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疯批大佬每天都想吸我好运》作者:九方千阙 简介: 苏瓷穿书后,被疯批皇帝强迫吸好运,锁寝宫,睡龙床,白天是囚犯,夜里像女皇。 她假意迎合后,跑了。 疯皇白天是狗:把那个死女人抓回来! 晚上是狼:捶一下生个崽,你刚捶了朕十下。 - 重生后的疯皇,黑暗,美丽,强大,坐拥天下。 但随时会死,必须吸苏瓷的好运保命,一直吸。 苏瓷:不爽不快乐,不给吸。 疯皇:你确定? 后来,苏瓷每天被宠哭。 快乐太多,吃不消,又双叒叕带球跑了 ———— 【疯批暴虐狗皇帝】X【奶凶软萌万人迷】 排雷预警: 不是女强文,不是女强文,不是女强文! 第1章 用嘴撞朕的牙,叫做行刺 刀锋,不紧不慢地挑破最后一层薄衫,贴着微颤的冷白肌肤,一寸一寸上行。 男人修长的手,戴着裁剪贴合的黑色软羊皮手套,指尖摆弄着薄而精致的小刀,漫不经心地抵在少女天鹅样的脖颈上。 阴暗的地牢深处,刑架上的少女,因耐不住恐惧而挣扎了一下,腕上铁链发出细碎地回响,如波浪拍岸,一下一下…… “游戏才刚刚开始,这就怕了?” 火把一阵明灭晃动,皇袍帝冕的影子,投映在血迹斑驳的黑石墙上。 “想取悦朕,总该拿出些诚意,你知道朕喜欢什么……” 他的嗓音黯哑渴血,仿佛是从地狱中传来魔音,蚀入每一个毛孔。 “苏瓷,求朕救命,你这么胆小,够资格吗?” 男人手指将薄刃小刀忽而轻转,刀刃掠过,如白瓷样的脖颈,有殷红的血,夹带着暗香,蜿蜒而下。 脆弱,美丽,残酷,凌虐…… 他忽然改变主意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 咝! 好疼啊! 苏瓷的手,捂住脖子,掌心是湿乎乎的粘腻,借着微光看去,是血。 周遭一片昏暗,只有头顶投下几缕光线,看起来像是在一只鼎里。 而对面,另一个男人,正一动不动地歪坐着,不知是死是活。 脖子上的伤口? 青铜鼎? 对面的“死人”! 她的脑袋里,嗡地一阵懵! 额…… 穿……穿了…… 昨晚她看了一本连载中的小说,正讲到与她同名同姓的渣女苏瓷,号称又纯又欲万人迷,一路为了争夺男主,用尽心机,处处祸害女主,最后被男主和男配们集体封杀,即将领盒饭下线。 但是万人迷不甘心,居然跑去投奔疯皇萧君楚,打算出卖色相,利用他手中的皇权,再做最后一次垂死挣扎。 可没想到,萧君楚是个变态,有病,对活的女人没兴趣,只喜欢把人撕碎了玩。 渣女发现自己找错人时,已经被铁链锁住手脚,跑都来不及了。 但是,那作者糟心就糟心在,本应该隐晦地描写一番,天下第一万人迷如何遭受了疯皇不可描述的凌虐,之后再献上盒饭。 可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安排男二黑化暴走,硬是把什么都没干成的两个人一起拿下,关在了青铜鼎中,准备用来活祭,搞散播血疫的邪术。 “完蛋了……” 苏瓷两手糊在脸上。 她就在章评里吐槽了一句:作者你到底行不行,你不行我来! 这怎么就穿了呢? 她才刚刚考上大学,还没谈过恋爱呢! …… 这时,对面的人,动了一下,也悠悠睁开了眼。 呵,是重生了啊。 萧君楚心里冷笑。 又是那只青铜鼎。 上辈子,他就是拉着对面这个女人,从鼎中跃出,杀出重围,跳崖求生。 她给他垫了背,摔死了。他呢,到底还是断了双腿。 于是,那半个月,他一个人,在绝底之下,寸步难行,一无所存,只守着具尸体,是怎么活下去的呢?呵呵…… 萧君楚懒懒扫视了眼四周,之后,目光落在对面苏瓷的头顶上。 重生的好处倒是有一些。 他看见她的头上,赫然有一只日晷,上面的十二个时辰,正积蓄着水波荡漾的金色光芒。 运势! 完美又完满的运势! 再看看自己,日晷就在视线上方,运势已经黯淡得只剩下细细一条黑线。 看来就算重生,事情也并没有什么大的转机。 萧君楚的睫毛,漫不经心地忽闪了一下,眼帘半遮了下面的一双极度黑白分明的眸子。 不如,再拉这个女人做一次垫背吧。 …… 此时,对面的苏瓷也想明白了,作者是昨晚发的文,正卡在活祭这个节骨眼上,苏渣渣还并没有真正领盒饭。 所以,她可能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毕竟疯皇这种boss级人物,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残了的大腿也是腿,能苟一会儿是一会儿! 她往前挪了挪,壮着胆子,伸手去牵萧君楚的衣袖。 “喂……,你死了没啊?” 昏暗中,萧君楚的眼帘,慢慢挑开,看向她,一言不发,等她求他。 苏瓷吓了一跳,原来这人一直是醒着的,她竟然不知道。 “这位陛下,打扰一下,您神功盖世,待会儿若是有机会冲出去,能不能顺便带上我啊?” 萧君楚毫无意外。 上辈子,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也是这么求他的。 他懒懒将手臂枕在脑后,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让身上的伤口不那么痛。 “代价呢?”他将头微微一偏。 “……”苏瓷用力抿了抿嘴。 她不知道后面的剧情啊!怎么办? 对了,原主苏瓷是又纯又欲的渣女,看起来纯洁无瑕,楚楚可人,却对谁都能放出十万伏特,后来若不是一心把宝押在男主身上,拜倒在她裙下的男人,倒是能开一座大大的后宫。 昨晚的剧情,他们俩在地牢里,萧君楚最后关头忽然改变了想法,说不定也是垂涎她的美色呢? “要不……要不……我亲你一下?” 苏瓷求生心切,见萧君楚没理她,只当是默认,鼎内空间狭小,她便小心翼翼地朝萧君楚爬了两步,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初吻啊初吻,我以后还有没有命谈恋爱,全靠你了。 想完,将心一横,瞄准萧君楚那两片薄唇所在的位置,咬牙闭眼,一头糊了过去! 萧君楚:…… 你这叫投怀送抱? 用嘴撞朕的牙,叫行刺! 他眼帘依旧如前一样半掩,冷冷垂眸看着主动糊在他嘴上的无耻女人。 偏巧这无耻女人,也跟他一样睁着眼,将肉嘟嘟的唇与他牢牢按在一起,半趴着身子,撅着屁股,用极尴尬、极蠢的姿势,求生心切地看着他! 苏瓷用力将大眼睛眨了又眨:行了吗?多久算亲完?撅得好累又不敢动。 她的眼睛,是眼尾微垂的小鹿眼,又圆又大,仿佛随时都包着一汪水,稍加凝眉更是分外楚楚可怜。 萧君楚将她当成个死人,懒得废话,又见不得这样一双无辜的眼睛,只好闭目凝神,养精蓄锐。 可这一合眼,却看见了意外的惊喜。 他日晷上原本已经细成一条黑线的运势,此时正在缓慢的变成金色,开始将子时填满! 而苏瓷身上的好运气,正向他这一头缓缓流淌而来。 原来,她金灿灿的运势,是可以吸的! 萧君楚的眸子,唰地睁开,黑暗中,如两颗灼人的星! 苏瓷怼得嘴都疼了,觉得这样总算诚意满满,便重新忐忑不安坐好,正想揉揉门牙,再跟他商量商量。 冷不防,面前人突然如狼猛扑,将她整个按在下面! ——๑乛◡乛๑—— 先澄清一下,阙哥是女的。 全新的故事,全新的角色,全新的开始。 求收藏,求评论,求五颗小星星! 有坑必填,有糖,有深情。 【疯批狗皇帝】X【软萌万人迷】,男主一直在线,男配都美,阙哥的套路就是没有套路。希望大家会喜欢。 第2章 没有运气就会死 咣——! 苏瓷的后脑勺重重撞在青铜鼎底部,嗡嗡地回响,震得耳朵生疼。 整个人都摔懵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紧接着,身上一重,嘴被人狠狠咬住。 咔嗤! 都咬破了,疼得她全身一颤。 她被压了个结结实实,只剩下两只手还能挣扎一下,推也推不动,只好去抓萧君楚肩头的皇袍 很快,她两只碍事的手也被拧住,举过头顶,被他一只大手轻易拘在一处。 完蛋了啊! 苏瓷忽然想起一件事,书里曾经交代过,这疯批皇帝是被狼养大的,曾经吃过人肉,后来为了登基,逼死先帝,剐了手足,还把所有兄弟的亲眷,一个一个,全都从城楼上扔下去取乐。 他现在不会是想吃了她攒劲儿吧!!! 身上,萧君楚含着苏瓷被咬破的下唇,闭着眼,用力吮吸,眼见着好运气正一滴一滴被吸过来。 虽然又慢又少,但是聊胜于无,只要待会儿跳崖时,能抓住崖下那棵歪脖老树就够了。 偏巧,苏瓷这渣女,因为常年食花喝露水,身上和血液中有种专门诱惑男人的暗香,他被那香味撩动得有些血脉喷张,就又狠狠咬了一下,疼得身底下的人哭了一样的哼唧,整个又抽了一下,却完全挣扎不得,分外惹得人想要凌虐。 终于,外面的祭祀似乎已经开始,有人正在作法,青铜鼎下的温度开始升高。 很快,上面的盖子被推开一角,有人要灌注药水下来,机会来了! “走!” 伏在苏瓷身上的萧君楚,如蓄势了许久的箭,猛地抓了她,悍然跃起,撞翻青铜鼎,按照前世的记忆,少走了一条弯路,提前避开三处攻击,居然比上一次早了十七步,提前从绝顶之上,一跃而下! “啊——!” 女人的尖叫声,带着拐弯,喊破了音,随着漆黑的皇袍,直直落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而苏瓷跟萧君楚,则死死抱在一起,挂在了断崖下探出的一株歪脖子老树上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在一秒钟之内,一手拎着她,又另一只手扯下皇袍,裹了截树枝丢下去的,她完全没看到。 她已经吓疯了。 如果早知道,被疯批皇帝从鼎里带出来会跳崖,她刚才说什么都不会亲他! 现在初吻没了,嘴也快要被咬掉了,还蹦极一样挂在万丈深渊之上! 有没有团队合作精神啊! 做什么事之前,能不能先商量一下啊!!! 萧君楚一只手牢牢抓着树干,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垂着眼帘,凉凉看了一眼被他用手臂夹着的苏瓷。 按计划,这个女人现在已经没用了。 可他刚动了抛弃她的心,不用闭眼,就能感觉到自己的日晷上,刚刚充满子时的运势,正在疯狂震颤着开始急速递减,眼看清零。 萧君楚飞快打消弄死苏瓷的念头,手借着老树枯枝之力,再次凌空翻身跃起,带着她一道,轻飘飘跃上断崖的一块凸起下面,稳稳横着双脚,站在仅容一只鞋子宽窄的一溜儿岩石上。 头顶上面的凸起,刚好将两个人身形挡住。 萧君楚反手抠住头顶后方的岩缝,另一只手将苏瓷用力往身上用力一按,两个人摞在一起,四只脚交错,如一只八条腿的壁虎,紧紧贴在了石壁上。 苏瓷被挤得吭哧一声。 低头看看自己。 苏渣渣的纯欲天花板,果然不是吹的。 这胸围,大概有C?D?E……? 她只知道现在这俩东西碍事得很,害她不能跟萧君楚贴得更紧一点,半个人几乎悬在岩壁外。 头顶,追兵已经赶到,向下张望时,只看到黑色皇袍的影子,滚滚落入了下面云雾深处。 “回去禀报国师大人,就说疯皇已经跳崖自尽。”有人道。 “等等,疯皇诡计多端,当心有诈,仔细在附近找找。”另一个人道。 于是,上面的追兵,开始四下搜索,还有人反复向下探头探脑。 萧君楚倒是平静得很,贴在岩壁上,如一个静止的死物。 可苏瓷哪里经过这种场面啊? 她上大学都是第一次坐飞机出远门。 现在跟一个书里的疯子,贴在万丈深渊上面! 她整个人都软了,控制不住地牙根打颤,两只手死死抓住萧君楚黑袍的后腰,掌心全是汗。 【穿什么不好,要穿缎子的,太滑了你知不知道啊!呜呜呜呜……】 萧君楚被她贴得十分困扰,垂眸凉凉一眼,见她紧闭双眼,包子们被挤得扭曲变形,已经没眼看。 他只好麻木将目光挪开,眼珠儿望天。 她的衣衫,是他为了羞辱她,恶意挑开的,之前在鼎里,被人粗糙地用衣带掖着,现在,一路狂奔拉扯,早就快要盖不住了。 都说苏瓷长了玉颜媚骨,天生就是坑尽天下男人的祸水,果然是死到临头都不知羞耻。 “萧君楚和那个该死的女人呢?”上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嗓音带着有几分妖异。 “拜见国师大人。”所有人跪拜。 苏瓷腾地睁开眼。 书里黑化的男二,也就是继萧君楚之后的最大BOSS,卫九泠来了。 如果说萧君楚是个疯批。 那么卫九泠就是个病娇。 最惨的是,苏渣渣当初还把病娇当傻子一样耍,反反复复利用人家一颗真心去对付女主,利用完了再狠狠践踏嘲笑,弃如敝履。 倒是女主人美心善,在卫九泠最绝望的时候给了他温暖,让他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又转而爱上了女主,结果因为再次爱而不得,彻底黑化。 为了这个剧情,苏瓷还曾经嫌弃过女主太圣母。 可是现在,她好希望圣母能来救她…… 头顶上,卫九泠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们这个地方,距离崖顶还是太近,稍有不慎,就会被这个武功修为几乎成了魔的人听见。 苏瓷忽然腰间一紧。 抬头,见萧君楚正盯着她被咬破吸肿了的唇,他的运气经过刚才的折腾,已经快没了。 她全身一抖。 【都咬破了,还咬!】 然后,阴影笼罩了下来…… 第3章 亲亲抱抱飞高高 唇上的伤口一阵湿热,一阵被吮吸的酥麻。 “唔……” 苏瓷的唇被瞬间封住,刚刚要疼出声儿来,又被萧君楚薄唇狠狠一摁,彻底给压了个严丝合缝,硬生生将声音吃了回去。 唇.瓣相触的瞬间,金色的运势缓缓流淌。 苏瓷个子矮,萧君楚嫌麻烦,直接单手将她给抱了起来啃。 于是,苏瓷如被一只狼咬住脖子,又叼了起来的猎物,脚后跟已经挂在悬空在峭壁上,只能死死揪着萧君楚的衣裳,艰难地想要透口气。 他大概是对这种抗拒不满,抱在她腰间的手,却忽然松开。 苏瓷背对着深渊,失去了依托,当场炸毛,立刻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裳,两脚踮着脚尖踩到他鞋上。 整个人如一只抓着裤管往上爬的奶猫,不但手脚并用,连嘴一起上,牢牢吸住! 不管用什么法子,咬也行,吸也行,总之不能掉下去! 于是,萧君楚的运势,增长了不少。 但是,两人动静一大,就惊动了卫九泠。 崖顶,妖艳的红袍拖曳着,缓缓掠地,转身,向他俩头顶处走来。 萧君楚立刻放嘴,揽住苏瓷,全神戒备。 头顶上,卫九泠的鞋尖已经从崖上探出一截,正要躬身查看,猛地听见有女子一声清叱,“卫九泠,你还要作孽到何时?” 是女主白月薇! 圣母果然来救命了! 苏瓷感觉到,腰间萧君楚的手臂,不经意地用力了一下。 书里面说,萧君楚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可是唯独对白月薇像个小奶狗。 苏瓷抬头,怜悯地看了萧君楚一眼。 萧君楚面如平湖,毫无波澜。 就听上面,白月薇道:“九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苏瓷害的!” 萧君楚垂眸看苏瓷,偏了偏头,目光戏谑。 苏瓷:……,关我啥事? 接着,白月薇又道:“难道你也想像萧君楚那样,执迷不悟,背上永世骂名,死后都被人唾弃,遗臭万年,不得安宁吗?” 这次,换苏瓷抬头,眼神继续怜悯。 萧君楚:…… 上面,圣母白月薇和蛇精病晚期卫九泠开始大打出手,又有第三个人杀过来,火力十分刚猛,应该就是龙傲天型男主,谢无极到了。 谢无极一出场就放大招,将卫九泠打成重伤,失足坠下山崖。 白月薇飞身,趴在崖边,在最后关头,死死将卫九泠的手抓住。 “现在回头,还有机会!告诉我,血疫的解药是什么?” 卫九泠彻底绝望。 “……薇……,血疫的解药就是……” 他挂在崖边,正要说出配方,忽然余光里,看见下面凸起的岩石底下,抱在一起的俩人,正盯着他晃来晃去的脚,四只眼珠儿,左,右,左,右…… “哈哈哈哈哈……” 卫九泠再次狂笑。 苏瓷见被发现了,眼睛瞪圆,吓死了。 如果被上面正义化身的男女主知道,她这个大渣女没死,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她求救地看了一眼萧君楚:怎么办? 只见萧君楚表情漠然,放开抱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两个手指,指尖嫌弃地捏住卫九泠的鞋尖。 稍稍用劲儿,往下一拽! “啊——!苏——瓷——!” 卫九泠凄厉绝望一声,便如凋零的彼岸花一般,坠入了万丈深渊。 萧君楚看着他急速变小的身影,面上忽然浮起一抹极是恶劣的坏笑,摆口型说了两个字:不。送。 