡鱼见到了自己的父母。 行礼落座,文羡鱼有些欲言又止:“爹,娘,女儿如今已经大了,本不该用这样的事情烦扰你们,只是……” 林雪岫拉着文羡鱼的手,微笑着:“好鱼儿,你是娘亲唯一的女儿,你要什么,和娘亲说了便是。” “娘,鱼儿的意思是,把薄雾调离我身边,我以后出嫁,也好不带她。” 林雪岫眉头一皱:“怎么?她做错什么了,可是要为娘给你再寻一个?” “娘,您可千万别皱眉头,”文羡鱼身子一抖,“爹的眼神都快把我给杀了。” “夫君你和孩子闹什么?快别吓着我们女儿。”林雪岫果然看到文珂直瞪着眼,立刻嗔道。 “此事说来,有一份缘故,只是……”文羡鱼左右乱瞄,林雪岫会意,让以霜叶为首的人全都退下。 “爹娘,这婚事,并不是女儿一力促成。怪我当初与水澈言语过多,露了些马脚,他自己,肯定是要娶我的。” 文羡鱼抬手撑住额头:“这件事情说不清好坏,但以我的心志,我宁愿一人出府另居,一个人过一辈子。” 林雪岫有些着急:“鱼儿,你怎可有如此想法?” 文羡鱼摆手,心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也不能嫁给有血缘关系的文家人,如此一来,哪里能找得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既然嫁人就注定了,要成为一个男人三妻四妾中的一员,还不如不嫁了。 “娘,您先听我说完。我已经注定了要嫁人,而我嫁人的目的,绝不是和自己的夫君琴瑟和鸣,好好过一辈子。” 文羡鱼说这话时,语气平静,一点愤慨都没有。 文珂早就听出了文羡鱼的话外音:“鱼儿……爹对不起你。” 文羡鱼微笑道:“爹何出此言?我来到这里,自然要尽力免了这里的浩劫。” “薄雾对水澈很是欣赏,不论如何,我不能将她带去。” 林雪岫听了这话气得直拍桌子:“这是自然。小姐还未出嫁,她这个当丫鬟的就想爬在未来姑爷床上,成何体统!” “娘,不是您想的那样。”文羡鱼下了椅子抓住林雪岫拍桌子的手。 “水澈是谁,他是易临渊啊!以后他不但有三妻四妾,还得有三宫六院,女儿生在未来,长在未来一个一夫一妻无妾的国度,女儿绝不会真心爱上这么一个人,绝不会好好和他过完一辈子。” 文羡鱼说到动情之处,眼泪汪汪。 “薄雾她明面上是我的丫鬟,若跟着嫁过去,就是通房小妾,身份低微,但我成功与水澈和离以后,薄雾再以良家女子的身份走到他的面前,以后她就不会那么惨。” “鱼儿啊!”林雪岫鼻子也跟着发酸。 “娘,女儿出嫁,不但不带着薄雾,还不许任何人陪嫁,道理是一样的。我在时,绝不许任何丫鬟爬上他的床。” 林雪岫抹了抹眼泪,看文羡鱼对此事这么坚定,也略微放了点心:“好孩子,娘答应你,娘今儿就给你你量身,用上好的几个绣娘,给你绣一身嫁衣。” “好!” 此后,文羡鱼的生活很规律。 早起练武以后洗澡,去给爹娘请安,和他们说话。 吃罢了午餐,在去大嫂院里和她聊聊天。 文羡鱼看着方兮芷的肚子:“大嫂,我看您这肚子,里面起码装了两个小家伙的样子。” “鱼儿聪慧,嫂子肚子里头,确实有你两个侄子侄女儿呢。” “芷儿,”文杉匆匆而来,“两个小崽子,可有闹你?” 文羡鱼噗嗤一笑,立刻起身:“嫂子,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了,大哥,我先走了。” “去吧。”文杉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连眼角余光都没有扫她一下。 文羡鱼快步走了,心里直摇头,这一个两个的,都撒狗粮,光喂她一个单身狗了!嗝~ 第074章 愿望 林雪岫把薄雾调离,又把自己手底下名叫红叶的丫头调过去给她使唤。 文羡鱼自然毫无异议。 林雪岫派人和水澈说了这事,那人回来,她就把文羡鱼给叫了过去。 林雪岫看着面前的女儿,颇为不忍:“鱼儿,你嫁给他以后,势必会陷入柴米油盐酱醋茶中。” 文羡鱼对此毫不在意:“嗯,我知道的娘。” “还有不到一个月,你就及笄了,就在下月二十三,你呀,有什么想玩的,要快一些玩了。” 听出林雪岫语气中的怅然,文羡鱼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好。对了娘,女儿实属愚钝之人,及笄之事,该如何是好?。” “鱼儿放心,”林雪岫自知道她的来处,只有了打算,“有娘在,自然给你办好了成人礼。” 文羡鱼微微一笑:“多谢娘亲了。” 有林雪岫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文羡鱼想。 “你这孩子,和娘亲客气什么?” 十一月二十三,正是及笄之期,果然请得高望重的女子来,为文羡鱼主持及笄礼。 这礼称不上繁琐,可完成以后,文羡鱼还是累得很,以至于水澈过来见她时,就看到一个丫鬟正在给她捶肩。 这丫鬟已经有了些年纪,除她之外,文羡鱼身边再无别人。 水澈看她微闭着眼,想必也没看到自己,于是咳嗽了两声。 “谁?”文羡鱼眼睛都不睁一下,逾期有些懒散。 水澈柔声道:“卿卿,我来了。” “坐,”文羡鱼慢悠悠地睁开眼,“你来有何贵干?” 水澈依言坐下:“我来看看我的未婚妻。正巧商量个时间,我好娶你过门。” “如果你今天只为这件事情来,那我和你说,这件事没什么可商量的。”文羡鱼微微一笑。 水澈听了直皱眉头,只是语气不变,甚至还称得上柔和:“你这是何意?你我二人的终身大事,怎可如此儿戏?” “你误会我了,我从不把这事当做儿戏,红叶,请先下去吧。”文羡鱼起身,对红叶微笑道。 这是娘亲身边的人,自己恭敬些也未尝不可。 “是,小姐。”红叶依言退下。 “那你说,你又何故如此?” 水澈很想对她板着一张脸,可不知为何,见到眼前人,他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文羡鱼仔细瞧着眼前风神俊朗的少年,他嘴角含笑而上扬,可眼中似有怒火燃烧,这张脸上满是矛盾。 “一般人结亲嫁娶,想的是一生,而我们,所想不过几年时光,又何必去选时间?” “什么叫几年时光?”水澈突然起身,接着他的脸就向她袭来,逼得她向后仰倒。 水澈倒是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只是让面前的女子眼里充满了自己的面孔。 “我若想娶你,自然是一生一世的事,你又何必这般想我们的婚姻呢?” 水澈的温暖呼吸扑在文羡鱼的脸上,就见文羡鱼眨着一双眼睛,任由一层雾气迷上她的双眼。 “你,你别哭啊……”水澈的心脏一抖。 自己重生之前娶的那个妻子,十分爱哭,说得更准确一些,是只打雷不下雨,每次她有求于自己,都会嚎上一嗓子。 活了两辈子,他从未见过那个女子在他面前,泪眼朦胧的样子。 “也许你现在真这么想,”文羡鱼抬手擦泪,顺带着把水澈推开,“可若干年以后呢?” 她自己也站起来:“我知道你的目标,我也觉得你的目标很好,愿意帮助你实现它,实现了目标以后,你会拥有你想要的一切,而我,什么都不会有。” “你听我说,卿卿二字,是我千挑万选,左思右想的结果,你放心,你是我的妻,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人动摇你的位置。” 水澈并不是权欲攻心的人,但他知道,自己想要活命,就必须坐在那个位子上。 哪怕这个位置不合他心意,哪怕这个位置硌得慌。 “也许我是可以相信你的,”文羡鱼一笑,泪意竟然又涌上眼眶,“可是,就算在后宫之中,我地位最尊贵,那又如何!” 水澈有些手足无措:“你,又哭了?” “你也知道我从山里来,是个山里的野丫头,从来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文羡鱼弯腰拿起桌上的茶水,咕嘟一声全灌下去。 “我要的不是后宫争斗,也不是你妻妾成群,妻妾和和美美,我要的是,你最不想要的。” 文羡鱼叹了口气:“你走吧,我们俩结亲,不需要商量个良辰,更不要去选时间,就这样简单点,随意点,就很不错了。” “你究竟想要什么,不和我说,我怎么能知道呢!”水澈真有些生气了。 她所说的,都是些模棱两可的,水澈摸着鼻子,怎么也想不出来。 “我要什么?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要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不是皇帝的爱情,这是普通人家平平淡淡的爱。” 文羡鱼原本也没打算憋着。 水澈一怔:“可你要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 “我知道,所以世事难两全。” 文羡鱼复又坐下:“我曾与你说过仁宗,据我所知,他有一个后辈,是为孝宗,他与帝后琴瑟和鸣,伉俪情深,谱写了唯一的六宫无妃的佳话。” “我明白,这样的事情很难,所以我不强求,有了一纸和离书,我可以放心的嫁给你,等到以后你功成,我也有退路。” 文羡鱼已经平静下来,事到如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说破,就看他的了。 “如此,就如你所愿。”水澈手上青筋突爆,可以想见主人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来人,取文房四宝来。” 铺纸,研墨,提笔,书成。 水澈仔细看过,提笔在书后加上自己的名字。 “如今你可满意?”水澈说完放下笔,眼里的冷意一晃而过。 “满意。”文羡鱼看着这纸和离书,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状。 “你就如此信我,你就如此不信我!” 水澈说完这句话就拂袖而去,在场人中,只有文羡鱼一人听懂他所言。 第075章 赠礼 “小姐!”红叶只见水澈笑着来,气着去,心里着急发慌,快步走来。 “红叶,麻烦你替我把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别和任何人说。”文羡鱼勉强笑着,“这婚,一定要结的。” 红叶吓了一跳:“小姐,也许还有回转的余地呢?” 文羡鱼摇头:“我和他已经立了婚书,此事绝不能再提。” “是。” 红叶看着文羡鱼这样,心里也有些难受。 偏巧这时林雪岫派人过来,那人在文羡鱼面前一福身道:“小姐,绣娘派人过来送嫁衣,夫人请小姐过去,试衣裳。” “我过会儿就去。” 文羡鱼起身,把藏在袖中的和离书拿出来藏好,这才跟着去。 远远看过去,那件嫁衣就华美不凡,大红色的布料上,是金丝织绣的花鸟虫鱼,如今做成衣服,在太阳的映照之下,称得上美轮美奂。 虽说知道这段婚姻的结局,但文羡鱼看到这件嫁衣,也忍不住心动。 “你这孩子傻站着做什么,快来一试。”林雪岫招呼着,满脸的笑容在看到文林时,差点儿凋谢下去。 文羡鱼背对着文林,倒没见着他,她依言上前,展开双臂。 “鱼儿,你到隔间里去。”对着文羡鱼,林雪岫还算温柔,再转向文林,她的话就像带了冰渣子一样。 “文林,你来做什么?” 面对着林雪岫,文林有些瑟缩,他乖巧的行了礼,起来了也不敢看林雪岫的眼睛。 他低声道:“伯母,文林来,是有一件东西要交给姐姐。” “你可要想好,这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绝不容许你伤我鱼儿一根头发。” 林雪岫的不信任已经写在眼里,语气也十分凌厉。 “请伯母放心,文林自知爹娘对不起你们,姐姐与文林有恩,更不敢恩将仇报伤了姐姐。” 文林穿着一袭蓝色长袍,袍子飘飘荡荡的,衬得他的身子骨更加文弱。 林雪岫看着他,在心里摇了摇头。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林雪岫不再看他,“霜叶,送三少爷离开。” “伯母!”文林有些急了,一抬头,正对上林雪岫的目光。 林雪岫乍一看到和梅氏那么相似的眼,心中顿时堵了口气。 “送他走!” “姐姐,姐姐!文林知道二房罪不可恕,可没有你,我不能上学堂!这份恩情,文林铭记于心!” 文林知道自己怕是见不着文羡鱼了,干脆大声喊道。 “如今,文林想要将之前自己最心爱的东西送给姐姐,以作新婚贺礼,还请姐姐赏脸见文林一面!” 在两三个人的帮助之下,文羡鱼终于换好了衣裳。 她曾穿过妾进门的粉衣,只觉系带过多,如今穿了正儿八经的嫁衣以后,才知道这样才叫繁琐。 她正要走出,就听到外头文林的喊叫,一时之间停住了脚步。 “我把你当做弟弟,是因为血缘,我帮你入学,也正是如此。不论如今你是否还爱惜你带着的物品,它曾经陪伴你那么多年,又是你的心爱之物,我怎会要呢?” 文羡鱼抚摸着顺滑的嫁衣,轻声笑了:“在我这里,从来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父母所做下来的事,与你无关。” 文林语气里已经带了哭腔,他向来是按着女子养大的,时常哭泣。 等到恢复了男子身份,已经少有眼泪。 “姐姐,如今我是用不到它了,实在求姐姐收下。” 文羡鱼叹气,这孩子真是倔强,她不得不走出来,和文林对上。 这孩子穿了一身男装,发丝梳得整整齐齐,只用一根白布条固定,却也有白面书生书生模样。 文林瞧着梳着最简单发式的文羡鱼,心里一惊。 自己曾经追求各样繁复的发饰,认为发髻越繁复,自己越像女子,可如今看来,自己真是大错特错了。 “我唤你一声弟弟,”文羡鱼先开了口,“绝不会夺人所爱,即便你用不着了,留着做念想也好。” “姐姐!这实在是该给你的东西,”文林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一把揭开自己一直捧着的东西上的红布。 文羡鱼看着他的动作,思索着自己要怎样拒绝,可当她看到这东西露出庐山真面目时,一时之间失声无言。 林雪岫看到这个,也花了眼:“这是你做的?如此贵重之物,我们绝不能要,不如以后等着留给你的女儿。” 文林捧着的东西,黄金打底,缀有各样名贵珠宝玉石,在阳光的映照之下,反射着各色光芒。 如果说嫁衣璀璨,那么文林手上的东西,足以夺去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我这么多年来,苦苦寻觅的各样珍珠宝石,又寻了上好黄金,才在去年得以做成这顶新娘冠。”文林说得郑重。 “我那时还是做着千秋大梦,以为自己处处像了女子,就可以出嫁,如今大梦已醒,这么华美的东西,在我眼中不过是一个饰品。” “如今姐姐出嫁,我以此物相赠,也算是全了姐弟之情。”文林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 “我从来没有不认你是弟弟,”文羡鱼苦笑一声,摆手道,“这东西化整为零,足以让你们家再次过上好日子。” “这是我的一片真心,若将它拆毁,我这么多年活着的意义就没了。”文林语气淡而哀伤。 “这……”文羡鱼彻底明白了文林的意思,如果自己说要将这顶冠买下,就毁了他的一片心意。 “就求姐姐收下它吧,如若不收,等我爹娘知晓它的存在,它就真的要被他们卖了。” 文羡鱼和林雪岫对视一眼,事到如今也只能收下了。 “多谢你了。” 文羡鱼将它接过,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以后送个什么东西还个礼。 文林笑了笑:“祝姐姐与未来姐夫百年好合,我就先走了。” 这话说完,转头就走。 文羡鱼捧着冠,眉头微微皱着,百年好合吗?怕是这段婚姻,十年都不到。 “这嫁衣可还合身?” 文羡鱼点头,又不自觉地陷入了思索当中。 第076章 婚期 当写着婚期的红帖送到文宅时,文清一看,气得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掼。 “水澈这小子欺人太甚!”文清颤抖着嘴唇,顾不上被茶水沾湿的胡须和前襟,气得直发抖。 “老太爷息怒。”伺候着文清的人纷纷开口劝慰。 “他订婚期,连黄历都没看吗?呵呵呵,这把我家鱼儿当做什么了!去告诉珂儿,这婚不结也罢!” “是。”有丫鬟答应着,脚底抹油跑了。 文清说着,直把红帖摔在被茶水泼湿的桌上,看也不看一眼,任由茶水沾湿。 文清气道:“来人!倒茶来!” “爷爷,谁惹您生这么大的气。”正赶上文珂休沐,他连忙赶来。 文清看孙子来了,气得直拍桌子:“自己看看,这像话吗,啊?水澈好歹一秀才,娶妻不看黄历,作何道理!” “爷爷千万消消气,”文珂连忙安抚着老人,“水澈做事不在理,可他们婚书已成,不如,问问鱼儿的意思?” 若换做以前,他一定会冲过去问个清楚,讨个说法,可如今,遇到这事的是文羡鱼,如果她自己都不在意,他们这些人急着有什么用? 文清只觉气得肝疼:“问问鱼儿?她一个女孩子家,能怎么样?” “你们都下去吧,”文珂一挥手,门关了才说道,“爷爷,鱼儿她不是一般女子,这事若真是水澈做的不对,我们自然要为鱼儿讨个说法。” “可万一,这是鱼儿的意思呢?”文珂看着文清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文清看着自己的孙子,满腹的怒吼顿时哑在喉咙里,不过也只是一瞬:“放屁!” 老爷子太过激动,唾沫星子喷了文珂一脸。 文珂抹了把脸,握拳道:“那,我这就与爷爷找他去!” 爷孙两人急匆匆到了凌云书院,打眼就见水家外墙被拆,看得见里面正在建造的房屋。 现场砖石凌乱,而忙碌的人们却井然有序。 文珂开了书院的门,让文清坐在书院的凳子上,自己踏进这片正在建造房屋的地面。 除却几个面熟的当地人,其他人很是面生,文珂心里奇怪,转了一圈也没见水澈,他就更觉得奇怪了。 他走到一个相熟的人面前,咳嗽一声打断他的活计:“你们东家呢?” “你没见我在干活吗?延误了工期你给我钱啊!”那人很是烦躁,抬头一看,愣在了当场。 “文文文珂先生……那那啥,我不是故意的,我们东家,正在给我儿子辅导,您要去见他吗?” 那人搓着一双因为干活而灰黑的脏手,有些无措。 文珂一笑:“不用了,请你告知,我在书院里等他。” “是。” 天色渐暗,爷孙俩人才等来了水澈。 他和水泽一前一后走着,每个人手上都拎着两个食盒,那食盒看起来很重,水泽走得歪歪斜斜,就快摔在地上了。 文珂看着有些心疼,几步跨出去。把食盒接了过来。 “这是他们的晚饭?”文珂随口一问。 水泽连忙甩着两手:“是的伯伯。” “待会儿伯伯找你哥哥有事要说,你先吃饭,嗯?” 水澈走在前头,嘴角弯乘一个弧度,他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给每位工人都分了饭,水澈笑着,向文珂走去。 “岳父大人,小婿请了几队工人赶工,就怕赶不上婚期,实在是脱不开身送订婚帖,再次给您道歉了。” 说完,深深一礼。 文珂气急,一转身:“你堂堂……秀才,我可受不起你这礼。” 水澈也不恼:“您这话说的,您也是秀才,我又是晚辈,您的女儿即将成为我的妻子。” 文珂前脚进了凌云书院,文清就站起来,等到水澈进来时,他一巴掌拍在墙上。 “水澈,当初是你求娶我家鱼儿,不是我们文家死气白赖地扒上你!你把婚期定在冬至,又作何道理!” “还请太爷爷消气,”水澈早知文家人咽不下这口气,“是您的重孙女儿,亲口说的,婚期随意定。” “冬至这天是做什么的,你要在那天成亲?”文清气得直哆嗦。 “自然。”水澈随手带上书院的门,众人眼前一黑。 “你这是做什么?”文珂连忙挡在文清面前。 水澈面对着他们,表情影在黑暗中看不分明:“皇家的规矩,不许任何人烧纸。她如今是文家人,再过一个月后就是皇家的媳妇,自然要听皇家的安排。” “你欺人太甚!”文清依旧哆嗦着,“我文清,就算是豁出命去,也要把这门婚事给退了!” “太爷爷,您就别折腾您那把老骨头了,文家外患重重,您不能倒了。”水澈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你!”文珂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岳父大人,皇家规定确有其事,小婿实在不敢瞒你。”水澈一叹,“既然您实在觉得婚期不好,向前提一天也未尝不可。” “只是,晚辈向来不是个爱让步的,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还是回家问卿卿去吧。” 水澈说完,反手开了门,自顾自的出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爷孙两人面面相觑,只得先回家再说。 刚进宅门,文珂就吩咐道:“请小姐少爷和夫人来正堂。” 文羡鱼实在不知道自己要为结婚准备什么,正闲得发霉,突然听传,自然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鱼儿,水澈将你们的婚期定在冬至,还说这事与你有关?” “冬至?”文羡鱼随口重复,“好啊。” “你可知道,婚期定在冬至,你连文家的祖先都见不了一面,你知道吗?”文彬急得直跳脚。 “二哥,无妨的。我本不是你真正的妹妹,不过是有了你妹妹的身体罢了,况且我打小在孤儿院,每逢清明冬至,都没有长辈可以祭拜,自然从不在意。” “况且冬至那天,家家户户都十分忙碌,自然没有时间去关心我和水澈的事,这对我们而言,是最好的安排。” “只是实在对不住太爷爷爹娘,要在这个时候,为我们俩忙碌。” 文羡鱼说着,低下了头。 “好,我们依你。” 第077章 嫁妆 文羡鱼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雪岫实在心疼养了几个月,也没有养出多少肉的文羡鱼:“鱼儿,爹娘给你置办好了嫁妆,你来看。” “好。”文羡鱼带着浓重的鼻音,有些哽咽。 “这是娘的小库房,”林雪岫带着她,绕到近雪园墙后,“进来吧。” “水家彩礼已经下来了,全都在娘的库房里放着,如今你出嫁,娘的嫁妆都是你的。” 文羡鱼一听这话就摇头:“不可以!” “怎么就不可以了?”林雪岫伸手点了点文羡鱼的额头。 文羡鱼眉头深锁,生长在现代,她向来不信任夫妻关系,即便是她的爹娘恩爱如初,她也怕他们之间的感情不靠谱。 “娘,您说,假如哪一天您想买个东西,自己没了嫁妆,哪怕这东西只要花一点钱都要管我爹要,您就不觉得难受吗?” “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呢?”林雪岫笑了,“为娘的嫁妆,自然都是鱼儿的。” 文羡鱼倒是知道这个规矩,只是忍不住疑惑道:“咦,那太奶奶的嫁妆呢?” 林雪岫摸摸文羡鱼的头:“自然是你太爷爷派车,千里迢迢送回京城了。” 文羡鱼点头。 林雪岫放了手:“好了鱼儿,时候不早,娘先给你清点嫁妆。” “鱼儿,为娘是京城林家嫡女,上头有长姐一位,也有若干兄弟。”林雪岫打开账本。 “你外婆的嫁妆,我所继承的不多,京城旺铺两间,金饰一箱,珠宝两箱,上等玉石玉器两柜。” 文羡鱼听着,顿时觉得,自己房中能有那么多银子首饰,实属正常。 “银票30万两,现银两万两,焕烟霞十匹,绫罗绸缎20匹。地契三十张。四季衣裳各八套。” 林雪岫低着头:“这是你外婆给的嫁妆,如今,旺铺还在,金饰半箱,珠宝一箱半,上等玉石玉器两柜,银票30万两,现银一万八千两,地契没动过,布匹倒是已经消耗完了。” 文羡鱼听着直摇头:“娘,您不必和我说这些的,我方才也不是玩笑,您总要留些体己的。” “你这孩子!你爹是你太爷爷的孙子,当初我们二人结亲,各个有头脸的朝廷命官,都给我家送上贺礼,都归在了我的嫁妆里。” “先皇、太后也曾有赏赐,祖母疼我,还给了我一些体己,”林雪岫笑了笑,“娘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穷。” “可是娘……”文羡鱼欲言又止。 “你这孩子,没多少时候就要出嫁了,说话还和娘吞吞吐吐的?” “娘,不知您的月银多少?我在未来时,常看小说,上头说,要是一个丈夫得要妻子动用嫁妆……” 文羡鱼话说到一半,觉得不妥,干脆闭嘴了。 “那两千两银子,是为了寻你,陆陆续续拿出去的,”林雪岫美目流转,“你爹从不看我的嫁妆单子,我动这么多钱,他是不知晓的。” “原来如此。”文羡鱼咳嗽了一声,“要我说,这嫁妆要给我,自然是可以让我亲自处理的对不对?” “是啊,怎么?”林雪岫转身拿出另一本帐,“这是各人给的,不论是皇家还是当时的朝廷官员,还有你太婆婆给的东西的一本帐。” “娘,不用给我解释得这么清楚,”文羡鱼拉住林雪岫的手,“我有事要和您说。” 林雪岫依言停手:“嗯?什么事?” “这些嫁妆一直是娘在打理,您处理起来得心应手。我是个半吊子,没有做账的本事,就请您继续给我看着呗?”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林雪岫摇头,“哪有女孩子出嫁,不给嫁妆的?” “娘,您误会了,我自然要带着嫁妆的,就比如说悦心楼里那一柜子的金银,我带过去,足够让我过一辈子了。” 文羡鱼的表情很是认真。 “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年纪轻轻的就谈什么一辈子?嗯?”林雪岫对她的言语很不赞同。 “娘,我还未出嫁,我与他的和离书已经写好,这段婚姻,绝不长久。”文羡鱼拉着林雪岫,表情十分严肃。 “和离书真的写了?”林雪岫一惊之下,差点摔倒,好在有文羡鱼拉着,“娘以为,你说的是气话。” 文羡鱼摇头:“我原不想嫁他,如今和他签下婚书,就是要想法子改变他的弟弟,以免以后的血光之灾。” “要免这血光之灾,水泽就绝不能爱上苏莹。但想要云渐镇人从此平安喜乐,得帮助水澈登上那个位置。” 文羡鱼深吸了口气。 “你……”林雪岫已经回过味来,“如此一说,你若与他和离,这辈子都不能再嫁别人。否则,就触了他的逆鳞。” 文羡鱼点头。 “孩子,你想做什么便做去吧,有娘在你身后。” 别人结婚都喜气洋洋,我结婚慷慨悲壮,文羡鱼想着,竟然感到鼻子一酸。 她连忙低头擦去泪水:“还有一事,娘可千万别和别人说。” “好。”林雪岫哪里看不懂她的小动作,心里发酸。 “当初水泽挖了埋藏在他们家的500万两白银,全都交给苏莹,成了军费,所以,我绝不能带太多的现银走。” “好。” 文羡鱼皱着眉头,忽然有了个念头:“这么多嫁妆,还请娘为我保存着。我只要带五百两白银出嫁便可。” “咦?你爹已经与你说了彩礼的事?”林雪岫有些惊讶。 “没有啊。”文羡鱼随口一说。 “彩礼中全是平常吃穿用度的东西,银子只有一张50两的银票,所有东西折合银子,不过200两。” “按娘的意思,我带多少合适?”水澈真的好抠的样子。 “依着你告诉我的一切,不如就依你所想,悦心阁的所有东西都不动,就从娘嫁妆里拿出500两来,加上他送过来的彩礼,一并陪嫁了去。” “好!” 文羡鱼心里很是高兴,既然水澈开始敷衍,他们家也敷衍些好了。 “快到婚期了,你这些天就在家里好好呆着,和娘说说话。” “好的娘!” 第078章 出嫁 冬至这天,天空雾蒙蒙的飘起了雪花,风像刀子一样刮着人的脸颊。 悦心楼燃起了火盆,饶是如此,端坐在梳妆台前的文羡鱼还是忍不住牙齿打颤。 提着灯,张媒婆再次登门,在她身后,跟着喜娘。 “夫人,本该是两个人来伺候小姐,只是今儿个太特殊了,”张媒婆欠身,“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这有何妨?”林雪岫笑眯眯的递出去两个大银,“小女出嫁,就仰仗二位了。” “夫人太过谦了。”张媒婆点头,她从外头进来,猛地被炭火一激,偏头连打了三个喷嚏。 “这出嫁呀,原本该看黄历,既然姑爷执意要今天,只能勉强看个时辰,只是……”喜娘欲言又止。 冬至这天,本就不好,看时辰有什么意义呢? 文羡鱼看林雪岫的脸色不太对,笑道:“喜娘但说无妨。” 喜娘和媒婆对视一眼:“今儿个就别提时辰不时辰的,找个稍微暖和点的时候,让小姐出嫁。” “张媒婆,你们冒雪而来,”文羡鱼早就注意到她们身上的雪花,“不如先去烤烤火,等身子暖和了,也好活动。” 张媒婆看文羡鱼给她使眼色,就拉住身边的喜娘道:“新娘说得在理,来,我们烤火。” 两人走到外室,文羡鱼起来关上门,回身顺势拉着林雪岫坐到了床上。 林雪岫双眼红红的:“鱼儿,水澈欺人太甚!” “娘,您出身大家,什么奇怪事儿没见过?”文羡鱼抓着她的手,“他家安排不好,那是他的事,我们怎么应对,才是我们的事。” “鱼儿,你对姑爷可有一丝喜欢?” 文羡鱼笑着摇头:“若不是为了那件事,也许啊,我就嫁给贺景了。” 林雪岫瞪大了眼:“你对贺景那孩子……” “娘~”文羡鱼故意拖长了音调,“我只是与你说笑,水澈他只是在报和离书之仇,只是他忘了,我出嫁之时,是他成亲之时。” 文羡鱼忍不住伸手抱着林雪岫:“他这人啊,坑人都不知道怎么坑,还把自己带坑里。有我在,您就放心吧。” “好。” 母女二人紧紧抱着,都湿了眼眶。 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林雪岫咳嗽了一声:“三朝回门之后,你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回来,哪怕你婚后只在夫家睡,娘也开心。” “好。” “该穿嫁衣了。”喜娘在外头敲门。 文羡鱼身上穿着小袄,腿上也是棉裤,好在她平素爱穿宽松衣裳,量嫁衣时偏大只说合适,才堪堪套上。 穿好嫁衣,就该做新娘头了。 林雪岫眨眼,好让眼泪滚回去:“娘给你梳头。”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林雪岫说着,已经有些哽咽:“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林雪岫放下梳子,走到文羡鱼面前,仔细端详了会。 这时门外响起方兮芷的声音:“娘,芷儿来迟了,还请您恕罪,请小姑原谅。” “进来吧。” 方兮芷这才进来递上礼物。 文羡鱼笑着接过:“多谢嫂子了,以后,我要回来看我的两个小侄子侄女的。嫂子,你可千万别——” “新郎来了!”张媒婆一句话打断了文羡鱼的话,屋里头的人顿时忙碌起来。 方兮芷和她相处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小鱼儿安心,以后,嫂子天天盼着你来。” 带上新娘冠,蒙上红盖头,文羡鱼眼前顿时一片红色。 走至大堂,拜别父母,文羡鱼这才上轿。 她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害怕。 上了这轿,自己就是已婚妇女了。 这轿子不比以往,它像单程票,却不会有回头的余地。 她缩紧了身子,轿子外的雪花还是飘落在她的手心,化开以后一片冰凉。 水澈骑在马上,胸前的大红花衬得他更加英姿勃发,他微微笑着,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喜吗?自己的目的成功了一半。 忧吗?自己娶的妻子究竟是谁? 两家本就不甚远,一路吹吹打打,虽然没有多少人看热闹,倒也热闹。 一对新人怀着不同的心思,对成亲这件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 “李妞!你害我家破人亡,如今你倒好,寻了夫婿,就此逍遥自在!” “啊——”随着喜娘的一声尖叫,抬着文羡鱼的轿子一歪,她的头撞到木质的窗棂,疼得她一个机灵。 “李妞,我李家含辛茹苦将你养大,如今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家的!” 文羡鱼被撞蒙了,才缓过来,就听到李柱的声音。 “李柱?” “你还记得我?就算你不知道生恩没有养恩大,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爹我娘命上黄泉!” 李柱说着,一刀捅来,文羡鱼感觉风声不对,立刻把头向右一偏。 刀尖扎进盖头,离文羡鱼的脸不过半寸距离。 文羡鱼脑袋轰的一下,知道出事儿了。 自己出嫁路上被人拦截,水澈却一声不出,这是作何道理? “水澈?”文羡鱼扬声道。 水澈已经跌下马来,好在地面被厚雪覆盖着。并没有脏了他的衣裳,可还是沾湿了。 “李柱,我们同为读书人,你为何拿刀欺辱我妻?” 水澈心里着急得很,自己空有一身武艺,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出来,不然,绝对有人想要他的命。 真不知这李柱发什么疯,不过文羡鱼绝对不能有事。 “还未成亲拜堂,她就不是你的妻子,你走开!”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文羡鱼知道此事不能善了,对方有刀,那么她就来个更长的。 文羡鱼下了轿子,直接扯了破损的盖头,对水澈说道:“马鞭给我。” “李妞,没想到你,”李柱一看她出来,举刀就刺,盖头滑落,他正看到文羡鱼的脸,“这么漂亮。” 就在他愣神时,马鞭夹杂着风声,打向李柱,后者着急拿刀来挡,文羡鱼手一抖,将它收回。 对方收刀,文羡鱼挥起鞭子,打在他的胳膊上:“今儿个我成亲,不想与你有太多的瓜葛,滚!” 第079章 天地 “李妞你好生狂妄!若不是你,我家绝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李柱哪里肯退?横刀就要取她性命。 文羡鱼挥鞭格挡,哪知那鞭子正打在刀刃上,顿时断成两截。 她向后一退,沖水澈而去。 李柱见此心中快意,拿刀就砍。 文羡鱼心中很不高兴,自己遇袭,水澈这个就差拜堂的相公就杵在那,跟木桩似的,完全不知道要保护自己。 不过一念之间,她已经躲到水澈身后。 抓着水澈的婚服,文羡鱼才反击:“是你爹下的毒,下了毒也就罢了,还不和你娘说,摆明了要你娘和我共赴黄泉。” 李柱提刀砍来,恨到:“你真是个扫把星!” 水澈转身避开,在他身后的文羡鱼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随着他的动作远离刀锋,而新娘冠上的垂挂饰物,随着这般动作一股脑儿打在她的额头上。 文羡鱼猝不及防之下额头一痛,忍不住轻抽了口冷气:“嘶——” “你受伤了?”水澈离她太近,听见这声痛呼,心里很不是滋味,紧接着,涌起一股杀意。 “我没事。”文羡鱼干脆环住他,让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背上。 文羡鱼这才抽空回了句:“李柱,扫把星这种迷信,能从你这读书人口中说出,显然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下一刻天旋地转,文羡鱼正要防御,却听得水澈道:“不要害怕,是我。” 果真,文羡鱼再回神,已经在他怀里了。 “李柱,”水澈盯着面前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们打个赌怎样?” 水澈的所作所为,超出了李柱的预料。 原本他只给文羡鱼递了个马鞭,完全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如今,却选择与自己正面杠上。李柱想着,额头上已经冒了冷汗。 “打赌?呵,你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水大秀才,而我,不过有了个童生的虚名,什么都没有的我,拿什么跟你赌?” “我怀中人若是你所说的扫把星,今儿我与她共赴黄泉,好做一对同命鸳鸯,若她不是,你,引颈自刎,如何?” 这是赤裸裸的以命相搏! 文羡鱼打了个哆嗦:“万万不可!我自知身份如何,我本不是,相公你要他引颈自刎,会给我们带来牢狱之灾。” “这种两败俱伤的法子,我不同意。” “那你要如何?” 趴在水澈耳边,文羡鱼急道:“你把这件事情闹大了,你就不想复仇了吗?” “我自有分寸。” “李柱,如今媒婆,喜娘,轿夫都在场,权且做个见证人。” 水澈微笑着把文羡鱼的脸按在怀里,导致她眼前一片漆黑。 “你先刺我与我娘子一刀,若是不成,休说我娘子是扫把星。” “好,我李柱指天发誓,若我以后再说李妞是扫把星,但求老天爷惩罚,死无葬身之地。” 水澈护着人,双臂几乎环抱,却无丝毫担惊受怕的模样:“好,来吧。” 李柱大吼一声:“呀啊——”举刀奔来。 “啊——”喜娘媒婆大声尖叫,四散奔逃。 就连轿夫都掩面,路上寥寥的几个人,更是关门闭户,不愿看这热闹。 好机会!水澈抬手发力,十成功力的一掌打在刀上,刀顿时变形扭曲。 打第二掌时,只听咣当一声,刀断落地,李柱手里只剩刀柄。 不知何时雪停了,西北风却大起来,在烈烈的寒风中,水澈的话却清晰地传入还未逃离现场的人耳中。 “如今,李柱得践行你的承诺,绝不可再说我娘子是扫把星,懂?” 李柱盯着自己手中的刀柄,只觉得见鬼了:“是是是。” “滚!” 北风乱卷,在这白墙白瓦随处可见的一片天地中,只剩两抹红影。 无孔不入的西北风在他们面前,都害羞起来。 水澈瞥一眼不远处斜倒的花轿,将文羡鱼放下来:“我毁了我们的婚礼,你可怨我?” 文羡鱼笑:“自然不怨,在这茫茫天地间拜堂,是不是更好玩一些?” “好!” 两人对视,齐齐开口:“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文羡鱼先从雪里爬起来,扶着水澈:“你可好些了?” “嗯,我们慢慢走回去。” 文羡鱼点头,好在这里离水家不远。 “你是怎么认识李柱的?”文羡鱼扶着他,忍不住问道。 水澈将手搭在文羡鱼肩上:“很早就认识,我带过最大的学生,比我年纪都大,李柱虽然小些,但却很不服我。” 文羡鱼见此,干脆扶着他:“原来如此。若我不躲在你身后,你今儿个是不是就袖手旁观,等着我去送死呐?” 水澈心中暗笑,看她表情无甚变化,这份咬牙切齿,都快成为实质,在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了。 “自然不会,只是卿卿你知道躲在为夫身后,让为夫很是欣慰。” 在这一瞬间,水澈很喜欢“为夫”这个自称。 上辈子随意娶了个女子,他倒从未在她面前自称为夫。 “我原以为你是只木雕,要拨一拨才能动,哪知道你就是自动感应的?” “什么紫东?紫气东来?”水澈明知身旁没有别人,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以后这话少说,嗯?” “哈哈,好,以后不说。”文羡鱼笑弯了眼,“对了,我们成亲,你家可有宴请宾客?” “实在是委屈你,我家,并未宴请宾客。”水澈不明白她为何发笑,就听她问到这个问题,亦有些难以启齿。 他在这世上飘渺无依,在确认自己绝对能够成事之前,他不敢交任何朋友。 当今慕仁帝心性残忍,自家弟兄接杀尽,为斩草除根,但凡妻族、门生、挚友,都赶尽杀绝。 只是天下尊师重道,他们的老师才幸免于难。 文羡鱼对这场婚事并不在意,她笑着安抚道:“无妨。” “你……”水澈感觉心头一暖。 “我们快回去吧,你连着两次发功,需要休息。以后,我与你一同练武,可好?” “好。”水澈尽量少将自己的体重压在文羡鱼身上,两人相携着,回到水家。 水澈一打开门,就愣在了原地。 第080章 贺喜 水澈表情动作都有一丝僵硬,文羡鱼好奇凑过去一看,当即笑道:“这?如此多的人,你怎能说你家没有客人?” 水澈一把扯过文羡鱼,将她拉到家中,随着砰的一声响,将门关了起来。 “我未曾宴请宾客,只是如今正赶上休沐之期,许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过来。” 立刻就有穿着蓝色长衫的人站起来:“先生,我等自行来贺你新婚之喜,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令诚兄说得对,”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是我们自己要来,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文羡鱼在水澈身后,默默数了人数,在和之前上课人数一比对,竟然重合了。 水澈这人果然有意思,他结婚,他的学生竟然都来捧场。 他们都笑容满面真心祝福,只有贺景,有些郁郁寡欢。 文羡鱼看到他,才想起在文家时,他已经很久没见这孩子了。 “既然来了,都进去坐吧。”水澈笑起来,声音也比往常柔和不少。 文羡鱼快步上前:“你没事吧?” 贺景眼底下的青黑十分明显,他行礼道:“师娘,我无事。” 见此,文羡鱼张了张嘴,实在无话可说了。 贺景转身就走,水澈一把拉住文羡鱼:“以后你离他远点儿,嗯?” 文羡鱼站定,笑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我本就离他很远。” 文羡鱼心里有些不舒服,本想提和离书,但想想今天才成亲,还是不提为妙。 “乖。” “噗嗤。” 面前只有17岁的少年,用一脸宠溺的表情看着她这个26岁的大姐姐,文羡鱼实在没能忍住笑。 “怎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忽然来了这么多计划之外的客人,晚餐可要费点心思了。”文羡鱼连忙岔开话题。 水澈看着她,心里无缘无故的有了一丝熨贴感:“秋收冬藏,家里确实是备了一些平时吃的东西,只是肉菜还需买现宰的,吃着才好。” 知道面前人绝不是真正的李妞,她也绝不像一个农家女,一个身份不明,但又读过书的女子,能想到这里,竟然令他有些感动。 “那我们出去?” “不用,”水澈摇头,“你头上的冠何其华美何其重,我唤几个学生。” “哎,他们来,是客,哪里有主人支使客人的?”文羡鱼拉住水澈,“你帮着我把冠取下来,换身平常衣服,我可不想这么华美的东西被弄脏。” “好。” 夫妻二人睡的厢房离客厅很近,才走近客厅,就听到水澈的学生们正在说笑。 “夫子和师娘本在我们身后,怎么到现在也没见人影?” “那可不,新婚燕尔,夫妻恩爱,不就躲着咱们一大群人?” 文羡鱼听着这话有些不敢直视水澈的眼,水澈瞧着面前人脸上的红晕越来越重,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怜惜。 “你们别说了,”贺景忽然插话,原本嘈杂的众人竟然真的安静下来,“天可怜见,我原以为我只能看到红盖头,哪里知道还能见她一面。” “她真的好美啊……” “贺兄!今儿个是你家小姐的大喜之日,也是我们先生的洞房花烛夜,如今新娘见也见了,你心里若是不舒坦,咱哥几个陪你一起走。” “先生并未宴请宾客,可如今大喜,没有宾客总觉得凄清,两位兄弟陪贺兄弟走走,咱哥几个,还是留下来。” “对对对,好不容易借着这个机会跑出来,不然又得在家祭祖,肯定得留下来。” “我们进去吧。” 未进房间门,先看到一张红双喜字,水澈将门推开,入眼一片红色。 左手边是大红色的衣柜,右手边有正红色的梳妆台,床很大,文羡鱼估摸了一下,得有四五个平方,大到够她随便打滚。 水澈指着床,笑道:“娘子请上座。” “多谢相公。”文羡鱼依言而行。 文羡鱼略微低着头,任由水澈将头上的冠取下。 水澈小心翼翼地将它取下,又放在手里仔细端详:“这冠何其贵重,倒是能当做皇后平常的冠冕。” 文羡鱼听着一惊:“什么?它的形制已经赶上皇后了?” “不,只是它足够贵重,若是皇后平常戴戴,也是可行的,只要取下底部的金片,显得不是很累赘,便可。” “那不行,”文羡鱼伸手将它拿过来,“这是我堂弟给我的,我可不乐意,你把它给了别人。” 文羡鱼侧着身子做出一副维护的样子:“既然是我带过来的,那也算是我的嫁妆,我不让你动,就不许你动。” “你怎知道是别人?” “这都何时了,我们快些换了衣裳,去街上买一些吃食,别让你的学生们饿了肚子。” “好,我帮你。”水澈上前帮忙,文羡鱼就将冠放在床上。 水澈有一搭没一搭地解着系带,忽然开口问道:“之前我瞧见的你那随身的丫头,怎么没见带过来?” “我没想带丫头过来,你身边从未有个小厮伺候着,我倒好,一与你成亲就带一个丫头过来,你看着心里不膈应吗。” 文羡鱼笑着,忽然感觉这样的说话方式令他10分舒坦。 水澈一愣:“你倒是实话实说,你果然与人不同,在自己夫君面前,不知道矜持二字吗?” “那我矜持矜持?都说成亲三天以后才和锅碗瓢盆打交道,那么,就请相公亲自去买菜做饭,为妻累了,先睡一觉。” 正巧嫁衣脱去,文羡鱼迅速蹬掉鞋子,就要拿被子盖。 水澈有些哭笑不得:“娘子,我错了!” 文羡鱼不为所动。 “卿卿,相公知道错了,卿卿,以后,你想我们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如何?” “这还差不多!”文羡鱼露出一个头来,“对了,怎么一直没见你弟弟水泽?” “他?”水澈一听也跟着皱眉。 “啊——”文羡鱼并没有打算睡,翻身坐起时,触到了一个温热的物体。 “怎么?”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水澈心中一惊。 她可是面对大刀也不改面色的人啊。 第081章 师生 “这……”文羡鱼猛然摇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她又向上摸一点,才知自己摸到的是膝盖。 光溜溜的,没穿衣服的膝盖。 文羡鱼不敢再向上摸,她跳起来,差点撞水澈怀里:“还是你去看看。” 自己毕竟是当嫂子的,被屁大点的小叔子吓到,说出去就丢人。 水澈看到明明没有动过的被子有个鼓包,就知道是有人钻在那里:“水泽?出来。” 文羡鱼屏住呼吸,果然听到两道呼吸声。 文羡鱼也打算劝劝:“水泽,你快些穿衣服,穿好了就出来吧。” “臭女人,你凭什么吩咐我!”水泽闷在被窝里,忽然有些后悔。 自己真不该把衣服都脱了的。 文羡鱼握紧了拳头,瞪了水澈一眼。他们都成亲了,水泽还当着她的面叫臭女人,这就说明水澈这个做哥哥的,根本就没有好好教育自己的弟弟。 “这也算是吩咐吗?水泽,尚未嫁你哥以先,我尚且敢为了孕妇打你一耳光,如今嫁给你哥,我就更敢教育你。” 文羡鱼语气平静,只是平静之下,藏着只有她自己明了的风波。 不等水泽答言,文羡鱼又道:“水澈,你我之间的关系,我们都明了。对于你的弟弟……” “怎么?” 水澈皱着眉头,可他脸上并无怒意,更像在思考着什么。 文羡鱼抬头看他一眼,松了口气。 文羡鱼埋头穿鞋,之后开了箱子,拿了一件容易换的衣服换上:“姑息养奸不是我的风格,你的弟弟,你要宠,我无话可说,可别指望着我这个做嫂子的,真像他亲娘一样待他。” 水泽气得不行,一把掀了被子:“你凭什么这样!” 水澈一看自己弟弟连一件衣服都不穿,顿时有些生气,可他这时完全没有心思管水泽:“卿卿你去哪儿?” “趁着天还早,给他们买些吃的。” “我和你一起去,”不知为何,水澈顿时忘了方才的不快,忍不住嘴角上扬。 文羡鱼笑:“我们都去了,谁留下来招呼你这一群学生?” 水澈解开胸前的花,随手挂在椅背上:“他们都已过了十岁,还要怎么招呼?” “那就一起?” “师娘好美呀,就算是脱了嫁衣,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贺景一直盯着文羡鱼的一举一动,心里难受起来。 还是自己太小了吧,若是自己与水澈的同龄,可能,她就是自己的娘子了。 看到自家先生一直盯着贺景,蓝衣人才发觉贺景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先生身边的新娘,连忙提醒:“贺兄?” “没事,”贺景一下湿了眼眶,偏头擦去,“先生师娘,我们几个学生来此凑热闹,多有打搅。” 文羡鱼能够看出来,贺景比较之前,憔悴了许多:“贺景,怎么能算是凑热闹呢,就算相公他不邀请,我也会邀请你和你的同学们哪。” 贺景顿时有些无措,脸上也莫名其妙的升起了红晕:“小姐,师娘……” “好了,不逗你了,”文羡鱼转向水澈,“我们走吧。” 贺景看着这一幕有些失魂落魄:“是不是因为师傅有绝好的学识,才引得小姐你倾心?” “不,若如此,往后我遇到比他学识更高明的人,岂不是要见异思迁?”文羡鱼心里也不好受,“嫁给他不过是因为,他是我想嫁的人罢了。” 贺景身子猛然晃了一下:“原来如此,贺景祝师娘万事顺意,夫妻和睦,早生贵子。” 文羡鱼听着他明是祝福,却又语调凄惨的话语,心里很不是滋味。 “多谢你的祝福,只是我们并无太多交集,你不用爱我的,真的。” 贺景话语中带了鼻音:“师娘,您不用安慰我的,贺景真心祝愿师傅师娘百年好合。” “多谢了,”水澈瞧着眼前这一幕,总觉得心里膈应不舒服,“你们先坐着,我与你们师娘同去买菜,好给你们做饭。” 说来也巧,水澈话音一落,就听到有人吆喝:“菜来喽~” 两个挑夫突然登门,而他们左右肩挑着的东西散发着热气,和菜肴的香味。 水澈的学生们见此,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很快支起了四五张桌子。 “贺公子,菜全了。”放了满满四桌菜,挑夫走到贺景身边,哈腰道。 “嗯,好,等我经过你们香知味,你们再来收拾。” “是是是。”挑夫一人得了一小块银子,乐得合不拢嘴。 贺景笑着邀请:“请师傅师娘上座。” 水澈笑道:“多谢了。” 贺景落座以后就不再说话,倒是穿着蓝色衣衫的学子忽然提到:“师傅,怎么不见师叔?” “他很快就会来的。” 这一顿饭吃得尽兴,堪称宾主尽欢。到了晚上,水澈亲手点上喜烛,两人坐着说话时,都忍不住笑。 他们爱人并不是太相熟,说来说去也没有多少真心实意的情话,倒是水澈想到了一个能让他们继续聊下去的法子。 “今天晚了,好好休息,明天,我要告诉水泽,从此以后你就是他的嫂娘,要教训他,不必征求我的意见,更不用通过我手。” 文羡鱼一愣,转而笑道:“我还在家时,曾听丫鬟仆妇们说起,说你前几个月性情大变,对以往最爱的弟弟冷言冷语,甚至动了手?” 水澈瞧着她的笑容,忍不住嘴角上扬:“传闻诸多不实,他尚且年幼,我若真动了手,他如今怎能活蹦乱跳的。” “原来如此。传言果然不可信。” 不过你对他的态度倒是真变了。文羡鱼没打算把这句话说出口。 “夜已经深了,娘子与为夫共寝吧。” 文羡鱼的脸忍不住红了,正要说些什么,水澈已经将她打横抱起。 “不可……”塞进被窝。 自己也钻进了另一条被子。 “在被窝里脱衣,总要舒适些的,待到天亮,我要出去雇几个人来,负责平常打扫,你毕竟是千金小姐,绝不能碰这样的粗活。” 文羡鱼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行吧,只要你自己有银钱。” “自然。” 第082章 嫂娘 两人躺在床上,都没怎么动作。 “你睡了吗?”文羡鱼的身体有些僵硬。 “尚未。” 水澈盯着大红色的帐顶,忍不住想到以前。 小时候,他是太子嫡长子,要巴结他的人不可计数。长不过八岁,他的太子父亲爱上一位美妾,从此冷落太子妃。 那美妾再吹吹枕边风,他的太子父亲就将他送至山下小镇,从此母子分离,即便他重生了,也不能见母亲一面。 文羡鱼本没什么话说,可在红烛映照下,分明见他眼角有一滴泪:“你在思想些什么?” “想我的过往。” 洞房花烛夜,本是人生一大喜事,可水澈竟然能哭出来,难道是因为嫌自己太丑了? “你这人倒是奇怪,洞房花烛夜想过往……” “你若想听,我说给你听。” “好吧。”男人的脑回路果然和她的不一样,文羡鱼懒得解释就顺水推舟。 从自己出生,说到被太子父亲厌弃;从自己被逐,说到太子府倾覆,水澈连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那你是如何得知,如何相信,水泽真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文羡鱼嗅到面前人口中发出的酒气,便把头一侧。 水澈深吸了口气:“母亲的信物就在他身上,抱着他来见我的人,也是一手将我带大的乳娘。” “夜深了,我们早入梦乡,待到明天,我要水泽认你作嫂娘可好?” 穿越之前,文羡鱼熬夜看小说是常事,她看出水澈已有困意,却不打算放过他。 “新婚之夜,不行夫妻之礼,就是为这个吗?” “不,”水澈摇头,“和离书已写,我若与你行周公之礼,就是毁了你的清白,以后你如何能嫁人为妻呢?” “好吧。睡觉!” 一向不认床的文羡鱼,破天荒的认起床来。她睁着眼睛,听着身边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叹气。 等到她有了朦胧的睡意,已是日出之时。 水澈早早醒来,瞧着文羡鱼的睡颜,笑了笑。 这丫头睡觉很规矩,昨晚上怎么躺下,今儿个怎么醒来,似乎并没有翻身。 甚至比自己都规矩些。 他看着自己的大半被子都盖在了文羡鱼的被子上,有些无奈。 他亲手亲脚下了床,小心翼翼的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银包,接着掂着脚尖,出了房门。 水泽年幼,向来醒得早,水澈在厨房碰到他时,他正掀开锅盖,要找吃的。 “水泽,从今往后,文卿卿是我的娘子,你的嫂娘,你要记住。” 水泽一起床就饿了,正找得起劲,身后忽然传来亲哥哥的声音,吓得他腿软。 水泽一脸嫌弃,说出来的话还是能让人接受的:“哥,嫂子她是嫂娘,你岂不是成了我的父亲么?” 水澈正色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如今爹娘早已仙逝,我与你嫂嫂抚养你长大,你称她一声嫂娘无可厚非。” 水泽一张好看的小脸整个都皱起来:“可……” 那女子生性霸道,还爱打人,自己在他们夫妻两个手底下,还讨得了好去? 水澈语气微微上挑:“怎么?” “没,没什么。”水泽咽了口唾沫,从此以后,自己要学会在这对夫妻的夹击之下过日子了。 水泽打了个寒战。 “冷就烧水洗把脸。”水澈自己拿瓢去续水的缸里舀了水,开始洗漱。 冷水刺激着皮肤,轻易地将他的睡意全都赶走,洗漱完毕,他也有了精神。 水澈洗漱完就要出门:“早餐想吃些什么,是包子,还是饺子,或者是糕点和粥?” 水泽还没烧好水,他从灶头探出一张脸来:“不要粥。哥,等到何时,新嫂子才会替我做这样的活儿啊?” 水澈一愣。 新妇不下厨,只等到回门过后,才真正陷入到柴米油盐酱醋茶中。 “再等等吧。” 水澈已经打算好,自己已经娶到了人,自然要让她发挥出她最大的用处。 自己自然要对她好,让她心甘情愿的为自己付出。 况且和离书已写,自己也真没有兴趣碰她。 既然这一点上讨不到好,自然要在其他地方加倍拿回。 “好吧。” 文羡鱼悠悠转醒,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昨晚点燃的巨大喜烛并没有燃尽,还在尽职尽责地发出微弱的光明。 她原本打算再睡会儿,可咕噜直响的肚子彻底打消了她的念头。 习惯性的翻身下床,一翻,没到床边,两翻,背脊之下一凉。 文羡鱼打了个机灵,才想起自己在昨夜,嫁作他人妇,在古代人的眼里,自己已经是水家人。 不,易家人。 文羡鱼有些发怔。 水澈买好了早餐,就要进来叫她起床,恰巧撞见她坐在床上,魂不守舍的模样:“怎么了?” “我,嫁给你了是吗?”文羡鱼语调平平,水澈却在她的话里听到了深重的悲伤。 水澈自认是自己出现了错觉:“是。” 文羡鱼用力眨眼,怕自己的眼泪滚落:“几时了?是不是我该起床伺候你了?” “卿卿?”水澈发现面前人很不对劲,“我们是普通人家,哪有什么伺候不伺候的?” “等你相公飞黄腾达了,自然有仆婢伺候,你是我的妻,这辈子都不能干这种粗活。” 水澈看她这模样,神使鬼差地说出这句话来,说完连他自己都惊了一下。 本就是利用,为何自己无缘无故地许下了这样的承诺? “那为妻多谢相公了。”文羡鱼脸上腾起一片红晕,手在被子底下狠狠掐住大腿。 绝不能沦陷在他的温柔里!一旦沦陷了,以后自己不想离开,只能看着他三宫六院,时不时的还得被人冤枉诬陷。 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生活,想想都让人觉得可怕。 “早膳已经备好,娘子起吧。” “那你出去,我要穿衣了。” “好。”水澈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我已经与水泽说好,以后你是他的嫂娘。这孩子该教育的时候尽管教育,不必通知我。” 文羡鱼这要穿衣的手一顿:“那是自然。” 他的安排,正中自己下怀。 第083章 买卖 吃饱喝足,文羡鱼就闲了下来。 水澈派水泽在一边盯着,碗筷不许她洗,扫把更不让她碰。 “水泽,你兄长这是要做什么?”文羡鱼有些哭笑不得。 水泽紧盯着她的眼睛:“嫂娘,哥哥说了,你是新妇,不许你干任何家务。” “那我出去逛逛。”文羡鱼起身就走。 她实在不习惯被一个孩子紧紧盯着。 “好!”水泽松了口气,语气明显的欢悦。 吃完早餐,水澈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文羡鱼想着这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带在自己身边才安心:“要不要跟我一起?” 水泽的笑顿时僵在脸上,摆着手后退:“不,不要了。” “你这孩子,我又不会吃了你,怎么这一副表情啊?”文羡鱼摸摸水泽的头,笑道。 “我……”水泽已经快哭了。 文羡鱼微微一笑:“好了,不逗你了,你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嗯嗯,你快走吧。” 文羡鱼倒不着急走,她在屋里走了一圈,看遍了屋里每一样东西,似乎都没有什么差的。 就算有差,也已经用自己嫁妆里的家具补上了。 文羡鱼立刻决定买些自己喜欢的。 正想着就听到有人吆喝:“有货卖喽~有货卖喽~” 文羡鱼快步走出,见到那人黝黑的皮肤,就知道是个熟人。 “货郎,我们见过,你这里可有什么好玩的物件?” “您是?”货郎对她上上下下一阵打量,“水家夫人?” “正是。” 货郎一张黑脸上,顿时透出其他各种颜色来,最终汇集成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水夫人,在下多有得罪。” 文羡鱼笑眯眯的,心里却忍不住想,这货郎东奔西跑居所不定,要是带上众位妻妾,可不得把她们也晒成黑炭? “无妨,我瞧瞧你卖的些什么,可有家里用得上的小物件。” “水夫人请看,一应锅碗瓢盆,扫洒器物,都在这里。” 文羡鱼看过去,实在没有出奇的。 “可有新奇玩意儿?” 货郎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玩意儿倒是有,只是都是些少见的玩意儿,价格可不菲。” 文羡鱼冷哼:“有什么新奇可爱的东西尽管拿来给我瞧,还怕我差了你银子不成?” “是是是,瞧我这张嘴!”货郎左右看看,学堂已经传来朗朗读书声,巷后静悄悄的,显然也不会有人来。 “水夫人,龙某人走街串巷,去过京城,也到过边境,见识到的好玩意儿何止千万?今儿给您见识几个打东方来的物件。”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来,竟然又是一层纸。 “这玩意儿虽小,可贵重得很。”货郎打了个哈哈,去除纸以后,又是一层布,这层布比较特别,看起来就细腻,更别提其上流转的光辉了。 “这布倒是惹人喜爱,”文羡鱼眼睛一亮,随着这布的展开,她的眸子又渐渐暗下去,“可惜太小了。” 这块布一揭开,露出一只精工打造的簪子来,这簪子是玉的,却也有精工雕刻,用上了镂空技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文羡鱼的目光被这簪子吸引了去,不仅仅因为它的奇巧无比,更因为悦心楼里,有一支和它极其相似的。 林雪岫曾经说过,悦心楼的物件里大多出自京城,只有一小部分,是爷爷奶奶在各地令人带回的。 “这簪子这么脆,我干活时一不小心碰到了,可就毁了它,”文羡鱼眼睛亮亮的,“不如,你把那块闪闪发光的布卖给我吧?” 货郎有些奇怪:“我不过这小小一块,你要来有何用呢?” “我自有打算,这么好看的布,就算拿它向人炫耀也是好的。”文羡鱼别开脸,她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你这簪子一看就价值不菲,虽说我不差钱,但一嫁进来,就因为一只簪子被相公数落,我可不乐意。” “说吧,你是卖还是不卖?” “夫人大户人家出身,果然和其他女子不同,这么识货的女子,我也就遇上你。”货郎哈哈大笑。 文羡鱼后退一步,免得对方的唾沫星子溅到脸上:“多谢夸奖。” “这簪子值金二十两,这小小一块布,却是贵妇穿的衣服上裁下来,我实在没地儿卖,才用它来裹簪子,只是少说也得值个一贯钱。” “那我不要了,”文羡鱼扭头就走,“花钱白白买这一个小东西,缝个荷包都不够的。” 货郎有些着急:“哎,水夫人别走,可以便宜一些卖嘛。” “不用了。”文羡鱼看都不看一眼。 货郎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这女人倒与别人不同:“只要半贯钱,半贯钱。” 他每每到一处地方,总要挑一个家境好的女子看看手里的簪子,这么长时间了,簪子还在他手上,毕竟二十两金?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得出的。 所以他刻意裁掉一件贵妇衣袍,只拿一小块裹着簪子,那些个没见到京城繁华的人,自然打肿脸充胖子要买这一块废料。 文羡鱼倒是不为所动:“不用了,我只看着它可爱,这么贵又不实用的东西,买了干什么去?” 乘着文羡鱼背对着他,货郎忙揭开车上的货物,拉出一件残破的衣裳,用刀割出一块来:“夫人你再瞧瞧,够你做荷包的。” “是吗?”文羡鱼猛一转头,看见对方忙忙碌碌的塞着什么。 “瞧这一块,其实够你做一个荷包的。”货郎把残布放在手中晃了晃。 “好啊,只是半贯钱也贵了,再少些,就要二百的铜板如何?” “这不行,起码三百个。” 文羡鱼完全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迅速掏出铜板,接过东西:“成交!” 在文羡鱼身后,货郎说道:“哎嘿,夫人,我是走街串巷的贩郎,我姓龙,以后叫我龙贩郎就好。” “好啊。”文羡鱼答应一声,把门关上。 到了里屋,她把这块布翻来覆去的瞧,总感觉不对。 这块布像是被人匆匆割下来,边缘并不齐整,但其他地方摸起来十分舒服,她凑近鼻子闻,甚至能闻到新衣服的味道。 第084章 挑人 “龙贩郎穿得一般,怎么会随身带着那么贵重的玉簪呢?” 虽然她并不懂玉,但她仔细看过那根玉簪,那晶莹剔透,雕工精细的模样,绝不是一般货色。 文羡鱼皱起眉头,若不是她记得清楚,悦心楼里的玉簪透绿,而龙贩郎手里的是只白簪子,她一准会怀疑他偷了自己东西。 水泽扬着一张小脸,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还有些畏惧:“嫂子,您,说什么呢?” 文羡鱼一愣,低头看到水泽带着疑惑不安的眼:“没说什么,对了,你兄长呢?” 水泽说着说着就低下头:“兄长交代过,说要是嫂子问起来,就说他去挑选使唤的了,让您不要担心。” “那你去玩儿吧,”文羡鱼看出水泽在自己面前很不自在,“记得不要跑太远,早些回来吃饭。” “好。”水泽迅速跑开,那模样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文羡鱼两指叉开撑住额头,盯着水泽跑远。 不过几个月没见,水泽从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不怕的熊孩子,变成了遇人见事躲躲闪闪的胆小孩子。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会是因为当初我让水澈防着他弟弟,然后他就过头了? 文羡鱼吸了一口凉气,唉呀水泽,是嫂子,我对不起你。 得想个法子,让水澈对自己的弟弟好一点。 文羡鱼干脆坐下,细细思索起来。 “娘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叫了几声你都不应。” 文羡鱼被人拍着,下意识地做出防御姿势,一边将手里抓着的软布塞进袖子:“哎!” “是我。”水澈笑盈盈地看着她。 水澈的眼睛好像有光在流转,文羡鱼耳朵有些红,略微把头低了低。 竟然在水澈面前脸红了,真丢脸。文羡鱼腹诽。 “原来是你。”文羡鱼垂下手,顺带将滑落的软布握在手心。 水澈离她太近,将她的小表情全都收在眼底:“我找了几个人来,主要是给我们做些粗活,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所以带过来让你瞧瞧。” 他的心莫名其妙的发紧。 上辈子,自己娶了个爱挑拨离间的人做妻子,自己都不曾亏待她半分,如今,她不曾亏待自己,自己却要利用她…… 文羡鱼眼睛一亮,原以为他昨晚不过是心血来潮,随口一提,没曾想真带了人来:“那我们去看看吧。” 走到客厅,见有几个妇人坐在客位上。 “这是水某人的夫人,家中一应事务由她做主。” 听了水澈的话,几个人都明白了他的的意思。 有个妇人急急离座上前,她低着头,文羡鱼能看到她花白的头发:“水夫人,老婆子我干了一辈子的活了,这家务活,我最在行了。” 文羡鱼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让她抬头一瞧,果然是见过的。 那妇人已经满脸皱纹,岁月在她面前,根本就没有留情面。 她看到文羡鱼,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可接着踉跄着上前。 “水夫人,她忙着照顾他的孙子,哪里有心帮着东家?”她身边一个略微年轻的女子看文羡鱼和她僵着了,立刻起来出言排挤。 文羡鱼根本就不理会她,反倒拉住水澈:“相公,我们家人也不多,招一个也就够了,对吧?” 水澈比文羡鱼高不少,这时低头,正看到她仰着的脸,柔顺的贴在脸上的发,和闪闪发亮的眼睛。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柔声道:“都看娘子安排。” “相公最好了。” 另外两个人看文羡鱼不理第二个说话的,都有些后悔,早知道该抢着第一个说话的。 头上戴一朵鹅黄的花的,是最年轻的一个,她几步走来,有些着急:“水夫人,我在家也是一把好手,况且年轻力壮,孩子也未曾断奶,带到以后您诞下麟儿,我还可以做奶娘。” 文羡鱼一怔,瞧了水澈一眼:“把你们的手伸出来我看看。” 那最年轻的女子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且又染着丹蔻,最为好看。 至于她曾见过的妇人,手上满是老茧不说,十根手指有四根变形,看起来干了不少活,受了不少苦。 排挤人的女子瘦瘦高高的,看起来像排骨一样,至一直没说话的人,在这四个里面最为普通,不论是长相,身材,身高,都不怎么出挑。 “你们都是哪家人,说来听听。” “我年纪轻,我先说。夫人,我是铁匠家的。”年轻妇人用眼角余光看过身边的人。 铁匠?文羡鱼尚在好奇,其他三人已经变了脸色,尖酸刻薄像排骨一样的女人和普普通通的女人都已经退后,只有文羡鱼熟识的妇人反倒向前一步。 竹竿一样的女人讪笑道:“夫人,我想起家中还有事情,我就先走了。” “对啊,大姐,我和你说好的,我们一起走,别误了时辰。” 于是就两人挽着手出去了,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个人。 那老妇人见走了两个,屈膝要跪:“夫人,我是丁家的,家里实在缺钱,求夫人给个机会。” “别在我面前跪下。”文羡鱼旋即上前将人扶起,“你走吧。” “夫人,我有眼不识泰山,前几个月的时候,不该那样和您说话,求求您了,就收了我吧。” 文羡鱼不为所动:“我不要你。” “夫人,我实在不能让孙子就这么傻下去,求求你赏口饭吃,求你了。” 妇人抓住文羡鱼的手腕,拖拽着,没一会儿,文羡鱼就感觉到刺痛。 “我早说过你孙子治不好,”文羡鱼看她如此凄惨,心里难过,转身不去面对着,“如今只有及时止损,千万别再让你儿子媳妇同房,免得再生一个孩子出来,雪上加霜。” 铁匠家的伸出手来,涂着丹蔻的指甲在妇人手背上一划,一掐,瞬间出现了一个红印子。 “哎,我说你这人听不懂人话?人家夫人让你走!” 妇人疼得直皱眉,却丝毫没有放手:“夫人,你这话我可不能同意,儿媳妇又怀上了,总不能把好好一个胎给落了,求你了……” “相公,你别就这么看着,打发她们走吧。” 水澈依言上前,也没用多大力气,就把妇人请了出去。 “她们三个都走了,是不是要把我留下来?” 第085章 雀锦 铁匠家的小妾见此,喜上眉梢,连珠炮式的发问。 “你是铁匠家的,我不可收你,”文羡鱼嘴角弯着一道弧度,却是皮笑肉不笑,“话说,你家男人技艺如何?” 那女人有些不依不饶:“怎么就不能收我了,你要人,我正巧也没事干,你收了我不挺好的?” “这家里头尽是些粗活儿,你要是来了,你这十个红指甲就保不住,”看女人面色有变,文羡鱼继续道,“况且你已经是有孩子的人了,你带着孩子也顾不过来,不如就这么算了。” “水夫人,您大可放心,我既然来了,就必须得得到这个工作。”这女人话是对文羡鱼说,却对着水澈抛了个媚眼。 文羡鱼的眼不瞎,看她这样,愣了一下。 这里是古代,自己面前的女人是已经有了孩子的女人,没想到这样的女人还想跳槽? 文羡鱼心里有些堵:“你男人是铁匠,家里家外,总用得上他做的东西,要是他做的东西不好,可别怪我把对他的气全都撒在你身上。” 昨儿个才结婚的男人,今天就被人盯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娘子息怒,是为夫看她年轻将她招来,如今看来年轻不顶事,还得好好找找。” 水澈眼不瞎,耳不聋,自从这小妇人向他抛媚眼,到文羡鱼语气不善,他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这家自然是相公做主。”文羡鱼听了这话,心中堵着的一口气瞬间散了,不过也渐生出一丝惊讶来。 不过是一场相互利用的协议婚姻,水澈略微认真了点。 连着送走4个人,水澈转身回来,看着文羡鱼就笑了:“到底我们年纪轻,眼光不够毒辣,后天回门,该好好向爹娘讨教。” 文羡鱼心里的惊讶更甚,水澈和爹娘之间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是啊,他们二老手底下虽不算是仆婢成群,但家里的使唤掰着指头还是数不过来的。” 水澈眉头一挑,嘴边荡漾出一丝笑来:“听娘子一言,为夫更觉得,要把这件事情交给二老,劳烦二老费心了。” “好啊。”文羡鱼看直了眼,早忘记心中所想。 眼前的少女在自己面前显得有些瘦小,她仰着头,仔细盯着自己的模样,直直的撞在水澈的心湖中,泛起阵阵涟漪。 “虚长十七载,为夫从未觉得这副皮囊英俊潇洒,如今看娘子这般,倒觉得这么多年,对自己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文羡鱼听了这话难免害羞,脸一红,回身跑了:“讨厌。” 只是她不曾注意手里还抓着布,没跑两步,那块布就落到地上。 “这是什么?”水澈瞧着她的背影,原本也没打算去追,可却被地上遗落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他缓步上前,伸手捡起,只看一眼,就皱起眉头:“卿卿!” 文羡鱼实在有些害羞,乍一听到还未反应过来,等到他喊第二声,才后知后觉应声。 “这块金雀锦是哪里来的?” 看到文羡鱼眼里一闪而过的迷茫和惊吓,水澈这才意识到方才的语气过于急迫与狠厉,忙柔声道:“你怎么会有这一块残布?” “啊,你说这个,”文羡鱼上前看了,“是从龙贩郎那儿得的,据他所言,是从贵妇的衣袍上裁下来的碎布片。” 这句话在水澈脑海里转了个弯,龙贩郎……是朝廷的人。 “你将它买来,有何作用?” 水澈不打算把自己所知的告诉文羡鱼。 一来她已经成了自己的妻子,和自己是一条船上的人,二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自己还是要好好问清楚的。水澈想。 “这么大块,能做一只荷包啦,”文羡鱼说着,“这布看起来好看,摸起来也软。” 文羡鱼随手接过,摸了两下。 水澈定定的瞧着她手里的东西:“是我看错了,这不是金雀锦。” “哦。”文羡鱼对一块破布的名字丝毫不感兴趣。 “锦绣流金,是为金雀锦,我还在京城时,见过的金雀锦不计其数,只是这布料很特殊,本是御用之物。” 御用的?文羡鱼眉头一皱,瞬间又舒展开,她差点忘了,水澈说过,这不是金雀锦。 “先皇甚爱此物,以至于200匹的进贡,每年流出宫外的不到十匹,其中8成都进入太子府。” “达官贵人得不到金雀锦,与之十分相似的雀锦就深得达官贵人的喜爱,而你手中拿着的,就是雀锦。” 文羡鱼摇头:“你瞧,这上头明明用金线织的,怎么不是金雀锦了?” 水澈叹气:“当今皇帝陷害兄长,夺得皇位,为了隐瞒,杀尽了先帝宠臣。更将宫中所有的金雀锦运到太子府,嫁祸先父,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智付之一炬。” “从今往后,天下谁都知晓,当今皇帝不喜爱金雀锦,他们纷纷改做雀锦了。雀锦大受欢迎,用金线也就无可厚非。” 文羡鱼只觉得对方一叹气就没有那么好看:“原来如此,你不必太过伤怀,你那叔叔,总有一天会受到报应的。” “我娘子果真贴心。”水澈一笑。 这龙贩郎,做戏的功夫还真不错。 文羡鱼有些迟疑:“那这块布?” “你买布时,可曾遇见别人?” “未曾。” 朝廷的人不得不防,水澈心想着,随口一说:“既然如此,那就将它毁了吧。” “好。” 原本也是想拿着这块布去问问爹娘,如今已经得到了答案,再留着也没什么意义。 看文羡鱼真像向厨房走,水澈微微瞪大了眼睛:“你真舍得?” “那是当然,”文羡鱼随手把它混在柴草堆里,“咱们一个小镇子,平白无故出现了京城的东西,太招摇了。” 水澈没有答言,心里却忍不住想,文羡鱼也是个警惕性强的。 “娘子,你来看看回门时的礼物,要是有什么要添的,还有时间。” 不等文羡鱼洗手,水澈就说道。 “礼物?” “那是自然,爹娘兄嫂,还有太爷爷,一个都没落下。” 第086章 葵水 “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文羡鱼笑着,正要上前,水泽在水澈身后露出个脑袋。 “哥,那我穿什么衣服去?” “什么?”水澈有些许诧异,“你去哪?” 水泽这话说得十分认真:“嫂娘是我娘,我自然要跟着嫂娘一起去。” “噗嗤——我说相公,小叔这想法,不是你教的吧?”文羡鱼实在忍不住笑,笑着笑着,一股痛感袭来,接着就变了脸色。 这种痛感她十分熟悉,可这一次痛感尤甚,她脸上的血色褪尽,嘴唇翻白,额头上的冷汗滚滚而下。 方才还开着玩笑的人,这会儿已经脸色发白,像是遭受了极大的苦楚,水澈被她的表现吓到,声音有些颤抖:“娘子?” 紧接着,在场人都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娘子!”水澈彻底惊到了,他看到文羡鱼的裤腿上,一抹妖艳的红色正在向下蔓延。 “你别动!” 文羡鱼疼得手指都颤抖,她还是用颤抖的手捂住了脸。 在两个异性面前这样,真的挺丢脸的。 她穿越过来时,原主身体瘦弱,初潮迟迟不来,她一来又各种折腾,喝了不少药,以至于阻挡了葵水的到来。 如今身体养得好些了,药也停掉,它自然就来了。 可是不知为何,竟然比她在21世纪时痛得厉害。 水澈心里着急得很,却因为文羡鱼不让他过去,而不敢动作,他扭头道:“快去请青黛大夫来!” “是。” 文羡鱼缓缓地蹲下去,用双腿压住肚子,好歹好受了点。 “你给我拿布条来好吗?”文羡鱼抽着气,一句话说的并不利索。 “好,我这就去拿白布条来给你止血!” 水澈匆匆离去。 好不容易娶上一个媳妇,还没怎么的她就身手重伤,流了这么多血,要是没治可怎么办? 文羡鱼仰头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止血?连卫生棉条都做不到的事,怎么能指望一根白布条呢? 水澈很快就返回来,手里拿着不少干净的白布条,文羡鱼已经疼得全身颤抖,生理泪也在眼眶中打转。 自己不过离开一会儿,她就已经成成这样,水澈的脸都吓白了,一双眸子里满是担忧:“我带你回床上,给你止血。” 文羡鱼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她只是摇头。 “乖,我给你止血,”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我止血很有办法的。” 文羡鱼苦笑一声:“止不住的,去了床上,血流下来,只会糟蹋了床铺。” “那要去哪?” 文羡鱼一指茅厕,水澈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 “你去吧。”他的语气冷冰冰的,像刀子一样,把手里的白布条一递,冷眼看着她一步一挨,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至今都记得,还在太子府里生活时,他的太子父亲的一位怀孕3月的美姬,就是这样,忽然脸色苍白,血流不止,最终落下一个未成形的胎。 三个月前,自己已经定了婚事。文羡鱼究竟和谁做了这等龌龊之事?! 难怪她要早早写了和离书,好在她发现不对时,和自己和离!水澈气得全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一想到林青黛要来,他用水把地面擦洗了一遍,就看到文羡鱼颤巍巍的出来了。 水澈一见她,脸就黑成锅底:“下来的东西呢?” “啊?”文羡鱼额头上的汗根本就没有停过,“你要看吗?” “呵,我看与不看,有什么相干?下来的东西与我无关,是吧?” 文羡鱼再怎么迟钝,也发现水澈的情绪和想法都有些怪异。 “你是怎么了?” 看着面前人一副无辜的模样,水澈怒火暴涨:“我怎么了?文羡鱼!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啊?” “我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这是怎么了?”平白无故被人污蔑,就足够让文羡鱼火大,更何况是在这个时候呢。 “你还有理了是吗?文羡鱼,你枉有卿卿二字!你落下了孩子……” 文羡鱼听得头都疼了:“我哪有孩子?” “还说没有?”水澈气急,只在文羡鱼肩上一推,就将她推得连连后退。 “哥,青黛大夫来了。” “哎呦,”文羡鱼被他这一推弄疼了,她白了水澈一眼,转而对林青黛笑道,“黛儿,快给我瞧瞧。葵水初潮怎么能这么疼的?” 林青黛嗅着空气里的血腥味,又看到她血染的裤子,知道了大半。 “你最近用药调养,不知道吃了多少,是药三分毒,肯定会对你的身体有所影响,我先给你把脉瞧瞧。” 林青黛把纤细的手指搭在文羡鱼手腕上,停了停,叹了口气。 “如何?” “小鱼,如今你也不是未婚的姑娘了,有些事,实在要给你说说。” 林青黛看着水澈,话却对文羡鱼说,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满是忧愁。 “水泽出去。”水澈眉心皱成一个疙瘩。 “是。”水泽立刻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黛儿先坐,有什么话慢慢说。”文羡鱼实在疼得很,最后几个字都成了气声。 “我这话,主要是给水秀才讲的,”林青黛坐了,“不知水秀才,可否听我言。” “林大夫请讲。” “她身子不好,大师兄说过,若是早早的要孩子,等同于去母留子,”林青黛十分认真,“师兄说,这事情你是知道的。” “是,可她……”太不自爱…… “小鱼,你这样我可就要说道说道你,你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不注意着,这个时候,还非得要什么孩子?” 林青黛一皱眉头转而训起文羡鱼来。 “黛儿,我如今尚是处子之身,到哪儿要个孩子?”对于这位闺中女友,文羡鱼倒是不敢隐瞒。 林青黛有些惊慌失措:“啊,处,处子之身?” 文羡鱼凭迎着她的目光点头。 “那,”林青黛迅速起身,把文羡鱼拉到角落,“水秀才他是不是不爱你?大师兄他可说了,等到时机成熟,就娶我为妻,到那时,定要行那周公之礼。” “昨夜本该是你们的洞房花烛,水秀才他,真不爱你吗?” 第087章 照顾 林青黛是未出阁的闺中女儿,说这些话使声音压得很低,却也忍不住红了脸。 她本以为水澈听不清她的话,可水澈本就有练武天分,又勤加练习,加之她们离他并不远,以至于说的每个字都经过他的耳朵。 “有什么爱不爱的?”文羡鱼倒是镇定,“黛儿,多少金银难求一个你情我愿,相亲相爱,他不爱我又何妨。” “小鱼……”林青黛皱着眉头,掏出自己的手绢儿,给文羡鱼擦去脸上的冷汗。 文羡鱼看出对方的担忧,是以笑道:“我家黛儿真好,便宜你大师兄那个逗逼了。” “小鱼,你葵水初潮就这么疼,以后月月如此,到底该如何是好。” 这话到了水澈耳中,直接把他吓得一个机灵。 他可没听说,女人能一个月掉一个孩子的。 “以后,每月都回娘家住几天,央求娘亲照顾我。”文羡鱼倒吸了一口凉气,“有麻沸散吗?” 林青黛皱眉:“疼得厉害了?” 文羡鱼点头,额头上的冷汗又浮了一层。 “小鱼,你这样没人照顾可不行,我去雇辆车,你跟着我去百草堂,我师傅挺喜欢你的,就算你在百草堂住上一个月,他老人家也不会说什么。” “别胡说。快走吧,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文羡鱼开始发抖,挤出一个笑都难。 “我说小鱼,你怎么嫁了这么个人呢,要是晚些,等我二师兄回来了,嫁给他也好啊。” “二师兄?”原书中唯一一个活到最后的神医弟子,林苏木。 水澈眉心一跳,不知为何听到她们当着自己的面讨论别人,自己竟然觉得领地被侵犯了。 “是啊,二师兄成熟稳重,长得也好看……” “好了黛儿,快走吧,我实在难受得很,没法给你弄饭吃。” 文羡鱼敏锐的感觉到身后的男人不太对劲,就用身体护住林青黛,心里想着,这男人平白无故,发什么神经。 “好吧。” 林青黛留下一包麻沸散,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送走了人,文羡鱼眉头一皱,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她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在地上打滚,她颤抖着打开装麻沸散的纸包,就要往嘴里灌。 