苏瓷:…… 崖上,白月薇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愣愣望着下面看不见底的云雾,口中喃喃。 “没想到,他临死之前,唤的竟然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下面,苏瓷又一次:…… 很快,有大批卫九泠的人马围涌上来。 两帮人马火并,轰轰轰! 打得已经听不清到底发生什么了。 崖下,萧君楚忽然笑出了声,“呵,今天的运气真好啊。” 苏瓷抬头:“趁乱逃走?” “你踩了朕的鞋了。” 他懒懒一句,忽然拦腰捞起苏瓷,脚下步子一拧,蜻蜓点水,斜掠过悬崖绝壁,如一只巨大的鹞鹰,大模大样,运了轻功,趁乱飞走了。 苏瓷:~~~~~~!!!说了是逃走!不是飞走! 她脸色惨白,内心尖叫,死死抓着萧君楚后腰的衣裳,人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 陡峭山壁,飞速从眼前掠过。 萧君楚速度太快,刚刚听到前方有喧嚣水声,便赫然见山势陡高,一挂飞瀑在前方飞流而下,截断去路。 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夹着苏瓷跃上半壁凸起的一块岩石,借势向着瀑布顶上跃去! 然而,人已经飞跃到了半空,才发现—— 刚才一路疾行,忘了看运势。 现在,他从苏瓷那里吸来的好运气,只剩下比头发丝还细的一条黑线…… 萧君楚:……! 紧接着,心口一闷,眼前一黑,就听见已经憋了许久的苏瓷,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 “啊~~~~~~~!” 两人抱在一起,如一块大石头一样,直向下方深潭落去! 第4章 初吻已经要不回来了 咚——! 巨大的水声,溅起丈高白浪。 萧君楚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将自己和苏瓷的位置对换,仰面抱着她,背对深潭,坠了下去。 两人因着巨大冲击力,深深扎入水中。 苏瓷入水,挣扎了一下,轻易地从萧君楚怀中挣脱,顺便踹了他一脚,屏住呼吸向上游去。 然而,她游了几下,再回头去看,便见萧君楚正如一片飘零的黑色羽毛,双臂无力摊着,向潭低缓缓沉了下去。 一道血线,从他胸膛上蜿蜒散逸而出。 救人! 她想都没想,又掉头潜了回去,扯住他袍子,将他往水面拖。 原身苏渣渣的身子骨该是极好,苏瓷也没想到自己能闭气这么久,还有这么大力气,竟然能将一个半死的大男人,给硬生生从潭里给拖了出来。 “喂,你死了没啊?” 啪! 她一个小耳光抽了过去。 报刚才他咬她之仇。 “你要是死了,我就走了!” 啪! 另一边再抽一下。 这是报把她吓得半死之仇。 “还有……” 苏瓷举在半空的小巴掌,想了想,没有落下去。 算了,初吻已经给人家,也要不回来了,不如先救人。 她品学兼优,是全村的希望,年年三好学生,不可能见死不救。 于是,按照网上零零碎碎看来的急救知识,将萧君楚两只手交叠在胸口,用力摁! 再摁! 使劲摁! 果然,管用。 萧君楚哇地吐出一大口水,缓醒了过来,之后,一双狼眸,满腔仇恨地瞪着苏瓷,咬牙切齿! “苏,瓷!” 他胸膛上,卫九泠留下的刀伤带着毒,本来经过一番折腾,已经撕裂了许多,这会儿又泡了水,再被人猛摁,摁过来摁过去,就算是已经死了的人,都要被疼得摁活了! “呵呵,陛下您醒啦!实在是太好了!” 苏瓷暗自庆幸。 她刚才还以为,一定要像电视剧里那么狗血,必须嘴对嘴人工呼吸才能救醒呢。 冷不防,萧君楚恩将仇报,猛地坐起来,捞过她后脑,对嘴就啃! 他已经没有运势了,必须立刻补上,不然接下来等他的,可能就如前世一样,是被人活捉,挑断手脚筋,塞进酒坛子里去! “唔……” 苏瓷挣扎。 属狗的还是属王八的? 咬住人就不放! 到底为什么要救他! 她被他强行固定着脑袋乱吸,手只能在河滩上乱抓,终于捡到一块够大的鹅卵石! 咣! 果断朝萧君楚脑袋砸去! 咕咚。 本来啃得像头狼一样的人,将身子一歪,重重趴在她肩头,没了动静。 “让你吃人!让你咬人!” 苏瓷试了试他鼻息,确定没有打死,顺便又狠狠踹了几脚,将早就湿透,又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薄衫重新用衣带掖好,骄傲扭头,挺起E,走! 虽然这个世界,她完全陌生,可是鼻子底下一张嘴,总不至于活不下去。 反正,离这个吃人肉的疯批,越远越好! - 根据荒野求生的常识,如果迷路了,沿着河走总没错。 刚才她对着水看过自己了,其实苏渣渣跟她长得挺像。 不过,好像从小激素吃多了,化妆品用多了,明明按照剧情来说,只有十六岁的年纪,却娇艳到了爆表! 原文里形容她,只用了八个字,“动婉含颦,冶态横生”,通俗一点讲,就是全身上下都长在了男人的嗨点上! “十六岁长这样,还不停抢男主,祸害女主,渣遍所有男配,你不死谁死?”苏瓷一面走一面骂。 她现在仇家满天下,连最后一个可以依附的萧君楚都打了,以后的路,想要活下去,恐怕是相当艰难了。 这时,前面传来孩子的哭声。 两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正围着他们倒在地上的娘,哭得伤心。 躺在河滩边的女人,满脸的疙瘩,又红又肿,还流着脓血,整个人已经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孩子哭道:“我娘她病了,村里的人全都病了,娘要带我们逃出来,却睡在这里不起来。” 苏瓷摸了摸自己身上,只剩下一层单衣,没什么能给他们的。 但是……,等等! 她记得,按照书里的设定,苏渣渣经常能从身上变出各种灵丹妙药,只不过每次都没用在正地方罢了。 按照之前的剧情,她好像是在身上最私密的地方藏过给自己保命的药。 苏瓷背过身去,将衣带解开,往裙子里面摸。 果然,类似于裤衩的贴身小衣,有个隐秘的口袋,里面藏着用薄如蝉翼的油纸包着的三颗小药丸。 一颗红色,一颗黑色,一颗绿色。 不认识。 苏瓷飞快地盘算了,绿色象征生命,于是就把绿色捏出来,给地上的妇人递了过去。 然而,药还没送到,就半途中被一只修长的手给截住了。 “黑色是解毒丹,给孩子,你不要碰她。” 是萧君楚阴惨惨的声音,不容任何违逆。 还真是属王八的,咬了人,死不松口! 她脚步刚刚稍稍停下,就被他给追上来了! 苏瓷后背寒毛倒竖,如被鬼抓了,整个人都僵住了,只好照办。 之后,就被他钳了手腕,连拖带拽,飞快重新朝上游走去。 萧君楚身上半湿,墨发凌乱,极薄的黑绸里衣贴裹在胸膛上,迈开两条长腿,一边走一边骂: “你是不是傻?明知那妇人染了血疫,还往前凑。” 若不是要靠吸这个愚蠢女人的运势活命,他才没有闲工夫拖着重伤,追这么远来抓她! “我只想救人,你捏疼我了,萧君楚,你放开我!” 苏瓷被拖着走在乱石嶙峋的河滩上,一路小碎步跌跌撞撞,几次险些扭了脚,疼得哼哼唧唧。 “用你的保命丹,救一个快要死的人?你……” 萧君楚气结,他印象里,苏瓷事事精于算计,没有足够的好处,从来不出手,今天莫不是脑子有病,还是有什么别的阴谋诡计? “你以为朕稀罕救你?” “那你还抓我!你放开我!” 萧君楚脚步猛地停住,回手将人拉进怀来,如箍着一只小鸡,狠狠盯着她,之后,目光又顺着脖颈,落了下去。 她刚才拿了药,匆匆系的腰带,并不怎么严实。 之前被他用刀挑开的衣裳,又出卖了一切风光。 所谓静若处子,动如脱兔,说的其实不是人,是包子! 苏瓷就是会行走的欲望,她到底有多撩人,这世上但凡是个公的都知道她,每个男人都想要她! 萧君楚喉结本能地滚了一下。 啪! 苏瓷抬手就是一个鲜嫩小巴掌,“看什么看!” 劲儿不大,贼脆贼响! 打完,苏瓷就后悔了。 她干什么了?啊?打疯批皇帝的脸?不想活了? 萧君楚嘴角狂抽。 敢!打!朕! “好!活够了,朕成全你!” 既然哄着这么麻烦,不如物尽其用。 将她剩下的运势,全部吸干,然后丢掉! 萧君楚弯腰,将苏瓷倒扛在肩头,大步去小树林! “啊!!!你干什么!放开我!” “萧君楚!你这个疯子!变态!你有那个大病!你放开我!” “我刚才就该一石头敲死你!啊啊啊!!!” 第5章 疯皇是暗黑系的野性存在 苏瓷被凌乱丢在落叶深处,脆弱的身子,仿佛稍稍用力一揉一捏,便能在掌中化开。 萧君楚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依然将她当成命中注定的食物。 上辈子是,这辈子还是! 她身上的暗香,如一剂天然的销魂蚀骨的药。 闭眼,金色的好运,如一串露珠一样,顺着一根极细的线,正颤颤巍巍,极不情愿地,被迫向他这一头滚来。 可是这个时候…… 萧君楚却身子一滞。 等等。 怎么回事? 苏瓷日晷上的运势,要用三个时辰的量,才能充满他一个时辰。 之前在断崖上时,他分明看到她的运势已经被吸剩一半,此时为何又满成一个圆了? 原来,她的好运气是可以源源不断生长出来的。 他眸光在树影深处,阴鸷地盯着被揉得如掐坏的花苞般的人,眼中刚刚燃起的一抹情欲,漠然褪去,只剩下老谋深算。 苏瓷一但两手得空,立刻仓惶地想用被撕得稀烂的衣裳把自己包起来,却顾得了这一头,顾不了那一头,无比狼狈。 再看着萧君楚这疯子,大模大样坐在她身上,衣领已经被扯到胸膛之下,半露着胸膛上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虽然瞪着她,却目光虚浮,似是正凝神思虑着什么。 他就像一头受伤的狼,擒了只兔子,却并没有什么食欲,只顾用爪子摁着,想自己的事。 苏瓷忽然就哭出声儿了。 她从小是给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长大的,好不容易十几年的考试都熬过来了,去了大城市上大学,现在却要以一个声名狼藉的坏女人的身份,遭受这样屈辱的对待,说不定,很快就要被这个疯子羞辱折磨而死! 两行不甘心的眼泪,不争气地滚了下来,哭得又伤心又零碎儿。 萧君楚:…… 他眸中,暗光一闪,忽然起身,从苏瓷身上跨过,以一种极其从容优雅的姿势,将外袍褪下。 小麦色的强悍臂膀裸露出来,尺许长的狰狞恐怖的伤口渗出的血,蜿蜒到腹肌处,绸缎的裤子尚未干透,低低挂在胯上。 这是什么野性又疯狂的存在?!! 苏瓷在落叶堆里缩成一小团,带着泪花仰视:…… 完了! 这次真的是完了! 谁知,眼前一黑,她又被那衣裳蒙了起来。 “瓷儿,朕吓唬你玩的,别哭了,起来吧。” 外面,萧君楚的声音,忽然温柔,含嗔带笑。 “……?” 苏瓷将蒙在脸上的衣裳,拨开一角,如受惊的小兽,露出一只眼睛。 见他正蹲在她身边,偏着头,明明是刻意说着温柔的话,却笑得瘆人。 他的眼睛是暗黑系的狼眸,眼尾微吊,极度黑白分明,若是黑瞳半掩时,一眼望去,就是七分白,三分黑,如一头杀机腾腾的狼,阴沉森罗。 “你这么想活命,会乖乖听话的,对吧?” 他说着,向她伸出手,若不是听见他在说什么,这姿态,便是帅帅的,宠宠的,妥妥的古风梦中情人。 可苏瓷什么都听见了:…… 分明是最恐怖的威胁! 书里说,萧君楚登基后,后宫一直是空的,就算偶尔有美人走运,被送了进去,第二天抬出来,也是被撕零碎的尸块,却找不到人头。 这件事,大臣们敢怒不敢言。 民间更是传说,新帝是怒雪川上的狼妖变的,专门来祸害苍生。 但是到底为什么会把美人都撕了,因为他只是个注定中途下线的二级boss,作者并没有多解释,可能只是纯粹为了强化恐怖变态的人设罢了。 苏瓷只能乖乖地,将手递进萧君楚掌心,立刻被他牢牢握住。 “乖,”他满意道:“起来穿好衣裳,替朕包扎好伤口,我们离开这里。” 不好好说话还好,好好说话更吓人。 苏瓷现在倒是情愿他暴力直白一点,免得让人胆战心惊。 她只好乖乖按萧君楚的意思,穿上他湿漉漉的丝绸黑袍,又蹲在他面前,将自己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的裙子撕成布条,替他将胸口的伤口包扎起来。 因为不会弄,就缠得十分难看。 萧君楚眼帘微微一挑,看着她忙来忙去的脑瓜顶,又看到后面黑色领口下,被趁得愈发莹白的天鹅颈,神色有一点点异样。 不老神仙阙浮生的得意门徒,是被精心调.教出来的可人儿,怎么是给人处置伤口都不会的吗? 还有,她刚才救那染了血疫的妇人,似乎不太认识自己的药…… 萧君楚眸光晃了晃,不动声色。 他们离得太近,苏瓷几次双手从他臂膀下穿行而过,男人的气息混杂着血腥味,萦绕在周身,袒露的胸膛几乎触碰到脸颊,能感受到他身上如火一样的温度,让她不自觉地耳朵尖发烫。 “好了。” 她好不容易把布条全缠上去了,又求生欲极强地打了个工整的蝴蝶结,才站起来,低着头,想离他远点。 “等等。” 萧君楚同时站起身,拉住她。 又要吃人! 苏瓷用力抿了抿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的唇。 第6章 什么邪恶的人间欲望 果然,萧君楚站到她面前,面容沉冷,双手捧着她的脑袋,偏头,微躬了脊背,用力将唇摁在了她的唇.瓣上,闭了双眼,长长一吸。 软嫩的唇.瓣,若是动作轻一点,倒是比直接啃感觉好一些。 他被她唇齿中的暗香刺激,本能地摩挲了一下。 之后,这种唇齿厮磨带来的不可控制的感觉,让他戒备不安,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却不想,两片有些僵硬的唇,忽然被苏瓷衔了一下。 一大滴金色的好运,正从她头顶上,胖乎乎的,歪歪扭扭地晃动着,向他这一头滚来,一次填了日晷上的半个时辰。 之后,他被一双小手轻轻推开。 苏瓷低着头,支吾了半天,糯糯道:“陛下,我……我饿了……,您能不能……” 她紧张不安的目光瞅着那边的河水,不敢抬头看他。 萧君楚唇角一抹冷笑。 苏瓷果然还是苏瓷,到了苟命的时候,就只想着用身体解决问题。 不过也好,他要运势,她要活命。 这样的交易,简单。 “好。” 他亲手替她将宽大黑袍的领口,收得严丝合缝,又将腰间丝绦仔细紧了紧。 最后,蹲下身子,咔嗤——!将长出来的一截撕掉。 之后牵着她,出了树林,将人安顿在河边。 “在这儿等着。” 萧君楚嗓音中竟然还带着几分轻松,径直趟去了河里,捞鱼! 午后的日光,洒在喧闹的河水中,如碎银子一般闪闪发亮。 他猫着腰,双眼盯着水中的鱼,散发着狼在狩猎时才有的亢奋的光。 苏瓷乖乖抱着膝盖,坐在鹅卵石上,望着他,这个时候,才有功夫细看,原来,疯批皇帝虽然疯起来吓人,可是,实在是长得太好看啊。 书里说,他不似纨绔子弟那般风雅,也不同于萧氏皇族其他人那样高贵。 他是疯皇,是一头披着最华丽皮毛,最凶残,最疯狂的野兽。 站水中的人,小麦色的肌肤,比寻常男子略黑一点,衬了双暗黑系的眼睛,凌乱而微湿的发丝,强悍的臂膀与劲瘦的腰背,狰狞而血腥的伤口,再次湿透的绸缎裤子,低低地挂在腰跨上,贴裹着翘臀。 暗黑,战损,湿身,这是什么邪恶的人间欲望…… 苏瓷用手背贴了贴不知为何发烫的脸。 站在水里的萧君楚,蓄势许久,终于挑了条最大的鱼,一眨眼的功夫,双手快如闪电,一进一出,扑啦啦! 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就被他牢牢抓在手中,扑腾了一脸水,让额前凌乱的发丝,几缕贴上脸颊。 “哈!”他难得开心一笑。 只有狩猎,才是本性的自然宣泄。 即便是阴鸷骇人的狼眸,此刻也笑得煞是迷人,黑白分明,如堕入人间的星子。 可惜……,此情此景,苏瓷没看见。 萧君楚扭头。 河卵石滩上,空荡荡。 他的食物,长腿跑了! 苏瓷竟然敢跑!!! 疯皇从来没想过,这么一会儿功夫,会有人敢从他手底下一次两次地逃跑! 前世里,他即便落难,被卫九泠断了手脚,泡在酒坛子里,那份疯狂,也没人敢轻易靠近半分。 他凭着一份余威,仍然将这天下搅和得天翻地覆,最后所有人同归于尽。 现在,他手脚都健在,摆在嘴边的食物居然都敢跑! 那个愚蠢的女人是不是忘了他到底是谁!!! 杀心一动,萧君楚眼见着自己明明已经吸满两个时辰的运势开始急速见底! 胸口的伤处,剧烈的痛痒沿着血脉,开始如虫一般漫延向四肢百骸! 倒霉! 卫九泠留下的剧毒,居然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他当即双腿不稳,跪倒在河水中,屏足最后全力,仰天长嚎! 第7章 被狼拱了 嗷呜—— 一声狼嚎。 正在林中一路小跑的苏瓷,吓得两腿一软。 “没……没关系!” 她拍拍自己。 这附近就有村子,必定不是什么荒山野岭,大白天的,狼也不敢怎样。 可是,没走出多远,狼没遇见,却撞见一大伙儿身穿红衣,手提弯刀的人马,正一字排开,向这边地毯式搜索而来。 红衣弯刀,是卫九泠手下月刀卫的标配。 “站住!” 苏瓷脚下急刹,刚要麻利掉头,默默走掉,就被领头的拉长了腔,喊住了。 “干什么的?” 他见她一个女子,穿着分明不属于自己的衣裳,头发凌乱,嘴上带伤,鞋上淤泥沾着枯叶,说不尽的狼狈。 “逃……逃难的。”苏瓷紧了紧自己衣领,将手藏在袖中,低着头。 “疯皇已死,太平盛世将至,你逃什么难?” 那人提着刀,向她走近。 苏瓷向后退了一步,“村子……村子里的人都染了疫,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去找亲戚……” 她将河滩上那母子三人的遭遇,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果然,领头的还没靠近她,就止了步。 “你染上血疫了?” “没……,没有!官爷我没有!不信您看!” 苏瓷猛地抬起头,上前一大步,将宽大袖子挽起,把小细胳膊给他看。 那人吓了一跳,蹭的往后退了一大步,却依然满脸狐疑。 “我身上也没有!我们村就剩下我一个人还没起大红疙瘩了,我保证没有病!不信您看啊!” 她又往前一步,作势要解衣领。 “你停!” 领头吓得连退三步。 这附近的血疫,的确是满身红色脓包错不了。 他摆摆手,避之不及,“滚滚滚!老子还有正经事,没空管你有没有病,赶紧滚!” “官爷真的不看了?官爷不帮我找个大夫确认一下吗?” “找什么找!快滚!” “哦!知道了官爷!” 苏瓷拔腿就走,又不敢太快,还咳嗽了两声儿,吓得后面那些月刀卫唰地分开两边,给她让出一条道。 可是,没走出几步,身后,那领头的忽然又是拉长了腔一声,“哎?等等——!” 他扭头,疑惑地看着苏瓷背影,“忘了问了,你身上的衣裳哪儿来的?” 苏瓷不敢回头,眼珠儿滴溜溜转,“从死人身上扒的。” “死人!什么样的死人?” 那月刀卫果然还是有几分脑子。 不好了! 苏瓷眼珠儿飞快地转,“说……说不好,摔得肚皮都破了,掉在河里,肠子淌出好远,也看不清什么样子。我从村里逃出来时,抬过病死的尸体,衣裳被弄脏了,只好借了他的衣裳,官爷不信,我这衣裳上还有血,您可以摸摸……” “……!艹!” 领头的头皮发麻! 抬过染疫的死人还敢站在这儿跟爷磨叽! “滚滚滚滚滚滚!” “哎!谢官爷!对了,官爷,刚才听见林子里有狼,您一定要当心哦!” 苏瓷好心。 善良不准许她明知有危险却不提醒。 “滚!艹!”那月刀卫已经被晦气透了,怒骂。 苏瓷无奈,只得继续走自己的路,一面走一面叹息。 一整本书,居然没有一个讲道理的好人! 她身后,一开始还能听见月刀卫骂骂咧咧,拨动草木搜索的声音,接着,一阵轻微的凌乱,便什么声都没有了。 她不敢回头,硬着头皮往前走。 林子里,不知何时起,变得一片死寂,虫鸣没有了,鸟也不叫了。 她又向前走了几十步,便实在是挪不动腿了。 身后,虽然什么都听不见,可凭直觉,有种比那些月刀卫更可怕的东西,正悄无声息地跟着她! 不怕!我不怕! 都从疯皇手里逃出来了,又躲过了月刀卫,还能有什么更可怕的! 苏瓷给自己打足气,挺起她的E,猛地回头…… 对上一张狼脸! 长满毛的,真正的巨狼!小毛驴那么高! 幽绿色的狼眼,银灰色的皮毛,稍微一动,便如波光般闪耀。 苏瓷:……!!!气儿都要吓没了。 银色巨狼微微俯身,冲着苏瓷威胁地低低呜了一声,露出一侧獠牙,上面还沾着血。 它后面,草木晃动,前前后后,是十数只身形略小,却也大得惊人的巨狼现身。 “狼……狼哥,我……太瘦了,不……不够你们这么多兄弟分……” 苏瓷上下牙抖得已经快要打结了,如果现在能灵魂出窍逃走,她的魂一定早就飞出十万八千里! 可是狼哥好像并不想吃掉她。 它抬动巨爪,一步,一步,绕到苏瓷身后,用嘴拱了一下她的肩头。 苏瓷:……? 全身绷紧。 听老人说,狼在身后的时候,不能回头,你若回头,他就一口咬断你的脖子。 眼下这匹狼,大到也不用咬脖子那么麻烦了,一口就可以把她脑袋干碎。 身后,狼又低头,在她腰上拱了一下,发出一声。 “呜!” 苏瓷被迫往前晃了一步。 狼再拱。 她又趔趄了几步。 见她动弹了,群狼个个狼视眈眈,挪开身形,绕开一条窄道。 于是,有的在前方开道,有的在两翼护卫,有的在后方断后。 苏瓷被头狼拱着,一步一步,不情愿地被迫往回走。 经过刚才遭遇月刀卫的地方,血腥味浓重,遍地残肢断臂,还有肠子被甩飞,弯弯曲曲一串,挂在树上。 刚才呼三喝四的月刀卫头领,此刻脑袋已经被扯掉,缺了半边,正用极恐怖的表情,躺在路中间。 苏瓷的魂儿没了…… 大脑一片空白。 她到底长了一张什么样的神仙乌鸦嘴? 说月刀卫遇上狼,月刀卫就全都被狼给撕了…… 她只好就这样,麻木地被狼群逼迫,重新穿过树林,回到河滩去。 - 河滩上,一众狼奴整齐跪地在乱石中,向着同一个方向,不敢抬头。 “属下等救主来迟,令狼主受惊。” 萧君楚任由他们跪着,脸色惨白,黑着眼眶,只死死盯着树林的方向,命悬一线地倚在一块大石头上,任由巫医处置伤口。 身边还站着一个身量极高,容貌与他酷似,颧骨上绘了朵小花刺青的异族少女。 终于,林中有少许动静,苏瓷纤细的身影依稀出现,不情愿地被狼群给拱回来了。 “苏!瓷!” 萧君楚拨开巫医和想要上来搀扶的少女,如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两眼直勾勾盯着苏瓷,踉跄地大步奔到她跟前。 他抓住她,两只大手,啪地捧起她的头,将花瓣一样的唇挤成一个“嘟”,恨得后槽牙已咬碎! “好一会儿不见,苏瓷,你真是让朕想念得紧!” 说完,低头狼啃! 第8章 朕的人 疼! 苏瓷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儿,疼得想跳脚,却不敢乱动。 感觉自己不是在被这疯批啃嘴,而是在被他吸脑子。 “哎呀,你看我哥哥他……”河边大石头那儿,少女气得跺脚。 “琅琊,回避吧。”巫医将她掰转过去,背对那俩人。 其他狼奴,依然跪着嶙峋的鹅卵石上,将脑袋埋得更低。 萧君楚这次有自己人在身边,啃得漫长而从容,一心只专注于他的运势如何增长,并不管会有什么别的反应。 他毒发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被折磨得如行尸走肉,现在抱着苏瓷吸到了好运,居然可以奇迹般地与体内的毒性相抗衡了。 直到日晷上的第二个时辰金色运势将满,他才终于啃得没那么凶猛。 苏瓷的日晷,要消耗三个时辰,才能填满他一个时辰,让他不得不小心存着。 而周围的这些人,他刚才已经一一看过了,并不见头顶有什么运势。 为什么只有苏瓷的运气可以与他共享? 大概是因为上辈子,他们两个人…… 等到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了,萧君楚开始秋后算账。 “瓷儿啊,你今后若是敢再跑,朕就将你的脚趾头,一根一根亲手揪下来喂狼!” 他依旧闭着眼,嗓音极低,不知为何,有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喘息不平和黯哑,说完,又晃着头,用力将唇在她嘴上摩挲了一下。 含混而缠.绵,“然后是手指头!” “然后……,是身上的每一块肉!” 之后,总算放开她,睁开眼,将额头与她额头抵在一处。 “总之,你哪里弹,哪里软,朕全都知道。” 他上辈子,在崖底生不如死,不人不鬼的那半个月,都干了什么,她绝对不会想知道。 “记住,不要再耍什么花样!朕从来不吓唬人。” 说着,又狠狠咬了苏瓷的脸蛋儿一口,留下一圈儿牙印儿,比琅琊脸上那朵花还大! 呜~? 两人身边,探出一只巨大的狼脑袋。 银色的巨狼是在场诸位里唯一不识相的,它坐下来跟苏瓷差不多高,不知何时杵在了两人之间,喉咙里大狗子一样哼唧一声,歪着巨大的脑袋,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苏瓷书穿以来,就一直在坐云霄飞车,不但身体又累又饿,神经也已早就绷到极限,此刻被萧君楚又啃又吓,眼珠儿再顺着声音,缓缓转过去,刚好对上巨狼透着血腥味的大嘴,里面露出微黄的獠牙,就近在眼前。 疯皇的残暴,现在已经不是书上写的那些一带而过的隐晦桥段了,而是活生生糊在眼前。 她当下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萧君楚:…… 他手臂顺势将软绵绵的身子捞住,另一手将巨狼的大脑袋按下去,十分宠溺地华丽甩锅,“银子啊,看你把朕的人吓得!” 呜~! 银狼趴在地上,嘴巴不情愿地搭在两只前爪上,眨巴眼,委屈屈。 - 苏瓷昏睡了许久,迷迷糊糊中,隐约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带着细细的鳞片,从她胸口向脖颈游走。 她脑子沉,忘了自己在哪里,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只凭着身体本能,抬手!夹出来!掐! 那冰凉的东西,忽地就消停了。 紧接着,便是女人一声刺耳尖叫! “啊——!你杀了我的小青青!” 苏瓷终于被吵醒,眼皮挑开一条缝,头顶的天已经黑了。 她正躺在一块大石头上,身下垫着热乎乎的兽皮垫子。 面前,一个满身花里胡哨,缀满叮叮当当珠宝石头和兽牙的异族女人,脸上一朵小花刺青,正对着她跳脚! 苏瓷茫然。 她还是有点缓不过来。 不知身在何处,想不起这女人是谁。 琅琊跳着去找萧君楚告状。 “哥~~~~!那个臭女人刚刚掐死了你亲手送我的小青青!!!” 篝火边,萧君楚正单手负于身后,微微俯身,用树枝画着地图,给众狼奴部署接下来行动。 他此时已处置了伤口,精心梳洗过,束了长发,戴了黑玉发冠,换了崭新的锦缎黑袍,又披了件雍容华贵的漆黑大氅。 大氅的领口,一圈黑色皮毛,在火光中泛着油亮的光,簇拥着刀削斧凿的下颌,衬得整张脸有种浓墨重彩地魔魅之色。 萧君楚手底下一顿,缓缓抬头,目光先看向琅琊,接着,又投向坐在兽皮上的苏瓷。 她坐在暗处,薄薄的黑绸衣裳和发丝,被夜风吹佛,身姿曲线隐约毕现,如山间凭空出现的妖灵,惹得每个狼奴都忍不住偷偷多看几眼。 萧君楚气息一沉,身后的篝火,没来由地轰然升起丈高! 周围的狼奴,呼啦啦全部跪下。 哥哥震怒了。 琅琊得意。 哥哥马上就要给她的小蛇蛇报仇了! 她脸上本来就没眼泪,这会儿也不装了,专门等着看好戏。 她与萧君楚几年未见,此番刚一重逢,两人之间就挤进来一个浑身是戏的臭女人,自然是一百个不乐意,于是趁苏瓷睡着,就把随身带着的小毒蛇塞进她领口深处去了。 让她长那副妖精样! 让她穿哥哥衣裳! 让她身上香味那么冲! 让她胸那么大! 那条小毒蛇是萧君楚送给她的礼物,是他对妹妹宠爱的象征! 现在这个臭女人居然眼睛都不睁,就给掐死了! 看哥哥怎么收拾她! 苏瓷的那边离篝火略远,周遭昏暗,还是一脸懵逼,被萧君楚这么一瞪,好不容易重新想明白自己现在是谁,又是在哪里。 这时,身子底下热乎乎的皮草动了动。 她低头。 呜? 巨狼银子回头,冲她露出獠牙,挤了一个又丑又“凶残”的笑! 是它把狼主的女人给吓晕过去了,狼主就罚它给女人当床用。 苏瓷:……! 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里,滑溜溜,冰冰凉,还捏着一条软哒哒的死蛇! ……!!! 睡在狼身上,手里拿着条死蛇! 这都是什么人间炼狱! “啊——!!!!” 苏瓷疯了,甩飞了死蛇,从狼背上跳下来就跑! 可乌漆嘛黑的乱石滩,不管跑到哪里,都会撞上两眼冒着绿光的狼! 这周围,到处都是巡守护卫的巨狼! 她没头苍蝇一样嗷嗷叫着到处跑,慌不择路,七拐八拐,最后冲向唯一人多的地方,扑向萧君楚,掀起他的大氅,一头钻进去蹲下,抱住他大腿,用脸紧紧贴住,瑟瑟发抖! 萧君楚:……! 巨狼:…… 所有人:…… 第9章 誓与皇内裤共存亡 “出来。” 外面,是萧君楚冷冷的声音。 “我不!” 苏瓷双手又紧了紧他的腿,往上攀了攀,继续抱住。 萧君楚:…… “出来,别逼朕亲自动手揪你出来!” “有蛇!我不出去!” 苏瓷索性拱开他袍子,将脑袋藏进袍子底下,死都不肯出来。 被人强行钻了,萧君楚不要面子的? “苏瓷!你放肆!朕是大烨朝的皇帝!朕现在命令你立刻出来!” 苏瓷才不管他是什么鬼皇帝! 抱紧大腿,顾头不顾腚,将脸往他两腿之间糊,说不出去,就不出去! 小时候村里流行养蛇赚钱,她曾经淘气,掉进过蛇窝里,里面全都是手腕子那么粗的大蛇。 等后来全村出动,把人找到时,早就已经哭得没声儿了,孩子差点都被吓傻了。 从那以后,苏瓷就怕蛇,一切看起来像蛇的玩意都见不得! 刚才,她竟然手里有条死蛇,简直被吓丢了半条命,自然是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说什么都不会出去的! 然而,萧君楚并没什么好耐心。 不出来是吧? 他眸光一沉,看了眼身边的狼奴,那狼奴便过来动手拽人。 谁知,被吓疯的人,多少都有异于常人的力气! 竟然拽不动! 苏瓷躲在萧君楚大氅下面,脑袋钻进他袍子里面,将他的裤子和里面的亵裤一并死死抓住,就是不放手,誓与皇内裤共存亡! “好了!住手!” 萧君楚嘴角抽了抽。 朕的裤子都要被你们拽掉了! 又不能把裤子脱下来,把人砍了,再把裤子穿回去! 这时,巫医送过来一只烤兔腿解围,“陛下,怀柔政策……怀柔……” 萧君楚:…… 没多会儿,苏瓷就嗅到一阵阵肉香。 “瓷儿,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是不是饿了?” 萧君楚拿着一只兔腿,对着自己的两条长腿晃,画风诡异。 他在外面的嗓音,忽然温柔,就比震怒更诡异。 可是……,咕噜噜…… 苏瓷肚子不争气地叫出了声儿,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 两人又僵持了好一会儿,恐惧终究抵不过饥饿,苏瓷被转移了注意力,总算放过萧君楚的“皇内.裤”,被兔子腿给哄了出来。 “没蛇了?”她紧张兮兮爬出来,接过兔子腿。 “早被你掐死了,还装什么柔弱!” 琅琊叉腰怒视,按着腰间的宝石双刀,若不是皇兄在此,她现在就乱刀剁了她,给小青青报仇! “哦。” 苏瓷也知道自己刚才失控,又差点扒了疯批皇帝的裤子,待会儿不知道会被怎么收拾,只好老老实实缩成一团,坐在篝火边,怂怂地,一小口,一小口啃兔子腿。 琅琊不答应,晃萧君楚手臂。 “哥!你送我的小青青怎么办?就这么白死了?” “再养。” “可是……” 萧君楚瞪眼。 琅琊一个哆嗦,不情愿地放了手。 哥哥一句话不说二遍,即便是最疼爱的亲妹妹也不例外。 他虽然疼她,但按照北域的规矩,也是她的主人。 萧君楚裤子保住了,目光沉沉转向苏瓷脑瓜顶,两道入鬓长眉,微微一拧。 阙浮生最得意的关门弟子,睡梦中掐死一条毒蛇,再正常不过,但是,怕一条死蛇怕成这个样子,就十分不正常了。 他盯着苏瓷的同时,余光发现巫医正看着他身上。 萧君楚顺着巫医盯着的地方,低头看看自己…… ……!!! 他嗖地转过身去,背对所有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朕……,去沐浴,不用伺候。” 说罢,将宽大的大氅一抖,飞快大步去了河上游。 怂怂啃兔子的苏瓷:当皇帝的真是爱干净,被她扯了扯裤子而已,就要洗澡。 巫医呵呵笑,拈了拈编成小辫儿的胡子: 呵呵,年轻人嘛,千万不要节制,不然老了是要后悔的。 - 萧君楚在上游那边大石头后面一直泡着降温。 苏瓷坐在篝火边啃兔子腿。 现在的情况,可谓群狼环伺。 琅琊,是萧君楚传说中的双胞胎妹妹,两人眉眼酷似。 书里在萧君楚第一次出场时,曾描写过,说萧君楚小时候好看得像个女娃,兄妹俩站在一起时,常常分不清谁是哥哥,谁是妹妹。 再看巫医。 虽然岣嵝着腰身,拄着根法杖,头发乱蓬蓬的,胡子很长,又编成奇怪的辫子,脖子上还挂满了奇怪物件儿,可额头和眼角并没有什么皱纹,连手都不显老,显然年纪并不大,最多三十岁。 至于那些狼奴,则一个个极为低调,一身黑衣,束紧头发,全无任何特征,乍一看,与普通死士没什么区别,不同的是,他们每个人,都伺候着一匹巨狼。 狼是主,人是奴,而萧君楚,是群狼之主。 原书里讲,在北方的神山怒雪川之巅,有一座天狼宫。 当年先帝曾妄图征伐北域,问鼎天狼,却不料半途遭逢暴雪,敌人的影子没见到半个,兵士已死伤过半,最可笑的是,还把随行的宠妃柔宜给弄丢了。 