水澈看她这样,不知何故,竟然吓出一身冷汗,他一伸手,轻轻松松的把药夺了过来。 “嘶……水澈,把药给我。”文羡鱼的脸色越发难看,已经不是苍白,而是一种令人害怕的灰败。 “不。”水澈转头拎出水泽,“你在这看着你嫂子。” 他自己带着药,转身进了厨房。 水泽看她这模样,直接吓傻了:“嫂子,你很难受是不是?” “乖,别看。”文羡鱼身上疼,心里也委屈。都怪自己眼神不好,给自己挑这么个祖宗,还嫁了。 这么想着,顿时泪流满面。 “嫂子,你是不是快……”水泽看她这样,心中害怕,却有一丝细小而又奇怪的,隐秘的欣喜,从心里冒了出来。 如果她死了,自己就不用在她的管束下生存了。 “嫂子——”水泽突然拔高的音调让水澈头大如斗,他走过来,正要出言训斥,却见文羡鱼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卿卿?”水澈见此大惊失色,“小泽去守着火。” 水澈探手一摸,发现文羡鱼满身都是冷汗,他突然下定了决心。 他用手拂去文羡鱼被汗水沾在额上的头发,心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 文羡鱼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大床上,身上也十分清爽,只是衣服已经被换掉了。 她有些懵懂。 “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下一秒,骤然而起的疼痛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你终于醒了,”水澈端着碗,坐到床边,“喝药了。” 眼前的人看起来有些憔悴,文羡鱼心里虽然疑惑,但实在不想和他有太多的交流:“麻沸散?” “不,止痛的。”水澈的脸凑过来,文羡鱼这才看清他眼底有一团乌青。 文羡鱼奇道:“怪了,我睡了多久,你这又是怎么了?”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要是再不醒,我都不知道三朝回门时,要怎么和爹娘交代。” 水澈不眠不休的照顾她,直到现在,她的每一个表情都了如指掌,看她蹙眉不语,知道这与疼痛的皱眉不同,反倒舒了口气。 “原来你还想与我爹娘,保持着面上和睦的关系。”文羡鱼咳嗽一声,觉得嗓子干得冒烟。 “来喝水。” “不,我替你擦洗了身子,换了白布条,看到你的守宫砂,也翻了书,知道你是来了月事,不是因为孩子掉了才这样。” “为此,我要对你负责。” 水澈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钻入文羡鱼耳中,她一口水呛在喉咙里,猛烈咳嗽起来:“你这无中生有的本事,真让人佩服。” “我知道,我错了。” 文羡鱼把这口气喘匀了,有些迟疑地问:“你给我洗澡了?你给我换过布条?” “嗯。”说着,水澈在被窝里放了个装满了热水的皮带袋。 “你……”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是我的妻子,我若骗你,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来,我扶你起来,喝了药,缓一会儿,再吃饭不迟。” 水澈把人扶起,用勺子盛药,吹凉了递到文羡鱼嘴边。 “我不喝,你把一碗都给我吧。” 水澈依言而行,看文羡鱼一口闷了药碗里的药,微微睁大了眼。 水澈又端起一个碗来:“特意给你煮了红枣粥,另外还有红糖茶,听隔壁稳婆的意思,还加了生姜。来,我喂你。” 文羡鱼对水澈的所作所为很不适应:“我只是身上难受,手又没残,不用你喂。” “你方才喝药,手都颤抖,这碗比那碗更重,乖,听我的,嗯?” “好吧。” 一碗粥喂下肚,文羡鱼又感觉到困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我倒好,直接冬眠了。”她忍不住用手捂嘴,打个哈欠。 “我与你一起。” “好啊。” 虽然一人一条被子,床也够宽,两人碰不到一起,可文羡鱼突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摇摇头,不行,不能这样。 “水澈。” “嗯?” “你以后,要让人民安居乐业,要做到国泰民安呐……” 第088章 回门 “怎么突然说这个?”水澈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不是文羡鱼头一回说这种听似“遗言”的话了。 “咳,没啥,”文羡鱼捏捏眉间肉,“特殊时期特殊情感,多愁善感些了。不用在意的啦。” 文羡鱼说了这话,易临渊再怎么奇怪,也不好再说什么:“回门时我抱你进门,这样能不能好受点?” “好啊。” 回门之期,文羡鱼配合着水澈,穿了一套翠绿色衣裙。 她穿上之后对着镜子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文羡鱼所有的衣裳都力求简单,只因为身边已经没有了人服侍。 觉得情绪差不多了,文羡鱼柔声道:“相公。” 水澈被他这语气吓到:“嗯?” 水澈穿一件藏绿色的袍子,索性他年轻,长得也还算不错,看起来也不是特别丑的模样。 “这绿衣裳穿着也就罢了,为妻陪你穿,”文羡鱼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可相公你若是在和离以前给为妻戴上顶绿帽子,休怪我无情。” “什么?你不喜欢绿色?”水澈眉头一挑。 “不,何为绿帽?是指夫妻之间不相爱,其中一个找了小三,那么,未找小三的那个,就被戴了绿帽子。” 水澈对此事毫不上心,自顾自的整着衣裳:“原来如此。” “对了,虽说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我没见我爹纳妾,所以你若想纳妾,我定与你和离。” “傻卿卿,”男式衣衫穿起来简便,水澈穿好衣裳,就在背后抱住文羡鱼,“你相公是怎样的人,我最清楚了,放心,他不会搞这些纳妾的事儿的。” “哼。” “好了,回去见爹娘,可别翘着嘴,要笑眯眯的。” “还要你教?”文羡鱼作势拍了他一下,“你等等我,我这脸色实在太苍白了,得用胭脂水粉遮一遮。” “洞房那夜,你很美。”水澈已经拿过装着胭脂水粉的盒子,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她,“以后在我身边,淡施粉黛便可。” “想得美!”文羡鱼头一回碰古代的胭脂水粉,一拿到手,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香气。 “阿嚏!我可以不化妆吧?” “那,我们走吧。” 文宅早早有人等在门外,水澈抱着文羡鱼下车后,连忙行礼。 “小婿见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水澈的称呼比一般女婿的称呼更加亲近,林雪岫都不怎么领情。 “这是怎么了?”把人让进来,吩咐了关门,林雪岫匆忙问道。 另一边,扶着孕妻的文杉还算镇定,在他身边,文彬已经摩拳擦掌,预备和自己妹夫干一场了。 文羡鱼看着方兮芷的肚子,总觉就这几天时间了:“嫂嫂身子重了,要多走走,大哥,你扶着嫂子去吧?” “好。”文杉答应得爽快,这几个月里自己的妻子就是家里的头号宝贝,自然要好好照顾着。 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也不忘给水澈飞了一眼刀,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你若想欺负我小妹,饶不了你。 “二哥,”文羡鱼依旧靠在水澈怀里,“你妹妹又不是傻瓜。” 说着,又靠近了点。 “鱼儿,多大个人了,还赖在姑爷怀里不起?快下来。” 林雪岫见此情景,喜忧参半。 女婿与女儿新婚燕尔,伉俪情深,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乐见,可隐藏在表层现象下的真相,只会把这两人越推越远。 “好。” 被自己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话,文羡鱼脸皮就算再厚,也忍不住红了。 “娘,卿卿来了月事,身上难受,小婿抱着她去悦心楼如何?” 水澈忽如其来的一声娘,把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一跳,文羡鱼在他怀里不安的动了一下。 林雪岫点头:“那自然是极好的。” “女婿送完女儿以后来,我有事与你说。” 大家都是男人,文珂可把水澈方才的小心思看得清楚。 他派人去查过水澈,发现他是突然性情大变的人。单是这一点,就值得深究。 水澈脚步稳健,直到按着林雪岫的示意,把文羡鱼放在床上,都没有大声喘过气。 他给她脱了鞋子,又抖开叠起来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娘,我先走了。” “去吧。”林雪岫目送他离开,立刻询问道,“鱼儿,这新婚三天,可还好?” “新婚夜,他并未与我圆房,第二天,我就因为葵水晕倒了,到昨儿个晚上才醒。” 文羡鱼拉住林雪岫的手,笑道。 林雪岫还是很不放心,眼见不一定为实:“你这孩子!姑爷他对你好吗?” “他除了偶尔怪怪的,倒也不错,”文羡鱼实在不想林雪岫为她担心,干脆岔开话题,“娘,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娘好的很,你这孩子,是要把娘担心死?”林雪岫很不赞同,“娘与你说,你爹得了消息,说你那相公曾经性情大变,还推了一桩婚事。” “啊?”文羡鱼睁大了眼。 “他是十里八乡最出名的适婚的,若不是家里穷,媒婆早就踏破了门槛。” “也是几个月前,一个庄户人家托人说话,他本没有意见,说定了开春成亲,哪知道他第二天就反悔?” “啊?”文羡鱼把这个消息在脑子里过了一圈,“那庄户人家姓什么?” “姓牛,耕牛的牛。” 文羡鱼仔细想了一会儿,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 “嗯?可,可在原书中,水澈就是娶她为妻,虽然清贫,但也相敬如宾,只是未曾有个一儿半女。” 文羡鱼说到这里只觉得汗毛倒竖:“我知七出之条中,有无子一项,难道说,水澈他早知他与那女子无子?” “况且他对自己亲弟弟的态度实在超乎我的想象,他对水泽十分严厉,少有笑脸,难道说,他重生了?” 文羡鱼咬唇,陷入了沉思,可若果真如此,他为何不换个身份?毕竟是个秀才,还是个有名的秀才,这对被朝廷追杀的他来讲,并不是一件好事。 文羡鱼摆摆手:“他不像,实在有太多解释不通的地方了……” “什么是重生?” 第089章 玉簪 文羡鱼解释道:“重生就是,一个人死了以后回到过去,再活一遍。” 说到再活一遍时,那种熟悉而又猛烈的痛感再次袭来。 文羡鱼顺势躺倒在床上:“娘啊,我好想这一张床啊。” 可她很快就察觉到不对,林雪岫坐在床上,自己疼得全身发抖,很快就会被她注意到的。 林雪岫一时倒没有察觉,她扶住头上摇摇欲坠的簪子,嗔怪道:“鱼儿,别晃床啊,看为娘的簪子都掉下来了。” “哎娘!”文羡鱼想到龙贩郎手里的那根簪子,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我记得有一支通体碧绿,簪头雕着花儿的玉簪,是不是放我床头的?” 林雪岫疑惑道:“是,你这孩子,这么喜欢它,怎么没有带到夫家去?” 这个女儿,她这个做娘的还算了解。许是长到这么大,也少见名贵东西,对这些东西,一看就忘,根本记不住。 “不是的娘,我想问问,这簪子从哪儿来的?可有和它像的?” “宫里头皇上赏的,”林雪岫倒不隐瞒女儿,“一根翠玉,一根白玉,上头的雕刻都是海棠,另外雕了两片叶子,做成卡子,以防簪子从头上掉落。” 文羡鱼皱起眉头来:“皇上赏的?难道说,是太爷爷辞官以前的事情?” 林雪岫死死地皱着眉头,鱼儿对这些东西不上心,这一回来就问玉簪的事,八成是女婿想要知道些什么。 “你这孩子,回门的高兴日子,怎么和娘提这些?” “娘,不瞒您说,我在龙贩郎那,见过一根白玉的。” 文羡鱼向来明白,有些事,并不是要命的就不必隐瞒,不是所有事情隐瞒过后,到真相大白时,能让所有人都舒心如意。 “龙贩郎?”林雪岫秀眉一蹙,“那是谁?” “他是一个走街串巷,卖各样器具的男子。他的货物大多普通,但他给我看簪子时,要价20两黄金。” 这么听来,这贩郎是个市井商贩,林雪岫忍不住心疼起自己的女儿来。 文羡鱼眉头微皱,目光定定的:“娘,我觉得很是怪异,您说这东西从皇宫出来,又有两支,原先皇帝将白玉簪赐给谁了?” 若不是文家势微,何必躲藏至此!文家本是簪缨世家,只是没曾想到,皇帝如此大的手笔,想把他们连根拔起。 “娘给谁了呀?”文羡鱼没注意到林雪岫的走神,继续问着。 文羡鱼忍不住小心地推林雪岫的手臂:“娘!” “鱼儿,娘在的。”林雪岫拍拍文羡鱼的手。 “娘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都叫了您好几次了。”文羡鱼语带撒娇。 “你这孩子,想和娘说什么?” “想问问,皇帝把两根玉簪分别赐给了谁。” 林雪岫想了一会儿,皱起眉头来:“这,这话是你太爷爷与你爹说的,要知道另外一根玉簪的去向,还得问问他们。”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问去。” 母女两个走到客厅,发现文家的长辈们都在。 时隔几个月,文羡鱼再次见到了文珞。 文珞脸上的饱满血色已消失殆尽,他脸色发黄,整个人比上次见时瘦了一圈。 一一见礼完毕,林雪岫让文羡鱼挨着自己坐下,反倒像撇下水澈一个人坐在客位上。 水澈见此有些不自在,文羡鱼对他一笑,用唇语道:“待会吃饭,和你一起。” 水澈依样画葫芦:“为夫那么好打发的?” “一个大男人,别那么小气嘛。”文羡鱼说完,对着水澈眨眼。 “好好好,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为夫不生气就是。” “我们家鱼儿和秀才还真好。”梅氏看着新婚小夫妻的恩爱互动,早就酸倒了牙。 她原以为,就算她婚姻凄惨,也应当有人和她一样,特别是文羡鱼和水澈两人,一个世代读书,一个在山村长大,不同的背景的人,怎么能相亲相爱呢。 文羡鱼不咸不淡的回了句:“多谢长辈夸奖。” “姑爷对你可好?” 文羡鱼点头。 梅氏也能看出来,这对夫妻真不是装出来的和睦:“姑爷家弟弟没对你这嫂子做什么吧?” “你说什么?” “哎呦,瞧我这张破嘴,那孩子也就六七岁的模样,哪儿能做什么呢?” 文羡鱼一下就变了脸色,再转头看水澈,对方的脸色也发黑。 文羡鱼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文珞,管好你妻子,再这么没大没小的,就打发她到山上去。” 文清一向看不上二孙媳妇,见她和文羡鱼聊上了,就怕她使什么幺蛾子,没想到,真被自己猜中了。 “叫上林儿开饭,你们夫妻两个离远了,别坏了我兴致。” 立刻有人来请他们离开,可见是丢尽了脸面。 他们走了不远,在座的人就听见巴掌声。 文清一张老脸也挂不住:“重孙女婿,对不住啊,老头子替不孝孙给你道歉了。” “太爷爷这说的什么话!”水澈连忙答礼。 文羡鱼趁机挨到水澈身边:“你喜欢吃什么?回头我好夹给你吃。” “嗯?”水澈一笑,下意识的要圈住她,“可还好?” “嗯,快说嘛。” “好。” 文家吃饭,向来不言不语,只听得见碗碟碰撞和咀嚼食物的声响。 文羡鱼格外殷勤,总是给自己身旁的水澈 夹菜,荤的素的堆成了一座小山。 水澈也不干坐着,虽然没和文羡鱼一起吃过几顿饭,但她实在是个挑食的主,只要是她不爱吃的,再怎么色香味俱全,她都不动一筷子。 眼见着,两人的碗碟都放满了。 林雪岫看着这对小夫妻的一举一动,心里笑开了花。 虽然没有说话,但也宾主尽欢,一吃完,几个人就坐成几堆唠嗑。 文羡鱼和水澈打了招呼,蹭到文清面前。 “太爷爷,娘说皇帝曾经赐下两根玉簪,一根翠玉给了咱家,一根白玉不知道给了谁,您还记得不?” 文清有一瞬间的愣神。 文羡鱼见此,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一打开来,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根翠玉簪。 “白玉簪的主人,早就是一捧黄土,”文清拿起簪子,“而我,不过死里逃生罢了。” 第090章 君臣 文羡鱼张开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这根玉簪,就是皇家的催命符,”文清一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根玉簪既然已经到了我手中,却没有再送出去的可能。” “太爷爷,按您这意思,这玉簪主人死后,应当被皇家收回,怎么会落到龙贩郎手中?” 文羡鱼心中好奇。 在一旁偷听的水澈心里一个激灵,顾不上掩饰自己的功夫,几乎弹起来:“龙贩郎?他与你说过有关于玉簪的什么没有?” “未曾,”文羡鱼看他这样,觉得好笑,语气中带着笑意,“你怎么偷听起我们说话来?难道说……” 水澈突然这么着急,其中必有蹊跷。文羡鱼想,要不如趁着今天,套他个虚实。 “鱼儿!你们都下去吧。”文清开口截住文羡鱼的话头,皱眉道。 水澈在他眼里一向沉稳,从未像如今这般失态过,定有蹊跷。 “是。”伺候的人齐齐应声,鱼贯而出。 “不瞒太爷爷,孙婿知道,龙贩郎正是朝廷中人,”水澈给文清行礼,“他走街串巷,正是当今皇帝最重用的打听情报的人员之一。” 文清听了此话,脸上表情毫无波动,称得上不动如山:“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我们该做打算。” “不,”文羡鱼很不赞同他的话,“他走街串巷不假,可他若是朝廷中人,常把这个玉簪带在身上,他就不怕引火烧身?” 文羡鱼说这话有理有据,她眉头一挑,文家大房谁不知道自己是看过书以后穿来的,两个人说话,自然是自己的话更有分量。 她倒要瞧瞧,水澈心里藏着什么坏事儿。 “我自知他的身份,娘子不必多虑。”水澈微笑着,心里却咯噔一下。 方才自己太过急躁,差点就露出自己的计划,以后万万不可大意。 文羡鱼倒是不太领情:“各种事情,相公理当仔细斟酌,不然平白无故污蔑了好人,可就得不偿失。” “卿卿,当着爹娘和太爷爷的面,我怎么可能骗你?” 文羡鱼对龙贩郎的偏袒十分明显,水澈心中像是有什么在抓挠一样,难受得很。 “我这晚辈,也不可能骗长辈们,好了,以我所想,这龙贩郎怎么也不该知道这簪子代表的意义何在,不然,根本不可能将它带在身边。” 毕竟这根簪子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刀,时刻提醒着自己的主人——皇帝打算要你的命了。 “至于这么名贵的物品,他如何得来,少不得坑蒙拐骗这等下三滥的伎俩。” 水澈有些焦头烂额,当着她家人的面,总不能与她争道理:“能拥有这等宝物的,都是达官贵人,怎么会让它被人偷去?” “怎么不可能?这根簪子不是什么荣耀,反倒是催命的符咒,这要丢了,不是好事一桩吗?”文羡鱼还想着逼他。 现如今她已经可以断定,水澈绝对有秘密。 “玉簪本是一件宝物,只是它早成了皇家杀人的信物,谁有胆偷?” 杀人信物?若水澈所言是真,那么?文羡鱼只觉自己脖子一凉。 文清看文羡鱼的面色不对了,心疼重孙女,大笑着开口:“澈儿不必多虑,你若看不惯那人,太爷爷做主,赶他出了云渐镇即可。” “太爷爷严重了,我怎能任意夺去别人的生计。”水澈连连摆手,小不忍则乱大谋,自己若真开了这个口,以后文家上下对自己的看法和态度,定然一落千丈。 不利于以后的大计。 “哈哈哈,澈儿果然爽朗,是个汉子,太爷爷喜欢。” 看着爷孙两个眉开眼笑的模样,文羡鱼低了头,眉头微皱。 水澈他,真的变了。 据她所知,这个国家的皇帝天性多疑,且疑人不用,若是龙贩郎真是他的人,既然还在用着,就绝对没被皇帝怀疑。 连皇帝都没怀疑的人,到了水澈嘴里,怎么成了皇帝派下来的线人? 难道说,铭山上的人真有那么大的神通? “乖,以后,为夫让着你就是了。”看着自己妻子低着头,想象着她委屈的小模样,水澈不由自主的温柔起来。 文羡鱼知道,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故作娇羞:“好嘛。” “不过,”水澈一看计划得逞,立刻露出常人所不能有的笑容来,“夫为妻纲,你要远离龙贩郎,不论他卖的东西有多招你喜欢,你都不能碰,嗯?” “嗯……不行……”文羡鱼本想服个软,可又改变了主意,“那要是万一有些好用的东西,只有他卖呢?” “若有这种物品,相公替你买。” 文羡鱼只觉更加尴尬了:“好,吧。” “为夫并不是不讲情理,你需用的东西,可自己去买,只是这龙贩郎,千万不可太过接近。” 文羡鱼点头,水澈说话这么认真,她有必要相信一下。况且,能拿到玉簪的不是一般人,敢把玉簪贴身放的,大概是个牛人。 看小夫妻两个关系不错,文家长辈也较放心,冬天天黑的快,说了些话,眼见着天色不早,就催他们回去。 坐在马车里,水澈照样把人抱在怀里:“太爷爷说了,隔天就给我们挑几个人过来。” “嗯,”文羡鱼应声,“如今们已经回过,是不是要我下厨了?要的话,咱们改道买几样菜去。” “你身体虚弱着,买什么菜?”水澈一脸不赞同,玄机把头探出车外,“伙计,拉我们去香知味点几个菜带走。” “好嘞!” “水大秀才过得真不错,是长了薪还是偷摸着接了私活啊?”文羡鱼想不到他这么爽快,忍不住笑道。 “卿卿,你既是我娘子,我就当爱你,护你。你若不是,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水澈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 “那感情好,”文羡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样我就放心了。” 马车停在酒楼门前,两人进了楼里,刚找到一张干净桌子坐下,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喧哗。 先听得男子醉醺醺的大嗓门儿:“文家捡回来的女儿出嫁了?” 第091章 碰瓷 “对对对,她嫁给水秀才,铁家嫂子到她家干活,那娘们儿竟敢不要,活腻歪了。” 听陌生人这么说文羡鱼,水澈心里忍不住压了一股火。 可天色已晚,水泽还在等他们回家,他不想额外生事端。 “几个闲人喝酒谈笑,你竟然放在心上吗?”文羡鱼顺手点了几个菜,把菜单递给水澈。 水澈心里松口气,面上却笑道:“娘子误会了,事关乎你,为夫怎能坐视不理呢?” “由他们说去,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也不能缝起来。”文羡鱼倒了杯茶,自顾自喝着。 “娘子豁达如此,为夫佩服。”水澈笑了笑,将自己手中的杯子递过来。 文羡鱼给他倒了一杯,正要递过去,听得对方突然道:“这个娘们儿好玩得很,还要打听嫂子夫家哪里,这不是欺负人吗?” 有人咳嗽一声,劝道:“你们都少说两句。” “哎不是,铁兄,”这人有些不依不饶,“哥几个替你抱不平,你怎么还打起退堂鼓了?” 那人话语间有些失意:“少说两句话吧,陪哥哥喝酒。” 文羡鱼听着倒是有些耳熟。 她一时间想不起是谁,皱眉道:“等小二上了菜,我们早些带回去,这黑灯瞎火的,要是遇上几个醉汉可不好。” 水澈敌人认出喝酒的人都是自己的熟人:“娘子说得在理。” 夫妻两个静下来,只等着小二上菜,对面桌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铁兄,嫂子才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有什么不高兴的?” “呸,老子已经把她给休了,”那人本就醉醺醺的了,这时候又灌下一大口酒,“这娘们儿平常不给我碰,倒是生出个小子来,啧,想也知道这小子打哪儿来的了。” 和他喝酒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急了。 “不是,我说兄弟,你自个儿媳妇生个孩子,你咋能赖到别人身上去呢?” “就是。男子汉大丈夫,苦着自己也不能苦着老婆孩子,铁兄这么大块头,也该称得上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能干出婆娘生出孩子,不要婆娘的事儿。” “就是就是。” 那人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他猛站起来,一不小心踢翻了桌子:“你们懂些什么,这事儿没到你们身上,瞎起个什么哄!” 伴随着碗碟的碎裂声,那人的吼叫回荡在在场人的耳边。 水澈一把拉起文羡鱼,让她站到自己身后,他自己也向后退了两步。 几个缩在火炉旁烤火的小二操起手边的棍子,齐步走来:“我说几位客人,咱有话好说,有饭好吃,怎么闹起事儿来了?” 闹事的人他们见多了,尤其是撒酒疯的,哪个不是被他们一棍子撂倒完事。 “铁兄,您看这饭也吃不成了,不如您给个钱,咱哥几个再换个地儿好好吃一顿?” “吃屁!我指望着你们两个,敢作敢当,哪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怂包!那娘们儿已经被我休弃,那孩子是谁的,就谁负责!” 那人黑着一张脸,店小二们没他高,没他壮,哪里敢拦他?他一走,立刻有人对着留下的两个男人指指点点,他们也只好丢下银子,灰溜溜的走了。 文羡鱼看着这一幕闹剧,心里想笑。 原本以为自己是他们的谈资,哪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大反转? 文羡鱼有些好奇起来:“相公,这几位都是谁呀?” “铁匠和他两个邻居,这三个常一起走动的。” 文羡鱼点头,恰巧小二这时提着一个食盒过来,问道:“客官,这些饭菜要派人送到府上吗?” 水澈点头:“你们随我一同去便可。” 水澈旋即拿出钱袋:“多少银子?” “一共三两四钱。”小二看见银子,笑眯眯的接下,拿去称了。 “早知吃这顿饭这么贵,我绝不许你进来。”文羡鱼听到这菜价,只觉得肉疼。 水澈瞧着文羡鱼皱眉皱脸的小模样,心里一软:“那你要如何是好?” “自然是自己做菜自己吃。” 文羡鱼心想,自己给那些孩子们做了十几年的菜,手艺虽比不上大厨,但做出来的菜也像模像样,总不会饿死他们兄弟俩。 “好,都听娘子的。”水澈心里思量,两辈子加起来,做了快几十年的菜,自己做的菜,该合她胃口才是。 夫妻二人携手出门,坐上马车,都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今天没下雪,可上一场雪太厚,路面完全没有化掉。 是以车夫赶车时小心翼翼,即便是如此,走到半道上,还是差点翻车。 “吁——”伴随着一声马鸣,车夫死死地勒住缰绳,车厢里,文羡鱼已经滚到水澈怀里。 她的脚就斜着打在马车壁上,咚的一声。 疼得文羡鱼直歪嘴。 水澈有些焦急,声音就比平常大了些:“怎么了?” 车夫一听立刻解释:“客人,不关我的事,是有一个人他突然蹿出来,倒在路中央了。” “我们都下去看看。” “嘶……”文羡鱼皱着眉头抱怨,“这里有人碰瓷吗?” “什么?”水澈生怕她被撞坏了,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却听来一句自己不懂的话。 “没什么,这冰天雪地的,那人要是没人管,早晚得冻死。” 文羡鱼被水澈扶下来,立刻就有人把灯递给她,以至于她一眼就看到一个带着斗篷的人伏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这?”文羡鱼严肃了神色,“这人怎么回事?车夫你撞到他了?” 车夫顿时就委屈了:“夫人啊,这人刚冲出来,小人可就勒马了,哪里能真撞上他呢?” 车夫手里提着盏灯,灯伴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文羡鱼想了想,说道:“那你去瞧瞧这人是怎么了。” 雪地里的人一瞧就是个男人,要是自己动手,还不得把身旁男人给气死? 车夫一听,想要说些什么,水澈立刻补充道:“夫人让你去你就去。” “哎,”车夫走到人跟前,用手推了推他,“喂,你怎么样?” 那人一动不动,车夫干脆把灯放在地上,一推之下,那人整个翻了过来。 文羡鱼有些好奇,正要伸长脖子看,就听得车夫一声惨叫:“啊……” 第092章 死人 文羡鱼被他这一叫吓了一跳:“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车夫手里的灯已经被摔在雪堆里扑灭了:“死,死,死死人了!” 他哆嗦着向后退了两步,就把自己团成团,发起抖来。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水澈立刻跑上前,看到那男子头上插着一根发簪,发簪另一端从他眼眶脱出,已然气绝身亡。 水澈看过去,发现这根发簪精巧秀丽,十分地细,是女子常用的。 水澈举目四顾,竟没有发现一点脚印。 难道死者自己用上乘轻功飞来,专门死在他水澈的马车前吗? 文羡鱼脸色有些黑,正要说话,水澈吼道:“车夫,你真的没碰到过他?” 车夫已经没了主意:“是,是啊……” “这人从哪儿出来的?”文羡鱼眉头一皱,看着平整的雪面,也有些疑惑。 车夫似乎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他只用手一指,就把头埋在了臂弯里。 “追!”文羡鱼和水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 两人迅速追去,哪里还有人影? “呼……呼……”既要追求速度,又要防着脚下湿滑,文羡鱼这一路跑得十分辛苦。 “累了就歇会儿,”水澈扶住文羡鱼,心中十分疑惑。 这具尸体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究竟是巧合呢?还是有人要借他,来诬陷自己。 文羡鱼摆手:“不,不能歇……”说着,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起来。 “怎么?” “葵水。”文羡鱼呼口气,水澈一听急了,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水澈皱眉道:“我们回去。” “别这么着急回去。”文羡鱼抬手制止,“若是别人遇到这件事,也许就不那么奇怪,你身份特殊,想要背地里搞垮你的人,还是能数上几个的。” 文羡鱼又开始疼,说话也就直来直去的,只求以最快的速度表明自己的观点。 水澈一听立刻停下脚步。 “我们找找,看有没有线索,”文羡鱼想着,“还有,得有人去通知太爷爷和黄捕快两个管事的。” 水澈点头,留神注意着脚下,在追赶的道路上走了两趟,除了雪地上的脚印外,什么都没有。 文羡鱼举着手里的灯笼仔细瞧着,一组脚印是水澈的,他抱着自己脚印就比平常深重,有一组是自己的。 另外一组…… 另外一组脚印,几乎将厚厚的雪层踏破,文羡鱼皱起眉头来:“会不会是死者的?” “不,这是凶手的。”水澈说着蹲下来。 自己踩在脚印旁边,故意用力踩下去,发现这个脚印的主人,脚比自己还大一号。 这一实验,也证明了凶手确实是抱着死者,故意将他抛在人前。 “我们回吧。”再次走过死者身边,水澈捂住文羡鱼的双眼,“别看。” 文羡鱼倒好奇起来:“你就不怕吗?” 水澈闻言,笑了一笑。自己上辈子惨死火海,而这人一击致命,远没有自己受的痛苦多。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为夫自然不怕,只是,不要和小泽说这事。” 文羡鱼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小泽他才多大呀,听了怕是要几夜几夜地睡不着,” 两人回到家中,发现水泽点了不少蜡烛,他自己眼巴巴的守着一桌饭菜,还一直用一只碗喝着热茶。 水泽看见他俩,眼睛都亮了:“兄长嫂嫂,你们终于回来了,快趁热吃饭。” 文羡鱼看他这模样,心里有些疼。 水澈固然供他吃穿,但孩子最需要的陪伴,水澈没能做到。 而自己呢?是否能够填补上这个空缺? “吃完了饭,小泽快先睡觉。”水澈道。 “嗯。” 这天晚上,夫妻二人自然和以往一样睡一张床,只是中间隔得很开,足够一米出头的水泽横躺在他们中间。 文羡鱼腹中疼痛总睡不着,极小口的抽气,水澈看她这样,心里忽然痛了一下。 他一言不发,因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文羡鱼听得见水澈摩挲被窝的声响:“快睡吧,或许,太爷爷很快就要找到我们了。” “嗯。” 心里都有事,哪里睡得着,等他们迷迷糊糊睡着了,却又被拍门声惊醒。 “水先生在家吗?水先生!” 水澈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看见文羡鱼皱着眉头,缓缓睁开了眼。 文羡鱼被吵醒,双眼并不清明,还带着微微的泪意,她头一动,泪水就滚落到枕边。 水澈披衣下床:“我去去就来。” 才站到地上,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要注意保暖。” “嗯。” 水澈开门,发现来的人确实是自己几个学生,他给了钥匙,自己又回到床上。 “这么冷的天儿了,何时放他们的假?”文羡鱼耳边一直有动静,就算她再怎么困,一时间也睡不着了。 “没几天了,”水澈笑,“进了腊月,就给他们放假。” “这倒好。”文羡鱼笑笑,打算起身,突如其来的惨叫,让她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啊……” “啊啊啊,救命啊……” 水家和凌云书院只是一墙之隔,听到少年们惊慌不已地惨叫声,夫妻两个的脸色齐齐一变。 “这是那些学生们?” “快走!” 两人随手套了件衣裳,就从家里冲出来,水澈刚刚在学堂门口露头,就有学生扎进他的怀里,哇哇大哭。 有些跑得慢的,依葫芦画瓢,也把文羡鱼围住了。 “你们不要害怕,和我说说,你们看到什么了?” 文羡鱼试图稳定学生们的情绪,柔声哄着。 “师娘,我们看到了一个死人,他,他就在我们学堂里。” 什么?!文羡鱼脑袋里轰的一声。 难道说,这些人真是冲着水澈来的吗? “不怕不怕,今天就先别上学了,先回家去,”文羡鱼安抚着他们,转头对水澈道,“相公,你将他们一个一个送回去,还是我们两个一起?” “一起。”水澈眉间出现了两道极深的褶皱,他皱眉,这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看不惯他水澈也就罢了,为何连这些孩子都要吓? 第093章 铁匠 将这些半大孩子送至家中,又和他们的长辈叮嘱了几句,夫妻二人回到凌云书院,正看到贺景的背影。 文羡鱼对着他的背影喊道:“贺景,今天休息,不要来上学了。” 贺景转过身来,表情如常,眼睛躲闪着不看文羡鱼:“何故?出事了吗?” “嗯,是出了事,”文羡鱼不想多说,“你先回去,过会儿,我要回家拜访太爷爷。” “好。水先生,学生告辞。”贺景实在想询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可看这架势,自己还是不问的好。 水澈对对方的表现很是满意,笑道:“路上注意安全,另外若有同窗过来,直接让他们回去便是。” “是,先生。”贺景低头,脑海中一丝似是而非的念头,他却怎么也抓不到。 等到贺景走远,文羡鱼皱眉:“想必太爷爷已经接到人报信,说过昨夜的事。” “人命关天,出了人命案子,自然有人报告太爷爷,”水澈对此倒是镇定,“我们只管守住门口,拦住不该进来的人,即可。” 夫妻二人联手,又劝走几拨学生,直等到那些做先生的姗姗来迟。 文珂是第一个到的。 他一张虽然有了岁月痕迹,但依旧俊朗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显然心情很好。 “爹,”文羡鱼连忙迎上去,“今天怕是上不成学了。” “鱼儿不要胡闹,总归也就这两天,要放假了。”文珂看着女儿女婿,心里蛮喜欢的,笑容也就越发扩大了。 “父亲大人,卿卿没有胡闹,是出事了。” “怎么,”文珂想到文清的叮嘱,笑容变淡,“你们昨夜撞死了人是吗?” “不是,爹,那人不是我们撞死的,而且,书院里面又出现了尸体,今天的课是讲不成的。” 文羡鱼皱着眉头,想起来还有些怕。 “书院里面出现了尸体?你们见过了?认识死者吗?” 文羡鱼和水澈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既然都没见过死者,何来书院有尸体一说?”文珂皱眉,大踏步进去了。 文羡鱼一哽,无言以对。 文珂一挥手道:“鱼儿在外头盯着人,小澈跟我进去。” “是,父亲。” 水澈早就做好了看到尸体惨不忍睹的情况的准备,即便如此,看到那一颗人头时,他还是差点就站不稳了。 那人眼睛大睁,瞪得溜圆,而他的尸体,也在不远处。 水澈仔细一看,颤声道:“这人,我昨晚还见过!” “在何时何处?”文珂也严肃起来。 “在香知味大堂,当时他与铁匠、另一个陌生人一起喝酒,最后三人产生了口角,先我们一步离开。” 水澈想了想,额头上见了汗,后背更是早就湿透了。 “怎么?” 水澈嘴唇都白了:“两个死者,都出自那三个人当中,最后一个人,也就是我们知道的铁匠,是不是很危险?” “既然如此,要紧的是找到铁匠,”文珂道,“你可认识死者?” 水澈摇头:“昨夜头回见他,也未曾说过话,自然是不识的。” “爷爷说过,昨夜的死者,撞到了你的马车。” 水澈摇头,但眉头越皱越紧了。 文珂的眉头皱得死紧:“这明显是有人,要把你们牵入这一场案子当中。” “父亲大人,速速去通知黄捕快和太爷爷吧。”水澈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等一等,”文珂跟着爷爷多年,有一些断案的意识,“书院与你家不过一墙之隔,这么大的动静,你们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水澈摇头,他们所睡的卧房,并不是离书院最近的地方。 “怪了,这书院在路口,也就是你们家离得最近,连你都没有听到动静?” 文珂眉头深深皱起来:“我们先出去。” 两人出去,正迎上文羡鱼担忧的目光。 “卿卿,死者是我们昨晚才见过的人。” 文羡鱼脸上的惊讶和惋惜一闪而过:“嗯?” “而且,”水澈已经走到文羡鱼身侧,顺带将她扶住,“昨晚的死者,我们也见过的,就是喝酒的三人之一。” 文羡鱼脚下一个踉跄,好在水澈早有准备,她并未摔倒。 “无论如何,我们先去铁匠家。”文羡鱼拉住林水澈,“我们要快一些,不然就怕节外生枝。” 文羡鱼说着这些话,心里却起了另外的念头。 或许铁匠早已遭遇不幸,只是他们还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或许,铁匠就是凶手呢?毕竟他们昨晚听得清楚,铁匠在大庭广众之下,怒斥同桌喝酒的人让他的女人怀上了孩子。 文羡鱼正想着的时候,水澈带着她奔跑起来,他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文羡鱼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到了铁匠铺,两人迎面上了黄捕快。 水澈放慢步伐,文羡鱼也离他远了些,自己站在地上。 水澈一拱手:“黄大人。” “不敢当,不过一捕快罢了,水先生来,有何贵干?”黄家明看到水澈,有些不满。 他很快又见到文羡鱼,连忙丢下他所带着的几个衙役,笑道:“文小姐来,所为何事?” 文羡鱼看他这一副嘴脸,打心眼里不喜欢,也就没直接告诉他自己的目的。 “我来找铁匠,打几个轻便点的器具。” 黄家明打量着文羡鱼一身粉色绸缎,笑容更深:“做什么用?着急吗?” 文羡鱼对黄家明的眼神很不适应,十分不舒服:“运动用的,这大冬天的,也没人乐意做,所以不急。” 黄家明一挥手,下了逐客令:“既然不急,文小姐先回吧。我想,铁匠他没这个时间。” “等等。”文羡鱼心里闪过一丝疑惑,难不成铁匠已经遇难了? “怎么?”黄家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过是因为文羡鱼的身份,才按捺着不发怒。 文家有多宝贝这个小孙女,那是知道的。 “我还未见过他本人,怎么就舍得这么回去?” 黄家明眼中怒气横生,正要强制赶人,就听到醉醺醺的声音。 “谁找我?” 文羡鱼一回头,果真看到了一个男人,她定睛一看,正是铁匠。 第094章 小叔 文羡鱼寻思着不对,喝了酒的人过了一夜,怎么还会醉成这个样子? 定睛一看,铁匠手里还拎着个小酒坛子,文羡鱼这下彻底没话说了。 “我找你,”水澈拦在文羡鱼面前,“家里缺个物件。” “要什么东西,”铁匠还是醉醺醺的,一开口喷出一口酒气,“明天再来,老子要喝个痛快。” 水澈完全不肯让步,自己绕到铁匠身后,堵了他的后路:“急用的东西,麻烦就给打了。” “这不行,我才喝了酒,”说着他就打了个酒嗝,熏得文羡鱼捂住了口鼻,“明天,再说。” 水澈在他身边绕了一圈,回到文羡鱼身边。 “既然这样,那就得让黄大人亲自和你说了。” 水澈对黄家明笑笑:“黄大人,我和娘子有急事要去见岳父大人,告辞。” “去吧。”黄家明实在不愿意和水澈有纷争,不然就依他的性格,早在水澈围着铁匠转时,就想办法轰他们了。 “这事儿有些蹊跷。”水澈拉着文羡鱼走了很远,这才说。 文羡鱼有些好奇:“什么蹊跷?” 按她的想法,这案子最要紧的是找到铁匠,如今能碰上的人已经碰上了,三个人一起喝酒,两个人死于非命,如今也找到了唯一一个幸存者。 这个幸存者怎么得也得有些嫌疑才对。 “铁匠喝得很多,而且我发现,他身上并没有血腥气。” 水澈皱着眉头:“雪地上的案子,按我们的理解是抛尸,但在学堂里的不一样。” 文羡鱼心里奇怪:“哪里不一样?” “凶手在学堂砍下了受害者的头颅,” “呕……”文羡鱼忍不住干呕,只是没吃过早餐,什么也吐不出来。 水澈给她拍背,即便如此,文羡鱼还是吐得两眼翻白,直到酸水都吐不出来为止。 文羡鱼只感觉自己轻了不少,只是两腿也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水澈眸色深沉,恨不得把她抱起来,不让她走一步路:“娘子,这事你不必管了,回去照顾着弟弟,有为夫在,好不好。” 文羡鱼这才想起,夫妻二人把水泽一人扔在家中。 虽然文羡鱼依然想着和水澈一起,可她明白,自己反应太大,跟着去,只能给他们惹麻烦。 文羡鱼点头,小叔子,你就等着你嫂子给你带来的惊喜吧。 “好,你千万要注意安全。若是一不小心伤了,去百草堂求医,若是不方便回来,可以在文宅弄吃的,知道吗?” 水澈听着文羡鱼的话,心中很是迷惑,她怎么这么确定,百草堂的人会救他。 这件事,文清也不一定知晓,文羡鱼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呢? “嗯。”情况紧急,水澈收去了探究的心,“你在家也要小心,水泽还是个孩子,不能指望他保护你。” “那是自然。” 文羡鱼回到家中,还没进门,正撞上要出门的水泽。 水泽一身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撞上文羡鱼吓到他自己,行礼以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泽,你要哪儿去?”文羡鱼柔声道,“可曾吃早点?” 水泽的眼神有些躲闪:“嫂嫂,我去隔壁上学堂去,已经,已经吃了早点。” 文羡鱼见过的孩子多了,水泽的小把戏哪里能骗得过她:“果真已经吃了吗?” 水泽疯狂点头:“吃了吃了,就不麻烦嫂嫂了。” “真的?”文羡鱼想了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和水泽培养一下感情,到后来出事的时候,自己的话能有些分量。 水泽已经快急哭了,平常自己说话的时候,水澈从不看着,也懒得去辨认真假,而这个嫂子显然和哥哥不太一样。 “水泽是男子汉,男子汉的话当然当真!” 文羡鱼已经听到水泽肚子的响声,故意用一种探究的口吻问他:“既然如此,嫂子请小泽陪我一起吃早点可好?” 还从未有哪个大人这么认真的和他说过话,水泽一听有些激动:“好啊……” 咕噜…… 文羡鱼一笑:“你嫂子我饿了。” 毕竟没有吃东西,水泽听了眼睛都亮了:“那我们吃什么去?” 文羡鱼干脆蹲下来,和瘦瘦小小的水泽平视:“等嫂子回屋换身衣服,我们就出去吃东西,好不好?” “好!” 叔嫂两个手牵着手,走在大街上时,接收到了不少人的目光。 文羡鱼暗自庆幸水泽还太小,不然自己这个做嫂子的和小叔子一起,难免会招来一群人的指点。 “想吃什么?” 文羡鱼这才发现,早点摊子还很多,有煮馄饨的,煮汤圆的,煮面条的,油条大饼也不少。 不想吃面食,还有粥摊,虽然粥的种类不多,但也冒着热气,驱散了冬季早晨的寒冷。 水泽看到摊子,心里一阵兴奋,嘴巴像机关枪一样:“想喝豆浆,还想吃馄饨,嗯……粥也要。” “小馋猫!”文羡鱼听这话顿时乐了,“小心把你肚皮撑破喽。” 水泽看文羡鱼乐呵呵的模样,知道她没生气,但还有些疑惑。 若是嫂子带着哥哥的银两出门,回头哥哥知道他能吃这么多,也许是会生气的吧。 “嫂子,你用的是谁的钱呀。” 文羡鱼笑笑:“怎么。我这个做嫂子的,请自己小叔子吃顿早餐都请不起呀?” 说着,她按着水泽所要求的,将他要的豆浆和粥全都摆在了桌上。 “馄饨现煮,还要等一等,”文羡鱼笑了笑,“我虽不知你食量如何,但我丑话说在前头。” 水泽看文羡鱼这副模样,顿时紧张起来。 “什么?” “既是你自己要的东西,你就得全都吃完,若是还剩下没吃掉的,我谅你是初犯,就给你带回去,等你下一顿吃。” 文羡鱼缓慢而又坚定地说着自己的处置方式:“如果你想耍赖,以后,我再不会带你出来吃饭,可懂?” 水泽看着文羡鱼,又低头瞧自己面前的一大碗粥和一大碗豆浆,愣住了。 他一张小脸上的表情变得纠结起来:“我懂,可是,可是我已经吃不下馄饨了……” 第095章 初探 水泽只是个6岁的孩子,按着文羡鱼的想法,他喝完了粥,连豆浆都喝不下。 “馄饨还在下,念在你是初犯,这碗馄饨就由嫂子替你吃了。你看如何?” “好吧。”水泽语气有些迟疑,一张小脸上也有些困惑,似乎在想,自己是不是被嫂子给骗了? 文羡鱼表面上一本正经,甚至带着些严肃,但她心里差点就乐开花了。 作为一个肉食主义者,文羡鱼早就瞄准曾吃过的馄饨摊了。 那天因为被人追杀,没吃到过瘾,已经成了她心中的憾事。 小样,老娘还治不了你吗?文羡鱼想着,差点吸一口口水。 水泽盯着自己面前的清汤寡水,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嫂嫂,如果小泽没吃饱,可以买一个肉包子吃吗?” “可以,”文羡鱼答应得爽快,“你嫂子我,从不吃剩菜剩饭,包子买就买了,不过你得一个人吃完,懂吗?” 水泽这才高兴起来,点头如捣蒜。 馄饨端上了桌,水泽眼睁睁看着自己看起来算得上漂亮的的嫂子,用勺子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送。 没一会儿,装馄饨的汤碗就见了底。 “你怎么只看我,”文羡鱼吃完了碗里的,才停下来,手里还不忘给自己的嘴巴扇风,“自己不吃?” 水泽看她这模样,心里默默给文羡鱼下了个定义——爱吃。 “我,我吃,我吃。” 离开时,他们手里都拿着两个包子,水泽一边走着一边咬着,笑的一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文羡鱼一手拎着包包子的油纸包,一手拽着水泽,就怕他走丢。 水泽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说出来的话,有些口齿不清:“这包子实在太好吃了!” 文羡鱼心里叹息,水泽这孩子有多久没吃过外头的东西了?“小泽,嫂子我对你这么好,你以后会不会听嫂子的话呀?” “会——的……”水泽差点噎着,难道这个嫂子嫁过来,不是为了打他? “乖。”文羡鱼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任自己和谁说,自己用一顿早餐解决了未来的大魔头,对方都不会相信的吧。 “如果我不乖呢,嫂子会打我吗?” 文羡鱼正得意着,听了这话,心情瞬间不怎么好了。 “告诉嫂子,你不乖的时候,你的哥哥会打你吗?” “会呀。”水泽想到水澈打他时恶狠狠的模样,就觉得身体上某个部位狠狠地疼了起来。 “那样就对了,小孩子做错了事情,家里的大人总要管教,他记住了挨打的滋味,就知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文羡鱼捏了捏自己手心里水泽的小手,“只要小泽不犯错,没有人会打你的,嫂子保证。” 水泽顿时喜笑颜开:“好!” “乖。”文羡鱼心情好了不少。 水泽吃完了肉包子,打了个嗝,可双眼依旧紧盯着文羡鱼手里未拆封的纸包:“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买些好吃的,给你哥和你做饭吃,好不好呀?” “好!” 由水泽引路,文羡鱼到了平常卖菜的所在,买了大堆的菜蔬和肉类,以至于文羡鱼实在没法儿了,就地吃掉了两个包子,才腾下手来拎。 水泽自然自告奋勇,接去了两提肉。 水泽拎着东西有些吃力,但他依旧不改好奇宝宝的本质:“嫂嫂,小泽实在觉得奇怪,为何嫂子你非得当众吃了这两个包子呢?” “原本嫂子不想现在吃,可现在,不吃了包子就没有手来拎东西,所以只好吃喽。” 水泽听了这话,狂咽口水:“小泽可以帮忙的啊。” “包子是嫂子给自己买的,若不吃掉,还要麻烦小泽,那就是失信于人,这种事情万万要不得。” “可是小泽很乐意帮着嫂子你呀。” 文羡鱼俯视着水泽,看他拎着东西走路有些歪斜,但还努力想要和自己对视的模样,突然觉得他这模样实在太萌了。 “若是你犯了错,那么这件事情的后果,必须由你来承担。” 文羡鱼深吸了一口气:“今天嫂子也犯了错,如果没有多买那两个包子,就不用在大庭广众之下,往自己嘴里塞东西了。” “所以小泽,你以后做事情,千万要记得三思而后行,总要想清楚了,做事以后的结果,再来做这件事情,好吗。” 水泽有些似懂非懂,他停下脚步,微微有些气喘。 文羡鱼也跟着他停下,看了眼天,太阳挂在天上,释放着光芒,因此也不着急催他。 水泽很想把手里的两提肉放下,但想了想,还是坚持着,没有放手。 不过一会儿,他就笑盈盈地仰起头:“我知道了!” 文羡鱼看书时就知道水泽聪明,笑问道:“知道什么了呀?” “我想吃肉,也想吃菜,买了许多东西。买的东西多了,嫂子拎不动,我就得出力。” “嗯。” “我力气小,拎东西很累,如果我半途放弃,就没有肉吃,如果我不放弃,我就有肉吃。” 文羡鱼眼睛一亮。 “对,所以,小泽想要说什么呢。” 水泽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如果我想要做成一件事情,就必须努力去做,才能够得到美好的回报。” “那如果这件事情并不是一件好事呢?”文羡鱼说到这儿,又忍不住想到水泽为了苏莹做出的那一堆荒唐事儿了。 水泽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绝对不能做!” 孺子可教也!文羡鱼心里几乎乐开了花:“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哟,咱们快回去,嫂子娘家派过来的人快要到了。” “好!” 叔嫂二人到家,果然见文宅的几个人站在门首。 见他们二人回来了,立刻有人从他们手里接过东西,笑脸相迎。 领着几个来人的是林雪岫房里的红玉。 她给文羡鱼行礼,解释道:“小姐,夫人已经选定了几个不错的人手,特意买下来留在府中训练着,带到合适给小姐了,就送过来。” 文羡鱼连忙伸手将她扶起:“有劳娘亲费心了,你们这就要走了是吗。” 第096章 挑衅 红玉行了礼,态度很是恭顺。 “夫人吩咐了,要我带的这几个人先服侍小姐一段儿,带到专门为小姐准备的人都训练好了,再换过来。” 文羡鱼多少知道,这是不得已之下的办法:“多谢娘亲了。” 红玉头越发低了:“夫人还吩咐,有件事情务必要小姐知道。” “进屋说吧,”文羡鱼看她模样,也能猜到她有一些体己话儿要说,“小泽,你回你屋里去,不许出来,嗯?” 水泽点头:“好的嫂子。”话刚说完,一道烟儿似的不见了。 “小姐,王县令带着公子来镇上了。”红玉一坐下,就给文羡鱼扔了个炸弹。 文羡鱼正倒茶的手一抖,溅了几滴茶水落在桌上:“怎么会?” 文羡鱼稳住心神,问道:“他们来,所为何事?” “夫人原话说,他们是为那些死人而来,让小姐没事千万别出门。” “怪了,”文羡鱼手里有些拿不稳茶壶,干脆把它搁在桌上,手伸出来摸摸下巴,“黄捕快怎么肯?” 自己管辖区内出了大事,自己毫无头绪时,上级领导亲自来了,一来就要过问此事,这对黄捕头来说,堪称晴天霹雳呀。 “原先夫人也觉得奇怪,只是客栈老板说,在出事以先,他们已经在客栈里住了两晚,显然不是才来的。” 已经在客栈住了两晚?文羡鱼深深打了个冷战。 红玉看她这样,唬了一跳:“小姐可还好?” “无事。那就劳烦你带人,把这些菜都处理一下。” 文羡鱼承认,她有些慌了。 极有可能自己成亲当天,他们父子二人就来到了此处。 王县令虽然是析宁县父母官,但对他们来说,他就是朝廷的走狗。 文羡鱼只是觉得头疼,要命的不是敌人突然现身,而是自己根本就不清楚敌人的底细,以及敌人的所思所想。 不到饭点,水家已经飘起袅袅炊烟,饭菜的香气也随之弥散,王承宁借查案之机,走到水家门口时,正吸到一口香气。 他的肚子咕噜一叫,他自己也露出一个自以为俊秀的笑容。 王承宁整了衣服,一边想着要对文羡鱼说的话,一边刷的一声,打开了折扇。 敲开门,王承宁笑容僵在脸上,他一眼就认出,开门的是出自文家的仆役。 没想到文家对自己的女婿如此之好,王承宁顿时就黑了脸。 王承宁见此,有些不耐烦:“你家小姐呢,让她出来见我。” “是,王少爷。”那人后退,王承宁就跟着进门,“王少爷,您不能进来。” 王承宁怒上眉梢:“滚,本少爷是何许人也?想进个门罢了,休得无礼拦阻!” 红玉本就离得不远,听门前动静异常,连忙过来:“王少爷,这里不比文家,您若是强闯民宅,也得吃官司的。” 王承宁心头压着火,语气很是不善:“你这丫鬟倒是牙尖嘴利的很,说,你们家小姐在哪,我要见她。” 红玉示意把人拦住:“既是王少爷要见小姐,红玉自当禀告。” 自己转身就要去寻文羡鱼。 “什么事儿?”文羡鱼听报说,急急赶过来,“王少爷,你我二人的旧怨还未理清,你这样,是要与我再结次仇吗?” 文羡鱼葵水未清,脸色苍白,带些病态,但她气势正巧,既不畏缩,也不凌人。 “不,今儿来,只想与小姐讨论案情,小姐你确定不带王某进屋坐会儿吗?” 王承宁看她这模样,自顾自的以为她是病了,或者干脆是过得不好,受了气。 这么一想,心里不知道舒坦了多少。 “不必了,”文羡鱼一早上的好心情,都被眼前人给败没了,“审理案件,都是你们男人的事情,与我这小女子何干?” 文羡鱼叹了口气:“况且相公不在,我一妇道人家,也不能与你讨论出什么子丑寅卯,王少爷请回吧。” 王承宁铁了心要进水家的门:“你相公不在又有何妨?我是什么人,我还能害你不成。” “王少爷,你一个未婚男子,要到我这已婚妇人家里去,成何体统?”文羡鱼眉目间皆是厉色。 她如今真恨不得一脚把王承宁踢到九霄云外去。 “哼,文羡鱼,你今儿个不让我进来,要那一天你的相公死无葬身之地,你可千万别来求我。” 文羡鱼看他说得认真,心里咯噔一下:“你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 “怕了?怕了就对嘛,你若不放我进去,我保管你的丈夫,死无葬身之地。”王承宁有些得意。 “你要如何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呢?” 文羡鱼觉得好笑,水澈败就败在他弟弟身上,而面前的王承宁,在原书中题都没有提一句。 “你真想知道?” 王承宁隔着几个仆人,将脸伸到了李文羡鱼最近的地方。 女要俏,身戴孝。文羡鱼康柏的脸色配上月牙色的衣衫,虽比不上仙女下凡,但也别有一番韵致。 文羡鱼没有防备,王承宁趁机伸手,眼看就要摸到文羡鱼的脸,她忙向后一退。 与此同时,在王承宁身后,传来文羡鱼最近最常听到的人的说话声。 “水某也想知道,王少爷究竟要以何种方式,使本人死无葬身之地?” 文羡鱼知道,王承宁这块烫手山芋,很快就有接手人了。 “王公子,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水澈并没有发现方才的一幕,但他也看到,王承宁在家门附近闹的这一出,已经惊动了文羡鱼。 这一点足够他怒火中烧。 “秀才客气,本少爷吃得好,睡得香,自然好的很,秀才你虽没能金榜题名,但也有了洞房花烛夜,想必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对吧。” 王承宁只感觉自己被人坏了好事,虽然说话是笑嘻嘻的,但谁都听得清,他磨后糟牙的声音。 “那是自然,”水澈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王少爷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来我们家?” “在街上溜达,眼看到饭点了,就想来蹭个饭,想来,秀才不会那么小气吧?” 第097章 突发 文羡鱼想到自己买了只鸡,鸡血还未泼去,立刻示意人,将装了鸡血的盆端过来。 一股血腥味蔓延开来。 “呦,王少爷难得的好兴致,只是草民,不好配合。”水澈与她对视,自然也清楚了文羡鱼的用意。 “水澈你敢!” 水澈微微笑着:“草民家背靠案发现场,屋里头气息不通,总闻到案发现场该有的味儿,若是王少爷不嫌弃,又请王少爷来吃饭,若是您嫌弃,还是自己去吧。” 几个人都用袖口扇那盆,顿时血腥味冲鼻,王承宁只是听说案发现场十分恐怖,哪里敢真正去看? 这时候闻到血腥味,只想是案发现场太过惨烈,连他们家也有了这味道。 “告辞!”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娘亲特意嘱咐我在家好好待着,绝不要出门,就怕我遇上王承宁。” 文羡鱼拉住水澈:“没想到,他竟然会自己找上门来。” 水澈有些担忧的问道:“还好吧?” “我好着呢。” “按着县令的吩咐,所有查案的人都已经暂时搬到文宅居住,因为我是目击证人,所以我也一直在那儿。” 文羡鱼眉头一皱:“他这个命令……”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如今他既然来骚扰你,我就不可能放心。不如,白天你都跟我一块儿。至于晚上,我们也可在悦心楼睡一觉。” 文羡鱼也觉得睡在悦心楼稳妥:“那小泽要怎么办?” “我会把他托给稳婆照顾,若是他乐意,也可在家中,有这么多人看着,绝不会出事的。” “都听相公的。” 水澈对自己的弟弟漠视得过头,文羡鱼却再找不到他变成这样的原因,虽然心中为水泽感到遗憾,但也说不出口。 谁让他长大以后,是个魔头? 水泽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哥哥,你别丢下我,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水澈看到弟弟,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我们去查案,不是去玩。” “我晓得的,哥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乱,”水泽看了眼文羡鱼,“我会和嫂嫂待在一起的。” “你嫂娘会与我一起查案,”水澈突然有些不耐烦,“她不能与你一起。” 王承宁为她而来,如今自己弟弟,也要霸占着她吗? “那我也会乖乖的。” “相公,对一个孩子不要逼得太紧了。”文羡鱼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嗯。” 吃完饭,三个人相携而行,只是水澈在中间,一直和文羡鱼说话,完全不搭理自己的弟弟。 正值冬季,又出了血腥暴力的杀人案子,人们都远远的躲开学堂,以至于这条路上冷冷清清,除了一行三人,再没有别人了。 “我在文宅听人说,你曾多次强调,你不是文家的小姐,可有此事?” 文羡鱼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但她习惯了坦诚:“嗯,我确实说过这样的话,怎么?” “若你真的不是,你爹娘还有你太爷爷,怎么会接受你呢?”水澈握住她的手,“调皮。” “这么看来,相公你是不相信为妻喽?”文羡鱼笑嘻嘻的,倒不觉得难过。 “那倒不是。”水澈原以为提到这个事情,文羡鱼会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地说出了实情。 “对了,案子怎么样?” 文羡鱼知道自己去了文宅,就不能置身事外。 “两名死者,是铁匠的两个邻居,事情正如他所说的一样,他的小妾生了一个儿子后不久,他就把那个小妾给发卖了。” 水澈脸色有些凝重:“铁匠家的小妾,确实曾被我带回家去,看是否能够成为你的帮手。” “他把小妾给卖了,那孩子呢。”文羡鱼心里一冷,若是自己不选择逃婚,会不会也成为水澈的小妾? “据他所说,那孩子并不是铁匠亲子,已经被他随手送人了。”水澈皱眉。 文羡鱼默默念叨:“把大人给卖了,孩子送了人……” “他真的,没有碰过他的小妾么?” 水澈一点头:“正是。” “那就奇怪了,男人买妾,不是为了那什么,还能为了什么。” 文羡鱼脸有些红。 水澈也想到自己买妾的缘由:“或许是为了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吧。” “哦……”文羡鱼实在没话可问,“那你们可有查出死者的死因?” “有的,不过,你想要知道,需得做好准备。”水澈终于舍得看自己弟弟一眼。 文羡鱼的目光随着他的目光一瞧,顿时了然。 水泽还那么小,知道这些事情,于他不利。 “大街上人多眼杂,我们到了地儿再说吧。” “好。” 三人匆匆进入文宅,直接进入到已经被弃之不用的饭厅里。 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文羡鱼熟知的文清,黄捕快,还有王家父子俩。 文羡鱼给文清行礼:“见过太爷爷。” “来了?坐吧。”文清看到自己的重孙女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两人的死因已经查出,都是被人用铁锹敲断脊椎,接着一个抛尸雪地,另外一个,甚至被剁去了头颅。” 文清清了清嗓子,说道。 文羡鱼听到这儿,突然就有了个问题:“昨夜可有新生儿出生?” “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文清有些奇怪。 “相公与我说,书院背后也有一户人家,正是稳婆的居所。” “除了有新生儿出生,昨晚那么冷的天儿,稳婆按理不会出门。” “如果她没有出门,一定会听到异响。” 文清眼睛一亮:“所以说按你的意思,有个新生儿出生才对?” 身为别人眼中的举人,文清并未供职刑部,他对破案的技巧自然是一窍不通。 如今似乎有了些线索,于他而言,是一件好事。 文羡鱼摇头:“在未找到稳婆之前,所下的定论,都是错误的,不如,先去寻找稳婆吧?” 有知县在,黄家明捕快一直是个行动派,文羡鱼话音未落,他就出去了。 没一会儿,在场人都听到一阵鬼哭狼嚎:“啊啊啊啊,疼疼疼……” 文羡鱼和水澈年轻,先出去看,王承宁也跟在后头,三个人一瞧,都傻了眼。 第098章 争执 正在鬼哭狼嚎的人,是黄捕快,而他的腿上,挂着一条黑不溜秋的小狗。 文羡鱼仔细一看,坏了。 黄家明的袍子已经露出了棉絮,有细小的棉花丝在空中翻飞,显然被狗咬得很了。 文羡鱼吓得一抖,连声问道:“它咬到你肉了吗?” 黄捕头一见有人在,连忙大声喊:“快来人,帮我把这畜生弄开。” “这是谁家的狗?怎么咬人呢!”水澈皱起眉,三两步就到了黄捕快面前。 文羡鱼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小心。” 她转身去文彬的院子,爱喝酒的男人,总该会瞒着家里的长辈,藏几坛子酒在家里头。 这天阳光好,文彬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腿上放着本书。 难得看他温书,文羡鱼有些咂舌:“二哥,我来向你讨坛子酒,救人用的。” “什么?”文彬吓得左顾右盼,好好的书顿时就要滚落在地上,好在文羡鱼眼疾手快接个正着。 “就我一个人,哥,快拿一坛子酒来,我真的要救人!” 看文羡鱼不是在说笑,文彬终于进屋,很快捧了一坛子酒出来。 看着只有两个巴掌大的酒坛子,文羡鱼来不及说什么,急匆匆走了。 等她赶到时,小黑狗在一旁呜呜直叫,一双绿豆眼儿只盯着黄家明捕快,吓得他坐在地上,两腿直发抖。 “相公,他怎么样,有没有外伤?” 水澈回道:“有点破了皮。” “那用酒给他消个毒吧,”文羡鱼把酒坛子递过去,“千万记得盯着这只狗,看好它,若是10天之内,这只狗突然暴毙……” 文羡鱼实在有些说不下去:“相公,这是谁家的狗,怎么盯着他咬呢?” “是稳婆家的狗。”黄捕头盯着那只恶犬嘶嘶喘气,可听文羡鱼说得恐怖,打消了一棒子锤死狗的念头。 “这只狗要是死了,会怎么样?”可他终究不放心,问道。 “若是它死了,那就是代表它有病。而你被他咬了,这就,不怎么好说了。” 黄家明闻言,一言不发,只是打开酒的封印,撩起裤腿,把一坛酒全都倾在了伤口上。 暴烈的痛感顿时缠上他的神经,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嘶啊……” 文羡鱼没想到他这么猛,一时间也顾不上慰问,直接询问道:“你见过稳婆没有?” “人铁定在屋里头。” 稳婆被带到的时候,穿得整整齐齐,有些皱纹,但算不上特别老的脸上,一双黑眼圈特别明显。 她一到,整个人都扑在了地上:“我,我听见隔壁有人杀人。” 一看这案子有了头绪,王知县终于亲自出门,假模假样咳嗽一声:“将你听到的,速速说来。” “镇上人家生了孩子,民妇回来时,天儿都黑了。还没来得及上床睡觉,就就听见声音,挺恐怖的。” 稳婆说着话,面色有些苍白。 “什么声音?” “听到一个不是很熟的声音,说,就是死了,也要拉你做垫背的,然后,就,就闻到了血腥味。” “笑话,你一个老妇人闻到血腥味,还能在家里呆这么久?” 王承宁当即就笑出声来。 文羡鱼白了他一眼,真是个白痴。 要是一般的妇人,自然是受不了血腥味的,可她是个稳婆,和产妇打交道的人,哪次闻不到血腥味。 “我儿说的对,你要说说看,那么重的血腥味,又在晚上,你怎么敢待在家里头?难不成,你家有男人?” 王知县也跟着帮腔。 文羡鱼一怔,接着心里就忍不住乐开花了,脸上还要憋着,实在辛苦。 “民妇,民妇寡居多年,这么多年名节,邻里乡亲可都看在眼里,您,您不能这么说民妇啊大老爷!” 稳婆原本就吓得不行,听了这话更是直接趴在地上,砰砰磕起响头来。 “行了行了行了,最讨厌和你这些娘们打交道,那你怎么不报官呢?” “民妇,民妇不敢。”稳婆的额头已经肿了一块,她实在不敢抬头,声音也哑了。 “不敢?这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说你不敢报案?”王县令的语调变得奇怪起来。 稳婆这一辈子见过不少人,她意识到有些不妙,但究竟是哪里不妙,他实在是想不出:“是……” “她一个妇道人家,三更半夜的又只有一个人,”文羡鱼有些看不下去,“就怕自己也出去撞了枪口,遭了毒手呢。” 县令一想她说的有道理,立刻板了脸:“文氏,这里哪有你插话的份儿?” “民妇错。” 文羡鱼实在听不下去,转身就走。 指望着这样的大人断案,这案子,怕得拖个一年半载。 王县令眯缝着眼睛,觉得看到了断案的曙光,他笑道:“水秀才,虽说你写的几个好字儿,一篇好文章,可你没资格参与断案,请吧。” “大人,水某告退。”水澈也对王家父子是草包的事深以为然。 “娘子,为夫陪你来了。” 文羡鱼还在生闷气,就在亭子里坐了会儿,就听到水澈的笑音。 文羡鱼见他来,在自己身旁拍了拍,示意他坐:“相公你说,他们能在媒婆身上问到什么?” “若那媒婆不会演戏,她所知的,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为何我总感觉,王家那对父子,够傻的?”文羡鱼轻呼了口气。 “想必他们并没有断案的经验,一切推论不看证据,只靠自己喜好,自然是不成的。” 一阵风吹来,文羡鱼打了个喷嚏。 水澈随手把人搂在怀里。 文羡鱼实在有些担忧稳婆的处境:“只是你说,稳婆会有什么下场?” “为夫并未与那父子二人打过交道,稳婆会有何下场,为夫真不知。” “时候也不早了,我随你去悦心楼,瞧瞧我的闺房怎样?” 光是坐着,根本无法讨论出一个彼此都信服的结果。 文羡鱼从来不是爱浪费时间的人。 “既然娘子盛情邀请,为夫不得不从,娘子,请。” 两人走了没几步,迎面遇上文林。 文林怀里抱着一卷书,低头背诵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两人。 第099章 求救 文羡鱼看他读书用功辛苦,自然也没有逗他的意思,自己绕过去了。 倒是文林自己背书背到卡壳,一阵抓耳挠腮:“生亦我所欲也,死亦我所欲也……” 文羡鱼离他不远,听他背这一段儿,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噗嗤……林弟,你才多大年纪,怎能就想着死呢?” “啊,我竟然背错了,”文林这才后知后觉,抬头看到文羡鱼,红了脸,又瞧见她身旁的水澈,又顺势红了脖子,“姐姐,水先生……” “叫姐夫吧,”水澈回他一笑,“我们不打扰你了。” 文林一双眼睛陡然亮了起来:“是,姐夫。” “我可记得,文家挺有钱,怎么让家里的少爷,穿白色的粗布衣裳?” 文羡鱼一脸平静,丝毫没有心疼的模样:“都说寒窗苦读,林弟他启蒙本就晚了,若是依旧记挂着锦衣华服,那可就遭殃了。” 心里却忍不住笑,二房如今哪里有钱?文林的好衣服有不少,可又都是些女装,又是不能穿的。 去了悦心楼,水澈原本笑嘻嘻的表情立刻变得古怪起来。 房间里入眼的,都是女子喜爱的粉嫩颜色,水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说,心里还升起了一种恐惧的情绪。 “娘子,为夫今夜睡在客厅,为娘子你守夜可好?” “怎么忽然说这个。”文羡鱼没在意他的异样。 “为夫睡觉,有认床的坏毛病,”水澈打了个哈哈,“娘子就依了为夫吧!” 他都这么说了,文羡鱼还能有其他办法不成? 水澈没有在屋里呆多久,就急慌慌地出去了,文羡鱼也不着急,所性没什么事儿干,开了架子上的各种各样的盒子,欣赏起自己的首饰来。 正看着,就有人来报说,少爷求见。 文家的少爷有三个,想见文羡鱼,还特意吩咐人如此说的,只有一人。 文羡鱼干脆下了楼,果然看见文林一脸矜持的站在楼下。 “林弟,有何事要找姐姐?”文羡鱼对文林的印象不是很差,所以见到他,表情还算和善。 可当他的母亲梅氏出现在他身后时,文羡鱼的和脾气顿时消失殆尽。 文林看到文羡鱼能下来,眼里的惊喜一闪而过:“这次找姐姐,确实有事相商,还请姐姐移步。” “这里也没有什么人,况且这寒冬腊月的,谁乐意到处跑?”文羡鱼只觉得他蹊跷,“我把人支开,就在这儿吧。” 见文羡鱼坚持,文林只好实话实说:“姐姐,还请姐姐再帮一个忙。” “什么忙?”文羡鱼看到梅氏身后又露出一个头,正是她的丈夫,自己的叔叔,文珞。 “我好歹是,是文家当女儿养了十几年的,在这十几年里,女儿家该有的东西我一样没有,如今还请姐姐,对我有所补偿。” 文羡鱼眨眼,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文林是男子,享受不到“女儿”的待遇情有可原,可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文家女儿,也很少享受文家女儿该有的待遇。 如今,这个男扮女装的人,跑过来向自己讨要代价和补偿? 文羡鱼感觉自己听了个笑话。 “姐姐别急着不高兴,”文林很敏锐地察觉到文羡鱼不悦的心情,“我愿意用一个消息作为交换,换悦心楼三天的使用权。” 三天的使用权?一天12个时辰,三天72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他们足以把三个悦心楼搬空。 “这是太爷爷准备好,给他重孙女的地方,”文羡鱼语气有些冷漠,“你要是想要,就应该干脆点,找他老人家要去。” “姐姐,你是我心目中唯一的,也是永远的姐姐,不瞒你说,我一直十分敬爱你,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你都不愿意帮我吗?” 文羡鱼头一回感受到被狗皮膏药粘上的滋味。 “文林,你扪心自问,自我回来,可曾亏待于你?可曾嘲笑于你?” 在文羡鱼不容分辨的逼视之下,文林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提这个要求,或许这个要求并不是出自你口,你只是个传话筒吧。” 文羡鱼转身,心里一口闷气,简直不吐不快。 “他们含辛茹苦将我养大,父为子纲,我自然要听他的话,姐姐,实在对不住了。” 文林话语中难掩歉意,接着,他将背在身后的手举到身前,而他手上,赫然有着尖锐的发簪。 身后风声不对,文羡鱼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一猫腰,向前一窜,接着才敢向后看一眼。 文林手里的簪子已经刺下来,一击不中,他自己也因为用力过度,一个踉跄。 见儿子没有得手,文珞和梅氏也上来帮忙,因为之前躲在后头,就慢了几拍,还没能近文羡鱼的身。 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让文羡鱼左脚绊右脚摔个跟头,她略微思想了真被一家三口追上的后果,顿时就觉得腿软。 “相公,阿澈!救我!阿澈,救我啊相公!” 文羡鱼出嫁以后,文家人认为悦心楼的主人长时间不在,就没有派人守着的必要,以至于整栋楼边,并没有多少人在。 文羡鱼这么喊着,自己心里也十分害怕,已经做好和他们鱼死网破的准备了。 “阿澈,救我啊阿澈……”文羡鱼喊了两声,没见人应,心里凉了半截,喊出来的话已经带哭腔了。 水澈,易临渊,你再不来,你老婆就要死了…… 文羡鱼眼角流泪,哆嗦个不行。 水澈离悦心楼不远,也隐隐听到一个女子的呼求,他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正要回去看。 “水澈,阿澈,”文羡鱼终于能够活动自己的双腿,可后面的人已经追上来了,“阿渊……” 文羡鱼一声“阿渊”,激起了水澈全身的鸡皮疙瘩。 不为别的,只为他还在父母膝下时,他的娘,就是这么唤他的。 文羡鱼突然换了个名字叫,文珞以为还有别人,吓得停住了。 也就因为他的迟疑,文羡鱼才得以跑起来,没跑几步,看到了水澈。 “阿澈——” 第100章 官威 文羡鱼看到水澈时,不亚于弱水之人见到一颗救命稻草。 她完全顾不上身后的一家三口,更顾不上所谓的女儿家的矜持,原地跃起,直接蹦到水澈怀中。 文羡鱼手脚并用,把水澈缠了个严严实实,堪比八爪鱼。 水澈能够感觉到自己妻子混乱的心跳声,他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有相公在,没人能够伤害你。” 这句话,水澈说得又轻又缓,可在文羡鱼听来,堪比天籁之音。 “他们要害我。”文羡鱼埋着头,说出来的话闷闷的,很是委屈。 水澈只感觉自己的心湿了一片,他下意识的抱住人,声音冷了8度:“你们还想做文家人么?” 文珞多少是见过风浪的,他见自己一家三口对着一对年轻夫妻,觉得颇有胜算,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你不过是文家的姑爷,只能算大哥半子,况且我也是你叔,识相一点,交出我侄女儿来,我绝不伤你分毫。” 水澈父母亲都出自皇家,不论是身高还是样貌,都属上乘,文珞在他眼前,比他还矮了半个头。 “你若想伤我,在这胡说八道可没什么用处,来吧。” 水澈不想过早地泄露自己的身手。 文家二房蠢笨,可他们却是聪明人手中最适合的一把刀。 面对他们,水澈并不打算掉以轻心。 文珞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你这小子倒也狂妄!” 文羡鱼被人用两只胳膊护着,心里安定了不少,因为背对着他们,难免担忧抱着自己的水澈受伤。 “别和他们动真格的,只要这时惊动了太爷爷,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 “算他们运气不好,此事不但会惊动太爷爷,更会惊动县令。”水澈将嘴唇凑到文羡鱼耳边。 文羡鱼有些迟疑:“文家的家事,若是捅到县令面前,不是太好吧?” “可若你们不是一家人呢。” 水澈的回答轻飘飘的,却在文羡鱼心头砸下了一块巨石。 “你是想,促成他们分家吗。” 文羡鱼十分清楚,古代分家是件大事,若是小门小户,穷乡僻壤也就罢了,像文家,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就要掀起一番波澜。 水澈加快了步伐,二房的人很快被他抛在身后:“我的娘子果然冰雪聪明。” 当年,文家长房自做主张分家,导致多疑的皇帝大发雷霆。 他为此收买了文家二房的人,到后来,让他们给了大房永无翻身之日的重重一击。 如今,自己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事摆到台面上来。 “不好吧……”文羡鱼眉头一皱,“太爷爷说过,王知县不是一个好官。” 水澈心里一动,自己真是捡到了宝。 老爷子若不是太疼这个宝贝重孙女儿,绝不会把这种类似于家族机密的事情告诉她。 这所谓的王知县,只不过是朝廷派下来,直接监视文清老爷子的一个草包。 只要这件事情摆到他眼前,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到时,欣赏他的表演就好。 水澈收紧了手臂。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挺乐意。 王知县好逸恶劳,不会在商讨事情上花费太多时间。 “你给我站住,我今天就要杀了你!”文珞跑得气喘吁吁,而被“追”的水澈走在前头,堪称气定神闲。 转到方才议事的厅堂,正遇上王家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走出, 水澈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撵着王知县转起圈来。 水澈动作快,吓得文羡鱼紧紧圈住他的脖子,就怕自己被甩飞了出去。 王县令见此变了脸色,被狗咬伤的黄捕快已经休息去了,他自认没人能够保护得了他,他稳住心神,厉声喝道:“都给我停下!” 身为文清眼中不中用的长房二孙子,文珞从未被爷爷带着认识过有头有脸的人物。 好在王承宁为了文羡鱼在文宅闹过一通,文珞不认识他爹也认识他,这才停下来。 梅氏跑得比文珞还慢,一看前头人停下了,她自觉是个好机会,扬起手上随手折的枯枝就抽过去。 文羡鱼看得真切,“唉呀”一声惊叫,水澈反应敏捷,几乎瞬间让开。 “啊——” 只听一声嘹亮而又带着痛楚的的惨叫,王知县不幸中招。 文羡鱼被眼前这一幕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水澈就比她镇定多了。 趁县令的一声惊叫,叫出了文家所有长辈,水澈清了清嗓子,十分郑重地说道:“太爷爷,二叔说,与大房一起生活太多拘束,如今当着王大人的面,不如,就成全他吧。” 文清已经年老,虽然精神矍铄,但眼睛已经被脸上的纹路挤成了一条缝。 只有一直注意着他的水澈,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文清不接话茬,反倒怒道:“鱼儿,当着大人的面,还赖在自己相公身上,成何体统!” 文羡鱼认祖归宗后,少被训斥,突然被老爷子骂了,当即被吓了个机灵。 水澈没想到文羡鱼这一抖,自己的心脏竟然也没出息的抖了一下。 文羡鱼立刻滑下来,一转身一低头一并脚,活脱脱一个等待挨训的乖乖女:“鱼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犯了。” 文羡鱼这副模样,直接暖得文清的心成了水一样。 “乖孩子。”文清只注意到自己的孙女儿,就在她身边的水澈,连一分余光的注意都没有得到。 王知县对梅氏有气,可不好把气撒在女人身上,只得去挑拨文清:“老爷子,本官还在这儿,你就瞧不见本官?” 文清打了个哈哈:“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听你家孙女婿说,你们文家要分家了?”王承宁得到示意,才得意洋洋的问了句,就被他老子一瞪眼。 王县令笑眯眯的:“小儿不懂事,还请太爷原谅,只是,分家一事,绝不可信口胡说。” 文羡鱼偷偷看了他一眼,深觉面前人就是一只笑面虎。 “那是自然。”文清也笑脸相迎。 “分家一事,不宜拖到年关,以本官的意思,现在就可开始准备,否则大节将至,有损文家子孙呢。” 第101章 孩子 文羡鱼长到这般年纪,这是头一回听到当官的,语带胁迫地,让自己管辖区里面的百姓,分家。 她一愣。 文清也未曾想到,知县能够这么直白:“大人,这只是我们家的家事,不敢劳烦大人费心。” “不敢劳烦本官费心?”