后来大雪封山,先帝进退两难,被迫屯兵怒雪川下长达半年之久,直到第二年雪化山开,才草草班师回朝。 就在即将离开之际,他们又奇迹般地找到了失踪半年之久的柔妃,她当时已经身怀六甲。 第10章 你可以喜欢朕,要不朕喜欢你也行 后来,柔妃归国途中早产,一对龙凤胎孩子没了,郁郁寡欢十四年而终。 本来是个平平无奇的故事,谁知柔妃死的那年,萧君楚忽然回来认祖归根,说自己就是当年在怒雪川下早产的那一双孩子之一。 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很快就让老皇帝认了自己,之后夺嫡,逼宫,篡位,杀先帝,弑手足,将所有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人全部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一连串的暴行,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却偏偏没人敢站出来指摘半个字,就是因为他手里,有天狼宫下来的巨狼! 于是民间开始传说,萧君楚本就是怒雪川上的狼妖,是天神派来人间,惩罚先帝当年不敬之罪的。 这个传说,直到自带男主光环的异姓王谢无极崛起…… 苏瓷想到这里,觉得喉中梗得慌,口中的兔腿肉难以下咽。 “苏姑娘,喝点水。” 巫医刚好将水囊递了过来。 “谢谢。”苏瓷接过来,对着囊口,往嘴里倒了一口。 巫医蹲在她面前,背对着火光,笑着将水囊收了,低声道:“我们公主小时候吃过许多苦,性子比较特别,狼主又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向来疼得紧,所以……,许多事,还请苏姑娘多担待。” 他委婉的提点,苏瓷听懂了,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就听琅琊又叫: “喂!重华,你又说我什么坏话?” 她跳过来,将巫医手里水囊抢走,瞪眼,“哈?你竟敢把我哥的水囊给这个臭女人用!我哥他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你不知道?” 苏瓷默默低头:…… 原来是萧君楚的水囊,幸好刚才只是倒了一口。 头顶上,琅琊吵吵吵吵吵。 重华声音不高,耐心陪着哄着。 两人叨叨半天,忽然之间,都掐死一样没了声音。 一抬头,是萧君楚不知何时回来了。 他周身气息一荡,湿漉漉的头发立时烘干,接着,脸色难看,谁都不理,在苏瓷身边坐下,又冷眼把每个胆敢偷看他的人都瞪了一遍,尤其瞪苏瓷最狠。 苏瓷:???我又哪儿错了? 萧君楚:如果不是你到处乱钻,朕用得着大半夜去冷水里泡着?而且,而且忙活了半天,还没什么鸟用! 重华看明白了,站在旁边拎着水囊伺候,等萧君楚吃了几口兔肉,就麻利递上水囊。 “苏姑娘刚用过。” 萧君楚像没听见,接过来喝水漱口后,转手将水囊递给苏瓷。 苏瓷:??? 但是,这次她秒懂了。 是疯批的吃人时间到。 但是,他偏偏矫情,嫌弃她刚吃过东西没刷牙,不肯直接下嘴。 她忽然就来劲儿了,笑笑,用油乎乎的手抹了满嘴,“呵呵,不渴。” 说完,还“嗝儿!” 然后再笑笑,“嗝儿都是兔子味儿的,挺香。” 她摆明了膈应他! 萧君楚:…… 他眼帘轻轻挑动了一下,映着篝火,骤然显出点点凶光。 重华识相,麻利一挥手,周围狼奴呼啦一下,撤了个干净。 顺带着,连哄带拉,将琅琊也拖走。 琅琊一边挣扎还一边不服气,“你们干嘛?我要保护我哥!我哥他不知道越是漂亮的女人越狡猾,他没有我不行的啊!!!” 苏瓷也默默爬起来,想趁乱溜走。 “站着——” 萧君楚拉长了声音,伸手去火上撕了一大块兔肉,塞进嘴里叼着。 之后,回手将人抓猫一样捞回来,仰面摁在腿上,任由她扑腾,低头,唇齿糊上去,啃! 兔子味的好吃是吧? 不喜欢漱口是吧? 朕跟你客气,你就想飞了是吧? 朕亲自喂你吃兔子好不好? “唔唔唔唔……!!!” 苏瓷被兔子肉糊了一嘴,死命蹬腿儿,小拳头在萧君楚背上一直凿,也凿不疼他。 他一通狼啃,差点就着兔子肉,把她整个人一块儿吃了! “你放开我!唔……” 她含混不清地挣扎,越挣扎就被他双臂箍得越紧。 娇软的身体,如一条新鲜多肉的活鱼。 萧君楚忽然想起,刚才在水中“独处”时,脑海中曾经浮现的画面。 少女的衣裳被撕碎,难掩无限风光,凌乱地被摁在落叶深处,脸颊带泪,任由疯狂对待,如狂风中的落花。 他今日在林子里,就该直接将她办了! 何至于现在这么憋火! 萧君楚恼羞成怒! 咔嗤——! 苏瓷的衣裳被撕掉一只袖子,人被重重摔在地上。 接着,耳畔两边,砰砰两只大手砸下,萧君楚整个人压在了她上方! 篝火熊熊,也比不得他眼中狂如恶狼的野火。 “苏瓷!你不过是奇货可居,将自己待价而沽,既然走投无路来依附于朕,又装什么圣女!” 苏瓷可以委屈求全,但受不了这种没来由的作践和羞辱。 她本就不是古人,骨子里对皇权也没什么敬畏之心,逼急了当下骂回去。 “姓萧的,你就是个快要领盒饭的疯批,靠欺负女人耍威风,当反派你也是个二线!” 萧君楚:???为啥听不懂? 他不管! 苏瓷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又踢又咬,乱七八糟间,指甲从萧君楚脸上抓过,咔嗤—— 三道血痕…… 又挠他脸!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空气一瞬间的凝滞,萧君楚杀心大动。 “苏!瓷!你以为朕真的舍不得弄死你?” 话音方落,不用闭眼,他也感觉到头顶上的日晷开始疯狂震动,刚刚吸满两个时辰的金色运势,开始急速消退。 他:……!!! “不……过……,朕给你个机会……” 萧君楚立刻改了语调,狰狞面容上的假笑,比银狼挤的还难看。 苏瓷:? 运势剩下一格。 萧君楚:“不,你,给朕一个机会……” 苏瓷:??? 八成。 “你……” 五成。 “可以……喜欢朕!” 三成。 运势依旧在急速消减。 一成。 萧君楚见状不成,憋足了一口气。 “不,是朕喜欢你!” 他保命一般地飞快崩出三个字,之后俯身低头,将唇印了上去,又用牙咬住,吸!!! 该死的日晷终于停了疯狂晃动,运势开始极度缓慢的回升。 萧君楚:娘的! 苏瓷:“唔……” 我们读者都知道,疯皇的人设是表面疯批大野狼,内心是暗恋白月薇的小奶狗啊! 你骗我个鬼啊!!! 《女大学生防狼术普及读本》里面说,遇到这种坏人时,若是假装配合,摸对地方,狠狠一掐,保证一炮俩响! 你羞辱我,强迫我! 我今天不捏爆你,也要让你夹着腿跳,从此知道女生是不能随便欺负的! 苏瓷主动伸舌头,轻轻从萧君楚唇上一掠而过,右手抚着他的劲瘦窄腰,一路下行,经过衣带,一通教科书式的回应,直接去找要害。 萧君楚被这突如其来的撩拨,惹得身躯一阵颤栗,如有一道小小的雷电,从唇齿之间劈下,又沿着那小手所经过的地方,直达小腹深处。 就在苏瓷的手,接近攻击目标时,他已经忍无可忍,将她的腰猛地捞起,用人将自己牢牢抵住。 篝火劈啪作响,如在脑子里爆开的火花。 他刚刚被迫说出违心之话的恼羞成怒,不知何时,已经被如潮的欲.望取代。 现在就处决了她? 还是再纵容她兴风作浪一会儿? 两人相抵这一刻,苏瓷的手也不敢往下走了。 她感觉到,他身上好像有条大蛇……! 第11章 要被疯皇折腾散架了 突如其来的人间大杀器,吓得苏瓷头发一阵发麻,全身绷紧。 两人僵持…… “你……干什么……?” 终于,萧君楚嗓音中有带了火的黯哑,沉沉低声。 他没想到,真到了动真格的时候,自己竟然还要明知故问,欲拒还迎一番,却压根就没有意识到,人家敢把小手伸到他这里来,单纯就是为了捏爆他。 而苏瓷则以为,自己的小伎俩被发现了。 她又羞又恨,涨红了脸。 自从幼儿园毕业,就连男生的手都没拉过,刚穿过来就被他啃了一天,还要被迫摸他,捏爆他!临到最后关头,居然因为害怕,不敢下手了! 如此羞耻又没用,倒不如宁死不从! “姓萧的,你这个疯批!为什么不飞来一把刀砍死你!” 嗡——! 一声刀鸣! 远方黑夜中,陡然飞来一把弯刀,直奔俩人脑袋而来! 萧君楚身手敏捷,嗖地抱着苏瓷向旁边侧翻! 那刀掠下他几根发丝,当地一声,贴着脑袋边儿扎下。 两个人,四只眼睛,唰!齐刷刷盯着那把刀。 ……!!! 这一刻的静止,空气比死还要寂静。 萧君楚终于明白了,满身都是好运的女人,真的不能惹。 苏瓷也知道了,长了乌鸦嘴的人,以后还是不要乱说话。 远处,响起狼嚎和短兵相接的声音。 是篝火引来了大批月刀卫。 这是萧君楚一早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向所有人宣告,他们的帝王,还活着! 就算他不在那皇位上坐着,他的阴影也要笼罩整个大烨,让所有胆敢心怀鬼胎的人,寝食难安,如坐针毡! 萧君楚嘴角划过一丝冷酷笑意,翻身放开苏瓷,“来的正好。” 朕正恨没地方泄火。 说罢,纵身跃起,朗声放出话去,“不留活口!” 立时间,远处黑暗中,刀光晃动,巨狼低吼伴随不知多少人濒死哀嚎,整个河滩成了修罗场。 可是,狼奴虽强,月刀卫也很多。 苏瓷总算又从阎王怀里爬出来一回,在火堆边儿上,陷在修罗场中央,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正纠结间,前方,又一把一轮弯刀呼啸着穿过篝火,飞旋着一圈火星而来,眼看要将她的脑袋劈成两半! 从旁有人飞起一脚,当啷一声,将刀踢飞。 “喂!你傻啊!是废物就别杵在这里碍事……” 琅琊嘴上还没骂完,左右两侧又各有月刀卫袭来! 她右手出刀,左腿侧踢,干脆利落。 之后,整个人金鸡独立,双手倒提一对一长一短鸳鸯刀,摆了个极帅气漂亮的造型,冲苏瓷骄傲又炫耀的昂了昂头。 “霹雳鸳鸯刀!” 却不想,背后已有人张牙舞爪地扑来! 苏瓷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掌,疾风自琅琊耳侧呼啸而过! 轰! 小巴掌正砸在对方脑门! 那月刀卫当场被糊,手里弯刀落地,两眼对成斗鸡,身子一软,委顿了下去。 苏瓷怂怂的,“酥……酥筋软骨手……” 她抱着自己那只手,无意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书里写的那些功夫都是真的! 她竟然将苏渣渣的一切,照单全收了! 琅琊被她救了一次,侧踢的那条腿还横在半空呢,大眼睛瞪圆,瞅苏瓷,“哟!还有两下子,算你我扯平了。” 转身飞腿倒踢,又解决了一个。 那月刀卫倒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苏瓷害怕,赶紧两个小碎步上前,蹲下,啪!一巴掌,拍蟑螂一样把人敲晕。 琅琊:…… 河滩夜色中,厮杀依然继续。 卫九泠虽然已死,可他留给白月薇的月刀卫,却是整个大烨朝最厉害的杀人机器。 眼下的形式,根本不给人时间思考。 苏瓷并不懂如何运用身上的功夫,就只好躲在琅琊身后,专门瞅准时机,朝敌人脑袋上拍! 拍一巴掌,缩回来,撂倒一个。 再拍一巴掌,又撂倒一个。 琅琊嫌苏瓷抢人头,就找机会跳开,冲去重华那边,丢下苏瓷一个人在篝火边儿上,特别显眼。 她很快成了众矢之的。 一大圈儿月刀卫围涌,悍然踏过篝火而来。 每张脸都凶神恶煞,每把弯刀,都不知沾过多少人的血。 苏瓷害怕极了,连连后退。 完了,这次除非变成千手观音,否则一个一个敲是来不及了。 眼见对面月刀卫张牙舞爪,马上就要乱刀砍下。 苏瓷忽然发现自己升高了一截,有人从后面将她拦腰抱起,之后,呼——! 抡了一个大圈儿! 咣咣咣咣咣……!!! 她本能地一连串踢出去,一顿踹! 是苏渣渣的幻影飞仙脚! 包围上来的月刀卫,被踢翻一地,打着滚嚎叫。 “脚法还行。” 萧君楚从后面抱着苏瓷腰,毫无感情地点评。 说罢,将她又向右,再抡一圈儿! 咣咣咣咣咣咣……!!! 身后刚刚包围过来的一大批,又被踹飞。 之后,他指尖挑起她左臂。 啪! 酥筋软骨手! 挑起右臂。 啪! 酥筋软骨手! 如此,苏瓷被萧君楚抱着,忽上忽下,耍出了花儿,左一个,右一个,等人攒多了抡个大圈儿踹一排! 幻影飞仙脚! 突突突突突! 群攻! 可惜,苏瓷单纯只想自保,不敢杀生,出手总是太轻,结果又被嫌弃。 “可惜啊,你不是朕的叹霜刀。”萧君楚左手从后面拦腰抱着人,右手手劈面抓住一个月刀卫,当场拧了脖子。 他想了想,刀应该还在宫里,不知被卫九泠如何处置了。 “有本事去找你的刀!”苏瓷脚尖蹬地,后背往他胸口一撞,飞起一脚,将一个左边冲过来的月刀卫踢飞! 萧君楚胸口的伤被撞疼了,懒懒低头看她一眼:“呵。” 若不是怕你死得早,朕有功夫管你? …… 直到整个河滩上重新归于寂静,而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血色,顺着河水,蜿蜒而下。 遍地月刀卫尸首,没有死透的,正被狼奴一一割喉。 萧君楚迎着朝阳,墨发黑氅经过半宿的鏖战,依然整整齐齐,纹丝不乱,踏着脚下被血河浸透的乱石滩,残暴也好,疯狂也罢,帝王之姿,势不可挡。 月刀卫,无人生还! 他用这种血腥残暴的方式,向所有对手宣告:萧君楚还活着!他的阴影,依然是他们头顶的天! 疯皇,还是疯皇!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萧君楚目光巡视过战场,回眸间,脸上还带着三道暗红的浅浅抓痕,冲苏瓷一笑。 有好运气傍身,果然万事都不一样,怎么玩都行! 上辈子,他跌下山崖后,其实琅琊和重华他们也曾来寻。 可惜,两厢近在咫尺,他明明看得见他们,他们却像被鬼打了墙一般,死活寻不到他,也听不见他虚弱的呼救。 最后,他只能躺在苏瓷摔烂的尸体旁边,活活看着最后一线生机从面前离开。 从那以后,一直到死,每一天,都是别开生面的修罗地狱……! 苏瓷被他抡了一晚,折腾地已经全身都要散架了,气鼓鼓揉着小胳膊,见他笑得莫名其妙: 笑什么笑!疯批!下次一定用酥筋软骨手捏爆你! 萧君楚目光,不经意就落在她被撕掉袖子的那只雪白的手臂上,就多看了一眼。 昨晚好像劲儿大了点,那手臂上许多手印子和乌青,让人禁不住又想起在篝火前,他们俩好像有点什么事儿没办完…… 第12章 媳妇是怒雪川上的花儿 萧君楚一侧眉峰翩然轻挑。 “看什么看!”苏瓷愤愤扭过身去。 “琅琊,过来。”他招呼妹妹,“去找套你的衣裳,带苏瓷换了。” 琅琊脸上被溅了许多血,她本就眉眼华丽,黥面惹眼,再加上高挑修长的身材,甚是美艳。 “我的衣裳,才不给细腰大胸大屁股的小矮子穿!” 苏瓷想到了葫芦:…… 我现在的身材真的有那么难看? 萧君楚好心情,慵懒用指尖儿推推琅琊肩膀,唤她小时候的乳名,“牙牙乖,回头哥把全京城的裁缝铺子都送你。” “我要裁缝铺子干什么?”琅琊指着苏瓷鼻尖儿,“反正哥哥你答应我,琅琊别的不要,就要什么都比她的好!” 萧君楚莫名其妙。 朕重登大宝,你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长公主,总跟个食物较什么劲? 苏瓷也莫名其妙。 好好的,总跟我较什么劲? 你们哥俩,关我啥事? 苏瓷去跟琅琊换衣裳时,特意弄了块布,将她的E束了起来。 一是太沉,乱晃,行动不便,很碍事。 二是萧君楚兄妹俩的眼睛,总有意无意落在这上面,特别讨厌。 等她穿戴停当,从石头后面站出来时,重华第一个冲她笑,竖了竖大拇指。 “苏姑娘穿了我们天狼族的衣裳,就是怒雪川上下来的花儿!” 然后,被萧君楚瞪了。 “怒雪川的花儿是谁啊?”他不高兴,拉长了腔问。 琅琊也没想到,苏瓷虽然个子矮,可穿她的衣裳不但没有半点违和感,反而比她这大高个儿看起来更漂亮,就很生气。 这会儿听了哥哥替她说话,才重新高兴起来。 “怒雪川的花儿,当然是我呗!”她得意极了,拉着萧君楚手臂晃。 哥哥最疼爱的,还是他的牙牙! 不管她长得多高,都是哥哥的小公主。 …… 此时,河滩上所有尸体清点完毕,狼奴审讯了几个活口后全部割喉。 萧君楚听了禀报后,面上又浮起一贯的恶劣危险笑意,看向什么都不知道的苏瓷。 卫九泠坠崖,白月薇掌握了月刀卫,谢无极已经迫不及待地入主玄徽大殿。 上华京,好戏要开场了。 上辈子,他花了半个月时间,才走出绝谷,可是,因为天命用尽,还是被卫九泠的人轻易捉到。 那个变态贱种,为了在白月薇面前献宝,将他手脚尽数挑断,强令清醒着,一刀一刀剔去血肉,再泡入酒坛子里药养着,每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卫九泠想要萧君楚活着亲眼目睹,他如何取而代之,君临天下的。 可不曾想,萧君楚最后看到的,却是所有人互相残杀,最后同归于尽,空留暗牢深处,泡在酒坛子里的他,一个人疯魔狂笑,最后在无尽黑暗和无敌的寂寞中,静待生命慢慢消失。 活到最后的,永远是朕! 萧君楚的狼眸,亮得惊人,对苏瓷一笑。 他们,都是为你而死,可惜,唯独你,什么都不知道。 “回帝都。” 萧君楚瞥了眼苏瓷,转身下令开拔。 他话极少,脸色沉冷,走在前面。 其他人静默跟在后面,沿着河水,向上游进发,连狼都紧闭着嘴,没人敢惊动陛下。 直到走在最后的苏瓷,不小心踩偏了鹅卵石,差点扭了脚,失声叫:“哎呀!” 唰! 萧君楚第一个回身。 漆黑的大氅掠地,把所有人都吓住了。 陛下又震怒了! 每个人都低头,谁也不敢吭声。 苏瓷更是连气儿都不敢喘,猫着腰,保持扭到脚的姿势,动都不敢动。 萧君楚看见她好像并没受伤,冷漠地盯了一会儿,转身,继续在狼奴和巨狼的簇拥下向前走。 心里不知为何,自从见了她穿了天狼族的服饰,就有个魔障般地声音在无限循环着:怒雪川上的花儿,怒雪川上的花儿,怒雪川上的花儿…… 怒雪川上的花儿,是牙牙,不是她! 不是! - 上华帝都,是大烨朝的都城。 城高十九丈九,人若是站在城下,想要看看城楼顶上,得骨折式仰望。 当年,萧君楚就是在这里,将萧氏其他男丁血脉,全部摔死,一个不留! 马车进城时,用的是北地商旅的文牒。 车门被粗暴推开,守城官兵向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三个人。 琅琊,舞姬打扮,美.艳,却一本正经,冷若冰霜,目不斜视。 萧君楚,身形高大,化妆成北域商人,正埋头搂着个细腰舞姬欺身猛啃,那大手将她满身鼓鼓溜溜的凸凹有致,从上抓到下,从下抓到上。 苏瓷穿着舞姬的妖艳裙子,被欺负地受不住了,哼了两声,也不敢挣扎,死死攥着裙角忍着。 “喂!例行检查!”官兵不悦。 妈的,皇城里出了大事,老子都好几天没抱着媳妇了,你们在这儿咬得欢! 萧君楚扭过头来,生了两条毛毛虫一样的大粗眉毛,满脸大胡子,“啊,原来是官爷,辛苦辛苦。” 说着挥挥手,琅琊立刻送上了只塞得满满的钱口袋。 官兵打开口袋,飞快看了一眼里面的金叶子,“行了,过!” 说完,啪!关了门。 车厢内一暗。 马车从容过了城门,琅琊拉了拉身上暴露的舞衣,狠狠瞪苏瓷。 “又勾.引我哥!” “谁稀罕他!” 苏瓷嘀咕了一句,低着头,扯着裙子上的流苏穗子,嘴也疼,身上也疼,被抓过的地方,哪哪儿都疼。 萧君楚演起戏来,简直恨不得把她揉搓死。 特别是那一圈半真半假的大胡子,跟钢针一样! 萧君楚坐在两个丫头中间,一路已经被唇枪舌剑扎成筛子。 如今总算进了城,对琅琊道,“牙牙,吩咐马车去碧海潮生楼,你顺便出去转转,早点回来。” 又想把她支开? 这一路,他就不停地把她支开,然后偷偷抱着那个小矮子啃,以为她还是小女孩,什么都不知道? 当年形影不离的亲哥哥呢? 做了皇帝就不疼妹妹了! 琅琊瞪眼,不肯,“不过是区区上华京而已,有什么好转的,咱们怒雪川上什么奇珍异宝没有!” “去换身喜欢的衣裳,想要什么尽管拿,重华会派人替你付账。”萧君楚祭出杀手锏。 琅琊一秒改变想法,“这还差不多。” 我亲哥就是我亲哥! 她对苏瓷挑衅地龇了龇牙,跳了出去。 马车的门重新关上,里面光线重新暗下来,苏瓷手中一紧,流苏穗子就被拽掉了一撮儿。 自从篝火边那一次之后,萧君楚就不咬她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咬人才更吓人。 她每次唇印着唇给他吸,两人都是各自不动。 可她却能听见他的呼吸越来越不平静,每次都是在极力压抑克制着什么。 刚才,他假戏真做,就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随时都可能挣脱枷锁,将她脖子一口咬断,喝血吃肉! 必须尽快脱身,有多远跑多远! 下颌被冰凉的指尖挑起,萧君楚毫无意外地将唇覆了上来。 苏瓷还是没忍住对他胡子的恐惧,退了一下躲开,“疼……” 第13章 又华美,又吓人 “疼了?” 他没有追过来,偏着头在原处,眼底浮起一抹恶劣的笑,抬手用指腹碰了碰她有些红肿的唇角,欣赏自己的杰作。 “朕真的很喜欢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欺负起来挺好玩。 他双眼微微弯了一下,被浓密的睫毛遮掩了眼底真相,又华美,又吓人。 苏瓷也学他假笑,“呵呵,我信你个鬼!不如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 萧君楚身子前倾,手肘抵在膝上,饶有兴致地偏着头打量她,眼睛一亮,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 “乖乖过来,朕就告诉你。” 他的眸子,太过黑白分明,幽暗中,亮得灼人,等着她把自己送上去。 苏瓷手里的流苏穗子已经被揪秃了。 反正也是逃不掉。 她面无表情俯身,屏住呼吸,唇.瓣与他贴在一起,忍受那些讨厌扎人的大胡子。 萧君楚微微张口,含住她的唇珠,长长一吸,极为享受日晷被好运充盈起来的愉悦。 这几日,苏瓷日晷上的运势增长极为缓慢,已经被他吸得只剩下三个时辰,再继续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就没用了。 到时候,他若是心情好,看在她曾经这么听话的份上,可能真的会放她自由。 但萧君楚刚刚确定这个想法,自信睁开眼,就见苏瓷一直麻木地睁着眼,在等着他吸完,完全没有半点讨好谄媚的意思! 他不由得一股恶念由心里涌起,嗓音一沉,改变了主意。 “苏瓷,朕,打算送你去找谢无极,开心吗?” 他贴着她的唇,声音极低,等着看她又惊喜又忐忑的表情。 “我去找他做什么?”苏瓷这次真的被吓到了。 白月薇有多恨她,谢无极就有多厌恶她,到时候他们两口子会如何处置她,简直不敢想象! “你的谢无极占了朕的寝宫……而朕的玉玺,就藏在那儿!帮朕把玉玺拿回来,你就自由了。” 萧君楚故意顿了顿,盯着苏瓷的眼睛,欣赏她瞬息万变的表演。 目光戏谑,表情恶劣。 苏瓷一个激灵。 “我不去!”她一口回绝。 “不,你要去。只要朕还活着,谢无极就永远是乱臣贼子。他早晚都得死,不如你亲手送他一程,如何?” 苏瓷瞳孔都快缩成针尖儿了。 想把谢无极往死里坑? 疯了? 他有男主光环啊! 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啊? “我不去!” 她往旁边挪了挪,离这个疯批远远地,越远越好。 谁知,她刚要动弹,又被萧君楚伸手,强行将头给捞了回来,两人的唇重新贴在一起,动作太大,胡子扎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乖,要听话,不然……朕现在就把你的脚趾头,掰下来一根!” 说着,大手顺着苏瓷的腿往下走,去脱她的鞋。 “停停停……!!!我去!” 苏瓷一双脚使劲儿躲他,心里不知道是该吓得哭还是该气得笑。 去谢无极床上偷玉玺,跟摘他人头有什么区别? 说不定到时候,他的床上还有一个白月薇,三人很热闹的好嘛? 死疯批以为她连人头和脚趾头哪个重要都分不清? 不去! 死都不去! 萧君楚被她小鹿般惊悚震颤的眸子取悦了,语气稍加缓和。 “放心,只要你听话,朕会保证你的安全,而且,将来一定会还你自由……” 他的手,抓住她好看的脚踝,很细,很脆弱。 ———— 排毒:不存在男主利用女主搞事业的桥段哈,纯喝醋,不高兴了,吓唬人,自己还不知道。 第14章 宠妃的快乐呀 苏瓷不敢动:夹在疯批大佬和龙傲天之间用生命爬床,那我还能有将来吗? 她定了定神,心里多转了个弯儿。 “陛下,自由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好处吗?” 萧君楚声音更低,像个昏君,虚情假意。 “只要听话,你就是怒雪川上的花儿,想要什么都行。” 他的唇和大胡子与她摩挲了一下,享受她被扎了的颤栗,是几日来最无意义又最有趣的事。 苏瓷被胡子扎得快疯了,“我……我要做宠妃!” “呵,好啊,如你所愿。”萧君楚想都没想,痛快答应,笑容依然恶劣,大掌一松,终于放了她的脚。 苏瓷赶紧往旁边缩了缩,离他远远地,手里换了只流苏穗子揪,心里十分不踏实。 疯批皇帝突然这么好说话? 条件是不是开低了? 不管了,先稳住他,找机会逃走才是王道! 这时,马车外面,有许多乞丐围涌上来讨钱。 她挑起窗帘去看,就见重华坐在前面,一面慢悠悠赶车,一面撒钱。 乞丐越围越多,追着马车,一路捡钱。 进城就撒钱啊! 果然是有钱人的快乐! 苏瓷躲在窗帘后瞧新鲜,天生媚态潋滟的眸子里,不知不觉泛起一种孩子般单纯好奇的光,让一路都闷闷的人立刻鲜活了起来。 萧君楚难得看她此刻特别顺眼,多跟她解释了一句,“北地商旅,大多豪爽,入上华京要施舍钱财,已是惯例,算是散财免灾,图个吉利。” “撒钱就行?” “撒钱就行。” 苏瓷立刻蹬着鼻子上脸,朝他伸出小手。 萧君楚:“要什么?” 苏瓷:“宠妃的快乐。” 萧君楚一怔,旋即抬手,敲了敲背后的雕花窗,“重华,钱袋。” 重华当即将那钱袋送了进去。 沉甸甸一大袋子铜板,是进城前特意准备好的。 苏瓷也不客气,拿过钱袋,抓了一把,哗啦,从车窗撒出去,铜钱如雨一样,扬了满街! 撒钱啊! 宠妃的快乐啊! 祸害萧君楚啊! 不作白不作啊! 嗷呜——! 车子外的乞丐沸腾了! 好多钱啊! 苏瓷又是一大把,再撒! 乌拉——! 连街边的行人也开始抢钱。 再撒! 呼啦啦! 外面的人抢疯了。 原来土豪是这么疯的! 苏瓷索性将半截身子从车窗里探出去,快来啊!撒钱啊!宠妃的快乐啊! 重华在前面赶车,也被小姑娘的快乐感染了,乐颠颠给马加了两鞭子! 马车加快了速度! 前面,铜钱一把接一把地扬! 后面,半条街的人都在追! 简直比过节还热闹! 萧君楚坐在车里,起初还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热闹,可看着看着,他神色就凝住了。 苏瓷头顶上的日晷,金色的运势正随着撒钱,开始肉眼可见地快速增长! 撒得越多,涨得就越快! 他的狼眸,不知不觉间,已经圆了! 当当当! 他飞快用骨节敲了雕花窗,“重华!钱袋!” 重华:? “狼主,就准备了一袋铜板。” “你自己的,你们所有人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给朕拿来!” 所有人:…… 于是,苏瓷从车里往外扔的东西就越来越值钱。 她也不问,也不客气! 萧君楚递她什么,她就扔什么! 干啥啥不行,败家第一名! 银锭,银票,兽牙,玉佩,宝石,香炉,发冠,腰刀,除了疯批皇帝搬不动,马车里能扔的,全扔! 宠妃呀,就该享受祸国殃民的快乐呀! 萧君楚亢奋贪婪地看着她头上的日晷,直到金色运势已经充盈地快要冒出来了,不停地泛着荡漾的金光! 狼扑! 将人拖回来,关了车门! 吸! - 碧海潮生楼,倚湖而立,楼高九层,北面湖上烟波浩渺,南面可俯瞰半个上华京。 顶层临水的雅间里,萧君楚躺在露台的软榻上,交叠着两条长腿。 吸了足够的好运,他心满意足,吹着熏风,闭目养神,任由重华替他将面上易容去了,又净了面,将蓄了几日的胡茬刮掉。 露台隔着重重纱帐,帐那边,有管乐丝竹,舞姬翩翩。 苏瓷被命令不能离开他三丈远,只好躲在屏风后,草草洗了个澡,换了套料子看起来很高级很轻盈的白衣白裙,散着湿漉漉的长发慢慢晾干,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吃点心。 她一面吃,一面舔了舔被吸得生疼的唇珠,心里继续盘算。 谢无极在萧君楚倒台后,手中势力必定空前膨胀。 她刚才在街上闹出那么大动静,应该能引起他的人注意吧? 只要有人来折腾萧君楚,他就没空总盯着她,是不是逃走的机会就能多了一分? 可萧君楚好像并不介意这些。 他不像是深入敌后,倒更像是微服私访。 在车里被他捧着脑袋吸的时候,苏瓷试着问过,“皇上陪我玩的这么开心,不怕被谢无极的耳目发现呀?” “这天下都是朕的,朕会怕他?”他将她压在马车一角,像个昏君,忽然捏着她两颊,用邦邦硬的胸膛挤得她的E生疼,语调带着的眸中危险地兴奋让人毛骨悚然: “朕有你,谁都不怕。” 苏瓷到现在还是想不通,自己对萧君楚来说,到底算是个用来干什么的物件儿。 贪图她的美色?他除了对着嘴吸,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想利用她对付谢无极?好像这种事也轮不到她。 说他恶劣吧,他还对她挺好,吃饱穿好,不打不骂。 说他人挺好吧,他总是动不动就捏她,挤她,吓唬她,说要掰掉她脚趾头…… 苏瓷想不通,索性不想。 反正他不是好人,可劲儿祸害他,想办法摆脱他,就对了。 “喜欢吃什么?”软塌上,萧君楚不睁眼,忽然问了一句。 “唔?”苏瓷被吓了一跳,两颗水葡萄样的眼睛转了转。 她此刻刚去了舞姬的艳妆,素着颜,莹白如雪的肌肤上,一双小鹿眼,眼圈还泛着浅淡的薄红,眼尾被吓得微微垂着,鼓着腮,嘟着唇,真的就如怒雪川上刚刚绽放,还顶着冰碴的小花苞。 重华正用一把锋利的小刀替萧君楚净面,“狼主是问苏姑娘,可有什么喜欢吃的,随便叫。” “哦,这样啊。” 苏瓷其实已经快饱了,但是,萧君楚不差钱,不吃白不吃! 跟古代皇帝一起吃饭,该点些什么? 她自知见识有限,又觉得就说鲍参翅肚,太普通了,不如…… “就佛跳墙好了。” 料足,挺好吃的,看起来又很贵。 萧君楚:……? 第15章 宠妃真正的快乐 他睁开眼,看了重华一眼。 “呵呵。”重华回他艰难一笑,“苏姑娘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可能需要补一补……” 天下第一人阙浮生有九个徒弟,最小的苏瓷,虽然无父无母,可自幼被养得精细,一出昆仑山,就是名动天下的娇女。 她为了保持身上那种若有似无,可以让男人心旌荡漾的暗香,传说是常年只吃花和露水。 这种女人,不是什么人都能养得起的。 之前在野外,为了活命,不挑食倒也罢了,现在进了城,上了碧海潮生楼,跟他要佛跳墙吃? 重华没办法理解,只能将此举归结为:可能需要补一补! 萧君楚一言未发,漠然重新闭眼。 还补! 再补,牙牙的衣裳,她都系不上扣子了。 …… 萧君楚躺着浣洗完毕,顺便小睡一会儿,谁都不敢打扰。 重华遣散了外面的乐师舞姬,对着苏瓷竖了手指嘘了嘘,再示意她留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便悄然出去,掩了纱帐。 苏瓷嘴里塞着糕点,用力点头:去吧去吧,陪你们皇帝睡觉的事情交给我! 等周围安静了,她才悄悄出了露台,将耳朵贴在门口偷听。 果然,整座楼都悄无声息,应该是已经被萧君楚的狼奴彻底控制。 否则,他不会睡得这么放心。 她又踮着脚尖回到露台,隔着萧君楚,伸着脖子朝楼下看了一眼,立刻脚底板冒汗。 九层楼居然有这么高! 但事到如今,不想被送去谢无极手中,总要搏一搏。 这几天,她已经悄悄试过了,自己不但继承了原书里苏瓷的武力值,也继承了她每次出场都花式飞来飞去的轻功,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练习,不是很会控制。 但是,下面就是湖水,她水性好,应该问题不大。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想翻出露台,就得从萧君楚身上爬过去。 苏瓷特意扒拉倒一只茶杯。 不轻不重的当啷一声。 榻上的人,并没什么反映。 萧君楚这些日子,一直保持高度警觉,几乎昼夜不合眼,再加上身上有伤,就算铁打的也到了极限。 苏瓷又凑到他跟前,侧耳去听,果然鼻息间呼吸沉稳均匀,是睡得沉了。 于是,便脱了鞋袜,蹑手蹑脚,提着裙子,又捞了脑后长得惊人的头发,爬上榻。 赤脚,是为了没有声音,而且待会可以踩着琉璃瓦不打滑。 她小心翼翼,不碰到萧君楚一丝一毫,慢慢抬起右脚,从他身上以极慢的速度迈过,再极度谨慎地小心落下。 第一步,成功! 苏瓷屏住呼吸,低头看看。 萧君楚两手收在身前,睡得如死人一般安详。 她的唇,紧张地绷成一条直线,憋足了劲儿,捞住裙子和头发,准备再抬起左腿。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砰地被撞开了。 