知县的脸色顿时冷下来,“老爷子,你这话,本官不爱听。” “本官仕途几十载,同年的翰林怎么也升了个几翻,本官就因为你,几十年毫无升迁,你不觉得羞愧吗?” 文清脸色一沉,给人使了个颜色,文羡鱼识趣,拉着水澈就走。 文羡鱼走在雪地里,嘎吱嘎吱直响:“不知为何,听着这官老爷叫屈,我竟然觉得他真委屈。” “他的事……你我不必管。”水澈打定了主意要利用他,自然不会帮他说句话。 文羡鱼原本也没想为王家父子说话:“相公说的是,我只是怕,太爷爷受伤。” “怕什么,黄捕快受伤,他们就算想打,也没个得力人手,况且太爷爷身边高手如云,哪个人真能近他的身?” 水澈这么一分析,文羡鱼也跟着点头:“也对。” 不知道为何,文羡鱼心里冒出这么个念头来——好像自己变笨了。 “我们,出去走走吧,”水澈叹气,“文家,分定了。” “分家这么大的事,我们不需要盯着吗?”文羡鱼有些迟疑。 “娘子放心,长我们几十岁的长辈们,能想到我们所想不到的任何东西。” 文羡鱼这才点头同意。 牵着文羡鱼,水澈忍不住感慨,上天是眷顾他的。 若在自己年纪轻轻,而为遭受打击之时,就将自己送上重生的旅途,自己再次醒来,再遇上惨案,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 出了文宅门,没走几步。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这次雪细而密,粘在头发上,衣裳上,很快就出现一层白。 “相公,我们回吧?” 细雪在北风的夹裹之下,乱飞乱舞,文羡鱼脸蛋儿被风吹得生疼。 “不如,我们去茶楼喝碗茶,暖暖身子?”水澈知道分家是大事,他们真要躲,要躲得更彻底。 “可这大雪天儿,冷呢。” 水澈语气温柔,又凑在她的耳边,扑出来的气暖融融的:“那就额外给你泡一碗姜茶,怎样?” 水澈真是个固执的家伙。文羡鱼叹了口气,事到如今除了顺着他,还有其他法子没有。 走到茶楼墙根处,文羡鱼歪着头,拍打身上的细雪,水澈则是给他清理头上的雪珠。 文羡鱼能看到茶楼台阶上,有两个雪娃娃样的雪人,看起来十分生动有趣。 “咦,茶楼老板挺有闲情逸致,这么冷的天,还堆了两个雪娃娃呢?” “他家并不接雕刻的活,他一个老板,怎会做这样的精细活?” 水澈也低头,让文羡鱼替他清理头上的雪。 “那就奇怪了,”文羡鱼轻轻拍打着,同时伸出脚尖,轻轻一碰,“呀!” “怎么了娘子?” 文羡鱼大惊失色:“我碰到了小孩子!” 两人蹲下来,对着雪人一阵巴拉,很快,就看到一个小孩子乌黑的发顶。 文羡鱼先扒开他们的口鼻,试了还有呼吸,顾不上其他,抱了一个就进了茶馆。 到了冬天,茶馆里的老板让人就在屋里头烧茶,又在窗户上开了两三道缝隙。 茶馆里虽算不上温暖如春,但和外头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孩子身上的雪太多,文羡鱼刚进门,雪就开始化成水滴在地上。 “老子说了,谁把这孩子弄进来,老子就打断谁的腿,怎么还有人不长耳朵!” 看着身体下一滩水,原本有些不好意思的文羡鱼,顿时硬气起来:“原来是老板不想赚钱,既然如此,本姑娘走便是。” 文羡鱼嘴里这么说着,脚却像生了根一样,一动也不动。 外头实在太冷,她没有勇气再抱着孩子,让他承受寒冬的打击。 掌柜的有一只红彤彤的鼻头,他骂骂咧咧的说完,一抬头,顿时笑起来:“原来是客官,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到了下大雪的时候,镇上人少有走动,只等到了年关,为着采买年货,街上的人才能多起来。 文羡鱼自然是挑了个最靠炉子的座位坐了:“赶紧烧热茶来。” “是是是,客官不必着急,别着急。小子,快来招呼人。” 他自己不动窝,扭头向后说道。 “来勒,客官喝什么?” 文羡鱼手一指水澈:“他点。” 她向来不懂什么茶好喝,毕竟她喝的最多的是白开水。 “两壶白开水,一壶龙井。”水澈干脆让两个孩子挤在一只凳上,自己学着文羡鱼的模样,坐在他们身边的凳子上扶着。 “好嘞!” 水澈趁着他放茶杯的空档,问道:“小二哥,这俩孩子来过你们店儿了?” “都是些个流浪儿,每次到街上呀,就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小二看着两个孩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忍,“这两个怎么了。” 文羡鱼一听,顿时生了气:“就是在你们……” 水澈给文羡鱼丢了个眼色:“在你们附近关门的店儿门前,我们瞧着像两个小雪人,一时好奇摸一摸,哪想是两个孩子。” “客人心善。”小二笑了笑,先在茶杯里倒上了白开水。 夫妻两个不约而同,都端起茶杯喂给了小孩子。 两人都是先试了水温,等到不太烫了,才喂到孩子这边。 茶馆里并没有其他客人,小二干脆守在他们桌前看着,看到他们如出一辙的动作,有些惊奇。“你们有孩子了?” 文羡鱼和水澈相视一笑。 文羡鱼知道水澈常年带着弟弟,这么多年练过来了,水澈却不知文羡鱼打小就带着孤儿院里的弟弟妹妹们,心中难免起了疑窦。 难道说,自己娘子曾经给李柱喂过饭吗? 虽然想通了,但水澈莫名感觉不爽,只是这情绪不是发作的时候,只能按下去。 文羡鱼让孩子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扒开嘴,一手喂水,喂了两口,就惊叫道:“相公,小孩子醒了,孩子醒了!” 第102章 骨折 水澈对此也不奇怪,很快,他身边的小孩也醒了:“嗯。” 茶馆里面水汽升腾,水澈很快就觉得热,他干脆解开外袍,顺势用它裹住了身边瑟瑟发抖的孩子。 “小二,麻烦把龙井送上来吧。” 文羡鱼想依样学样,手放到衣扣处,才想起自己是女子,在全是男子的环境当中,若真的脱了衣,堪称伤风败俗,遂止。 “哎,”小二勤快,又给拿了新杯,要给他们倒上茶。 文羡鱼拍拍孩子身上的碎雪,顺便用自己的手暖孩子的体温:“你是哪家的孩子?饿不饿呀?” 孩子抹了抹自己的脸,小脸顿时花了:“我没有爹娘,没有家人,我饿。” “既然饿了,那么……小二,这里有吃食卖吗?” 文羡鱼问着,眼睛不离孩子的脸,“想吃什么?” 文羡鱼怀里的孩子还没说话,被水澈外袍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出声了:“馒头!要热的,要大的!” “好,这就给你买去。”文羡鱼把孩子都留给水澈,自己匆匆忙忙出了门,心里有些嘀咕。 这孩子,不是什么善茬。 拿到馒头,两个孩子都一番狼吞虎咽,夫妻二人在旁,忙着喂水,又怕他们呛着,嘴里还哄着,慢点吃。 “这事可不能慢,”让买馒头的孩子夺过水澈手里的茶碗,一口灌了个干净,“快点吃完,还得去救一个小孩子,要是晚了,可就没了一条人命。” 文羡鱼着急起来:“什么?” “有个人扔了一个小孩在我们家里,我们两个就是为了给他找吃的才出来的。” 文羡鱼手边的孩子显然比较温顺,听她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还细细的解释。 “真是没良心的!那孩子多大呀?我也给他买馒头。” “不行,那是个才喝奶的孩子,不能吃馒头的。” 那孩子话音刚落,水澈就感觉身旁有一阵风刮过,他仔细看时,身旁已经没有了文羡鱼的踪影。 “你说的人在哪?”文羡鱼抱着小孩子,十分焦急。 小孩子手向前一指:“就在小巷子里。” 文羡鱼看着眼熟,略一思索,才想到是妓院的所在。 “快带我去!” 水澈茶也顾不上喝,给了银子带着孩子,刚刚出茶馆门,就见文羡鱼抱着一个婴儿急步走来。 “我这就把孩子送去医馆,相公快去买些奶,就买牛奶吧。”文羡鱼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你认识哪家新当妈的,讨点奶也成。” 水澈仍然没有一丝为难和扭捏:“那你把这个孩子也带上,我自有办法。” “好。” 孩子发着热,文羡鱼心里急得不得了,匆匆与身后孩子说了让跟上,急步而去。 相比较而言,水澈就清闲多了。 他熟门熟路地去了铁匠家。 经过那些人的粗略调查,铁匠并不是凶手,自然也就把人给放了。 而有着上辈子记忆的水澈,哪里能不知道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呢? 铁匠的左邻右舍已经见了阎王,自然没有人看到水澈前来。 他敲了敲铁匠家紧闭的门,并没有人回应。 水澈自然知道铁匠一定守在家里:“铁哥,我来做几件急用的器具,快开开门,价钱好商量。” 屋里头,铁匠正盖着被子睡白日觉,听到门响,有些不耐烦。 他翻身坐起:“都已经快过冬了,谁还做铁器?不开门了!” “做成了,我给你三两银子,”水澈不着急走,“就不知道铁夫你,乐不乐意做生意?” 铁匠浑身一颤,街坊邻居都只叫他铁匠,而铁夫这个自己取的混名,没几个人知晓。 “做!有钱鬼尚且推磨,我铁夫,自然不能免俗。” 铁夫心里有些矛盾,一来心里总有个念头提醒着他,门外的人不可信,且又十分危险。 二来,在这小小的地方,他已经多年没见过一整块的银子了。 “好,爽快!”水澈一笑,接下来,就是想法子,把藏在铁匠家地窖里的女人叫出来了。 不论那小孩是谁所生,铁匠身边的女人才生了孩子,不出意外应该有奶水。 “客人进来吧。”铁夫很快过来开门,一双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芒,好似他已经看到一座银山就在自己眼前。 水澈冲他笑着,笑得对方头皮发麻:“这大冬天的,我也不与你绕弯,我要做一辆小车,就是小婴儿坐的车。” “婴儿?客人有孩子了?” 铁夫有些惊讶,他想起眼前人,常在他眼前晃荡,可他怎么也不记得,面前人已经有孩子了。 “在下新婚燕尔,孩子自然会有的,只是……”水澈感觉到铁夫的目光一直向后飘,直接推开他,自顾走向院子里。 他走得慢,几乎一步一挪,很快,脚底就被一个提手硌了一下。 水澈做出一副痛苦表情,慢慢蹲下来。 因为背对着铁夫,他趁着这个机会,握着提手,向上一使劲儿。 随着咔哒一声响,水澈徒手掀开一块铁板,他向下一瞧,果然看到一个女人惊恐的双眼。 “是你?” 两两对视,他们都被吓到,而上面的铁夫终于发觉不对,一气之下,脑袋当机,本该将水澈拉开的他,竟然伸手一推。 水澈自己也不防备,脸向下落入地窖,只听得地窖里的女子惊叫一声,闪在一旁。 水澈自己也无甚防备,一跤翻下去,摔在地上时,只来得及用手撑了下。 紧接着,整个人都翻转过去,只有右手呈张开状,一直撑在原点的。 “呼哈……”水澈顿时出了一头汗。 水澈的脚瞪上地窖的墙,女人立刻捂了耳朵。 咣当——这声过后,持续不断的嗡鸣让水澈一阵头晕眼花。 就连上面的铁夫也被迫后退一步。 水澈皱眉闭眼,撤去支撑身体的右手,垫在头下,又是一声响。 水澈顾不上疼,轻言细语道:“慧娘。” “你……”女人正是慧娘,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是来找我的?” 水澈吭了一声。 “是他们让你找我,要抓我去见官是吗?” 第103章 画像 “不是,”水澈额头上布满了因痛渗出来的冷汗,“我来,是想带你去见见你可怜的孩子。” 慧娘闻言,有一刹那的怔楞。 她勉强稳住心神:“我虽是铁匠的妾,但我并无所出,你莫要冤枉人。” 慧娘的声音里还带着丝丝颤抖,水澈离她这么近,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水澈呵呵一笑:“我怎会冤枉你呢?” 慧娘身子颤抖了一下,手里的匕首应声落地,她仰头哭求:“老爷,求你救救慧娘吧老爷,慧娘只是你的小妾,除了你以外,没人能救我了。” 铁夫居高临下看得清楚,水澈折了一只手,就和残废没两样。 “水秀才,天佑看中读书人,像你这样的人,威胁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你要扯本事,不如与我搭讪300个回合。” 他说话慢吞吞的,但咬字十分清楚,他就不信,水澈能沉得住气。 “铁大哥误会,”水澈硬是扯出一个笑来,“我绝不是找你们二人的麻烦。” “我调查过,知道你的两个邻居死有余辜,他们都是孤家寡人,没有苦主,又是自作自受,死了就是死了。” 水澈说这话时,除了因疼痛而颤抖不止的手,表情全无变化。 “我来,只是为了活着的小孩子,他还是一个婴儿,慧娘,你身为他的生母,身上的乳臭,可瞒不了水某人的鼻子。” 慧娘一想到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心里就涌起一股又爱又恨的感情:“那又怎样?” 她停了停,忍不住露出无助的神色:“我不是自愿的,哪里愿意生下他来?” “那么你就心甘情愿看他,冻死在墙角?”水澈依旧没有放弃。 他想起自己的母妃,为了他这个并不讨亲生父亲喜欢的儿子,舍弃皇家女的所有,包括她最引以为傲的尊严。 他的眼眶慢慢湿润了:“铁夫曾当着知县面说,你已经被他卖出,若是被查出你人在铁家,对于铁夫而言,那就是灭顶之灾。” 水澈深知,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他深吸口气,可还是有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滚落到嘴边,在他俊秀的脸上留下一道泪痕。 慧娘有些迟疑:“那……” “只要你愿意随我出去,我必保你平安,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慧娘一听到出去心思就活络起来。 铁夫确实要救她,但她一个不足20岁的女子在地窖里待了这几天,无疑让她的恐惧翻倍。 “什么条件?” “你曾在我娘子面前,做出令她不喜的事情,”水澈提到文羡鱼,眼里就有了笑光,“但凡你出去,绝不许在她面前再露出那样的表情,做出那样的事情,可明白。” 慧娘点头。 铁夫见慧娘自己想出去,知道也关不住,干脆帮她一把,替她找了男子衣裳,送两人出去。 两人匆匆赶到百草堂,还未进门,水澈就感觉到一阵不对。 他示意慧娘慢行,慧娘托着他受伤的右手,站在他右边,不动了。 百草堂中,确实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文羡鱼熟练地抱着因为饥饿而哭泣的孩子,站在里侧,轻言细语的哄,目光,一直注视着立在百草堂大堂正中的人。 这人魁梧壮实,脸上有一道疤,这道疤长而深,几乎将他的脸颊分为两半。 他眼中似乎冒着可以直接将人烧死的怒火,嘴唇紧抿着,成了一条直线。 林思邈向来看不惯来求医的人,盛气凌人的模样:“你哪儿病了?” “我没有病,只要你们,”那人终于动了,他抬起手,直指文羡鱼,“把那女人交给我,我就保你们平安无事。” 文羡鱼心里咯噔一下,也看出,这人曾经追着自己和水澈,直到将他们追进窑子,找不到了才肯罢休。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抓着我不放?”文羡鱼拍拍林青黛,将孩子交在她的臂弯里。 “小鱼,你要干什么?” 文羡鱼头也不回:“黛儿,帮我。” 林青黛是未出阁的女儿,抱着孩子的手都在颤抖:“你要我如何帮你?” 文羡鱼一笑,将指头搭在唇边:“嘘……” 这人武艺高强,若要硬碰硬,在场人中,连半个他的对手都没有。 刀疤脸搞不清文羡鱼的用意,又多了层戒备:“你,和那人在一块儿,只要你说出那人的下落,我必放了你。” 文羡鱼装傻充愣:“我与谁在一块?” “就是与那男子,你可给我听好了,那男子是朝廷亲犯,你要是识相,赶紧告知我他的去向,我绝不为难你。” 文羡鱼眨着眼:“可你说的是谁呢?” “前太子之长子,原名叫易临渊的,今上给他改了名,唤作秃鹫,如今我手中有他的画像,就算你不招,我也能找到他。” 文羡鱼不为所动:“我出自清白人家,从没和哪个朝廷犯有过接触。” 原先置身事外的林思邈听了这话,却有些坐不住了。 易临渊,正是他苦寻多年不得的人呐。 林思邈身为神医,见过不少大风大浪,面对着刀疤男,自然丝毫惧意也无:“你果真见过他?如果没有画像凭据,若是抓错了人,怎么与今上交代?” “想必这位就是百草堂的主人,林圣手。您不着急,我有幅画像,让您瞧瞧。” 门外,水澈的脸色凝重起来。 “你先去一旁躲躲,”水澈手向暗处一指,“事了之后,我自去寻你。” 慧娘也已经吓得腿肚子打战,乖乖去了。 “但求一观。” 画卷卷着,那人抽开红系带,一抖,那画卷徐徐展开,却是个长卷。 先是黑色鞋面,再是淡青色长袍。 这件袍子,和水澈回门那天所穿的几乎一模一样,画卷展开到腰间,正是被水澈毁去的玉带。 文羡鱼盯着画卷,刻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就怕到时看见脸,自己忍不住惊呼出声。 刀疤脸一直注意着文羡鱼的反应,看她这样,心里有了底,猛的一抖,露出一张脸来。 文羡鱼眼睛眨都不眨,看到这张脸时,紧张一扫而尽。 第104章 杀人 文羡鱼的忐忑不安,在看到这张脸时,尽数化为灰烬,与此同时,她的双眼越来越亮。 直到文羡鱼忍不住弯下了腰:“噗嗤……”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笑声。 “哇哈哈哈哈哈,我的亲娘唉,”文羡鱼笑得直抽气,“你是要笑死我,继承我身上的三块铜板吗?” 文羡鱼笑得太过放肆,不过一会儿,就已经笑僵了脸,只有一张嘴巴咧得很开。 她依旧笑个不停,每每想要停下,不巧看到顶着一张七八岁小孩童稚的脸的画像,都笑得直捂肚子。 林青黛早知自己的闺蜜比较开放豪迈,所以看她笑得这般夸张,多少有些为她感到害羞。 她瞟了眼身侧的林望月,见他没注意自己,快速的瞄了一眼:“啊咦?噗嗤——” 虽说是孤儿,但林思邈一向疼宠唯一的女徒,向来把林青黛当自己女儿养,对她的教导也是全不放松,比得上一般的小姐。 大小姐是笑不露齿,端庄正派的。 林青黛自觉失态,连忙捂住了嘴。 这确实是易临渊——也就是水澈的画像,可按着成年男子真实比例来的人身,却顶着一张只有七八岁孩子才有的脸。 “哈哈哈……”文羡鱼已经笑不动了,她还是偶尔发出些笑声来,在后头转着圈子,看到东西总要扶一扶。 医馆的药炉总是煎着药,文羡鱼笑得不能自抑,终于空着两手,扶上有两耳的药罐子。 过高的温度烫得文羡鱼眉头一皱手一抖,但她还是把罐子拎下来,以及快的步伐走到刀疤脸面前。 刀疤男自己看一眼手里带着的东西,一直板着的脸也板不住了,有轻微的颤抖。 即便如此,他还是寒声道:“你笑什么?若是觉得自己命长了,我不介意送你归天。” “这位先生何必有如此暴躁的脾气?喝口药冷静冷静吧。” 文羡鱼作势要将药罐子端到桌上,经过那人身旁时,仅凭着眼角余光,十分准确地将滚烫的药汁浇在了他手上。 “你这娘们儿,找死!” 那人手一抖,握在手中的画卷也没能拿住,掉落在地上,被地上的药汁浸染地不成样子。 文羡鱼一击既成,心想着趁你病要你命,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死活? 她抡着半空的药罐子,不管不顾地往刀疤男手上扣,而他才被烫到,难免躲闪。 刀疤脸疼得很,他的怒火也升腾到顶端:“你与那秃鹫什么关系?” “是你先来惹我的,”文羡鱼很不服气,“我要你好看!” 刀疤脸已经顾不上彻底报废的画卷,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双被烫出泡的手直取文羡鱼咽喉。 文羡鱼慌忙躲开,径直把药罐子往敌人脑门上一扣,正要找个合手的东西,一抹蓝色身影袭来,五指成爪,直直扣刀疤男在心口。 来人正是在门口听动静的水澈。 他的右手已经没了知觉,所以他一抓之下,立刻抬脚飞踹,刀疤男毫无还手之力,直直地摔倒在地上。 不巧,被他碰倒一盒敞开盖的中药,地上又添一片狼藉。 慧娘手里的匕首已经到了水澈手上,他手腕一转翻出匕首,与此同时一脚踏上那人胸膛。 当胸刺下,鲜血四溅。 水澈还不放心,硬把匕首推进去,直到匕首的柄都进去了,才罢手。 在文羡鱼面前的水澈,从来都温文尔雅,若是仔细打扮起来,堪称光风霁月。 文羡鱼从未看到他如此狠厉的表情,她看着这有些血腥的一幕,有些颤抖。 水澈,绝不会被自己的亲弟弟玩弄在鼓掌之间。 刀疤男死瞪了双眼,水澈凝视着他,忽然对他笑了一下,接着,猛力拔出了匕首。 鲜血顿时争先恐后地向外涌。 林思邈急得跳脚:“望月,救人!” 手上沾染了人命,水澈已经无所顾忌,他掌风拂过,百草堂的门顿时啪的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文羡鱼倒抽了一口凉气。 想自己以前,尽想着要拉水澈走上另一条不被水泽害死的路,如今她甚至开始怀疑,水泽只是水澈的一个幌子。 如今的他嗜血而又冷漠,全然不是她心目中的软包子了。 血溅得到处都是,可杀人的水澈一点也没沾染到。 林望月吓得舌头打卷:“师,师傅,我,我不敢……” 他这话说完,不去瞧林思邈的神色如何,倒是侧头将歉疚的目光投向最为挂记的小师妹。 “林微先生,不必救他,”水澈笑了笑,“我就是你要找的易临渊,先太子易灿是我爹,太子妃乃天辰公主。” 林微,是林思邈还在太子府时,用的本名。 当年大难,他有幸逃脱,改名思邈,十几年后,名声大嗓。 林思邈身子一抖,腿一弯就要下跪:“小殿下!” “前辈万万不可!”水澈速度极快,赶在他双膝落地之前,将他扶起。 林思邈见到自己苦寻多年的人,心里有些激动:“小殿下,您早就知晓属下身份,为何不早早前来寻?” 水澈这话故意说的深沉:“我若早来,前辈你哪能看见如此的一场戏?” “小殿下受苦了!”林思邈双眼一一扫过面前人,原本暴躁爱玩笑的他顿时像换了一个人,最终,他紧盯着文羡鱼,不说话了。 文羡鱼还在水澈变化太多的震惊当中,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前辈,这是我妻,未来的皇后。”水澈哪里能不懂林思邈的意思? 林思邈下意识的将两个徒弟向身后一拉:“小殿下的意思?” “今日来此,却不是为了杀人解恨。”水澈懒得给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一个眼神。 说着,他伸出已经折断的手腕,递到林思邈面前。 林思邈立刻接过去仔细端详,还不忘吩咐着:“望月,拿为师的化尸粉,把地上处理了。” “是!” 白色粉末状的“化尸粉”这么朝地上一撒,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不论是血迹还是尸体,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在一旁围观的文羡鱼得出结论:这群人,真的很凶残。 文羡鱼思来想去,打算以后最好夹着尾巴做人,不然哪一天死了,都没有人发现。 第105章 温暖 水澈很快发现文羡鱼脸色不对。 水澈看她呆滞的模样,心里有一种细腻的疼痛,缓缓地蔓延开来:“卿卿,你我是夫妻,本该是一体。你无需怕我,我,此生护你周全。” 听着对方的承诺,文羡鱼心里没来由地一暖:“是。” 水澈看她低眉顺眼,极度公顺的模样,知道她怕了。 “以后,你不必这样,只要唤我一声相公,如以往一样。” 文羡鱼对他的话没有丝毫反应,水澈想了想,上前将人揽在怀里。 他让文羡鱼的脸紧贴他的胸膛:“从此以后,我不会任由任何人伤害你。” “在我身边,别害怕好吗?”水澈语气温柔,语调带着丝丝恳求。 “好。”文羡鱼心中叹气,像他这样的人,实在没有什么爱呢。 水澈这般模样,怕是因为缺爱了。 水澈不知为何,抱着她时,十分满足:“卿卿……” “相公。” 似乎是被这对夫妻感染,哄着依旧哭闹的孩子,林青黛将目光投向大师兄林望月,林望月倒也不傻,趁机和自己的小师妹双目对是互诉衷肠。 止余下哭闹不止的可怜小婴儿,还有终身未娶的林思邈。 小婴儿自然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情绪,只剩下林思邈被夹在两对之间,老脸通红。 林思邈忍不住用咳嗽打断他们:“咳咳,小殿下,你该上药了。” “劳烦前辈费心,只是如今的我已不是什么小殿下,前辈唤我阿澈便可。”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向来不是十分拘谨,林思邈自然也是如此:“既然你如此说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阿澈小子,该上药了,你那小媳妇逃不了,不用你时时刻刻都盯着。” 神医这话说得文羡鱼脸蛋红透,她咳嗽一声,把脸转了过去。 只见孩子依旧哭着,脸色都有些发紫。 “黛儿,你快瞧瞧这孩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文羡鱼担忧起来,连连催促着。 林青黛这才发现孩子的脸色确实不太对劲:“噢,好,我现在就瞧。” 林青黛一直知道孩子饿着,本以为他绝对不会有那种令人尴尬的生理情况,可当她注意到这孩子时,她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他,他排泄了。” 林青黛是黄花大闺女,看到这个自然手足无措,而同为守身如玉的女子,文羡鱼就有经验多了。 “你去找些不用的布条,孩子交给我了。” 因为发现孩子的衣服也湿了,文羡鱼匆匆给孩子换了个遍,身体十分舒爽的情况之下,孩子依旧没有停止哭泣。 “身上没有问题,那绝对是饿了,相公,你有找来奶娘没有?” 水澈一怔,后知后觉的想到慧娘还被自己扔在一医馆之外:“他亲娘就在门外不远处,我去接她过来。” “这天寒地冻的。相公你可要记得快一些。” 文羡鱼以为孩子的娘亲离得远,水澈出去不久就把人拉进来时,她还稍微愣了愣。 慧娘一见自己的孩子,立刻激起了心中久违的母爱,她把孩子接过来,顾不上还有男子在,解开衣裳就要给孩子哺乳。 “别着急,我们找个适合的地方也不迟。” 文羡鱼连忙拉住她。 哭闹不止的婴儿到了母亲怀中,很快就安静下来。 林思邈示意把人带到屋里去,顺带让自己最小的徒弟陪着,只留下大徒弟,才开口问。 “阿澈,如今你的敌人已经来到这里,你可有其他打算?” “前辈果然料事如神,晚辈确实有离开一段时日的打算。”水澈皱眉思索,“只是还不到我离开的时候。” “既然你有不死守在这里的打算,我就放心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老头子也不便插手太多,此事就说到这里。” 文羡鱼原以为他们两个要说很久的话,起码讨论出一个应对最近形势的方案来,没想到他们如此快速的结束了他们的对话。 “既然如此,晚辈告辞。那名叫慧娘的女子,可否留在百草堂,给您的小徒弟作伴?” 水澈说这话时,完全没有给林思邈思考的时间。 林思邈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噢?她可是无归女?” 就算如此,他还是问了句。 “是,还请前辈照看。” “你这小子啊,”林思邈无奈叹息,“去吧。记着,你的手算是重伤,如今隆冬腊月的,不适宜教书,你若逞强,以后必定残废。” 林思邈这一交代说出口,文羡鱼就感觉到水澈的身体发抖。 “晚辈谨遵老前辈教导。”水澈微微一笑,告辞出门。 刚出百草堂大门,水澈看着自己被包成大白馒头的右手,眉头皱起来。 “娘子,老前辈此话可信?你相公我年轻力壮,怎么能残废了呢?” 文羡鱼看了眼天色,已经是灰蒙蒙的一片,不知道是要下雪了,还是黑暗即将来临。 如此时候自然没有闲人在外闲逛。 文羡鱼笑道:“没曾想我杀人不眨眼的相公,竟也有怕的东西。” “那是自然。”水澈一点不以为耻。 “对了,你知道学堂的案子,是怎么回事吗?” 以王家父子的作风,他们对死者的死因不管不顾也是可能的,文羡鱼丝毫没有怀疑这点。 只是水澈的所作所为,实在太奇怪,他就像一个“先知”,甚至比她这个看过书的人了解得更多。 “自然。”水澈走在文羡鱼身边,给她挡了不少北风的风刃。 文羡鱼眨巴着眼睛,一副好奇宝宝模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此事与娘子无关,为夫不便透露。”水澈靠在文羡鱼身边,长舒了一口气。 上辈子他也曾有过婚姻,可他一向与自己的妻子分床而睡,这辈子娶了文清的重孙女儿,特意打造了一张很大的床。 原本以为他们会井水不犯河水,哪里知道这女孩有一种奇怪的魔力,吸引着他向她靠近。 而最奇怪的就是,自己丝毫没有反感。 “相公,”文羡鱼哪里听他的话?她摇着对方的胳膊,“你就说嘛,告诉我嘛。” 第106章 前因 “为夫说了,此事与你无关,你不用知道。”水澈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文羡鱼继续摇,一边摇着还不忘看他的神色:“可是我想知道。” 不为别的,文羡鱼只想趁着这个好机会,测一测对方对自己的底线。 “好好好。” 水澈实在是服了文羡鱼,他清了清嗓子:“慧娘的孩子,确实是铁匠邻居的,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晓,孩子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文羡鱼瞪大了眼,心里颇为复杂。 初见慧娘,她趾高气扬的模样,一直印在文羡鱼的心里,没想到这样彪悍的女人,竟然会做那么超前的事情。 就算是在几千年之后的现代,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呀。 “她确实是铁匠的妾,可她和铁匠并没有夫妻之实。” 水澈说到这里,忽然起了逗文羡鱼的心思,就伸手在她鼻头上一刮:“像我们一样。” 文羡鱼又有些懵了。 如此看来,这女子算得上在谈恋爱时脚踏两只船。 “怎么,觉得不可思议?”水澈看她的表情,觉得可爱极了。 “嗯。” “某天铁匠外出,慧娘独自在家,他们的两个禽兽邻居,见色起意,她一个弱女子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以至于被他们糟蹋了。” “啊……”文羡鱼皱起了眉头,“他们真是死有余辜!” “谁说不是呢。”水澈提到这里也有些唏嘘。 他重生之前,所知道的慧娘的结局,是抱着孩子,自尽身亡。至于铁匠,他一直是个冷漠的旁观者。 而他重生以后,铁匠的态度却与他重生之前大相径庭,不但帮着她报仇,还为她的躲藏尽心尽力。 不得不说,这人实在奇怪得很。 “慧娘实在不忍心打掉孩子,孩子出生以后没多久,她的两个邻居又借故来找茬,最后,是铁匠替她报了大仇。” 文羡鱼点头,接话道:“他先将一个人杀死,扔在我们等马车之前,趁着我们为这句尸体奔走的机会,再去学堂杀了他第二个邻居。” 水澈点头,紧接着微笑道:“娘子有没有想过,他为何要选择学堂做案发现场?” 文羡鱼只感觉寒从足底起,直接窜上脑门,很快,她就被自己脑补的一切吓得瑟瑟发抖。 “几个月前,你带着薄雾出门,在街上遇到一个孕妇,是也不是?” 文羡鱼点头。 “那孕妇是我所扮。” 文羡鱼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好在水澈眼疾手快,用未受伤的手,将她扶住。 “所以,铁匠本来要追的人是你?”文羡鱼又开始发抖。 水澈点头:“你实在不必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了,你若知晓,对你没有丝毫的益处。” “看在我曾经扮过孕妇的份上,我帮助慧娘,也算,帮了铁匠一回。他日,他要娶我性命之时,我定然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水澈说这话时,气势外露,好似一匹静待猎物出现狼,文羡鱼顿时感觉自己是只待宰的羊羔。 “只要王家父子不再过问这件案子,这案子也就算结了,”看她害怕的小模样,水澈忍不住又刮一次文羡鱼的鼻子,“娘子你看,这案子是否结了呢?” 文羡鱼一点头:“结了吧。” 水澈笑出声来:“都听娘子的。” 两人相携走进文宅,只见宅子里人都忙忙碌碌走来走去,两人对视一眼,直接走向正厅。 换了一身深蓝色长袍的文清,端正地坐在中间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文羡鱼给他行礼:“太爷爷,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文清看到文羡鱼,疲惫的面容才变得有些光彩,“就等你们用饭了。” 文羡鱼连忙上前扶着文清,水澈见状也去另一边扶着。 看着一左一右扶着自己的两个小辈,文清试图笑出来,却只是咧了咧嘴。 “分家已然促成,往后,不必与你叔叔来往。” 文羡鱼一听他这严肃的语气,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以后,文家二房,算不得文家人了,这显然,比一般的分家更为严重。 文羡鱼手上用了几分力气。 文清摸了摸文羡鱼的头:“乖。” 没了二房的人,原本就安静的气氛堪称沉闷,因为忙着给二房搬家,几乎出动了府里所有的人,菜式也就不那么多样。 文羡鱼作为外嫁女,虽然比大部分人都特殊些,但她有做不出开口询问的事,放下碗筷就告辞了。 这一天接受了许多信息,文羡鱼只觉得又冷又疲惫,悦心楼里,有人给点了盏蜡烛,就退出去了。 把水泽安顿在如归苑,水澈匆匆向悦心楼赶。 他进了楼里文羡鱼的卧室,发现它的主人已经脱去衣裳,盖着被子歪在床上。 文羡鱼任由困意像浪潮一样向自己袭来:“你真不与我同床而眠吗?” 她说完打了个呵欠。 水澈举着自己受伤的手,无奈道:“你瞧?” “好吧,晚安。”文羡鱼说完,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 “什么是晚安?”水澈看着小榻上的被子,摇摇头,自己小心而又费力地脱去衣裳,随口一问。 “就是祝你平平安安,睡一晚,顺便做个好梦。”文羡鱼虽然困,但一时半会儿睡不着,随口一答。 “那,晚安。” “好。” 从此以后,“晚安”二字,成了水澈与文羡鱼之间,最动听的情话。 文羡鱼睡着以后很快进入深眠,倒是水澈因为手腕的剧痛,实在无法入眠,他听着文羡鱼均匀的呼吸声,总想去逗逗她。 借着微弱的烛火,水澈很快将心中所想付诸行动。 他轻轻地披上衣裳,起身,来到文羡鱼床前,一根手指轻轻触到文羡鱼热乎乎的小脸。 文羡鱼偏头躲开,水澈却来了兴致,又伸出一根手指,紧接着两根手指一夹。 文羡鱼原本没多少肉的脸蛋也被他挤出肉来。 “唔!”文羡鱼觉得难受,伸出手来,却又被冷空气给激了回去。 她索性翻了个身,水澈看她这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呢?” 第107章 变故 水澈说这话时有些愧疚:“吵醒你了?” 文羡鱼困得很,一翻身又睡熟了。 水澈失笑,只给他盖上厚实的被子,自己也昏昏沉沉的睡去。 在寒冷的冬夜,王承宁却没有能够睡着。 他被自己的知县父亲勒令跪在地上,一封又一封的写着书信,预备着传入京都。 冬夜寒冷,王承宁哆嗦个不停,可他的父亲却没有一点想要让他睡觉的意思。 知县挑着灯,被靠着靠枕,只把手臂露在外面:“承宁,你是为父唯一的嫡子,你娘死得早,为父若不是爱你,何苦把你带在身边?” 他苦口婆心的劝说,可他的表情却十分惬意,丝毫没有为自己的儿女担忧的父母形象。 王承宁面无表情。 “爹,长这么大,我从未后悔过我的选择。” “你这臭小子说的什么话?你的选择就好吗?你不后悔,就没有丝毫后果了吗?啊?” “父亲!”王承宁无疑是孝顺的,即便是如此,他只是声音大了些。 知县盯着自己虽然跪着,但依旧十分倔强的儿子,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别叫我父亲!同样是儿子,有娘教养的就与你大为不同!” 王承宁开始发抖,他哪里承受得了父亲这样的对待?虽说是嫡子,但死了母亲的嫡子,比一个小妾娘还在的庶子都不如。 王承宁咬咬牙,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父亲,儿子想着你,是因为母亲她爱你,她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在外头养着两个外室,生了五六个庶子!” 王县令听到此话,顿时感觉颜面无光:“你这个不孝子,逆子!” 他想要下床教训儿子,可才把被子掀开,就忍不住哆嗦起来,真冷。 王承宁狠狠地瞪了自己的父亲一眼,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脱衣上床,却固执地睁着眼,很快眼中就有泪光闪闪。 自从他母亲去世,他就一直想着要违背他父亲的意思,甚至包括娶妻。 他是父亲眼中摆不上台面的顽固儿子,更是百姓眼中的纨绔子弟,所有人都对他太敬而远之。 “娘,孩儿想您了……” 他原先也看不上文羡鱼,可当他们婚约真正解除以后,他又不这么想了。 可原本该属于他的女子,已经嫁人为妻,一切都没有了,转回的余地。 王承宁脸有些红,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被气红的。 县令来时浩浩荡荡地带着不下10来人,走时却只单枪匹马,就连他的宝贝儿子也没被带走。 清早来敲门,为他们送洗漱用品的丫鬟,给他们带来了这个讯息。 水澈手腕疼痛,一夜半梦半醒,一听到楼梯有动静,就硬挤进文羡鱼的被窝,直接将她弄醒。 文羡鱼知道消息时,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当回事。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县令定是自己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总要回来寻他的宝贝儿子的。 文羡鱼立刻起床洗漱,水澈钻在被她捂了一夜的被窝里,舒服得想打滚。 文羡鱼对镜梳妆,一不小心通过镜子,看他的模样,心里莫名觉得可爱:“相公,我先去瞧瞧父亲母亲,你再睡会儿吧。” 在古代,一向是儿子媳妇晨昏定省,从未听说当女婿的给妻子长辈行礼问安的。 水澈摇头:“万万不可,这般不合理数之事,为夫怎么也做不来。” 他迅速起身,在文羡鱼的帮助之下穿好衣衫,潦草洗漱一番,就开始折腾他的长发。 “可你单是穿衣束发都费了一早上的功夫,”文羡鱼有些担忧,“这般定是拖时间的。” “辛苦娘子久等,”水澈一笑,“住在岳家,为夫怎敢失了礼数,若是娘子,不喜为夫,到可自行前去请安。” 水澈一句话,直接把文羡鱼一肚子话都堵在了嘴里。 “想要我为你束发,直说便可。只是我向来粗手笨脚,并不会为男子打理衣着,若是做的不对,我可不管。” 说着,文羡鱼自己就上了手。 她向来是说到做到的,男子发簪比女子发簪更加容易轻巧,只是文羡鱼摸索了半天不得要领,最终决定梳个马尾,再用发带拉个圈。 文羡鱼点点头,觉得甚好:“就如此吧!” 水澈瞧着铜镜中自己有些凌乱的发丝,张嘴想说些什么,也只能放弃。 两人知道时间不早,匆匆赶往,却还是慢了一步。 近雪园静悄悄的,没有主人在,就连贴身的丫鬟小厮也不见了踪影。 文羡鱼知道爹娘向来敬重礼数,这个点不在院里,定是请安还没有回来。 文羡鱼领着水澈来到松竹园,却在里面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给众长辈请了安,文羡鱼又施了礼:“王少爷。” 王承宁看文羡鱼的目光恰到好处,既不疏离,也不亲热,似乎是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初次见面一般:“水夫人多礼了。” “坐!”文清才被王家父子逼着分了家,一般人笑也笑不出,可不笑似乎又有些失礼,索性板着一张脸,露出长辈的威严。 “今日来倒不是有什么大事,只是……”王承宁笑了笑欲言又止。 “王少爷有何事,不妨直说。”文羡鱼总觉王家父子在针对自己,看他这副模样,心里总觉得膈应。 “既然文小姐都开口了,王某人不说也得说不是?”王承宁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有国法,家有家规,在我析宁县,从无女婿借岳家人手生活的道理。” 文羡鱼脸色一沉:“王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话分明是在打自己的脸。 “王某并不敢对小姐有什么意思,还请小姐明察,只是身为官府中人,不得不提醒小姐一句,您这么做,和挑一个男子入赘有何区别?” 文羡鱼心中已经自己实在是忽略了,这人的嘴皮子功夫。 真要和他辩论起来,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 文羡鱼恨得牙痒痒,这个时候自己根本就不能直接上手,给他一顿颜色瞧瞧。 “王公子说笑了,这个决定是相公和我的一众长辈一起定下来的,若是他们同意,您还有什么话可说?” 文羡鱼这话一出口,王承宁只觉自己面子上挂不住,可他依旧板着脸:“此事乃是我官府提出,不再是小姐家事,还请文太爷好好思量,若是有甚异议,大可上州衙告去。” 王承宁这话一出,顿时把文清气的牙痒痒,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若是早个二十几年,这小子根本就不敢在自己面前说话,就算是放个屁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意思。 “既然王公子这么说了,”文清对着自己的重孙女婿,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脸来,“小澈怎么看?” 水澈脸上波澜不惊:“一切都听太爷爷吩咐。” 虽然已经到了这等地步,但文羡鱼一向不太怕王承宁,况且他的县官父亲并不在此处,他不过就是狐假虎威罢了。 “我们都是民众,都是老百姓,老百姓就该听朝廷命官的话,既然王公子说这就是官府命令,我们自然也不能不遵守。” 文清揉了揉额头,他倒不是想把自己最爱的孙女儿给赶出去,可,王家父子太过横行霸道,看管着他们,分家的事情都做了,还怕他们会顾及别人的亲情不成? 文羡鱼和水澈对视一眼,夫妻二人双双起身,立即告辞。 走前还不忘去一趟如归苑,带上水泽,一起回家。 文羡鱼一路上都低着头沉默,直到快到家门口了,才小心翼翼的开口:“相公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太爷爷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怕官,只怕管,太爷爷的心意我从未忘怀,你放心吧。”水澈摸了摸文羡鱼的头,心里却产生了其他想法。 原以为自己抱着文家这条腿,少说也能度过一段好日子,没曾想文家已经成了一座好看的空壳。 就连区区县令的儿子,文家老太爷也不敢硬碰硬了。 以如今的状况,说文家是个纸老虎,都抬举他了。 文羡鱼心里松了口气。 如今文家靠不住,他必须寻找另一个靠山,而另一个靠山,就是实打实的兵器。 水澈目光看向身边的文羡鱼,这是他的妻子,新婚燕尔的妻子,这更是文家的掌上明珠。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她还掌握着一门自己都不太清楚的技术。 若是她所言非虚,真能将炸球的威力提高,于自己而言,绝对是最大的助力。 水澈稍微伶俐的眼神柔软下来,文羡鱼,毕竟是自己的结发妻。 三人一路无言,到家时,文家人还在里里外外忙碌着,突然见他们回来了,都一副十分高兴的模样。 红玉在这里头算是地位最高的,她先上来问好:“姑爷小姐,可要喝茶?” “不必了,红玉,带着人回文宅去,”文羡鱼丝毫不拖泥带水,“记得要快。” “小姐,是怎么了。” 文羡鱼摇头:“等到你们回去了,自己问我娘去。” “这……”红玉有些迟疑,小姐这一趟回娘家,并不像和夫人闹翻的模样,那又为何要他们立刻走人呢? 文羡鱼有些着急了:“快点。” 红玉虽然疑惑,但实在不敢违背她的意思:“是,小姐!” 文家人匆匆离去,文羡鱼进屋一瞧,不但厨房堆满了食材,就连数城市里也有了不少过冬的粮食和吃食。 “噗嗤,我娘这是派人来给我囤货了。”文羡鱼笑着摇摇头,心里却有些怅然若失。 文家二房被王家父子勒令与大房脱离关系,接着,自己这个刚嫁出去的女儿也被他们威胁着,逼文家把自己当作一盆水泼了出去。 这明明就是他们在威胁着文家,砍伐枝叶,渐渐的毁去他们的成就,直到最后,啃食枝干,毁去他们的根。 文羡鱼神思不属的模样落在水澈眼中,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疼惜,只剩下一丝叹息。 水澈自己都为自己的变化吓了一跳。 重生之前他是善良无比的人,甚至会为了抛弃自己的父亲的死而痛哭到半夜,如今自己一旦知道文羡鱼的利用价值大大降低,竟然也不心疼起她来。 水澈身子一抖,自己何时变成这样冷酷又无情的人了。 水澈忍不住去拉文羡鱼的手,可对方冰凉冰凉的手指头惊到了他:“不怕,文家会好好的。” 文羡鱼忍不住抬眼,虽然心中还是有些悲凄,但却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怎知我心中所想?” “今天所经历的大事,除了这个,再无其他。”水澈笑了笑,“你相公我聪明吗?” “相公最聪明了。”文羡鱼轻声一叹,将头靠在水澈身上,就让自己放纵一回吧。 她笑了,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还真不赖。 “娘子,你有这么聪明的相公,愿意养着相公吗?” 水澈此话一出,很明显的感觉到靠在自己身上的人一僵。 文羡鱼以为自己听错了,乐呵呵的问:“要我怎么养你呀!” “如今我手伤了,做娘子的,賺钱养养我可好?” 文羡鱼心里一阵冰凉。 前不久还说绝不能让自己受苦的男人,刚知道文家败落得彻底就成了这副模样。 可怜人家还处处为他着想,自己更傻,竟认为就算文家迁往别处,也会遭到皇帝的猜疑,而不让他们,离开此地。 文羡鱼想到这里才彻底清醒了。 谁愿意听自己的胡说八道,只有文家人。 如今,该为文家好好活着了。 “相公说的是,我们乃是结发夫妻,自然要互帮互助。” 文羡鱼点头,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阵。 “为妻也没有什么手艺,只会做点面食小吃,不如以后就由我做出来,拿出去卖如何?” “既然娘子如此说了,为夫也不反对,不如,我们现在就试试?”水澈说着,立刻吩咐水泽,“小泽,你不上课的时候,千万要记得帮助嫂娘,若是不从,小心哥哥打你。” 水泽还小,完全看不出这对夫妻间发生了什么,他倒是觉得他们两个感情很好,自然唯唯诺诺,一口同意。 “既然娘子都同意了,那就快开始吧?”水澈笑着给她让开,自己径直去了房间。 文羡鱼深吸了口气,心里忽然十分庆幸,自己当初选择写下和离书,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文羡鱼寻到面粉,拿了面盆,忙碌起来。 在等面发酵时,文羡鱼顺手做了顿午餐,当然,水泽负责打下手,一直在烧火。 水澈右手受伤,吃饭很不方便,文羡鱼倒也没有惯着他,只是吩咐水泽吃饭,自己也一阵大快朵颐,吃饱喝足以后,才给水澈端了碗饭过来。 筷子喂饭不是很容易,文羡鱼用着也烦,舍筷子取勺子:“张嘴。” 水澈依言而行。 “娘子,我想吃肉。” 文羡鱼顺手弄了块肉给他。 如今已到冬天,最后一个吃饭的水澈,自然吃不上热腾饭菜,别的倒也罢了,肉一冷,上面的油全都凝结成块。 哪里好吃? 水澈不傻,看到这块肉时,眼里满满的嫌弃。 文羡鱼明明离他很近,可她就像看不见似的,举着勺子问:“怎么,你又不想吃了?” 水澈说吃也不是,说不吃也不是,文羡鱼手里的勺子就这样停在了半空。 水泽毕竟年幼,看哥嫂如此做法,只认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夫妻间很常见的事情。 他默默的下了桌子,拿起自己和文羡鱼的碗筷,洗去了。 “吃还是不吃?”文羡鱼举得手都麻了,而她另一只手中本来就不是很温热的饭碗,也渐渐的凉下来。 文羡鱼对此毫无反应。 水澈对着这块冷掉的肉,心里也万分矛盾,过了良久,他才下定了决心:“不吃。” “好,”文羡鱼立刻放下勺子,另一只手放下碗,扬长而去,“我去做馒头卖。” 留下水澈一个人枯坐在桌边,不得已之下,用左手笨拙地拿起勺子,抖掉上面的肉,给自己喂了口饭。 饭已经冷了,丝毫没有水泽与文羡鱼吃食的香气和热气,水澈心里生出一丝恼怒来。 他气呼呼地离开桌子,来到文羡鱼面前,左手一巴掌拍上锅台。 文羡鱼已经在揉面了,洗干净碗的水泽趁着锅还热,又给添了把柴。 “啊——”水澈一巴掌拍上去,顿时让他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无他,锅台已经变烫了。 “怎么了。若是无事,别在我这儿碍手碍脚。”文羡鱼连一个眼神都舍不得给他,两眼紧盯着正在和面的面盆。 文羡鱼对眼前这个男人很是敷衍。 “你……为何不将我喂饱?” “你手骨折了,是你自己干的好事,我喂你你又不吃,我忙着给你赚钱养家呢,没心情理你。” 文羡鱼一向不喜欢惯人毛病。 文家虽然没落了,可庇护住自己这个唯一的小辈女儿还是可以的。 “你……” 迟钝如水泽小朋友,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兄嫂是在怄气。 紧接着他就迷茫了,他该站在哪一边?亦或是说,隔岸观火最安全? 第108章 开张 水澈无语凝噎。 水泽看着自己的哥哥识别心中大震,原来自己的嫂子比哥哥更加厉害。 文羡鱼的彪悍他是清楚的。 “无事,我先走了。” “慢走不送。”文羡鱼向来不靠男子生活,水澈给她温暖又亲自夺去,她反倒感激他。 若是他给的温暖太多,日渐生长,彻底包围她的心,让他心甘情愿,沦陷之后,再一把将所有的温暖都收回。 文羡鱼绝对是死路一条。 “小泽,过来帮忙。”文羡鱼柔声招呼着水泽。 “我来了!” 水泽小朋友十分听话,文羡鱼心里也欢喜。 热爱劳动的孩子是好孩子。 “去给我把蒸笼搬过来,然后继续看着火,不许偷懒,嗯?”文羡鱼扬高语调,“我知你爱玩,你若是完成这个任务,我会给你一个小奖励。” 水泽听得两眼放光:“好!” 当第一锅馒头出锅时,文羡鱼自己吸了吸鼻子,热腾腾的馒头在她眼前,雾气蒙上了她的眼。 “小泽饿不饿?要是饿的话拿一个吃。” 水泽在吃饭时顾忌着自己的胸小真没吃几口饭,这时候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文羡鱼看水泽喜欢,随口一提醒:“慢着,小心烫。” 话音刚落,水泽就哈着气狂甩自己的两只小手,显然是被烫着了。 “瞧瞧你这个小馋猫!”文羡鱼笑了笑,把水泽的手浸泡在冷水里,“今天嫂子就教你一个道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当然也吃不了热馒头,懂吗?” 水泽只觉得这嫂子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懂啦懂啦!” 看着面前孩子的可爱模样,文羡鱼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嫂嫂,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娶像你这样的女人为妻!” 文羡鱼只当他是开玩笑,也想让这孩子歇歇:“小泽知道,自己今年几岁吗?” 小家伙显得十分自豪:“我当然知道我6岁啦!” “那你可知嫂嫂多大了?”文羡鱼憋住笑,一脸认真的询问。 “嫂嫂十来岁了吧,像哥哥一样。”水泽歪着头,挣扎着从水里拿出了手,“好冷啊。” 文羡鱼忙用布将他的手擦干,又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暖着。 “那么,我们小泽可是也想要娶一个比自己更大的女子为妻呢?” 水泽想了想,十分认真的点头。 想到比水泽还小三岁的原女主苏莹,文羡鱼心里宽慰了不少。 如果水泽一心想着娶一个比自己大些的女子为妻,根本就不会和苏莹有任何关系。 就算碰上了,当他知道对方已经有了未婚夫,大概也不会动心吧。 水泽觉得自己的手暖和了些,就不太乐意让文羡鱼握着自己的手了:“嫂子,我可以吃馒头了吗?” 文羡鱼笑着,自己麻溜的把馒头递给孩子,又转去烧火:“可以啦。” 虽说自己要买吃食为生,但文羡鱼并不打算只卖馒头这么单一的食物。 而且,没有人吆喝,没有广告,谁知道她开始卖吃的了呢。 文羡鱼决定,先给那些流浪儿送点去。 一路上带着馒头的蒸笼,或许能碰上零星的几个人,恰巧人就想吃呢。 抱着这样的心理,文羡鱼一连做出五、六笼馒头,找了个小车就推上了街。 刚到门外,文羡鱼清清嗓子,就吆喝起来:“卖馒头喽,刚刚出锅的新鲜馒头,热腾腾的馒头哦~” 她在孤儿院时,为了孩子们能够多吃点东西,常常做一些东西,推着小车出去卖。 虽然有电喇叭,只要将声音录进去就可,但这实实在在也是她自己的声音。 如今在古代只能自己吆喝,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说来也巧,正是学堂下课的时辰,文羡鱼推着车从学堂门口经过,不少学生看到了冒着热气的车子。 “师娘!” 水澈未曾来书塾,他们都颇为担忧,只是这个时代长幼尊卑的观念十分的重,除却水澈娶亲,他们完全不敢登门拜访。 自然不知他们的先生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不来为他们上课? 文羡鱼听到孩子们的叫唤,立刻停下了脚步:“你们有何事找我?” “师娘,你这是在卖什么?” 文羡鱼没曾想第一个来询问的是自己见过的孩子,竟然有些脸红:“刚刚出锅的馒头。” “我能来一个吗?”那学生搓着手,文羡鱼看到,他鼻尖微红。 “好啊!”文羡鱼脸上带笑,又突然皱起眉头,她实在没曾想到今天就能开张,根本就没有定下馒头的售价。 “这样吧,师娘第一次卖馒头,就送给你们大伙吃,要是不好吃呢,你们也就别声张,师娘自己会改进,要是好吃呀,第二次你们可要掏钱喽?” “师娘,这可不用。”那学生连忙摆手,文羡鱼已经揭开布拿了一个出来。 自家做的白面馒头,又大又松软,那学生是爱极了馒头这一食物的人,他一看立刻拿出一个铜板来。 “师娘,原本馒头都是一块铜板两个,只是你的馒头又大又白,一个馒头抵得上两三个了,卖一个铜板,您还亏了呢。” 文羡鱼实在推脱不得,只好接过来。 “多谢你了,以后呀,师娘卖的馒头就是这个价了。” 文羡鱼说完这话,就将馒头递了过去。 正要走开,就听得身后一叠声地说要买馒头。 文羡鱼心知占了水澈的光,倒也觉得理所当然,若不是他要求,自己也不会做馒头出来卖。 文羡鱼一个人给一个馒头,另一只手接着铜板,嘴里还嘱咐着:“拿好啊。” 不得不说,只要是货币,就有让人为之开心的魔力。 文羡鱼看着这些铜板,只觉得它可爱,这与在穿越之前见到红色毛爷爷的心情是一样的。 课间已过,见自己的学生迟迟不归,塾里的先生们难免出来寻找。 几个先生老远就见学生挤在一起,几个人过来,就怒喝道:“你们几个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回去上课?” 文羡鱼听着先生的声气与自己在孤儿院时一模一样,抿嘴笑了:“明儿个我在门口等你们?” 第一个跑出来的孩子连连答应着:“好!” 他向后看一眼先生,顾不得手上馒头烫,三口并做两口,很快吃掉一半。 文羡鱼看着有些担忧:“小口点吃,别噎着。” “师娘再见。”他把另外一半揣在身上,朝着文羡鱼挥手,转身进了书院。 很快,跟着他出来的孩子们也如潮水一般,重回书院里去了。 文羡鱼推着车儿,吆喝着:“卖馒头喽,刚刚出锅的新鲜馒头,热腾腾的馒头哦~又香又软的馒头喽~” 文羡鱼原以为在学堂门口属于意外收获,哪里知道,她文家唯一嫡女的身份,已经让整个云渐镇因她而沸腾。 文羡鱼走着走着,自觉的走向自己最爱去的一处所在,那就是摆满了各种小吃摊子的地方。 “小姑娘出来卖馒头啊,你家夫君,也乐意让你出来吗?” 文羡鱼听着这话一个机灵。没错,这个地方本是她的快乐源泉,但若她现在从顾客变成了抢生意的,自然会成为其他人的眼中钉。 原先对她笑脸相迎的摊主们,自然也会对她变脸。 文羡鱼暗自命自己镇定,她微微一笑:“虽说我是有相公的人,只是身为女子,实在不乐意靠着男子过活。” “呦,这么一说就是你家相公的不是了,他娶你为妻,竟然连你的吃食也不管吗?” 文羡鱼没曾想那女摊主竟然这么问。 而她之前见过,全无老态的馄饨摊摊主,这时候也发话了:“小女娃自自立自强倒是少见,只是,挺好的。” 文羡鱼听了这老者的肯定,虽说心里还有些怀疑他可能不太正常,但还是忍不住笑弯了嘴角。 “大家都乡里乡亲的,”文羡鱼抿嘴一笑,“我也无意与大家争饭碗,今儿个把这车子推过来,只是打算把这些馒头,送给挨饿受冻的孩子们吃。” 听文羡鱼亲口承认说不会在他们的地儿上与他们争抢生意,他们自然高兴得很。 馄饨摊主双目中闪过一丝幽光,他扯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来:“文家小姐的手艺,我们都没尝过,今天就当贺喜你开张,我买两个馒头尝尝。” “多谢老爷爷了,”文羡鱼实在不好推辞,“您要一个,就够吃了。” 这块地方自然不缺卖馒头的人家,一看馄饨摊老板带了头,自己想着,和气待人乃生财之道,索性也去买了一个尝尝。 拿到文羡鱼的馒头,就和自家馒头比了下。 不管是大小薄厚,都是自家的小了。 “文小姐,这馒头怎么卖?” 文羡鱼听他这么称呼自己,微笑道:“如今我已嫁做人妻,老板不妨唤我一声水夫人。” “是是是,水夫人,你家馒头是怎么卖的?” “一个铜板一个,”文羡鱼挑眉道,“我头一回卖东西,可不乐意讲价哦。” “好,一个铜板就一个铜板。”馒头店的老板很是开心,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自然清楚买馒头的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们哪里管得上馒头是大是小,同样的两家馒头店。他们只乐意去看同样价钱,给的个数多的那家。 文羡鱼这一趟走着,又收获了十几个铜板,她乐滋滋地打开荷包,将这些铜板尽数放入。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文羡鱼第一回 在古代赚钱,就连看到龙贩郎,也乐颠颠的给他打了个招呼。 “龙贩郎,你也在卖货呢。” 龙贩郎看到穿着粗布衣裳的文羡鱼,都有些不敢认了。 文羡鱼给他打了招呼,他倒没着急回应,反而仔细看了她几眼。 他这一动作把文羡鱼看得莫名其妙,她想到自己守着锅灶蒸馒头,许是脸上有了块黑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没?” “没有,”龙贩郎说归说,眼睛却一直盯着文羡鱼,直盯得她的后背发凉,“你,没有绣荷包?” 文羡鱼松了口气,没曾想这个人盯着自己,就是为问那个事儿。 “没有,都是我自己失策,本不该买那块布来,费了钱不说,倒还多了份批评。” 龙贩郎心头一跳,难道,她男人为了这件事情说她了? “我可记得你是文家的掌上明珠,除了我那簪子,我能卖的东西,你买哪一样需要皱眉头的?” 文羡鱼呵呵一笑:“你倒是高看我了,若是以后有什么新奇玩意儿,只要是家里头用得上的,大可拿过来找我。” 龙贩郎笑道:“你还真是贤妻。” 文羡鱼脸一沉,也不搭话,匆匆走了。 贤妻一词,除却自己丈夫,若是别人说出口了,总是有些轻巧或是别的目的。 龙贩郎自知失言,自己走了。 到了流浪儿长居的地方,文羡鱼轻轻喊了声,很快就有几个瘦得跟猴儿似的孩子,向她跑过来。 “漂亮姐姐来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 开口的是个小男孩子,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也脏兮兮的,但依稀能看清是一件棉袄。 其他孩子显然没有他穿的好,很显然他就是这群流浪儿的头头了。 文羡鱼蹲下来,不着急把馒头给他们,反倒是问起问题来:“小嘴真甜,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啦?” “我没有名字,我就是这里的老大,漂亮姐姐叫我老大就好了,说吧,找本老大有什么事!” 瞧着这孩子人小鬼大的模样,文羡鱼心里也是乐呵呵的。 “你去把那些孩子都召集起来,姐姐呀,要给你们分热腾腾的馒头。” 领头的孩子没说话,就在他身后的唯一的小女孩子开了口:“真的吗?” “姐姐最喜欢小孩子,从来不骗小孩子的。” “漂亮姐姐带来了大馒头。”文羡鱼拿了一个馒头来。 小女孩的眼睛都亮了,她伸出自己满是冻疮和裂口的小手,正要拿到馒头时,被她面前的老大给打了下去。 “这么冷的天儿,漂亮姐姐还乐意出来给我们带好吃的,老大我心领了。草儿,咱们走。” “可是老大……”草儿捂着自己咕咕乱叫的肚子,眼睛死死盯着文羡鱼手里干净白嫩的大馒头,快哭出来了。 “人都一样,不利不起早,漂亮姐姐你说对吧!” 文羡鱼知道这些孩子经历了不少人间苦楚,心里也为他们感到难受,就更理解他们比大部分孩子多有的那一份警惕心。 文羡鱼笑而不答,伸手从上面馒头上撕了点,放进自己的嘴里。 咽下去以后,又张开嘴来给他们检查:“这个大馒头有谁要啊?” 老大的脸噌的一下红了,一双眼睛甚至不敢直视文羡鱼。 “我要,我要,我要!” 一群孩子瞬间骚动起来,文羡鱼心里像是灌满了辣椒水一样,一听这话,热辣辣的眼泪就从眼眶里流出来了。 “别着急,你们都有。”文羡鱼把手里的一个给了老大,老大转手就给了他身后的女孩。 女孩才将馒头接到手,立刻有男孩子伸手要抢,流浪儿的老大大吼一声:“你们一个一个的来拿!” “你们这些男孩子,又不是不给你们,抢女孩子的食物有什么本事?” 文羡鱼看到这事儿,倒是对小小的老大有了些许好感:“来,这个馒头给你,要不要姐姐吃一口?” 老大吸溜了一口口水,摇头,拿到馒头,却转手把它交给了另一个男孩子。 就这样,直等到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热腾腾的馒头了,老大才拿了一个,狠狠地咬住。 文羡鱼车里还剩下四五个馒头,她想顺道去一趟医馆,给林青黛留几个尝尝。 “不着急,慢慢吃。”文羡鱼看着这群孩子,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孤儿院里。 北风呼啸着,文羡鱼明白,馒头的温热保持不了多久。 “小老大,姐姐要先走喽。”文羡鱼实在想问问他们每天都睡哪,可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警觉,她实在不好问。 在她印象中,流浪儿们都是为了吃的不择手段,她面对的这一群,倒是和其他苦命孩子有很大的不同。 “漂亮姐姐,对对不起啊,以后,要是有什么跑腿的活,我一个人跑了!” 老大的眼睛亮晶晶的。 “草儿也要帮漂亮姐姐!” 文羡鱼看着这群孩子,只觉得一股热流在自己的心里打转。 “好,在这个冬天,姐姐会尽量出来给你们送吃的,要是饿了呢,就去学堂旁边的水家找姐姐,知道吗?” 文羡鱼对着这群孩子,心软成了水。 “好!那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文羡鱼伸出小拇指,与老大完成了他们的约定。 “那我们说好,一定要见面哦。”怕这些孩子害羞,文羡鱼弯下腰来,摸了摸他们的头。 “好!” “那姐姐走喽。” 文羡鱼微笑着正要离开,眼角余光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揉揉揉眼睛,一看果然是水澈。 面对着他,她已经叫不出“相公”这个词,巧的是水澈也发现了文羡鱼。 水澈一见到她,喜道:“娘子。” 文羡鱼微微一笑:“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上个时辰可才见过面。” 第109章 解释 “娘子,为夫知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为夫可好?” 文羡鱼心里忌惮着水澈,就算心里在一起,脸上也挂上一副笑容:“你向我服软,那我就原谅你了,你来,是找我的?” 水澈伸手在车上拿了个馒头,张嘴就吃:“怎么不是?有一件事要好好与娘子商量。” 文羡鱼并不感兴趣:“若是要商量事情,不该在这大街上说,要说就回去吧。” “无妨,为夫先去一趟医馆,娘子要一起吗?” 文羡鱼点头:“我去百草堂找黛儿,既然顺路就一同去吧。” 快到年关,百草堂里有些冷清。 云渐镇冬天寒冷,百姓们有“寒冬不去看大夫,来年顺畅一整年”的说法,若不是不得已,绝不会有人找上大夫的门。 文羡鱼用蒸笼上的布包一包馒头:“黛儿,我找你玩来了。” “小鱼?”林青黛迎出来,给水澈行了礼。 她穿着一身粉红衣裳,头上也扎着同色的发带,一举一动很是娇俏。 水澈不知怎么的,一双眼睛竟然有些离不开了。 文羡鱼看她给水澈行礼,又看水澈眼睛也不转,直盯着人家心里很不舒服:“相公,这是为妻的好友,不如就废了这礼数吧?” 水澈点头道:“林姑娘不必多礼。” 林青黛抬头,也注意到水澈目光不对,直接把文羡鱼拉进去了:“快请进吧。” 林思邈见水澈来了,立刻吩咐人将门关上:“阿澈,来这里坐,今天来是为了换药吗?” “前辈,不是。我来是要带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出门。” “你要出门?”文羡鱼吃了一惊,水澈根本就没有和自己说过这事。 “是,”水澈轻飘飘答了个字,“如果前辈同意,我想带前辈爱徒前去。” 文羡鱼眉头一跳。 “阿澈要带谁去?” “若是可以,前辈愿意把小徒弟给我带走吗。” 文羡鱼心里顿时毛了,水澈这人才看人家一眼,他就要带人家走?还不说去哪儿。 “相公这说的什么话,林姑娘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外头天寒地冻的,你怎么能把她带着去?” 文羡鱼心里清楚,林青黛绝对不会对他有意思,只有水澈一个人起了这心思。 “若是青黛姑娘同意,自然就能了。” 林青黛望着自己的大师兄,怀念的不乐意,倒是心里顾念着水澈的身份特殊,有些无奈:“这……” “水澈,你什么意思啊?非得逼着人家小姑娘做不乐意做的事情?” 水澈低头,直视着文羡鱼的眼睛:“是又如何?” 文羡鱼顿时生气了,她眉头一皱,后退两步,一句话都不说。 “我的好娘子,我可警告你,你若是好好的,不妨碍我做事,我这辈子都不会——” 水澈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已经到了半空,支撑着他的,是文羡鱼的一双手。 “啪!” 文羡鱼放下手,有些喘气儿,这句身体倒真是有些弱了,该重拾锻炼。 “你……”水澈眼睛里直冒火。 “我的好相公,我可忍你好久了,”文羡鱼微微一笑,“打之前我就怀疑你不对劲,直到你称神医为前辈,直接和神医说出了你的身份,我才知道,你大概,知道些一本不该知道的东西。” 水澈单手撑在地上,正要起来,文羡鱼蹲在了他眼前。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重生而来?”文羡鱼这话太过惊世骇俗,水澈张了张嘴,有些懵懂。 “你……” “你知道太多你所不该知道的东西,举个例子,炸球,再举个例子,黛儿是神医小徒弟固然不是什么秘密,但你,看她的眼神,出卖了你。” “你怎么胡说八道,看在你是我娘子的份上,我都不予追究,只是以后万万不可再犯,你可记得。” 水澈皱眉。 “别再装聋作哑,做什么大尾巴狼了,”文羡鱼很不吃他这一套,“要不要为妻,给夫君你,解释解释何为重生?” 水澈以手扶额,一副担忧的表情:“卿卿,别闹了。” “一个人死后,再次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回到了过去,未来的一切尚未发生。我说得对不对呀,我亲爱的相公。” 水澈满脸的担忧瞬间像玻璃一样碎裂开来,露出了他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他的心脏迅速起伏,脸色有些不自然。 水澈手指着文羡鱼,一个劲儿地颤抖:“你,你怎知我……” 文羡鱼扬唇微笑,眼里却满是失望:“我原以为你是个好的,为你的遭遇抱不平,没曾想到,你与你那堂兄弟,不过是一丘之貉。” 面前的女人嘴巴一张一合,一点一点道出水澈自己不敢面对的心理黑暗面。 “你究竟是谁?文宅人曾说,你亲口承认你不是真正的文家大小姐,说,你究竟是谁!” 水澈情绪失控,他已经顾不上从地上起来,他颤抖着嗓音,嘶吼出声。 “是,我不是文家人,”文羡鱼已经决意与他撕破脸,“但你放心,我也不是你的敌人。” 文羡鱼表情有些凝重:“文家长辈爱我护我,而文家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我不可能弃他们于不顾。” “就算为了文家的坚持,我也会一直帮着你,直到最后一刻。” “水澈,你既是个重生者,就该知道生命何其宝贵,为你,文家嫡脉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为你,百草堂做出了怎样的牺牲,你还记得吗?” 文羡鱼目光冷凌,她原以为自己要救的,不过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小叔子。 没想到自己嫁的这个男人,也已经和疯魔无二。 “我,当然记得。”水澈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原本直逼人的目光也收回了,他渐渐的低下了头。 “食色性也,我知道你们男人有的时候,情愿不用脑子思考,可是,黛儿不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她是一个男子的心上人,显然这个男子并不是你。” 文羡鱼猝然起身:“水澈,若你以后黄袍加身,我自会离开,到时,天下有什么女子,是你得不到的呢?” 文羡鱼的神色淡漠:“待你功成名就,我自拿着和离书远走高飞,绝不坏你好事。” “不,我不要什么后宫佳丽三千,我不要!”水澈摇头,神色晦暗不明。 “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还是后宫佳丽三千与你共度,这与我毫不相干。” 文羡鱼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向他伸出手来:“你若答应我,不动黛儿的心思,就拉着我的手起来。” “你若是不答应,”文羡鱼转身对林望月一点头,又转回,“自然有人收拾你。” 林望月身为医者,要他水澈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完全可以。 话音刚落,文羡鱼手上就传来温暖的指温。 “我答应你。”水澈已经隐去了方才狰狞的表情,“而且,再不会犯了。” 文羡鱼点头道:“我的信任从来只给一次。” “请娘子监督,”水澈起身,又变成了温文尔雅的模样,“前辈见笑了。” 这一辈子经历了大风大浪,林思邈已经活成了一个人精,他敏锐地感觉到,文羡鱼还有许多话没有出口。 而他更为相信,只要文羡鱼把这些话说出口,定能让在场的人大惊失色。 “女娃儿说的没错,你小子要是觊觎我小徒弟,我也不帮你。” 水澈有些尴尬:“不瞒老前辈说,确实有一件事需要您的徒弟帮忙。” “什么事尽管说,只是有一条想要我徒弟帮忙,只能是我大徒弟出手。” “前辈教训的是。”水澈只感觉自己更尴尬了,恨不得找一个地方钻进去。 林望月此时开口语气中满是挑衅:“好,你要去哪?” “娘子,你看如何!” 文羡鱼摇摇头,这人简直是一块不堪雕的朽木。 “你说呢,这种事还要问我吗?” 水澈脸一红,是自己大意了。 “怎么?”泥人还有三分脾气,林望月看他这样心里更加不舒服了,“若是看不上小爷的医术,就另请高明。只是我这小师妹绝不可能跟着你走。” 水澈语带歉疚:“自然不敢看不清的医术……” 林望月此人向来见好就收:“既然如此待我准备准备,何时动身?要去何处?” “去山里。” 文羡鱼一惊,他如今,已经正式在山中练兵了吗? 这算不算给自己找了个军医? “好,几时回?”林望月问的随意。 学医十几载,不能说上天下海,但森林高山那一处没去过? 夏雷冬雪,哪种天气没经历过? “年前回。” 文羡鱼听着,像是他还预备着过年,心里有些忐忑起来。 他若是带着自己,水泽年纪还那么小,一个人在家要怎么办? 若是不带着自己,难道他不着急吃小炸球的秘密吗? 一时之间,文羡鱼心里满了问号。 “如今大雪封山,进山不便,自然是带的东西越少越好,不如你留下你小师妹,我留下我娘子,她们二人也好作伴,望月兄看如何?” “水兄既然如此说了,我也没有什么反对的,不如就这样吧。” 文羡鱼心中感叹,男人说话谈论事情,就是堪称神速。 “既然如此,我这就制药去。” 林望月跟着自家师傅多年,自有一套医药箱的整理办法。 水澈拱手道:“多谢了。明日,我自来寻你。” “前辈,告辞。” 水澈说着,拉上文羡鱼就走。 “你走得这么突然,没有和弟弟说吗?” “他还小,今年我出去过几趟,都未和他说过,这孩子也毫无不适,我突然走已经成了习惯。” 文羡鱼突然心疼起水泽来。 “我未嫁以先,你就这样做,难怪你要我早早的嫁过来,陪伴你的亲弟弟。” 水澈倒也脸不红气不喘,点头回应:“正是如此。” 文羡鱼叹了口气,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你刚才在百草堂说的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 “那你果真不是文家的女儿,那你又是谁家女儿呢?”水澈皱了眉头。 “你且放心,我真实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就连我的家族也已经消失了,我就是一个孤女。” 文羡鱼有一套说辞想了很久,说起来十分顺畅。 “不仅如此,我还通过一些你绝不会知道的方式,知道了许多东西,不过,你也已经将我所知道的改变了不少,不得不说我还是挺佩服你的。” “哦?原来如此。” 水澈突然感觉一直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块无形的石头轰然崩塌。 文羡鱼一笑:“是的。” 水澈虽然是重生了,但他心里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他在担忧自己是否是一个异类。 “真的太好了。”水澈也跟着弯起嘴角。 如今,忽然多出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人生的人,自己自然就不是什么异类了。 既然自己不是异类,那么不管前方有任何险阻,自己都要闯一闯。 既然那个位子是人坐的,自己当然也要坐一坐才好。 文羡鱼看他这模样,心里好奇也就问出来:“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无妨,你说,这件事回去要怎么和弟弟他说呢?” 水澈挑开了话题,文羡鱼说到水泽时,那种关怀不像是装的,虽然水澈有些膈应,但他决定忽视这种感觉。 “自然是实话实说,告诉他。你会回来过年。” 文羡鱼停了停:“水泽他还是个小孩子,只要打小好好教育,想必他以后不会变成那个样子,你说呢?” 水澈一愣。 “我并不同意三字经所说的,人之初,性本善,所以教育对一个人来说十分重要。” “上天给我们两个人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们不能浪费是不是?” 水澈听着心里有些动摇,可他很快就想到那一片火海,那一片没有出口的火海。 他眼中又闪起烈火:“若真有本性是恶的人,他就是其中一个。” 水澈有些咬牙切齿。 文羡鱼皱了眉头:“就算他本性有恶,但你想想你上辈子有没有好好教导他!” 说到这儿,二人正巧经过摊点,文羡鱼立刻闭了嘴。 水澈脑海中,一直回想着文羡鱼方才所说的话——你想想你上辈子有没有好好教导他。 想一想,上辈子,自己可曾好好教导水泽? 水澈脑海中浮现出小小的水泽,他蹦蹦跳跳地过来:“哥,我想吃冰糖葫芦!” 自己立刻说:“买!” 水泽大一点时,充满稚气的小脸委委屈屈:“哥我不想读书。” 水澈心中虽然不悦,但他依旧习惯性的答应了自己弟弟的要求。 等到水泽个子长高到比自己的哥哥还高时,他一脚把自己的哥哥踹翻在地:“快交出易灿被害的证据!” 水澈那时候已经二十几岁,见此情况,他讨的那个媳妇只在一旁瑟瑟发抖低声哭泣,一点话也说不出口来。 而他自己,捂着胸口,第1次反驳了弟弟的话:“不可……” 这时候的他才发现自己亲手养大的小萝卜头已经长成了这么大的人儿。 “什么不可?”水泽有些不耐烦了,“你再说什么不可,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最后,是有人传来水泽的死讯,听报信的人说,水泽他遭受鞭打,又被人喂下了毒,七窍流血而亡。 水澈并不伤心,那人又道:“当今圣上,命人将恶首水泽,挫骨扬灰。” 水澈听了这话,一下就跌坐在地。 易灿一脉,终于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啊。 没过多久,水澈就死在了火海中。 水澈想明白了,开口道:“你说得对,水泽确实需要好好教育,以后,你要怎么教育他,我都不会插手过问。” “看来还没有这么蠢,能够回过味来也算是不错了,只是我能看出,水泽这么大的时候,他是真正十分依赖你的。” “所以你要走的事,还是你这个当哥哥的亲自与他说,只是要记得了,你说话的时候要尽量温和一些,别把他当做那个要了你命的人,好吗?” 文羡鱼一口气说了这么大串的话,连连呼吸。 “既然娘子这么说了,为夫该当遵命。” 文羡鱼一笑:“就是要你这句话。” 水澈看着她的笑颜,忍不住低了头,在她的额上碰了一碰。 “拿开你吃饭的家伙,”文羡鱼倒是有些不高兴,“不知道谁,还想着要给自己在添个女子呢。” “我说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文羡鱼噗嗤一笑:“行了行了,随你的便吧,来,帮我把这车推上去。” “我家娘子好狠的心呢,都不看你像跟我伤成这副模样。” 文羡鱼翻了个白眼:“活该。” “是是是,我活该!” 文羡鱼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水澈这伤究竟是怎么弄出来的? “我说相公,你这一大男人怎么就把自己的手给弄折了呢?” “当时是铁匠将我推下地窖,我的右手着,身体却翻转了,以致手骨骨折。” “因为慧娘?”文羡鱼皱起了眉头,“不是说将慧娘留在医馆了吗?刚才我们在医馆的时候,怎么没有见到她呢?” 文羡鱼皱起了眉头。 第110章 分别 “确实没见着她。”水澈终究是帮忙把推车推过了门槛,随即动作一顿,“我们大意了。” 水泽一个人在家等着两个大人回来,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影,终于看见他们回来了,立刻蹦了出来:“哥哥嫂子,你们回来啦!” “糟了!铁匠与我为敌,而慧娘却受过他的庇护,若是她可以躲着听我们的谈话,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水澈说出这番话来,文羡鱼也觉得脑子嗡嗡的疼:“快走!” 水泽原本开心,他们终于回来了,没想到听他们说了两句话又要走,心里满是失落。 “小泽,哥嫂有事要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了,你要是饿了,暂时忍一忍,嫂子一回来立刻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文羡鱼原先想说,要是饿了就自己热点东西吃,可在这里做饭非得两个人不可。 一个人烧草,一个人看锅,也许这对大人而言完全可以包揽了两个工作,只是这孩子实在太小,文羡鱼宁愿他饿着,也不愿意他冒这个险。 “好。” 水澈想到文羡鱼才和他说的话,也扭头对水泽笑了笑:“在家乖乖的等我和你嫂子回来。” “好!”水澈亲眼看见自己的弟弟眼睛亮了一下,心里突然一阵阵痛。 水澈带着文羡鱼绕了近路。 林思邈有些好奇:“你们又回来了。怎么了?” “慧娘呢?我们所说的尽都是些重要的事情,给她听去,不好。” 林思邈松了口气:“你说那带娃的妇人?” 文羡鱼点头。 “她死活不肯住在百草堂,非说真要住这里,就是给我们添了麻烦。” 林望月正在清点日常用的医药,接过了话头:“我们也说不过她,她打听了王家父子,等到他们走以后,就回去了。” 说到王家父子,文羡鱼忍不住皱了眉头:“我知道县令已经回去了,却不知,王承宁也回了吗?” “他也回了,”林青黛从里头出来,“大师兄,这是青花玉露丸。” “青花玉露丸,干什么用的?听起来好好听的样子。” 文羡鱼只觉得百草堂里的东西名字都透着一股雅致。 “它本是夏天常用的解毒丸,冬天不常用,是师兄非要带着,我才取来。” 林青黛说着就看像林望月,先不提她眼神如何,只看她飞红的脸颊,就知道她对他有意。 文羡鱼看这对师兄妹就地撒狗粮,心中莫名的不是滋味。 自己已经不是单身狗了,还被情侣虐,真想吐口鲜血。 “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你们了,相公,我们走吧,小叔子还在家里头等着呢。”文羡鱼拉拉水澈。 “前辈,晚辈告辞。” “慢走啊,你们急慌慌地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回去一定要喝碗姜汤。” “前辈我们记得了。”水澈挥一挥手,又带着她运功返回。 文羡鱼晚上下了碗面条,还特意热了肉,她把试图在厨房里帮助自己的水澈给赶了出去。 “可是你答应我的,要好好和弟弟说一说你要离开的事情。你可千万记得了,要与他说明,在年前就回来。” 水澈没办法,只好退去。 文羡鱼将一家三口的饭菜端上桌,只见水泽的一双眼睛红红的,再看水澈,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就知道他们兄弟两个已经说了即将分别的事情。 “只要说开了就好,”文羡鱼笑了笑,“我说相公,要我替你打包行李吗?” “不劳烦娘子了。”水澈笑得得体,只是眼睛还偷瞄着水泽的反应。 果然听自己哥哥这么一说,水泽的眼圈又红了一分。 “小泽乖,你哥哥他忙完事情就回来了,”文羡鱼抱了抱他,“你要知道,你是哥哥最亲的亲人,他每时每刻都想着你。” 文羡鱼的这一句话。直接把兄弟两个的脸都给说红了。 水澈忍不住掩唇咳嗽:“娘子,我们吃饭吧。” 文羡鱼一直知道中国人感情内敛,导致很多话都没有说出口。 “吃饭吃饭,今天下的面条可要趁热吃了,不然面条坨了不好。”文羡鱼说着又回厨房,端了两趟面条。 “相公,你不方便吃,就由为妻喂你。” 水泽听文羡鱼这么说,心里奇怪,中午他们还吵架冷脸,那个时候他们的感情似乎比谁都好似的。 “那就劳烦娘子你了。” 不过看着兄嫂感情好,水泽心里也像吃了蜜一样的甜就对了。 水泽默默的收回了,想要为自己哥哥的请求,愉快的吃起饭来。 “你看他,这么爱吃面条,”文羡鱼一笑,“以后呀,我做饭可就省事了呢。” “我们家小泽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哥哥不在的时候要记得,替哥哥保护好嫂子,知道吗?” “嫂子就像我的亲娘一样,我自然要保护好她的。” 水泽此话一出,文羡鱼一下忍不住,嘴里的面条扑的一下,全都落入碗中。 “你说的正是,她是你的嫂娘,自然就是你娘了。” 水澈自己也一本正经。 文羡鱼实在觉得这两兄弟就和两个欧宝没什么两样。 “小泽吃你的面条,”文羡鱼说着,也给水澈喂了一筷子面,“看我不堵上你们的嘴。” 吃完了饭,水泽自己要求洗碗,正巧文羡鱼也懒得动,所以吩咐道:“锅里温着水。” 水澈也吃饱喝足,他泡了两碗茶来,一碗一碗的分两次端到桌上。 “前辈让我们喝的姜茶,趁热喝了吧。” 喝了姜茶,洗漱之后上了床,文羡鱼往床里直滚,水澈看着她的举动,心里好笑。 “你知道吗,在贵族群里头都是妻子睡在丈夫的外侧,好方便,早早起床伺候丈夫。” 文羡鱼已经掀开自己的被子,把被子卷成一个桶,然后自己再钻进去。 她手上忙着嘴里也不忘回他一句:“话虽这么说,可古人有一句话叫做男主外女主内,男子要顾念着家宅外头的事,所以他们睡在外头也算正常的。” 水澈听文羡鱼说的这个歪理儿,摇摇头。 “我之所以要离开,是因为收到了鬼面军的来信,”水澈慢丝调理的给自己整着被子,“他们希望我去,我便去。” 文羡鱼已经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所以我当初在山寨可算是猜对了?” “嗯。” 文羡鱼把头转过去面对着水澈:“我就说嘛,他们实在是太好猜了。” “哪家山贼像他们一样饿的,面黄肌瘦的?” 水澈没来得及答言,文羡鱼又说起来:“我心目中的山贼呀,肯定是挎着腰刀,凶神恶煞的往道上一站,叫一声,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接着,就收钱收到手软。”文羡鱼说着自己也想到这个场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水澈失笑:“你见过山贼吗?” 文羡鱼摇头:“虽说没有见过吧,但是话本看的可不少,他们不都是这么说的嘛。” 水澈摇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文羡鱼看他这模样有些不高兴起来:“怎么,难道你知道他们不是这么说的?” “为夫不是山贼,自然不知道他们怎么说的。”水澈突然觉得,和文羡鱼说话很是有趣。 “那你还摇头,”文羡鱼翻了个白眼,“好了,我不理你了,睡觉。” 水澈看着她:“是不是因为你的夜盲症犯了,所以才这么早就睡了?” 文羡鱼听了这话有些炸毛:“我的夜盲症早就好了!” “那陪我说说话可好?” 水澈的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祈求。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陪你就好了,你要聊些什么呢?” “在你来到文家之前,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水澈想要套话的心思,一点没能瞒过文羡鱼。 可文羡鱼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就把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那我更好奇,在太子府里生活是怎么样的。” 文羡鱼刻意打岔,水澈怎么会听不出来? “在太子府里生活,自然是锦衣玉食,仆婢成群,”水澈眼中倒映着文羡鱼的脸,“只不过是许多东西,得不到罢了。” “我还以为,你会说,哪怕你要星星要月亮,也有人上天给你摘下来。”文羡鱼真的觉得他这个回答很意外。 “那时尚且得着父亲母亲宠爱的我,也是这么想的……”水澈笑了笑,只是笑声有些凄凉,听得文羡鱼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是啊,直到我被贬为庶民,我才知道,糖葫芦是又酸又甜的,街角卖的小笛子,小号吹出来的声音也十分悦耳。” 文羡鱼听着忽然就理解了水澈。 “这倒也是,你小时所住的房子所遇的事情都是要登大雅之堂的,自然比较严苛。” “在民间生活,很快乐,”水澈一声叹,“在我的祖辈也曾出过一个闲散的只爱玩闹的皇帝。” “读书时,虽然夫子们不能说皇帝不好,但在皇陵,那一任皇帝的陵寝十分小,而且相比较起来十分偏僻。” 文羡鱼不然就想起了李煜,他作词那般的好,只是他不适合当一个统治者罢了。 “其实,只要人没有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会被人说被人骂,被人瞧不起的。” 文羡鱼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是你瞧啊,这么多人当过皇帝,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明君啊。” 水澈笑了笑:“你不必安慰我,睡吧,明早还要早起呢。” 文羡鱼点头,明天开始,就是自己和水泽一起过日子了。 “晚安。”水澈轻笑,文羡鱼一愣,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个小小的词语。 “晚安。” 第二天一早,水泽就在他们房门口敲门了。 文羡鱼睡在里头,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她翻了个身。 水澈心里有事,醒得早,水泽来敲门时,他已经穿好的衣裳,正准备出去洗漱。 所以水泽只敲了两三下,门就被人打开了。 “怎么了?”水澈打开门,指了指依旧睡着的文羡鱼,“小点声。” “哥,我给你打了水洗脸,你就要走了,难道不应该把嫂嫂叫起来,和我一起送你出门吗?” 水澈在水泽面前蹲下来:“你明明白白的告诉哥哥,嫂子她对你好吗?” 水泽想都不想,点点头:“她对我很好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太过害羞了,我应该叫她一声嫂娘的,就像哥哥你说的那样。” “有你这句话,哥哥就放心了,哥哥不在的日子里头,你要听她的话,知道吗?” 水泽十分乖巧的点头。 “哥哥给你做早餐吃,等哥哥做好了,就喊你嫂子起来我们告别,你觉得怎么样?” 水泽摇头:“我不要哥哥给我做早餐,我已经去买了包子和油条,可好吃了。” 水澈心里一声长叹,自己弟弟开了门出去买了东西又回来了,期间一定闹出了不少动静。 自己却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实在是没有该有的警惕性啊。 “那就多谢弟弟。” 水泽立刻笑开了花。 文羡鱼起来时,见兄弟两个相处得不错,心里也是颇为欣慰。 水澈并未在家中耽搁多久,吃完了早餐就动身了。 水泽看着自己哥哥远去的背影,鼻子有些发酸。 文羡鱼感觉到他的情绪有波动,立刻蹲下来安慰:“小泽不哭,嫂子在。” “嫂子,天这么冷,哥哥为什么得出门呢?”水泽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你哥哥他,正为我们的未来而奋斗。” “原来是这样。”水泽情绪还是有些低落,但实在是哭不出来了。 “小泽,你今天要去上学吗?” 凌云书院就在隔壁,文羡鱼有此疑问,是看到了学生。 “是的,夫子说了,今天是最后一课,去不过两个时辰就可以回来,假期也就正式开始了。” “那我们进去休息一会儿,再上学好不好?” “不用了嫂嫂,学堂就在家门前,我去教室里歇着也是一样的!” 文羡鱼一笑:“好啊。” 虽然学堂就在自家隔壁,但文羡鱼还是把他送到学堂门口,和他挥了挥手,自己才回去。 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一下子变得有些空空落落的,文羡鱼实在无事可做,干脆练习起马步来。 文羡鱼练得满头大汗,正要歇会儿,听得门外有人声,很快有人敲门。 “谁呀?”文羡鱼一个人在家心里有几分警惕,她随手拿起晾衣服用的叉,走了过去。 “是我。” 外头的人很陌生,而且听声音还是个男子。 文羡鱼更加紧张了,他握紧了手里的防身器具,直皱眉头。 “您是哪位?” “我是凌云书院的先生,昨日不然你卖过馒头,我们吃着这馒头甚好,想要夫人你送一些到书院里头去卖。” 文羡鱼这才将信将疑地打开门,又用身体把手里的东西挡住。 来人果然是一身书生打扮,他见了文羡鱼,先行礼道:“在下实在冒昧,还请夫人不要介怀。” “先生客气,只是我家小叔说,他上午就能回家了,总共在书院只待两个时辰,怎么书院还需要馒头呢?” 那先生微笑回答,目光偏向别处:“书院里分大小两班,小孩子们不抗冻,确实早早的放了假,大班还有两天,所以烦请夫人从今天起,一连做三次馒头。” 文羡鱼看这人的反应,倒真是个正人君子,她点头:“要几时送过去呢?” “最好比昨日更早些,大概在午时左右。” “咦,送得如此之早,学堂可是不愿意给他们提供午餐?” 文羡鱼本来是想打趣儿,没想到对方摇头又点头:“食堂大厨感染了风寒,书院确实想要以夫人的馒头抵过这几天的午餐。” “既然这样,那我记下了,只是不知你们要多少。” “夫人的馒头个儿大,每人只消一个就够了,只是不知夫人一笼几个馒头?” 文羡鱼略一回想:“只能装下4个。” 那人一愣,想到文羡鱼只是普通家用的物什,立刻说道:“夫人家可有大锅?若是有,我这就让人把学堂的大蒸笼给拿过来。” “有的。” 很快,蒸笼就被拿过来了,文羡鱼一看,这蒸笼放下10个馒头都行。 文羡鱼估量了一下:“一笼10个馒头,你们要几笼馒头?” “六笼就好。” “好,若是今天晚一些送过去,还请先生不要介意。” 文羡鱼让人把蒸笼都搬到厨房,自己招呼了一声。 “夫人这说的什么话,我们自然是不着急的。” “先生贵姓啊?” 那先生一礼:“免贵姓江。” 文羡鱼一点头,忙活开了。 自己家中的面粉已经不够用,她先准备了一面盆面粉,任由他们发酵着,自己推起小推车,又去集市买了两袋回来。 经过一通忙活,水泽回家时,文羡鱼做的馒头恰巧出锅。 她看见水泽,立刻招呼他过来:“小泽,你去告诉江先生,就说嫂子答应他做的馒头已经好了。” “好的嫂子!” 文羡鱼瞧着这么听话的水泽,心里多了份愧疚。 忙碌着给凌云书院的师生做馒头,还没来得及给水泽做饭呢。 第111章 偷师 文羡鱼急匆匆做了一餐简便的饭,哄水泽道:“小泽,等嫂子不忙了,一定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好啊!”水泽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最近他看文羡鱼,越看越顺眼了。 两人吃着饭,听见外头有人喊:“先生,在家吗先生?” 水泽抢着出去开门,看见一个学生模样的人在门外。 “是小泽弟弟,水先生在家吗?”那人比水泽高出不少,他弯着腰,语气十分和缓。 水泽看出,他也曾来参加过自己兄嫂的婚礼,所以笑道:“兄长不在家中,若是有事,可与嫂嫂说。” 贺景迟疑了下,还是决定见一见文羡鱼。 “既然如此,就麻烦小兄弟你了。”贺景微笑着,眼中的怅然一闪而过。 “里面请,”水泽说着脚步停了停,“可要在家中用饭?我可添一副碗筷。” “不用了小弟弟,我传个话儿就走。” “好。” 听着外头的动静,文羡鱼哪里还能吃得下饭去,她起身,出了餐厅,看到了红着脸的贺景。 文羡鱼看到他有些惊讶:“你怎么有空来?快请屋里坐。” “小姐,老太爷实在不放心你和姑爷,要派清二来,教导你武功,只是没曾想姑爷出门不归……” 文羡鱼这才想到,水澈出门之时,未曾知会岳家,多少是有些失礼。 “怪我,没曾想到这一层,”文羡鱼叫得有些歉疚,“不如我这就回去,给长辈们道歉。” 贺景一皱眉头,他只是从凌云书院走出来就已经被寒风给冻着了,他实在不希望文羡鱼一个弱女子再在这寒风中走一遭。 “小姐乃是文家的掌上明珠,长辈们是不会怪罪小姐你,贺景课结了之后是要回去的,若小姐信得过我,我给小姐带话便可。” “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如此就劳烦你了。” “多谢小姐信任,贺景课务繁忙,就此告辞。” 贺景施礼,转身离去。 文羡鱼回去吃饭,水泽在一旁看着她的脸色,突然开口道:“嫂嫂,我想吃糖葫芦。” “嗯?糖葫芦?多少钱一串?” “五文钱一串儿。”水泽一想到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嘴里的饭都没刚才香了。 文羡鱼点了头:“这会儿正吃饭呢,吃完了就买,你也吃不下,再等两个时辰怎么样?” “好!”水泽知道她要给自己买糖葫芦,乐得自己拿桌上的碗筷去洗了。 文羡鱼擦了桌子,忽然叹了口气。 自己忙活了半天,才得了12串糖葫芦的钱,实在是有些失败呀。 况且她买了一袋面粉,就花了50文钱,又花20文钱买了明矾,今天做的这馒头,还不够回本的。 “小泽,你平常都爱吃什么零嘴儿?吃不吃炸酥肉啊?”文羡鱼等到水泽回来忽然问了一句。 “炸酥肉?”水泽在嘴里念叨一句,就感觉口舌生津。 看水泽不自觉地舔嘴唇,吸流口水,文羡鱼眼睛一亮。 做生意嘛。先前总是要拿出点本钱来的。 况且。文家留在这里的吃食并不少。文羡鱼径直拿了一斤肉切了片,热油下锅炸。 炸了一锅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文羡鱼故意让水泽用一根竹签穿了,出去玩儿去,没过多久,他就领来几个稀溜着口水的小孩子。 两文钱一个大肉包子,文羡鱼一大串纯肉也是两文钱,几个小孩子东凑西挪,少不得,拿了两串走。 “小泽,搬个凳子到门口,坐着吃去。”文羡鱼实在不愿意出门,她守着灶台使唤自己的小叔子。 “好!”水泽跟着文羡鱼,一下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越发乐意听他的话。 “你今儿个带一个人来,我就给你一文钱,嗯?”文羡鱼对着水泽一笑。 下了学,好些个学生被隔壁水家飘出来的香气吸引,又得水泽在旁添油加醋地说自己嫂子做的东西有多好吃,不少学生都掏了钱。 贺景急着回文家汇报,倒是文羡鱼将一锅肉都用串子串了起来,正要拿出去,正瞧见他。 “劳烦你给我带信儿,给你几块肉吃。”文羡鱼说着递过去。 “多谢了。”贺景一手接过,一手提着包,快速走了。 已经到了寒冬,学生们不愿意在外有多少停留,没一会儿他们就都散去了。 水泽拿着几文钱,去巷口买了两串糖葫芦,硬给文羡鱼手里塞了一串:“这是我请嫂嫂吃的!” 没多一会儿,清二就来到水家,文羡鱼嘴里咬着糖葫芦,看到他时,一时间愣了。 文羡鱼连忙在围裙上擦擦自己的手,把自己的糖葫芦递给水泽,迎上去:“师傅,您怎么来了?” “小姐,老主人让我每天来给你教导武术。”清二还是那样不苟言笑,一张脸少有表情。 “多谢师傅,多谢太爷爷,只是我已嫁作他人妇,家里有些事情要我操持,怕是没有那么多时间专心练。” “无妨,为掩人耳目,我尽量藏身,指你在明处练习着就罢了。” 文羡鱼听着一喜:“多谢师傅了。” 文羡鱼前段时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并没有练出什么成果来,清二只好让她继续打基础。 水泽看自己的嫂子一动不动蹲着马步,觉得好奇,也学着一起来了。 清二本以为这孩子从没练过,怕是很快就要摔跤,一直注意着,没想到这细胳膊细腿,扎得稳,站得牢。 清二向来是个话不多的人,可他有些忍不住:“你可愿意,跟我学武?” 水泽毕竟还是个孩子,他他也是的看文羡鱼的脸色,向自己的嫂子求助。 “只要小泽愿意,自然可以的。” 文羡鱼明白,水澈选择的这条路难走,只要水泽这个亲弟弟被指引上了正途,往后用它的机会可多的是。 “见过师傅!”水泽乐了,正要下拜,却被清二拦住。 “你嫂子是我徒弟,我便不收你为徒,只是带着教教你。” 水泽本有些迷惑,但想到文羡鱼不仅仅是他的嫂子,更是他的嫂娘,自己若是拜了她的师傅为师,就直接垮了辈去。 “多谢了!” 第112章 教训 炸酥肉卖得好,文羡鱼除去卖馒头以外,又多了一项营生。 文羡鱼和水泽约好,每天给他两文钱,让他出去玩儿去,自然是给他带着两三串酥肉,一边解馋一边推销。 水泽是水澈的弟弟,大半人大人都会给他一个面子,来水家买肉。 文羡鱼的用料很足,制作良心,只要是用过一两次的油,她就留下自家做菜吃,所以也算健康。 原先文羡鱼对此还挺满意,可没几天,就出事了。 水泽那天是哭着跑回来的。 文羡鱼忙着收拾屋子,他一回来,直接扎进在她怀里,把她给吓了一跳。 “小泽,你这是干什么?冒冒失失的,可把嫂子给吓坏了。” 水泽也不说话,就闷在,倒是躲在暗处的清二出声询问:“被人揍了?” “师傅,您就别开玩笑了。” 清二向来惜字如金,文羡鱼没想到他还挺爱开玩笑。 清二头一回觉得他还算伶俐的徒弟,有点蠢:“谁打的你?” 水泽从文羡鱼怀里探了头,眼睛红红的,脸上却没有泪痕,文羡鱼低头一瞧,自己围裙上的脏污倒是被他的脸擦了个干净。 “乖小子,自己去洗个脸,回来和师傅说说好不好?” 文羡鱼这才知道他真受了委屈。 “嗯。” 水泽匆匆跑了,文羡鱼才知道,自己真的是误会了。 “师傅,您说有谁敢欺负这孩子呀?” 文羡鱼自己也觉得奇怪。 文家和水家结成了姻亲,还算得上这地块的地头蛇,论理谁也不敢,真的对他们家的人动手。 清二想都不想:“自然是与他一般大的孩子。” “按师傅这说法,我们要找到人也挺容易的。” 文羡鱼有些担忧:“若是小泽乖乖的说出来倒也罢了,如果他自己都不愿意说出口,那孩子怕是有点难对付。” “有师傅在,你怕什么?” 清二的语气如常冷漠,文羡鱼听着他上扬的语调,却有些感动了。 水泽直视着清二,目光丝毫都不闪躲,他明白面前这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大人,在和自己说话。 “我不怕他!可他叫了两个人来,我打不过他们,”水泽皱着眉头,“他们抢走了我手里的肉,还顺走了我身上的两个铜板。” 文羡鱼听了这话,眉头一皱:“你这孩子还真死板!共有三个孩子,却只有两个铜板,你怎么不问他们,两个铜板三个人要怎么分?” 水泽有些震惊:“啊?” “啊什么啊?学着点儿吧。” 文羡鱼看他这副模样,有些小得意。 她招手让清二附耳过来,一通嘀咕,清二点头。 清二对着水泽道:“带我去找他们,到那儿以后按我的吩咐行事。” 水泽有些迟疑,文羡鱼对着他点头,自己的师傅,她比谁都信任。 清二隐在暗处,让水泽慢慢的走回他遇到那群孩子的地方。 带人打他的领头孩子一看他过来,讥笑道:“哟,还敢回来呢?” “自然是敢!你把我的两个铜板,还有我的三串子酥肉还回来。” 水泽照着清二的吩咐向那孩子伸出手。 “要我还?肉我已经吃了,铜板也被我换糖吃了,你要等一会儿,我拉出来还给你可好?” 水泽气得很:“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是要还是不要呢?” “我只要我的肉,还有我的钱,别的我一概不要。” “那就看打!二毛三毛,给我上去揍他!” 水泽面对这两个忽然冲出来的孩子,一点都不怕了:“刚才你们吃到肉了吗?” 两毛孩子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水泽一指领头的孩子:“那就是被他吃了?” 这两孩子想点头,领头的咳嗽一声,他们又摇起头来。 水泽实在觉得两个人怂,仗着自己背后有强人撑腰,也不为难他们,只是盯着领头的冷笑。 领头孩子被水泽的冷笑吓得一个机灵:“你笑什么笑!二毛带着你弟弟一起上!” 兄弟二人一点头几乎同时冲上来:“啊——” 水泽不过是才开始练基本功,一个招数都不会,就连马步也站不稳。 “闭上眼睛,有我在。” 水泽果真闭眼,那俩孩子只觉得水泽怕了,两人拳头打过来,水泽只觉得鼻子一痛,鼻血呜哇呜哇乱窜。 毕竟是小孩子,看到血都吓傻了,水泽疼得眼睛里汪了一泡泪水,睁眼一看,自己的鼻血已经快流到地上,他用手一接,立刻血红血红。 清二知道水泽下一步的动作,赶前头吩咐:“不许哭。” 奈何水泽疼得很,三个人看对方被自己打出鼻血了,也吓得不行。 正要做鸟兽散,清二手握三个石头,一抛出去,正中三个孩子后背。 被击打的人很小,清二也就故意收起了手劲,可他毕竟是练武之人,这一石头下来,直接把三个人打得哇哇直叫,哭声一个比一个响。 原先水泽并没有哭出声,这时听到三个孩子哭,立刻有家长跑过来。 这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头上也只用一根木头固定,她一过来直接把二三毛兄弟揽在怀里。 清二传音入密道:“你也可以哭了。” “哇哇哇哇……” 那妇人狠狠的盯着其余两个男孩子,语气自然不善:“哪个杀千刀的打我儿子?” 她很快看清,最后哭的水泽捂着鼻子,血流的还挺多,一下子就给吓住了。 “你个不要脸的死孩子,还打我两儿子!” 那富人立刻上去对着领头的男孩子就是一推,那孩子背上本来就疼,就被大人一推立刻摔倒在地。 很不巧后背着地,那疼也就更加倍了,那孩子的哭声直接加倍。 终于也惹来了他的家长。 那妇人一看,领头孩子的家长出来了,也就有些畏缩。 “大白天的哭什么哭?” 这男孩家里出来的是个男人,他一看自己家儿子摔倒在地上,就变了脸色。 他看着被自己的母亲护着的两兄弟,又看捂着鼻子的水泽,没来得及去扶自己的儿子,连忙去看水泽。 “你怎么样!” 清二又在一旁提醒:“你该告诉他你的身份。” “水泽被人打了,我要告诉我嫂子去!” 第113章 打脸 “你这小子可别乱说……”男人一听面前的小孩子只是把自己的嫂子抬出来,一点都不怕。 水泽实在被打疼了,哭的停不下来:“我要告诉我嫂子去!” 那男人眉头一皱,就要推搡水泽:“你嫂子是谁呀?你要告诉你嫂子?给我回来!” 清二在旁,怎能让水泽真被大人给欺负了去? 于是,那人的手还没有碰到孩子,自己先摔了个跟头。 他和儿子对坐着,都懵了好一会儿,护着两个孩子的女人回过味来了,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就要走。 清二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哪里肯人真就走了? 一人一枚石子,打下去三个人都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如今该让一个重要人上场了,毕竟他就在隔壁,要真一点动静都听不出,就是在装聋作哑了。 清二在自己不露面的情况之下,轻轻松松地敲响了黄捕快家的门。 黄家明正守着自己面前的黑狗,外头一应打闹都进入他耳中,但都被他抛之脑后。 10天之内这狗不死,自己的命也就保住了,他可没有心思顾及别的什么事。 面对清二的敲门声,他置之不理,清二向来不喜等待,他人影一晃,直接落在黄家的院子里。 “捕快,外头聚众打小孩,你不理吗?”清二顶着一张面瘫脸,说话语调都不带动的。 文羡鱼早就交代过,这条狗不能有任何闪失,他虽看出这人是个高手,但依旧不愿意离开这狗半步。 他想活着。 “黄捕快,”清二提高了音量,“你若不管,休怪我手下无情。” 清二拔出他的武器来,直指那只黑狗,这可把黄捕快吓得够呛。 “好,我这就去给小孩子主持公道,”黄捕快气的脸色发青,“但你要给我保证这狗的安全。” “自然。” 黄家明一出门就看清,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也难怪有人找他,水泽怎么能被人给欺负了呢? 黄家明几步奔过去,抬起袖子就给水泽擦鼻血:“哎哟,我的小祖宗哎!” 黄家明皱着眉头,他能看出这孩子脸上受了不少伤:“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他们,他们抢了我的钱,抢了我的吃的,还把我打成这个样子……” 水泽本来就在哭着,说起自己的悲惨遭遇,就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黄家明一听心里头就冒火。 “你们家长倒是做得好,孩子才多大,就教他们打人?” 黄家明如今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指着两家人,喝道:“知道这孩子是谁吗?” 三毛最小,一听大人问了,抽抽噎噎地开口:“他是有钱的笨蛋!” “哼?我说大婶子,您就这样教你的孙子啊?”黄家明翻了个白眼儿。 “人是水秀才的弟弟,他嫂子是文家大小姐,能是你们惹得起啊?” 黄家明这话一出口,几个大人都愣了。 黄家明自己着急看着那条狗,显然不太耐烦:“一个个都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给人道歉?嗯?” “黄大人,您这说法就不对了。”男人拍拍屁股从地上起来了,还顺带拉起了自己的儿子。 “口说无凭,这孩子我们都不认识,你怎么就能说,这是秀才家的弟弟呢?” “原来本小姐的名号,传的不够广啊?”文羡鱼从暗处现身,指着那人问水泽,“是他家儿子打了你不是?” 水泽摇头:“是他家儿子,指使别人打我。” “都说擒贼先擒王,又说打狗得看主人,那么,我就打着一回狗,黄大人你看,不犯法吧?” 黄家明知道自己惹不起她,连连点头:“不犯法不犯法……” 他话音没落,文羡鱼照着那男人就是一脚,正中膝盖骨,那男人吃痛,缓缓的蹲了下去。 “我道歉我道歉,我知道错了……”那男人没想到这女人这么能打,看她要把脚抬起来,吓得他直接甩了自己儿子一耳光。 “道歉要是有用,监牢是做什么的。”文羡鱼缓步走来,从怀里掏出帕子,给水泽擦脸。 “捕快大人,民妇知道,这小偷小摸的人,被抓到以后,不但要如数奉还所偷赃物,更要惩罚以警效尤。” 黄家明心里计划的只有那条活着的狗,文羡鱼说什么他都直接点头答应:“是,文夫人所言不错。” “嗯,既然如此,小叔子告诉黄大人,这三个人,一共讹了你多少钱。” “今儿个,明抢两文钱,三根炸肉串,前半年,每天抢三文钱,抢了好久。” 水泽已经开始扒指头:“有两个月,多三天。” 文羡鱼还在给他擦血,听到这儿忍不住抬头问:“果真?” “是,哥哥知道以后,就不给我钱了。” “两个月那就是60天,再加三天,是99文钱,加上今天的两文钱,共101文钱。” “还有三根炸肉串儿,一根卖两文钱,已经被吃了,总不能让你们家吐出来,也以原价算。” “共107文钱,”文羡鱼转身对面黄捕快,“我算得可对?” “对对对。” 黄家明瞧着依旧瘫在地上的几个人,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你们家孩子,不但偷人钱财还打人家孩子,每家每户,都赔五百文药费,至于明抢过来的107文,一家都翻上三番,现在就给人家小姐。” 一男一女两个大人,一听这话立刻不乐意了,都吱哇乱叫,文羡鱼只想堵耳朵。 “我们家不是靠讹人的发家人家,”文羡鱼冷着一张脸,“凌云书院我家开的,我的相公,是书院里最年轻的先生,还差你这几百文钱吗?” 文羡鱼冷笑:“若是识相点儿的,钱给了,以后看好你们的孩子,别让他们作恶,我也就不追究。” 没人答话,文羡鱼眉头一皱。 “我要是追究起来呢,就更简单了。有黄大人为我作证,我就算不去文宅说,你们也得吃几天牢饭。” “快到年关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吃牢饭,可不好看。” 文羡鱼这几句话一出口,两个大人都吓傻了,除去水泽,其他孩子更是哭得厉害。 第114章 认主 水泽成了云渐镇孩子中最不好惹的孩子。 而在山上的水澈,也开始渐渐蜕变为不好惹的易临渊。 他在山上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依旧穿着紫袍,戴着面具,在山头老大手下的眼中,足够神秘。 他们本都是鬼面军,在战场上习惯了带着一张铁面具杀敌,整天对着水澈的面具倒也不觉得不适应。 水澈训练时,足够的狠厉,每天不拖一下一层皮,绝不休息,林望月看他这般拼命,着实好好地劝了他几次。 他越是这样,水澈越觉得上辈子亏欠他。 林望月远离了师傅,就总是一副乐天派的模样:“我说,你这赶着像和人拼命似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为了我所在意的人,能够好好的过完此生。”水澈蹲着马步,眼神坚定。 “就冲你这回答,我都羡慕那人了,咱们在这雪山上过了这么多天,也算是过命交情了吧?” “嗯。” “跟我说说谁是你在意的人啊?”林望月给一动不动的水澈围上自制的大毛巾,怕他冻掉鼻子,冻掉耳朵。 水澈呼出一团白气,湿了眼眶。 是啊,谁是他在意的人?水泽?文羡鱼? “怎么就问你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你都要哭鼻子呢!” 林望月被他这个表现吓到,连着后退了几步,不管怎样,如今的水澈,他是惹不起的。 一边还拍着自己的胸脯,后退之时还不忘检查着身后有没有人,物。 “……”水澈心里一乐,却不想说话了。 是啊,自己心目中谁最重要呢?在这山上死活训练了这么久,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有些可惜。 “哎我说,你不会真的要把文家小姐给休了吧?”林望月见他不说话,自己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水澈眉头一皱:“何出此言?” “我说兄弟,你也别太难过,说起来,文羡鱼也挺狠的,在百草堂那会儿,完全没有给你顾面子。” 林望月用手摸着下巴,眼珠子转了转:“要不然这样,你也别休了她了,你们就合离吧,到时候我让我那师弟来瞧瞧,他若是乐意,不如就成全了他俩。” 林望月自觉自己的想法不错,嘴都裂开了:“倒也是一门新的婚事。” “哟,林医师这是要和谁成婚了?”土匪老大走过来,先和水澈点头打招呼,又和林望月打趣儿。 “别瞎说,我哪里会和人成婚呢,我是说水澈……” “望月,我屋子里有几斤鹿肉,你拿去烤了吃,”水澈知道土匪头子这是要和自己说事儿了,“隔壁屋里还有一瓶酒,不要嫌弃,嗯?” “那感情好!”林望月一双眼睛像是照进了灯火,猛然间亮了不少。 “我说。殿下。”老大有些不适应这个称呼。 “眼前都是兄弟,哪有什么殿下不殿下的。” 水澈跟随这老大走到篝火旁,席地而坐。 “殿下如此爽快,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老大哈哈大笑,“最近京城有些不太平,皇帝老儿生了场病,前朝后宫都在闹腾。” 水澈一挑眉:“皇帝病就病了,我这做侄子的,可不想去见他。” “殿下此言差矣,”老大一笑,“如今这是我们做事的好时机,你不会是怕了吧?” 老大说到这里收去了笑容,眼露凶光,不管怎样,水澈如今在他的地盘就算加上林望月,也不是他和兄弟们的对手。 “老大,你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你该清楚,如今我等没有什么倚仗,贸然进入京城,只是给人送鱼送肉,一去不回。” 土匪头子眉头一皱,有些嫌弃:“没想到殿下如此谨慎。” “我知道老大你的意思,”水澈这时也回过味了,“水澈何德何能,得老大你的期许,你是我唯一的嫡系部队,我若进京,不就是把兄弟们的命全都搭在里头了?” 若是水澈在这时又搭上另一路队伍,待到日后水澈成功登位,两路人马必定纠缠不休,争夺皇帝亲信嫡系的位子。 而他们鬼面军残部不过百来号人,这以后夺位的仗一场一场打下来,不知还要折损多少兄弟在里头,到了那时,他们几乎没有优势去争夺亲信的位置。 “如今兄弟131号人的命,就是我水某的命,进京时机尚未成熟,就算是去,也是我一人去。” 水澈心里明镜儿似的,鬼面军本就是他父亲的嫡系,若不帮助自己这个少主,以后也只能在这山头上偏安一隅,毫无建树。 而男人们最怕的是断子绝孙,他们本是军队里面退下来的幸存者,又不会真的学着土匪打家劫舍抢女人,如果真的一直被困在这铭山,留给他们的除了断子绝孙,别无他路。 而如今的自己羽翼未丰,能相信的也不过他们而已。 “殿下爽快!” “等到年后,大地回暖,我自要带着我的妻,弟,去一趟京城。取回我父的遗嘱,以及他被害的证据。” 水澈缓缓的说着,这一事他前世已经做过,所以很有把握,如今说来,不过是安面前人的心。 “多谢殿下。” “殿下一词太过惹眼,”水澈勾唇浅笑,映衬着背后的白雪,颇有风华绝代的姿态,“老大你心意如何?” 老大不再坐着,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苍狼拜见少主!” “免礼。”水澈连忙来扶。 “多谢少主!”苍狼说着,手指一抚面,“哔咔”一声,露出一张苍白的容颜。 他的额上已经有了细纹,只是看着这张脸不难想象,时光往前倒退20年,他的容貌是何等的令人惊艳。 水澈把人扶起:“快起来。” “虽说这山头上的人,底子是鬼面军,但我们来这里时,这山上本就有几个占山为寇的,我来以后,把他们都收拾了一通。” 苍狼起来以后,就开始介绍。 “过了这么多年,除了二流子和三棒子,其余的人,都有点像我手底下的人了。” 水澈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没有掺假:“苍狼果然厉害。” “留着他们的土匪性子,是为了——” 第115章 回家 “是为了遮掩,免得有人问起时。找不到有匪性的人。” 水澈抢答了:“我说的可对?” 苍狼一抱拳:“少主英明。” 水澈对这样直来直去的人很是喜欢,特别是这种直来直去又看实力的。 想到这儿,又忍不住有些郁闷,苍狼这样的人,上辈子的自己怎么能舍得和他掰了呢? 苍狼看着水澈发呆,疑问道:水泽“少主在想些什么?” “在想有你们这群兄弟,我何德何能?拥有了你们以后,我又能做什么。” 水澈的回答有些随性。 “再过不多久就要过年了,少主不要回去探望夫人嘛?”苍狼也跟着没话找话。 “如今是什么日子了?” “已是年前最后一个月,过了今天,就过半了。” “今天是最后一个月中吗?”水澈挑眉,“既然如此,我该回去陪她一起赏月。” “恭送少主。”苍狼抱拳道。 “眼下也没有兄弟病着,我就带林大夫走了,等过完年,兄弟们也可到镇子上转一转,我这个做少主的一定会好好的款待兄弟们。” 苍狼一听,有些愣神。 自从他们带着所剩不多的家伙上了山,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谁真的下过山。 现在想来山下的日子已经离他们好远了。 苍狼的语气有些颤抖:“少主的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自家兄弟,我怎能骗你们呢?”水澈表情严肃语气认真,他原先也没有要对他们开玩笑的想法。 “那我就替兄弟们多谢少主了。” 水澈把又要行礼的苍狼扶起来:“都是自家兄弟,何故如此呢?再到明年我要去京城的时候,还要请兄弟们挑几个机灵的,随我一同前去。” “带着兄弟们去镇上逛逛,我们盯着几天,回头瞧瞧哪几个最合适,这就是我的目的。” 水澈面对已经归向他的人,从来不拐弯抹角。 “少主英明。”远远的二流子走过来,苍狼把人叫住,“你去叫林大夫来,再送少主他们下山。” “是老大!” 二流子答应着,可一下就皱起了眉头:“老大谁是少主?难道说是林大夫吗?林大夫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 苍狼有些生气,又不能当着水澈的面发:“别胡说八道!” “哦,那谁是少主啊?” 水澈听着,越发觉得二流子蠢得有些可爱。 “去去去,把三棒子叫来,让他送少主和大夫下山。” “好吧,我这就找人去。” 苍狼看着二流子的背影苦笑一声:“这兄弟性子直又比较笨,要真的把他扭过来呀,唉……” 水澈拍了拍苍狼的肩膀:“无妨。” 他心中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或许在将来这人与他有大用。 他摆了摆手,这人如此笨拙,对自己而言哪里有用了? “多谢少主体谅。”苍狼一打眼看见林望月已经被人带过来,手里还抓着一株灵芝。 “这株灵芝品相还算不错,我说水兄,我将这灵芝带回去,应该没人反对吧?” 水澈点头道:“自然。”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快去收拾,收拾完了和我一起下山。” 水澈这话可让林望月有些猝不及防:“下山在这山上还不到半个月,而且,不是你说,要等到过年才下去吗?” 水澈心情大好:“如今我的目的已经达成,我还在这里耗什么心思?” 苍狼一听也知道对方的意思了,他就在旁笑笑。 “原来如此,也就你能想到,在山上治骨头,不过说起来,你的防护挺好,治的也不错。” 林望月点头,一脸满意的表情。 “那还在这干什么?快点收拾收拾下山去。 ”水澈笑着推了推他,没曾想林望月完全不防备,况且雪还没化,地有些滑,这小小的一推,竟然将他推倒在地。 林梦月哪里能想到这一出他的身体伴随着他的尖叫,直直地,朝低洼处滑去:“唉呀!” 水澈一看事情不好,起身之上,一把抓住他自己乱扑腾的手的手腕,只在地上蹬了两下,就他拉了上来。 人拉上来以后,他只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 苍狼瞧着水澈应急反应,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这大冬天的路不好走,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你们趁着时间还早,快些下山去吧。” 两个人一个吓出一身冷汗,一个用力过猛,出了一身热汗,身上都粘乎乎的,不太好受。 可不巧,主人都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们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两个人对视一眼只有走的份。 山路湿滑不好走,好在有人领着,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直走得饥肠辘辘,满头热汗。 林望月第一个撑不住,原地停了下来,翻开自己的包裹,取出一个小药瓶拿出一个黑色药丸就吞了。 “你这是做什么?”水澈就走在他身后,两人又用绳子拴着,他突然停下,水澈差一点就没刹住。 “吃一丸药,好防止伤风。” “给我也来一颗吧,”与此同时,带路的三棒子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两个人不太对劲,他回头一瞧,就见两个人在分食药丸。 “你也来吃一颗吧。” 三棒子见其他两人都吃了,其中一个还是医生,完全没有理由拒绝,自然也吃了一个下去。 “我们快一些走,不然要是在天黑之前没有到达镇子,我们只能留在原地。” 三棒子看了一眼天色,知道不久以后就会下一场大雪,到那时候谁还能挡得住呢? “那我们快些走,”水澈顺手接过林梦月身上的包裹,“你能跟上吗?” 包裹被人拿过去,林望月只觉得身上轻了不少:“我当然能!”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 三个人到镇子时,水澈先把林望月送回百草堂,又把三棒子送入客栈,也就是先前文羡鱼住过的那一家。 给他订了间房,当面结清了银子,这才向家走去。 他没走到门口,就看到巷子里有一股烟雾,水澈顿时有些着急,他紧赶慢赶,终于发现那烟雾竟然是他家发出的。 第116章 夜谈 水澈见此自然惊慌,他伸手拍门,把门板拍得咚咚直响。 不巧文羡鱼正在屋里头做馒头包子,花卷之类的食物,在朦胧的雾气当中,她被突然大响的拍门声吓得一个哆嗦。 文羡鱼声音有些哆嗦:“你是谁?” 她想了想,不由分说把水泽藏在了最靠里的一间屋子里,自己拿烧锅用的铁钳子,慢慢的走到了门前。 文羡鱼心里又有些惊慌,若不是天黑的早,她早早的让清二回去了,怎能像现在这样害怕的瑟瑟发抖。 “快说你是谁!”文羡鱼语气中夹杂着根本就掩饰不去的颤抖和无助。 外面分明是个男人,文羡鱼只怕自己不是对手。 “是我啊,卿卿,是我。”水澈站在门外有些激动。 小别胜新婚,古人果然不欺我。 文羡鱼听了这话,吓得一个机灵。 水澈不是普通人,想要抓他的人不计其数,要是抓不到他,先到他家里来,抓人做人质威胁他,倒也不是,没这可能。 “你说你是水澈,有什么证据吗?” 文羡鱼手里紧握着铁钳,命令自己镇定下来。 虽然住得不算偏僻,但周围没什么邻居,倒也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乖别闹了,”水澈有些莫名其妙想到依旧在冒烟的房子心里急得不行,“快把门开开,你要再不开门,家可就着了。” “我在做馒头,我怎么没见家里着了?”文羡鱼害怕得不行。 “快给我开门,再不开门我就撞门了,”水澈只觉得里面人有些怪,“我倒数三个数,你再不开门,我可就真撞上去了。” 水澈这句话,倒是挺有用,文羡鱼实在没辙了,哆嗦着开了门。 文羡鱼开了门看清外头的人有些惊讶:“真的是你?” “怎么就不是我了?”水澈皱着眉头,心里多少有些气。 只听咣当一声,文羡鱼扔了手上的铁钳,张开双臂就要撞进面前人怀里。 可她终究在差一点点的地方停下了步子。 水澈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上前一步紧紧的将人抱住。 “我回来了。” 水泽在屋里头听见响声,他毕竟是孩子好奇心重,忍不住出来瞧时,就看见自己的兄嫂互相抱着,他一时之间有些迷惑。 水泽看到自己的亲哥哥,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哥,你怎么回来了?” 他有喜有愁,喜的是哥哥,终于回来,愁的是哥哥回来了,自己铁定没有那么多的零花,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 “哥哥事情做好了,自然回来了。”水澈放开自己的妻子,缓缓的走到自己弟弟面前,看着瘦骨嶙峋的弟弟心头一酸,直接将他抱起。 “唉呀!”水泽丝毫没有防备,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哥哥怀中,他你的将头扎进对方怀里。 这个怀抱他已经阔别许久了。 “还没吃晚饭吧,正巧我们也没吃,今天做了些面食,明儿个我就去买菜,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 文羡鱼看着他们兄弟两个相处的不错,心也就放下了一半。 水泽已经不是她初见时的水泽,水澈也不是她看书时所见到的水澈,这一切都能够改变,那书中惨烈的结局也一定会变得美好。 文羡鱼笑开了花,心里却叹了口气。 只是自己终究是牺牲了自己的幸福。 水泽听了这话,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啊。” 因为晚饭是面食,所以吃饭的速度都快了不少,收拾收拾躺在床上时,文羡鱼着实有些不习惯。 “你和山里老大谈得不错?” 文羡鱼照旧被他安排睡在里面,突然有了种想和他说说话的冲动。 水澈答应着:“是和他说好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回来,你放心,我不会让那样的悲剧重演的,不论是我们还是文家。” 文羡鱼低低地应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题和他说好。 文羡鱼绞尽脑汁一通想,也没能如愿,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翻了个身就想睡觉。 “我不在的日子,小泽他可听话?”水澈也翻了个身,他看着自己妻子的背,觉得有些好笑。 文羡鱼,她这样是在害羞吗? “你要怎么说呢,听不听话,就他那样的年纪,说了也没什么意义,不过他挺可爱的,我这个做嫂子的很喜欢。”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 “那睡吧。”文羡鱼如释重负,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就要埋头睡去。 “不着急睡,我想与你说说话。” 文羡鱼想了想又翻转过来,正看到水澈那一双在黑夜里都闪着光的眼。 “那好啊。”文羡鱼一时间被这双眼晃了神。 “有些事,我早该说于你知晓。” 文羡鱼答应一声:“既然你想说,那我就听着。” “以后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绝不能亲近铁匠与龙贩郎,我已知后者绝对是皇帝的人,前者,是我的敌人。” 文羡鱼深吸了口气:“你已经确定了吗。” “那是自然,”水澈一双眼睛眨了眨,“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两个有没有找你麻烦?” “那倒没有,”文羡鱼对他一笑,“不过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成功的进入了学堂,偶尔在先生旁边听几堂课。” “也挺好。”水澈知道自己的妻子是认字的,听到这个消息,他心里完全没有想拦阻的意思。 “而且,太爷爷让师傅来教导我武艺,最近弟弟他已经放了假,也和我一起练习,既然你回来了,我该问问你的意思,你觉得他练武合适吗?” 水澈眼睛一亮:“你所说的可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看来你挺乐意的?”文羡鱼看他这副模样,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强身健体的事我自然乐意他做,况且有件事情做也能磨练他的心气意志,绝对是好事一桩。” 水澈又笑一笑:“我在山上呆了这么长时候,也有了些收获,从今往后我就该思量怎样报仇。” “你已经报仇提上日程了,真是可喜可贺。” 文羡鱼脑筋转得快:“你是说,也就是这个时候,我要把方子交出来了?” “你是我的妻子,你做什么事我绝不拦你,等到你愿意的时候,你再交也不妨。” 文羡鱼挑了个舒适的姿势:“让我交方子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你要想好拿到这个方子以后,你能好好的利用它。” “那是自然。”水澈答应得爽快。 “好。” 文羡鱼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悲伤。 如今的文家除了有一些钱,在水澈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 而自己只要交出炸球的方子,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罢了。 原本自己这时候就该脱身,只是水泽的教育问题还未解决,自己就算是跟着文家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这悲催的命运。 文羡鱼想到这儿,忍不住鼻子一酸,她哪里敢无缘无故的在水澈面前流泪,连忙转过去,自己偷偷伸手擦了。 水澈觉得女人心海底针,自己还想着和她说些话儿,她怎么就突然转过去不理自己了:“你累了吗?” “没有啊,”文羡鱼吸了下鼻子,“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快告诉我也许你要是说晚了,我就再也没有勇气给你了。” 水澈听到这话,顿时有些迷茫了,自己除了方子,还向她要过什么吗? 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水澈今晚比较兴奋,他想了想,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点子来。 “只要我开口向你要了,你都会给我?” 文羡鱼眉头一皱,她总感觉这个男人没安什么好心。 “这倒不是,若是我没有的,我到哪里去寻给你?” “你放心,我向你要的绝对是你有的,你可愿意给我?” 文羡鱼心思在脑海里转了个弯,这个男人觉得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要的东西吗? “你先说给我听。” 水澈听了这话,一个翻身起来,直接和文羡鱼来了个面对面。 “我知你不是真正的文家人,或许你已经在哪个地方度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面对这样的动作,你可知道我想要什么?” “……”文羡鱼一句话噎在喉咙口,她皱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不说话了,害怕了吗?” 水澈突然感觉自己这副模样有点像强抢民女的那什么,自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虽然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别扭,自己面前的人不是别人,这可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呀。 “我是不是与你说过,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两个人携手白头?” 文羡鱼向来知道自己不是男人的对手,可偏偏越到这时候她越冷静。 “你是说过。” “而我要的这些,你给不了我。” 文羡鱼眼睛明亮而有神,完全不像在开玩笑,水澈的脸渐渐的黑了下来。 在烛光的映照之下,竟然有些可怖。 “这两样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水澈把一口银牙咬的咯吱咯吱直响。 “那我请问你,三宫六院,左拥右抱于你而言,可是你所乐的?当你登上皇位,如果有人要你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可乐意?” 文羡鱼直视着男人的眼睛,丝毫不惧。 水澈听了这话,一下子就哑了。 “你……” 文羡鱼勾起嘴角:“我们所求的恰恰相反,以后大业得成,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不要,天下女人羡慕的位置,你也不要,逼着我坐在那位子上可好。” 水澈只觉得不可思议。 他缓了口气才开口:“你确定吗?” “我自然确定,”文羡鱼眼神有些飘忽,“我自己有多少斤两,我比谁都清楚。” “若是让我进入深宫,在女人堆里面,和女人勾心斗角,各种陷害之下,我活不过一天。” 文羡鱼知道,这些话若是这时候不说,再过些时间说了,也没有什么用了。 “你就这么确信,你活不过一天?你就这么确信,我不会护着你?” 水澈有些懵,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这番说辞,接着,就一脸期待地瞧着文羡鱼。 文羡鱼长叹一口气:“三人成虎,就算你开始时不顾一切的相信我,当有人在你耳边说我的不是,也许你不会信。” “那时作为你发妻的我,大概真是在那一张看起来十分好看的椅子上坐着。” “可是那张椅子,太多人想坐了,他们自然会联合起来,在你的耳边吹我不好的风,到时候你会信谁?” 水澈有些吃惊,他把文羡鱼的话放在心里,好好思想了一番,竟然真得出了自己会相信别人的结论。 “所以,你非得离开我不可?”水澈说这话时竟然有些伤怀。 “那是自然,深宫不是人待的地方。” 水澈一阵沉默,文羡鱼以为他不在说话时,他突然开了口:“那太子府呢,可比深宫好些?” “也不好,”文羡鱼不假思索,“太子府的主人是太子,哎?太子不住在东宫吗?” “太子娶了太子妃以后,也会出宫建府,用以避嫌。” 文羡鱼应了一声:“既然如此,太子府与皇宫也该有如此之处。” “你就是太子府里的孩子,你自己也说过,你的太子父亲宠妾灭妻,你也记得你过的日子有多凄惨,你说太子府可好?” 文羡鱼说完了这话,水澈原本有些黑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你说的对,我的父亲,他虽然是人人称赞的好太子,可他并不爱母妃。” “也许是因为,莫非并不是本国所出,而是邻国的公主,他宠爱本国的妾,还和这些小妾生了不少孩子。” 水澈一下子就陷入了回忆当中。 “他有很多孩子?那太子府突生变故,你的那些同父异母兄弟呢?” 水澈出了一口长气:“那时候,人人都想着奔命,也许是盼着天辰能够过来帮他一把,也许是为了所谓的嫡子……” 水澈叹息一声。 “那些兄弟姐妹没有一个能够活着离开太子府的,活下来的也就只有我和弟弟水泽,也许,这是我作为他的嫡子,唯一的好处。” 文羡鱼听着也为他感到悲伤,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快睡吧。” 第117章 感激 文羡鱼向来不习惯身边有人,好不容易和水澈磨合许久,终于习惯后,他又出了趟远门,直接导致她的习惯卷土重来。 清早,文羡鱼顶着一双熊猫眼,死活不愿意起床。 水澈早早地醒来,对着文羡鱼出神许久。 直到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的水泽来敲门,把文羡鱼惊醒。 不得不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原本在水澈手底下堪称勤劳孩子的水澈,不过就这10天不到的时间里,成了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孩子。 “嫂子快起来啦,我都饿了。”水泽自己用冷水洗漱了,这才去大人房里拍门。 “等一等啊……”文羡鱼自己困得不行,听到有人喊,喃喃道。 水泽听她这样说话有些不满:“嫂子!” 毕竟是孩子心性,他一气之下竟然直接将房门推开,不小心撞上水澈有些冰冷的目光,吓得他一个机灵。 “我不在的日子,你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按着自己的意思,闯入你嫂子的卧房?” 水澈语气冰冷,眉头紧皱。 “我,我没有……”水泽心中一动,竟然吓到腿软。 “他还小,你就别为难他了。”文羡鱼听到兄弟两个争执,所有的瞌睡虫一扫而空。 “孩子虽小,可不能溺爱,或许是我错了,你并未生养,哪里知道怎么带一个孩子呢?” 水澈扭头看见文羡鱼坐在床上,半个身子盖着被子,突然脾气就上来了。 “给我躺回去!” 文羡鱼自己有些不服气,她在孤儿院里当了十来年的孩子头,怎么就不会带孩子了呢。 “谁说我不会带孩子?我带孩子的年头,可比你带孩子的年头还长。” 文羡鱼给自己灌输了不要惹这个男人的念头,话也就说得极其小声。 可练武的人就是与平常人不同,文羡鱼再怎么小声的话,也被男人听了去。 “你说什么?你不过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怎么就养过孩子了?” 文羡鱼被他这一句话给噎住,干脆用被子蒙了头。 水澈早知道和自己同床的女人有事情瞒着,他更知道她并不会那么轻易的把所瞒的事情告诉自己,所以他重不强求。 “水泽,你给嫂子道歉。” 水泽虽然怕他,可文羡鱼还在屋里头,他总觉得她会给自己撑腰,于是好死不死地顶了一句。 “我为什么要给嫂子道歉?” 水澈脸色有些黑,果然自己失策了,根本就不该把这一个毛头孩子交给自己还没生养的文羡鱼带着。 “哥,你凭什么让我给她道歉?你又不是我爹,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文羡鱼,听了这话,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水泽你可千万别瞎说!”文羡鱼嘴角直抽抽,要这男人没有多疑,以为自己教坏了孩子,那是一点事儿都没有。 可如今这情况他有可能相信吗? “我瞎说什么了,哥哥他现在才娶了你,根本就不可能生小孩,我不是他生的,还有有什么理由管着我呢!” 文羡鱼愣在当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文羡鱼心想,我不是不知道孩子会有叛逆期,我也知道叛逆期的孩子有多难管,还知道一句俗语叫7岁8岁狗都嫌。 可这水泽,不过才6岁,就已经这么超前了? 水澈拳头紧了又松,他根本没有办法想象自己的弟弟竟然能叛逆成这个模样。 “你是不是想找打?”水澈有些头疼,这个时候,掐着水泽脖子,把他送去见爹娘的心都有。 “你打呀,你只是我哥,不是我爹,只要你打了,我就去报官。” 水泽的眼神冷冽,完全不像一个6岁孩子。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不劳烦你哥动手,我打你就成。” 文羡鱼顾不上凛冽的寒风,也顾不上穿整齐了,她上来,就扬起了手掌。 “我这人从不与你开玩笑,像以往一样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确信,不想让你哥管你了?” 文羡鱼扬着手掌,看着这倒霉孩子的眼神,虽然没有彻骨的恨意,但也十分坚定。 水泽看着文羡鱼,表情十分认真:“我只要你管我就好了,跟着你,我不会饿着冻着,也不会无端挨打,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我会听话的。” 文羡鱼眉头一皱,不自觉的捂住了胸口,只觉得自己整个天都塌了。 “你这死孩子说什么呢?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只要跟着你就好了,我会乖的,要是我不乖,我就让你的师傅打我,绝对不让你动手,免得你打我累了。” 文羡鱼只感觉自己头晕晕的。 原先晚上就没睡好,这时候又迎来这么大的一个打击,谁遭的住啊? 文羡鱼一手捂胸口,一手扶着头,再配上浓重的黑眼圈,整一个摇摇欲坠的病西施。 “相公,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你弟弟他一个人的所思所想,你信吗?” 文羡鱼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紧。 水澈一声长叹:“我自然信你。” “那我就放心了。”文羡鱼顺势靠在水澈身上,对着水泽,板起了脸。 “小泽,有些话我不得不说。第一呢,你是水澈的弟弟,水澈又是我的相公,作为你的嫂子,我不得不管你。” “如果你要我与他分开,从我与他分开那天以后,我再不管你。” “我,如今管你,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文羡鱼向他招手,“过来。” 水泽露出一副担忧的表情:“嫂子你怎么了?你脸色这么难看。” “过来我有事儿要对你说。” “我不要,我哥他太吓人了。” “有我在,你哥他能对你做什么?”文羡鱼怕他还怕,“再过不多久,我的师傅也要来了,到时候我与他师徒两个在这里,还打不过你哥一个人吗!” 水泽这才犹犹豫豫地上前,文羡鱼摸了摸他的头:“小泽,我一直希望你做一个好孩子,而你在你哥不在的时候做的也不错。” “你没有让我为难,可是小泽。你要记得你与你哥哥有血缘,在这个世上除了你哥哥,再没有人和你流着同样的血,你知道吗?” 水泽张张嘴,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所以,你要爱你哥哥你清楚吗?” 水泽听了这话立刻蹦起来:“可他要打我!你也看见了嫂子,他要打我!” “那你可知他为何要打你呀?我与他是夫妻,夫妻二人睡在一张床上是正常的事情,我与你,是嫂子与小叔子的关系,大早上的小叔子闯进未起床的嫂子的门,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文羡鱼叹了口气:“好在今天你哥在,而且并没有第4个人在场,不会出什么误会。” “可若是别人在,他们哪里会放过你我呢?” “他今天真的打了你,也是对的。”文羡鱼感觉到身后的人动了动,他伸出双臂把她揽在了怀里。 “哦。”水泽出了口气,嚣张气焰消失的差不多了。 “那谢谢嫂子,给我拦下了,这一顿打。” 文羡鱼心放下一半,终于把这倔小子的脾气给扭过来了。 “你不只要谢我,你更要谢你哥哥,我是女子,且没有你哥哥壮,没有他高,如果他真想打你,我根本就拦不住。” 水泽张了张嘴,一脸惊慌的模样,他愣了两秒一下就窜到房门口。 “嫂子你这不是在骗我吗?你刚才不是说有你和你师傅两个人联手,绝对能拦住我哥哥吗!” “我怎么会骗你呢,有我与师傅联手,想拦住你哥,你自己再跑得远远的,他自然打不到你,可你想一想,我师傅还没有来到,就靠我一个人,哪里能难得住他?” 水泽扁了扁嘴,欲哭不哭的。 “那你还想走了不?若是你想走,要看你哥的意见。”文羡鱼知道这孩子被顺过来了,索性逗他,也问问他目前的态度。 水泽不敢对上水澈,只是低着头,声音低的像蚊子叫一样:“我我能不走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水泽面对这样的情况,心里真的慌了:“我能留在这里吗?” 水澈眉头一挑:“你这小子和谁说话呢?” “哥!我知道错了,我能留在家里吗?” “再说一遍大点声。”水澈不想惯着他。 “我我能留在家里吗?以后我再也不干这种蠢事儿了,我一定会听你的话,只要你不打我,我就一定乖乖的。” 水澈哼了一声:“你说什么?” “我说,我一定乖乖的,听你的话。”水泽头更低了。 “抬起头来看看我,”水澈心里一股气还没有消干净,“把你的话正式的和我说一遍。” “我,”水泽猛的抬头,对上自己哥哥面无表情的脸,“我,我……” “不想说?”水澈勾起一抹冷笑来。水泽亲眼目睹他表情的变化,整个身体都忍不住颤抖。 水泽说话间也带了哭腔:“不是,哥,我一定好好听话!不惹你和嫂子生气!” 文羡鱼见此,伸手捏了捏水澈。 她太明白这类孩子了。 就算他自己扭扭捏捏的答应了,心里指不定会憋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呢。 “别对他绷着脸,不然他情绪早晚会反复。”文羡鱼凑到水澈耳边。 水澈冷笑转变为微笑,声音也跟着表情变得温和起来:“说到要做到,嗯?” 水泽疯狂点头:“我知道的,我一定能做到!” “那么现在你出去,给我们关上门,过不了多久,你嫂子就会出来。” “好。”水泽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两扇门合上之时只有轻微的一丝声响。 “我原以为你不会教导孩子。没想到,小泽这么难缠的孩子也听你的话。” 水澈听着自己弟弟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微笑道。 文羡鱼原本就靠在他身上,水澈一动,她差点顺势滑下去。 “站好啊。”水澈笑道。 “我有些站不稳,”文羡鱼试图自己站直了,只觉得脚软,“带我去坐着好吗。” 水澈听她这么说,也有些着急了:“你怎么了?” 文羡鱼只皱眉头:“那时调养不太彻底,身体还是有点虚。” “昨晚上你回来,我到半夜才睡着,看来我真是不适合熬夜的人呢。” 水澈一愣,他在山上呆了不长时间,可十分想念家中的床铺,这一觉睡得十分美好。 哪里能够想到身边人睡得不舒服。 “怎么睡不着了?是被窝不够暖吗?我睡着感觉,这炕烧的挺好的呀。” 文羡鱼整个人都快瘫在椅子上:“倒不是床的问题,是我自己的原因,哎呀……” “怎么了?”水澈有些紧张。 “没什么,”文羡鱼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有点冷。” “那你继续睡一会儿,要是你师傅来了,有我呢。” 文羡鱼听他说这个有点受宠若惊:“你真的乐意给我挡着师傅吗?” “你是我的妻子,这有什么不乐意的?” 文羡鱼听着,有些舒服的眯上眼。 “我不在的这些天,真的多谢你照顾水泽了,”水澈说着就把人扶到床上休息,“我原以为,你不太知道要怎么对付这个臭小子,哪知道,就你对他的那一套最为有效。” 文羡鱼噗嗤一声笑了:“如今的他就是熊了一点儿,要是能够好好教养,以后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既然如此最好,”水澈给文羡鱼盖好被子,“如果你冷,我把我的被子也给你盖上好不好?” 文羡鱼缩在被窝里,想了想,干脆钻到水澈的被窝里去。 顿时鼻尖充斥着他的气息。 “你?”水澈有些惊讶。 “我不习惯身旁有人,所以就先习惯你的味道呗,到时候你睡在我身边,我也能像没事人一样睡得很安稳了。” 水澈听她这样说,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像是捡到了一块糖,放在嘴里又酸的不行。 “那,你睡一会儿吧。” “好。” “还有,”水澈去而复返,“谢谢。” “如今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相互帮助不挺正常的?有什么好谢的呀。”文羡鱼自顾自的翻了个身。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还是要谢谢。” “好啦好啦,去弄点早餐给自己吃吧。”文羡鱼脸红了红。 第118章 过年 “卿卿,就快要过年了,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该怎么过怎么过呗,能有别的什么打算?”文羡鱼对过年倒是不怎么感冒。 在孤儿院里头就算是过年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文羡鱼每次过年,都是带着几个大孩子包一顿饺子,都够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吃上个两三天的。 水澈听这话觉得有些惊讶:“娘子要怎么过?” 文羡鱼扑哧一声乐了:“就包几顿饺子呗,家里头人少,包个几百个够吃几天的,其他的也没什么特别吧!” 话说的爽快,文羡鱼立刻就要动手:“要不干脆今年也做几个包子吃吃?” 水澈听了这话有些忍俊不禁:“我说娘子谁家过年只吃包子饺子?” 文羡鱼有些疑惑:“过年不吃包子饺子,要吃什么?” “自然是鸡鸭鱼肉一起上,什么好吃吃什么。” 水澈笑道。 文羡鱼完全没想到别人这么过年,一时之间愣在当场:“有必要吗?” 水澈看她这副呆模样,心里突然有些发酸,这孩子过了这十几年究竟是怎么过的呀? “你之前过年都只吃饺子吗?” 文羡鱼点头:“是啊,其实吧,你要是不想每顿都吃一样的,我们就费点功夫,包几样不一样馅儿的饺子,我觉着也可以。” “我娘子真会为相公省钱,只是啊,快要过年了,我们总不能过年的时候也紧巴巴的,放心,你相公有的是钱。” 文羡鱼倒没觉得水澈吹牛,这屋里头埋着几百万两的银子,是一件真事儿。 “放心啊,该省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多花,为了过年要花的钱呢,我也不会少着。” 文羡鱼嬉笑着:“怎么的,我们也得给文家送新年礼物不是?” 水澈跟着点头:“娘子说的是。” “那这礼物……”文羡鱼瞧着水澈,意思很明显,想要他这个做相公的去买。 “你放心吧,我这个做女婿的怎么能亏待了老丈人?”水澈伸手揉一揉文羡鱼的头,“我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文羡鱼点头道:“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我决定等着,年过了以后,我就带你和弟弟一同去京城。” 文羡鱼答应了一声,也不说反对,也不说同意。 “没有决定好,要自己想想是吗?”水澈瞧着文羡鱼,心里有些许激动。 文羡鱼摇头:“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要做什么我自然是无条件支持的,只是……” “怎么?” “只是,你要带我们去京城,要待多久才能回呀?” 水泽揉了揉文羡鱼的头:“不论是否顺利,都要在京城呆个一年半载,况且这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在路上也要花费不少时间。” 文羡鱼拖着下巴:“按你这么说,是非得要和文家通气儿的。” 水澈点头:“这是自然。” “就是不知道京城离这里有多远,我们要是上路儿的话。在路上走多久啊?” “虽然是要紧事儿,却不怎么着急,”水澈笑,“毕竟小泽才6岁,虽然过不了多久,他就7岁了。” 文羡鱼听这话,有些奇怪:“小泽是哪一月出生的?正月吗?” “嗯。” “他正月出生的眼瞧着快要过生辰了,相公的意思是给他过完了再走吗?” 水澈摇头道:“他这么大,又不是整的生日,何必过那么好?倒不如给他往上提一提,恰巧在过年的时候给他办了。” 水澈这个做哥哥的都这么说了,文羡鱼这个当嫂子的,哪怕是有想法,也只好答应着。 “那么,趁着现在集市还热闹,我去给他买点东西吧。” “他历年的生日,都是我给他煮碗面条,夹个蛋,就行了的。不用太过操心。” 文羡鱼知道这男人是铁了心不给自己弟弟过生日了:“穷家富路,相公,你大概需要多备点银子。” “那是自然,走,我们去买些年货,送给丈人丈母娘。” 文羡鱼听他这么说,打了他一下:“你还真够善变的,之前在家的时候提到爹娘都叫父亲,母亲怎么到今天给他们买礼物就成丈人丈母娘了?” 水澈揉了揉额头:“好好好,是为夫错了,走,我们给爹娘买礼物去。”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上了街,也留下了水泽一个人跟着清二,倒也不害怕他哈出了什么漏子。 买了过年礼物,拜见了二老,水澈立刻去文家书房和长辈们说自己过年以后要出去的事情了。 文羡鱼和自己的娘唠嗑,又张罗着给自己的小家买些什么东西过年,只听说自己的嫂子身子重了,林雪岫也忙,母女两个匆匆说了几句话。 “娘有件事情要和您说。”文羡鱼看着林雪岫,她脸上洋溢着见到女儿而开心的笑意,方才又提到自己儿媳妇即将生产,别提有多开心。 “你这孩子和娘说话有什么遮掩的?”林雪岫拉着文羡鱼的手,拍了拍。 “过完年以后,我要和夫君出一趟远门,没个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 “去吧去吧,小两口出门也好,培养培养感情,”林雪岫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可突然就皱起了眉头,“你说你们夫妻二人要出去多久啊!” 文羡鱼握住林雪岫的手:“大概花个一年半载的,嗯,娘亲就当我们出去一年,等我们回来呀,过个年,也该给小侄子过周岁了。” “什么时候决定的?” 林雪岫听他这么说,心里一下子舍不得起来。 “也才决定没多久。”文羡鱼咧嘴一笑,“娘,你别绷着脸嘛,女儿又不是一句不回……” 林雪岫眉一竖:“呸,这大过年的,你说什么胡话呢?” 文羡鱼见她这样连忙讨饶:“娘,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千万不可胡说八道。” 文羡鱼立刻点头如捣蒜。 “你呀,少带点银两,多带点银票,千万不能放在一个口袋里,知道吗?” 文羡鱼点头,自家娘亲的话,自然照单全收,全记在心里。 “娘就不留你了,回去好好准备。嗯?” 瞧着文羡鱼的背影,林雪岫只能轻声叹息。 皇帝限制文家人出行,文羡鱼这个没上皇帝手中族谱的女儿,倒是成了唯一一个能够来去自如的人。 只是他们此去京城何其艰险,文羡鱼又是她此生唯一的女儿,她一定要用尽所有办法,尽力保全她的性命。 文羡鱼自是不知林雪岫心中所想,她按着自己的想法,给家中添了不少吃的,预备着过年。 随着一场大雪,年味儿越来越浓了。 文羡鱼熟练地烧好炕,早早地抱着被子准备睡觉了。 原先穿越过来的时候,她还挺觉得稀奇,如今到了冬天只能窝在被窝里,都不觉得快乐了。 外面天气极其寒冷,就连水澈这样年轻力壮的男子也不得不早早的上床。 只有在火炕上面才能找到一点安慰。 “不如我们过年的时候就吃火锅吧?那样菜品也丰盛,最为主要的是,那样吃着菜也不会冷。” 水澈听她这么说,眼睛都亮了:“好啊。” 于是第2天夫妻二人就分头准备食材,和所需的一切。 虽然有了新的想法,但饺子毕竟是每年都必须吃的东西,自然也是包了些的。 因为过完了年就准备出远门,所以他们并没有弄许多。 一家三口团在炉子旁包饺子,文羡鱼笑道:“你们看,不如我们把家中为过年所准备的一切吃食都吃完了就出门吧?” 水泽年纪小,水澈这个做哥哥的又不怎么待见他,导致他这时候特别好奇:“哥哥嫂嫂,你们要出门吗?” 文羡鱼摇摇头,在水泽有些莫名的表情之中,咳嗽一声:“不只是我们,还有你,过年了,以后我们全家都要出远门。” 水泽有些懵懂:“我们都要出远门吗?那么哥哥是不是就不在学堂教书了?我是不是就不用上学了?” 水泽心里有些不太适应。 “是啊,因为要出远门,所以你哥哥暂时就无法在学堂教书了,至于你要不要上学嘛……” 文羡鱼一下就笑了:“你哥哥原本就是先生,在路上,他要是想教你,那不容易吗?” 水泽点头道:“这倒也是。” “乖啦,等到明天吃了饺子,这年那就过了。”文羡鱼忽然有所触动,“你今年年初有定什么目标没有?到了如今有没有完成目标呀?” 水泽听了这话挠了挠头:“目标倒是有的,只是这辈子应该都完成不了了。” 文羡鱼和水澈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好奇。 “为何呀?”两人异口同声。 “原先我想着今年要多捣蛋捣蛋,嗯现在倒是觉得,捣蛋不是好孩子,所以,自然就永远都不会实现喽。” 文羡鱼听了这话眼神都亮了不少。 文羡鱼难免说几句夸赞的话,就连一直冷着一张脸的水澈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一家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把饺子给包好了。 “我们少包一点饺子,毕竟不过多久都得出门,如今就大功告成啦。” “早点洗洗睡。”水澈那话自然是给他弟弟说的。 “别说孩子了,我们不也得早睡嘛?” “娘子说的是。” 文羡鱼听他这样说,忍不住笑起来。 水澈看她笑,又想伸手揉她头发,没想到刚刚一伸手就听见呲啦一声,一阵光闪过,惊得他猛地撒开了手。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文羡鱼一向是讨厌静电的,今天静电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不敢不敢不敢。”水澈笑笑。 自己娶了一个妻子,平常时候除了摸摸她的头,倒也没有对她做些什么,自己这个丈夫属实有些窝囊。 水澈摇摇头甩去这些想法。 “怎么了。”文羡鱼看他突然摇头,心里好奇。 “没什么,我和你一起收拾,收拾收拾,我们该睡了。” “好啊。” 吃年夜饭时,虽然只有三个人围着锅坐,但是看着锅里面热气腾腾翻着泡泡的食材,文羡鱼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还是自己聪明啊。 “小泽和嫂嫂说说,你新年愿望是什么呀?” 文羡鱼最近喜欢上了逗孩子,而离她最近的也只有这么一个水泽,自然是取近处的孩子逗趣玩闹。 “嗯……”水泽十分认真的想了想,很高兴地说,“小泽没有新年愿望。” “嗯?怎么没有新年愿望呀?” 文羡鱼感觉有些意外。 “哥哥昨天就和我说了,我们今年要好好的在外头玩,玩一整年呢,小泽最喜欢玩了,除了玩也没有别的愿望。” “噗嗤,好了好了,吃饭吃饭。” 水澈看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弟弟聊得开心,心里有些不平衡:“我娘子怎么不问问我这个当相公的,有没有什么想法?” 文羡鱼听他出这个差点噎着:“那相公有什么新年愿望没有?” “自然有啊,我希望,家国长安,我更希望,我们夫妻二人和和美美。” 文羡鱼脸有些红,当他说要和和美美时,她心弦也被波动了。 不是说好了,只是彼此利用吗? 为什么,说这个呢。 毕竟是大年夜,文羡鱼想了想终究没有把这话问出口。 “不知娘子有何心愿?” “当然是和相公一样的心愿啊,”文羡鱼给水澈夹菜,一双水眸盯着他,“这可是相公说的我们夫妻二人和和美美,不许吵架斗气的。” “那也不许娘子不搭理相公,相公也绝对不不搭理娘子,可好?” “我知道不吵架不打架,更不冷战,是我们今年的目标对不对?” “何止是这些?”水澈握住文羡鱼的手,“还有不分离。” 文羡鱼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这会儿已经是大年夜了,相公,你可不许说谎骗人。” “当然,你是我这辈子,千挑万选才决定娶的妻子,我怎么会,对你食言呢?” 文羡鱼深吸了一口气,这大过年的可不能哭,更不能在弟弟面前哭鼻子。 水泽头回近距离地看兄嫂这副模样,脸也跟着红了。 “哥哥嫂子我吃完了,你们慢慢说,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水泽说完话麻溜的溜了,而在他身后,没有一个回应他的,哪怕一句话都没有。 第119章 出行 过完了年,还没到初三,水澈就要走。 要出趟远门,文羡鱼也积极为他打点,毕竟一年半载回不来。 光是水澈自己的衣服,就带了二十几套,考虑着水泽还小,一定会长个子,所以没带多少。 文羡鱼自己把嫁妆里的衣裳收拾了几套,又带了不少银两,辞别了文家长辈,一家三口就出发了。 云渐镇太小了,水澈不敢闹太大动静,雇了辆驴车,只和守门的官兵说要带家人去县城玩,得以过关。 城门外,白茫茫的一片,雪已经开始化,稍微高的地方,已经化开了,露出黑暗斑驳的景象。 霜前冷,雪后寒,文羡鱼和水泽穿得很厚,戴着大棉帽子,只露出一双眼。 负责赶车的水澈,穿着一身貂皮,头戴绒帽,露在外头的耳朵和鼻尖都冻得通红。 文羡鱼看着心疼,琢磨着等到一个镇子,买上绒布,再去铁匠铺里讨几根细铁丝儿,给水澈做个耳罩子。 “我还以为城门外,一番繁荣呢。”水泽年幼,又裹得严严实实,丝毫不感觉冷意,他坐在驴车上晃荡着两腿,有些失落。 “这里可不是真正的县城,”文羡鱼说着,把水泽两条小腿搬回车上,“不许乱晃腿,要一不小心给掉了,还得费劲把你找回来。” 驾车的水澈听了这话一声冷哼:“他若真掉下车去,谁管他?” 文羡鱼扑哧一乐:“好了相公,你就别逗小叔了。” “娘子可真偏心,我才是和你过一辈子的相公啊,”水澈语气里带着一丝埋怨,“怎么净和这小屁孩儿套近乎。” 文羡鱼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几乎趴在了驴车上。 “娘子千万别只顾着笑,坐好了,等出了县城,我们换马车。” 文羡鱼听他这么说,四顾一看,四周白茫茫一片,除了他们,没别人在。 “相公,此去艰险,你说,我们是否需要改换一下身份?” 文羡鱼突然问这个,可把水澈给问到了。 上辈子他单枪匹马,遇到事情见招拆招,这辈子他决定带上水泽,好让他早看到苏莹的真面目,也就把文羡鱼带上了。 这突然多了两个人,对他的行动,自然是不小的考验。 水澈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道:“不着急。等出了县城自有人来接应,我们到时再商量不迟。” 文羡鱼点头答应:“好。” 驴车慢,在路上足足晃荡了半天,才进了县城。等进了县城,街上人也算得上稀少,他们装扮普通,倒也不受人在意。 水澈带着他们退了驴车,便和文羡鱼一左一右牵着水泽,权当是一家三口。 虽说文羡鱼算是富家小姐,可她刻意低调的打扮,在寥寥无几的行人当中,称得上寒酸。 水澈作为男子就更不在意自己的外貌,以至于和他们擦肩的人,都不太在意他们。 两人直接去了最为有名的客栈,要了两间房,只要些边边角角的房间。 “客官,虽然我客栈是这里顶大的,可这边角房间,都不甚好,你们夫妻俩带个孩子,不如凑凑钱要个最好的房间啊。” 店小二看他们这样,并没有什么不恭敬之处,好意提醒。 “小二哥,多谢你的好意,只是相公说一不二,就麻烦了。”文羡鱼连忙接话。 听文羡鱼这么说对方也就不再坚持。 他做小二这么多年,有大男子主义的男人见太多了,当然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大男子主义,他只觉得这些男人有脾气。 