纱帐外面,琅琊欢天喜地跳回来,“哥!看我这身衣裳好看不!” 萧君楚被惊了梦,眉头一蹙,马上就要睁眼。 而苏瓷正一脚前,一脚后,横跨在他身上!!! 千钧一发,怎么办? 豁出去了! 她当下扬开手里宽大的裙子和头发,整个人俯身向下趴去,结结实实扑在了萧君楚身上。 青丝和长裙霎时间弥散开去,蒙了萧君楚一脸。 他骤然被袭,眼睛唰地睁开,杀机大动。 而与此同时,琅琊也掀起了纱帐。 三个人:…… 苏瓷感受到了杀气,骑在萧君楚身上,赶紧主动伸手,帮他把脸上她那些头发和裙纱扒拉开,露出一双震怒的狼眸。 萧君楚:!?! 无需多言,一个眼神,苏瓷就懂了。 他知道她想逃走! 还想问她为啥这么想不开? 并且,已经决定怎么弄死她了! “误会!皇上!我……只是……想体会一下……宠妃真正的快乐……!” 说完,整个人双手双脚将他抱住,唯恐不够有诚意,还用赤着的脚丫,在他腿上蹭了蹭。 萧君楚:…… 这个女人,果然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只会用身体解决问题! 琅琊跟她哥一个思路,撇嘴,满脸嫌弃,“嘁!臭女人!还不快从我哥身上下来!” “不过,朕也不是完全没兴趣。” 萧君楚忽然开口,手不紧不慢,捉了苏瓷光滑的脚丫,摆弄了一下有弹性的柔软脚趾。 “你想要宠妃真正的快乐?” 苏瓷被捉了脚指头,全身一紧。 完了! 他不是真的想送她一张宠妃体验卡吧? 还是……想掰掉她脚趾头? “主人,可以用膳了。”外面响起重华极为平和,毫无波澜的声音,接着,门就开了。 楼中侍者鱼贯而入,训练有素地将菜肴布了满满一桌子,最后一只精巧的紫砂罐,摆在了最中央。 重华等侍者都出去,带了门,才立在纱帐外,平心静气道:“狼主休息好了,就还是先吃点东西,养好了伤,才有精神做大事。” 他显然知道这里面出事儿了,有心来解围。 萧君楚一笑,捏了捏苏瓷脚趾头,“幸亏这佛跳墙来的及时,不然,朕今日的膳食,可就换成宠妃跳湖了。” 苏瓷:…… 她披头散发,小青蛙一样趴在他身上,脚趾头被捏得好疼,宠妃能不能先下来? …… 落难皇帝稍微像样点的一顿饭。 全是生的! 生的牛肉片,生的猪颈肉,生的鬼爪螺,生的不知道什么什么,看起来像内脏一样的东西…… 那虾还在酒里爬,那鱼已经开膛破肚,还在扭。 一旁侍立的厨子,将醉了的羔羊,封了嘴,绑了四蹄,现场剥掉一块皮,活肉现片,鸾刀若飞,芒散缕解,没有一滴多余的血飞溅出来。 这不是吃刺身,这是吃血食! 萧君楚可能真的是狼妖变的。 他在桌前端坐,银筷子从冰碟中夹了薄得发抖的生肉,用一种极其优雅的姿态吃了,之后,用帕子将嘴角的血汁拭去,稍作回味,点了点头。 那厨子一直紧张地连汗都不敢出,此刻总算如获大赦,伺候的更加殷勤。 什么妖魔吃血食,能吃出这种神仙姿态? 苏瓷不敢看了,抱着自己的佛跳墙,埋头干饭。 萧君楚吃了几口,忽然想起她来,抬眼见她不吃血食,眉头微微一凝。 “苏瓷。”他唤她。 “唔?”苏瓷叼着半只鲍鱼,抱着她的饭碗,抬头,头发还没干透,像一只水獭。 萧君楚摆摆手,吩咐厨子分她点尝尝。 厨子看看手里刚刚掏出来,切成薄片的羊腰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整齐码在冰碟中,给苏瓷送了过去。 苏瓷:…… 这啥? 这血糊糊的是啥? 琅琊正大快朵颐,见她忸怩,“磨叽什么啊?我哥赏你的,是你的福气,还不快吃?” 重华可能觉得年纪小的女孩子不太合适吃羊腰子,但是也不敢说,只好道:“苏姑娘放心,这是刚出生一个时辰的羔羊,肾脏干净得很,吃了……温补,对身体好。” 萧君楚:? 将目光移向厨子:你把腰子都给她了?那朕的呢? 第16章 同榻而眠 厨子:……,不是您让我给她的? 他怂怂地麻利下刀,割了血粼粼的一对新鲜羊宝,盛在冰碟里,哈着腰,双手奉上。 萧君楚:…… 呕——! 苏瓷看在眼里,再也受不了了,刚才吃下去的佛跳墙差点没从胃里跳出来! 可是,一对上萧君楚要杀人的眼神,又生生憋了回去。 她想起来,书里之前的剧情讲过,说他登基那日,赐宴皆是血食,也不知是人肉还是什么肉,总之那些饱读圣贤书的文臣宁死不肯下咽。 于是萧君楚盛怒之下,杀光了半边朝堂。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给佛跳墙要吃,给生腰子,也要吃! 怎么办? 苏瓷在心里骂:怎么没人下毒毒死你!!! 毒? 她忽然想起来了。 书里曾经提到,卫九泠还没黑化的时候,曾经救过一个碧海潮生楼的名厨免于杀身之祸,现在想来,应该是个伏笔。 如今,卫九泠已经坠崖死了,宫里的皇帝又丢了,帝都这边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 假如那个人,跟她一样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认出此时的这位贵宾就是那紫禁之巅的皇帝,会怎么做……? 当然是替卫九泠报仇! “皇上,瓷儿以为,这些生食,暂且不宜食用!” “何故,说!” 萧君楚果然不吃了,把银筷子撂在桌上。 “说的有道理,朕就依你。若是敢胡说八道……”他指指捆着醉羊的木架,“当心朕亲手将你捆在上面,用文火烤上三天三夜!” 苏瓷:……,你能不能有点人性? 她也是放手一搏,挺直了腰板儿,拿出心思缜密,冰雪聪明的女配该有的姿态: “陛下您想,此时城外血疫肆虐,人畜皆不能幸免,这城中食物,就算经过重重盘查,也难保不会有万之一二流入。” 话音方落,琅琊嘴里正嚼着的羔羊肉,忽然不香了。 “危言耸听!我哥吃的东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经手的吗?” 她虽然骂,还是把嘴里的肉吐了。 重华附和,“苏姑娘多虑了,狼主的饮食,一直由在下负责,不会有问题。” 苏瓷坚持道:“但是,倘若有人知道陛下喜食生食,又处心积虑为之,故意沾染血疫,再以自己的血污染食物,恐怕防不胜防。比如……” 她忽然指向那厨子,“我刚才看见,他的手上,有伤,要不要查验……” 话没说完,那厨子已抢先一步,扬起手中薄如蝉翼的长刀,飞掠过满桌血食,直扑萧君楚! 真被乌鸦嘴说中了! 苏瓷吓得当场抱紧她的佛跳墙罐子,钻到桌子底下。 萧君楚脚下轻蹬,人坐在椅上飞速后退。 那厨子一路飞身紧追! 两人退至露台重重轻纱帐之后,只听,“砰”一声! 他徒手抓了厨子的脑袋,嘎嘣!捏了个稀碎,血和脑浆当成崩开,炸成血雾,将白纱尽数染红。 之后,萧君楚杀了人,身影映着血,透在纱帐那头,款款走了回来。 重华立刻送上帕子。 他接过帕子,一面将手指一根一根擦净,一面死死盯着苏瓷,不知是什么震惊,震怒,还是什么别的。 有狼奴上前检查尸体,之后回报:“禀狼主,此人果然已经起了疫!” 萧君楚瞪着苏瓷,眼角一阵狂跳,牙缝里崩字。 “听她的。” 苏瓷又一次亲眼目睹了极度粗暴的杀人场面,缩在桌子边儿露着半个脑袋,抱着她的佛跳墙,强行克制牙根打颤,让自己冷静下来。 …… 刚才这一桌血食,到底被厨子染了多少污血,并不知道,只知道他沾的血疫并不严重,而全身上,只有左手食指一处刀伤,时间不是很久,甚至没有被冰水浸过。 但是,单是这一个伤口就足够恶心萧君楚兄妹俩了。 用内功逼,都不知道毒在哪儿! 只好搞土办法。 重华忙进忙出,用了不知多少种催吐逼毒的药,灌水,灌药,灌水,灌药,直到深夜,那俩人几乎把肠胃从里到外都洗了一遍,黄疸水都吐了个干净,才消停下来。 “碧海潮生楼!全给朕砍了!”萧君楚吐得直不起腰来,一向极度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布满血丝。 “狼主息怒,稍安勿躁!楼中众人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从未出错,此事必定事出有因,不如暂且挨个审过,再下定论不迟。”重华一面给他撸背,一面劝。 “朕没办法息怒!”萧君楚被气昏了,今日若是没有苏瓷多嘴一句话,几日后,他的惨相,又能与上辈子有什么区别? 他想起了苏瓷,“让她滚过来!” “苏瓷姑娘睡下了。” “朕……”萧君楚气结。 朕在这儿遭罪,她睡觉了??? 苏瓷这会儿,正在隔壁西厢,塞了耳朵睡觉。 那哥俩吐得声儿太恶心了,不堵上耳朵没法睡。 睡着睡着,就感觉身体飞了起来。 她被人抬走了。 萧君楚沐浴浣洗完毕,在东厢可以隔水望山的雅间下榻,披了外袍等着。 混蛋女人,既然不能自己滚,朕就派人帮你滚! 苏瓷被两个狼奴抬着放在床上,顺势滚去了榻里,还吧唧嘴,“佛跳墙……” 就知道吃! 天大的事,到你这里,就是一个“吃”! 萧君楚眼眶发青,瞪她一眼,在外侧躺下,顺势抓住她手腕。 他这几日,甚是疲累,身上的伤反反复复,卫九泠的毒,稍稍疏于压制就蠢蠢欲动。 加上今天的一通折腾,已经彻底精疲力竭。 若是没有她的好运,真怕夜里睡了,就未必还能醒过来。 “苏瓷……,你绝不能离开朕,你离开,朕会死……,朕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朕还要替母妃好好照顾牙牙,朕不能死……” 他声音极低,低得几乎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窗外,明月出山巅,光华照帝城,城墙上,有狼影在月光下仰天长嚎。 夜色中,房中片刻的寂静安宁。 忽然,苏瓷开始说梦话:“包子……” 萧君楚刚合上的眼睛,又唰地睁开。 “你刚吃完佛跳墙!” “爸!我想你了,我是……包子啊……!我回不去了……” 她好像哭了,被他抓着的手腕不舒服,挣扎了一下失败后,又怂怂地接着睡。 萧君楚仰面躺得端正,斜睨着她折腾,目光从脸颊,到脖颈,再到被寝衣松松垮垮包裹着的两个包子。 “苏包子!” 他恨恨骂了一句。 爸又是个什么东西? - 第二天清晨,苏瓷醒来,睁开眼时,有些怅然。 她昨晚梦见回家了,可是到了家门口爸爸妈妈却不给她开门,任凭她怎么敲门,怎么哭,就隔着一道门,却没人听得见。 她好难过,就坐在家门口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直到刚刚醒来,才发觉那是梦,而现在书里的生活,才是真的。 她愣愣望着房顶,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睡的好像不是这间房。 夜里上厕所走错了? 再看旁边,还摆着另一只枕头。 枕头上,炭火温着的食盒里,摆着俩包子,热乎的。 苏瓷:? 第17章 疯皇帮我系宫绦 这碧海潮生楼也伺候地太周到了! 能躺在床上吃包子,果然是只有宠妃才能享受的快乐。 苏瓷没有很高追求,躺着,搭着二郎腿,美滋滋把那俩热乎乎的肉包子吃了,梦中的忧伤,很快抛到后脑勺。 无论在哪儿,都要好好活下去,活着,才有可能回家。 她吃好了,洗了把脸,见桌上已经摆了套女子的新衣,便默认这也是宠妃的快乐,自己换。 谁知,大概是上华京里贵族女子流行的款式,比起之前穿过的琅琊的衣裳,舞姬的裙子都麻烦很多,里里外外,大大小小,薄如蝉翼,不知多少层,特别是那腰间的宫绦,就一根滑溜溜的丝线编的带子,要怎么系? 苏瓷怎么弄都像是在捆麻绳。 她只好将衣襟儿随便掖了,开门探出头去,问门口杵着的俩狼奴,“内个,两位大哥,能找个女孩子进来帮个忙吗?” 那俩狼奴还没开口,旁边南厅的门,开了。 一面偌大的圆月窗,映出整座上华京的繁荣。 窗前,萧君楚换了身姹紫色暗花便服,窄袖,长靴,单膝蹬在榻上,指尖拈着茶盏,身姿如一道剪影,正望向窗外,将帝都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重华从那边门口闪身出来,“苏姑娘遇到什么麻烦了?” 苏瓷在这边门里伸着脑袋,“重华爷爷,能不能帮我找个人来看看这衣裳,好像不太对。” 重华被叫了爷爷,美滋滋摸了摸下巴上编成小辫儿的胡子,“哎,好。” 他刚答应,身后,茶盏不轻不重地当啷一声,被撂在小桌上。 萧君楚将长腿从榻上抡下来,“碧海潮生楼的人还没审完,难保哪个不是奸细,谁都不准近身。” 重华:…… 苏瓷想想也对,总不能去求那个琅琊大公主吧。 她不把她勒死算客气的。 “哦,那我自己想办法。” 她缩回去,关了门,继续低头捣鼓。 身后,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萧君楚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抱着手臂,沉着一双狼眸,看她笨手笨脚忙活,里外不分,正反不分,一条裙子围来围去,捆得像村妇! “到底是不是女人?”他忽然一声。 “嗷!”苏瓷吓得跳起来,“哔哔哔哔哔哔陛下……” 萧君楚两步踱了过去,抢下她手里的宫绦,冷着脸,将手从她腰间穿过,绕着腰过了一圈,之后,想了想,打了个他觉得还不错的结。 另一边,又绕着腰缠了一圈,拉到前面,仔细打了结。 腰很细,把他亲手打得宫绦衬得很好看。 他挺满意。 “你对朕很重要,必须好好活着。今后除了朕,不可接近任何人。” 苏瓷从头到尾都没敢动弹,憋着一口气,“我……我知道了……” 萧君楚眼睛盯着宫绦,没再理她,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苏瓷就只好举着双臂等着。 良久,他才沉沉道:“你到底是谁?” “啊?” “你不是苏瓷。” “我是……!”苏瓷内心吓死了,表面强装镇定,飞快地想了一下自己的人设,举着的那俩手臂,就顺势搭在了萧君楚肩上。 顺便凹了一个矫揉造作的腔儿:“我不是,谁是啊……?呵呵呵……” 如果被这个疯批知道,她换了芯子,是不是她就对他没用了? 骗了他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让他放松了戒备,这个时候穿帮,被架在火上烤是轻的,活吃了她都有可能! 苏瓷说完,还装模作样用指尖摆弄了一下萧君楚的衣领。 便赫然见他喉间微微滚动了一下。 但那双沉冷盯着她的眸子,又有一瞬间的烦躁和厌恶。 也难怪,苏渣渣表面冰清玉洁,内心却恨不得天下男人皆归裙下,想到这点,苏瓷自己也觉得恶心。 萧君楚果然被恶心到了,狠狠放手,推得她一晃,转身离开。 苏瓷终于松了口气。 可他人没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住了,嗓音尴尬。 “你的……,那个什么没穿。” 苏瓷:…… 扭头,桌上还剩了一件,小小的,薄薄的,大概是用来收住她的E的古代文胸!!! “没……没关系,我已经学会了!我自己来!” 她生怕萧君楚再回来,抓了诃子跑到里面去了。 - 萧君楚从苏瓷那儿回来,重新坐在圆月窗前,冷漠无情地俯瞰下方繁华的帝都盛世。 重华悄悄进来,将最近的事情一一禀报。 “坊间传闻,昨夜有巨狼入城,虽然未曾伤人,但光凭爪印已足够令人心惶惶。” 萧君楚倚在榻上,不置一词。 重华接着道:“谢无极得悉陛下无恙归来,果然已经按捺不住,今日于朝堂上宣布摄政,美其名曰,待陛下归来,必还政于朝。” “呵。”萧君楚冷笑一声。 重华:“户部周尚书那边已经安排妥当,美人随时可以送过去。一切都按计划行事。” 他顿了顿,又道:“卫九泠散布的血疫,势头迅猛,谢无极对此,似乎漠不关心,只将此事托与白姑娘处置。” 因为萧君楚一向对白月薇礼敬有加,重华特意在这里尊称了一句白姑娘。 萧君楚目光从远处收回,思虑了一下,“白月薇没能从卫九泠口中得到解药的配方,此事实为大患,派人去卫九泠坠崖处搜寻任何蛛丝马迹!” 或许,卫九泠根本就没死,而是跟他前世一样,正生不如死地活着。 “是。” 重华领命,却站了一会儿,没走。 “还有何事?” “陛下……,苏姑娘她……,好像已经逃走了。” “必要的时候,抓回来。” 萧君楚重新将目光投向楼下,很快找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倒想试一试,两个人之间运势的联系,到底可以拉扯到什么程度。 他们之间,到底分开多远才是安全距离。 …… 苏瓷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跑了! 萧君楚的狼奴是瞎的,还是聋的? 她出来溜达了两步,猛地回头,便见身后远远地,琅琊带着一队人唰地全都背过身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立刻就明白了,萧君楚是派人在跟着她。 