安排了两个房间,水澈交了钱,却是一锭小银子,那小二有些吃惊,拿在嘴里咬了一下。 水泽看他这样直皱眉头,文羡鱼猛地把他拉过去:“小泽,你瞧瞧,你喜欢哪间屋子?” 水泽一步跨进去,脸上的笑容随着看清楚房间的摆设时,渐渐淡了:“我一个人睡吗?” “是啊,你一个人睡。”文羡鱼听出他心里不太高兴,摸了摸水泽的头,也跟进去看了眼。 这间屋子两面开窗,又在边角上,若是想要查看街上有什么人来往,这里绝对是绝佳之处。 只是如今正值冬季,就比较寒酸,哪怕窗户关得紧,文羡鱼也感觉有风。 “劳驾。”小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文羡鱼错身一让,发现他手里端着一个小火盆,稳稳的放在离床不远的地方。 “这间屋子原先不该有火盆子,只是它实在空太久了,要是不来个火盆子,客官你都睡不着的。” 小二仔细地拨开炭火,笑着解释道。 “多谢小二哥费心,那另一间屋子,是不是也?” “放心,咱们客栈自然一视同仁。” 文羡鱼点点头,又看小二给窗开了条缝。 她自然是知道,他所为为何,倒是一开始就不怎么乐意的水泽皱了眉头。 他看了眼比自己嫂子还高的店小二,没说话,等人出去了,他就走向窗边,伸手要关上窗户。 “小泽,他开窗子是为了让空气流通,要是空气不流通啊,兴许你睡到半夜,就再也醒不来了。” 文羡鱼把人拉住,笑道。 “这么可怕吗?”水泽显然不太相信。 “嫂子什么时候骗过你呀?”文羡鱼虽然知道后果严重,但确实再说不出什么子丑寅卯,也没打算继续解释。 “嗯。” “要不要去找哥哥玩呢?”文羡鱼看了整间房,不过一桌一椅一床,这让她感到有些无聊。 “不要。”水泽伸手拉住文羡鱼,“嫂子,你在这儿陪陪我可好?兄长一个大活人又不会丢了。”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桌上有个壶,还冒着热气,当然壶的四周还有几个茶杯。 文羡鱼觉得渴了,倒出点茶来,洗好了杯子,走到窗前,正要泼下去时,看到两个熟人进了客栈。 两人走得很快,两张脸只是一闪而过,倒是他们的背影很是眼熟,文羡鱼心里想着,莫不是水澈所说的接应的人来了? 虽然有此想法,但她并没有打算动作。 耐心等人走过,将水泼下了楼,眼看着雪冒了一阵白烟。 “你要喝茶吗?小泽。” “要!”水泽也看到两人进来,却不以为意。 文羡鱼先倒了杯茶给他,自己也端着茶杯喝着,没一会儿就听见楼梯响。 “两位客官不住好一些的房间吗?” 又是这个店小二的声音,文羡鱼眉头一挑,大冬天的住店,谁不想住在比较暖和的房间里头? 能提这样要求的,怕不就是他们所要等的人了。 文羡鱼有些激动,差点被茶烫了嘴,果然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 “哥两个走江湖的,倒也不在意这些好坏,兄弟两个习武之人,皮糙肉厚,怕什么挨饿受冻。” 文羡鱼听了这话却有些疑惑,这声音她从未听见过,难道是自己太过激动,认错了人? “小二,听我大哥的。” “哎!”小二还想说些什么,可看这两个彪形大汉,实在没有什么话可说。 他们二人就在水泽隔壁,住下了。 水泽知道他与哥哥一同出门,只当是要省点银子花,没想到方才建的两个彪形大汉就住在自己隔壁,突然就害怕起来。 “嫂子啊,他们是什么来头?” “你这孩子,嫂子与人家萍水相逢,怎么知人家什么来头?”文羡鱼伸手一敲水泽的脑袋瓜,嗔怪道。 “哦。”水泽摸着被敲疼的地方倒也不躲不闪,反倒眼睛一亮,“那嫂子,你能过去和哥说说,我和你们换房间睡!” “怎么,害怕了?”文羡鱼被他这副表情给逗乐,严肃起来,“好,你放心,我自会和你哥哥好好说道说道。” “嗯。” 水泽脸微微红,他昨天还暗自下了决心,要变成一个小小男子汉,没想到不过一天就已经怂了。 可联想到方才才见的两个彪形大汉,他有些愧疚的表情立刻消失殆尽。 我才是个小孩子嘛,小孩子怕这些人,当然是理所应当的。 文羡鱼自然不知道水泽心中所想,水澈的房间与他们的房间隔了两个,文羡鱼走过去敲敲门,就推门进房间。 刚一进去,她就看到那两个大汉。 这两个大汉身材魁梧,其中一人满脸落腮胡子,眼睛又大,不巧,正对着文羡鱼一瞪眼,一脸凶相。 另一个人也算魁梧,可在第一个人身边,就不那么惹人害怕了。 文羡鱼被他们一吓,差点叫出声来,好在水澈眼疾手快,一巴掌捂住了她的嘴。 “别怕,”水澈对这两个大汉努嘴,“这俩你见过的。” “唔?”文羡鱼还被捂着嘴,发出的声有些迷糊。 “他是山头上的老大,另外一个,是他身边的人。” “啊,原来是你呀!”文羡鱼眨眨眼,伸手拿下水澈的手。 山老大开口时已不复方才的粗犷,听起来,就像平常的男子声音:“是,他叫王一。” “你好。” “当不得夫人此言,”王一连忙行礼,“王一不过是侍卫罢了。” “如今在外头,还讲什么虚礼?”文羡鱼伸手就要把人扶起来。 水澈见状,眼里闪过一丝不快,手上连忙抢在文羡鱼之前,将人扶起。 瞧着夫妻二人之间的互动,山老大微微发笑,好在他脸上戴着面具,也没别人看到。 “那么,不知老大怎么称呼?” “叫我王成就好。” “既然老大都这么说了,那以后,可真就这么称呼您了?”文羡鱼笑道。 “少夫人实在太客气了,”山老大挠头,“我听少主——” 水澈直接将他的话打断:“出门在外没什么少主,叫我王生就好。” 文羡鱼听一句少夫人,因为对方称水澈为少主,忍不住嘴角一勾,露出些许快活的神情来。 她这一笑,直接把水澈的心神都荡漾起来。 文羡鱼眼珠子滴溜一转:“如此我也改换名姓,叫王花。” “这可万万不行,你这名字,听着就像土财主的女儿,”水澈连连挥手,“重新想来。”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便叫王遇君如何?” 水澈乍一听这首情诗,虽然意外,但也忍不住因此而感动:“好啊,娘子果然与众不同……” 山里两个汉子,眼见着自己的少主与少夫人就要无视他们,做出一些夫妻间常有的事,顿时觉得老脸微红没处搁。 “相公谬赞了。”文羡鱼浅笑盈盈,惹得其他两人不忍直视。 “老大,您快说句话吧!” 山老大咳嗽了两声:“不如,夫人扮作小姐,我与兄弟打扮作仆役,就劳烦少主,装作小姐的贴身侍卫。” 文羡鱼听到他说话,才猛然想到身边还有其他人,脸红的同时有些愣:“要我扮作未出阁的女儿吗?” 王成点头:“正是如此。” “那小泽呢?” “二少爷,扮作少夫人的弟弟如何。”王成心有沟壑,想些主意倒是简单。 “这……” 文羡鱼心里拿不定主意。 看书时可没看到过这一段儿。 水澈咳嗽一声道:“既然王成都这么说了,我们照做便是。” “那我们这一路上,要如何称呼彼此呢?”文羡鱼还是有些疑虑。 “那个简单。我是王成,算是管家,王一就是仆役,少主你是护卫,不如也想一个王家名字?” 水澈没想到自己也要重新起名,只觉得头大:“一个护卫,叫什么名字不好?就连数字都可以。” “那亲爱的相公,为妻给你取个名儿,叫王八可好?” 水澈一听顿时变了脸色,文羡鱼反应极快,猛地躲到山老大背后。 “管家管家,这侍卫要造反了,你不管管啊?” 王成扑哧一声乐了:“哪儿能呢?侍卫,快快停止这种行为!” “是!”水澈答应得快,“管家不要总是侍卫侍卫的叫我,我可有名字的,以后叫我王洋吧。” “好,至于我们的少爷,该叫什么好?” “小泽好打发,直接叫小泽少爷就好,我们都姓王,他还能姓别的不成?” 王遇君小姐笑言道。 水澈假正经了一回:“一切都听小姐安排。” “这样,王洋,你陪本小姐出去,有东西要买。” “什么?” “去了就知道啦。” 第120章 启程 文羡鱼没走几步,差点撞上探头探脑的水泽,她伸手把这孩子抓过来:“做什么呢小泽?” “我,我有些害怕,想问问嫂子,有没有……”水泽有些惊慌,他看到水澈就在文羡鱼背后时,迅速低头不说话了。 “哦,你说这个呀,嫂子还没来得及问你哥哥,”文羡鱼回头问道,“小泽他想换房间,你看怎样?” “房间不必换了,我们赶趟,明天最早一个出城门。” 听他这么说,文羡鱼也没了法子。 干脆让水泽回了自己房间:“嫂子有些东西要买,小泽你想买些吃的吗?” 水泽看自己的哥哥在场,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既然这样,我们先走了,小泽,以后在外头,记得你姓王,嗯?” “啊?” “还有我是你姐姐,不是你嫂子,记得了吗?” “哦……”水泽听了这话,冷不丁想起清二来,如果嫂子成了姐姐,是不是就可以让嫂子的师傅收自己为徒了呢。 “那我们先走了。” 看着自己嫂子的背影,水泽默默的点头,应该是可以的吧。 “你想买什么?”化名称作王洋的水澈,问道。 “买一些绒布,还有些铁丝,铁丝要细,不知道能不能买到。” 王洋不明白:“要铁丝做什么?” “自然是有用处啊,”称作王遇君的文羡鱼,笑道。 “既然你这么说,我买就是了。”王洋实在想不出原因。 王遇君一边走一边张望,毕竟他们对这街道并不熟悉,想要找到要买的东西,实在要费一番功夫。 好在夫妻二人配合默契,一人负责一个方向,虽然走在一起,但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目标。 “找到了!” 王遇君抢着跨进店门,一阵张望后,指着黑色绒布问道:“老板,你这黑色绒布怎么卖?” “噢这绒布啊,一尺一尺的卖,也不贵,就三钱银子。” 王遇君听了这话打算讨价还价,可没想到身边人动作极快,直接掏了银子:“给。” 她就有些不太乐意:“老板,你这里可有剪刀啊,针头线脑的卖。” “原来姑娘想要做衣服?可你这买了一尺布能做什么衣服啊?” 那掌柜原本就带着一抹笑容的脸,嘴快咧到耳朵根了,看这几个客人就是从来没有到布庄买过布的。 他的眼珠转了几圈,正想着要怎样圈几个钱,问他的女客倒有些不耐烦了。 “老板,你若是不卖这些东西,我还赶时间就先走了。” 说着让身边人拿了布就拔脚离开。 “哎,你走这么快做什么?”王洋还想拉住人,可惜没拉住。 “我看他们店中有线团,你走这么快,我们不就要找下一家了吗?” “他是商人,无利不起早,我们走得急,这还在过年呢,他就狮子大开口,明了要宰你这个客。” 王遇君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有些恨铁不成钢。 “原来如此,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布已经买下了,该去铁匠铺子里。还有要买几把可以贴身藏的刀,出门在外万一有什么,也好,有个应急的东西。” 王洋听她这么说一下就乐了:“没想到娘子你对这些还挺有研究。” “叫什么娘子呢,叫我小姐!”王遇君捂嘴一笑。 “我瞧这是谁呢?原来是我那前未婚妻呀,”突然有一人赶上他们两个,开口就是嘲讽,“咱们的水大秀才,纵使才高八斗,也落得个妻管严耙耳朵的下场,唉呀,真为你感到可惜。” 王遇君听了这话,吓得立马转身,正撞上她的前未婚夫,知县的儿子,王承宁。 “原来是王公子,好久不见了,”王遇君笑了笑,渐渐的嘴角扯起不屑的弧度,“只是,你未必也太闲了点?” “文小姐……不,水夫人,你这是何意?” 王承宁看见这对夫妻,其中一人手上还拿着一块黑布,有些瞧不起他们。 “都说贵人多忘事,公子你忘了,我和我夫君每次来县城里,可都能遇上公子你呢?” 正说着就有一个满头朱翠的女子,急急的跑过来:“公子啊,你怎么就不等等我呢,等等我呀。” “原来王公子与佳人有约,我就不打扰公子你了,相公我们走吧。” “站住!就算你已出嫁,你还是文家女,说,这大过年的为什么要来我这儿?” 王遇君心里咯噔一下,原先只觉得这位公子哥是个纨绔,什么都不懂,现在看来他的洞察能力还不错啊。 王洋眼见着自己身边的人已经乱了阵脚,连忙打个哈哈圆过去:“这大过年的,路边摊上全是些新奇物件,我这个做人相公的,带自己娘子出来走走,花点儿钱,看她几个笑脸。” “水兄果然是耙耳朵了,你要是有钱想买笑,多少青楼姑娘们排着队等?” 王遇君一下就变了脸色:“相公我们走吧。” “我说水公子,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如今天我做东,请你去醉春楼赏一赏姑娘?” 王遇君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来:“相公,我们该走了!” “王公子毕竟是县令大人的儿子,果然明察秋毫,我这个耙耳朵总不能不顾着自家娘子的感受,就此告辞。” 王洋看着自己的妻子沉着脸,心里倒是有些奇怪的感觉,这感觉不全是怒,也不全是喜,只是怪怪的。 他倒知道自己并不排斥这样的感觉。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走吧。我们各处瞧瞧去。”王遇君挽着身边的男人,渐渐远去。 “你究竟要买什么?”刚刚遇到王承宁,也把他这个做男人的吓了一跳,王洋忽然想确认一下。 “买些东西给你做个护耳的,你要是不领情啊,本小姐还省了时间。” “你说什么?保护耳朵,戴着帽子不就够了?” “笨蛋,你见谁戴着帽子能把两只耳朵全都捂上的?”王遇君白了他一眼,“我做的这个东西呀,不但能遮住你两只耳朵的所有部分,还不会遮着你的眼睛。” “原来有这么好的东西,那就劳烦娘子了。” 王遇君白了他一眼:“现在才知道我的好?那可记着,以后我是小姐,你呢,是侍卫。” “是,你就是我的主子,成了吧?” 王遇君心里想着,先皇的皇孙给自己当侍卫,要是能说出去啊,够吹一辈子的了。 “那还差不多,还不快找我要的东西?” 两人走了半日,好不容易把东西配齐,回到客栈时,正遇上王一赶着一辆马车。 “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之前你们坐的驴车,也已经托人处理掉了。” 王遇君点了头,正要回客栈休息,却冷不丁看见王承宁带着方才见过的女子,向他们这里走来。 “真巧,又见上水夫人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倒没想着去哪儿,只是啊,没坐过马车,预备着,先让人喂着,回头玩够了,我们就坐着马车走。” “原来如此,”王承宁还想说些什么,胳膊被人一拽,他扭头一看,对着那女子就笑了,“好了好了,我不再和她说话了,乖。” “我们进去,给你挑最好的房间好不好?” “最好的房间有什么好的,要是你回家,我还不如也跟着你回府得了。” 那女子瞪了王遇君一眼,又挂在王承宁身上撒娇。 “好好好,我们今天就开两间房,跟你一起住客栈好不好。” “那还差不多。” 王遇君不急着进客栈,她看着王承宁的背影,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 “他今天怎么这么闲?我们为了买东西走街串巷,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怎么还能见到他?” 王遇君这么一说,王洋也跟着,皱起眉来。 “他若是一般的知县的儿子也就罢了,他们父子两个就是看着你们文家人的,每次你来县城,他都能找到你。” 王一听他们两个说话,伸手挠头:“要不然这样小姐,咱们也别住店了,这会儿就动身吧。” “好!”王洋说着,纵身上了2楼,恰巧窗户开着,他进屋,抱了孩子就跳下来。 另一边,王成也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在王洋飞身下楼时,他也通过楼梯,下来了。 “店家,咱哥几个不想住了,不如你退钱吧。” 一听王成这说话的口气就是要找人干架的样子,店小二哪里肯? 可见眼前客人五大三粗的,自己也不敢惹,一叠声儿地要喊自己的老板过来。 见王成一个人拖住了客栈里所有人的目光,王洋当机立断,让王遇君坐上马车,自己也钻进来,让王一赶着车,走了。 今天才是年初二,年味儿还足得很,哪怕是守门的官兵,也都蔫儿吧唧的。 守城的四个官兵,让赶车的王一出示了通关文碟,草草看了一眼,就丢还给他,挥手放行了。 过城门出奇地顺利,王一在拐弯抹角的地方做下记号,问了路人,径直去了一家客栈。 虽然和析宁县的客栈隔得不远,但这家客栈就气派得多,刚一进门,就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方才在县里头,他们的穿着普普通通,称不上太过寒酸,但到了这里,陡然间进入到绫罗绸缎的聚集之处,就显得穷酸了。 四人所过之处,总有人刻意避让。 出门在外,不便与人交恶,三个人都很低调,原本想着要一间边边角角的房,哪知不同地点,不同格局,越是边角的房,就越贵。 “客官,眼看你从外地来,不了解行情,咱们这地方,多的是达官显贵。“ “你要是想,有间在街上开窗的房,方便你看打这儿经过的公子小姐们,可要费不少银子。” 店小二看王遇君脸色不渝,原本想耻笑于她,一看她有上好容色,却把轻慢的心放下去。 “这位小姐,可是要看城里头有名有氏的公子?” 王遇君摇头道:“不瞒小二哥,我们只是过路的,原先走过小县城里,他们自说边角房间最便宜,是我们孤陋寡闻了。” “小姐莫要自责,既是过路,不如就睡通铺如何?” 王遇君听了这话有些为难:“你们房间都已经有客人了?” “非也非也,这大过年的,就是京城最大的客栈也住不满,小姐你要省钱,去通铺也不是不可以。” 王遇君皱着眉头,实在没有了主意,王洋这时走上前来把她挡在身后。 “多谢小二哥为我们筹划,只是小姐毕竟是女儿家,要是住着通铺,怕是会毁了女儿清誉。” 店小二见此,也不劝了:“既然这位小哥这么说了,那你们究竟是要哪间房,也说说。” “咱们这么多人,最少也得要个三间房,小姐一间,小少爷一间……” 王洋皱着眉头, “咳咳,王洋啊王洋,你只是小姐的贴身侍卫,怎么还做起小姐的主来。” 王洋听有人叫他,头一回,就看到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他原本还笑嘻嘻的表情,顿时就变成了苦瓜脸。 “管家,咱这不是逗小姐开心的吗。” “逗小姐开心?”被称作管家的人提高了音调。 “不不不敢,”王洋暗自抹了把汗,“一切都听管家安排。” “咱们给小姐少爷开两间房,其他人都睡通铺去。” 王遇君一听此言立刻反对:“管家,这要是在夏天,也没什么,这大冬天的,睡大通铺,那不得冷啊?” 那彪形大汉盯着自己的小姐看了会儿,哈哈大笑:“小姐就是心疼了?” 王遇君把眼一撇:“成叔你说谁呢?谁心疼谁呀?” 王成听了只是一味地打趣:“好好好,小姐没心疼人。” “成叔,弟弟还小,我可是这里最大的。就按他的说法,咱们要三间房,我和弟弟一人一间,你们三个略挤一挤。” 王遇君有些羞涩。 “哎哎哎,这可不行啊,我这么大块头,他俩往那儿睡?” 王遇君皱了眉头:“那这样好了,王洋你这个做侍卫的呢,就去保护我的弟弟,王一我委屈你和管家伯伯一起住,怎么样?” “小姐,吩咐不敢不从。”王一咳嗽了一声。 王遇君看他,脸有些红:“王洋你呢?” “既然自家兄弟都答应了,我也没有什么可反对的。” “那就这么定了,小二,来三间连在一起的房,不要靠窗的了。” “好嘞!三间房!” 王洋问道:“小二这里可提供吃食?” 第121章 吃饭 “吃食倒不怎么提供,平常时候只有早餐,只是客官有吩咐我们可以代办。” “既然这样,就给我们弄一桌子来。”王遇君说道。 小二很是恭敬:“不知小姐在大堂用还是?” “端到房间里头吧。” “几位客官请跟我来。” 小儿速度很快,把人带到客房里去,没多久就让人搬了桌子来。 王遇君指一指几个男人:“你们搬到他们房间去。” “好。” 几样小菜,都用精致的碟子装着,看起来挺精致。 王洋和王成都不是素食主义者,又叫了几个肉菜,看着这一桌菜肴,干脆叫了一瓶酒。 有了酒他们才高兴起来,打发了小二下楼去,其他几个人自顾自的喝起来了。 只留下王遇君带着最小的孩子,端着一碗饭看他们。 “咱们喝了几场酒,也算得上是兄弟了。”王成先举酒杯和几个碰了碰。 王洋笑着,语气略微有些嫌弃:“这说的什么话,咱们喝酒之前就不是兄弟了?” “是是是,兄弟间喝酒天经地义。” 王成也没喝多少,说这话时却已经红了脸。 王遇君身为女性,静静的看着他们喝酒,聊天,想了想,放下筷子,去门口叫了小二来。 “你再给我们弄一碟子油炸花生米,给他们下酒去。” “好嘞!” 小二速度还是快的,王遇君没有等多久,他就端着碟子上来了。 “给我吧,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别来打扰。” “哎!” “你们几个都少喝点儿,明天可还要赶路呢。”王遇君说着放下花生。 王成看了眼王洋,哈哈大笑:“果然贴心!” 王洋还很清醒:“放心,还在赶路,我不会多喝,来坐我身边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王遇君一皱眉头:“你这哪里像一个侍卫对小姐说的话?” 她说着并没有动作。 毕竟她最讨厌酒气,可不想被酒气给熏了。 “哎哟我亲爱的大小姐,来来来,有事儿和你说,”王洋笑了笑,放下酒杯,“这酒度数低,要是你想喝也能喝点儿。” “这都一桌子酒鬼啦,我要是喝带坏了孩子怎么办?” 王遇君实在拿人没办法起身走过去:“说吧。” “我呢,去京城是必须得易容的,你跟着我也只好委屈委屈,至于小泽,你觉得他和我长得像吗?” 王遇君皱了皱眉头,这两人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长得像是正常,长得不像才奇怪。 王遇君招招手:“小泽你过来。” 她仔细打量着两个人的眉眼,不得不说兄弟两人之间,真有不少共同点。 “既然这样,我如今是他姐姐,自然也要跟着化个妆容,你看是我自己动手还是?” 王洋摆手:“你平常不施粉黛,突然要你做这事儿,估计能被你搞砸,不如,我带你去买一些胭脂水粉。” “好啊。” “走。”王洋说着就站起来。 王成见他说风就是雨的,连忙伸手一把拽住:“哎,怎么现在就走了?” “毕竟事情紧急,等到了京城,我们再喝不迟。” “哎,你小子这话就不对了啊,要到京城,怎么说也得一个月的,等你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王成不依。 “如今事物紧急,现在有准备,也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王遇君一把拉起王洋,“我们走吧。” 到了外头,两个人就一前一后走了。 毕竟白天逛过街,虽然天已经黑了,但凭着感觉,至少没有迷路。 “姑娘来看胭脂水粉?” 王遇君点头,随手拿起胭脂,嗅了嗅。 “小姐,这胭脂的香气太重了。” “哟,这位小哥还识货呢?”老板娘还没来得及推销自家的东西,就听男客这么说,心里有些不舒服。 “老板娘不必在意,他只是我的侍卫,不如,我把这款买了,再要一些没什么味道的吧。” “姑娘不这么说,还以为是小两口呢,”老板娘皱了皱眉头,“咱们卖胭脂水粉的大多都用了花粉入味,哪有什么没味道的?” 王遇君也跟着笑了:“既然是这样,我就去别的地方转转。” 那老板娘哪里肯放下这个生意?这天气这么冷,实在没几个大晚上还乐意出来转的人,自然没有多少客。 “姑娘不急,看看我们店里头一款粉,没有多少香气,但这效果也不太好,姑娘你穿金戴银的,怕是看不上。” 王遇君看了眼王洋,对方微微的点头,她回之一笑。 “就拿出来看看吧,还有什么口脂没有。” “哎,两位客官稍等。” “趁她进去了,你要买些什么快告诉我。”王遇君回头和人说悄悄话。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王洋仔细看了手指一通点。 “没有其他的了?” “嗯。” 王遇君就一个一个的拿在手上把玩,见人出来了,就把手里的东西给她瞧:“这几样东西我们也要了。” “好嘞!” 给了钱,王洋伸手把东西接到手里:“我们两个已经在外头了,不如我们出去吃一顿?” “你不想和他们一起喝酒?” 王洋点头:“我已经许久不干那事儿,总是有些不习惯。这毕竟是大城,咱们找几样特色小吃,你看如何?” 王遇君一听眼睛都亮了:“那感情好!毕竟,也没有多少人会和吃的过不去嘛。” “是啊,有好多东西在晚上才有的卖,今天是初二,没有宵禁,卖吃的的路边摊十分的多,我们沿着路走一圈,应该也能吃饱。” “原先在家里的时候,也没见你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都说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没想到,你倒像反过来了一样。” “这趟远门时必须出的,我早就为这件事积攒了足够的银两,放心吧,我不会饿着你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开心了。”王遇君扬起大大的笑脸。 左手一串豆腐干,右手一串糖葫芦。 糍粑和烤肉也舍不得落下,就连她身后的王洋手里也慢慢当当的东西。 “哇,这一家的烤肉好好吃来,你也来咬一口吧!” “你确定?”王洋提高了声调。 “那当然!”王遇君笑嘻嘻的,自己也咬了一口,“哇呀果然好吃。” “听家乡人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也做过肉,出来卖?” 王遇君点头:“我那会儿是用油炸的,而我手上的用火烤,吃起来是不一样的味道。” 王洋听了侧头咬了一块,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要不要多买一点?” “不用啦,他们在客栈里头,你有吃有喝的,要是买多了吃不完,也不能指望他们吃。” “小姐——” “噗嗤——”王遇君突然笑了,“听你这么称呼,我还真不习惯,我用了那么久的文羡鱼的名字,一时间被换了,就更不习惯了。” “习惯习惯就好。”王洋看着她有些可爱的小表情,心里又有一种要摸她头的冲动。 只是可惜了,怀里抱着不少东西,实在无法完成这个动作。 “我也知道呀。”王遇君语气厌厌的。 “……”王洋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等我们回来了,就能恢复以前的名字了,对吗?” 王洋一点头:“放心吧,会的,云渐镇不是一般的镇子,它虽然小,但在一方面,堪称铜墙铁壁。” “毕竟,那是一个许多人进不来的地方。” 王遇君闻言一笑:“那我就放心了,你瞧我这样是不是觉得,不喜欢?” 王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瞧你哪样?” “瞧我刚出门没多久就开始想家的样子啊。” “正常啊,我之前去京城,也是特别想家,只是只有我一个人实在没有说话的伴儿,只能自己和自己说,想想都很孤独。”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挺幸运?”王遇君忍不住笑弯了腰。 “那是当然,在我身边,你若不幸运,就是我的错。”王洋突然说出这一句半真半假的话来,王遇君飞红了脸颊。 “好了,不逗你了,快吃吧,再不吃凉了就不能吃了。” 王遇君没有回答他,已经一口咬在了食物上。 “你也没有吃多少,我买的这些东西,你似乎又不喜欢吃,要不我们再转几圈?” “好。”王洋看着身边的女子吃了满嘴油,莫名的勾起了嘴角。 这样有些狼狈的模样,完全不能吸引以前的自己的半分目光,如今却莫名其妙的,占去了他所有的关注。 化名王洋的易临渊,感觉到一道暖流,袭击了他整个心脏。 接着从一个点四散分流,缓慢而又坚定的包围住他整个心脏,像波浪一样荡漾着,给他的心脏穿上了,看似脆弱却牢不可摧的铠甲。 王遇君已经向前走了好几步,正要和身旁的人说话,一转头却没有见到人。 她眉头一皱一回头,看见原本和自己走在一块儿的男人停住脚步,嘴角微微上扬。 眼神却有些放空,呆呆的模样。 她实在不知道那男人搞什么鬼:“哎,喂!走啦!” 对方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一样,王遇君咬咬嘴唇,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干脆转身,三口并做两口吃掉几根用签字穿着的烤肉,空了一只手,对着那人就是一推。 “嗯?” “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点去找找,有什么你爱吃的,天这么冷,你可别被冻感冒了。” “感冒?什么?”被这么一推,王洋才回了神。 “我是说你别愣在这儿了,天越黑,风越凉,别搞得你伤了风寒,那可就要留在这儿,给你请大夫了。” “好好好,我们走。” 他们的举动惹来几个路人的观看,只是他们的眼神在这一男一女身上一飘就过。 “你看这对男女像不像有情人?” 王遇君听到有人议论,也不以为意。 “他们像哪门子有情人呢?那男的看起来就穷死了,女的倒是很会打扮,想来不是主仆,就是你家小姐在大路上捡着一个人,准备回去当仆人。” “这可未必,你瞧那男人长得不错,这小姐呢,也算明眸皓齿,指不定人家就是私奔来着。” 王遇君听了这几句话,一点也不淡然了,她默默的加快了脚步,在她身后,王洋回过头去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王洋刻意瞪人的眼神自带杀气,那几个临时聚起来八卦的妇人,被这眼神吓到,一哄而散。 王遇君走着走着,看到一家热气腾出门外的小店,她仔细看了看,挑出的帘子上写了一个粉字。 “我们吃一碗粉吧。” “好啊。”王洋自己不是挑食的人,“老板,你们粉怎么卖。” “小碗素粉两文钱,大碗素粉五文钱,带浇头的,小碗四文钱,大碗六文钱。” “要是加肉哇,加一次就多四文钱。” 王洋熟悉王遇君的饭量,她平常一顿能吃两个自家做的大馒头,而才吃的一些零食,根本就不垫肚子。 “两大碗粉,就是一碗十文钱的那种。” “好嘞!” 王遇君拉拉王洋的袖子:“我可能吃不了那么多。” “没事有我呢,你要是吃不掉,给我吃就是了。” 王遇君听他这么说,脸忍不住就红了。 “还没有人吃过我的剩饭呢。” “傻丫头,等你吃饱了,我把你碗里的粉全倒到我的碗里去,怎么就算是你的剩饭了?” 王遇君这下是真的害羞了。 “客官是过路的?你们两人的口音,和我们这不太一样啊。” 主人家一边煮着粉,一边问道。 “是啊,我们两个是乡巴佬,有了点钱就想出来转转,好见见世面,”王洋笑了笑,“怕是还要学门官话才好。” “那可要不得,”店主左右看了看,没见有别人,“听说呀,最近专抓说官话的呢,” 王遇君一时就好奇了:“说官话谁都听得懂,明明是件好事儿,怎么就开始抓了呢?” “唉呀,你这小姑娘就不知道了,之前,官话是废太子推广的,到了如今,当今圣上有了口谕下来,说是不准人说官话,要是有人说了,就是反贼。” “原来是这样啊,那多谢老板了,都几代人不出村了,实在是不知道啊。” “不仅仅是官话,还有件事儿啊,你们可千万记住了,不能做。” “什么事儿啊?” 第122章 一路 王遇君对此表示十分好奇。 “只是这话呀,我们都不敢说,毕竟谁和自己的小命儿过不去?” 摊主倒是卖了个关子,端了两碗粉来给他们吃,也只是笑笑死活不往下说了。 王遇君稀溜了一口粉:“他真会吊人胃口。” “既然人家不说,我们也不好勉强,”王洋随手把碗里的肉夹过去,“给你吃。” “对了,你说我们这次是不是一路向南走就对了?” 王洋眉头一皱:“应当如此,只是,兴许有些弯绕。” 王遇君眨巴着眼睛:“你不是去过那儿吗?” “是去过,但已经是多年前的事儿了,不记得了。” “好吧。” “两位想要去哪儿啊。”没有别的客人可招呼,摊主一个人也有些寂寞,他随口一问。 “秘密呀。不告诉你。” 王遇君不等王洋说话,随口道。 “既然小姐这么说了,我也不好问。”主人摸了摸鼻子,去屋里坐着了。 “我还以为我能逗他一会儿解解闷,没想到他根本就不让我逗。” “和我在一起觉得闷了?” “我的个乖乖,你想些什么呢!”听了这话,王遇君差点把嘴里的粉都喷出去。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吃吧,免得你喷出来。” 王洋看她这样差点就笑出声来。 “怎么你还嫌弃本小姐了?” “不敢。” 王遇君白了他一眼,埋头苦吃。 里面的店主人看了他们一眼,抽出一张纸来,在纸上写道——今日无事。 旋即他就招来一只信鸽,把纸条绑在鸽子腿上放飞了。 王洋毕竟是习武之人耳朵灵,那一阵鸽子拍打翅膀的声音,直接进了他的耳朵。 凝神一看,果然看见一只白鸽。 “老板结账。” 王遇君拉住王洋:“别这么着急呀,我还没吃完呢。” “我也没吃完。”王洋回之一笑。 两人把碗里的东西全都吃光,才离开这家小店,在路上,王洋轻声道:“这座城很大,就算走到明晚,我们也不能出城,我想,明天一早在马车里的时候,我们就把妆容换一换。” 王遇君听了这话忍不住感叹道:“通关文碟上只有文字,没有画像,真是一件十足的幸运事。” “你倒是提醒我了,通关文碟毕竟是官府所用的工具,虽然不能记载主人的样貌,但也有一些防伪的方法。” 王遇君跟着点头,她一直相信古代人的智慧,远不是现代人所想象的那样贫瘠。 “虽然我常没有实行五保十连,但我们一行人一直用同一个身份,走街串巷,最后的目标还是京城,怎么都是危险的事。” 王洋拉着王遇君,用最淡然的表情说最危险的事。 “你都已经走过一次了,还怕这些吗,没事儿,有你在我不会害怕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算拼了命,也要保你周全。”王洋轻声道。 “唉你别,怎么动不动就变得这么肉麻了呢?”王遇君只觉得身上能抖下一层疙瘩。 王洋自己倒是不自知:“什么肉麻?” “好了好了,我就不和你说了,”王遇君脸也跟着红了,“伪造通关文碟这种事,应该是犯法的吧?” “那时自然,可我们不做这事,我们永远到不了京城,怎么?你害怕了吗?” 王洋叹了口气。 王遇君扑哧一声笑了:“我为什么要害怕?” “改换通关文碟只是我计划中的第一步,而我最终的目的是改朝换代,坐上那本属于我父亲的位子,你怕了吗?” “你可千万别得寸进尺,我跟你说。”王遇君白了他一眼。 王洋挑眉:“怎么说?” “我都已经上了你的贼船,你这个时候和我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 王洋一听,顿时笑起来:“好好好,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定会护你周全。” “好啦好啦,我相信你就是了。” “那你答应我,不管我做什么,你都相信我好不好?” “呸想的美!”王遇君白了他一眼超过他,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每走几步遇到一个岔路口,王遇君整张脸都纠结了起来,不得已,只好停下脚步往后看。 “看吧,你还是得跟着我。” 两人回到客栈时,客栈的灯火已经熄了。 “这家客栈这么奇怪的?”王遇君脸色有些差,“客人还没回来就关大门,究竟想不想做生意了!” “傻瓜,他们不开门,我们还真就乖乖的在外头进不去了?喏,那边的窗户看见没有?” “啊?”王遇君才发出一个单音节,就感觉自己一轻,竟然是王洋带着她跳窗进了客栈。 “他们都睡了,我们就不打扰他了,好歹我们也是货真价实的夫妻在外头住店住一间房不为过吧?” “行行行,你有理行了吧。”王遇君知道他的意思,开了门让他进去了。 “你和小泽扮演姐弟,我就把你们画得相似一点,我呢,扮演他的姐夫——” 王遇君拍了王洋一巴掌:“说什么呢?你扮演他的谁?” “哎,我娘子脾气这么暴躁,也只有我能忍得住你喽。” 王遇君被他这一闹气的跳脚:“说什么呢!有本事你就再说一遍!” “好了好了。”王洋看对方气鼓鼓的样子,竟然觉得这模样可爱,吓得他自己摇摇头,试图把这个念头赶出去。 只可惜事与愿违,王洋看着他的可爱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来,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王遇君一张脸顿时绯红:“你,你你你这大半夜的别耍流氓。” 王洋揉了揉额头,侧身往床上一躺:“在家里的时候,没见你有这么可爱的模样,早知道,我该早一些带你出来的。” “人都说结婚以后得装装样子,到现在结婚好久了,在外人眼里我们也不是夫妻,还装那个干嘛?” 王遇君也跟着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顺带伸腿蹬掉了鞋子。 “起来吧,还真打算这样躺一夜呀?” “你先躺的,我可是学你。”王遇君翻了个身。 “乖快起来,要是不起,就这么躺一夜会着凉的,你这一着凉,你说我是留下来陪你看大夫啊?还是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看大夫?” 王遇君一下子就弹起来:“你敢把我一个人留下?!” “好好好我不敢,可要真受凉了,折磨的可是你自己的身子,痛的只有你一个人,不会有别人替。” 王遇君这才起来,就着水,草草的洗漱了一番。 一钻进温暖的被窝,王遇君就感觉困意来袭,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王洋倒还有些精神,他给身边人盖好被子,也顺势躺好。 “这一条路,我是第2次走了,愿老天对我好一些,让我这一次能够平平安安的走到头。” 王洋声音很轻,似风一样,散在空气中,除他以外无人听见。 冬天日出晚,即便是如此,王遇君醒来时,也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哎呀一声弹起来,手忙脚乱的穿好了衣服,看见王洋手里抱着孩子,孩子的脸埋在他的胸前,还用一个斗篷把孩子裹得严严实实。 “这是怎么了?裹得跟粽子似的?不会是感冒了吧?” 王遇君看这幅造型有些着急。 “你快一点就等你了。”王洋没高兴解释。 “昨晚也不知道是谁对本小姐大献殷勤,并不知道是谁天一亮就翻脸不认人。” 王遇君有些不满。 “你不走吗?要是真不走,我也不好为难你不是?”王洋一张脸沉沉的。 “哪敢不走啊!走!” 几个人上了马车,王一给他们递了热腾腾的包子,馒头,花卷,油条。 王遇君挺喜欢吃油条的,她想了想,先拿起一个馒头,掰开再把油条夹在馒头里面拿着。 “还真聪明。” “那是自然。” “今天我们暂时不出城,出了城大概也找不到合适的住处,这样,我今天把通关文碟都办全了,顺带给你们变个妆。” 王遇君点头:“看来你还不怎么傻嘛,嗯,说起来,办通关文碟这个事儿,只有你一个人去合适吗?” 王洋揉了揉眉心:“傻瓜!这种事,去的人多了才不安全,有你相公办事,你就放一百个心,绝对不会出错的,啊。” “好吧。” “来,我给你梳头。” 王洋已经吃完了,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梳子,给王遇君梳了一个最简便的未婚女子常用的发。 又在黑发上缀上两朵珠花。 就连拿着镜子看到自己妆容的王遇君,也为他的所作所为惊叹。 “你身为一个男子,不能为女孩子们梳头打理,真是浪费你的才华。” “怎么,我适合给新娘子做头吗?” 王遇君一下就笑了:“你又不是喜婆婆!” “所以,我这辈子只为你一个人梳头,可好?” 王遇君一下子低了头。 王洋手上的眉笔一歪,不知道滑到哪里去。 王洋看自己好好一个即将完成的杰作就这么毁了,甚觉可惜:“唉呀,这个时候害羞什么?” “怎么这么啰嗦啦!”王遇君自觉理亏,却又不想道歉。 “好好好,是我错了。” 不得不说,不论于这场旅途,还是于这对夫妻的感情,这真是个好的起点。 越向南走,气温越高,走了八九天,他们就已经换上了春装,王遇君只觉得整个人都轻便了不少。 “这个时候刚刚好,就和我来的时候一样。” 王遇君自言道。 “你说什么呢?”王洋从外面探头进来。 王遇君拍了拍胸口:“干什么呀?吓死我了!” “给你花。”王洋把手伸进来,花香也就在车厢里弥散开来了。 “花已经开了?” 王遇君见到这种景象也是十分惊喜。 “是啊,向南走,总是追着春的脚步的。” “你进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王遇君向他招手。 “什么话?”王洋有些好奇。 “你和我说说,我们所要去的京城吧,毕竟要在那儿呆个半年。” “京城?它叫环城,里面的建筑都是一环套一环,最里面的自然是皇宫。” 王遇君眯了眯眼睛,环城的名字,似乎不咋地呀。 “原先它不叫这个名字,原先叫金都,这原本是开国皇帝亲口取的名字,按理说本不该改,至于为什么改成这个名字,已经没人知道了。” 王遇君点头,也不难理解,毕竟这是对祖治十分崇拜的国家,莫名其妙的把都城名字都给改了,自然要把改名字的原因给掐灭的。 王洋钻出马车车厢时,离他不远不近的一个人瞪大了眼睛。 随即,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刮来一丝风,掀开了车帘,露出了王遇君的一张脸。 那人打了个响指,惹得王洋向他看过去,他眼见那人和一个陌生人抱在一起,转回了目光。 心里想,一定是自己太紧张,导致草木皆兵。 就连王成都没发现,那时候起,有一辆普通到完全不起眼的马车,遥遥的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王洋一路上都提心吊胆,怕增大目标的自己落入敌人的手里,没想到一路上风平浪静,别说敌人了,就连陌生人带着敌意的目光都少见。 久而久之,就连王遇君也彻底放开了心防,渐渐的探头出马车了。 越向南方走,越觉得热,他们的衣裳换了不少,有时候洗了,就得在同一个地方多留一夜。 他们经过32个州县,换了10次名字,对应着名字,也换了10次妆容。等到了京城,又换回了之前的化名。 春末夏初时节,一行人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天佑国的国都——环城。 到了京城,王遇君重新紧张起来。 “你说,京城城门查的严不严哪?” 王遇君抱着路上买的布偶娃娃,问7岁的水泽。 “不知道。” “是啊,我不该问你的。”王遇君揉了揉他的头,轻轻的把车帘掀开一角。 “你们,骑马的都下马,搭车的都下车,一个一个的检查。” 听守城官兵这么说,王遇君心脏跳得更快了。 这一路走来,还是头一回遇到让她下车的。 她给自己鼓气加油,在王一的搀扶之下下了车,顺带把7岁的孩子也抱出来了。 第123章 落脚 “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一到王遇君,就有两个盘查的人围了上来。 她本就有些惊慌,这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王洋一眼。 王洋上前一步,那两个人立刻提高了警惕:“干什么?站住!不许动!” 王遇君低着头:“我们来投亲的。” “你们几个谁是主事的?怎么要你一个女的来说话?” 守城的官兵有些不耐烦。 “我是带着我弟弟来投亲的,他们几个都是我的家人,平常都听我的话。” 王遇君心里有些不安。 “听你的?” “是。除了我弟弟之外,他们就是我的侍卫和管家,还有就是仆役,再没有别人了。” “哦?那你去京城投谁的亲?” 守门的官兵依旧在询问,王遇君却有些冒汗了。 她根本想不到守城的会问这么仔细。 “投小姐姨家的亲,原先我们夫人姓林,是林家的大小姐,如今夫人去了,我就让小姐来京城,投奔林家。” 王成看出王遇君已经乱了阵脚,连忙搭话。 “哦?那去吧。” 王遇君麻利地上了车,放下车帘以后,还是忍不住捂了捂捂扑通直跳的心脏。 她随手在脸上一擦,满都是汗。 “姐姐,你没事吧?”王泽窝在她的怀里,十分担忧的询问着。 王遇君摸了摸这孩子的头,心里很是欣慰。 就一路上虽然没有上过学堂,但有自己和他哥哥贴身教导,他早已不是小混世魔王。 “姐姐没事儿,小泽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王泽摇头:“不记得。” “可是姐姐记得,明天就是你的生辰了,开不开心啊?” 这孩子听了倒没有多少开心的模样:“我,姐姐,不过就是个小生日,又不逢十,不管了吧。” 这孩子实在是乖巧太多了。 乖巧到令人心疼。 “你还小,身为小孩子过生日的时候,理应当有人为你庆祝。” “啊?”王泽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了。 毕竟是京城,他们一连绕了好几道门,才算真正进入,听得耳边人声嘈杂起来,王遇君这才确定真进了城。 她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掀开了帘子。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王洋就在她身边骑着马,看她掀了帘子,微笑道:“自然先去找一个客栈住下,接着就是找房子,租个小院,够住就行。” 王遇君想到自己在21世纪时,总为房子的事情烦恼,要不是因为房价太高,她是绝对不会住在孤儿院里的。 “租这么一个院子,要花很多钱吧?” “花钱是自然的,只是你要是住几个月的客栈,还不如租个房子清静,也少花些银子。” 王遇君点头:“你说的对,确实是这个道理,那,我就不插手了。” 她放下帘子就哄孩子:“小泽你说,你爱吃甜食吗?” 王泽点了点头:“爱吃的。” “那等我们安顿下来,我就给你做一道甜食,怎么样?” “在我生辰的时候吃的吗?” 王遇君笑道:“真聪明。” 她心里已经思索开了。 他们要找先太子被冤枉的证据,不会那么顺利。 如果真那么顺利,也不可能要在京城停留几个月的时间。 王洋他已经找过这东西,并且成功的找到,所以也不必担忧他无功而返。 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吃好喝好不拖后腿,关键时刻靠着伪装给他打圆场。 经常和地方上果然不同,王洋挑着,找了个比较偏僻的客栈。 进去一瞧不打紧,房间小的可怜,不得已之下一人开了一间。 可是需用的银子却一分不少,还因为他们开的间数太多了,多出了不少银子。 王遇君在付钱的王洋身边站着,表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心疼得想哭。 给了钱,正要上楼,突然进来三四个壮汉,王遇君本来不注意人家,只听见身后人喊了一句:“店小二,你这里还有几间房?” “客官,小店已经没有房了。”店小二被他们唬了一跳,顾不上带他们几个上楼,连忙回头到。 “没房间了?没房间就给爷腾几个出来。” 王成看着有些生气:“你们店里就你一个小二吗?” “哎,客官别生气啊。” 店小二看着五大三粗,眼神凶煞的王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两拨客人,自己可都得罪不起呀。 “想要我们不生气也简单,快一些带我们去房间。” 王成原先也是在京城里混的,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 “是是是。”店小二擦了把汗,都要把人往楼上引。 “且慢。” 王成眉头一皱,脚步却不停,只把自己的手指关节扭得咯吱直响。 “这位兄弟,别那么大火气嘛,你们几个人就要了几间房,我们在外头可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我们要房,碍着你们了?”王成还是没有回头。 他在这世上过了几十年,要是看不出这些大个子是些欺软怕硬的主,早就不知道脑袋什么时候和身体分家的了。 “不敢不敢,只是想打个商量,我们兄弟三个,就算胡乱住一夜,也可以有间房不是,看你们有两位身材轻盈的兄弟,不如,让一间房给我们,我们出双倍的价钱。” “哦?”王遇君眼珠子一转,她正觉得肉疼呢,不如就让亲兄弟两个挤一挤。 “这位小姐,你就看在我们兄弟三个也是旅客的份上帮我们一把。” 王洋看这群陌生人和自己媳妇儿说话,心里堵得慌:“小姐,知道您心肠软,可自家兄弟也是要好好睡觉的。” “那,那好吧。”王遇君认得清,自己还需要别人保护呢,不听别人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哎哎哎,这位小姐,我们甘愿出三倍房钱。” 王遇君脸色有些黑了。 她就搞不明白了,这些人为何要与他们纠缠不清? “管家伯伯,你说呢?” 王遇君干脆把问题抛给了别人。 既然是自己思考不来的,何必浪费脑细胞呢? “既然几位实在需要一间房,我们不让出来,也有违江湖道义,请。” 王遇君松了口气,正要上楼。听得外头又有人喊。 “小二!来一间房!” 王遇君的脸色一下就变得不好起来。 难道,又得让出一间房去? 原先他们共有5个人开了5间房,现在就只剩下四间,王遇君已经决定让兄弟两个睡一间房。 要是再去掉一间,胖子王成就要和自己的手下一起睡了。 王遇君忍不住用同情的目光瞟了一眼王一,见他的脸有些抖动,显然不想和自己的老大睡一屋。 王遇君扶住额头,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这位客官,小店已经客满了。”店小二额头上冒着汗,声音也跟着颤抖。 不是为别的,是为了三个壮汉,直接把三倍的房钱给了客人,没给他。 这种不赚钱,倒是让客人赚了的买卖,他可不想一天做两次。 “都已经客满了?通铺都没有?”对方有些怀疑。 “通铺还是有的,有的,小的先送几位客官上楼,接着就来招呼你。” “去吧。” 王遇君眼见着王一松了口气,心里也为他高兴,这小子,还不怎么倒霉嘛。 分配好了房间,王洋匆匆忙忙出了门,王遇君知道他八成是去找房子租了,也没管着他。 “小二,你们店里可有吃食卖?” “有的有的。” 王遇君听了眼睛一亮,拉着剩下的几个人就下了楼。 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点了一桌子菜,一阵风卷残云以后,正看见王洋回来。 “真巧,”王遇君吃了满嘴的油,“你也来吃点吧。” 王洋真饿得慌,赶了几步,上前却见到油亮亮的空盘子,脸色顿时就不对了:“小姐,你就这么不待见属下吗?” “哎哟喂,哪儿能啊,小二,把盘子给撤了,再上几个菜来。” “好勒!” 趁着这个空隙,王遇君给他倒了杯水:“你出去看的怎么样?有找到合你心意的房子没有?”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打听,我已经找到了几处合适的小院儿,位置都比较偏僻。” 王遇君听在耳朵里,就变了味道——都比较便宜。 “既然院子是你找的,那么最终住在哪儿就你定喽,弟弟你说是不是?” 王遇君问王泽,后者自然一点反对意见都没有。 “那就这么说定了!” 王遇君有些兴奋。 虽然一路上看过不少风景,但都是走马观花,如今终于有个落脚地儿,对于她而言,不亚于久旱逢甘雨。 实话说,有一个小院儿,爱是需要打理的。 这一行人中除了王遇君,就都是些大老爷们儿,而他们对于洒扫等活儿,大多不太精通。 只有王洋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照顾了自己弟弟五六年,颇有些干家务的底子。 可他是王成和王一的少主,不会屈尊降贵干这些事儿,所以,他们又以最快的速度,找了两个打扫的人。 王遇君看着他们安排,很想脱下自己身上的绫罗绸缎,自己动手劳动。 王遇君眼看着他们又请了几个婆子,烧火做饭的,浇花的,分门别类一个不差。 王成和他们谈工钱,听说一个人一月要一两银子,差点泪流满面。 她悄悄的把王洋拉到一边:“你请了这么多人,我们一个月就要花多少银子出去?” “无妨。” “我可做不到像你这样淡然,”王遇君忧忧愁愁地,“在京城里,我们可需要找几个活儿干干?” 王洋看左右没人,伸手刮她的鼻子:“这条路我已经走过一次,自然算准了大部分的变数,我敢带着你和弟弟出来,你就放心好了。” 王遇君一伸手拍掉他的爪子:“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以后没有盘缠回家,我就让王成把你给卖了,凑路费让我们回去。” “我可是你相公,你这做妻子的真舍得?” 王洋丝毫不慌。 “也对,你是我的相公,这不要紧,可你是他们两个的少主,要是我把你给卖了,他们转手就会把我给卖了,赎你回来的。” “噗嗤——知道就好。”王洋拍拍王遇君的头,转身就走。 “嫂子……”王遇君突然听到这个称呼,吓了一跳,低头一瞧,果然看见王泽就在她身边。 “你这孩子瞎叫什么呢,吓我一跳。” “姐姐。”王泽咬着自己的唇。 “怎么了?” “姐姐,如果真的没有钱用了,能不能不把我给卖了?” 王遇君皱起眉头,缓缓地蹲下来:“你这孩子,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他们,他们三个是主仆,绝对不会被卖了的,这次来京城,是以姐姐的名义,所以姐姐也肯定不会被卖了的。” 王遇君听到这里,忙把这孩子揽在怀里:“傻孩子,瞎想什么呢,乖,听我的话,绝对不会有人把你卖了的,知道吗?” “嗯。”王泽伸出手来紧紧的抱住了王遇君。 忙完事儿的王洋正巧路过,看到眼前这一幕,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儿。 这一路上,每次自己想罚自己的弟弟抄写背诵,他就向王遇君撒娇。 而王遇君呢,也就每每为他向自己求情,偏偏,自己又最吃她那一套。 “咳咳,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王遇君看到他还没觉得怎么样,倒是王泽急哄哄地逃离了她的怀抱。 “哥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 “我不应该——” 王遇君站起来,把孩子拉到自己身后:“干什么呢,吓到孩子了。” 王洋沉着一张脸:“你,这一路上溺爱他,已经够了!” “我,我溺爱他?”王遇君嘴唇有些哆嗦。 “你这样护着他,由着他的小性子,于当年的我,有何差别?” 王遇君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自己在溺爱未来的反派…… 回想这一路走来,自己确实越发地喜爱他。 “你……你说的对。” 王遇君握紧了拳头:“是我太大意了。” “从今往后,我就要给他立规矩。” “哥,我真的不爱读书,哥,你就放过我吧。” “科举不但有文,还有武。”王洋也不看他,“不爱读书,是否选择另一条路呢?” 第124章 定居 王洋此话一出,别说王泽心头大震,就连王遇君也皱起眉头。 上一世,因为易临洛进了军队遇到苏莹,对她一见钟情,干出了不少在常人眼里,称得上败坏祖宗名声的事。 如今,他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还要弟弟走这一条路呢? “我,我愿意习武,”王泽的眼睛亮了亮,“我跟着清师傅,练了基本功,也学了不少招式,我这就给哥哥你看看。” 王泽十分兴奋,说着他摆好架势,像模像样的练了一通。 王遇君看他的一举一动,只看出了4个字——下盘不稳。 “你觉得你这一套拳打得怎么样?自己满意吗?”王洋抱拳看着,似笑非笑。 “我……”王泽渐渐的皱起眉头,实在不知道怎么答。 若自己说练得好,要是哥哥生气了呢?若说练得不好,也难保他生气。 “说话呀,自己做了件事儿,连评价都不会了吗?” 王洋说这话时语调平平,完全不带个人情绪,王遇君站在一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王泽缓缓的出了口气,“像我这么大的人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不过我是会长大的,所以以后我还要继续努力,要做得更好才行。” 王遇君没想到这孩子脑筋如此灵光,竟然把这进不去,退不了的坎儿,给扔了。 “那你自以为不错,可否想过与你同龄的人,真正的水平如何?” 王洋此话一出,王遇君顿时感觉他有些强词夺理了。 王遇君一巴掌拍在王洋肩上:“哪有像你这么欺负孩子的?” “方才我说过什么?你忘了?” 王洋轻飘飘的撇王遇君一眼,她立刻成了一个怂包:“我去看看他们忙得怎么样了。” “姐姐!”王泽看王遇君要走,只觉得背后发凉。 “你呀,就跟着你的侍卫哥哥好好学习学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才这么小,有的是学习的时间和进步的空间。” “姐姐啊!明天就是我的生辰了,你不帮我准备礼物吗?” “看来你真的是长大了,都已经学会向别人索要生辰礼物了?”王洋呵呵冷笑。 王泽这下才知道,他逃不过去了。 这么一想,他的小脸顿时就垮了下来:“我……” “小泽,遇君,来,我们找间屋子好好聊聊。” “要聊什么?”王遇君偷偷的给这孩子捏了把冷汗。 “有你在,我还能吃了他吗?” 王洋软下声音,对着王遇君一笑。 “好。” 王遇君拉着王泽的手,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你们先出去吧。”王洋领头走进一间屋子,王遇君看有两个打扫的人,说道。 “是,小姐。” 王洋等人出去了亲自关好门,紧接着,沉着一张俊脸,率先坐在主位上。 王遇君不以为意,随便挑了张椅子坐,倒是王泽表情有些不满。 “你愣在这做什么?”王洋看自己弟弟突然就起了一股子气,“要是不乐意坐着,就站着好了。” 王遇君听他这声音,像满了怒火一样。 不由得担忧的看了眼王泽。 王泽的小脾气也上来了:“站着就站着!” “你可知道你错在哪儿了?” 王遇君听了这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短短一刻的时间,自己也一直站在边上,自己都不知道这孩子做错了什么,这小小的孩子家家的,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哪儿错了? “我,我不知道。” 王泽的答案在王遇君的意料之中,王洋听了,一张脸顿时阴沉的滴出水来。 “我记得我与你说过,你出生在京城。” “是。”王泽高高昂着头,直视着自己的哥哥,显然也憋着一肚子火气。 “那你可记得,我当初是怎么与你说的?” “你说,我们出生在权贵世家。” “还有呢!” “我们家权势滔天。”王泽还是一副不服气的表情。 “那你可曾想过,我们原是权势滔天的人家,如今回京,却乔装打扮改变身份,又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王泽回答的十分干脆,“你那时候也说过,我还小,此事与我无关。” “那时确实与你无关,可如今你随我回了京城,还不知道收敛吗?今年又不逢什么大喜事,你何苦要办你的生日?” “这你可就误会他了。”王遇君觉得这兄弟两个说话越说越离谱,“他的生日也没怎么办,就是我给他做吃的,怎么,他过生日吃点好吃的都不行了吗!” “还有你,”王洋揉着眉心,把矛头对准了王遇君,“明面上你是小姐,可你该知道,暗地里,你是我的妻子,该听我的话才对。” 王遇君也跟着揉了揉眉心:“按你说来,我非得听你的话不可?” “如今是什么时候,非得和我杠和我闹是吗?” 王洋看了眼弟弟,突然觉得自己掉了面子。 “你毕竟是他的嫂子,你就不知道要给他一个好的榜样吗!” “给他一个好的榜样?”王遇君气笑了,“未好的榜样是否是当着他的面,做一个在你眼里,严格遵守三从四德的,十分优秀的妻子?” “正是如此。” “正是如此?”王遇君有些懵了。 说要保护好自己的,是他,说要自己遵从三从四德的也是他,说到底他是这个时代的人,和另外一个时代来的自己,格格不入。 王遇君叹了口气。 “你既然盼你的妻子是个遵从三从四德的女人,那么,你岂不是更乐意做一个,拥有三妻四妾,享齐人之福的男人?” 这下,轮到王洋不说话了。 原来他确实是这么想过,可想到自己的父亲就是因为女人太多,被后院的事情拖住,无暇顾及前朝的动向。 导致自己手下的人马,纷纷倒向现今皇帝,自己惨死。 他一生,生了那么多庶子庶女,没一个好好活着的,不知道,他若泉下有知,可会后悔。 “怎么不说话了?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应当遵从三从四德的女人,你作为一个男人,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 王洋出了口气:“你别得寸进尺!” 王遇君张了张嘴:“算了!” “你倒是说说看,给你弟弟过个生日怎么了?又不是敲锣打鼓,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别人要是不清楚也就罢了,为什么你非得坚持过这个生日!”王洋气的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别这么凶神恶煞的看着我!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患难临头各自飞,我们虽然没有什么患难,但和离书早就写好,想要离彼此远远的,那也是十分简单的一件事情。” 王洋脸色一沉:“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哪里敢威胁你呀?”王遇君嘴角一勾。 “我们来京城,不可走半点风声。”王洋眯着眼睛,说起话来一字一顿。 “说起走漏风声,我们哪里比得过您啊?”王遇君看他这样十分生气。 “你呢,作为一个侍卫,你干了什么。侍卫该干的,你干了是侍卫该干的,你也干了,真要怀疑起来,谁不是容易被别人怀疑的点?你倒是说说看呢?”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你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这样吧,以后,我不会妨碍你做事儿,可是,你必须保证,你所做的事情不会威胁我们所有人的安全。” 王洋想了想,终于妥协了。 “那你放心吧。”王遇君看他退步了,索性自己也退一步。 每人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是你的弟弟,我们就此说好,你愿意怎么教怎么教,愿意怎么管,怎么管,我这个做嫂子的,没权利插手,也不乐意插手。” 王遇君说到这儿,拂袖而去。 这以后,这屋里的气氛着实紧张了好些时候。 就连王泽过生日,也没有多少动静。 倒是在王泽正儿八经的开始练武时,王遇君出现在他的身边。 “小泽,姐姐与你一起练。” 王洋一看他的做法,立刻把原先定下来的师傅王一推开,自己上了。 王洋看得出来,穿着短打衣裳的两个人,都是有备而来。 这一眼,对他们的印象是不错,王洋十分满意。 “都站好了!” 王遇君立刻脚尖并拢,挺胸。 王洋看她这么配合,这几天胸中郁结一下子就消失了。 “你们都是跟人练过的,我也就不和你们废话,一日不练,就和没练过一样,全体都有,蹲下!扎稳。” 王遇君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又是蹲马步。 可偏生除了蹲马步,还真就没有几个有用处的基本功了。 王遇君咬牙,拼了! 王洋看着眼前两个人很有觉悟的样子,心里只感觉舒畅了不少。 他自己也在他们面前蹲下练习。 王遇君看着王洋和自己面对面,一丝不苟的模样,偏偏想笑,她咳嗽了一声,对身旁的人说道:“你们不要在这儿守着了,忙你们的事儿去吧。” “是。” 王洋完全不明白,王遇君为什么要笑,他本想训斥几句,可已经在外头,王遇君的动作又标准的让他挑不出错,他只能把这个想法给压下去。 “手臂伸直腿站稳,伸直,伸直了,你抖什么抖?” 王遇君看了眼自己板正的身姿,一扭头,果然看见了摇摇欲坠的王泽。 王遇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看着他,东摇西晃,心里才想着他估计坚持不了多久,王泽身子一歪,啪的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王遇君看了王洋一眼,对王泽说道:“加油!” 王泽也有些不好意思,一咬牙,可这次没有坚持多久,又摔了。 “好吧,我承认我错了,你说的对,你果然是最了解弟弟的人,王洋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王遇君表面上一脸淡然,但他自己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身体小幅度的颤抖,反倒是王洋,动作做的一板一眼,丝毫不动,像个雕塑。 “你无需向我道歉。”王洋眼看着王遇君的目光渐渐暗淡,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王遇君本来就已经蹲不稳,这个时候身子一歪,她下意识的把手撑在地上。 王洋看她这样,以为她要摔了,以最快的速度把她给拉了起来。 “我知道你爱我的弟弟,而先前,你完全不待见他,以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孩子。” 王遇君面对着和自己仅有咫尺之遥的脸,不知不觉的脸红了。 “如今你对他这么好,难道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王洋伸手拦在王遇君脑后,似笑非笑。 “其实也不是。”王遇君一边向后躲,一边笑道。 可很快,她就感觉到一阵失重。 王洋这个杀千刀的竟然把手给撤回了。 王遇君当时就着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抓住了王洋的领口,才免得摔个四仰八叉。 “唉唉唉唉唉,别抓我!”王洋被王遇君带了个踉跄,好在身体平衡感好,才免得摔跤。 王成从他们身边经过,啧啧称赞:“你们俩人感情真好。” “哎,你可别瞎说,眼见可不一定为实。” 王遇君一张老脸都红透了。 “是小姐,你们感情不好,看看看看,还打架呢。” 王遇君只觉得对方越说越不靠谱,连忙松开人:“管家,有什么事情就快去做吧。” “是,小姐。” 王遇君重新站好:“你可以继续了吧?” “不继续了,今天晨练到此结束,我要去找东西了。” 王遇君听他这么说也严肃起来:“你可千万要注意安全,早去早回,有什么想吃的菜吗?要是有想吃的家乡风味的菜,我自己来?” “那就多谢小姐了,看样子,小姐还真的挺喜欢我的。” 王遇君一脸黑线:“你就说有没有想吃的吧?” “只要是小姐做的,我都喜欢。” “唉,这话什么意思嘛,”王遇君眉头皱起来,“我最不喜欢别人让我做选择题了。” “小泽告诉姐姐,你想吃什么!” “想吃炸肉。” “好!那姐姐就做给你吃,不然那再过几天就热了,再做炸肉,可就不乐意吃了。” 王洋眉头一皱:“可我不想吃。” 第125章 王爷 “谁让你方才不说的?”王遇君眼睛一斜,完全不想管他。 “那好吧,等到下次训练你们,难度加倍。” 王遇君一听这话,有些怂了。 “那,师傅,你想吃什么?” 王洋闻言,十分满意的报出菜名,潇洒离开。 “你瞧瞧你瞧瞧,这人真是欺人太甚。” 王遇君倚着栏杆,对着王洋的背影指指点点,王泽站在她身边,跟着点头。 随着一声门响,王洋消失在他们眼前。 “小泽去叫张妈过来,让他买些菜,我们好给他做饭。”王遇君吐槽归吐槽,但答应他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好呀!”王泽影响到自己想念多时的酥肉,就要摆在自己面前,立刻兴奋起来。 撒开小短腿就跑了。 “张妈!” “砰砰砰。” 王遇君瞧着小叔的背影,被他逗得直发笑,这时听见敲门声以为王洋忘了带钥匙,自己去开门了。 “等等啊别着急。” 外头人似乎没有听到她说话,敲门声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大了。 听着外头人堪比砸门的敲门声,王遇君开始担心那两扇木门是否能够抵挡得住这样的动静:“别敲了,我已经听见了!” “主子,我们是不是敲错门了?” 外头敲门的大汉听到女声,有些狐疑的转过身,十分恭敬地问站在他身边的人。 “就算是敲错了,又有谁敢拦着本王不让进门?” “是主子。” 说来也巧,王遇君正巧走到门前,把他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是谁?”王遇君听到他们的谈话,皱起了眉头。 都说不怕自己找上祸,就怕祸来找自己。 “我们是——” “区区民女,何需向她解释,本王要进你家门,你还敢拦着吗?” 当今皇帝不仁,不但将他的亲兄弟全都坑杀殆尽,就连叔伯兄弟也没有打算放过,但凡是没有逃得过的,都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能自称本王的,除了皇帝的儿子,还有谁呢? “王爷请进。”王遇君头上已经冒了汗,薄薄的一层,紧紧的贴在额头上。 说着亲手打开了门。 “你这小姑娘,长得还不错,叫什么名字?” 那人进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那人身穿蓝色锦袍,头戴玉冠,腰间还悬着一块白色的玉佩,单从打扮上看,就是个贵人。 只是他话刚说完,就被他身旁的黑衣人打断。 只见那人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王爷,皇上吩咐下来的事情,只剩下今天了,您……” “闭嘴,本王的事情怎可容你插手?” 王遇君实在不清楚他们的来意,也无法做出大的反应,倒是看黑衣人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他这举动,可千年之后求婚的男子,有何差别? “是属下逾矩了。”黑衣人一头点地。 王遇君对此,完全没有反应,可让这个当王爷的气的牙痒痒。 “你小小女子见到本王为何不下跪行礼?” “您真的是王爷吗?”王遇君略好奇。 “我不是当今圣上的儿子,难不成你是金枝玉叶?呵,真是个傻女人。” 被称作王爷的人,有些不屑,再看王遇君时,眼里少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王遇君看他对自己色眯眯的目光变了样子,决定装傻充愣:“什么是金枝玉叶呀?” 对方一皱眉头,那张看起来还算不错的脸,顿时打了折扣。 他可是记得,线人报来说,易临渊化名以后娶了一个聪明的女人,而眼前这个女人,非但不聪明,而且还蠢。 “本王没有兴趣给你解释这么简单的问题,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遇君。” “籍贯。” 王遇君又皱眉头:“什么叫籍贯?” “你就是你的家乡。” “家乡?”王遇君皱起眉头,“我家没有家乡,只有一个婆子叫春香,要不要给王爷你带来看看。” 说来也巧,被王泽催着下楼,出门买菜的张妈正巧走到附近,她人是京城人士,虽然没有见过多少世面,但常常撞见路过的皇亲国戚。 她走到门边,一看面前的两个陌生男子,就猜出他们非富即贵,慌得她腿一软,跪倒在地。 “张妈,春香呢,这里有两个人,嗯,是两个王爷,要见春香。” “民妇叩见两位王爷!”张妈慌得直磕头,可她一下就反应过来,“求王爷恕罪,我们家小姐实在没有见过世面,什么都不知道……” 张妈慌慌张张的解释,顺带将自己身边的王遇君也拉倒在地。 “小姐,这位是王爷,要给王爷行礼。” “没想到你这么老了,还是个明白人,你家小姐虽然年轻,倒糊涂的很。” 那蓝色衣袍的人,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老妇满布皱纹的脸,有些嫌恶地后退两步。 “是,小姐她,她……”张妈也突然奇怪起来,这小姐明明是个正常人,怎么到了王爷面前就傻呆呆的,什么都不会说了呢。 “她怎么了?” “小姐她评述就不怎么喜欢说话,这个时候见到王爷,定是被您的威严给吓到了。” “原来就这么小的胆子,既然她都不会说话了,我问你,她这样的女子可曾婚配?” “小姐她,没有婚配。”张妈说道。 “多大年纪了?” “我十五岁,”王遇君突然高兴起来,“我回答了问题应该能站起来了吧?” 不等别人回答,她就从地上跳起来了。 黑衣人总觉得她不对劲,这会儿见她自己跳起来了就更加怀疑:“你,真是个傻的?” “我不傻呀。”王遇君已经站起来了,顺手也要把张妈给拉起来。 “小姐,王爷没让我们起身,是不能起来的。” “哦。”王遇君原本喜气洋洋的神色顿时就没了,她自己重新扑通一声跪在张妈身边,低了头一句话都不说。 “你们小姐,这么乖?” 张妈有些担忧的看了眼身边的女孩:“这少爷小姐刚刚搬过来,我也是才到府上,不太清楚小姐的事,只知道小姐除了和侍卫闹矛盾,和谁都和和气气的,平常最听管家的话。” “噢,可我不想听你们的家事,你们小姐真叫王遇君?” “是。”张妈道。 “她没有嫁人,有未婚夫吗?” “没有,我没有爹娘了,媒婆不愿意给我做媒,况且还有弟弟,也没有什么嫁妆。” 王遇君回答起这个问题来,可以说是一板一眼。 “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王遇君一抬头就把两个男人吓了一跳。 她脸上常常带着妆,刚才他们两个来,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妆容一遇上汗水就花了。 王遇君的眉毛上晕开了一点,看起来实在不怎么好看。 这男人也不是什么傻子,他很快就发现,王遇君化妆了。 “张妈带着你家小姐好好的洗把脸,我倒要看看你家小姐究竟长什么模样。” 蓝衣人皱着眉头,语气中却带着笑意。 他前几天听到守城人来报,说有一辆马车,进京,而马车里的人数,很符合他的猜想。 当年废太子一家38口人,死了36口,还有两口人至今下落不明。 一个是他早就被打发走的,名叫易临渊的长子,而另一个,就是在几个月前宣布暴毙的,才几个月的婴儿,被赐名易临洛的嫡次子。 等到抄家之时,找到了36口,而天辰国公主所出的两个儿子怎么也找不到了。 当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也就是因为要给天辰国一个交代,他们并没有动用全国之力去寻找两个孩子。 时光荏苒,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风平浪静以后,那两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孩子自然成了皇帝的心头病患。 王遇君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的伪装并没有保住,好在自己有第二重防范。 张妈带着她洗了把脸,把胭脂水粉全都洗净以后,露出的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 没错,王遇君脸上带着一张面具,这张面具有着极其高的贴合力,若不是行家仔细观看,根本察觉不到异样。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主子您看,我们?” “看到这一张脸还要查什么呢?走!” 蓝衣人看到这儿,拂袖而去。 王遇君摸着自己湿漉漉的脸庞,疑惑的问:“张妈,这位究竟是谁呀?” “王爷啊,小姐,我看你也累了,快回屋里休息吧。” “王爷?这两个王爷一起出来了?” 张妈皱起了眉头:“这话可不能乱说,咱们天佑,统共就一个王爷哪里来两个呢?我说小姐啊,这件事情就不用管了。” “不是有两个王爷吗?”王遇君还是有些不明白,她想了想,把自己头上的金簪拔下来,放到张妈手中。 “小姐啊,你从外地来,我呢,也得给你解释清楚不是。”张妈看了这金子,顿时喜笑颜开。 “是啊是啊。” “我们天佑呢,就只有一位王爷,其他的皇子还都小,没到能够封王的年纪,所以呀,只有一位景王爷,他呢,叫易临墨,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易临墨?王遇君差点笑出声来。 她很早就想过,见到原书的男主,自己怕是要跳起来和他打一架的。 可现在见到了,完全没有仇人相见的感觉。 “小姐呀,你别想了,你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来,不是?乖,去休息吧。” 王遇君点了点头。 等到王洋回来,王遇君就忍不住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不过在吃饭时总有人伺候着,她也不便无缘无故的把人赶下去,只能忍着。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她却发现张妈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她这边瞧。 王遇君心里有些警戒,自然不敢当着张妈或者别人的面去找王洋,这么一拖就只能拖到晚上。 王遇君留了个心眼是先让小泽去找王洋,然后和他约了地方。 而这个地方,正是屋顶。 还是王遇君房间的屋顶。 “今天有一个王爷过来,”王遇君轻声道,“他也没说有什么事情,只是问了几句我的情况。” “问你的情况?” “对他问我的姓名籍贯还有年龄,我寻思着,这一路上也没有遇到问这个的,就留了个心眼儿,装作什么也不懂的样子。” 王洋示意她继续说。 “接着张妈就给我回答问题……” 王遇君把张妈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王洋,然后就看着王洋,等他开口。 “你是说你今天见到易临墨了?”王洋眉头紧皱。 “是啊,见到他了。”王遇君脸色也不太好看。 “据我这几天的调查结果,他们也就是易临墨,和守城官兵已经达成了一致,举一个不怎么确定的例子,如果他和他的父亲翻了脸,守城官兵,怕是要倒戈。” 听了这话就算傻子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按你这说法,如果易临墨不点头,我们想要回去,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王洋摇头:“我们真要回去还是有法子的,你不必担心,可如果京城落到别人手中,与我们不利。” “老皇帝就算再怎么奸诈,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想要赢他,对我而言易如反掌,而他的儿子不是什么善茬。” 王遇君一点头:“要是再加上苏莹,和她背后的势力,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那个弟弟不好好教导是不行的了,就算是为了我们的生命着想,我们也要好好教导他,绝不能让他有伤害我们的机会。” 王遇君重重的点头。 “另外,我要开始破坏易临墨的好事了,除了我让你出去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出去。” 王遇君点头。 “在京城,三从四德的观念十分重,不管是出嫁的妇女,还是未出阁的女孩子,除了七夕元宵两天的晚上能上街游玩,其他时候都要守在闺房里。” “你守在家里不出去,别人也不会觉得什么不对。” 王遇君点点头,虽然不愿意承认吧,但他所说的没有什么不对。 “你要是实在憋得慌,就给自己梳两个小揪儿,穿一套丫鬟的服饰,出门溜达溜达也未尝不可。” 第126章 柴房 “你是说京城里的丫鬟常常出去?” 王遇君眼睛一亮。 论她看的那么多小说里面,能够出去的丫鬟,都不是什么贴身大丫鬟。 大多都是负责采买的,而这里,倒是和小说大不一样了。 “对,”王洋皱起眉头,“我记事的时候,还是一些公子哥,总在街上晃荡,当年有醉春楼上一块瓦,砸死楼下三个官儿的事。” 王遇君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呢?” “因为如此,那些官儿,都不大在街上晃悠,他们每每出街都要坐马车,导致京城路上发生拥堵。” “哈哈哈哈……” 王遇君立刻脑补出孤儿院那条街,没有红绿灯时,满街都是车乱开的模样。 “可他们毕竟是官儿,就算有人对此颇有怨言,他们也无法说出来,也因为他们不好走路,许多沿街叫卖东西的人家就此失业。” 王遇君立刻笑不出来了:“这么说来,得有好大一部分,人家没有吃穿只喝西北风。” “是啊,天子脚下忽然多出了许多乞讨的乞丐,皇帝知道了自然要管。” 王遇君点头道:“可这样也不太好管吧?毕竟,这么干的都是些官儿,他要派出怎样的人来治理呢?” “这样的事情自然难不过皇帝,他先挑了个小京官儿去理,可那些人,哪个不是大官?” 王遇君点头:“这么说来,他的治理完全没有效果。” “是啊,虽然已经派下人去处理这件事情,但越处理出问题的地方越多,因为此事,导致家破人亡的案子也一天比一天多,就连皇帝自己也发愁。” “他大手一挥直接让他一直去处理这件事情了。” “我也曾经和你提过我那太子父亲,他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多少当官的该有的心眼儿,随便一查,就查出了真正导致这件事情的来源。” “但因为这件事情发酵已久,要是一步一步的来处理,绝对来不及了,他就直接做了一项决定,那就是一刀切,让所有的官员都不允许在街上坐马车。” “他这样决定下来,自然有人不乐意,于是他就自己身先士卒,严令太子府人坐马车。” “就算是遇到了极难的事情,顶多骑马。” 王遇君听了这话,张了张嘴,想到当事人已经死亡,觉得自己再说也没有什么用处,干脆闭嘴了。 “也正因为如此,朝中大臣对他颇有微词,不过他这种做法十分有效,不过半个月,这件事情就算完美解决了。” “大路被人让开来,该走的走,该坐车的坐车,那些小摊小贩自然能够像以前一样在路旁摆摊卖东西,也就算是维护了他们的家庭收入来源。” “那么太子自己付出的代价,就是那些原本不支持他的官员,更讨厌他?” 王遇君忍不住插嘴:“再加上原本中立的大臣们顺带着被反对他的大臣给拉过去了?” “没错,而他呢,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依旧我行我素,最为可笑的是,他以为自己已经被立为太子,绝对是下一任皇帝,完全没有危机意识。” 