她索性不躲躲藏藏,大模大样逛街,专门往看起来很贵的店铺里钻。 “这个,这个,这个不要,剩下的全部包起来。” 她指着远远抱着手臂,盯着她的琅琊,对老板道: “看见那个红衣裳的高个子大美人没?她付钱。” 于是,这样一家接一家,她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追。 苏瓷买东西快,琅琊付钱更快,很快,整条街都快被她们俩买下来了。 反正花的都是萧君楚的钱。 苏瓷怎么甩都甩不掉人。 琅琊恨得跳脚,想打人。 狼奴拦住,“公主息怒,狼主说了,让她随便跑,咱们只能跟着,不准拦着。” “我哥他……,哎呀!气死人了!” 那边骂着,苏瓷这边已经进了一家珠宝楼。 “哟!苏姑娘来了!稀客啊!”掌柜的居然也认得她! 可惜苏瓷不认得掌柜。 别人穿越要么带点记忆,要么看过完本,她一个苦哈哈追更的,走路全靠剧情猜,每个人的名字都跟脸对不上号! 外面,琅琊眼看就要追过来了,苏瓷赶紧照例点了几样,“这个这个这个不要,剩下的,全都包起来,外面那位……” “哎?慢着!谁教你这么没规矩的?” 她话没说完就打断,一只纤纤玉手打在她手背上,劲不小,一下子就打红了。 第18章 坏事干了也就干了 苏瓷扭头看去,是个珠光宝气的千金小姐,长得真好看,书里的人长得都好看,身上穿得……额……,也是挺琳琅满目的…… 那小姐纤纤素手,捏起桌上丝绒托盘里的一只金雀钗,在手中摆弄了一下,睨了一眼苏瓷。 衣裳料子倒是金贵,可穿得颠三倒四,莫不是谁家跑出来的失心疯在这儿碍眼? “你是个什么东西,这店里的东西,你买得起吗?” 一旁的掌柜赶紧解释, “刘小姐,这位呢,是苏……姑娘……” 他有点尴尬。 苏渣渣向来混高级圈子,在京城老百姓眼中,虽然师出名门,但的确没什么正经名分,既不是谁家的千金,也不是谁家没过门的夫人,所以,旁人都只尊称一声苏姑娘。 “哦——!苏姑娘!”那刘小姐乐了。 花楼里出来逛街的,都叫什么什么姑娘。 掌柜又连忙跟苏瓷赔笑,“苏姑娘,这位呢,是兵部刘大人家的娇兰小姐,前阵子刚从庄子里养病回来,二位今天不打不相识,您看……” 言下之意,虽然您不好惹,但是这位也不好惹,她没见识,不知道您是谁,您能不能让着她一下? 这种情况,若是换了真正的苏瓷,有人敢不识相,她必是一巴掌打过去,让对方好好认识一下。 可现在的苏瓷是爸爸妈妈的乖乖女,学校的三好学生,全村父老乡亲的希望,不能随便打架欺负别人啊! “哦,原来是有病的,那这个钗我不要了。” 谁知刘娇兰却得了便宜卖乖。 “不但这个不能要,这里的每一样,你都不能要!”她骄傲叉腰藐视,“因为,本小姐还没挑完!” 这样的盛气凌人,换了是谁都一股火。 苏瓷不想惹是生非,袖中已经攥起来的小拳头,忍了忍,又松开了。 “行吧,我知道了。” 她急着摆脱琅琊,转身要走。 谁知一扭头,咣!撞到琅琊的胸上。 “哎呀,撞死我了,疼你知道吗?” 苏瓷:…… 我知道!撞胸很疼,我知道! “大老远地就看你给人怼了,我哥的人,这么怂吗?”琅琊吼,扬手就要打。 苏瓷闭了眼,袖中掌风微微鼓动。 虽然我一忍再忍,可是你们一个一个若欺人太甚,我……我……我也是会功夫的! 啪! 一击响亮耳光! 随着“啊!”一声惊叫! 苏瓷睁开眼,琅琊那一巴掌,隔着她脑瓜顶,扇在了她身后的刘娇兰身上。 “我哥的人,就是我的人,她你也敢欺负,活腻了?”琅琊脚尖挑起一把椅子,金刀大马坐了上去。 她今天刚好穿了身又红又飒的劲装,格外的英姿飒爽! 这哪里是在萧君楚面前哼哼唧唧的小公主,这分明是大杀四方的琊爷! 苏瓷:……莫名好帅…… 刘娇兰的脸上,登时一只红灿灿的巴掌印儿。 “你你你……,光天化日的,居然敢打人!到底有没有王法了!” 苏瓷早就看她不耐烦了,现在有人撑腰,立刻跳到琅琊身后,“你打我手不是打,她打你脸就是打了?” 琅琊翘起二郎腿,回手竖了大拇指:“说得好,继续!” “嗯!”苏瓷第一次当街干架,小脸红扑扑。 刘娇兰今天出来是有别的事,特意没带丫鬟婆子,这会儿挨欺负了,身边居然没人,见外面暗处站着的几个兵部的人,就跳脚喊: “喂!养你们几个干什么吃的!我爹是兵部刘尚书,这里有人仗势欺人,你们还不进来将他们拿了!” 外面的七八个官兵,听说是自家老大的女儿有事,立刻冲了进来。 琅琊新染的大红指甲,将腿上的百褶裙一弹,“呦呵!女人打架,男人凑热闹!那别怪我不客气!” 她一招手,本来规规矩矩在外面候着,乔装成家丁模样的狼奴,也冲了进来! “打架啦——!” 苏瓷第一个喊起来,甩手就扬翻了一盘子珠宝! 咣咣咣! 珠宝楼火并! 她又扬了几盘子珠宝,跟着起哄了两嗓子,就一头钻到掌柜的柜台底下。 刚巧,刘娇兰也在。 她原本只想以多欺少,呈呈威风,却没想到对方的家丁实力这么强! 苏瓷与刘娇兰狭路相逢,飞快看了一下左右没人!坏事干了也就干了! 咣! 一拳砸她鼻子! 呜……! 刘娇兰当下血流如注! 苏瓷得了便宜,拎着裙子,猫着腰,掉头就跑,趁乱溜出珠宝楼。 此时,楼上,有人被惊动了。 “下面什么事?” 男人临窗而坐,白玉高冠,三千墨发,蟒袍上暗纹随着光影浮动,极尽奢华。 他下首坐着的,兵部刘尚书刘百能。 今日,借着珠宝楼的掩护,在此密谋大事,刘百能私心想借机安排自家女儿与贵人邂逅。 却没想到,女儿是个不争气的,不解其中深意,人在楼下等了才半个时辰,竟然就闹出了事情! 他极度尴尬,“回王爷,应该刚巧是……楼下有人想闯入,小女带人阻拦,不想惊扰了王驾,我这就将她叫上来,给您赔罪。” “嗯。”男人指尖挑开窗棂,向外望去,刚好苏瓷逃跑的身影映入眼帘。 “瓷瓷……!” 他目光陡然一亮,也不顾什么尊贵身份,当即跳窗追了出去。 “瓷瓷,你没死?是你回来了吗?” 苏瓷正逃得欢呢,忽然听见身后又有人切切喊她! 仿佛知道她坠崖而死,曾经真的伤心难过。 声音有点耳熟,但是记不起来是谁。 她不记得这本书里,会有谁还会惋惜苏渣渣的这条命。 万一是诈呢? 谁都认识你,而你谁都不认识的世界,真麻烦! 她不敢回头,御了轻功,闪身冲进一处巷子拐弯,结果,路还都没看清,就被一袭姹紫身影劈头盖脸抓住,捞进角落里去,糊住了嘴。 “别怕,是朕。” 萧君楚含混的声音,还有强势的气息,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原来,他们之间的牵扯,不在于距离多远,而在于她到底有没有脱离他的掌控。 这边,苏瓷刚一从琅琊手中逃脱,那边,萧君楚头顶日晷的好运,就开始疯狂消退,不但伤口开始恶化,体内的卫九泠留下的毒,也开始蠢蠢欲动。 他气息剧烈起伏,抓了人,不由分说,先吸,再聊! 苏瓷前有狼,后有虎,被咚在墙角,只好老老实实给他吸。 就听外面那人追到巷口,放缓了脚步,在附近停住,长长一叹: “瓷瓷……,原来你没死,实在是太好了。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是回来找我的吗?既然来了,为何又不肯见我?” 苏瓷被堵着嘴:不是不是,想多了想多了。 “我知道,你怨我与她假戏真做,可我……也有逼不得已的苦衷。你一向那么懂事,一定明白我的……” 苏瓷的眼睛忽然亮了。 这人是谁? 难道书里还有我们读者不知道的瓜? ———— 给大家介绍一下本书【全员追不到的火葬场】强大阵容,排名不分先后: 龙傲天 病娇 美强惨 高冷神仙 小奶狗 …… 男主只有一个,一对一,双洁,HE。 第19章 一只小手,春风化雨 男人在外面接着道:“现在,我距离那个位置,只剩最后一步,等我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一定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与你分享!瓷瓷,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苏瓷终于想起这声音是谁了。 她看看正闭着眼,偏着头的萧君楚。 我靠,快醒醒,外面那个,是你的死对头,谢无极!!! 所以,苏瓷跟谢无极之间,不是书里写的那样,觊觎与被觊觎的关系,而是……合伙渣了女主白月薇? 我靠!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我好像刚刚吃到一个好大的瓜,还吃到了自己身上! 这一念间,她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萧君楚察觉,陡然睁开眼。 两双眼睛,以极近的距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萧君楚浓密如小扇一样的睫毛,忽地撩动了一下:所以,你听见了谢无极的声音,很开心?你想去找他?跟他走? 他忽然掐住她两颊,恨不得咬死她! 苏瓷瞪大了眼,疼得手指抠墙。 你……你你又来! 我都要废了! 我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啥是甜甜蜜蜜了! 紧接着,抗议的眼睛,也被萧君楚抬手蒙了起来。 他把她强行困在他的世界,他的气息里,不准与任何人有任何关系! 窄巷那一头,谢无极一番感人肺腑之言无人回应,发觉这边有细微的响动,便缓步走了出来。 他的步履,如一只猛虎巡视领地。 萧君楚微合的眸中,光芒一厉。 虽然身上有伤,但若果断一点,倒也未必会输! 杀念一动,苏瓷马上从他的气息中发觉了,她立刻将他后腰的衣袍死死抓住,将人朝自己拉近。 “不行……”她努开他,来不及喘息,只说了两个字。 谢无极是男主,男主光环是无敌的!你在这儿动手死了没关系,我说不定还要陪你死! 瞬间的对视,萧君楚脑子里有千百个念头一闪而过,旋即,顺了她手中的力道,用身子将人抵住,另一只手粗暴扯下她衣领。 肩头一凉,苏瓷一声含混惊呼,手将他腰后的袍子抓得更紧。 刚好谢无极此刻已经走到巷口,目睹两人拉扯,如此情景,不知谁家的纨绔子将不知羞耻的花楼姑娘摁在墙角,在这种地方偷鸡摸狗,干见不得光的事。 “哼。” 他鼻子里不屑哼了一声,四下再未见苏瓷踪迹,转身拂袖离开。 很快,那边有人追了过来,“王爷可好?” “无事。” “那么,给未来王妃定制的头面,您还看吗?” “呵呵,看,为什么不看呢?” …… 萧君楚等那脚步走远了,才放开苏瓷。 他的眸子里,有种苏瓷从来没见过的,比贪婪更可怕的暗火。 她全身绷成一条线,贴在墙根,心里骂他:狗一样! 萧君楚不知是因为她,还是因为谢无极,胸中如有天雷地火,无处发泄,撑在苏瓷头顶的手,咣!将土墙砸了个坑。 “再敢到处乱跑……!” “你就把我架在火上烤!我知道了!” 苏瓷麻利替他把话说完,省得他骂人那么费力气。 “……” 总算识相。 萧君楚雷霆震怒碰上个软包子,心里的火,莫名其妙地就被一只小手春风化雨地给摸化了。 “把衣裳穿好。”他温和了一些,伸手想帮她把肩头的衣裳整好。 苏瓷立刻收紧衣领,“我自己来!” “……” 萧君楚被拂了面子,尴尬收手,转身就走。 苏瓷终于不用垫着脚尖贴着墙了,用力龇牙,朝他竖中指! - 珠宝楼中,案上一套黄金嵌宝石头面,铺了满满一桌子。 掌柜的哈腰,小心翼翼道:“王爷,新王妃大婚的头面,足足六九五十四样,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谢无极心思并不在此,随便应了一声。 刘百能察言观色,笑道:“这套头面,用不用得上,还未可知。” 万一摄政王登基了呢? 新王妃就是皇后娘娘,要什么头面? 到时候戴的就是凤冠! 他打发了掌柜,飞快地给跪在门口请罪的刘娇兰使了个眼色。 刘娇兰肿着半边脸,进屋,匍匐在谢无极脚下,“臣女娇兰,拜见王爷。” 若是王爷看她的脸,她就说是被人欺负了,讨人怜惜。 若是王爷不看,她就正好赶紧回家养伤,下次攒足了风头再来! 谢无极依然没应声儿。 他还在想,之前看到的那个身影,到底是不是苏瓷。 是她真的没死,已经对他绝望了。 还是,他相思成疾,眼睛花了? 刘百能见摄政王并无不悦,赶紧趁热打铁,“王爷,如今血疫肆虐,昏君已死,朝堂内外,百废待兴,皆仰赖您一人,臣看着您日渐消瘦,实在是心里面疼得慌。臣别无所长,唯有尽心尽力辅佐王爷!” 说罢,一叩首。 “嗯。”谢无极抬抬手,另一只手,指尖点着额角,还在想他的瓷瓷。 刘百能继续道:“臣家中小女,如今二八年华,尚未婚配,自幼习得琴棋书画,又煲的一手好汤,若是王爷不弃,愿前往王府,伺候左右,为王爷调养身体……” 谢无极这才将目光收回,落在刘娇兰头上,面如平湖,没有一丝情绪。 他现在,的确需要兵部助力,倘若有朝一日,真的需要起事,调拨天下兵马,才会比较方便。 “好啊,有劳了。”他淡淡道。 刘氏父女大喜,趴在地上:“谢王爷!” 直到这俩人告退,博古架的阴影里,才悄无声息地走出一个人,面色青白,五官冷峻,身形笔直,与他怀中抱着的黑铁剑如出一辙。 “要不要我去查一下今日与刘氏女争斗的那些人,看家丁身形,与前日朱雀街上撒钱的北地商人有些相似。” “也好,侍剑辛苦了。”谢无极随便摆弄了一下桌上金灿灿而毫无生趣的头面。 查清楚那些人的底细,就能知道,今天那个从楼里逃出去的身影,到底是不是瓷瓷。 找到瓷瓷,说不定顺藤摸瓜,很快就能知道疯皇的所在。 侍剑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不该总想着那个死人,月薇会不高兴。” 谢无极扔了手里的金花钿,抬起头,“本王知道了。” 身为影卫,称未来的主母作“月薇”。 本王不拿你当外人,你还真是把自己当成本王的好兄弟了? …… 另一头,逃跑是没可能了,苏瓷只好追着萧君楚在街上走。 他大摇大摆步子大,她就一路小碎步跟着。 他根本不理她,可走远了,又稍稍停下来等她一下,看她是不是又想逃跑。 “你就不怕谢某某派人来抓你?”苏瓷累得有些呼哧呼哧的,又不敢当街直呼谢无极名讳。 “他最好迫不及待。” 萧君楚终于还是嫌她走得慢,抓了她的手腕,拖着走。 “他自从知道我还活着,就已经明白自己无法顺利登基,从此他走的每一步,都要陷入被动,都要考虑一下我在想什么,做什么。我就是要让他急,急就会出错,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是会原形毕露!” 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苏瓷没见过不着急回宫当皇帝的皇帝。 “可是他占着皇宫,占着军政大权,你却什么都没有了啊!” “我有你啊!”他忽然停了脚步,将她抓鸡一样拉进怀里,半点温柔都没有,“你担心我?” “我担心你死了,拉我垫背!” 苏瓷顺口胡说,萧君楚一愣。 还真是。 上辈子,的确就是这么干的。 他两眼弯弯,难得发自真心笑了笑,“别担心了,再告诉你个秘密。” 第20章 今日份宠妃的快乐 “没好事,我不听!” 他一说秘密,就又要吸她。 苏瓷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动。 她在他的面前,那一点点小力量,可以忽略不计。 萧君楚俯身低头,在她耳畔,唇齿轻动,“那个秘密就是……,谢无极,他也不知道,玉玺在哪里。” “……!!!” 苏瓷猛地抬头,见萧君楚笑得露出两排白牙,有点森森的吓人。 所以,他是让她进宫,抢在谢无极前面拿到玉玺! 这比摘老虎脑袋还吓人!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刚刚才觉得萧君楚虽然疯,但并不是罪大恶极之人,他就马上罪大恶极给她看! 苏瓷挣扎了一下,“大白天,利用女人,不害臊!” 他又把她紧了紧,咬着牙根子恨:“你是朕的女人吗?你本就是谢无极的女人!” “你才是谢无极的女人!你全家都是谢无极的女人!” “……,苏瓷,你放肆!” “你疯批!” 萧君楚:“……” 为什么被骂了还觉得挺有意思? 俩人拉拉扯扯,一路打,一路掐,回了碧海潮生楼。 一进门,就见琅琊两把鸳鸯刀,咣咣!砍在桌子上,“本公主给你挡刀,你倒好!跑了!” 苏瓷当即放下与萧君楚的前仇旧怨,嗖地躲到他身后,怂怂从他身后递出一只手,手里,捏着支颤巍巍的金雀钗,晃了晃。 “牙牙大公主,别生气了,送……送你……,算我道歉……” 她在珠宝楼时,就发现琅琊多看了这钗几眼,于是,起哄砸店的时候,就把东西顺走了。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琅琊也不客气,伸手拿过发钗,转了转,忽然就笑了,“行了,饶了你了。” 