王遇君点点头,这样的人难免会失去自己所拥有的地位。 “虽然你说的对,但是我忍不住想问一句,你这样说你亲爹真的好吗?” “说他又怎么样?他那时候已经迎娶了不少小妾,对我的母亲视而不见,这件事情发生以后不久他就把我送出京城,直接送到云渐镇去了。” “啊,你这么惨的吗?”王遇君开始心疼起他来。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过,我在街头晃荡了很久,竟然真没看见有谁像当年一样驾车而过。” “自然是怕多年前的事情重演吧,”王遇君笑道,“要是装盏灯啊,就好了。” “什么装盏灯?京城有宵禁,需要灯做什么?” 王洋奇怪道。 “当我没说好了,快去吃饭吧,在外奔波这么久,估计你也饿了。” “好吧。” 王遇君跟在他身后:“你今天收获怎么样?有没有找到你要找的人?” “找他还不容易?”王洋回答的轻松,“只不过我在他家遇到了一个老熟人,一时间不好表明自己的身份,就耽搁了。” “哪个老熟人哪?”王遇君心里想着,能让他截住话头放弃的,这老熟人怕来头不小。 应该不适合他一条线的。 “按道理说,你也知道这个人,他就是苏莹的父亲。” “苏莹的父亲?”王遇君一听紧张起来,“那么他们的关系可还好?要是他们的关系好,保不齐那个人就把东西给她的父亲了,到时候,你没有了宝贵的证据,谁还相信你?” “不用急,虽然我认出他来了,但他没有认出我,况且他那宝贝女儿不过是个三岁女童而已,他自己也没有到飞黄腾达的时候,就算得了我的信物,他也派不上用场。” “那我就放心了。” 王遇君给王洋掀开帘子:“快吃饭吧。” 吃完了一餐饭,王泽让张妈过来给他们收拾碗筷,许是张妈年纪老,她刚刚把碗摞起来,就手一抖。 不巧,碗全都滚落在地,打得稀碎。 原本这只是一件小事可碗的碎片蹦起来扎在了王泽的腿上。 这孩子猛一吃痛,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紧接着像被装了弹簧一样弹起来,哇哇大哭。 王遇君忙看孩子,索性扎的不深,她亲手取出了那块碎瓷片。 “张妈,你这是做的什么事?小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别想在我这儿拿工钱。” “小姐,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就看在我年纪老迈的份上,继续留着我,我以后不要这么多工钱了,工钱减半都行。” 张妈也有些慌张,主人家来到京城不过几天,自己做出了这样的纰漏,难免被主人家嫌弃。 “工钱减半?”王遇君眉头一挑,“你这轻飘飘的4个字就能让我弟弟不疼了,是吗?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走吧,你也就在这里做了10天左右,工钱我会算给你,不过这得是大夫看完了以后的事情了。” 王遇君抱起孩子,随口说道:“王洋,你把这地上收拾一下,一定要收拾干净了,不要留任何渣子在地上,如果少爷再次受伤,你也别在我这儿混。” “是,小姐。” “王一快去请大夫来。” 王遇君坐到一旁客厅的椅子上,仔细的查看王泽的腿。 开了一道口子,倒没有流多少血。 王遇君还是有些不放心,让人拿来酒,自己给他泼伤口上了。 王泽难受,又是嗷的一嗓子。 “我带你去房里休息吧。” “好。” 让大夫给这孩子看了诊,付了诊金,送走了大夫,王遇君靠在门边悠悠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王洋正从屋里头出来,打她身边路过。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念在老家的日子,没这么多勾心斗角,提心吊胆。” “想回去了?” 王遇君一笑:“哪能呢?不把事情做好了就走,岂不是逃兵?”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王洋看面前人有些憔悴,“这几天在家里,是不是把你给憋坏了?” “憋坏了倒不至于。” “那你还想不想出去逛逛?”王洋换了个话题。 “想啊,毕竟是京城,”王遇君松了口气,“不过我有些好奇,你不是说就连皇亲国戚没事儿,也不用马车?” “是啊。” “可我们进城的时候就是用马车代步,也难怪被人盯上了吧?” 王洋听了这话,突然猛地跺了下脚。 “你说对了,那这样,我们搬家吧。” “好啊,你要去哪?” “我今天转了转,确实有一个好去处。” “那么,这里的房子干什么用?要退了吗?”王遇君看着自己没住几天的院子,有些担忧。 “毕竟是已经付了钱的,退倒不至于,就留着我自有打算。” “那好吧。” “你装扮成我的丫鬟,随我出去一趟,我们两个乔装去看房子,别被有心人看见。” “好。” 京城有着四通八达的道路,它的繁华,自然不是一路走来的州府就能比的。 王遇君看花了眼,完全顾不得脚下的路,王洋瞧着身边的人,有些烦躁。 “跟紧点。”王洋辨别了一下方向,低声说道。 王遇君被他这一句话带回了神:“你就放心吧。” 原先他们租的房子有些偏僻,租金虽然不多,但走到大臣所居住的地方,得花上足足一个多时辰。 走个一来一回就要花上半天时间。 相比较之下,两地方的优劣顿时显现出来。 王洋找到的新住处,在一个幽深的小巷里。 出了后门,就是大臣们的居所。 “这里的租金是不是有点贵?” “当然了。”王洋一边敲门一边回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要是舍不得,我就陪你住在那,要是易临墨再去找你,我看你怎么圆。” “行,都听你的。” 两人经过一番交涉,决定他们住在新住处,至于王泽,就扔给王成带着。 “一间房子里就只住着一男一女,你说我们是装扮做兄妹还是夫妻?” 王洋听了这话立刻给她一个爆栗:“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们本就是夫妻还要装扮吗?” 王遇君有些不服气了:“你这样就不对了吧?哪儿有同姓的人做夫妻的?” “那也好办,我们直接换回以前的名字不就好了吗?” “这样真的行吗?” “行。” “那我是文羡鱼,你是水澈?” “那是自然。” 文羡鱼眼睛都亮了:“可是听到我的姓氏,别人不会问吗?他们就不会联想到我的祖辈?” 水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瓜子,觉得自己娶了个傻媳妇。 “你忘了你没有上文家族谱,而他们在京城,并没有生出一个女儿来,谁会特意通知他们,文家生了个女儿呢?” “好吧。” 文羡鱼有些小委屈,她捂着头:“我知道你聪明,可我也不笨哪!以后不许打我头!” “乖。” 水澈看了几间房子的布局,从这几套房子中找了个最小的。 许是因为房东年纪大了,除了言语不通,租房的事情,谈起来意外地顺利。 看了漆黑的天色,文羡鱼有些担忧:“这里面没有准备好,一时间又赶不回去,小泽他会不会害怕?还有,我们在哪儿对付一晚?” “放心吧,我早就吩咐过,可能今晚赶不回去,至于我们,随便对付一晚就好。” “也对,如今也不是什么冬天,冻不死人。”文羡鱼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就是蚊子不少。” “那我去借个东西,你稍等。” “哎?对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水澈再次回到文羡鱼身边时,手里拿着竹子编的蒲扇。 这种蒲扇并不是常见的圆形,倒是方形的了,文羡鱼一看就好奇起来,抢在手里就要玩耍。 “放心一人一把。” “对了,你身上可曾带足银钱?” “带了三个月的房费,我想好了,我们在这里,最多也就这个天数。” 文羡鱼在原书里看过京城的描写,但她对京城的布局并不怎么熟悉。 更不清楚满朝文武的情况。 文羡鱼倒不为此事担忧,只因为有水澈在。 “既然你都已经计划好了,我跟着你的计划走便是。” 文羡鱼爽快道。 “那,我们先在这里睡一下,等到天亮,自然有老太太的儿子把他的母亲接走。” “好啊。” 文羡鱼抬头看了眼所住之地的屋顶,不知是否是因为角度的问题,她竟然看见了一角星空。 “我说相公,这间屋子还漏吗?我们是否要找个师傅补一补?” “不用。”水澈顺着文羡鱼手所指的地方一看,“这里是柴房,等到天冷了才会囤积柴火,不等到那时,我们已经回去了。” 文羡鱼想了想,也就不再提了。 “这里的蚊虫好多,你睡得惯吗?”文羡鱼在柴草上翻了个身,总觉得背后有东西刺着她。 “这里比当年在牢房里好多了。”水澈睁着眼睛,很快感觉到自己身旁的人离自己又近了点。 “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呀,而且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第127章 计划 水澈静静的看着身边的女子。 “为何这般看我?”文羡鱼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下意识的用蒲扇遮住了自己的身子。 “我们成亲这么久,你还怕我?” 文羡鱼的举动,打散了水澈心中的思绪,他忍不住用手扶额。 “怕你做什么!”文羡鱼觉得自己不说两句脸就丢尽了,“我就是好奇,对,好奇你明天要做什么。” “你,什么时候对我的事那么感兴趣?”水澈你有些尴尬,干脆顺着她的话说。 “废话,你做的事情那么危险,我已经跟着你出来了,我还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到时候,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与你解释这么多回,你还是怕死,也罢,谁不怕死呢……” 水澈微微一笑。 “唉呀,你管我怕不怕死呢,你就说实话,你你准备干什么?而且你的想法可行吗?” “放心。”水澈一巴掌拍死一只蚊子,“为了不让我死在这里,也为了让你们能够平安的回到家乡,我自然选择最合适的法子。” 文羡鱼不置可否。 “具体的计划,我明天就告诉你。” “哎哎哎,你说什么呢!”文羡鱼哪里肯这么就放过他。 “说吧,除了拿回你父亲的信物,用以证明他的清白,你还想做什么?” “当然是在拿回信物之前铲除了将来的皇帝。” 水澈认真起来,干脆把文羡鱼拉起来。 “你今晚不打算睡了,对吧?” “要是你愿意陪我,不睡又怎样?”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水澈拽着文羡鱼,借力坐起来。 “趁着这段时间我和你好好唠唠。” 文羡鱼一听他终于乐意和自己分享计划,别提有多乐呵了:“好,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易临墨是皇帝的接班人,而他有个弟弟,叫易临均。” 文羡鱼点头:“这件事情我知道的。而且我还知道,这两兄弟表面不合,内里,倒是兄友弟恭,关系好的很。” “你怎么知道?” 文羡鱼摆摆手:“还没有到,我彻底向你坦白我的身世的时候,不过你放心,就像我才说的一样,我会一直陪着你。” “好,我相信你就是了。”水澈如今也看开了。 老天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已经对他厚待有加,如果这一次他也没能给自己报仇,那他就是个懦夫蠢蛋。 “他们两个呢,各取所需,一个要皇位,一个要女人,江山美人两不误,多被他们兄弟收入囊中。” “而且我还知道,就是易临均给苏莹提的主意,让她去挑拨你弟弟,很显然你弟弟一下子就上钩了。” “而且,你弟弟给他的不仅仅是你埋在地底下的那500万两银子,也不止你父亲清白的证据,还有就是,他拉了一批云渐镇的人。” “他拉人做什么?” “听说过人体实验吗?”文羡鱼有些累,将头靠在水澈肩上。 “什么是人体实验?” 文羡鱼一拍脑门儿:“哎哟喂,我忘了,这个词儿大概是在几千年后才出现的,意思呢就是,把一个大活人,当做牺牲品。” “他们要用人命做什么?”水澈已经想到一些让他很不舒服的画面,声音都有些颤抖。 “炸球,他们为了试验炸球,炸到人哪个部位,人会迅速死亡或者是丧失行动能力。” “他们真这么狠心?”水澈皱起了眉头。 “他们想要皇位,只要是达到目的,他们怎么会在意过程如何呢。” 水澈脸色很黑。 “那他们花了多长时间成功。” “说实在的真没多久。”文羡鱼叹了口气,“人体要害,他们都清楚,而他们更知道,要是没了胳膊,没了腿,自然就没有什么行动能力。” “他们出的唯一纰漏,就是在试验怎么把人弄残的时候,发力过猛,导致人失血而亡!” 文羡鱼说这话时,表情凝重,可语气像讲故事一样。 “死的人,全是我们镇子上的人吗?” 文羡鱼点头:“地方上本来就没有多少青壮年,有人失踪,自然有人调查,他们又不是什么草包,很快就怀疑到你弟弟身上。” “那段时间,镇子上的人人心惶惶,他们完全不敢接近你弟弟,就连无辜的你也不敢出门。” 文羡鱼直起腰来:“你想想看是不是有这一段记忆?” “自从他犯了恶事,他便不允许我出门,只是有段时间,他曾经用刀逼我出门给他买吃的。” 水澈说这话时吓得文羡鱼浑身直哆嗦。 “炸球害死那么多人,你说起来,都像是讲故事,怎么说到这个你倒是害怕了?” 水澈觉得她的反应太过奇怪了。 “我还真就搞不懂你,你的父亲母亲已经不在,而你作为哥哥,就应该担负起监护你弟弟的责任,我实在搞不明白,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就这么怕弟弟呢?” 水澈见她又提到往事,脸色十分难看:“我曾与你说过,上辈子我溺爱他,而且过了头。” “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 文羡鱼出了口气,脸色却难看起来:“说完他们的武器,我可以和你说说,易临墨的人脉。” “好!”水澈听了有些激动,“你是累了吗,要不要靠着我?” “不用,”文羡鱼躺下来,“我好像听到人声了。” “你怎么不早说?”水澈有些着急,学着她的样子,躺倒在草堆上。 确实有声儿,而这声音,正巧是房主所发出的。 房主年纪老迈,做什么事情都慢吞吞的,从打开门,要解决她的事,足足花了两刻钟的时间。 “睡着了没?要是没睡,咱们继续说。” 文羡鱼已经许久没有熬过夜了,她今天倒是来了兴趣。 “没睡。”水澈翻身坐起来,“你困了?” “困倒是没有,拉我起来。” 易临墨的人脉,大多都是朝廷官员。 而天佑一朝,重文轻武,文官的地位,是武官比不了的。 易临墨结交了丞相,却没有结交一个像样的将军,原因无他,武将大多在朝堂上凑数,真正有些实权的,却不许上朝了。 他作为皇子能够接触到的,除了御林军首领,精卫军的统领,其他的,都不成什么气候。 包括后来的苏大将军。 “等等,你是说,京城的城防不怎么样?”水澈摸着下巴,眼睛像是在闪光一样。 “你胡说什么呢,你以为精卫军是吃素的啊?”文羡鱼突然开始怀疑,水澈是不是真是个皇室中人了? “你,和我说实话,你真的是易家人?真的和皇帝沾亲带故的?” “傻,京城和皇城不一样,原先的布局是京城中心是皇城,而这个皇帝太惜命了,他又多建了一道城墙,所以有了皇城内城京城。” “这么麻烦的!” “是啊,皇城有御林军,内城有精卫军,而如今的京城,究竟有哪一队人马,你可知道?” 文羡鱼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所以京城很好打,只是想要逼宫,没那么容易罢了。” 水澈笑了笑:“那你可知道,易临墨上有多少人马?” “按目前的情形来看,苏家,尚且未成气候,如果按照我所知道的时间来,离皇帝嗝屁还有很久,所以说,你的那个堂哥,还没有得到他最重要的一股力量。” “所以我建议你呀,趁他还弱着,先把他打趴下。” 水澈一点头:“你说的对。” “那问题就是怎么把他打趴下了。”文羡鱼皱起了眉头,“据我所知,苏莹那时候已经是十六七岁,在应选太子妃的队伍中,很有胜算。” “她的对手,除了丞相的女儿,镇守边关的将军女儿以外,其他人都没得看。” “驻守边关的?尉迟深?” “对对对,确实有个尉迟小姐,而且那个女子从小养在宫中,可能是太后养大的,叫人质的吗?” “你且先等一等,易临墨和我同龄,我已经娶妻,难道他身为皇帝的长子,能够躲着不娶妻吗!” “你这话很有道理耶,我知道,他已经有妻子了,他如今的妻子,只被称作大皇子妃。” 文羡鱼说着,给自己扇了扇风:“是御史家的。” “如果,我们借着大皇子妃的手去除了苏莹这个心腹大患,你说她会不会谢谢我们?” 水澈突然笑道。 “你的意思是借刀杀人?可是,苏家的女儿只是个四岁的小女娃,他毕竟是皇帝的儿媳妇,真能莫名其妙的就杀了她?” “放心,她一定会想着杀了她的,如果她知道即将有一个小女孩会夺去她所有的一切。” 文羡鱼忍不住一拍手:“你说的对,这件事情倒是很好办,流言蜚语谁不害怕?” “我们只要想办法,把事情传出去,吓她一下,那不就好了?” “就怎么办吧。”水澈一笑。 “等等,苏家没了那个位置,那个位置就空下来了,总会有人顶上去,我们这么快解决他们,会不会适得其反。” “放心,我们还有那么多时间,一定可以完美的应付以后的变化。” “那就听你的。”文羡鱼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借着这个想法,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等苏莹死了,再想办法搞垮易临墨的妻子,到时候,我那疑心病很重的叔叔,一定会连带着易临墨一起讨厌。” “那么,他就会失去竞选太子之位的资格,太子之位就会落在他弟弟头上?”文羡鱼歪了歪头。 “不错,而那位主儿最爱寻花问柳,男人但凡喜欢上这一行当,就很难出来。”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算他富可敌国,也不可能次次都……为此染上个什么病,倒也正常。” 文羡鱼听他说的这么顺溜,整个人都石化了。 “你对此事如此了解,难不成你也曾经想过,当一个死在牡丹花下的风流客?” “以前没条件,如今没时间,而且我深切的知道迷上这种事情,会遭到怎样的后果,你就放心吧。” “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的话要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 “你不相信我?” “对啊,你说的这句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那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的。” “我身为一个正常的男子,娶你为妻,而你生的算不上花容月貌,但也美丽可人,这都过去几个月,我也没碰你一个指头。” “对不对?” 文羡鱼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那,那……” “我的自制力,总消耗在你面前,为了不把自己变成一个禽兽,这样吧,在京城的时候,我们分房睡。” “那感情好,本姑奶奶真是求之不得呢。” 文羡鱼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方才还靠在这男人身上,这岂不是找死行为。 文羡鱼咬咬牙:“我有些困了,如果没有什么要说的,我先睡了。” “你敢在我身边睡着,真不怕我?” “就算再怕又怎样?怕你,总不能怕,到觉都不睡。” 文羡鱼朝天翻了个白眼儿。 水澈笑笑:“那你睡吧。” 文羡鱼哪里能睡得着呢? 挨到天蒙蒙亮,她就以最快的速度穿出去了。 在稻草上睡了一夜,身上自然挂着一些,加上她又没有好好打理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和一个落魄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走到街上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小孩拍了背。 “你是新来的?” “哎哟不是,”文羡鱼被吓了一跳,“嗯,我是来找人投亲的,我不是什么乞丐。” “看你这穷样子,不是乞丐这话,就你一个人相信吧?” 文羡鱼觉得小孩子难缠,干脆直奔主题:“我有句话告诉你,你要是给我传了,我手上这攒来的几个铜板就归你了。” 文羡鱼摊开手心,上面是6个铜板。 “说吧,咱们这儿有上中下三条路,上呢就是达官贵人,中呢就是商人,要是传下路,就是给你找个人,而且这个人得是乞丐,不然找不着。” “我新来的,还不太清楚行情,嗯,这上路,要几个铜板!” “几个铜板就想打发我们?” 第128章 苏莹 为了办好事情,文羡鱼自然不会心疼几个铜板。 得了钱,那小孩子一生吆喝,很快就有几个人围了过来。 早在同伴来之前,他就已经挑出一半的钱来私藏,然后再给他们分了去。 文羡鱼看了他们一眼,心里有些难过。 这些孩子不过七八岁年纪,这要靠着这零星的一些收入过活。 “你们今天谁去西边?去西边的,负责传。” “给我,我要,我去!” 几个孩子看着眼前的铜板,一时间因为争抢乱成一团。 文羡鱼看他们穿的破破烂烂,心里一动。 几个孩子正在争吵之间,忽然有人大声喊叫:“让让,让让——” 原来是有一辆马车,正奔跑而来,文羡鱼受到惊吓,孩子们也一哄而散。 “这些个穷酸的,别惊着我们小姐。” “奶娘……” 文羡鱼就在马车侧边听得清楚,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马车车帘被一只小手掀开,露出小半张脸。 是白白嫩嫩的小女孩才有的脸庞。 马车很华丽,文羡鱼皱了眉头,那小女孩似乎是被她吓着了,手一松就钻了进去。 文羡鱼皱眉,贫富差距真的太大了。 难怪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诗句。 “你看见没有,她就是你要找的那家人的小姐。”有小孩子凑到文羡鱼身边。 “苏莹?” “看来你了解的不少嘛,连人家叫什么都知道了。” 文羡鱼点头:“我先走了。” 才走没几步,她又有了想法,转身道:“你要是再帮我一个忙,事成了给你三钱银子。” “真的?” “说到做到绝不骗你。” 这个时代一贯钱等于一两银子,而一贯钱,足足是1000个铜板。 文羡鱼说了事情,就匆匆的回了。 “你说好了?”水澈一看她进门就迎上来,“可还顺利?” “自然顺利,你放心就好,”文羡鱼洗了把脸,“你呢?” “已经有人把老太太接走,屋里头还算干净,我雇了个老妈子,她正在里头打扫。” 文羡鱼点头:“找个地儿好好说。” 水澈拉着她在屋里坐下来:“怎么还有特殊的收获吗?” 文羡鱼点头道:“是的,我见到苏莹了,你想办法,把小泽带来,让他们两个孩子见一面。” “为什么?”水澈皱眉,“这么早就让他们见面,岂不是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今时不同往日,你怎知道,小泽还会爱上那个女孩子?” 水澈摇头摆手:“万万不可!” 文羡鱼看他有这样的表现,倒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你想啊,当年他就是因为这个人,害得你们那么惨。” “如今对方只是个三岁的奶娃娃,而且被照顾的很好,那样的孩子,最喜欢顺着自己的心意,做出各种各样别人看起来并不觉好的事。” 水澈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 “那你的意思?” “我们,想办法促成他们见面,如今他们有地位差距,自然不会平起平坐,好好说话,到时候,那个女孩会怎样看小泽?” “恐怕看不起咱们弟弟。” 文羡鱼一拍手:“这就对了!既然人家看不上他,他还能热脸贴冷屁股去?” 水澈听他这么说也动了心。 “那我这就去安排。” “明晚就是七夕灯会,想来是个好机会,相公看如何?”文羡鱼微微一笑。 水澈眼睛一亮:“娘子说的是。” 七夕灯会,是未婚男女的节日,而对于文羡鱼这样的已婚人士而言,它除了热闹点,和别的日子没两样。 这天晚上,她早早的出门和送水泽过来的王成会合,三个人一起偷偷摸摸地上了苏家的墙。 苏家的宅院虽然在京城,但它的主人并没有得势,所以规模小,也偏僻,不让人注意。 苏家人丁稀薄,虽然苏老爷也就是苏莹的父亲,为了开枝散叶,有了妻子以后又另娶了几房小妾,但依旧没有得多少儿女。 膝下不过一个宝贝女儿罢了。 今天是七夕佳节,苏府的主人并不太过重视自己的女儿,所以干脆把这孩子留在家中托奶娘照顾。 自己带着自己的原配夫人以及两个还在得宠的小妾,去了七夕灯会。 这是文羡鱼在小乞丐口中得知的消息。 这对他们来说,自然好。 文羡鱼为首的三个人翻墙进去以后,很快找到了苏莹所在之处。 她还是个走路都不稳的小孩,此时她正笑着,一双纯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忽然出现的三个人。 她对这三个人很是好奇。 “你们是谁?为什么来我家?”苏莹说话还奶声奶气。 水泽皱起了眉头:“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小女孩吗?” 他盯着文羡鱼,有些不满。 “小泽,你看看这个女孩子,她漂亮吗?你喜欢吗?” 水泽看着穿着肚兜,还围着一个口水巾的女娃,嫌弃的不行:“他这样子只能算上可爱吧?” 苏莹看着水泽,忽然就摇摇摆摆的走到他面前:“哥哥,漂亮哥哥……” 水族虽然是个小孩子,但他已经有了审美观念,突然被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夸,他一张脸一下子就通红。 文羡鱼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都说三岁看大,五岁看老,四岁的苏莹就能将七岁的水泽逗得团团转。 要不是知道她长大以后那副模样,就连自己也会被她这副外表给骗了。 “漂亮哥哥抱抱。” 苏莹向他张开了双臂,水泽的脸更红了,他不由自主地将这个小团子拥进怀中。 接着,缓缓地将团子抱了起来。 苏莹在水泽怀里咯咯直笑,突然小脸一苦,只听噗的一声,选择感到自己的手上一阵黏糊。 紧接着,包括文羡鱼,在场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臭味儿。 文羡鱼有些懵逼,她自然知道苏莹这是拉了,可是,这毕竟是三岁孩子正常的生理反应。 反而她想看到的,苏莹对水泽颐气指使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只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冲着这一点,足够让水泽这个7岁的小男孩崩溃。 他傻傻呆呆的看着粉雕玉镯的小孩子,给他送了一份大礼,紧接着,他忙不迭的松手。 苏莹本来就在哭,文羡鱼一时间没有察觉,等她一看时,就知道事情不妙了,正要把这孩子抱起,听见屋里头有声响。 “快走!” 文羡鱼当机立断先离开再说。 水泽看着自己满手金黄,想哭。 “你要是不走,就直接被人家给抓包了!” 文羡鱼这一句话,成功的让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文羡鱼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身为一个小女孩的苏莹被他这么一扔,有没有伤着脑子。 如果苏莹就此废了脑子,倒也是个奇怪的事。 文羡鱼边跑边想。 因为今晚是节日,所以京城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设置宵禁,王成带着水泽连夜赶回他们所租的房子。 文羡鱼自己走着,绕了几条路以后遇到了水澈。 “怎么样?”水澈似笑非笑的看着文羡鱼,“苏莹这个三岁孩子,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第一,她不是三岁孩子了,她四岁了,第二你猜啊?” 文羡鱼笑了笑。 “她能做什么呢?”水澈有些莫名其妙。 “那么大点的孩子,除了吃喝拉撒睡,还能做什么?你说?” 文羡鱼笑得越发欢快了。 “如果苏莹睡着了,你何必笑得这么开心?不是睡着,那就是吃喝拉撒,要是吃东西喝东西吐了,吐在小泽身上了,他估计会很嫌弃吧。” 文羡鱼不得不佩服他对自己弟弟的了解程度。 “你说对了,不过苏家大小姐做的事可比吐了更恶心。” 水澈秒懂:“我知道了,你不必再向我说。” “他原本抱着人家孩子,结果直接把人家孩子给扔地上了,也不知道苏家大小姐还有命在没。” “直接扔地上了?” 文羡鱼点头:“我原本想看看那孩子究竟怎样,不过屋里头有了动静,我就溜了。” “既然已经走了,那就不必管了。”水澈语气冷漠。 若说是别的小孩子遭受此等大难,他一定把弟弟拉过来好好揍一顿。 可这个四岁小孩是苏莹啊。 苏莹此人堪称恶贯满盈。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放心了,嗯,苏莹就先放这儿,反正以后一定会传出消息来的。” “苏家只有苏莹一个女儿,以后生出来的都是儿子,她是唯一的大小姐,最为得宠。” 水澈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如果苏莹出了事,苏家根本就没有能拿得出来的,可以去结婚的女儿。” “那岂不是正中你下怀?”文羡鱼跟着笑了。 “那是自然。” 两人说说笑笑走回家不提。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第二天,苏家就传来消息,说昨晚上有歹徒突然进府。 家中主人不在,只有一个当奶娘的带着唯一的小姐。 可等主人们回到家里头,已经不见了奶娘,只有小姐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原本还不觉得怎样,一看,那孩子脑后已经结满了血块。 文羡鱼逛街时,听着几个小乞丐议论着,匆忙走了过去。 “哎,你不就是打听过苏家小姐的事情的人吗?那你知不知道他怎么出事儿了呀?我听说那女孩子那么好看,这和你有关系吗?” 文羡鱼刚刚走了几步,就被人拉住了。 文羡鱼心里咯噔一下。 她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胭脂水粉,直接打开胭脂盒,在自己的脸颊上抹了一个大红。 “你谁啊?你认错人了吧?” “哎……是啊。” 那孩子看一张红脸猛地向自己袭来,哪里还敢拽着人的衣角? 直接吓得屁滚尿流,用最快的速度跑了。 文羡鱼皱起了眉头,苏莹真的死了吗? 她就顶着一张大花脸走在路上,沿途人纷纷避让。 文羡鱼自己还不觉得怎么样,直到吓哭了,街上三五个孩子,她才低下头,匆匆赶路。 她低着头直接向前冲,一路上全靠别人相让,没走几步就和人迎头撞上。 文羡鱼迅速看了一眼,松了口气。 好巧不巧,正巧撞上水澈。 两个人对视一眼,水澈二话不说,直接把撞到自己的人拎起来,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什么,快步走了。 虽然人人都有爱看热闹的潜质,但天色阴沉,眼看就要下雨。 谁都不想被淋成一个落汤鸡,对这突如其来的八卦倒也没了任何兴致。 水澈带着她,得以以最快的速度回家。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有小乞丐找我麻烦,”文羡鱼对他倒也是毫不隐瞒,“你呢?” “我已经拿到我要找的东西了。” 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父亲被冤枉的证据,文羡鱼有些激动:“拿出来给我看看。” “不着急,”水澈扬声道,“快下雨了,你先回吧。” “哎!”老妈子在屋外答应,接着就出门去了。 她原本是这家的邻居。 水澈亲自看着她出门,在门里头落了锁,随着落锁声响,文羡鱼已经忍不住从屋里头跑出来了。 “你一直念叨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呀?” “是一幅字画。” 文羡鱼一脸惊奇:“字画吗?没曾想这东西这么含蓄。” “是,”水澈笑了笑,“拿到了这个东西,事情就好办多了。” “鬼面均已请听从我的指令,而他们是我那父亲给我留下的唯一一笔有用的财富。” 文羡鱼跟着点头。 “你是说,这幅字画和鬼面军有很大的关系?” “正是。”水澈摸摸文羡鱼的头,“在年前我去找他们,用我的方式获得了他们的认可,可那时候我还没有得到信物。” “虽然他们的领头人已经认我为少主,但里头肯定有不服我的,到时候把字画带回,其他就没有什么难事。” “那你的意思,我们可以回去了?” 文羡鱼眼睛亮晶晶的。 “这么着急做什么。”水澈手还在她头上,“趁着机会,我们完全可以多做一些努力,比如说,拉拢官员。” 文羡鱼不得不佩服水澈了。 “你放心,铭山大寨是鬼面军的地盘,我们一定会回山里去,当然,你回镇子。” 文羡鱼重重的点头。 第129章 外祖 把一切都想通了以后,似乎路都好走了许多。 水澈带着王成,联合替他保管自己父亲遗物的大臣,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真正的证据。 文羡鱼也没有闲着。 她扮作外地来的妇人,每天带着昂贵的首饰,去人流量最大的茶楼喝茶。 王一一直随身保护她的安全。 文羡鱼一直都在定点的座位打卡,很快就吸引了一部分总去茶楼的人的目光。 不出三天就有人和她搭讪。 “这位夫人的首饰都是打哪儿买的,我看着实在和心意。” 文羡鱼正有些百无聊赖,忽然就有一个穿着华服锦衣的夫人带着贴身丫鬟,向她走来。 “这些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文羡鱼微微一笑,“坐。” “原来是前几代就传下来的,那,唉……”对方听了她这话有些难以启齿。 “不知道这位夫人找我有什么事。”文羡鱼亲手拿了茶杯给她倒茶。 “我看这些首饰都好看得紧,原本想买一些,没想到这都是你祖上传下来的,可惜了。” 文羡鱼笑得更欢了:“这位夫人,我是从外地来的。在我的家乡盛产这些首饰,不知道可有夫人你看得上眼的,如果有,我这里有一盒,送给夫人。” “这位夫人太客气了,我看你的首饰都是些上品,若是送我一盒,岂不是太亏了。” 文羡鱼心里一惊,刚才自己真的是太过激动了,说错了话:“夫人心善,我才来京城,只想交个好朋友,只想着以心换心,多谢夫人提醒。” “既然是这样,不如我们交个朋友,你看怎样?” 文羡鱼点点头。 她知道人都是爱占便宜的,对于能否交到这个朋友,她真的一点都不怕。 “那就太好了,我是林家的,不知道你?” 文羡鱼笑了笑:“夫人是林家人,可是林雪岫的嫂子?” “这位夫人,倒真不像外头来的,没错,我有个小姑子,不过她出嫁以后,根本就不回来了。” “怎么这位夫人和她认识?” 文羡鱼丝毫不慌:“也谈不上认识,只是有一面之缘,”文羡鱼打开首饰匣子,拿出一根梅花簪来,“看这一根簪子就是她给的。” 之所以挑这个,是因为面前的夫人头上也有一根。 “不知道是否可以让我看看?” 那夫人有些激动。 “自然可以。” 她将这簪子接过去,翻来覆去的看,想了想又让丫鬟给自己取下簪子来,仔细对比。 两根梅花玉簪,都是一模一样的质地,就连两朵梅花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么像!果真是妹妹的东西了,请问,夫人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文羡鱼伸出手来接过自己的簪子:“说来话长,那时候我还是个女孩子,不出10岁,那位夫人说看我可爱喜欢的紧,才把头上的簪子拔给我。” “原来如此。”那夫人笑了笑,“既然是这样,我们这朋友就交定了,不知道你嫁入谁家?” “我夫家虽然不贫穷,但实在赶不上京城的夫人们的家境,说出来,还请夫人不要见笑了。” “放心,”那夫人笑着,“不知道你父家是哪里人士,又嫁给了哪儿的公子?” 文羡鱼知道这是在套林雪岫的所在地了。 “小门小户的人家,又没有指腹为婚,长大了就嫁在本地,来京城也是因为夫家有事,才过来。” 那夫人一听笑脸一下就没了,变了脸色:“不知道夫人你,是否想得到帮助。” 文羡鱼敏锐的感觉到对方态度以及情绪的变化,连忙摇手:“不不不,夫人你误会了,我来这里,不过想交个朋友,绝对没有其他意思的。” “我看你年轻,想来也没有什么歪心眼儿,只不过,有句话还是要问清楚的好。” “什么话?” “你夫家不是京城人士,突然来京城,是不是家中有了什么变故,想要典当这些首饰,又怕被人骗了?” 文羡鱼皱着眉头:“夫人怎么会这么想呢?” “难道你不是特意来等着我的吗?谁不知道我的夫君在刑部任职,我嫁给他这么多年了,来求我的人不计其数。” “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来求我也是没用的,你这些首饰挺好,放在我这儿确实浪费了,还不如变卖了换些银子,直接去打点牢里的人。” “夫人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文羡鱼有些懵。 “我那小姑子已经失踪许久,看在她的面子上,我才和你说这些,你要想看人呢,就照着我所说的去做,可你要是有别的想法,我劝你早点歇了这心思。” “不是,我只想结交朋友……” “如果要结交朋友,就不该在这里坐着,你是个聪明女孩子,我就不与你多说。” 那人说着起来就走。 “你真的不想知道你夫君的妹妹现在何处吗?” 文羡鱼定了定神,忽然觉得如果他们能够得到林家的帮助,倒也是一桩美事。 像她这样瞎猫碰上死耗子,也很难得。 “你不是说你只和她有一面之缘。” 文羡鱼脸一红:“只要你乐意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夫人你看呢。” “夫人这位小姐来历不明,您可千万别信她的话。” “胡说什么呢,她口口声声说有夫君,哪里是个小姐?” “夫人,我们都是过来人,看得出来。” 那夫人仔细打量着面前人,忽然笑了。 “要不是我家人提醒,我倒是被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给骗了,说你怎么知道林雪岫的消息?”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嫁人了,至于她的消息,你要真想知道的话,不如让你的夫君来问啊。”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还能看上他?”那夫人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文羡鱼,眼里有一股不屑。 “他和我隔着辈分,我又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怎么会?” 文羡鱼摇摇头,心里想着,女人的胡思乱想真的够可怕的。 “你究竟嫁给谁了?” “水澈,一个夫人不认识的人,如果真的想知道林家小姐的事,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 文羡鱼只感觉自己走了狗屎运。 不然,怎么会想见到谁就见到谁呢。 “我害怕你不成?走。” 王一听他们说要走,立刻起来跟在文羡鱼身后。 “他是?”林夫人看着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一个男人,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是我的侍卫,林夫人不必害怕,他不会伤害我们的。” “你……” “林夫人哪,你想去哪儿呢?我们,也好好谈谈,不是吗?” “叫辆马车,我们直接去灵符吧。” 文羡鱼倒不怕这个:“好啊。” 自己作为外孙女,第一次去外祖母家有什么好怕的? 而面前的女人,不出意外就是她的舅妈。 “好,我佩服你的胆识,走吧。” 一路上,文羡鱼很想问些什么,可是和她坐在一辆马车里的女人一声不吭。 文羡鱼没办法只好放弃,谁让对方是自己的长辈呢,自己这个做晚辈的总不能强逼着长辈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吧。 “我看你还这么小。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想走,现在走还来得及。” 文羡鱼显得有些兴奋:“是要到林府了吗?” 林夫人一皱眉头:“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原先没有什么目的的,不过现在嘛,也没有什么大目的就对了,只是想见一见,林府的主人。” 林夫人眉头一皱:“我就是。” “我自然知道您是,我就是想知道,除了您以外林府还有别的主人没有。” “自然有的。” “那你们是否思念林雪岫?” 林夫人只觉得心里发毛。 “你这是说什么话?不管怎么样,她是我们林家的小姐,一去多年未回也没有任何音信,我们自然思念她,想念她,可这一切事情和你一个外人又有何关系?” 文羡鱼一拍掌:“没错,我对你们而言就是一个外人,不过,我想你的夫君乐意见到我。” “不管怎么样,我亲眼见了他的妹妹,而且得到他妹妹的馈赠,将来他应该乐意和我聊一聊他妹妹的事情吧。” “不知道你今年多大了,我的夫君他已经40岁,他没有时间和你这个年轻的女子说话。” “我?还没到二八年华,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人说话一向说到做到,说和他不会发生你所想象的那种关系,就一定不会发生。” “我已经和人拜过堂了,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我实在不知道你心里满是什么幺蛾子,”林夫人生气了,“林家好进却不好出,你若没什么问题也就罢了,要是有什么问题就自求多福。我绝不会帮你的。” “我也挺理解的,不帮我才对嘛。”文羡鱼笑咪咪的回应她。 “到了该下车了。” 文羡鱼自己从车上跳下来,看见两个石狮子。 “夫人。” “少爷呢?” 林夫人完全不看自己带回来的人,只是关心着自己孩子的情况。 “少爷带着少夫人出门去了,说让夫人不必挂怀。” “他这孩子啊,就是不懂为娘的心思,哪个当娘的,不关心自己孩子的?” 林夫人叹了口气,拔腿就进了林府。 文羡鱼跟着她,刚刚走了一步就被人拦下:“这是林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的地方。” “这是我的客人,放他们进来吧。”林夫人回头嘴角扯出一抹奇怪的笑意。 “是,夫人。” 进了门,林夫人也不着急了,她亲自带路把两人引到花亭:“这里凉快,你们先在这儿坐坐,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她随手招来一个丫鬟:“爹娘现在何处?” “回夫人的话,老太爷老夫人正在屋里头会客。” “什么客人呢?”林夫人皱了眉头,公公婆婆在家会客,自己这个当媳妇的还在外面玩耍,于理不合。 “回夫人的话,老夫人说了,来见他们的是几位故友,说好了让少爷夫人不要打扰。” “那就好,沏几杯茶来,”林夫人转头问文羡鱼,“饿不饿?要不要来几盘点心?” 文羡鱼有些受宠若惊:“多谢了。” “没想到你这么不慌张,要吃哪种口味的?” 文羡鱼眨了眨眼,京城人过日子果然和他们不一样,不过是普通的糕点,还要看口味。 “酸甜口味吧。” “那就摆一盘山楂糕,酸梅。” “是。”丫鬟觉着有些奇怪,要不是在夫人怀有身孕时,哪里会摆上酸梅呢? 况且这位客人也不像怀有身孕的模样,不过他到底是个做下人的,也没有资格问。 “害怕吗?”林夫人喝着茶,冷不丁问了一句。 “不怕,我又没有犯法。” 与此同时早就有人和正在会客的上一代主人汇报了。 “今天家里又来一个陌生女娃?倒是热闹了。” 林老头哈哈大笑:“果然如亲家说的一样,不如,我们两对夫妻,都出去看看。” “出去看看出去看看,我们老两人跟了一路,都没见自己孙女长什么样,说来惭愧呀。” “原来亲家也是头一回见,”林老头挑眉,“那我得快点,要抢在你前头见着咱们的孙女儿!” “哎你个老东西,那是我孙女儿!” “是你孙女儿又怎样,也是我孙女儿,我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嫁到你们家这么多年了没见,她是我孙女儿怎么了?” “哼!” 两人异口同声,几乎同时撇开脸。 “老婆子,咱们一起——人呢?” 他们的老伴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还不快追?” “夫人,点心来了。” 文羡鱼道谢,随手拿了一个梅子就放入口中。 当时就被酸得一个机灵。 在现代,她也吃过不少梅子,不过那都是加工过的,算是蜜饯,但眼看着这个,显然是直接摘下来晒干了的。 “嫌酸?” 文羡鱼眉头紧皱,听见她的话立刻舒展开来。 “没有没那么酸,我就是感受一下他的味道。” “那好,在咱们家,谁要点心,就出一小盘,你是客,你又不是一般的客,你自己要来的,要把这一盘点心全都吃完。” 文羡鱼正要答应,就听得有人大喊道:“我孙女儿呢?” 第130章 长辈 林夫人闻声回头,看到自己的婆婆和一个不认识的老妇人一起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文羡鱼作为客人,自然也跟着她起身。 林夫人行礼毕,文羡鱼弯着腰,道了句老夫人好。 “这就是我们家的姑娘了?”两个老人一看见文羡鱼,都着急起来,挥开别人的搀扶,就要上前。 文羡鱼看着这一架势,比较艰难的弯起嘴角:“老太太们好。” “快叫奶奶/外婆!”两个老人异口同声。 招呼她的人声过于热切,文羡鱼吓得的一个机灵。 去亭子的小路陡而滑,文羡鱼怕两个老人一着急就摔了,自己急匆匆的下去。 好巧不巧,她只顾着看两个老人,自己脚底下一打滑,侧着身子就呲溜下去了。 “快闪开!”文羡鱼下意识的想要张开手臂,好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没想到的是,石头实在太滑了,除了她的胳膊肘子狠狠的撞在石头上,带来剧烈的疼痛以外,根本就无法阻止她下滑的速度。 文羡鱼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老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就慌得不行。 “王一!” 文羡鱼这两个字刚刚喊出口,王一已经单手拎着文羡鱼的后脖颈子,把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文羡鱼整个人都悬了空,她盯着离自己不过三尺远的两位老人,大大的松了口气。 “你是文家的女儿?” 文羡鱼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剧烈的疼痛,这疼痛钻心彻骨,像小钻子一样,折磨着她的神经。 文羡鱼衣服穿得少,很快,她的衣服就湿透了:“你是?” “我是雪岫她娘,”那老妇人担忧的目光落在她的胳膊上,“孩子疼不疼啊?” 那老人满头银丝,不过他的脸一看就知道,她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多么风华绝代的人。 “疼。”文羡鱼嘴角都裂开了,王一把她送回椅子上,顺手把她的胳膊直起来。 “要我帮你看看骨头吗?”王一拉着她的手,皱眉道。 “你会正骨吗?”文羡鱼疼得牙齿打颤,心里也不相信王一的技术。 可不管怎么说,死马当活马医,也有可能瞎猫碰上死耗子,直接好了的。 “会。” “那你来吧。” 文羡鱼话音未落,王一直接抓住他的胳膊,手上用了力道。 只听嗷地一声,文羡鱼的骨头就被接好了。 只是他那一声惨叫实在太过了,直接惊动了正往这里赶过来的两个老头子,两个老人对视一眼只觉得不妙。 “我说林老头你家靠不靠谱?” “我家怎么就不靠谱了?要说起来,还有那么多人在呢,你怕什么?” “我怕什么?你这个做主人的听出来是谁的惨叫了没有?” “那倒没有。” “没听出来,要么不是你们家人发出的,要么就是你这个老头子一点不称职。” “不是我们家人发出的?还能是谁?难道是,文丫头?” 这话一出口,他们两个都惊了。 哪里还管得上猜测是真是假,一个个都马不停蹄的跑了过去。 “孩子啊怎么样?是不是疼的厉害?” 文羡鱼正骨实在太疼了,疼得她的眼睛里汪了一泡泪水。 不想在一群陌生人面前哭了丢脸,文羡鱼使劲儿的把眼泪憋回去,可哪里能够成功呢。 林家老太太已经有些慌了,文羡鱼不回答她就继续问:“是不是疼得厉害?” 文羡鱼疼成这个样子,一时之间是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 文羡鱼自己做了好一阵子的心理准备:“没事,忍忍就过去了。” “哎呀都怪奶奶,是奶奶着急来看你,要是不着急啊,你就不会伤成这个样子。” 文羡鱼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您是我奶奶?” “是啊是啊,我家老头子就是文昭,你爷爷,他是你太爷爷文清的长子。” “奶奶好。”文羡鱼听了这些事也有些激动。 眼前的老妇人满头银发,又有着一张带着些许皱纹脸庞,但她这模样一看就知道没吃过多少苦头。 此时此刻这张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她这么笑着,慢慢地一步一步的走到文羡鱼面前。 “我的乖孙女快让奶奶看看,哎呀,瞧瞧这孩子瘦的,你爹呀,真没出息,自己孩子来京城,怎么也得弄上好马车,沿途定好客栈。” “瞧瞧瞧瞧,把这孩子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小女孩子,不得长得珠圆玉润的才可爱?” 文羡鱼听了这话,脑补了一下自己珠圆玉润的模样,吓得打了个哆嗦。 “哎呀,你看看你把孩子吓得,都怪你娘没好好照顾着你,怎么能让你跟着夫家一同来京呢?” 林老太太也不甘示弱,文家太太站了左边,她就到右边来,两老人一左一右围住了文羡鱼。 文羡鱼回答着他们提出的问题,一时之间有些忙不过来。 可巧,两位爷爷也过来了。 “哎哟,我的乖孙女儿啊,快给爷爷看看。” “快快快给外公看看,这里是外公的家,得先给外公看看才行。” 林老头过来就要拉文羡鱼,被自己的老伴儿一手打了下去:“孩子胳膊受着伤呢!” “噢,孩子胳膊受了伤那就,嗯?怎么就受了伤?” 文羡鱼看着两个老太太脸上都闪现出愧疚的神色,连忙开口:“是我自己不小心滑了,就摔在地上。” “林老头听见没?瞧瞧你家路修的,什么样儿啊?这都。” “怎么你还不服气了?我把我宝贝女儿嫁给你儿子,给你生了这么一个好看好玩的孙女儿,还不满意了?” “哎,我什么时候说孙女儿不好了?明明是你路没修好,还能怪到我头上?” 文羡鱼看着这两个正在争吵的人,一时间没了主意。 “两位爷爷,你们坐下来好好休息吧。” 不过是随口一句话,这两人都看了她一眼,文羡鱼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没想到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坐在了亭子的石凳子上。 “宝贝孙女都这么说了,那当然是听话喽。” 林老头看着文羡鱼,越看越觉得她像自己的宝贝女儿,顿时心花怒放。 “我说雪儿啊,你嫁出去这么多年了,头一次回来,也不知道见见你老爹。” “林老头,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还是老糊涂了。这男儿是你的宝贝女儿,我的宝贝儿媳妇?这明明是宝贝孙女儿嘛。” 文羡鱼站起身来给4位老人敬了礼,一时之间十分舒坦。 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多了4位爱自己疼自己的长辈,怎么说,都是自己血赚。 “媳妇啊,木樵什么时候回来?”林老头突然想到自己的儿子,转身问自己的儿媳妇。 “回公公,夫君说了,有大案子,今天回的晚。” “回的晚?”林老头想了想一拍大腿,“那这样,你让人去刑部说一声,就说他老爹说的,要是天黑之前不回,今晚上就别回了。” “我说林老头,你怎么就纵着你儿子?”文昭有些不太乐意了,“这个时候等到天黑,那得是多晚?不行不行。” “你说的有道理,儿媳妇啊,让人带话,就让他别回来吃晚饭。” “是。”林夫人就算有什么怨言,也说不出口。 毕竟亲口命令的可是自己丈夫的亲父亲。 “快让厨房准备着,好给咱们孙女儿接风。” 文羡鱼摆手拒绝道:“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我实在不方便与你们一同吃饭,我已经嫁人了,礼当和自己的夫君一起。” “已经嫁人了,那简单,我们也看看自己的孙女婿长什么样子。” 文昭皱起了眉头。 以他自己对父亲的了解,文羡鱼嫁的人,一定是对水澈有所帮助的人。 “你嫁给谁了?”林老头的反应就有些大了。 原本林雪岫就是给文昭夫妻两个传的信,他知道以后就很生气,自己那个一失联系就十来年的女儿,好不容易有个信息传过来,不传给他这个当爹的,倒传给公公。 没想到自己才有一面之缘的小孙女儿,也已经成了别人的娘子了。 “水澈,”文羡鱼微微笑着,“我想长辈们或许不清楚他的来历……” “你嫁给他了?”文昭气急,几乎要跳起来。 “是。”文羡鱼看他这副生气的模样,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下意识的想要为水澈辩解,“爷爷,我嫁给他也挺好的。” 文昭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太爷爷真是欺人太甚!” 文羡鱼猛地一看发现文清文昭父子两个生起气来,几乎一模一样。 “爷爷您消消气,水澈他对我很好。”文羡鱼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大概也清楚水澈的真实身份。 想来文家嫡长,没一个不清楚水澈是何许人也吧。 “对你好就行了吗?你这孩子就是太单纯,太傻了!” 文昭还是气得不行。 “爷爷,您别着急了,嗯,就算以后有什么变故,我和他和离不就行了?” “和离说起来轻巧!”文昭站起来在亭子里面团团转,“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甘心乐意和你做这些交易?” “我知道此事不易,所以提前和他说了,在嫁给他之前,我就和他写了和离书。” “就算和他写了又如何?” “和离书是我自己写的,万事俱备,只差写上日期,所以想和你真的挺容易的,爷爷们放心。” 文羡鱼有些怯怯的。 “你会写字?”文昭的眉头皱得死紧。 “你这个老头子说什么话呢!我家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给我生个外孙女儿,怎么就不教自己女儿写字了?”林老头气得跳脚。 “嗯……”文羡鱼和文昭对视一眼,想也知道,林家姥爷是不清楚自己的过往的。 “老林头你也不要着急,咱们的孙女儿自然个顶个的聪明,就是她生性爱玩,我儿子和你闺女一共生了三个娃,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娃。” “再加上我们文家,哪一代不是生几个臭小子?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虽然出了点小意外,但,全家上下老老少少,哪个敢驳她面子,惹她生气?” 林老爷子很是敏锐:“什么叫出了点小意外?” 文羡鱼想不通爷爷为什么和外公说这个,只好先接上口:“怪我不小心丢了。” “不小心丢了?文家人怎么看的孩子?”林老爷子果然生气。 “姥爷,这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您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什么叫不必放在心上?”林老爷子哪里肯罢休,“乖孩子和姥爷说说,究竟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啦,毕竟那时候还小,没有多少记忆的。” “好你个文昭,快说,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女孩子,你们都能搞丢?我那宝贝女娃儿嫁到你家,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 林老爷子根本就不打算松口。 “这女娃搁谁家不是个宝贝疙瘩?我都说了纯属意外,而且雪儿在家里好好的,我不已经给你看了她的亲笔信吗?” “只看了信又怎样?” 两个当爷爷的就此唠叨上了,文羡鱼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溜,她和王一对上眼神,示意对方带着自己跑路。 “姥姥奶奶,我们先走了,回头我带着你们的孙女婿,再来府上拜访。” “你这孩子就这么走啦?”林老夫人有些舍不得。 文羡鱼哪里舍得让老太太伤心:“我明天再来。” “你们住哪?我和你爷爷,就跟你住到哪儿去。”文老夫人也不在话下。 “我们暂时租的房子,挺小的。” “奶奶知道,不过你们不是租了两处房子吗?” 文羡鱼听了这话就愣了:“奶奶你怎么知道?” “在你们还没进京城的时候,我和你爷爷就跟着你们了,知道你们住的什么客栈,等你们到了京城,租在哪栋房子里头,我们都一清二楚。” “亲家母,您这就不对了吧!孩子们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们?”林老太太也有些急了。 “亲家母,这说的什么话,我们这不是通知了?” 文羡鱼眼瞅着两个老太太也快撕逼了,忙给王一打眼色。 后者会意,提着文羡鱼就跑。 第131章 追踪 两家老人自然不允许才见一面的孙女儿就这么在眼前消失,连忙让家人下去拦着。 文羡鱼自己也有些轻功底子,但因为受伤疼痛的缘故,根本就无法施展自己的功力。 两拨人折腾了半晌,当然是人多的那一方获胜。 “我说孙女儿,你这着急的要干什么去?”文老太太拍着手,有些不理解。 “奶奶,”文羡鱼有些哭笑不得,“你家孙女儿已经嫁人了,孙女儿嫁人以后,自然要和自己的夫君在一处的,这天快晚了,要是不回去,他会担忧的。” “怕什么?有奶奶在,奶奶让人给他带个信儿,老妇人就不相信,他这个当孙辈儿的还敢搏了我们的面子?” 文羡鱼连忙摆手:“奶奶您真的是想错了,他一个小辈怎么可能真的和你们动手?” “只是我不回去,他真的会担忧的,不如,我们明天好好准备准备后天就招待4位老人一起吃饭。” “用得着吗?你都已经在这儿了,在这儿吃又怎样?” 林老头也有些不满。 “哪儿能呢!”文羡鱼一拍掌,“这话要是传出去,别人都会觉得我们不孝,我们年纪轻轻的,又不呆又不傻,怎么能做一个不孝子孙呢。” “好好好,你这孩子呀,深得姥姥的心,就让孩子回去吧,等到了时候,孩子自然会约我们过去的。” 有林老夫人这句保证,文羡鱼得以回去。 王一和文羡鱼一起出了林家门:“夫人,我送你。” “不必了,我没有那么娇气,你快回吧,要是晚了怕赶不回去。” “可夫人您伤着,若是被少爷知道了,我们,实在没法交代。” 王一依旧坚持。 “我自己把自己弄伤了,自然会自己解释,不会出什么漏子的,你且放心。” “是。” 文羡鱼回到家中,果然看见水澈黑着一张脸。 “你可知你是有夫之妇?” 水澈端坐在堂上,视线紧盯着正在关门的文羡鱼的背影。 文羡鱼伤了手,只用一只手,关门本来就有些艰难,又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一时之间,手忙脚乱起来。 “我自然知道我是有夫之妇,可是夫君我既没有夜不归宿,也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又何必这班问我呢?” 水澈听了她的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何必问你?” “你敢再说一遍吗。” “我作为妻子没有夜不归宿,也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又以什么理由,这般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这样对你,你不乐意是吗?” “当然不乐意,”文羡鱼已经嗅到火药的味道,“哪有人,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的?” 文羡鱼皱着眉头,她心想水澈不是什么傻子,自己早些把这话说清楚了,绝对会免了一场没有必要的争吵。 “那你且说说,为何回来的这么晚。” “我找到我的爷爷奶奶了。还有外公外婆,找到了这4位长辈,和他们聊天聊得畅快,有些流连忘返。” “4位长辈?”水澈语气里带着疑问,文羡鱼明显感觉到,他口中的火药味已经消失了。 “是。”文羡鱼松了口气,她知道,这场没必要也没有营养的争吵,已经被避免了。 “那,以后遇到事情千万想办法向家里通个信儿,知道吗。” 文羡鱼点头:“你说的没错,是我自己欠考虑了。” “乖,过来呀,别愣在门前了,”水澈心情愉悦,“给你留了你最爱吃的好东西,要是再不回来,就凉了。” “哎好,你先进去忙,我很快就好了。” 文羡鱼在锁上琢磨了好久,好不容易有了办法,她松了口气。 “你不会关门吗?” 身为家中的男主人,每晚关门闭户都是水澈的工作,而身为一家之主,每天早晨负责开门的也是他。 可以说,文羡鱼不大接触门锁。 而且他们所租住的房子已经有了年头,相应的门锁也不太好使了,水澈自己也是一番琢磨以后,才得了窍门。 “哎,不是,我就快成功了。” 文羡鱼说着,左手一用力,把锁扣在了门眼上。 “那就快来吃吧。” 文羡鱼试着用右手端碗,可右手手腕一阵疼痛,差点把碗打翻在地。 她就小心翼翼的把碗放下,只是用左手夹菜。 “怎么了?”水澈看她十分别扭的用着筷子,才看一眼就知道她换了手。 “你受伤了?谁干的?” 水澈放下碗筷,如临大敌。 最近,易临墨十分活跃,他已经在之前他们所租的房子周围找了好几圈。 没有再能看见和文羡鱼长得差不多的女子,他就十分起疑,已经扩大了搜索范围。 如今,文羡鱼晚归又受了伤,不得不让他联想到易临墨的动向。 “我自己干的,就是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右手撑地,而已。” 文羡鱼说着,水澈就感觉自己的手腕也跟着一阵疼痛。 他能想象到,当人遇险时右手撑地,想借此稳住自己的身体,可哪里稳得住。 “我知道疼,来,我喂你吃。” 文羡鱼听他这么说,连忙摇头:“不用了,我可以的,我都多大人了,还要你喂呀?”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又没有别人。” “那好,你先吃,吃饱了你再喂我,不然,我绝不允许你喂我。” “好我先吃。” 水澈三下五除二扒完了饭,就把食物递到文羡鱼嘴边,她张嘴,他喂。 “我长这么大只喂过两个人,和小泽比起来,你实在是太乖了。” 文羡鱼也想到他在山寨牢里喂自己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我要是不乖,你还娶我不娶?” “哪儿能不娶呢?可你要是不乖呀,我不会记你记到现在。” “哎哟,看来你的记性不太好嘛。” “看样子你挺好的,不疼了吧,不然怎么还有心思耍嘴皮子?” “疼哦!”文羡鱼扁着嘴。 水澈笑了笑,正要继续说话,忽然听得一阵急促而又剧烈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什么人啊?这大晚上的!”文羡鱼眉头一皱。 她原本想着,这气氛还算不错,怎么就能被人给破坏了呢。 “有人在吗?我们皇子殿下奉陛下的命令,前来调查人口。” “普查人口的?怎么会这么快啊?”文羡鱼和水澈面面相觑。 因为在路上行走了许多日,他们清楚,每逢除夕之前的半个月,都是查人口祖籍的。 好在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一次露馅儿也没有,可这时候忽然上门究竟是为什么呢? “静观其变。”水澈悄悄嘱咐,自己起来开门,“来了来了!” 文羡鱼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咬咬牙,做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来。 “草民参见皇子殿下。” 水澈打开门,立刻拜倒。 文羡鱼也跟着他的样子,依葫芦画瓢。 “民妇见过皇子殿下。” “都起来吧,大晚上的打扰你们,实在是因为急事儿啊。” 易临墨走进来,让他们两个起身。 水澈自己先爬起来,然后搀扶着文羡鱼起身。 “这屋里头就你们两个人住着?” “回皇子殿下,确实是我们夫妻两个住着,没有别人。”水澈不卑不亢。 “真没有别人?” 易临墨每次询问人的时候,都是这副德性。 他想着,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或许他再问一次别人就撑不住,露了马脚也说不定。 “是。” “你,和她是夫妻?” 易临墨的目光紧盯着文羡鱼被拉住的手。 “是。”文羡鱼实在不清楚对方在问谁,所以抢答了。 “你这样是残疾?” 文羡鱼被他这么一问,给搞愣了,易临墨看她如此表现,反倒以为是自己猜对了。 对方一时间的愣神,是因为想不到自己这么聪明。 “你是他的丈夫?”易临墨看不上残疾女人,他转而面向水澈,一挑眉,“看你这模样还算不错,竟然会给自己挑一个残疾人做妻子吗?” “草民这张脸实在比不上殿下龙姿凤章,草民也是揭盖头以后,才知道自己妻子有此恶极。不过糟糠之妻不可弃,草民已经决意与她共度此生。” “噢,也是个痴情人。”易临墨一笑,“你们就夫妻两个一起住?也没有谁带着弟弟妹妹什么的?” “没有啊。”文羡鱼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有些迷惑。 “没有吗?既然如此我们走。” 易临墨说着就走,可又突然转身:“搜!” “皇子殿下,你这样做实在不符合我国律法,天律写的明明白白,就算你是皇帝,在百姓不同意的情况之下,也不可随意闯入百姓家中。” “我何时闯入你家?分明是你自开大门迎我进来,既然如此,我所做的一切就是我的份内事。继续搜!” 文羡鱼看这架势有些害怕,水澈顺势把她拉在自己的怀里。 “皇子大人,您是高高在上的,而我渺若尘埃,可您这样做,实在有违君子之道。” “君子之道?看来你还是半个读书人,既然是读书人就该知道,修身齐家的道理。” “回殿下。没有可疑人等,这家只有夫妻两个。” “真的只有夫妻两个?” “是的殿下,只有夫妻两个。” “打扰了告辞。” “恭送殿下。” 水澈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张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热不热。” 文羡鱼摇摇头,刚刚吓出了一身冷汗,把她身上的燥热散了不少。 “那冷不冷?” 文羡鱼觉得水澈有些奇怪,如今正是夏天问热不热也就罢了,怎么还问人冷不冷呢? “你怎么了?” “我无事。” “你这样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文羡鱼皱着眉头,有些担忧。 “他要想做一件事情,总会做到头,只等到有一个结果出现在他眼前。” “你是说方才来的皇子吗。” “是,他这个人没有什么智谋,有的只是一厢情愿,简而言之,他是未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 “这样的人虽然好,可他要是穿了牛角尖,可就没有一点好处,只剩下可怕了。” “你说的一点没错,可最为可怕的是,他已经进入了极端。” “他和我同龄,甚至比我还大几个月,可你想过没有,在他的上一辈子,他娶了一个比他小10来岁的人。” 文羡鱼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话说的,男人还不了解男人吗?哪个男人不乐意娶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女人为妻呢?” “也罢,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许多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你没有发现吗,他娶那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女子之前,已经有妻子了。” “丧偶续弦不挺正常的吗?更何况在上流社会的上流人中,再娶一门亲,对他们而言几乎没有什么代价,这有什么好想的?” 文羡鱼一摊手。 “你不知道他的第1任妻子,也就是他现在的妻子是怎么死的吗?” “他现在的妻子不是病死的?”文羡鱼只感觉心头一凉,她似乎尝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他的妻子死于一场意外,你想想,她怎么会死于一场意外呢。” 文羡鱼这下真的惊呆了:“你是说,是他亲自动的手?” “是。” 文羡鱼吓得狂咽口水:“好吧,我们已经被他盯上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如今我们已经联系到4位老人,在如今这个情势之下,他们还愿意认你这个孙女儿,绝不是因为骨肉亲情。” “你的意思是说,你确定他们乐意站在你这一边了?” “除此以外,我想不到任何的在这个时候认你这个孙女的可能。” 文羡鱼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我想说的是,几位老人真的不打算再想一想吗?你跟着你混,可是有着十分大的代价和风险的。” “连你都来了,他们怎么可能不来呢。” 水澈拍了拍文羡鱼的背,“你是他们的心肝宝贝,他们怎么舍得,你一个人孤军奋战?” “不过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让4位长辈失望。” 第132章 准备 “那,我们也该开始打响我们的反击战了。”文羡鱼扑哧一下笑了。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回去。”水澈认真道。 “回去回哪儿去?”文羡鱼微微有些愣神。 她在环都这么久,一直都处在担忧惧怕当中,完全没有能够进入到状态。 如今,正打算好好的施展一下身手,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回去呢。 “自然是回到我们来的地方那里是我们真正的大本营,只有回到那里,才向游龙入海。” “那你在京城所做的一切努力,还有没有用?” 水澈自信道:“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我的用意,在京城所做的一切自然也是如此,你且放心。” 文羡鱼听了这话,只好点头同意。 “等我们回到我们的起点,我们就真正的进入到战斗当中,到时候有什么差错,可就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文羡鱼点点头:“你放心,我懂你的意思。” “你懂我就好。”水澈伸手摸她的头,被文羡鱼躲开。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想摸头啊,找你弟弟去。” “你是我的妻子,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伴侣,在我眼里你永远是小孩子,而我这辈子,只顾你这小孩子的喜怒哀乐。” 文羡鱼听着他的话脸有些红:“没想到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会说情话,嗯,既然打算走,我去收拾收拾?” “不着急,”水澈道,“虽然要走,但我也在等待一个时机。” “若才住了几天,就要离开,不但房东起疑,就算是易临墨那样的傻瓜蠢蛋,也能察觉到不对劲。” “你的意思是我们继续在这里住着,那问题来了,我们在这里住着的时候,总不能光等着,总得做一些有利于我们自己的计划的事情吧?” “聪明,首先我要联系一下我的姑姑。” “你的姑姑?”文羡鱼脑筋转了个弯,水澈是易灿的儿子,易灿的妹妹,或是姐姐,就是天佑的公主。 “是,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我好的长辈了,只是她嫁的远,自从她出嫁,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文羡鱼听他说这样的话,忍不住心疼起他来:“以后有我在你的身边,虽然不能弥补你缺乏长辈之爱的痛苦,但以后,或许文家长辈也能成为你的长辈。” 水澈眼中忧愁的神情一下子就退了:“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她是我的姑姑,更是公主,她嫁给了天盛一个姓沐的侯爷,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这样啊,那你是不是有了一个妹妹?” 水澈点头:“你说的没错,只是那妹妹我从未见过,不知她长得怎样。” 文羡鱼一下就乐了,伸手打在他身上:“男人,真是大猪蹄子!自己的妹妹都想想。” “说什么呢?”水澈伸手刮水澈的鼻子,“在我们天佑,我那妹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郡主。” 文羡鱼点头:“没错。” “我想,把炸球送去天盛,你觉得如何?” 文羡鱼吃了一惊:“你真的打算这样做吗?你要知道炸球不是一般的武器,你们平常用的刀枪剑戟都算做冷兵器,而炸球,是热兵器。毫不夸张的说,一个热兵器抵得上百件冷兵器了。” “你真的就这么相信你的姑姑?” 文羡鱼拉住水澈:“你要知道人心隔肚皮,而且人是易变的,就算她未嫁之先,是最疼爱你的姑姑,而到了如今,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女儿,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只会越来越向后。” “她如今是天盛的媳妇,而你代表着天佑,你想一想,她还会待你如初吗?” 水澈抬手:“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定。” 文羡鱼重重地叹了口气:“原来你与我说这些,不是打算和我商量,只是给我通知一声。” “她是我的姑姑,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亲人,她在我眼里的地位,无比重要。” 水澈一想到上一辈子,姑姑姑父全都死无葬身之地,自己的小妹,更是背上国仇家恨。 以至于未能和云千宸有情人终成眷属。 如今他已经重生,绝不能使这一个悲剧再次上演在自己的眼前。 “好,她是你的姑姑,是你的亲人,”文羡鱼语气冷漠,“我作为一个外人,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和你说什么。” “只是友情提醒一点,炸球这东西极其不稳定,要是在你送到你姑姑身边之前就炸了,那么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要我说你还不如写下方子,把方子送给你姑姑。” 水澈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万万不可,我深知姑姑身边危机重重,如果给她一个方子,那方子早晚会被夺去。” 水澈沉吟:“不如这样,我做几个小的,威力不是那么大的,托人带过去。” 文羡鱼知道自己也说服不了他:“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祝你成功。” “你就不打算管了吗?” 水澈却没有打算放文羡鱼走。 文羡鱼忍不住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你的意思又怎样,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意思,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我有没有意思与你无关,只要你明白了我的意思,稍微意思意思配合配合,这样也不行吗?” 水澈游戏有些不耐烦了。 “就像你这样善变的人有什么意思!”文羡鱼气极了。 “我善变?”水澈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文羡鱼,“就依你的才貌,你觉得你配得上我吗?” 文羡鱼听了这话,整个人都被一场火给点着了:“好啊好啊?你终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说,你这样是什么意思?嫌弃我配不上你,当初为什么去文家求亲?” 文羡鱼翻了个大白眼儿:“我不想和你吵,你自己想搞出来一点意思,那你就自己干,凭什么拉着我!” “就凭你我是夫妻。”水澈看文羡鱼炸毛的样子,反倒不生气了,“你放心,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绝对不会让炸球在路上出事。” “真的?” “你也是女子,你该知道,我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与我亲近的人,死在我的面前。” “我和姑丈并没有多少交情,可是我敬爱姑姑,因为姑姑,我爱姑姑所生的小妹妹,也正是因为他们母女的存在,我不希望他们这个家失散。” 文羡鱼深深吸了口气:“好我答应你。” “差点忘了告诉你,我姑姑儿女双全,至于她的儿子,若他是个好的,我就认他这个兄弟若他是个坏的,不要也罢。” 文羡鱼这一次完全没有忍得住,一下子笑得前仰后合。 “要是你这话被你那位表兄弟听见了,我真好奇太看见你以后,会不会和你打架。” “你相公我每天勤学武艺你也看在眼里,你觉得,我那兄弟能打得过我吗。” “呃……”文羡鱼笑不出来了。 “那就对了,怎么样,我们去买一些材料吧。” “好。” 文羡鱼点头。 “不过我想说的是,这些东西易燃易爆,在京城怕是不太好买。”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原本我们要做的东西就不多,材料也就不会多,到哪儿去。” “然后我们再多跑几家店,多花费一些时间,到时候零星凑起来,可就多了。” 文羡鱼忍不住抱了抱水澈:“还是我家相公最聪明了!” “我娘子也很棒,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知道,我很聪明。” 文羡鱼一脸嫌弃的退开来。 “怎么?”水澈一挑眉,“你相公这么让你抱着你不舒服?” 文羡鱼拍了拍他的脸颊:“瞧你这自恋模样,不过,我喜欢。” “乖——”水澈忍不住抱了抱她,“以后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就算我们意见有所分歧,我们好好说,不吵架不伤人可好。” “好!那我们说干就干,现在就出去。”文羡鱼有些激动。 “不着急,”水澈伸手一把把人拉了回来,“等到明天去也不迟。” “相公都这么说了,就都听相公的。” “明天我们分头出去,你就买一些火药……” 文羡鱼接口:“不如我买一大捆爆竹回来,那里面可有不少。” “可够用?” 文羡鱼顺着他的话说:“这要看你要做多少东西了,你要是只做一两个,买一些爆竹绰绰有余,要是想做多一点,我就不买爆竹了,买爆竹就是浪费钱了。”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必买爆竹。”水澈摩梭着下巴,“我想这件事情不必太过着急,明天我随你一同拜访长辈们,过了明天我们再说其他事。” 文羡鱼倒是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别装作孝顺的模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 “果然是娘子最懂我。”水澈拉她起来,“我给你洗一洗,咱们快睡吧。” “好。” 睡了一个饱觉以后,带着水澈,文羡鱼赶在午饭前来到林府。 守门的家丁早已经得了主人的吩咐,一看他们过来立刻给他们进了门不说,还特意有一个人给他们引路。 “姥姥姥爷,我来了,我还把他也给带来了。” 文羡鱼进了大厅,就给两位老人行礼。 老太太一看见她来,拉着手连声问:“你这孩子可有好些?” “姥姥放心,好的很。这会儿来,是请姥姥姥爷和爷爷奶奶吃饭。” “请我们吃饭?”林老头语调拔高。 “是啊,当然还有舅舅舅妈,我们身为晚辈,实在有些礼数不周,还请姥爷原谅。” “去去去你个老头子,别吓着孩子,乖,姥姥早就和你舅舅说好,要他今儿个请假不去当值了,这时候正和你的舅妈在一处,还有你的一些表兄弟姐妹们。” 文羡鱼一下就有些迷茫了:“我实在不清楚有这么多亲人,因时间也没有备得多少礼物。” “你大老远的来了京城,才是客,你的那些表姐妹们都拘着礼数,死活不愿意出门,就连兄弟呀,也讲个温文尔雅,从不在长辈们面前说笑。” 文羡鱼听了这话有些汗颜。 她素来知道人是爱攀比的,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也不好表现出来。 再加上,自己并没有和那些人相处过,断然给他们下定义,总归是不好的。 “兄弟姐妹们都文雅,是大家闺秀少爷,我只是乡野里来的野丫头,实在无法和大家比较。” “姥姥是长辈,一贯和兄弟姐妹们一同生活的,按理应该是姥姥做主,我是见还是不见,但凭姥姥安排。” 这一番话说的林家老太太心花怒放:“你这孩子嘴真甜,都是自家兄弟姐妹,哪有不见的道理?” “只是京城里规矩多了点,他们向来不出门,就是我那几个孙子也是,除了去学堂,就只在家里蹲着。” 文羡鱼听了这话只觉得自己和他们比起来和野猴子没什么两样。 “是,他们是大家闺秀,名门公子,我与他们千里之遥。”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林老太太摸着文羡鱼的脸,“你是我宝贝雪儿生的儿,自然也是我的宝贝心肝。” “这些年头他们在京城,习惯在礼数这儿做足功课罢了。” 林老太太笑了笑,转头吩咐贴身的丫鬟:“你亲自去,把少爷们,小姐们都叫过来,让他们见客。” “是。” “姥姥,这实在太隆重了。”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京城里养的孩子就是太娇贵了,今天非得让他们教教你不可。” 文羡鱼实在没办法,只好应下了。 没过多久,就出来一群人。 这群人十分年轻,男男女女都不少。 文羡鱼心里暗赞了一句,林家真是人丁兴旺。 水澈坐在另一边,和林老头说话,见忽然来了这么多人,忙起身行礼。 “这是孩子们,”林老头忙给他解释,“太太她,好不容易见了你媳妇,自然想让家里头弟兄姐妹都认识认识。” 水澈表示理解。 “好啦好啦,大家都先坐下,还都没有认识呢,这会儿就忙着行礼,难免出了问题。”林老头拍拍手。 第133章 原料 围桌坐定,文羡鱼有些拘谨。 林家的少爷小姐们,所经历的一切和自己的生活环境完全不同。 “这就是你们的表姐妹,你们姑姑的女儿,文羡鱼。” 林老头指着文羡鱼,吓得她站起来。 “妹妹好。” 在一群人中,领头的男子长得很高,他拥有一张堪称完美的脸庞,只在他身边站着,都能感觉到他温文尔雅的气质。 “见过哥哥。”文羡鱼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这句话说完以后,她就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那男子一愣,他显然没有想到文羡鱼这么沉默。 “我们都是兄弟姐妹,弟兄姐妹在一起的时候,不必这么拘谨。” 青年男子看着文羡鱼,对她露出善意的笑容。 “多谢哥哥提醒,”文羡鱼被他的笑容感染,也露出一个笑容来,“这是我的夫君。” 文羡鱼说着,一把拉过水澈。 “妹夫。我是林宣瑾,”那男子微微颔首,“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文羡鱼听了他这话,只觉得他真是一个温和的人。 “水澈见过哥哥。”水澈连忙还礼。 “已经是饭点了,你们几个饿不饿?”林老头看着自己的孩子们相谈甚欢,心里也喜欢。 只是他生平爱吃,而他的孩子又那么多,实在不愿意等他们一一介绍完毕。 “先开饭吧。”知夫莫若妻,林老太太瞧林老爷这模样,就知道他又馋又饿,更知道他几乎忍不住了。 “传饭!”老太太身边的人听了立刻大声说道。 话音未落,就有人鱼贯而入,引着在场的人找到他们的位子,安排他们坐下。 也许是林家老太太刻意安排,文羡鱼被安排着坐在老太太身边,至于水澈这个外孙女婿,却是和他的一帮孙子坐在一处。 吃饭是几个圆桌摆好,却没有急着上菜,先上了一小碗水来。 文羡鱼看水并不透明,有些轻微的青绿色,知道是茶水。 文羡鱼本想伸手去拿,但想了想,实在不清楚,他们上茶水是做什么用,要是自己贸然伸手接了,做对了没错,做错了可就丢脸了。 果然,她等了一会儿,文羡鱼身边的老太太先动了。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文羡鱼赶忙学着她的模样,端起茶杯来,紧接着就有一个丫鬟递上一只小盂。 老太太的嘴里咕噜一声,噗的一下把茶水吐了。 文羡鱼忙照做了。 紧接着又有人上了一道茶来,这道茶的颜色偏绿,是和文羡鱼常喝的一种茶,同种颜色。 文羡鱼心想着,先前一道茶,漱了口,这道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学着别人的样子,总该是不会错的。 而这道茶却真不是喝的,茶上来以后,自有丫鬟伺候着主子,当着主子们的面把碗筷又都冲洗了一遍。 冲洗了还不作数,又端上一个小铜盆来,把冲洗碗筷的水给倒了,又倒出一壶白开水来,又是冲洗碗筷的。 这几道工序下来,文羡鱼已经有些饿了,再看坐在老太太身边的老爷子,两只眼睛紧盯着桌上的饭菜,一眨都不眨。 她现在有些理解老人的猴急了。 要是换作她,知道饭前有这么多工序要完成,估计也是忍不住的。 紧接着又上了一道红茶。 红茶茶色鲜亮,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文羡鱼嗅着,只感觉自己渴了。 但她不敢动作,倒是眼角余光看见水澈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文羡鱼有些迷茫,只看到邻家老太太也这样,才放心的喝了茶。 端上来的菜少而精致,林老太太只吃了一口,就有丫鬟来把菜给撤了。 文羡鱼看了,忙低下头。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么浪费的吃法,难道只为了彰显林家有钱任性吗? 但自己算不上客人,也算不上亲人,实在没有说话的资本,文羡鱼只好学着林老太太的样子,先把自己面前的每一样菜都吃了个遍。 当她发现并没有人来收自己面前的盘子时,才松了口气。 林太太看她这模样好心解释:“婆婆她年纪大了,重油重盐的东西都不太能吃,她只吃一口的菜,是我们全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绝不允许她再多吃一口。” “原来如此,姥姥,你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啊,以后要是爹娘回来了,看到您身体不好的样子,一定会心疼的。” 文羡鱼这句话惹得老太太哈哈大笑:“你这小妮子,老身活了大半辈子了,最知道自己身子怎样,你们这些小辈呢,也为我的身子操了不少心了,放心吧,我不会亏待自己的身子的,有哪个人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文羡鱼陪笑道:“姥姥说的是,您可是老寿星,以后的年岁可还长着,我娘都抱孙子了,到时候,要我那小侄儿,过来给您祝寿。” “我雪儿也抱孙子了。这时间过得真是快呀,说来也巧,这么多年也有了几个老姐妹,这里头啊,抱了重孙子的也有不少了。” 文羡鱼听她这话连忙接口:“姥姥说的是,您也有重孙儿呢。” “你这孩子嘴巴甜,虽然是头一回见,倒像见了10来年的,像是看着长大一样。” 老太太对文羡鱼的表现很是满意。 “只是说到底还是想雪儿了,当年想着这家也在京城,谁知道他们就突然离了京,还死活不回来了呢。” “老婆子这一大家子人坐着吃饭,你说这些话做什么?” 文羡鱼帮忙打圆场:“姥爷,姥姥一时想起了以前的事,乃人之常情嘛。” “你这孩子还真会说话,也罢,当年你娘,也是冰雪聪明,说起话来妙语连珠,最得我们欢心。” 文羡鱼也笑:“娘亲在家里,有儿子陪着,孙子陪着,过得也舒心。” “过得舒心就好。” 文羡鱼点点头:“姥姥你可饿?”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饿什么?早就习惯啦,来来来,你吃,当年啊,你娘最喜欢吃这个。” 老太太示意自己身边的丫鬟加一样菜给文羡鱼,用手指一指:“吃吃看。” 文羡鱼连忙答应了:“哎!” 不得不说,这一餐饭吃的有些奇怪。 这餐饭吃了不到一个时辰,全程都是两个长辈给文羡鱼劝菜,相比较之下,其他的孙辈在他们眼里像是透明人一样。 文羡鱼自己都感觉别扭,可和别人又不熟,要是贸然的把话题引到他们身上,别人要是多想了可怎么办? 没办法,文羡鱼只好受着。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林老头又要拉着他们夫妻两个和他一起说话,文羡鱼实在不太习惯他们的做法,急急忙忙的给水澈使眼色。 水澈倒是明白,他和文羡鱼一同经历了这些事情,自然清楚这家人的招待不合文羡鱼的心意。 最为要紧的是,也许是因为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就连喜好也都重合了,文羡鱼不喜欢的东西,他也是完全提不起一丝兴趣。 “晚辈在这里叨扰许久,已经打扰你们了。不如,改日我们夫妻两个好好准备,也和长辈们共叙天伦之乐。” 林老头听出他们的意思,似乎想要走,有些舍不得:“你们也还没有玩够呢,怎么就走了?” 文羡鱼听这语气有些着急,完全是不想放他们走的节奏啊。 水澈自己也不想在这儿呆了:“姥爷何出此言,我们是晚辈,晚辈总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肆意玩闹,扰了长辈的清静。” 水澈这话一出口,林家人都没有将他们留下来的理由了,夫妻两个才得以离开。 文羡鱼原本想着出了门以后就走一走,只是水澈坚持叫车,才在路上叫了一辆马车。 一路上,文羡鱼默不作声,水澈也感觉到她情绪有些低落。 “在京城里吃饭,总是要讲些虚伪的礼仪,只是我也没想到,林家光吃个饭就这么费事儿。” 文羡鱼眼睛一亮:“你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可她很快又紧张起来:“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件事情就不喜欢林家。” 水澈觉着文羡鱼的话有些搞笑:“你这是说什么。我喜不喜欢和林家的兴衰有何关系。” “唉呀,”文羡鱼抓着他的胳膊摇了摇,“你懂我的意思。”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放心,我还不至于这么小气。” 文羡鱼听了他的话才乐了:“我就知道!爱你哦。” 水澈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自己身边的女人刚刚说了什么?爱他吗?? “你……你你爱我?”水澈花了很久才稳定下自己的情绪。 文羡鱼听了他明显是不确定的语气,想笑又笑不出声。 她不想解释太多就敷衍道:“是是是我爱你,我不骗人。” “真的,那你爱我什么?” 文羡鱼闭上眼睛,很想撤回自己方才说的话。 “我爱你的谈吐。”文羡鱼想了又想,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只有这一项吗?” 文羡鱼有些想哭:“怎么你还想要哪一样呢?” “我是你的丈夫,当妻子的当爱慕自己的丈夫,我原以为你乐意嫁给我,就说明你爱我。” 文羡鱼默默的吐槽了一句自恋,但想想两个人的实力悬殊,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果断决定,这话绝对不能说出口。 “并不是这样的,”文羡鱼只能稍微解释解释,“你该知道,我并不是一般的女子,我所来的地方,你从未见过。” “我想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向你坦白,我的来历,我的目的。” “你这人,何必这样认真呢?”水澈不是第1次听见文羡鱼怎么和他说。 而他不得不承认的是,每当自己的枕边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这个做男人的,都觉得害怕。 这种害怕,直接挟持了他的大脑,让他的大脑完全不想知道,文羡鱼的来历。 “是你先认真的问我,爱你什么的嘛。” 文羡鱼深吸了一口气,她十分清楚,在不久的将来自己要亲口告诉水澈,自己的来历,自己的目的。 而这话一说这事一过,也许文羡鱼就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的生活下去了。 不论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他们见到和自己相差很大的人时,总会不惜的代价,把这个异类研究清楚。 而古代人,做的最多的,是放弃研究,直接将异类消灭。 就是不知道,水澈这个在旁人眼里看来也是异类的人,会怎么对待自己这个异类。 “我不问了,不过你要记得你亲口说过,你爱我,那你就要爱我到底。” 文羡鱼摇头:“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听你的话。” 水澈有些不高兴:“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文羡鱼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水澈有些着急了:“说,你绝不能不乐意,明白吗?” 文羡鱼被他逗乐了:“哈哈哈,我乐意,我乐意总成了吧。” 水澈却不怎么开心:“别敷衍我。” 文羡鱼猛地转头:“我不敷衍你,可要我真的爱你,是有必要条件的。” 水澈勾唇一笑:“你说,什么条件?” 文羡鱼想了想,十分认真的回答道:“要我爱你,你要保证我的安全。” “好。” “还有,将心比心,如果你不爱我,反倒要求我爱你,这样真的好吗?” 水澈面无表情。 “那好,我问你,如果你爱我,而我不爱你,你能接受吗?” “不能!”水澈脱口而出。 “那就对了嘛,我们都是一样的。” “好,那就让我们彼此相爱。” 文羡鱼点头:“如果我们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也许那一纸已经写好的和离书就只是一张废纸。” “说得好!”水澈一拍手,“我们去逛街吧?” “好啊。”文羡鱼知道,水澈是要去买做炸球的所需用的材料,也乐意在一旁盯着。 万一他买的超量了,也好多做一两个。 实在不行,用几张纸裹裹,当鞭炮放了也未尝不可。 他们先去铁匠铺,挑了几个合适大小的空心小球。 并且用“需要在球里放一些东西”为由,让铁匠给他们买的东西上钻了一个洞。 “炸球的外表已经搞定,其他的就方便多啦。” 第134章 使臣 在水澈看来,林家人完全不靠谱,所以他决定,自己想办法把东西送出去。 想要把东西送出国,必须通过各国使臣。 他算了时间,再过15天,就是慕仁帝的生辰,是为万寿节。 到那时不但举国欢庆,更有其他两国的使者来朝,为他庆祝。 而两国使臣,多时期前几天就到京城。 到时候安排好住处,他们就为过寿的皇帝献上礼物,主人家回礼,好好招待。 生辰过了,再送两国客人出边境,回国。 因为在这个大陆上三国彼此相邻。而且因为每个国家都很辽阔,两国使臣又都来自各国的都城,他们早早的就会出发了。 水澈算着日期,两个国家的使者已经在路上。 他仔细思考过,如果在路上截胡,显然不太现实,毕竟自己并没有什么身份,就算说出来大概也不会有人相信。 如今就只剩下在京城里等他们到来的一条路了。 “在想些什么呢?”文羡鱼碰了碰他的胳膊,“叫你这几声你都没应。” “我在想,我们要想办法把东西送出去。” 文羡鱼顺势坐在他身边:“你说的对,这东西太敏感了,虽然没有多少人真正的了解它的功效,但凡有一个知道的,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们还没有到真正报仇雪恨的时候,这个时候最要紧的就是保存实力,你说是不是?” 水澈顺势把人揽在怀里:“你说的没错,到时候我会千万注意。” “原以为认了舅舅,他们可以给我们一点助力,没想到,没想到他们竟然是那样的人。” 水澈手紧了一下:“怎么了?” “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有些怠慢。” 水澈听了她的话,心中十分明亮,哪里是怠慢了?明明是看不起他们。 “你和你的舅舅们并无多少瓜葛,没有交情,他们想怎么样并不是你能左右的,不要自责。” 文羡鱼点头,勉强笑了笑。 “来,我们出门走走。” “好。” 都说冤家路窄,他们出门才走了几条街,就遇上了易临墨。 易临墨穿着一身紫衣,走在人群中很显眼。 再加上他皇子的身份,在他周身虽然算不上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但也称得上热闹。 文羡鱼看这架势,觉得就算对方注意到他们夫妻两个,也没法和他们攀谈。 因此放松了许多。 原本就是打算逛逛,也没有要买的必需品,两人一路说笑,一路走着,几乎和普通夫妻没什么两样。 京城是达官显贵的聚居地,就连小摊贩也和别处的不同。 就算看出他们夫妻两个并不打算买什么,他们也笑脸相迎,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最后还是文羡鱼自己在一个摊位前停留了比较长的时间,觉得过意不去,掏铜板买了一个小玩意儿。 “你看这朵绢花,好不好看?”文羡鱼挑了朵嫩黄色的,别在自己发间。 “好看。”水澈抬手给她把花扶正。 “我给你买一身衣裙怎样?” 文羡鱼有些奇怪:“怎么突然说这个?” “想买身衣服和你这朵花配。” 文羡鱼摆摆手,顺手把花摘了下来。 “没想到我嫁了个败家爷们。” 水澈表情沮丧,看起来颇为受伤:“怎么,不喜欢?” “别这样啊,不然人家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文羡鱼失笑。 “不管你怎样我都乐意,他们说就说去。” “讨厌。”文羡鱼忍不住一巴掌打在他身上,自己顺势跑了。 水澈倒也不怪她,只是看着文羡鱼的背影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来。 “慢一点跑。” 文羡鱼听他在身后叮嘱,倒也老老实实地慢了步伐。 最后他们随便找了一个小摊,吃了一顿,才回到家。 “这些天,我们只要等着合适的可以让我们回去的机会就好,只不过在我们的计划完成以先,要先稳住易临墨,千万不能让他那边出了幺蛾子。” 文羡鱼十分理解他的决定:“你就放心吧。” “嗯。” “这些天我们就多出去转转,一来了解京城的布防,二来,也散散心。” “好。” 本来来京城,也是水澈主导,文羡鱼完全没有自己拿主意的想法。 况且这些事情,她脑海中完全没有印象。 “那今天先休息。” 接下来的10来天果然和水澈说的一样,文羡鱼轻松而又自在,除了下雨天,都在街上毫无目的的晃荡。 除了偶尔买几样小饰品外,几乎不花什么钱。 也正因为如此,文羡鱼有了足够的运动,又没有吃多,瘦了些。 水澈看着她,十分想要给她买衣裳,被文羡鱼拦下了。 “别着急,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又是在马车里窝着,搞不好我那时候又胖回来了。” 水澈被她这个理由说的哑口无言,只好依了她的想法。 双方都没有感觉得到,他们的感情已经渐渐的发生了变化。 原先他们说话时,虽然谈不上冷冰冰,但和一般的相敬如宾的夫妻没多大区别。 甚至因为他们之间的互动并不那么多,比相敬如宾的夫妻更多了一层隔阂。 而他们现在的情况变成了这样。 水澈日常呼唤妻子:“卿卿,今天吃什么?” “阿澈,我们吃面条吧,你陪我去买几个番茄。” “好啊。” 所以每当他们出门都是小两口一起的,在街坊邻居的眼中,他们的新邻居这对小夫妻十分恩爱。 文羡鱼坐在门前摘菜时,就有邻居来问:“大嫂,你们是新婚?” 文羡鱼抬起头来对着温和的邻家大婶一笑:“也不是,我们去年就已经结成夫妻了。” “原来如此,那你们关系好成这样也算不容易,按说,你们去年就成了好事,怎么到现在也没有好消息?” 文羡鱼深深的明白,女人太多是八卦的。 “我家男人说了,在他足够养活妻儿之前,咱们不着急要孩子,毕竟你有了孩子就要为他们负责,如今我们小日子过得不错,可要是多了一个孩子,也就没那么好了。” 文羡鱼笑了笑,要不是不想惹那么多的事端,她哪有心思和邻居编这么一大套话。 “原来你家人倒也上进,不过,我听有几个大妈说了,他们有几个远房的表侄女儿,想随便安排一户人家,不知道你家官人可乐意?” 文羡鱼脸色有些黑,这大事儿第1次找他搭话,话没说三句,竟然绕到纳妾上去了。 “这可不行,娶妻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您这么说岂不是要他休妻另娶。” “虽然您是长辈,可我听着不乐意,我可不高兴就这么藏着掖着。” “你这小媳妇还挺泼辣,只不过你倒是误会了,他们有的不是女儿,只是远房的表侄女,哪里乐意给那些姑娘们找个好人家当太太?” “我知道你们家好,虽然是外地来的,但能请得起老妈子,绝对不是什么没钱的人家。” 文羡鱼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我谢谢你们的抬爱,只是这件事情,我绝不会松口。” “也是也是,纳妾嘛,不就是为了开枝散叶,你们家官人还没有发迹,这个时候不乐意先添上几房,也正常。” “人嘛,毕竟都喜欢那什么,真的有名气了,想必是看不上那几个远房表侄女了。” 文羡鱼一张笑脸就有些难看:“是是是大婶儿你说的对,我这菜已经好了,要赶忙着做了,大婶再见。” 文羡鱼说着,端着菜篮子就冲进了家门,像躲豺狼一样,飞快地关上了门,把大妈的说话声隔绝在门外。 “这家的小娘子倒奇怪,说都不能说一句,看来,远房的姑娘,又没戏喽。” 这天,水澈破天荒的一个人出去,没有带上文羡鱼。 文羡鱼心里有些不安,掰着指头算了算日期,又把心放回肚子里头去了。 毕竟明天就是使臣进京的时候,要是水澈不慌不忙的和以前一样,她才要慌了。 这天他回来的比较晚,文羡鱼一时情急之下,抓着他的手,上上下下一通打量。 水澈身上穿的衣服已经皱得不成样子,文羡鱼见状鼻子都皱起来了。 “阿澈,你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文羡鱼越是说到最后语气越颤抖,到了最后几个字,已经完全变了调。 “别怕,我好好的,没有受伤,也没有得病,我好得很。” 水澈听出对方的无助和焦急,猛的把人拉近自己。 “你放心,有你在我怎么舍得不看中自己的命。” 文羡鱼在他怀里点头。 “傻瓜,”水澈被他的脑门磕的一疼,“答应一句就好了,我没有聋。” 文羡鱼听了他这话,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过紧张,脸一红,好在水澈完全不能看到。 “我就要点头,就要让你疼,只有疼了你才记得。” “好了好了,天黑了,我们睡吧。” “嗯。” 不同于以往,文羡鱼这晚上自己伸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水澈。 水澈心中一阵窃喜。 她的一举一动,就像一盏灯火,暖了水澈的心。 第二天一早,文羡鱼照例赖床,水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正要起身,被文羡鱼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拉住了。 “你去哪,不带我吗?”文羡鱼声音迷迷糊糊的,显然没有睡醒。 水澈看她这模样只觉得可爱,扑哧一声笑了。 这一笑,可就把文羡鱼给笑醒了。 水澈揉揉她的头:“卿卿,外头危险,你在家里待着的时候,要乖。” “这可不行,我们是夫妻,有难同当,是必须的。” 水澈知道她性子倔,只好用十分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威胁的口吻和她说话。 “你该记得我曾说过,这件事情是我所计划好的,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的计划。” 文羡鱼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而且这件事情与我而言十分重要,你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你,”文羡鱼一听这话就急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怎么能有事呢。” “是是是,我不能有事,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一点事情也不能出,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我知道这件事情万分凶险,你放心,我绝不会故意扰乱你的思维,那你去吧,一定要安全的回来。” “好。” 水澈本就是皇家人,随意套上一件华丽的,贵族总喜欢穿的外袍,光明正大地混进了天盛使臣进京的队伍。 毕竟是外国来的使臣,他所坐的马车层层保护,单凭一个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真实实力的水澈,根本无法近身。 水澈自己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毕竟人有三急,使臣他总会从马车里出来的。 至于他为什么非得在外头就要解决,自然是水澈的手笔。 果然没一会儿,水澈就看到使臣所坐的马车停了,使臣在随从的搀扶之下,去了另一辆马车。 使臣年纪轻轻,动作也灵巧,速度很快。 这两辆马车停得很近,这要换做别人可能就做不了什么,可是,水澈和别人很不一样。 他顺利地将自己手里的纸条递给了使臣,紧接着,又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使臣出了马车,一阵东张西望,水澈趁机吹了个和布谷鸟叫声很像的口哨,引来了对方的目光。 水澈纵身上了附近一家酒楼的2楼,坐上自己早就定好的位置,和他点了点头。 使臣对着他一笑,重新进了马车。 水澈继续在座位上坐着,刚刚喝了两杯茶,就有一只信鸽扑棱着它灰色的翅膀,停在他的脚边。 水澈迅速取向信鸽脚上的小竹筒,将它放飞。 朕要打开竹简一看,易临墨的声音响在他的身后:“本王又见到你了。” 水澈吓得一个机灵,他想了想,还是仔细的看了纸条上的字,使臣约他后天晚上见面。 紧接着他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打翻了茶杯,任由那张纸条被茶水沾湿。 水澈做出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直到把那张纸揉成一个小小的纸团,才颤颤巍巍的下拜:“草民见过皇子殿下。” “本王看你很年轻啊,怎么,动作这般迟缓?” 第135章 入狱 “草民实在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远迎?你真的打算要礼待本王?”易临墨表情冷漠至极。 探子终于向他发回线报,说他一直跟踪的人已经不在原地,不出意外已经到了京城。 而京城的城门守卫所记录的一切,他也已经令合适的人看过。 最终,排除下来的唯一答案,是水澈。 而他按着这个描述,找了许久,一直没有找着,面前的人却是和那人最相近的一个。 “草民不敢,您是君,我是臣,君臣相待,何谈礼数?” 水澈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十分恭敬。 “你刚才在看什么?”易临墨只觉得自己面前的人骗得自己团团转,心里很不是滋味。 “回王爷的话,草民没有看什么。”水澈心里完全不紧张,面部表情自然也没有什么纰漏。 “来人,将此人带回去好好审问,本王倒要看看,他和使臣有什么关系。” 水澈听到这儿却一点也不慌张,反而哈哈大笑:“皇子殿下此言差矣,我是草民,绝不会和你们这等上等人有关系,如今怎么会和使臣扯上关系呢?” 水澈的话可没有骗过易临墨,他挑起浓黑的眉毛,冷哼一声:“本王看你这段时间形迹可疑,如果我没有说错,你这段时间搬了家吧?” 水澈心里咯噔一声。 “你不但搬了家,还和你小姐组成了夫妻,想来你和你的妻子并未同床过,她,应该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吧?” 水澈心瞬间下沉了不少:“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与她同寝,您虽然是皇子殿下,可也没必要这么关心草民的床笫吧?” “你,竟然敢如此狡辩,来人啊,把他带下去,让刑部好好审问。” 水澈知道自己是逃不出去了。 “既然皇子殿下盛情相邀,我实在恭敬不如从命。” 水澈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他张开双臂,束手就擒。 “我看你还有几分胆识,算是一个汉子,你被抓,可要给家里头通信?” 水澈一声苦笑:“皇子殿下实在是高看我们夫妻二人了,我那妻子没了我,就只一个人住,您要是让她知道了,要她这个妇道人家,怎么过呢。” “你还挺关心她。”易临墨心里有了疑惑,这人的表现完全就像一个丈夫遇到危险时,对自己妻子的担忧。 “她是我的妻子,是我这辈子要保护的人,如今我已经不能自保,实在是对不起她。” 水澈以手扶额:“殿下,该走了。” 易临墨命人用黑布包住水澈的头,把他推进一辆特制的马车,四肢都有铁环锁着。 水澈在黑暗里试着动了动,四肢只是牵扯着铁环发出叮当的响声。 他听着外头兵器相交的声响,知道自己就算是挣脱了,也无法躲开外头人的追捕。 这种叮叮当当的响声响了一路,车一停,他就听见易临墨说话。 “林大人。” “微臣见过殿下。” 巧了,回答的声音他也挺熟悉的。 水澈知道这是他妻子娘家的母舅。 水澈这时候反倒不想说话了。 “有一个犯人送到你这里来,我想,你不会有徇私舞弊吧?” 易临墨的声音有些薄凉。 “殿下,您这么说完全是不信任微臣,既然如此,您何必把您的犯人送到我这里来呢?” 水澈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的母舅还有一分脾气。 “是吗?”易临墨冷笑一声,“本王可知道,你和你面前的犯人,关系可不错啊。” 易临墨看着眼前人的表情从愤怒到惊讶,紧接着就有人扯开了水澈头上的黑布。 眼见着,他惊讶的表情也维持不住,易临墨只觉得自己是稳操胜券,正想笑时,听见林大人一声惊呼。 “你……是打算娶我那表妹的女儿的人吗?” 水澈完全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因为根本就不相信林家人,他看了他一眼选择一声不吭。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还有,你老婆呢?怎么没跟你一块来!” 易临墨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了。 这两人完全像是彼此串门的模样。 “咳咳,你是说他已经有了妻子,又要纳妾是吗?” “哎……家门不幸啊,殿下,既然这人已经被送到这里来了,那么我就做主替他退了那一门亲事,您看,我身为朝廷命官也该避嫌,别在理这件案子了吧。” “怎么林大人心虚了?”易临墨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虽然探子盯着水澈,但在他看来,自己手下的那一群人8成都是废物。 况且,他仔细的查过,完全不清楚面前的人有什么值得他兴师动众的。 所以他觉得,他给面前的人找了一个最好的去处。 一般情况之下,不论是谁把人关进刑部大牢,这被关的人这辈子怕是出不去了。 “下官坦坦荡荡,既然皇子殿下都这么吩咐了,我照做便是。” 于是他立即下令,给水澈加了一副重重的铁制镣铐,又让一个狱卒,把人送到一间单人房去。 “好好看管着这人,殿下的人,必须要好好照顾,听见了没有?” 易临墨见他接过了这个人,自己告辞离去。 “以后,把那一滴血,给我抹了。” “是,殿下。”他身边的人应声。 可接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消息究竟是谁放出去的? 水澈被压进了大牢,倒是一点也不慌张。 他身上的镣铐太多太重,导致他完全不想站立,一进了牢房他就自行卧了下来。 “好好呆着,不会缺了你的牢饭,要是不听话,瞎折腾,就没饭吃,听见没有?” “我听见。”水澈答应了。 “这犯人挺普通的,要不是皇子殿下亲自送过来,谁搭理啊。” 狱卒和他说完了话,扭头就和身旁的同事开玩笑。 “那可不,你瞧瞧他一身绫罗绸缎,绝对是个有钱的主,想想咱们兄弟几个,已经多长时间没吃过油水了?” 狱卒甲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半卧着的水澈,一双眼睛几乎冒出火来。 “兄弟劝你一句,不要在他身上打主意,你瞧瞧,来我们刑部的,有多少是不被送下去的?” 送水澈进牢房的狱卒摇摇头,压低了声音:“就算不被送下去,也是随便挑几个房间让他们待着,这位是不一样,不但没被放下去,他一个人占了好大一单间儿。” “大哥说的对,”又有一人插嘴,“进咱们刑部牢房的,哪一个不是被打的血肉模糊?” “这位真是奇怪,身上衣服整洁伤口没一个,脸色红润,像来度假的。” 狱卒甲一听,只觉得有道理:“咱哥几个仔细留意着,好生招待。” “说的没错,咱们这儿的犯人伙食,实在不是人吃的东西,哥几个轮流请他吃几顿,看咋样?” 有人出了提议,几个人都连声答应着:“行行行。”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着在牢房里的水澈,他听着外头人的议论,忍不住笑了。 自己的身份,还不至于让这些人知道。 水澈就此过上了在监狱里大吃大喝的生活。 过了没多久就有人给水澈端来了晚上的饭菜,他一看果然丰盛。 他知道里头的人不至于害他,可依旧下不了筷子。 文羡鱼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适应不适应。 文羡鱼在所住的房子里等了很久,一直没能等到水澈,她心里实在担忧,茶不思,饭不想,直接等到天边又出现了鱼肚白,也没有看见那人回来。 “啪嗒——”文羡鱼听得门锁响,立刻从床上弹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门前。 准时来上工的老妈子被她吓了一跳,好在扶住门框,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她看文羡鱼有些衣衫不整,反手把门给关了。 “夫人,今天做什么菜呀?” 文羡鱼眉头紧皱,那人还没有回来呀…… “随便做点儿吧,做完了饭,你就早早回去,不用等我吃。我吃完了,自己收拾。” 老妈子觉得奇怪,她向来是过来做早餐,早餐吃完了以后,就张罗着午饭,午饭吃完了,还要打扫,等到做完晚饭才回去。 “夫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啊?” 文羡鱼吃了一惊,自己实在是太过担心水澈了,竟然连外人都看出来,自己不对劲儿,要是有心人看见了,难免不给他们添堵。 “没事,”文羡鱼笑了笑,“今儿个,我不在家里吃饭。” 她倒是没有说谎,虽然水澈并不喜欢她的外祖家人,但夫妻两个身在外地,要是没有合适的地方落脚,也没有合适的人相帮助,这就不好过了。 林家毕竟有人在朝堂做官,不管怎么样,自己过去探个口风也是好的。 文羡鱼这么想着,送走了老妈子,自己就出了门。 刚走到半路,就瞧见他舅舅急匆匆的向她走过来了。 文羡鱼知道自己的舅舅任职刑部,突然看见他过来,她心里有些发慌。 只希望对方是无意之间和自己遇上,文羡鱼自己迎了上去:“舅舅,我正想去找您呢。” “小鱼儿啊,舅舅知道你识字对吧?” 文羡鱼有些疑惑,正想询问时,被对方打断:“你识字吗!” 文羡鱼看他的表情有些严肃,只得点头。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直接把手里的一张纸片交在文羡鱼手中。 “舅舅还有一些事需要忙,就不能陪你说话聊天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的,对了,你姥姥让你过去。” 文羡鱼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什么叫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舅舅?”文羡鱼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还有事,实在不能陪你聊太久,不过你放心,你是雪儿妹妹的女儿,我们一家人会尽力包你平安。” 文羡鱼眨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好的舅舅。” 挥了挥手,文羡鱼目送他远去。 带着一丝疑惑,一丝紧张,她轻轻的打开对方给她留下的纸片。 虽然是一个纸片,但纸质清爽,是从宣纸上裁下来的,上面寥寥的写了几行字。 水澈有难。 文羡鱼看了这几个字,只觉得心头发冷。 水澈做事一向谨慎,可他所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了。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文羡鱼深深的明白,水澈的所作所为难免不出事情。 文羡鱼想了想,决定不去林府。 这个时候去那边对他们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自己去了,除了给他们添麻烦,也没什么了。 文羡鱼眼珠一转,决定坐在原地等待。 毕竟,易临墨已经开始怀疑水澈了,没有道理放过和他住在一起的自己。 文羡鱼打定了主意,扭头就要回去。 但她想了又想,决定让乞丐们给她送一封信。 因为事先和做饭的老妈子说过,自己一整天都不会在家里吃饭,而老妈子就住在自己家附近。 所以文羡鱼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就怕突然那边冒出来一个大妈。 好不容易把信给了小乞丐,文羡鱼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 论理,刑部的监牢并不好进,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自己也不可能知道水澈目前的下落。 文羡鱼想了想还是决定假当不知。 果然第2天,易临墨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文羡鱼还在睡着的时候,听到外头有人敲门,她上一夜没睡好,有些迷糊。 文羡鱼翻了个身,嘴里嘟囔道:“相公外头有人敲门,我还想睡,你去开门。” 发现并没有人理她,文羡鱼翻身拍了拍,拍到冰凉的床铺,才猛然想到,自己身边根本就没有睡着人。 她一个机灵吓醒,而外头的敲门声依旧继续,她这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做梦。 “稍等!”文羡鱼一下子清醒了,她直接从床上弹起来,顾不上整理床铺,直接去整理自己的妆容。 洗漱一番之后,才打开了门。 看到门外男人时,她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 “殿下?” “这么早就来打扰你,”易临墨微微一笑,“有些冒犯了,还请你不要介怀。” 文羡鱼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殿下客气了,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第136章 监视 “既然你不介意,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很欣赏你。” 文羡鱼听了这话表情更加僵硬:“多谢您的欣赏。民妇在殿下面前,不过是区区小民,当不起殿下的欣赏。” “那么,夫人你倒是高傲,我堂堂皇子来你家,你不让我进去吗!” “有句古话说的好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皇子殿下若没有什么大事,请恕罪,民妇无法认同您的决定。” “既然夫人你都这么说了,本王也不乐意硬逼你,那么我就照实说了,你的男人已经进了刑部的大牢,许是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虽然已经提早知道了消息,但这句话从水澈上一辈子的宿敌嘴里说出来,还是有种让文羡鱼晕眩的强烈的冲击感。 文羡鱼呆了呆。 “怎么,”易临墨看她呆呆的样子,竟然笑了,“我原以为你们夫妻两个伉俪情深,没想到他都已经进了大牢,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文羡鱼腿一软,一手扶住了门框。 “没错,本王从来不和女人斗法,本王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就是本王亲自把你的男人送进大牢,你想他出来,就得满足本王一个条件。” 文羡鱼低垂了眉眼:“回皇子殿下的话,民妇清贫,实在无法拿出东西来酬谢您。” “没有东西可以酬谢我?”易临墨嘴角一弯,伸手勾起文羡鱼的下巴,“本王知道你有。” 文羡鱼不得不抬起头,手上却没有闲着,两手握拳径直向他的身上打去。 易临墨没有把文羡鱼这两拳头看在眼里,他自顾自的继续耍帅,当他感觉到拳风时,已经来不及躲避。 易临墨不得不放下她的下巴,挥手格挡。 虽然拦下了一只拳头,但另一只拳头已经毫不犹豫地打到了他的肉。 易临墨闷哼一声,脸色微变。 在他身后的侍卫见事不妙,纷纷拔剑上前。 “我原以为你温婉可人,没想到你如此泼辣,这种带刺的花儿,我见过玫瑰,可巧,我最爱这种花儿了。” 易临墨捂着自己被打痛的地方,挥手撇下其余人等。 “我与美人说话,你们不必上前,”易临墨五官都皱一块儿了,他还是强颜欢笑道,“我说过我欣赏你,你考虑考虑,我要你。” 文羡鱼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皇子殿下,您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像我这样行为粗鄙的人怎么会入了您的法眼?” 文羡鱼对面前这人已经无力吐槽。 “爷要的,是不一样的花朵,那种千篇一律毫无特色的,既不好看也没意思,你还挺好看的,可懂?” 文羡鱼听了这个人的夸赞,头一次觉得被夸也不是一件好事。 “皇子殿下过赞了。”文羡鱼一张脸冷若冰霜,“您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您宝贵的时间呢?” “和美人说话,怎么能是浪费时间呢?”易临墨已经不太疼了,他还是想上前去。 文羡鱼看这架势,立刻伸出一只手来阻挡他的脚步:“殿下,还请您自重,我是已婚妇女,头上的发钗可以证明,您这样尊贵的人,何必看上我这种?” 易临墨在她身旁蹲下来:“如果你真是你所说的那种人,那么,好,我请问你一句话,你想见一见你大牢里的男人吗。” 文羡鱼神色微动:“殿下什么意思?要我见他,是他出来见我,还是我进去见他?” “夫人真会说笑,”可能是蹲着不舒服,易临墨站起来拍了拍手,“他已经是大脑里的囚犯,怎么能出去呢?夫人要是想见他可以进去。” 文羡鱼摇头:“我可没有那么傻,为了见他,我自己也进牢房?况且,男人和女人不该关在一起才对吧?” 易临墨摇了摇头:“没想到夫人空有一朵玫瑰花的模样,却没有花的芬芳,就以您的脑子,能有什么用?” 文羡鱼心里一乐,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在她对易临墨的防备心很重,硬给憋回去了。 “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刑部大牢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若是进去了还能出来的,那就更加寥寥。” 文羡鱼摇头道:“我区区一个女子,实在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皇子殿下实在高看我了。” “我自知你进不去,不过人是我送进去的,只要我乐意随时都能见他,不如找个合适的机会,我带你一起!” 文羡鱼微微皱眉:“殿下,你可知道无事献殷勤,人都不信?” “我爹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而我从来不会吃亏,你听着,只要你让我满意了,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找他。” 文羡鱼本来就不傻,他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想什么呢? “民妇想考虑考虑,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既然这样,奕你留在这里,在保护夫人安全的同时,若是夫人有什么吩咐,就去做。” “是。” 文羡鱼皱起了眉头:“殿下,民妇自认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监视于我?” 易临墨哈哈大笑:“你一个女人家没了男人本就不容易,而且你来自外地,你又长得貌美,更容易遭人妒恨。” 易临墨指了指自己挑出来的人:“这人是我的亲卫,武艺高强保护三个你,都绰绰有余。” “有他在,绝不会有人威胁到你的生命,当然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让他来找我,到时候,我会给你比现在荣华百倍的身份。” 文羡鱼在心里吐槽,这让人说的话,别说字了,就连标点都不能信一个。 “多谢殿下。”文羡鱼知道推不掉,道谢也要落落大方。 “我们走。” 自从那一刻起,文羡鱼时时刻刻的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知道是易临墨留下的人,虽然心里不自在,毛毛的,但她依旧像以往一样生活着。 老妈子照样来,没见着自己的男雇主。 她年纪大了却依旧八卦的很,好不容易清闲了,见文羡鱼也轻轻松松,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眼睛一亮就走到她身边。 “夫人,老爷去哪儿了?” 文羡鱼正忙着试验易临墨的人对自己的跟踪,究竟精细到了什么地步,冷不丁有人跳出来问她一个问题,差点把她吓得浑身发抖。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怎么你有事情要说?他不在,你和我说就好了。” “夫人我只是好奇,家里头没有一个男人,处事总是不好的。” 文羡鱼头一次感觉到别人八卦时很容易令人反感。 “我和他吵了一架,他面子薄,脸挂不住就跑了呗。” 老妈子一听哎呀一声直拍手:“夫人哪夫妻吵架,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您们两个是夫妻,怎么也不能分开的呢。” 文羡鱼礼貌的笑了笑。 以为这人说到这里也就停了,没想到她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男人嘛,没有妻子在旁边看着就变坏,虽然姥爷平常看着挺正派,但姥爷年轻长得又好,总会有些小姑娘小媳妇儿看他就喜欢。” 文羡鱼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很清楚,水澈的脸确实不错。 毕竟是皇家经过这么多年的筛选基因,生出来的孩子。 他要是不好看,可就没天理了。 “您说的是,该干嘛干嘛去吧。” “夫人啊,您怎么心这么大呢?我都说了嘛,男人一有钱就变坏,长得好看也容易变坏嘛。” 文羡鱼点头:“我们正闹着气呢,气闹完了就行了。” “那要这么说,今儿个老爷不回来了?” 文羡鱼点头。 “老爷不回来,就只有夫人一个人睡觉?” 文羡鱼惊讶到了,怎么这话题就突然朝一个奇怪的方向过去了呢? “虽然是如此,但我已经不小了,你不必为我担忧,今天活都干完了?” “是啊,晚餐已经在锅里热着了。” “那你先回去吧。” “哎。” 文羡鱼松了口气,可她想到家里头还有另外一个人一直盯着她,在比较炎热的夏夜里,出了一身冷汗不说,还汗毛倒竖,打了个哆嗦。 “你还在吗?你的主人不会让你一直盯着我吧?” 没有人回答。 文羡鱼松了口气,可没过一会儿,她又感觉到一道视线盯着自己了。 “你还在吗?你的主人不会让你一直盯着吧,毕竟天都已经黑了哦?” 文羡鱼被这突然被人关注的感觉,吓了一跳。 依旧没有回音。 “喂我说你,死了没呀?要是没死,就吱个声让我知道你还活着行不行?” “吱吱吱——”这老鼠叫惟妙惟肖,文羡鱼差点以为屋里头多了老鼠。 “是人在说话吗?要是的话,你就汪汪汪一下?” 果然一声狗叫。 文羡鱼愣了两秒,接着扑哧一声笑了。 虽然有人天生幽默,但像他这样的人又磨成这个样子,还真少见。 “你到现在都不回去,不会要一直盯着我吧?” 文羡鱼说完了这个问题就屏住了呼吸。 毕竟,这关系到她能不能和以往一样洗澡。 “我的主人让我一直盯着你,直到你去找他为止。”是一道男声。 文羡鱼只觉得一颗心沉下了谷底。 “你真的要听你主人的话吗?他要我去找他做什么,你知道吗?” “主人的想法我们不可乱猜测。” 文羡鱼翻了个白眼儿:“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不会变声。”这一道声音并没有多少起伏,像机械一样。 “既然你是个男子,无论如何你看女子洗澡都不是好事儿吧?” 文羡鱼一脸认真的和他大商量:“我呢,要洗澡,洗澡呢,就会脱衣服,我是一个女人,女人嘛,都害羞,绝不会像男人一样光着身子就瞎跑,我觉得你可以,先走开,等我洗完了,再像现在一样,盯着我。” “你害怕什么?” 文羡鱼顿时就怒了:“我害怕什么,我一个有夫之妇,在丈夫不在家的情况之下洗澡的时候,被一个陌生男人看见了,我还要不要命了!” 那人沉默了一瞬:“不如你先别洗澡,等我去找我的搭档代班,你放心,她是个女的。” 文羡鱼拍了拍了额头:“你主人还说我傻,可我觉得他的手下没有一个有脑子的。” “你在侮辱我?” 文羡鱼知道对方武艺高强,毕竟他和自己说了这么久的话,自己竟然都没有发觉他真正的藏身之处。 “大爷,我可千万不会这么想,你去找你的女伴,就不怕我跑了吗?” “是你自己说洗澡的时候你不会跑。” “那不就了结了,我洗澡的时候你回避一下,等我洗完了你再来,不挺好的吗?”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洗澡需要多长时间。” 文羡鱼给他说了,对方倒是爽快,很快就离开了院子。 文羡鱼果真给自己洗了个澡。 趁着自己说的时间还没有到,文羡鱼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一个可靠的法子。 水澈并没有说过她的爷爷奶奶不可信,现在自己只要想办法通知二位老人,请他们帮忙营救,别的,也就没什么了。 文羡鱼立刻写了封信,怕小乞丐的目标太大,她找到水澈带来京城的两只信鸽中的一只,把信绑上去放飞了。 刚刚把事情做完,文羡鱼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在做什么?” 文羡鱼听出是易临墨的手下人,她随手抓起湿漉漉的头发:“擦头发怎么了?” “噢。” “你的主人真是让你来监视我的?” “主人吩咐过,要我保护你的安全。” “那这么说,你不会阻碍我办事了,对吗?” 那人一张脸隐在暗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眉毛一跳。 “主人吩咐过。你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只有偷偷的营救你的男人不可以,因为这件事情你绝对做不到。” 文羡鱼松了口气:“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睡觉的时候,你会盯着我吗。” “不会。” 文羡鱼这下才高兴了,拍手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夫人是要休息了吗?夫人放心,我会一直盯着院子里的动向,绝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的生命。” 第137章 帮助 文昭夫妇派人用车来接文羡鱼时,连她自己都觉诧异。 “我们已经支开了皇子的人,小姐,快随我们回去吧。” 文羡鱼虽然不至于感激涕零,但也感动的很,道了谢,麻溜的上了他们安排的小轿子。 因为这里离大臣所住的地很近,但又都是些没什么权势的人住的。 所以他们的门前并没有高墙大瓦,没有宽敞的路面,以至于他们出行常常用小轿子来代步。 只是因为他们清高,除了邻居串门,他们出门必定要顾上这么一顶轿子。 所以这些小轿子在巷子里面来往,是十分一般的景象。 易临墨派出来的人很警觉,他不过是被人耽误了一小会儿,就意识到不对劲回头了。 他正好看见文羡鱼坐的那一顶小轿子。 那轿子颜色并不华丽,只是两人抬的,他在这里呆的时间不长,但已经见多了。 两班人马就此擦肩,出了这条巷子,抬轿的两个人脚底飞快,几乎要飞起来了。 文羡鱼身体随着轿子的摆动不停的晃,她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轿子的杠,才免得晃出轿子去。 走出了有些弯绕的小巷,文羡鱼就必须从轿子里面出来,用双脚在大道上走着了。 平时也没有多少小媳妇出来逛街,文羡鱼这年龄这打扮一下就成了别人关注的焦点。 文羡鱼微低着头,一路小碎步走,目不斜视,低头赶路。 直到在某一个街角,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拉住,用劲一扯。 文羡鱼的身体,向他那边一倒,对方迅速将她稳住。 “爷爷?”文羡鱼看清此人有些吃惊。 “爷爷现在送你出城。” 文羡鱼摇头道:“我如今就出去,是不是太早了点?他还在里头关着,我怎么能放下他不管呢?” 文昭点了点头:“你这孩子说的对,我们绝不能放下他不管,只是你若是执意留在这里,能帮上他些什么忙呢?” 文羡鱼被他问住了,一时语塞。 “爷爷,我懂您的意思,我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你们的负累,我现在就跟你走。” “你奶奶先行在城外接应,所以你不必害怕,有你奶奶在,绝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你。” 文羡鱼心里着实有些担忧,她的奶奶已经是老人了,到了城外还要照顾她,真不容易。 “爷爷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奶奶的。” 文昭定定地看了自己孙女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放在她手心。 “这些钱你们先用着,在城外等我半个月,如果我没能回来,你就和你奶奶一路回析宁县,知道吗?” 文羡鱼皱起了眉头。 “还愣在这做什么?快走了。” “哎!” 文昭带着文羡鱼,拔步疾走,大概两个时辰后,到了另一处城门。 文羡鱼进城没从这道门走,看着还挺陌生。 “爷爷,我有话要和您说。”已经快到城门口,文羡鱼突然把文昭拉到一边。 “什么话?” 文昭以为自己的孙女儿害怕了,下意识的想要安慰。 “夫君他和天盛使臣有过约定,要交给他一个重要的东西。” “我只知道这一点,至于他们怎么交接,我就完全不知道了,爷爷,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或许还能派上用场。” 文昭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出城,今儿个已经晚了,他们也忙着回家去,出门的时候绝不可惊慌失措,记得表情如常,动作稳健,知道吗?” 文羡鱼点头。 照他所说,出城果然容易得很。 见有人出城,他们并没有过多盘问,因为人是从京城来的,文羡鱼独自进入下一道城门时,也没有人拦着。 文羡鱼身上没有带什么包袱,但她依旧低着头,生怕自己变成这条街上与众不同的人。 直到一声比较苍老的人呼唤传到她的耳朵:“孙女儿啊。” 文羡鱼一个机灵,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一个老妇人正笑盈盈地朝着她。 “奶奶!”像是劫后余生一般,文羡鱼向她扑过去。 “我的乖孙女儿哟。”老妇人也张开双臂将她迎进怀中。 “饿了吧,奶奶带你去吃饭。” 头还埋在自己奶奶的怀中,文羡鱼闷闷的哼了一声。 晚餐是一碗香气浓郁的汤面。 汤色透明,翠绿色的葱花撒在面条上,还有一些隐隐的浮在汤底,颜色鲜丽的可爱。 文羡鱼轻轻嗅着,在对面的老人动筷子以后,她顾不上晚辈在长辈面前的礼数,拿筷子端碗,一气呵成。 老人向来不喜欢在吃饭时说话,文羡鱼端着碗,呼哧呼哧直吃。 “啊,一碗面吃下去,终于饱了!”文羡鱼吃完,满足的擦了擦嘴。 “妞啊,你这都吃完了?”老太太抬头看她,就见她放下空饭碗,一脸满足的微笑。 “是啊,奶奶。”文羡鱼被老人问得不好意思起来。 “老头子匆匆忙忙叫你出来,没有让你带着衣服吗?” “没。” 文羡鱼有些尴尬。 “那好吧,我带你去买衣服。” 文羡鱼买了两身衣服,用的是文昭给的荷包里的银子。 “嗨,老头还知道给你银子,实在是有点良心。” 老太太在旁看她掏出荷包,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是爷爷给的。”文羡鱼有些尴尬。 “别这么瞧我啊,这个荷包呢,是你爷爷那个老家伙瞒着我藏的私房钱。” 老太太转身离去:“他藏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没管,没想到他今天这么大方,把整个荷包都给了你。” 文羡鱼心中温暖。 “我们今天就住这,等那老头来,你放心,你爷爷那个老头子固执的很。” “什么?”文羡鱼一头雾水。 “只要他要做的事情没有成功,他绝不会放弃,所以呀,咱们只要好好等着,一准能看到他和你男人出来。” 文羡鱼面色微红:“奶奶误会了,我虽然已经与他成婚,但我与他并没有夫妻之实。” “难怪,难怪呀。”老太太看了她一眼。 文羡鱼就有些迷惑了,老太太这反应怎么如此的怪异。 “奶奶?”文羡鱼试着叫了一声,若是老太太和她说了也就罢了,但老太太实在不想说的话,自己这个小辈也不好与奶奶理论。 “我就说呢,你成亲,他们怎么敢不通知我们两个老的?” 文羡鱼笑的有些尴尬。 “奶奶……” “当初你大哥成亲,我们是知道的,是你父亲偷摸着告诉我们,我们老两口子急急忙忙赶回来,偷摸着参加了婚宴。” 文羡鱼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两位老人,偷偷摸摸地躲过自己父亲的眼目,十分高兴的分享了自己孙子结婚的喜悦,接着又悄没声息地离去。 按道理说这样的场景怎么都有些令人难受,文羡鱼想起来却忍不住要笑。 “到了。” 两个人要了两间房,文羡鱼匆匆忙忙洗了澡,就去老人房间敲门。 “奶奶,你洗澡的衣服给我一下。” “怎么你这小丫头打算给奶奶我洗衣服呢?” “是呀,我答应了爷爷,好好照顾奶奶的。” “不用啦。” “不行!”文羡鱼断然拒绝。 祖孙两个又扯了一通嘴皮,文羡鱼险胜,他向店主人家借了一个小盆子,把两人的衣服浸泡在其中。 老太太呢,就搬个凳子,看她洗衣服。 “你这孩子这么勤快……” 老太太拖着自己的下巴盯着自己的孙女儿:“不如奶奶给你说一门亲事?” 文羡鱼手一抖。 “既然你们并没有真正的成为夫妻,不如奶奶替你好好挑挑?以咱们家的家境,挑几个门当户对的正人君子,青年才俊,也不是不可以。” 文羡鱼一笑:“奶奶这件事情以后再说。” “哟?害羞啦?” 文羡鱼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沉默以对。 文羡鱼怕有人夜里偷衣裳,把衣服挂在窗里头,才收拾了去睡。 再说回京城里,使臣准时赶到和水澈约好的地方,并没有等到人。 虽然正值盛夏,但接近半夜的时候,不但有冷风,更有蚊虫叮咬。 使臣等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撑不住,他嘴里骂骂咧咧,转头就要走。 身子转到一半,突然感觉肩膀上一沉,紧接着,文昭的声音响起:“你就是使臣?” 使臣腿肚子一抖。 “是。” “既然是,我就没有找错人。”文昭手里提着盏灯,他拿着灯在自己面前一照。 “你可认得我?” 使臣大皱眉头,借着灯光仔细一辨认,约摸着有些眼熟。 “您,您是文老?” 使臣有些不敢确定。 当年,文昭的话术让他们这群外国人的使者应接不暇,令他们这些后辈感到十分惊奇。 使臣如今见到了在自己国家里已经被传承神话的文昭本人,有些激动。 “没想到你竟如此敬佩老夫。”文昭笑声爽朗。 “您老来,是有何指教吗?” “指教倒不敢当,只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与你商讨。” “烦请赐教。” “你可记得前几日与你见面的是一位年轻男子?” 使臣点头:“确实如前辈所说。” “他要给你的,是十分重要的物件,务必将它交给沐侯府,若是有些差错,你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是,原来是要给沐侯府的东西,”使臣的眼睛亮了亮,“只是那年轻人怎么就没来呢?您说说看我要怎么找他?” 沐家侯府的主人是天佑公主的驸马,他不但英勇善战,还特别疼爱妻子与妻子相敬如宾。 京城里的姑娘们,哪个不羡慕沐夫人?只是这侯爷打世上只有一个,他们也实在没有什么法子了。 “我也不瞒你,他如今已经被陷在牢中,”文昭轻声叹息,“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想法子把他给救出来。” “他怎么会遇到如此麻烦事?”使臣额头上有了汗。 沐侯爷在朝堂上如日中天,正是最得盛宠的时候,自己如今成了使臣,出了国也是托了这位侯爷的福气。 所以有关于他的事情,他向来不敢怠慢,也不愿意怠慢。 “此时说来话长,且无法解释,就不与你说了,如今找你帮忙只为了让他能够快些出来。” “要赶在你走之前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文昭又解释道。 使臣重重的点头:“既然如此,您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我必定尽我所能,将消息好好带过去。” “好,如今他正在刑部大牢。” 使臣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刑部?那里可不是一般的牢房,我要如何帮你呢?” 使臣心里知道这件事情难如登天,但他实在害怕帮助自己的大臣的权势,只能硬着头皮上。 “此事简单,只要你千里传信给沐侯府,公主殿下自然会为她的侄子伸冤。” “原来是公主的侄子。”使臣松了口气,既然是皇家人,那就比较好办了。 “既然如此,我便修书一封。” “不需如此,只要你为我们打通这一个通道,其他的事情与你而言就太过冒险了。” “你是使臣。若是有太多的动静,太大的动作,与你无益处。” “多谢文老体恤。” “未免夜长梦多,现在就来吧。” “是。”使臣果然吹了个口哨就招来一只鸟。 文昭自己也不闲着,麻利的把自己准备好的书信拿出。 “那就靠你了。” “文老客气了,公主嫁入我们天盛,两国得以修好,是百姓之福。” 文昭表示赞同。 “既然此事已了,下官就先告退,不打扰文老了。” 文昭点头,自己也以最快的速度隐默在这黑暗当中。 一阵风吹过,这里的两个人已经不见踪影,没过一会儿,一个提着灯的人来到这里,在原地转了一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我方才是看花眼了吗?明明有人在这里的。” 在这乱草成堆的地方,很快就有蚊虫叮了那人一口,他腿脚一阵疼痛,低头用灯罩时,心里毛得很。 这时候又有一阵风吹来,他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以最快的速度走了。 “这里,真令人可怕。” 他缩着脖子,踩着草堆跑了。 这里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 番外:贺岁 天历一千四百三十年,争权夺位之事早已尘埃落定,正值当下,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两国皇室,自然也乐得清闲。 早在几年前,他们就早早说好,每一年除夕夜,都拖家带口一起过。 除夕夜,天佑国都。 他们出了宫门,去到文家之前的别院。 文家人早已搬空,这别院自然也就荒废下来,过了没几年就被收回国有。 易临渊登上皇位以后,又将文家的宅院尽数归还。 易临渊亲自派人打点,每年都将收益,派专人送给文清。 “好久没来这儿了。”文羡鱼难得没有带着沉重的凤冠,头上只插着一只金步摇,进门时,步摇轻晃。 易临渊在自己的皇后身后,将人揽住:“可还喜欢?” “陛下用心的,臣妾自然喜欢。”文羡鱼语调平平,听不出悲喜。 “卿卿,你是我的皇后,你我是夫妻,在我面前你有何事不能说的?” 文羡鱼弯起嘴角,淡然一笑:“皇上,您是天下人的皇上也是臣妾的皇上,臣妾,也绝不会把自己的事情,瞒着皇上。” 易临渊想皱眉,但想到今天不是一般的日子,只好忍住。 他和自己皇后的问题已经多年未曾解决,正打算着,拜托各位长辈好好劝解劝解,也好谋得帝后相和,琴瑟和鸣。 “罢了罢了,为夫不该逼你。” 两人坐下,离的很远。 紧跟着他们进来的,是客人,云千宸与沐倾云这对夫妇,一左一右扶着月妩,当然,在他们三人身后还有抱着自己孙子的天辰太上皇。 易临洛作为天佑唯一的王爷,走在最后,不知道是他被自己的皇兄命令,当做别人的护卫还是怎么。 他的身上一左一右趴着两个团子,这两个孩子有着不同的性别,但眉眼颇为相似。 只要他们在一处,人都能知道他们是一对龙凤胎。 易临洛为此很是苦恼。 他想着,自己在军队里磨砺了许多年,身上早就染上了一股军气。 这种气息并不为小孩子所喜悦,这么多年,不论他想抱哪个小孩子,都宣告失败。 可自己皇帝哥哥的这两个小孩倒是例外得很。 这两年来,易临洛经历了惊喜,对两个小孩的喜爱,再到觉得这两个小孩子有些麻烦,再到最后的无奈接受和认同。 “你们夫妻两个……”月妩看着这对离得远远的夫妻,有些头疼。 她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人拉住。 “娘,您少说两句。”拉住她的是沐倾云,说着,她坐在文羡鱼身边。 “小鱼儿,我们好久不见了。”沐倾云自持冷静,就算见到了,近一年没见的好友,她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不过她眼神里的担忧丝毫不加掩饰,文羡鱼也十分懂自己好友的意思,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微笑。 “是啊,我们已经好久不见,算来也有大半年了。”文羡鱼微微一笑。 “今年收成不错,百姓们都安居乐业,我们也轻松不少,千宸说,我们可以在这里过几天。” 文羡鱼听了这话才瞪大了眼睛,眼睛里射出少有的光芒。 “那实在是太好了,而且您把孩子也带过来了,三个孩子可以一起玩耍,要是他们擦出什么火花,还能订个娃娃亲什么的。” 文羡鱼说的十分认真,丝毫没有说客套话的意思。 沐倾云听着这话心里有些发紧。 文羡鱼这种性格的人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而今她把这话说出口了,绝对是出了问题。 “小鱼儿这件事情不着急,你看我们的孩子还都被抱在怀里,你呀,就别费这些心思了,看着还年轻,不如和你家夫君一起好好游山玩水。” 文羡鱼勉强一笑,突然皱起眉头,再开口时,嗓子已经哑了。 “不好意思我失陪了。” 易临渊看他这模样,跟着皱起眉头。 今天他做了这一切,本就是为了哄她开心,可人才在这里待了不长的时间就要走。 “卿卿,你要去哪儿。” 文羡鱼的背影一僵:“没什么。” 她匆匆的出去,差点在拐角处撞到一个女人。 说是女人,有些不恰当,她才小小年纪,梳着小女孩才会梳的发簪,但是她的脸明艳动人,就算是她,第1次见也颇为惊讶。 “民女见过皇后娘娘。” 那女孩倒也落落大方,虽然也跟着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收敛住自己惊讶的表情。 文羡鱼看着她这模样,倒觉得她这样的性子很适合皇宫。 “你是哪家的女儿?”文羡鱼哑着嗓子,问道。 “回皇后娘娘,民女是丞相家的女儿。” 文羡鱼借着宫灯,在灯下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藕色衣裙,衬着她本来就白皙的脸庞,楚楚动人。 “原来是丞相大人的女儿,那么,你如何到了这里?” 文羡鱼问出这个问题以后,其实已经得到了答案。 如今已经是除夕夜,能知道皇帝来这里过年的人并不多,哪怕是丞相。 毕竟知道的人多了,绝对会有很多人跳出来反对皇帝出宫过年。 这是当皇帝的人最不喜欢的。 这个女子能到这里来,绝对是得了她的皇帝夫君的首肯。 “民女……”那女子有些慌张。 文羡鱼自己已经想清楚了答案,自然不在意对方的回答。 文羡鱼一句话没说完就已经飘然走了。 “既然已经来了就好好玩儿……” “民女多谢皇后娘娘。” “还有一句话你要记得你是丞相家的女儿,你当自称臣女。” “是。” 粉色衣裳的女子皱着眉头,一双眼睛眨呀眨的就被泪水淹没了。 “兄弟,你家皇后都已经跑了,你这个当皇帝的,不要去看看嘛?” 云千宸只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是了,她是我的皇后。”易临渊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突然站起来疯狂向外跑去。 “他们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月妩皱着眉头,对他们的关系很是担忧。 而且又想到自己这个晚辈这么对待自己的妻子,心里堵得慌,有些膈应。 “娘,您就少说几句吧,帝后不合对这个国家不好。” “没错。” 易临渊的武功已经成了上乘,三个国家中能与他比肩的高手没有几个,丞相家的女儿哭哭啼啼地私自跑进别院大厅里来,没有看见自己想要找的皇帝,已经懵了。 在桌子上做的主子们,她只认识唯一的王爷,易临洛常年带兵,身上有着不少的杀意,她完全不敢靠近他。 除了这个人是自己国家的人,其他几个人都没见过,她知道这肯定是另一个国家的首领。 她一下子就慌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给他们请安。 “臣女拜见各位大人。” “这位是?” 易临洛听了邻国太上皇的问话,又仔细的看跪在地上的女子,没想到仔细看了几眼,自己也不认识,心里就起了一股火气。 “抬起头来。” “是。” 她如今被吓破了胆,在眼里的眼泪已经不是自己逼出来的了,而是真实的泪流满面。 “大过年的在我们面前哭成这个样子,是有何居心呀?” 沐倾云一路上见过不少人,争宠的女人也见过,而面前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回——”藕粉色衣裳的女子吓得不轻,她哆嗦着身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天辰的皇后娘娘。”易临洛知道他们并不会干涉天佑的内政,所以她要说话也没有阻止。 他一向对这些事情不了解不理解,也没有理解的愿望。 既然这位皇后愿意出头,替他理清楚这件事情,他自然没有反对的必要。 “原来是皇后娘娘,民女,见过皇后娘娘是这样的……” 她说到这里又卡了壳。 易临渊并不在这里,她想诉说的对象也就不在这里。 “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我们都在这里听着呢。” “我我碰到我们的皇后娘娘她,她看起来挺挺挺吓人的,我,我我,我觉得她太可怕了,一时害怕就跑进来了。” 沐倾云看着她害怕的模样,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一时害怕你害怕你的皇后皇后娘娘那么美貌的人儿,在你眼里,竟成了让你害怕的对象?” “我兄弟光明磊落,早就说过此生只娶皇后一人,既然他已经有了皇后,他又为何要让你进来呢?说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假冒重臣之女?” 云千宸最喜欢的就是在自己的媳妇挑事儿之前,给她加一把火。 好让这,一把火烧得更旺更红火。 “皇帝,皇上……”无粉色衣裳的女子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如果如今只是一般的情况他不说话也就罢了,但是如今她面对着这个大陆上,最让她害怕的几个人,就完全不是什么一般情况了。 她知道自己若是一言不发,一定会被他们下了罪名,这以后等待自己的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要是说错了话,自己的下场指挥更惨,而且一定会拖累自己的父亲。 她开始后悔了。 她只是听自己的父亲说过最近帝后不和,他立刻想到了要爬上枝头做凤凰。 虽然之前皇上的副将的女儿已经为此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可她相信,自己的父亲有着超凡脱俗的地位。 是皇帝的忠臣,皇帝绝不会让自己的臣子寒心,她以为进宫很容易。 没想到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 才从家里头跳出来,就被皇后吓了一跳。 “你说话呀,如果不说话,我就以你是刺客为由处理了你。” 粉色衣裳的女子听了这话抖得更加厉害了。 如果自己成了刺客,那么自己的父亲,自己的附加会随着自己的死亡,功亏一篑。 自己死了他们也活不了。 “我知道错了,我不是刺客,是皇上让我进宫里来的。” 好巧不巧,易临渊已经找回文羡鱼,正抱着她进门。 文羡鱼窝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只有易临渊自己知道自己怀里的人不但醒着,而且身子一直在抖。 他这才知道自己的妻子正在发着高烧,难怪她的脸色不好。 由此想到自己这几天对皇后实在是漠视的太过了。 文羡鱼咳嗽了一声,显然是听到了那句话,紧接着她的气息就有些微弱了。 “母后!”两个小团子一看父皇和母后回来,立刻从自己皇叔的身上跳下来了。 易临渊连忙隔开两个孩子。 “你就是丞相的女儿?虽然朕招你进宫,但谁让你出现在这里的?” 易临渊皱着眉头,恶声恶气的训斥。 “皇上,您招我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臣女是知道的。” 易临渊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丞相是个好臣子,他做的每一件事他都放心,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会教自己的儿女。 他竟然能教出这样的女儿来。 “你倒是说说看。” 易临渊自己没有说什么,他自然问心无愧。 “皇上,臣参见皇上。” 突然进来的人是太医。 “快给皇后娘娘看看。” “是。” 太医看她这虚弱的模样,忙把脉开药,并给他服了一颗药。 文羡鱼吃了药就好多了。 “现在你该说了。” “臣女进宫,自然是给皇上分忧的。” 易临渊气得不行:“来人啊,朕的起居注呢?” 他这么一喊,立刻就有人捧着一叠厚厚的资料向他走来。 “来,你们这些史官最喜欢指着鼻子说朕的不是,说说看,朕头一回把这女子招来,和她说了些什么。” 史官得令,翻找着册子,一天一天的找下来,终于读出了那天的真相。 丞相之女善织布,上招之,令之为后制新衣。 文羡鱼吃了药精神本就好了,听了这话,但是有些激动,差点笑出声来。 易临渊看她这模样,轻轻的捧起她的脸。 “我这辈子没有选秀,那些在你面前造谣的人,已经得了他们应有的结局。” 文羡鱼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而且,之所以让文佳离开京城,一是他们所要求的,二是,我怎么说也是一个凡人,不论如何,我都做不到永远信任除你以外的人。” “你知道吗,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我才将他们送回老家的。” 这句话一出误会得解,皆大欢喜。 第138章 手段 一纸信送到天盛沐侯府时,已经是好几天以后的事情。 这沐侯娶了天佑的公主,从此两国结成秦晋之好,而这对夫妻,也是琴瑟合鸣,生了一儿一女,成为人人称羡的一对鸳鸯。 此时此刻,他们正在京城中,正是自己的家里。 沐侯爷正陪着自己的娘子,也就是天佑公主,夫妻两个说着悄悄话儿,那公主脸通红,脸上丝毫未见岁月的痕迹,很是美丽。 “咱儿子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还这么没大没小的。”公主脸上红晕不退。 “为夫在娘子这儿没大没小,娘子不高兴了?”沐侯爷倒是不以为意。 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他自然清楚自己的娘子脸皮薄,此时故意逗她。 “孩子都还在家里呢!”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俊秀的青年人进来,他行礼道:“爹,今儿个接到天佑来的信,是给娘的。” 易琇公主抬头一看,一巴掌拍开了自己的夫君,来人正是他们的儿子沐沉澜。 “什么信?是谁发出的?” 一听说天佑的人给自己媳妇儿来信了,沐侯爷顾不上自己的侯爷架子,从椅子上起身。 沐沉澜十分了解自己父亲醋坛子的脾气,早早的把信递过去,自己后退一步,免得被醋泼了。 “儿子只知道是天佑的人,至于是谁就不清楚了。” “澜儿,云儿呢,你带她出去逛逛。”易琇秀眉微蹙。 “是,娘。”沐沉澜身为家中老大,自小持重沉稳。 “你们都下去吧。”沐侯爷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娘子嫁给自己这么多年,从未收到过天佑来信,如今孩子们都这么大了,突然出来这一封信,绝不是什么好事。 “是。” 整个大厅中就只剩下夫妻二人,易琇从丈夫手中抢过信来,抓着信封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 若不是出了大事,谁能找上她这个已经出嫁异国的公主? “娘子不必担忧,为夫定在你身后。” 易琇听到这句话,心里十分感动。 “那相公与我一同观看这封信吧。” “好。” 信封上是一行苍劲有力的大字——长公主亲启。 易琇再也不犹豫,她亲手打开信封,抽出两张信纸来。 第一张信纸上,是文昭简短的自我介绍。 “公主殿下见字如面,臣乃是先太子太傅文清之子,文昭。” 易琇轻声读着,柳眉轻皱。 仅仅这句话,就能让她意识到,这封信实在不简单。 侯府里面的人都是他们能够信任的人,虽然如此,公主还是忍不住放低了声音。 “臣知公主与太子妃殿下,是难得的好姐妹。太子妃诞下小皇子,公主殿下更是喜悦非常,十分疼爱小皇子。” “如今,小皇子已经逃脱升天,长到18岁,也已经娶妻,可如今,他被易临墨陷害,如今已经身陷刑部大牢。” 易琇瞪大了眼睛,身体忍不住颤抖,沐侯爷见此忍不住把自己的妻子揽在怀里。 “事到如今,臣实在无法救皇子殿下逃脱升天,看他受尽了苦楚,臣自责不已,可惜能为他做的,除了让公主得知此事,再也没有其他了。” 易琇读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沐侯爷倒是冷静很多。 “娘子,你先别着急,别慌,我们也不清楚这人所说的是对是错,不如派人前去调查一番。” 易琇向来十分冷静,可事到如今她已经乱了分寸。 “夫君,我自然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可是这信里,字句迫切,可万分托大不得。” 易琇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可把沐侯爷给心疼坏了。 “娘子说的对,可我们远在天盛,想要敢去天佑救人,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易琇这个时候已经方寸大乱。 “相公,不管怎么样,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你也知道当年我已经与天佑皇室决裂,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侄儿啊。” 易琇嫁到这里来,从来没在自己的男人面前这么失态过。 看着在自己面前哭的一塌糊涂的妻子,沐侯爷的心也疼得紧。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你最疼爱的侄儿,我更知道你一心想为你的好姐妹报仇,如今他遭了患难,你这个当姑姑的绝不会袖手旁观。” 沐侯爷一把将妻子抱在怀里。 “我娶了你就是他的姑父,我这个做姑父的怎么能任由他死呢?你放心,此事万万急不得,可也万万万不得,你若愿意相信我,我定然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侄子。” 易琇在他怀里哭得更大声了。 沐侯爷十分了解自己的妻子,只是心疼的拍着她的背脊。 就在这时,明明关好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沐侯爷眉头紧皱,实在不清楚,究竟有谁这么大胆子,胆敢打扰他们夫妻两个的二人时光。 沐倾云的脚还抬在半空,看见自己的父母抱在一起,她自己也懵了。 “爹爹娘……”沐倾云知道自己坏了爹娘的好事,声音有些颤抖,语气也变得犹疑起来。 “不是让你哥带你出去玩儿的吗?你怎么还在家里头?” 沐侯爷下意识地挡住了自己的妻子。 没办法,家里头的团宠就是自己的娘子,不说儿子了,就连女儿也一向向着自己的娘亲。 她要是看见自己的娘亲哭的这么伤心,指不定要干什么事儿呢。 “爹,你让哥哥来找过我吗?难怪他们说,哥他到处找我。” 沐倾云说着一阵咳嗽。 倒不是感冒了,而是她看自己的娘亲一直窝在爹爹的怀里,有意提醒自己娘亲自己来了。 “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自己出去玩儿去,记得给我们带上门。” 沐侯爷已经开始赶人了。 “爹,这外头够热的,我不想出去玩。” “不想出去玩就回自己房去,一个大姑娘了,还在这里闹闹嚷嚷的。” 沐倾云一听这话心里就不乐意了:“爹!我还没满10岁呢!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爹!” “好了好了,”沐侯爷有些头疼,自己女儿摆出这幅架势以后,平常都得花个半个钟头来哄,“不想出去就不出去吧,我让厨房给你做酸梅汤好不好?” 沐倾云在夏天时最爱这道饮品。 “那我还要冰!” 易琇眼泪已经停了,听女儿提出这个要求,哪里乐意答应? 她正想要钻出丈夫的怀抱,拒绝女儿的要求,沐侯爷眼疾手快将她的脸重新按回怀里。 “呜呜呜……” 易琇一个女人家哪里能够扭得过上战场的自己的丈夫? “行啊,去吧去吧,别打扰我和你娘。” 沐倾云应声而去,就在夫妻俩都以为她已经离开时,她又转了回来。 “娘,我不介意,你再给我生个弟弟,好让我玩。” 易琇身体立刻就僵硬了。 易琇瞪着一双杏眼:“说!是不是你这么教女儿的!” “冤枉啊娘子,为夫怎么能这么教自己的女儿呢?你说是不是?” “量你也不敢,”易琇又想到最要紧的事情来,“你快点拿主意呀,我们要怎么救那孩子呢!” “放心,你相公这么多年的账不是白打的,我已经有了法子。” “你有了什么法子,咱们总不能为了那孩子打进别家的京城去,不然那边让这孩子做人质了,我们可怎么办呢。” “你且放心,我已经不是喜欢喊打喊杀的小毛孩子了,而且呀,咱们的沉澜已经长大了,救他自己的表兄的事儿,咱们交给他就行。” 易琇听说要自己的儿子上场,哪里放心的下。 “澜儿怎么说也还是个孩子,你让他一个人去,是要他劫狱还是怎么?” “你呀,就是关心则乱,放心,我不会让他做这样危险的事情的,让他走之前,我绝对会为他做好万全的准备。” “而且你相公如今胸有成竹了,救人,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易琇听了这话才把提在嗓子眼的心放下来。 “那么我们该如何回信!” “既然信是一个名叫文昭的人写出的,那么,我们自然也给他回信,与此同时让他准备一些必要的东西。” “相公说的对。” “将信发出以后,让儿子立刻动身,既然已经在刑部大牢了,就绝不能拖延。” 易琇点点头,低头一看却发现信还没有读完。 “公主殿下,皇子殿下是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抓进监牢,已经过去几日了,丝毫没有传出消息来。” “只要在此牢中的人,若没有办法打点,许多人熬不到审判的日子,况且皇子殿下并没有犯错,根本就没有可审之处。” “还请公主殿下早做决断,不论帮忙与否,都请您快速给臣回信。文昭叩首” “文昭这个人,倒是难得一见的忠诚。”易琇读完了他的信,由衷的赞叹道。 “是啊,若不是有他这个人,我们怎会知道你的侄子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娘子,这背面还有几行字。” “皇子殿下已经娶妻,所娶之人是我的孙女,文昭信中所言,句句属实,实在没有把自己的孙女的幸福,当作儿戏胡说的可能。”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这人究竟是怎样的人呢?他既然已经知道易临渊的特殊身份,竟然还乐意把自己的孙女儿嫁过去。 这人实在是特殊啊。 “那为夫就回信了。” “好。” 文羡鱼随着自己的祖母在城外等了三天。什么都没有等到。 她心里惊慌,好几次想要偷偷的回城去,找文昭问问情况。 可每一次都被自己的奶奶拦住。 “小鱼儿,你的爷爷尚且健壮,脑子也够用,有他在你不必担忧。” 文羡鱼听着自己奶奶和她说过无数遍的话,只觉得脑子都起了茧。 “奶奶,我知道这个意思,可爷爷一个人在京城里头,没有什么依靠,就是害怕嘛。” “胡说八道些什么呀?你这孩子?你的舅舅姥爷不都在这儿吗。” 文羡鱼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说。 在这危急关头,自己能说自己不信任舅舅和外婆一家吗? “是,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我就想见见他不可以吗。” 文老太太知道自己实在劝不住这个孙女儿,可自己又不能真的把她放回京城去。 “小鱼儿,不是奶奶不让你回京城,而是京城里头找你找疯了。” 文羡鱼眉头一皱,很快又舒展开来:“您是说,是朝廷的人在找我?” 文老太太点头:“你这孩子是个聪明孩子。” “那么找我的,是王宫里头的人吗?” “此人是皇室中人,不是我们家能惹得起的。” 文老太太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担心你男人,可你想一想,你是好不容易才逃出城来的,如今你要回去,你回去以后,真的能逃过他的追踪?” 文羡鱼听了这话立刻醒悟过来。 自己绝不能够任性妄为,让家人为自己的付出付诸东流。 “奶奶,我知道错了,你放心,我再也不会闹着要回去了。” “你这孩子知道就好。” 文羡鱼打消了,去京城里再看水澈一眼的念头。 紧接着就无可避免地陷入到了,似乎毫无希望的等待当中。 文羡鱼面对这种情况并不着急。 她知道每一份等待都会有一个结果。 而这个结果来得迟来得早,与她毫不相干。 在京城里的文昭,第1个得到了等待的结果。 他送出去的那一封信,有了回音,他也因此放下心来,并且按着回信所说的一切布置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反倒是文羡鱼跟随着自己的奶奶在最后的后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就无法伸出援手。 文羡鱼放心下来以后日子过得还算舒适。 虽然说,文昭走之前和他们说好,如果几天之内自己不能带着人出城,就要他们回去,可是文老太太也是个倔强的主儿。 等不到自己的丈夫,她宁愿还在京城里瞄着。 文羡鱼比她的奶奶更倔,祖孙两个一拍即合,放弃回家的机会,就在城外不远处的隐蔽处,租了一个小院子住着。 第139章 会面 “在城里事没办成几件,租房子的银子倒花出去不少。” 文羡鱼给文老太太铺好被褥,回头对站在身后的奶奶说。 “是啊,你这孩子,来来回回租了几个房子了,还有房子就这么空着也没什么用。” 文羡鱼被她说得脸一红:“所以呀我不会再做瞎租房子的事儿了,而且,还有祖母您在嘛,我会听您的话的。” “你这小丫头骗子就是嘴甜!” 老太太白了文羡鱼一眼,可看着自己的孙女,十分仔细的给自己铺床,又突然伤感起来:“你本是我们文家的宝贝疙瘩,可我们文家,真的委屈你了。” 文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孙女儿,摸摸她的头,心中升起一股对晚辈的爱意来。 “祖母,您这么爱我,我已经知足,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文羡鱼铺好了床,回身抱住自己的祖母。 “你这孩子呀,真让人心疼心爱啊。”文老太太抱住自己的孙女儿,嗓子有些哽咽。 “祖母,提这个做什么呢?”文羡鱼在自己祖母的背上拍了拍。 “你这孩子,直惹的祖母伤心。” 文羡鱼吓了一跳:“祖母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好了好了。” 文羡鱼看她松开了自己表情也好了,许多小心翼翼的提议道:“祖母,我想我们在这里的时候不要请人,就我们祖孙两个,好好过,我还没有和祖母一起生活过,我这个做孙女的,应当伺候祖母。” “你这孩子瞎想什么呢?祖母在这儿怎可任由你做粗活呢?”文老太太笑着,笑出了满脸的纹路。 “祖母……”文羡鱼拉着文老太太的衣袖撒娇,“这有什么不好呢?” “我跟着你爷爷,在路上走街闯北,过了多少在大户人家看来苦兮兮的生活呀!” “你奶奶我虽然老了,但精神还在,我们两个一起过日子,怕他做什么呢?” 文羡鱼只好点头应文羡鱼下。 祖孙两个就开始盼着两个人归来。 再说沐沉澜骑着马日夜兼程,也花了三四天才出了国境,打开自己父亲给的第一个锦囊,得到了自己就在天佑的叔父的帮助。 他的这位叔父常年在天佑,他并没有见过,巧的是,这位叔父和他的长相并不那么相似。 别人是看不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的。 他的叔父为他预备好了极好的饭菜和快马,沐沉澜又是一阵风驰电掣,好在有叔父给的令牌,每每入城,都十分容易。 沐沉澜做事沉稳有序,在锦囊的帮助之下,他人还没有到,京城大牢里面已经打点好了。 水澈感觉到老头对他的管束越发的松散了,给的食物也好的不行,吓得他每每都拿出自己藏好的一根簪子去试是否有毒。 饭菜自然一点问题都没有,水澈虽然有些提心吊胆,但吃的足够好,一点也不像在牢里头过苦日子的人。 与此相反,他在牢里被限制了行动,并没有多少地方容他行走,就更别提习武了。 每天的饭菜超量供应,并且没有让他消耗热量的机会,他的体重反而增加了。 他体重增加以后,开始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发觉,只等到囚衣已经发紧时。 水澈看着入狱时虽然算不上宽松,但也称得上合体的衣裳,突然就紧绷绷地绑在身上,他自己都有些发懵了。 “这位牢头。”水澈自打被关起来,从来没有向他们提过要求,所以突然被叫住时送饭的那位手都抖了一下。 “你有什么要求吗?不有什么需要吗?”被叫住的人有些激动,心里想着只要你不要我让你出去,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啊。 “嗯哼就是,我在这里头吃的好。有些富态了,能给我找件衣裳换了吗?” 看守牢狱的都是男人,水澈自己却有些羞耻。 “原来是这样简单,你想要什么材质的衣裳,丝绸的还是锦缎的?” 水澈听了这话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他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不是犯了死罪的犯人,给牢头一点好处,就能受到牢头的帮助。 虽然不能让他就此恢复自由,但在牢房里过相对好一些的日子还是可以的。 可自己倒是奇怪,进来时到现在一个铜板也没给过,而且他也没有再以后给他们银子的打算。 可偏偏这里的人最照顾自己。 如今竟然还打算给他丝绸的衣服穿。 水澈一时间也没有想出缘由来:“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身为一个犯人,若是穿丝绸的衣裳会引人注意。” “请你为我寻一身囚犯的衣裳来,要宽大些的。” “好。” 水澈换上了新衣裳,总对自己的身材耿耿于怀。 他在牢房里想尽了各种办法去锻炼自己的身体,以期某一天能再次穿上以前的衣服。 可在牢房这方寸之地,能做的事情并不多,他着实奋斗了好些天,却也没有见到什么实质的进展。 水澈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虽然他明白管理身材的难度不小,但他依旧努力着。 没等到他这一目标实现,沐沉澜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沐沉澜听自己娘亲说,牢里头关了一个他的表哥, 在一半看情况,一半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抢先一步见到了他。 “你是,李柱?” 水澈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心里觉得奇怪,自己在牢里头这么多天了,也没见哪个来看。 究竟是谁来见自己了呢?他猛地抬起头来时,几乎以最快的速度窜到了门前。 “你是表弟?”水澈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人。 上一辈子,在他还没有被弟弟控制住的时候,天盛就传来了姑姑一家死于非命的噩耗。 水澈当时就不顾自己的安危,拼了命去了天盛,给他们一家收敛了尸骨。 当时他记得沐家所有人的惨状。 他们一家人,都在一处去了,每个人脸上都是极其痛苦的表情,显示着他们死前所遭遇的一切患难。 他仔仔细细的看过每个人的脸,十分认真的把每个人的面容都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那时只是可叹,沐侯威震朝堂,可一家惨死以后,连一个能来看他们或是敢来看他们的朋友都没有。 沐沉澜听了这话,顿时就震惊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他的表弟呢? “表弟,没想到你是这么重情重义的人,我已经成了阶下囚,你还来看我。” 狱卒见这个唯一来探视犯人的人,长得一表堂堂,而且出手大方,给他们通融的不是银子,是金子。 “两位好不容易相聚,总得在一处说说话吧,来我替你们打开门。”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人又见钱眼开,他说着果然打开了牢狱的大门,并且自己远远的走开了。 “表哥,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的表弟?”沐沉澜年纪还算小,他并不能理解,一个从未见到自己的人,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这孩子……”水澈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也不想出口解释,毕竟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就算自己乐意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得起。 “表哥……”沐沉澜有些害羞,毕竟自己面对的这一个人,眼生的很。 可这人却十分热络地叫着自己,实在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可这人的面貌和自己的娘亲又十分相似,只是带着一些奇怪的特征。 这个特征是他从天佑国的所有人中都没有找到的部分。 沐沉澜脑子聪明,他想了想一下就知道了,这奇怪的特征一定是来自云氏皇族。 毕竟他的母亲是那一国的公主。 “表弟,你怎么会来呢?难道是有人通知了姑姑?” 自己这个素未蒙面的弟弟,为何能够千里迢迢的来看自己? 这个问题对于水澈来说,并不难猜。 “是啊表哥。” “姑姑姑父身体可好,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妹妹,你那妹妹可还康健?” “多谢表哥关心,爹娘很好,妹妹也活泼开朗。” 水澈点了头:“还活泼开朗就好。” 他深深的记得,在他发现姑姑的尸体时,姑姑的手臂张开还护着一个人。 可是,她身后的那个人也没能逃脱死亡的命运。 这以后他才从别人的口中知道,那一个女孩,是他姑姑最小最疼爱的女儿,名叫沐倾云。 再以后他知道,自己的小表妹已经许配了人,就是云千宸。 这以后不论是自己或是他人做出的一切努力都只是在复仇罢了,已死的人绝不能再回来。 “表哥,你认识我的妹妹!” 沐沉澜突然感觉自己一下子接收到了许多的信息,明明没有见过自己和妹妹的表哥认识自己,还认识妹妹,难不成她早就关注着自己兄妹两个。 关注自己也就罢了,还关注着自己妹妹,难不成,他想要亲上加亲。 把妹妹娶回到母亲的国度里去吗? “也算不上认识,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妹妹,却没有见过……”她活生生的样子。 “没想到云丫头如此受人欢迎,”沐沉澜笑了,“这么说来,表哥可是有意向……” “什么?”水澈有些云里雾里,搞不清楚自己这个表弟正在想些什么。 “亲上加亲的人可不少,我那妹妹虽然顽皮了点,但也是个好女孩子,要是表哥真的乐意,我看表哥你也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配得上云丫头了。” 沐沉澜看到水澈,心里就喜欢上了这个表哥。 他自问,觉得自己若是已经到了牢里,绝不能像这位表哥一样处之泰然。 水澈这才知道自己的表弟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哑然失笑。 “弟弟无需瞎想了,我已经为你娶了表嫂,以后一定有机会可以见的。” “表哥,你多大年纪?怎么都有表嫂了?”沐沉澜有些惊讶。 “你表哥已经十又八岁,你有表嫂不好吗!” 水澈语气含笑,没想到自己这个表弟这么有趣。 “噢这样,表哥表嫂漂亮吗?” 水澈见自己的弟弟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心里也舒缓快意。 这么大年纪的孩子,要不是一直都在父母的保护之下,怎么会如此乐观? “她是我心目中最美丽的女子,是文家的女儿,我想,一定是我的岳父大人,想办法通知了姑姑,姑姑,姑父才让你过来。” “你们是我的家人,我实在无法报答你们对我的恩情。”水澈站起来就要拜下去。 “表哥哎,表哥使不得呀,哥!” “我说哥哥,你别这样,你别这样,你真的别这样……”沐沉澜长这么大,从未有人这么对过他。 他一下子就慌了,语无伦次不说,还差一点就扶不住人。 水澈倒也不为难他。 “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出去的,还有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如果你觉得你麻烦我们了,你就必须答应我这个要求!” 水澈轻笑:“有什么要求你就说吧。” “虽说你是我的表哥,但我是家中长子,除了妹妹之外没有其他的弟兄姐妹,我想,我很想有个哥哥。” 水澈微笑:“我就是你的表哥。” “不是!”沐沉澜有些着急了手舞足蹈,“我要你做我的亲哥哥!” “咱们本来就是兄弟,若说亲哥哥,我倒是有个亲弟弟的。”水澈知道身边没有多少人,于是就笑着。 沐沉澜有些失落:“原来是有亲弟弟……” “不过这不妨碍我把你当做亲弟弟看待。” “多谢哥哥了!哥哥放心,我父亲早就准备好了万全之策,你很快就能出来了。” “多谢姑父。” 沐沉澜立刻向邀功似的说:“而且,我一定会帮着哥哥的,此事义不容辞!” “多谢弟弟。” 水澈这短短4个字就哄的那小孩子露出满意的表情。 “那说好了,哥哥你千万要好好养身子,好好的在里面等我,带你出来。” “你放心。”水澈给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我如今不是一个人了,我已经有家,我绝不会让我的家人为我的事情担忧。” “那好,哥哥,我先走了,你好好呆着等我的好消息。” “多谢弟弟了,有你在我就安心。” 送走了人,水澈笑的别提有多舒心了。 第140章 祖孙 送走了来探监的人,狱卒照例要去见一下犯人。 主要是检查一下犯人身上有无对方留下来的危险物品。 “来的人是你表弟?” 水澈笑道:“是。” “你们关系很好?” 如今在牢里,这里发生什么他都不觉得奇怪,水澈点头:“自然。” “他是哪里人?” 水澈眉头一皱,没有立即回答,狱卒就有些发慌。 “你们是兄弟,你能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吗?” 水澈又笑起来:“倒也不是,只是姑姑嫁人许久,从未回来过,一时之间,忘了表弟常住的地方。” “表弟他住得比较偏,是一个小镇子。叫木森的。” 狱卒面对着他随口一掐的地址,果然迷茫了。 “果真有这地方吗!” “自然是有的,那地方偏僻,常住人口也少,出来一趟不容易,所以我与表弟也是许久未见。” “如今我遭了这牢狱之灾,他还能千里迢迢来看我,我自然为这兄弟情谊,开心不已。” 狱卒听了这话心里的疑虑更深:“你表弟住在那么不通人烟的地方,怎能知道你遭了怎样的祸患?” 水澈知道对方会这么问。 “我们每年都会通信,精确到哪一天,今年他没有收到我的信,自然就找来了。” “他是个穷地方出来的,怎么会有那么多钱?”狱卒根本就不信他的解释,完全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他一向是有钱的,只是想逃过这花花世界的纷扰。” 水澈说到这儿有些不耐烦了,眉头一皱直接道:“若是大哥你不信我大可来翻看我的身上,可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狱卒没想到他能够这么直接,自己先愣了,不过话已经说出来,绝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水澈与沐沉澜只是交谈,并没有交换任何东西,哪里能从他的身上搜出什么来呢? 狱卒搜他的身时,十分仔细,每一寸地方都不愿意放过。 狱卒搜着搜着,额头上就滴下汗来:“原来是我误会了,我这就给你打饭去。” 水澈表情冷冷的,第一次没给对方面子。 没得到他的回应,狱卒汗水流得更凶了。 他匆匆退出牢房门,狠狠地抹了一把汗,伸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暗自腹诽,我才是这牢里头的头,怎么就无缘无故的怕起这个犯人来? 虽然这么想,但他一想到水澈淡然的面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丧气!”狱卒狠跺了下脚,原想在饭菜里动个手脚,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毕竟自己是真的害怕那个犯人。 水澈很快就吃到了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狱卒实在不想在牢里多呆,送了饭菜就想出去。 水澈看出他的意图,开口把他给叫住了。 “狱卒大哥,我在这里这么多天了,有点儿想自己的……内子。” 离京城并不远的文羡鱼,猛然打了个喷嚏。 她抬头望天,这个点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一丝风都没有,这个喷嚏真够奇怪的。 “想媳妇儿啦?”狱卒听了这话顿时眉开眼笑。 似乎是一个固若金汤的人,突然向他们袒露了自己唯一的弱点。 水澈在他眼里就有了些人气。 “是啊,哪个汉子不想?”水澈苦笑。 “可惜了,皇子殿下早就说过,你进了监狱以后,他特意给你找过,你的妻子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一间空屋子。” 水澈就把眉头给皱起来。 心里却想着,还好文羡鱼那个傻女人离开了,不然自己在这里还得担心她的安全。 “兄弟呀,女人嘛,像衣服一样,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患难临头各自飞,等兄弟你出去了,再娶个新的也不难。” 水澈听着对方的安慰,一时间,酸的,甜的,苦的,辣的,一起涌上心头,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大丈夫人生在世,总难免一些挫折,兄弟你也不必苦恼。” 狱卒嘴里说着安慰他的话,心里却快意的很,这个人的弱点一旦出现,竟然越发的大了,像扩成了一个洞一样。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做这大牢里头的狱卒有十来年了,就没见有哪个人全乎着从这里出去的。 “是啊,只是不知道我这把骨头,会不会就这么交代在这里了。” 水澈语气有些落魄,狱卒心里一动,竟然忍不住把实话给说出了口:“论理,这里头的人没一个能够活着出去的。这么多年了都是站着进,横着出。” 水澈脸色有些难看了:“多谢兄弟,实情相告。” “不敢当不敢当,你是皇子殿下亲自送进来的,我们也不能不好好关照着呀。” 水澈就笑:“多谢了。”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手里头可还有其他犯人呢。”狱卒看他这个笑容,心里头突然有些毛毛的。 “请。” 文羡鱼还在想着,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喷嚏,文老太太就一头闯了进来。 她的动作迅猛而又生硬,可把文羡鱼给吓坏了:“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小丫头,你爷爷传信儿过来了。” “啊?”文羡鱼眼睛一亮,她突然觉得自己那个喷嚏可能是在提醒着自己,水澈正在想她。 “传了什么信儿来?”文羡鱼心里也激动,差点儿一蹦三尺高。 文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孙女,笑着伸手,点在她额头上:“说,来了个水澈的表弟” 文羡鱼没想到这件事情还能牵扯进别人,有些迷茫:“他的表弟?” “说是他姑姑的儿子,这时候能来自然是要帮我们的。” 文羡鱼听了这话眼睛一亮:“那太好了。” “你爷爷的意思,人家千里迢迢赶过来,没呆一会儿又要走,说等人家出了京城,我们也好招待招待。” “那是自然,就是不知道,人什么时候到啊?” 文羡鱼一张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到时候可要好好谢谢他。” “你这个丫头啊,一脸的痴呆样。” 沐沉澜见了水澈,又打开一个锦囊来,这里头,让他去找文昭。 文昭知道他们来人了,就一直在风口处等着。 两人的会面虽然算不上十分容易,但也没出多少岔子。 “文老爷爷?” 沐沉澜毕竟年轻,眼力好,很快就找着了老头子。 “你就是我那孙女婿的表弟?”文昭上下打量着面前面庞白净,唇红齿白的公子哥。 沐沉澜立刻会意:“文爷爷。” “哎呀,既然都见了,我们就早点做我们该做的事情。你表哥的身份敏感,不能捅到皇帝面前去,可要让刑部放人,非得皇帝点头不可。” 沐沉澜听他这么一说,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一件完全完不成不了的任务。 “你小子害怕了?”文昭一眼就看出后辈的不自信。 “文爷爷果然目光毒辣,晚辈自拜下风。” “这不是客套的时候,如今我们最要紧的,是把人给救出来,况且我已经有了一个智谋。” 文昭笑眯眯的说这话,沐沉澜却感觉背心一冷。 “您有什么好计谋?” “我们只要来一场瞒天过海,使出一个调包计便可。”文昭语调沉稳。尾音上扬,根本就隐藏不住自己的兴奋。 “不知道你要怎么做?” 文昭不着急回答,先把人带上楼,找了个左右没人的隐蔽隔间。 “我们先吃点,我慢慢和你说。”文昭十分自信,“这件事成了,家人很快就能团聚。” 沐沉澜原以为父亲给他安排的事情十分不容易,如今倒是觉得,自己出发时母亲的谆谆教导,实在是因为母亲过虑了。 不提他们的安排如何,只说文羡鱼听到爷爷即将回来的消息,十分开心。 这些时候,她已经想尽各种办法,了解到了不少有关于监狱的事情。 刑部监狱里关的人,几乎所有的都无法活着出去。 如果,水澈能够平平安安的从那里面出来,绝对是一个奇迹。 可自己没有等几天就得来了,这样的好消息,文羡鱼有时候并不敢相信。 “丫头,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文老太太看着文羡鱼手里端着水盆就站在原地,眼睛直瞪瞪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文羡鱼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不清楚奶奶说了什么。 “鱼儿,你端着这水盆不嫌重吗?” 看文羡鱼根本就不理自己,文老太太也直接直接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臂。 “啊?”文羡鱼猛的惊醒。 “祖母您叫我?” “你这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呢,祖母看你这个样子心疼的很。祖母来你这儿,也没有多久,就见你瘦了一圈。” 老太太有些心疼的握住文羡鱼的手:“你嫁给他真是受尽了苦头。” “祖母,”文羡鱼知道长辈为她心疼,努力笑着,“您不必担忧我,我长到这么大,知道怎样保护自己的,您放心。” “你这孩子呀,好了好了,你先去歇着,祖母和你爷爷在外头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日子,做些事儿啊,比你灵活的多。” 文羡鱼听了这话心头软软的,终于答应了老太太的提议,自己一边歇着去了。 “你这孩子不必想太多,我们家男人就没有笨的,至于水澈那边,要是真蠢啊,早就就不能享有天下了。” 文羡鱼这下才是真正笑了。 不得不说老太太哄人真有一套。 “你瞧你奶奶还不错吧?”老太太看文羡鱼笑了,心里也美滋滋的。 “您当然不错呀。您是我喜欢的老太太。” “当年哪你爷爷和你太爷爷闹矛盾,我夹在他们父子中间,在你爷爷受气的时候,总能把他哄得眉开眼笑的。” 文羡鱼瞧着自己的奶奶,也跟着笑得合不拢嘴。 “笑了就好,你先歇着,我做事儿可快了。” “嗯。” 文羡鱼自从打开了心结,整个人都和以往不一样了,她的双眼越发的明艳,亮晶晶的,和之前暗淡无光的她判若两人。 正因为如此,和她搭话的街坊邻居都多了不少。 文羡鱼每次都是礼貌回应,但从来不与他们深度攀谈,以至于他们传,附近住着一个话不多的高冷寡妇。 文羡鱼头一回听到别人称她为寡妇时,还吓了一跳。 紧接着就是有些小愤怒。 这若是在以往,她绝对会想办法怼回去,可如今,堪称多事之秋,文羡鱼只能忍着。 文老太太看自己孙女这幅憋屈的模样,既好笑又有些微微的心疼。 “小鱼儿他们说什么你不必在意,知道吗?” 得到祖母的安慰,文羡鱼反而过来安抚老人:“祖母,我怎么会在意外人的话呢?如今正是非常时期,我要是还为这些小事烦恼,要怎样度过以后未知的时候呢。” “你这孩子看开了,我也就放心了。” 文羡鱼一笑置之:“今天,我做养生粥给您喝。” 文老太太眯了眯眼睛:“你又要给自己照顾一些小吃食了?” 文羡鱼脸红:“我怎么的也瞒不过您啦。” “说说你今儿个要给自己弄什么好吃的?” 文羡鱼哪里肯依:“我不说!” 文老太太就知道她是这个态度:“你这孩子是不是嫌弃我这个老太婆了。” 文老太太这个杀手锏一出,文羡鱼哪里还能继续瞒着? “祖母——”文羡鱼摇着老太太的袖子,“我今天用面粉炸一炸,做个吃的,您不能吃的。” “还有祖母不能吃的东西呀?” 文羡鱼眉头一皱,又开始说起她和文老太太说过,不知道多少遍的养生规则。 “注重养生,不能吃太甜的,太咸的,太辣的,要多吃粗粮,什么油炸的就太油了,您年轻时已经吃过了,如今就不要再吃了。” 文老太太一听她说这样的话,就觉得耳朵起茧。 “好了好了,知道了,不吃还不行嘛?”文老太太也开始撒起娇来。 文羡鱼看自己奶奶撒娇,你觉得这个老太太可爱的不行。 “那就对了嘛。” “那我只吃一个。” “不行!” “只吃一口还不成吗?”老太太有些小委屈。 第141章 团聚 文羡鱼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不能!祖母,您何必和我耗着呢?您就算再问10遍百遍,我的回答也是不变的。” “你这孩子就这时候最不可爱。”文老太太嘟着嘴很不高兴。 原先,她是不喜欢吃那些东西的,只是有一天文羡鱼给自己做时,她忍不住尝了一个。 这一尝,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作为一个老太太竟然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种烹饪方式。 “祖母,我这可是为你好,要不这样,等爷爷回来了我就去问爷爷,如果爷爷同意你吃,以后你就可以吃了,好不好?” “那你爷爷何时回来呢?”文老太太不假思索就问了这么个问题。 “扑哧……”文羡鱼看老太太这么可爱,忍不住就笑了。 “祖母,我这就去做饭了,你千万别往厨房里走啊?” “去吧,去吧,谁让你是我孙女儿呢。”文老太太语气失落的不行。 “乖啦祖母,只要等爷爷回来了就好了,到时候有他为你撑腰,我哪里敢这么和您开玩笑呢?” “你这孩子你不也已经出嫁了,老头子回来的时候也是姑爷回来的时候,到时候你们夫妻两个年轻力壮,不知道谁欺负谁呢?” 文羡鱼看出老太太闹脾气了,忙哄着:“好了奶奶,我们毕竟是孙辈儿,还能真的欺负你们不成吗?” 文羡鱼这句俏皮的话,把老太太逗得哈哈大笑:“好了好了,服了你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至于他们回来以后的事情,你得等他们回来再说。” “嗯哪,听奶奶的。”文羡鱼想了想凑上前去,在老太太脸上吧唧了一声。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撒娇呢。”老太太语气虽然有些嫌弃,但谁都知道,她喜欢的很。 “当然啦,我是孙女儿嘛。” 文羡鱼说完就去厨房忙活了。 油炸的东西,她确实不敢给老太太吃,怕她血脂高,而在这里倒是没药可医的病。 虽说三高都是富贵病,但人在世上,有哪个乐意得病呢? 文羡鱼一边在厨房忙碌着,一边乐的唱起歌来。 倒不是十分快乐,只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合她的意。 衣食住行都不需要担忧,最重要的人也离她越来越近,注定有美好结果的等待,是甜蜜的,是值得的。 红雨瓢泼泛起了回忆怎么潜 你美目如当年 流转我心间 渡口边最后一面洒下了句点 与你若只如初见 何须感伤离别① 哼完了这一曲,又来一首许嵩的《庐州月》: 庐州月光洒在心上 月下的你不复当年模样 太多的伤难诉衷肠 叹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庐州月光梨花雨凉 如今的你又在谁的身旁 家乡月光深深烙在我心上 却流不出当年泪光 唱到最后,她竟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离别21世纪的社会,已经许久,不知道李妞怎么对待她的身体,也不知道院长怎么对待院里的孩子们。 文羡鱼突然有些感伤。 早知道院长不是什么好人,她就该举报的。 可那时候自己鸵鸟心理,知道举报院长以后,自己可能一时间没有什么地方可去,竟然就把这件事情给搁置了下来。 导致多少孩子因此而受了不该受的……文羡鱼唱不下去歌了,心里堵得慌。 直到饭菜的香味,钻进她的鼻孔,勾起她体内的馋虫,才让她暂时忘记了伤感。 “你这孩子今天还真高兴,祖母还是头一回见你干活的时候唱歌,只是你这歌哪儿来的?” 文老太太帮忙拿碗筷,一边好奇问道。 “啊,是别人的歌。”文羡鱼一愣。 “别人的歌?这人祖母可听过?” “祖母没有听过。”文羡鱼端着菜碗,催促老太太进屋,“祖母,先把饭菜放到屋里去吧,免得待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你这孩子像有心事,看你这眼睛,眼泪还没擦吧,来说说究竟是出什么事儿了?” 老太太说着,心里生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难道这孩子是想水澈了? 这倒也是,毕竟是小年轻夫妻,小别胜新婚。 “祖母您和我在一处,可见我出什么事儿没有?”文羡鱼把眼泪憋回去,呼了一口气。 “你,想他吗?” “我……”文羡鱼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祖母说的人是谁。 “我还挺想他的,毕竟和他在一起过了几个月的日子,怎么说也有些习惯他了,这一时之间没在身边,确实有点想。” “乖啦,祖母都说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文老太太安慰着。 “是的,是的,祖母,我知道的,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文羡鱼越说自己越没信心,不过想想,水澈这个人,他从来也是不会那么轻贱自己的生命。 他自己要是有想活着的动力,应该没有哪几个人能够强行要了他的命去。 “你这孩子又在发呆了,快快快,该干嘛干嘛去,刚才还说什么菜快凉了。”文老太太看自己就呆呆萌萌的孙女儿,叹了口气。 都说女生外向,这事确实不假,还以为这孙女儿对孙女婿没有什么好感,没想到还是担忧着自己的男人。 “好啊,祖母,我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唉。” 文羡鱼还是忍不住把这话给说了。 “你这孩子好好等着,就是你爷爷那么精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呢,总不能把自己的孙女婿给弄丢。” “我不是这个意思嘛。” “好了好了,吃完赶紧睡,好好睡上一觉别胡思乱想的,你瞧瞧你这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文羡鱼低下头不说话了。 吃完了饭,正在收拾碗筷时,文羡鱼冷不丁的问了个问题。 “祖母,您说他们在京城里头钱可够花呀?” “钱?他们如今做的不是一般的事情,钱花起来也许会快些,不过你放心,我们没有收到消息,就代表他们的一切都挺顺利,安心就好。” 文羡鱼收盘子的手一顿。 “是的祖母,我会听你的话的。” 老太太一听她的回答,就知道这孩子,心没在这上面。 “快去休息吧。” 文羡鱼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到了天明才沉沉睡去,这一睡不要紧,再醒来时已经是几天以后了。 文老太太就在她身边守着,已经熬红了眼。 “你这孩子吓死奶奶了,说实话,你睡前有没有做什么傻事,怎么能睡这么久呢?” 文羡鱼有些莫名其妙,她动了动手感觉手有些酸软。 “祖母,你怎么在我床边自己不去睡呀?” “你这孩子还说呢,快快快,拿水来!” 文老太太听觉文羡鱼声音沙哑,心疼得很。 文羡鱼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毕竟她已经听出来,老太太的语气和声音都不对劲。 “我睡了很久吗?” 没等到回答,倒是一个人进了房间,文羡鱼的视野立刻被那个人高大的身形给占满了。 “卿卿,你真是吓坏为夫了。” 这个声音……文羡鱼咽口水,猛地瞪大了眼睛。 难道是……水澈? 文羡鱼有些激动,她很想说自己太想他了,她也想问,水澈这些天有没有受苦。 看到面前人穿着极其普通的衣裳,文羡鱼眼眶有些湿。 “你没事吧?怎么穿这身衣裳?”文羡鱼问完了问题,水澈也到了她的床前。 水澈把人扶起来,亲自给她喂水。 “先喝水,你想知道的一切,我会慢慢的告诉你。” 于是,文羡鱼听话的喝下了。 “你睡了好些天了,我一回来呀,你就醒来了。” 水澈把人圈在怀里,只觉得人瘦到抱在怀里都咯手。 “倒也是巧了。你有没有受什么苦?” 水澈听了这话心里软的不行,与此同时难免一阵心疼。 “瞧瞧,我都胖了,我能说什么,”水澈说着有些哽咽,“倒是你,瘦成这副模样,肯定是受了不少苦。” 文羡鱼看他这模样,只想要他安心:“我哪里能受这么多苦?祖母与我在一处,她老人家可疼我了,哪里舍得让我受苦啊。” 水澈一只手抵住了额头:“都是我不好,我本就知道,你害怕那些未知的危险,我本就不应该这样忽视你的。” “你这是说什么呢?你自己也才回来,该好好休息才是。” 水澈看着这样的文羡鱼,索性把她抱在怀里:“多谢你这样相信我。” “我知道,总是疑神疑鬼,没有安全感是我自己的错,毕竟许多时候,这种毫无来由的害怕并没有好处。” “你是女子,女子本弱,我是男子,男子该刚强,我就该保护你才对。”水澈心里十分愧疚。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是不是也应该通知他们,把弟弟接回来?” 文羡鱼觉得这话题太煽情,况且当着老人的面,她就很不好意思。 “弟弟自然是要接的,只不过,我们待在这里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终究是要回去的。” 水澈第一次十分耐心的说自己的计划。 “我知道,虽然如此,但爷爷奶奶可怎么办。他们离开家乡日久,如果突然回去,一定会引起人的注意。” 水澈知道,文羡鱼这种总是想太多的毛病又犯了。 “你且放心,我们突然出走,突然回去,已经是他们关注的焦点,就算我们此行突然多了人,他们原本就关注着,总会查明白他们是谁。” “当他们知道,爷爷奶奶也是文家人的时候,自然会放松,减轻警惕。” 文羡鱼听了这话,莫名其妙的安静下来。 她开始思考自己突然有了焦虑症的可能性。 “好啊!到时候,我要去瞧瞧青黛那丫头。”文羡鱼眼睛一眨一眨的,“也不知道她和她的大师兄发展到哪个程度了。” 不知道身为神医的徒弟,她能不能帮自己的忙? 文羡鱼自顾自的想着自己这症状,理应当去找心理医生。 可是,这个社会哪有心理医生。 文羡鱼想到这儿,立刻就燃起了自我调节情绪和心理状况的斗志。 “他们啊……”水澈听文羡鱼提到神医师徒,目光都柔和起来。 毕竟在上一辈子,他们几个人帮助自己并不求什么回报,虽然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师徒的结局并不好,但他想过,自己重生了以后,就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水澈微微笑着:“应该已经交换了定情信物了。” “啊是吗,那真的要祝福他们了,”文羡鱼嘴角噙着一抹笑,“有情人终成眷属,绝对是一件让人乐见的事情。” “那我们,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 文羡鱼听他问这句话,脸都红了。 “你的意思是……” “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已经是眷属了,是不是有情人?” 水澈想了想又补一句:“我对你虽不是情深似海,但这情谊远远绵长,我想,这是能横跨我一辈子的情谊。” “真的一辈子?”文羡鱼心里已经在偷笑了。 “是的。” “那为什么不是情深似海呢?但还那么辽阔,就算你穷其一生也不能游过整片海域,你爱我那么淡薄,我可是要不高兴的。” 水澈这人十分敏锐地感觉到重点。 “你并不为我爱你这件事情感到不喜悦?” “那当然毕竟,我也爱你呀。所以你爱我,不那么长久的话,我可不依。” “你放心,我的承诺绝不会变说会横跨这一辈子,那就一刻钟都不会少。” “好,我相信你就是了。”文羡鱼笑得格外甜蜜。 “那么你是真的同意我爱你了?” 文羡鱼点头:“是我同意你爱我,与此同时我也同意自己爱你,但前提条件是你要做到你对我的承诺。” “好。” 水澈高兴的不行:“你先躺下歇歇,我去给你热一碗粥来,给你垫垫肚子。” 文羡鱼没想到这个人一表白就要溜,可是自己肚子也是真的饿了只好放他走。 “那你要快点啊。” “我会的。” 水澈一走开文老太太就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文羡鱼一惊之下才发现自己的祖母并没有离去。 “祖母……”文羡鱼脸上腾起红晕。 “你们这算是敞开心扉了。什么时候给我抱重孙子啊。” 第142章 集结 众人回归云渐镇。 文杉的儿子女儿已经出生,取名文珍文玥,文羡鱼对这两个孩子十分喜爱。 文羡鱼向百姓解释文昭夫妻的身份,引起龙贩郎怀疑。 文羡鱼与林青黛见面。 水澈彻底打算造反,改回本名易临渊。 虽然还在教书,但他已经把重心全都放在了鬼面军处。 鬼面军的人数开始变大,他们开始各样宣传当今皇帝的暴政。 文羡鱼在后方也积极帮忙。 因为易临渊有事没赶得上一节课,文羡鱼顶上,给孩子们讲了几个成语故事,颇得小孩子喜欢。其中也包括水泽。文羡鱼在很缓慢地改变着水泽的习惯。 水泽开始远离对他不好的哥哥靠近文羡鱼,直到一次文羡鱼无意说到“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恰巧和易临渊对上眼。 易临渊本就怀疑文羡鱼身份,自己的事也到了关键时刻,这时才坚定了杀心。 他感念文羡鱼为他们所做的一切,想她死后能和自己合葬,开始制造意外事件,把自己弟弟推下水。 文羡鱼为救易临渊弟弟跳河,围观人多,他只好想办法把人拉上来。 又让山贼二流子把文羡鱼绑了杀掉,文羡鱼因为二流子救她一命,打趴二流子以后没有要他的命。 看着弟弟一步一步走上正轨,云渐镇被焚烧的结局可能会被改写,以及文家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又想到这么长时间的陪伴,心软了。 决定让文羡鱼离开自己身边,提各种各样的奇怪要求,文羡鱼掀桌正要走,被水泽拦下。 原来水泽无意间听到山匪和自己哥哥的对话,怒指自己哥哥要杀人的想法,虽然念头已经打消,但也不可饶恕。 叔嫂二人逃回文家躲避,易临渊第一次感觉到众叛亲离的滋味。 他白天练兵,晚上去文家,总被拦在门外,龙贩郎见此机会,亮出身份,说要杀了了文羡鱼,向易临墨复命。 文羡鱼出来,二人合力击杀龙贩郎,看到令牌,得知龙贩郎的身份。两人合力掩埋尸体。 文羡鱼坦白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写下和离书日期,易临渊崩溃。 在文家大院儿里,夫妻两个遥遥相望。 易临渊只觉得对不起文羡鱼,可是到如今,如果不牺牲他牺牲的就是自己。 水泽隔着门槛,涕泗横流哭得凄惨:“嫂子!” 文羡鱼头也不回:“我不是你嫂子。” “娘!” 文羡鱼咬牙,红了眼,瞪着水澈:“看你教出来的弟弟!” “嫂娘,你别走,让哥去,让哥去……” 文羡鱼噗嗤一声笑出来了:“乖水泽,我走以后,不许你再捣蛋,你要是敢爱上苏莹,以致生灵涂炭,老娘等你百年之后,一定打得你亲娘都不认识你!” 文羡鱼说要自己一个人顶下龙贩郎的案子,自己死了,要易临渊安心。 要求易临渊保住云渐镇所有人的性命,还安排文家搬走躲藏,自己报官求死。 王承宁要求易临渊家中所藏的和文羡鱼闺房中的滔天富贵,要文羡鱼嫁给自己好免一死,文羡鱼不同意,一人与众衙役打斗,黄捕快念及旧情,卖了个破绽。 文羡鱼借此机会迅速逃脱,只是不巧被夜则逸看到。 夜则逸赶来相救,乘机要娶文羡鱼,坦言自己天盛世子的身份。 文羡鱼拒绝,被打晕囚禁。 易临渊赶到,救下文羡鱼。 易临渊算着日子,救下自己姑父姑丈和表弟妹,把除表妹以外的人全都藏在自己身边。 沐侯爷本就是练武奇才,又是将军,正巧教导他练兵。 两者各取所需。 易临渊和自己兄弟云千宸接上头,云千宸为他提供帮助,他趁此机会,强健体魄并且借兵,练兵。 林氏师徒知道皇帝不仁,向来投奔,易临渊高兴不已。 文羡鱼明白,有他们相助是10分好的。 文羡鱼在战场上也没有什么可做,就跟在林氏师徒后面打下手。 帮着救了不少人。 文羡鱼好不容易闲下来,估量自己身边的形式,认为自己完全可以护得住自己的家人。 她这才想要寻找文家人。 她先回到云渐镇,发现我们家人人去楼空,根本就找不到。 文羡鱼就扩大了寻找的范围,哪怕是在战争形势最为紧张的时候,她也没有放弃寻亲。 可她的努力似乎一点效用都没有,她找了很久,别说找到一个文家人了,就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家人似乎是凭空消失了。 文羡鱼花了两年,才彻底认清了这个事实,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有血缘的亲人了。 等到认识到这一点,她痛不欲生。 与此同时,恢复本名的易临洛也渐渐成长起来。 他从军中最低等的小兵做起,一步一步向上爬,多了不少军人的气概。 他再也不像那个只会撒娇闹脾气的小男孩,多了一份成熟稳重。 虽然只是10岁出头的小毛孩子,身体瘦瘦小小的,但军中无论是谁都不敢轻看了他去。 文羡鱼悲伤之时,易临洛也跟着悲伤不已。 易临洛安慰自己的嫂子,被他哥哥瞧见,易临渊这才发现自己的妻子究竟有多悲伤。 易临渊在百忙之中抽空安慰自己的妻子,但是收效甚微。 有一回,易临渊安慰文羡鱼,被副将女儿看见,她为此想要嫁给易临渊。 本想为妾,却听父亲说男文羡鱼已经和离,就想要离间男文羡鱼,自己嫁易临渊为妻。 文羡鱼看出女子的心思,自己心里又没了,想和谁共度一生的想法,决定旁观,甚至对此不闻不问,假装无视。 她只顾得上战场上的战士和战事。 她改进皮甲,加入棉花和金丝所制的布,并配置护心镜。 再加炸药改进。 易临渊和文羡鱼的关系缓和,二人成为夫妻。 易临墨很快败退,而他的皇帝父亲早就在他败退已先自杀。 易临墨原本想要逃回皇宫,但听报说皇宫已经被人占领。 他别无他法,只得向外国求救。 那时候天盛已经被天辰合并成为一国,自然不会允许他的要求。 易临墨孤立无援,根本毫无办法,最终自尽身亡。 战后易临渊登基,他减轻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又让年纪老迈的军队首领卸甲归田。 仍然愿意守卫国家的年轻将领,就随他们所愿。 易临渊花了将近两三年的时间,才将这一切都处理妥当。 与此同时,一力压下所有要求他选秀的奏折奏章。 只是要文羡鱼住进后宫。 与此同时,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在易临渊的后宫里住着。 国泰民安之时,朝臣上书请封皇后。 易临渊欲封文羡鱼为后。 朝臣又说,帝王都是三宫六院,得有妃子随从。 易临渊觉得有理,打算在封后的同时纳副将女儿为妃。 文羡鱼得知这个消息以后,自然不同意。 她趁着还没有立妃的时候,就提出自己的抗议。 易临渊说,旨意已经下了,就连自己也无法撤回。 文羡鱼伤心不已。 没过多久就举行了封后大典。 文羡鱼知道这不久以后他就要纳妃,整天闷闷不乐。 易临渊见她这样自己心里也生气,赌气不去见她。 每晚都睡在书房里。 副将的女儿进宫那天,文羡鱼难得哭了个稀里哗啦。 易临渊虽然说不见皇后,但一直都关注着皇后的一举一动。 文羡鱼哭了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易临渊十分心疼。 文羡鱼在他眼里十分的重要,她不仅仅是发妻,还是和他一起走到如今的人。 他依旧夜夜宿在御书房,从来不去妃子的寝宫。 被封为叶妃的副将女儿因此怒火中烧。 她是个有心眼的女子,自行去找文羡鱼的不痛快。 先去文羡鱼那儿告诉她,皇帝并没有和自己同房。 文羡鱼自然不相信妃子的话,自己调查。 文羡鱼得知易临渊还未和妃子行房,可她自己还是觉得累了。 加上妃子的挑拨,文羡鱼与易临渊春宵一度后,留书一封,在妃子的帮助下,离开京城。 远走高飞。 易临渊知道此事以后大发雷霆。 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一日无后,朝堂上因此沸腾起来。 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力挺将后宫唯一的后妃进为皇后。 与此同时废掉如今的皇后,将她追回并打入冷宫。 易临渊和自己唯一的妃子没有一点的感情,加之他的亲弟弟易临洛在军队中历练归来,他身为皇帝,一时间顾不上扣工的事情。 叶妃本以为,挤走皇后自己就能成功上位,可事实摆在她眼前,她只能认命。 易临洛被皇帝留在宫中住宿,这一夜里却正巧撞见叶妃想要给皇帝下药。 他与皇帝兄弟情深,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他暗暗通知皇帝兄弟两个配合默契,直接将叶妃抓了个现行。 皇帝的宫妃犯了错误,本应该由内务府直接审理,只是易临渊宫中本就没有多少女人。 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成立内务府,身为皇帝的他只好亲自上阵。 副将自然会为自己的女儿求情,易临渊看着跟随自己的人的面子,想从轻发落,让副将将他的女儿带回家中自由婚配。 副将不从,只求给他女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易临渊详细问清,原来,他想让自己的女儿继续留在空中当她的娘娘。 易临渊自然不同意,直接将这件事情捅到了刑部。 皇帝亲自吩咐,刑部的动作十分迅速,不出两个月,叶妃因为想要毒害皇帝,被斩首示众。 与此同时叶家被株连,满门抄斩。 易临渊此事雷厉风行,自然没有人敢再给他的后宫里塞上一个女人。 他难得清静。 不巧的是没过多久,国中就有了瘟疫。 易临渊只好放下寻找皇后的事情,调动了所有的力量去解决瘟疫。 很快有人回报说,看到了皇后。 文羡鱼所在之地爆发瘟疫,调查之后发现是夜则逸搞的鬼。 解决了夜则逸,文羡鱼发现自己有了瘟疫感染者的症状。 正要寻死,被突然赶到的易临渊救下。 在皇帝亲临的情况之下,瘟疫以最快的速度被控制住。 皇帝下令,让民众休养生息减轻赋税。 说来也巧,文家人就躲在离这地方不远的地方。 原本他们已经打算隐居于这世无争,可他们实在想念文羡鱼,又得知她差一点就寻了短见,文家长辈都很心疼。 这才出山,文羡鱼与文家人团聚。 一家人和和美美团团圆圆。 就连林青黛你已经做了母亲,没想到好事成双,文羡鱼正要为他们庆祝时,被发现怀孕。 原来,她的症状并不是因为染上了瘟疫,而是因为已经有了孩子。 文羡鱼十分开心,要留下来和他们一起住。 易临渊以自己皇帝的身份压她,坚决反对皇后与皇子住在外面。 文羡鱼没有办法,只好依他。 他们启程回京,走到半路,文羡鱼的二哥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儿一见钟情。 易临渊大喜之下赐婚于他们二人。 他们就此举行了婚礼,一家人里多了一口,继续上京。 回到京城,自然有人来接。 等到到了宫中,她才发现叶妃的一切都已经消失。 一时惊讶询问时,早有宫女将一切和盘托出。 易临渊在京城,特意为文家人准备了衣食住行的一切。 甚至还允许文家的女眷,常常入宫。 文羡鱼这段时间过得十分惬意。 日子过惬意了,自然身体就好。 虽然总在吐,但心情舒畅,过得也还算好。 她为自己目前的生活感到满足。 孕吐过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易临渊看她这个样子也十分开心,给伺候皇后的人赏赐了不少金银财宝。 宫里除了文羡鱼宫里的宫女以外,就只剩下文羡鱼一个女的,易临渊也对宫里的宫女视而不见。 文羡鱼渐渐的开始原谅易临渊和叶妃的所作所为。 这段时间他们都10分快乐。 没过多久太医给文羡鱼把脉,检查出,她怀的是双胞胎。 文羡鱼想到自己的嫂子生了一对龙凤胎,或许自己的孩子也这样,心里十分高兴。 文羡鱼本以为自己苦尽甘来,却落进了另外一个深渊。 第143章 结局 文羡鱼被查出身孕以后,易临渊就让林青黛进了宫,住在她的宫殿的偏殿里。 文羡鱼身为皇后,宫殿自然十分豪华,空间也大,林青黛住的偏殿,也不小,以至于林望月偷偷的到后宫看媳妇时,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藏身之处。 虽然有人每天巡视皇后的寝宫,但从来都没有发现他过。 林望月十分得意,在易临渊出宫狩猎时,和林青黛一起去看文羡鱼,和她炫耀。 “我说皇后娘娘宫里头的侍卫也不怎么样嘛,我每天都进来看媳妇儿,也没有人发现我的踪迹。” 文羡鱼半坐半靠的依在榻上,听他说这话时,差点儿笑出声来。 皇宫不比其他地方,林望月这种并没有武功的人,一举一动都在皇宫侍卫的眼皮子底下。 一直都被他们看着。 文羡鱼身为皇后,自然得到了不少的通报,她想着,林望月是自己闺蜜的男人,又是神医的徒弟,他要是常在宫里对自己也颇有好处。 所以就令他们压下来。 “望月兄果然聪明,”文羡鱼笑了笑,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来人啊,看茶。” “我看你还是这么虚弱的样子,来,我给你把把脉。” 文羡鱼自然依从。将自己的手腕伸过去。 林望月搭上她的脉搏,眉头渐渐皱起来了。 文羡鱼身边的宫女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皱眉跟着紧张。 “太医,娘娘她怎么样?” “无事。”林望月看了眼自己并没有多少接触的宫女,并不打算将实情告知。 “那就好,那就好。” “秀莹,你下去吧。”文羡鱼和林氏夫妻相处不少,她一看林望月的表情,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娘娘,您这时候可离不得人哪,皇上他吩咐过,绝不允许我们离开你半步。” “陛下那边我自己会去说,你们现在就下去,别逼我发火。” 文羡鱼脸色一沉,吓得小宫女麻溜的下去了。 林望月看这幅架势,怎么都觉得他们不是在商量事情,倒像是文羡鱼这个做皇后的被囚禁了一样。 “皇上,太紧张娘娘了。” 文羡鱼苦笑。 “有什么紧张的?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娘娘,你前几个月车马劳顿,还十分忧虑,孩子到现在还留着,称得上是命大。” 文羡鱼听了这话脸色就变了。 “你是说孩子有什么不好?” 林望月摇头:“孩子们很好,只是娘娘你身子瘦弱,还有顽疾没有根治,如今心里又憋着事儿,自然对孕妇不利。” 文羡鱼轻轻叹了口气,他本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影响到孩子,如今既然没有,她也就放心了。 “我懂你的意思了,”文羡鱼勉强笑了笑,“就算为了孩子,我也不再置气了。” “娘娘英明。”林望月后退一步给她行礼,“微臣告退。” 文羡鱼笑了笑:“麻烦了,青黛你在这里照顾我这么久,你师兄就一直陪着你,想必神医也想念你们了,今天你们就一起出宫吧。” 林青黛听了他这话立刻摇头,拒绝道:“万万不可皇上出去狩猎,还要三天才回,要是我在这个时候离开你,你要是有了什么事儿要做,身边都没有个可用的人。” 文羡鱼听了她这话,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你放心好了,我在这宫里这么多人伺候着,况且后宫除了我以外,再没有别的主子,没有人宫斗,自然也没有人想要伤害我和孩子。” 林青黛还是心有疑虑:“可是,娘娘的身体不好,若是离开了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适合的人。” 文羡鱼见他们那么坚持,只好实话实说:“我想母亲了,我就把母亲接到宫里来,让她陪着我。” “可是娘娘……”林望月皱起了眉头。 文羡鱼身子骨并不好,这个时候她刻意要医者离开她,不是一件好事。 “我娘亲她生了三个孩子,他对怀孕生子自然很有经验,她是我的娘,我是她唯一的女儿,她自然照顾我,保护我周全。”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林望月就算有一箩筐的,要劝她的话,也无法说出口。 “多谢娘娘恩典。” “去吧,顺便帮我个忙,让秀莹找母亲入宫。” “是娘娘。” 秀莹虽然好奇两个太医怎么一起出去了,但他心里还是想着要为皇后娘娘办事,。 她办事麻利,心里又忠于这个皇后主子,一想到主子想自己的娘亲了,她干脆拿了出宫的腰牌,自己请了林雪岫来。 林雪岫坐着马车入宫,心里也思念着自己的女儿。 想来,文羡鱼成了皇后以后,他们母女两个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两次,难得听女儿召唤,自然欢喜。 “娘……”文夫人林氏一进皇后的寝宫,看到自己的女儿半歪着靠在床上,还没有行礼,就听见自己的女儿叫唤。 “皇后娘娘。”林雪岫红了眼眶。 “娘,你坐过来,我们母女两个好好聊聊。”文羡鱼伸出手来。 “是。” 文羡鱼听了这话眼睛也湿润了:“娘,你是我的母亲,在你的面前,我是你的女儿,无论如何也和皇后这个词语毫不相干。” 林雪岫听了这话身体一僵,文羡鱼见她这样,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去。 当整个寝宫只剩下母女二人时,林雪岫终于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女儿啊。” “娘……我在宫里头竟然一点儿文家消息也收不到,”文羡鱼想要坐直,却没有力气,“家里头怎么样了?” “家里头没什么,只是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和你说。” 文羡鱼听了这话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说啊。” “陛下,他不信任我们文家,对林家也是,前几天才在朝堂上斥责了刑部尚书,将他禁足在家,朝堂上的风向,是已经要废了他的。” 文羡鱼对此事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他还未做皇帝时,就对邻家人不冷不热,甚至有些厌恶。他此举倒也算正常了。” “他不是刚刚登基的,没头没脑的儿皇帝,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韬光养晦,他自然是要把他所不乐,见的人远远地抛开远离他的视线。” “女儿您说,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林雪岫有些忧伤。 文羡鱼摇了摇头:“我们不该去揣测别人的心肠,我只知道他最爱冷落我,或许,他不纳妃是有他的打算,而不是因为我的存在。” 文羡鱼语气冷漠。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相处,她知道枕边人的性格,甚至所求所想。 易临渊没有纳妃,可能是被叶家女子所骗,又想起对自己的承诺。 所以就顺势放下了吧。 “女儿呀……我可怜的女儿,早知道有今天娘绝对不会让你和他结为夫妻。” 文羡鱼摇头:“娘你不必自责,毕竟,就算您当年真的阻止我做这件事情,我也是必定要做的。” “人活着才有希望,如果这件事情我不做了,也许我们活不到现在。” 文羡鱼情绪很是低落。 林雪岫知道,就算自己在这里也无法让她开心起来。 “不如,娘先回去吧?” 文羡鱼摇头:“不,我希望您跟我在一起。” “可是……” “皇上那边我会亲自说,毕竟还有几个月,这孩子就会出生,他不会管太多的。” 果然,易临渊狩猎结束一回宫,就听人报说皇后让太医出宫游玩,自己身边连一个人都不带。 只是让她的母亲进了宫,如今只有母女两个在一处。 易临渊心里自然放心不下,刚刚回了宫,就立刻去往皇后的寝宫。 “皇后。” 文羡鱼正在午休,突然听见有人叫,就挣扎着起来,让人给她更衣。 “皇后,你这是何苦呢?”易临渊发现几天不见,文羡鱼又瘦了一大圈。 “臣妾参见皇上。”文羡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十分恭顺,像宫女一样。 “你们都下去吧。”易临渊突然有些烦躁。 如今自己成了皇帝以后,却发现连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 难怪他的皇后总让人出去,不在她的身边逗留。 “是,皇上。” 在宫殿里伺候的众人都应声退下,宫殿里只下皇帝,皇后夫妻二人。 “陛下有什么事情,要平退左右和我一个人说呢。”文羡鱼行礼。 “卿卿,我们是夫妻,就算以后我会因为国家的利益伤害你,也请你给我留下位子,好让我为我所做的一切向你忏悔。” 文羡鱼神色微微一动。 易临渊觉得有戏:“你放心,这一辈子我只有一个皇后,叶妃的事情让我知道了许多道理。我也绝不会再纳妃,就算是临幸宫女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皇上的金口玉言,臣妾会记得的。” “好。” 明德4年正月初七,皇后文羡鱼诞下龙凤胎,帝心大悦,封男孩为太子,女孩为敬德公主。 文清深知君臣猜忌,他清楚文家早已不同往日,不可能再次东山再起。 他在京城徘徊到太子公主满月,终于上奏,想要告老还乡。 易临渊看了奏折,回到后宫之中,和文羡鱼商量。 “你是说太爷爷他递交了告老还乡的奏折?” 文羡鱼正围着摇篮哄孩子听了这话,心脏猛的一颤。 果然自己所想的终于成真了。 如果面前的男人并不想他们闻家人就此离开朝堂,根本就不会到这后宫里头来,和自己这个做皇后的商量。 他如此做,不过是不想把人留在京城,也不想让自己这个当皇后的难堪。 “这是前朝的事情,我一个后宫人怎么有资格去论断?”文羡鱼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笑盈盈的回答道。 “虽然如此,朕还是觉得要好好的考量考量。”易临渊也开始逗孩子。 “此事乃是皇上所能决断的。”文羡鱼说完就不再说话。 易临渊心里有些不自在,进京之前,他拥有的妻子是那么活泼可爱,明艳动人。 如今他拥有的皇后倒像是一块木头所雕刻的人物,虽然也有情绪,但很少笑。 “我觉得我们有这两个孩子就已经够了。要是多了,难免出现争权夺位的。” 文羡鱼听了这话倒也不言不语。 他不想要孩子了,那就不要呗。 “皇上圣明。” 第2天上朝,易临渊回绝文清的折子,又给他们家里封了不少赏赐。 文清看着这一切,终于还是选择远远地离开京城。 易临渊一连收了他三道请辞的折子,终于决定放行。 文清就带着家人回到云渐镇,易临渊觉得自己不应该做的太绝,想了想让文珂出任县令。 并且下令,在文珂想要退下时,随时可以将自己的位置留给儿子。 仅此一例。 文羡鱼得知了这个消息,笑了笑。 他终于如了他的心愿,好在他还顾念着一点情面,没有做得太死。 她虽然笑了,但心里郁结更深。 从来都有话说,家国难两全,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成了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 在别人看来,家就是家,国就是国,她身为皇后,国就是家,家就是国。 可自己真的一点也不快乐。 文羡鱼怀疑自己都快有产后抑郁症了,看着两个孩子,文羡鱼决定自己要好好的修养调理。 国不可一日无后,如果自己就这么倒下,撒手人寰,对易临渊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 不过就是寻找到一个适合做皇后的人,再举办一次立后大典。 而自己的孩子们呢,失去了亲身母亲,他们的生活,就与现在天翻地覆了。 文羡鱼咬牙,决定要自己调整好情绪。 她约了各样的朋友前来,和他们做一些快乐的事情,很快她就发现,只要不见皇帝,她就能过得很快乐。 渐渐的,文羡鱼就算是见到易临渊,也能保持着一天中难得的好心情。 易临渊每天都听着太监向自己汇报皇后的情况,心里也舒坦了不少。 他已经知道,自己贸然将文家人全都赶出京城,这对文羡鱼而言绝对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易临渊知道身为一个皇帝,自己要做的,除了治理好国家,更要治理好自己的小家。 第144章 番外、洛周成景 谁都知道,天佑的大将乃是皇帝的亲弟弟,易临洛。 他不苟言笑,戴兵总穿玄色衣甲,若是不带兵时,却穿白色衣裳。 这位王爷的威名,早传遍天佑各个地方。 不少人传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着实吸引了不少女子为他而倾倒。 可王爷常居京城,甚少有人能得见他的风貌。 就算有人有幸见着,也都被他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吓跑。 周慕晴也是其中之一。 她是兵部尚书的三女儿,排行最小,最受自己父亲宠爱,又是嫡女,堪称家里的掌上明珠。 她春心萌动之年,吵着闹着要去练武场见那位被传的神乎其神的王爷。 她终于成行时,易临洛也恰恰在她正要去的地方。 易临洛恰逢休息,身着一身白衣,在一群身着甲胄的人里,十分出跳显眼。 周慕晴一眼看过去就被他的容色所吸引。 “没想到王爷真的这么好看,”周慕晴口里喃喃,“我记得曾经见过皇帝陛下,陛下丰神俊朗,如今王爷如此年轻,就更胜陛下一筹。” 兵部尚书在女儿身边,吓得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她还没来得及叫唤,周慕晴就听到一道男声。 “何人在此喧哗嚷闹?”易临洛今天休沐,心情是好的,可没想到竟听见了女子之声。 “王爷!”兵部尚书听他这声音就知道他心里愤怒,吓得连忙跪下。 “起来吧,”易临洛语调清淡,顺着目光扫过周慕晴的脸颊,“周大人如此雅兴,却为何将爱女带至此地?” 周尚书本就跪着听了这话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他依言起身,也不忘用自己的身体,把周慕晴挡在身后。 易临洛看着眼前这对父女,轻哼一声。 “本王今日休沐,原没有别事,不打扰周大人与令媛。” 易临洛一挥衣袖走了,周慕晴的目光痴痴的追随着他的背影。 “爹,我是不是做错了?” 周尚书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听到周慕晴的问话,苦笑一声:“知错就好,这位王爷不比其他人,以后可千万别招惹。” 周慕晴闷闷的答应一声。 “回去吧。” 两人再见,在元宵灯会上。 周慕晴穿着一身绿色衣裳,随着自己的哥哥们一同玩耍,易临洛负责保卫京城的安全,两人不过匆匆一面。 倒是周慕晴倒是给易临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易临洛事务繁忙,特别在这堪称人山人海的灯会上,顿时绷紧了几乎所有的神经。 毕竟这灯会上最多的就是灯,若是一不留神,就容易引起火灾。 在众人都欢呼雀跃,想方设法往人多的地方挤的时候,周慕晴带着自己的丫鬟,拉着自己的哥哥,在河边蹲下了。 易临洛注意到她时,下意识的以为她要跳河自尽 这个认知可把他吓得不轻,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却发现周慕晴只是蹲在河边数河灯。 易临洛为此感到惊讶。 在京城里,他看到不少唯唯诺诺的大家闺秀,就算是他最为敬重的嫂子,也在皇宫之中磨平了她的棱角。 好在皇帝皇后磋磨了几年以后,终于相亲相爱,夫妻同心,皇后也终于再露出她可爱可敬的本性。 不过,易临洛没有多少时候可以思考这一切,他的注意力全被自己的任务所吸引。 不过,周慕晴终于在他的眼前露了脸,并且被他记在了心里。 他再见周慕晴,是在军团的练武场上。 那女子手里握着一杆长枪,一招一式虽然没有自己果断,但这一套招式行云流水,倒不是只练花架子的人能够做到的。 易临洛神色微动,在这女子眼前走过。 周慕晴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哪里还舞得了枪,她急急地收了枪,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 “王爷!”周慕晴急声呼唤着。 易临洛眉头一挑:“你有事?” 周慕晴没想到对方这么好搭话,整颗心脏都跟着颤抖了一下:“王爷,您看我这套想法可好?” 易临洛皱眉思索道:“你若练它来防身,倒是可以。” 周慕晴听了这话心中高兴:“那么不知这套枪法能挡得住王爷几招?” 易临洛为这女孩子的想法感到惊奇。 “半招也接不过。” 周慕晴心里其实明白,先不说自己这枪法普普通通,就算是上等枪法在自己这个才练了几个月的人手中,威力也大打折扣。 “那,王爷可否亲自教导小女子?”周慕晴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不了。”易临洛说完就走。 “王爷,您就这么忙,没有时间和小女子说说话吗?” 易临洛越发觉得女子难缠了。 “自然是没有的。” “若是小女子喜欢王爷呢?” 易临洛听着这话一愣。 他突然记起第1次见这个女子时,她就是这么偷偷摸摸的来,没想到竟然是抱着这么个愿望。 “你果真喜欢本王?”易临洛嘴唇一弯。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皇兄的一对儿女,其他人都害怕自己身上冷烈的杀气,没想到,又多了个不怕死的女子。 “小女子在王爷面前不敢胡说。” “是吗?”易临洛转过身来对着这个女孩子一笑,“那么,溺水本王进宫见见本王的皇嫂,若是她觉得你不错,你嫁给本王也未尝不可。” 周慕晴只觉得心头小鹿乱撞。 “王爷说的话可当真?” 易临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他这人就这性格,说过的话再不会说第2遍了。 周慕晴看他抬步就走,立刻急了,嫌弃长枪碍事儿,直接把枪扔在地上,自己追了过来。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皇宫见皇后娘娘?” “现在。” 文羡鱼见到易临洛,还像往常一样招手让他过来。 易临洛十分喜爱这个皇嫂,就算如今已经有了小侄子小侄女儿,也把她当母亲一样看待。 易临洛就向她走去。 “小泽,怎么今儿个带个女孩子到我这里来?”文羡鱼和这个小叔子关系极好。 “嫂子,”易临洛也不要人帮忙,自己就拖了个椅子坐在她身边,“有人喜欢我。” 文羡鱼对此倒不意外:“就是面前这姑娘吗?” 周慕晴连忙上前行礼:“周慕晴见过皇后娘娘。” “喜欢我弟弟?”文羡鱼笑了笑,“他是这京城里头唯一的王爷,喜欢他的人很多,你倒是第1个敢跟着他来见我的,说说看,怎么就喜欢上他了?” 周慕晴脸一红:“早就听闻王爷玉树临风,臣女心生向往……” 周慕晴看面前的皇后并不摆什么架子,就十分干脆稳妥地把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说了出来。 文羡鱼听了这一席话,拍腿大笑:“都是我疏忽了宫里头,没什么适龄的女子男子,我也懒了,没常常组织一些游园会什么的。” “若是组织了这一些呀,你们想见还不容易?”文羡鱼说着就用手撑头。 易临洛看她疲惫,就要告退。 第3天,皇宫就举办了一次御花园聚会。 易临洛自然参加,文羡鱼安排了座位,让周慕晴远远和他对望,不过这位子安排的巧妙,他们两个人是正对着的。 游园会上一面,一来二去,他们也就有了一些互相知道对方的小特点。 文羡鱼找周慕晴入宫谈了话,周慕晴所表现的一切,都让她很喜欢。 周慕晴得了皇后的应许,就时常去王府寻易临洛。 易临洛这个人闷得不行,他一向知道一个女子常常来府上找他,但他从来没有见过。 他知道一个女子的名节还是很重要的。 周慕晴就这么坚持了两个月,突然收到了赐婚圣旨。 周慕晴成为王妃时,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周慕晴成婚时十分惊喜,反倒是新郎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惹得全京城嫉妒周慕晴的女子都想,这个女子一定是使了什么卑鄙的手段,才让皇帝下旨赐婚。 周慕晴听自己的丫鬟说了这些话,心里也噗通直跳。 难道王爷娶自己真的是被逼无奈? 周慕晴就小心翼翼地伺候她的夫君,易临洛却总是要自己的王妃换上武装,和自己好好比试比试。 没出三个月,周慕晴武艺见长,和易临洛相处时也越来越轻松。 “王爷,我今天在外头,看到一个很好玩的事情!” 这天儿,周慕晴一蹦一跳地进了易临洛的书房。 易临洛正在处理战报,他真知众知的写了下了最后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字,把战报摊在案桌上,任由风把墨汁吹干。 易临洛自己站起来,慢悠悠地晃荡到周慕晴面前。 “我的王妃这般叫我,丝毫不像恩爱夫妻的模样,怎么你当初,难道不是为本王的美貌所倾倒的人吗?” 周慕晴皱起了眉头:“我不敢。” “你是我的妻子,有什么不敢的?”易临洛促进了自己的王妃,果然看见她脸都红了。 “王爷何必离我这般近呢?”周慕晴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都乱了章法。 “你我是夫妻,夫妻二人离的近有何不可?” “可是如今还是白天……” 易临洛一笑:“本王的王妃真是可爱,只是本王还不知道有谁告诉王妃,夫妻二人离得近,就只可能为了那一件事?” 周慕晴一时之间,膛目结舌,无话可说。 “王妃总叫我王爷,本王生气了。” 周慕晴眨巴着一双眼睛:“您是王爷不叫您王爷还有什么称呼吗?” “叫我阿洛。” “啊?”周慕晴这回是真的惊到了。 这个称呼多么的亲密,亲密得让周慕晴以为他们是相濡以沫多年的老夫老妻。 “我说,你叫我阿洛,我唤你晴儿,岂不是好事?” 周慕晴腾的一下红了脸。 她一下子就记起来,这个王爷,有话绝不说两遍,面对着别人总是一张冷脸,似乎别人都欠了他万八千的钱。 可他面对着自己,一下子就和以往不同了。 周慕晴是个聪明的女子。 这以后,他们的日子似乎就顺了起来。 顺顺当当的,他们结为夫妇,他们彼此扶持,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周慕晴成了母亲以后,还是那般古灵精怪,只是再也不碰长枪,生怕自己动作大了,掂着孩子。 易临洛呢,作为父亲,他常常在周慕晴睡着的时候和自己的孩子说话。 易临洛久经沙场,他最温柔的动作也能让从小锦衣玉食,被捧着长大的周慕晴感觉到并且迅速惊醒。 易临洛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在自己身边装睡,所以总是说些柔软的话。 “晴儿你说,咱们的孩子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周慕晴一下就睁开了眼睛:“你知道我没睡,在装睡呢?” “是。”易临洛一点也不隐瞒。 “那你告诉我,你希望我们的孩子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易临洛又笑。 红烛微微晃动。周慕晴借着烛火看清了他的笑容。 “我的孩子无论男女我都喜欢,阿洛呢,阿洛是怎么想的?” “你是我的王妃,无论你要生一个小王爷,还是一个小郡主,他都是我们的孩子,我自然爱他,像爱你一样。” 周慕晴只觉得自己沉浸在了一罐子糖水里。 易临洛和自己说,他爱自己。 虽然已经夜深了,但他们谁都没有睡着。 这不是梦,这是事实。 周慕晴一下子就笑弯了眉眼。 “那就好了,不过只有一个孩子,是不是嫌少了些,等他出生了,我们再给他添一个弟弟妹妹吧?” 易临洛摸了摸周慕晴的头发:“孩子要有多少,自然是你愿意有多少就多少。” 易临洛掰着指头算:“如果只有一个,那我们就爱他,为他铺平这辈子的路,让他有努力向上的心就好。” “如果生了两个孩子呢,就有些不一样了,都说一碗水端不平,要是真的端不平,我们就要做好分工,一个比较爱大的,另一个就要更疼小的。” 周慕晴听到这儿,连忙直喊,打住打住。 “既然这样,我们要一个孩子就够了。” 当周慕晴与他相处日久,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易临洛这个人何其闷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