她从腰间掏出一对耳坠子,扔过去,“本公主从来不占人便宜,你的!” 苏瓷伸手接住。 还真是她多摸了几下的那一对东珠配祖母绿的。 当时太乱也找不到了,居然被琅琊拿走了。 琅琊把金雀钗美滋滋往自己头上一戴,昂着脸,傲娇问萧君楚:“哥,我好看吗?” 萧君楚:…… 这俩女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会儿掐得你死我活,一会儿一起惹是生非,一会儿仇深似海,一会儿又互相送礼物…… “好看,你就是怒雪川上的花儿。” 你们俩都是…… 这天晚上,苏瓷回自己西厢房,特意确认了一下没有走错屋子,之后,散了头发,简单浣洗,熄灯睡觉。 夜里,唇上被什么东西轻轻摩挲,又软又滑,孜孜以求,不依不饶,痒得实在难受。 她躲也躲不掉,索性两只手将脸蒙起来,翻身藏进被子里去。 结果翻不动,头发被压到了。 她哼唧了一下。 压着她头发的重物挪了挪,头发被放了出来。 之后,有人在耳边问:“苏包子啊,你想吃什么?” 苏瓷迷迷糊糊想了想,“葱油面,不要葱。” 上高中那会儿,学习辛苦,老爸厂里忙,经常回来得很晚,父女之间的交流,就只有这几句话。 然后,不管她想吃什么,第二天早上起来,一定吃得到。 所以,现在被问了,就自然而然地答了。 “……,好。”萧君楚手臂撑着头,借着月光侧身看她背对自己,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苏瓷含糊道:“谢谢爸。” “……!” 到底谁是你的那个“爸”? 萧君楚懒得想了,倒头睡觉! 第二天清早,苏瓷被香味撩醒了。 睁开眼,又换房间了,还是昨天醒来的那间可以隔水观山的东厢。 侧过脑袋,旁边枕头上,用托盘摆着一碗热乎乎的葱油面。 只有葱油,没有葱! “……” 做梦了? 老爸来了? 她坐起来定了定神,疑惑四下看了看,“爸?”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人回应。 苏瓷想了想,真傻。 换房和早餐,一定都是碧海潮生楼提供的今日份宠妃快乐。 反正这份快乐也享受不了几天了,等一有机会,就脚底抹油撒丫子跑! 所以现在,不吃白不吃! 早饭后,苏瓷的宠妃快乐继续…… 萧君楚叫了裁缝,来给她量体裁衣。 旁边还哆哆嗦嗦站着四个从宫里抓来的太监。 “他们四个,都在宫里伺候过先帝嫔妃梳头上妆,听说手艺不错,你试试看,喜欢用哪个都行,其他的,丢去喂狼。” 苏瓷:“别别别……,好歹一条命!” 前半句听着好宠,后半句简直要人命,受用不起。 萧君楚:“你不是要宠妃的快乐吗?朕给你。快乐够了,给朕好好办事。” 他坐在南厅的圆月窗前,斜倚着软塌,盯着手里长长的一本名册,那身姿的剪影,也只有用整座上华京的盛世,才堪称相配。 他将名册上的名字一一细细看过,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这儿。 苏瓷穿着中衣,站在屋中央,张开手臂,给裁缝婆子量体。 那婆子量了一遍又一遍,“姑娘,转个身,咱们再来一次。” “还量啊……”苏瓷已经原地转了不知多少圈了。 “量准点好,公子爷说,做的不合体,老身全……全家都丢去喂狼……,城墙上的狼爪印子,每天夜里都添新的,可大了,老吓人了!” 苏瓷:…… 她虽然也很怕被喂狼,但是,正义感实在是不能忍。 “内个……谁啊……,”她也不知道当着外人的面,该不该叫他皇帝,索性不叫,“你就不能凡事好好说话?动不动就拿死吓唬人?” 萧君楚不抬眼,慢悠悠道:“狼不吃死人,朕,不吓唬人。” 朕? 量体的婆子一哆嗦,又量错了。 苏瓷不敢再杠,“那……你别随便杀他们,到时候我说裁得好,就是好,行不行?” 萧君楚依然不抬头,“朕说好,才是好。” “……!” 她气得脸蛋发红,没上妆的脸蛋儿,比抹了胭脂还好看。 “好好好!杀杀杀!他们都是你的百姓,又不是我的!我跟着急什么!” 萧君楚啪地将手中名册合上,“你你你,我我我,没规矩!” 他呵斥这一屋子人,“都退下!” 屋里的太监,婆子,立刻夹着脑袋,一溜烟儿往外走。 苏瓷也掉头往外走。 “让你走了吗?” 两个狼奴从外面麻利带门,砰!把苏瓷关在了里面。 第21章 你该唤朕什么?(新年小甜饼) 苏瓷就怄气,站在原地不动,“我知道你留着我有用,可你若是再这样无理杀人,我……我就死给你看!让你想用也没得用!” 这话惊艳了,萧君楚有点想笑。 还没见过拿死吓唬他的呢。 不过,苏瓷若是死了,他还真不行。 有点意思。 他甩手将名册丢在榻上,起身下来,步子慵懒,踱到她身后,背着手,俯身仔细看她红艳艳的耳朵尖儿。 “你不是怕死吗?不然,当初在卫九泠的鼎里,如何投怀送抱,求朕救你?”他忽然气息很近,声音极低。 苏瓷全身绷紧,想起刚穿书那天,银狼在颈后吐气时的恐怖感觉,一秒怂。 “我……” “你不是苏瓷。” “我是!”苏瓷还想挣扎一下。 萧君楚站在她身后,静了好一会儿,忽然道:“从现在开始,朕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你以后叫苏包子。” 他膈应苏瓷的过去,膈应她与谢无极纠缠不清,更膈应她凭着美貌,在一个又一个男人之间斡旋,将自己待价而沽。 他要把过去的苏瓷和现在的苏瓷,划清界限。 过去的苏瓷,他不管。 现在的苏瓷,是他一个人的! 苏瓷:? 为什么以死力谏突然变成小学鸡吵架? “啊……喂!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儿的?” “你说梦话!” “我……,你……你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趴墙根偷听别人说梦话?” “……”这回换萧君楚没话说。 他要是告诉她,他没趴墙根,而是害怕夜里运气耗竭,忽然挂了,又碍于面子不想爬床,只好每晚偷偷搬人来吸,不知道会不会被笑死。 他强行给自己找回阵地:“你你你,我我我!你该叫朕什么?谁教你跟朕这样说话?” 苏瓷立刻又怂了,“吵不过就拿皇帝压人!” 小声儿哔哔,暗暗翻了个白眼。 萧君楚终于舒坦了,于是恩威并施,直了直腰板,自负地昂了昂头。 “算了,朕不与你计较。以后没人时,准你唤朕,寂夜。” 他特意稳稳地说出那两个字,负手而立,等着苏瓷谢恩。 苏瓷:? 萧君楚,字寂夜,现在能直呼这两个字的人,都死光了。 这是想考验她到底有多大勇气赴死? “不……,不必了,我不敢……” 萧君楚在她身后,脸上刚刚浮起来的笑意就唰地没了。 朕给你亲近,你居然敢不要! “不叫就把外面那些人都喂狼!”他嗓音陡然一沉,威胁值瞬间飙升。 “寂夜!不要!” 苏瓷毫不含糊,脱口而出。 转身时,填满眼帘的就是他迫近的紧锁领口,藏着线条精致的脖颈,还有微微滚动的喉结。 满满的压制感,瞬间整个人绷得不敢呼吸,身子向后倾到极限,再仰就站不住了。 苏瓷求生欲极强的抓住了萧君楚衣领。 结果,反而将他拉得更近。 他单手将她拦腰抱住,另一只手,仍然悠闲地背在身后。 “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萧君楚说得又慢,声音又低,好像心情很好,掌心的热度,透过薄薄的中衣,将苏瓷的后腰灼得滚烫。 “寂……寂夜,不……不要……” 苏瓷重复了一遍,发现脑袋里已经乱哄哄成一团,嗡嗡的直响,几乎听不见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 “不要……?” 不要什么呢? 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锋芒犀利的薄唇,微微勾起,轻轻覆在她唇上。 她的唇,因为惊慌失措,粉粉的微颤,小小地张着,是无法拒绝的邀请。 这是他第一次目的不是那么单纯地吸取好运。 萧君楚两片薄唇,逗着好玩似的,将她肉嘟嘟的唇拱一下,再拱一下,之后,再轻轻按下去。 苏瓷揪着他衣领的手发颤,脚趾尖在鞋子里疯狂抓地。 你……你干什么……,你是疯批反派大佬啊!你不带这样撩我的啊啊啊啊啊! 她看这本书的时候,确实是站过萧君楚的。 这么黑暗,这么疯批,这么禁欲的一个人,居然没有官配,居然沦落到给白月薇当隐形小奶狗,作者是不是用脚在写文? 不会用心写,难道还不会用肾写吗? 可是自从穿书,苏瓷就明白了什么叫叶公好龙。 在萧君楚面前,肾是来不及反映的,因为每次都要先保脑袋。 “知道如何取悦朕吗?” 他合了眼,开始专注于运势的日晷,依然不紧不慢,不进不退,仿佛猎物和好吃的食物,血食和小茶点,并没有本质区别。 “不……不知道……”苏瓷的唇,连带着整个人都已经被他撸麻了。 “等朕心情好了,就告诉你……” 无比悠长的一啃,苏瓷将这种沟通定义为啃。 因为,她确定萧君楚肯定不是在吻她。 她在他唇齿间不要说感觉不到喜欢,就连欲.望都不存在。 他就是在拿她寻开心,纯好玩! 而萧君楚呢,他一向对于自己情绪的克制近乎病态。 作为每晚都要睡在刀锋上的皇帝,若是暴露了内心的真相,就离死期不远了。 所以越是感兴趣,就越是要没有任何兴趣。 他就这么慢悠悠地,用了前所未有的长时间,将苏瓷头顶上日晷的金色光芒吸得几乎见底。 之后,放开人,依然揽着腰,用另一只手的拇指,优雅地替她将唇畔水痕拭了拭,“出去多做点好事,天黑之前回来。” “……?”苏瓷感觉自己已经要被玩坏了,忽然做好事干什么? “琅琊会跟着你。” 萧君楚不再多做解释,转身回到圆月窗下,拿起之前合上的那本名册,重新专注起来,仿佛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过苏瓷这个人。 “哦。” 苏瓷如蒙大赦,转身时,脚软得有点不听使唤,却还要强行故作沉稳,暗暗加快了步子,生怕他再忽然反悔,逃命一样地从门缝钻了出去。 门,被守在门口的狼奴重新关上。 萧君楚放下手里的名册,忽然有一阵的目光散漫,望向屋里两人之前站过的地方,有些不知该看哪里。 她人不在此,竟然也可以影响他的心神! 前世里,苏瓷葬身崖底的消息传出后,卫九泠、谢无极、阙浮生、商天行,官城锦等等所有男人,都将这女人的死归罪在别人头上,他们杀得你死我亡,最终同归于尽,全部成了她裙下修罗场的陪葬品! 而笑到最后的,竟然是手足尽失,被做成人彘困在酒坛中的萧君楚。 那时候,无敌真是寂寞啊! 呵…… 萧君楚唇角淡淡一勾,笑容恶劣,将注意力重新收回到名册上。 “重华,替朕为摄政王备一份好礼!” 重华进屋,第一眼看到皇帝陛下雪白的衣领上全是女人小手抓的褶子,笑笑,“是。” - 楼下,苏瓷站在街口日光下晃神。 手背还捂在嘴上。 被萧君楚唇齿厮磨过的触感,仿佛长在了上面,怎么都抹不去。 她以为两个人亲吻,就是嘴碰嘴,牙碰牙,舌头追舌头。 但现在,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她刚刚揪着他的衣领,又怕又恨,怕他忽然做什么出格的事,恨他干嘛只在那么浮于表面的转悠,不给个痛快。 一想到这里,吧唧! 两只手拍在滚烫的脸蛋上,用力闭眼。 第22章 皇帝,永远是皇帝!朕,永远是朕!” 啊啊啊啊!要死了! 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啊!!! 你不怕被那疯批吸光脑子啊??? 你忘了他是吃人的啊??? 琅琊不耐烦地站在苏瓷旁边,叉着腰,等了好久。 “喂!到底往哪边走?” 若不是哥哥说,盯好苏瓷做善事,是他复位的重要一步,她才懒得给这个胸大屁股大的小矮子当保镖。 苏瓷也不知道萧君楚干嘛忽然让她到大街上行善做好事。 给自己积德,省得死了没人埋吗? 正迟疑着,右臂被琅琊一拉,两个人闪到一旁的面具摊后面。 碧海潮生楼前,从街那边,和街这边,各走来一个女人。 东边来的那个,身后跟的是月刀卫。 西边来的那个,身后除了丫鬟,还有几个禁卫。 两拨好像认识,又彼此不服,就这么径直走向了对方。 苏瓷眼睛亮了,八卦之火熊熊,因为角度不对,就看不见两个女人的脸。 她拉着琅琊压低身子,摸过一只狐狸面具遮在脸上,“是谁?” 琅琊抓过一只猫咪面具,挡住自己,指了指带着禁卫的那个,“刘娇兰。” 刘娇兰这么快就升级了?身边跟着的人不是兵部那个三脚猫,竟然是宫里的禁卫? 就听那边,开口第一句就是夹枪带棒,火上浇油。 “姐姐好。”刘娇兰冲带着月刀卫的白衣白裙女子福了福。 “我不是你姐姐。” 那女子嗓音清明,酥而不腻,甚是动听,就连苏瓷是女人也心尖儿一软。 旋即,就想起这声音是谁的了! 玛丽苏大女主白月薇! 妈呀,不得了了! 天敌! 她把狐狸面具遮得更严。 刘娇兰帕子掩着嘴笑,“虽然我比姐姐早进王府伺候几日,可姐姐终归才是王爷指定的未来王妃,这是整个上华京不争的事实。” 她明里捧,暗里压,当街宣布自己比人家正牌官配捷足先登,真是找揍到家了! 苏瓷一面希望大女主当场掌掴炮灰龙套,一面又疑惑,怎么谢无极的深情男主人设崩了呢? 前一天还追着她喊瓷瓷,回头府里又收了个侍妾? 谁知,白月薇平静如水,“王爷终非池中之物,他日风云际会,宏图霸业不可限量,身边多几个女人伺候,自然是应该的。” 她虽然说得淡定,可是苏瓷注意到,她袖中的指尖在发颤。 刘娇兰见碰了个软钉子,好生没趣,“是啊,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很平常的事,更何况将来,万一王爷他君临天下,后宫三千,到时候呢,姐姐您可就是……” 啪! 她话没说完,白月薇便一记耳光抽了过去,将人打翻在地。 “爽!”苏瓷暗暗叫好。 被琅琊白了一眼,关你何事? 刘娇兰本就是寻常人家千金小姐,哪里禁得住文武双全的大女主抽,当场就起不来了。 “你干嘛打我?” 白月薇面容沉静,重新仔细整理好衣袖,“当街胡言乱语,污蔑摄政王有不臣谋反之意,其心可诛!来人啊!拿下!” 月刀卫上前拿人。 “啊?不要啊!我没说错什么啊!王爷他本来就要当皇帝了,全天下都知道啊!你放开我!我要见王爷……!唔……” 刘娇兰仍然不知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被月刀卫捂了嘴,直接敲晕,才软趴趴倒在地上,被拖走。 躲在小摊后面的苏瓷惊呆了。 果然是大女主,雷厉风行,杀伐果断,不动声色一句话就把情敌干翻了,惹不起,惹不起! 白月薇处置了刘娇兰,并没有往前走,而是转身,向碧海潮生楼去了。 她到了门口,被两个扮作看门小厮的狼奴抬手拦下。 “姑娘,东主有喜,关门谢客,请回。” 白月薇抬手,不知道掌中亮出了什么东西。 那俩狼奴相视一眼,居然就放她进去了。 小摊后面,苏瓷也跟琅琊对视一眼。 “跟回去看看?” 琅琊瞪眼,“我干嘛听你的?” 苏瓷:“她肯定是去勾.引你哥!” 琅琊:“走!” 她第一个跳起来,往后门跑。 - 碧海潮生楼,共九层,白月薇一步一步登上来,气息平和,毫无起伏。 她生得端庄大气,艳而不妖,柔而不娇,是真正的大女主。 南厅的门敞开,风从圆月窗吹过,将她雪白的裙袂掀起,整个人如九天仙子临凡。 苏瓷和琅琊气喘吁吁跑上来,钻进西厢。 两间房之间,只隔了一层纱橱,发生了什么事,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清清楚楚。 萧君楚姹紫衣袍,慵懒倚在榻上,仿佛自嘲般地一笑,“来就来,还特意在楼下安排了一场见面礼。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楼里住着个不还朝的皇帝吗?” 白月薇眉间悲悯微微一凝,看见他衣领上的被哪个女人小手抓的碎褶未去,不觉仍然暗笑他是如此泥胚肉身不成器。 “寂夜,回头吧。” 苏瓷在隔壁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可能真是自作多情了。 原来白月薇也喊他寂夜的。 所以,其实,这世上能叫这个名字的人,还挺多。 “朕依然还是大烨的皇帝,你应该唤朕陛下!” 萧君楚靴子蹬在榻上,望向窗外,不想看她那张脸。 白月薇并不生气,沉静站在屋中央,“好,陛下,回头吧,你斗不过他的,我不想最后看着你落得和卫九泠一样的下场。” “哈!”萧君楚忽然笑了。 当初他在崖下,听见的这番话,好像刚好是反过来的。 “朕不是执迷不悟,背上永世骂名,死后都被人唾弃,遗臭万年,不得安宁吗?” 他将她当初在崖上说的话,原封不动,如数奉还。 “卫九泠,他凭什么与朕相提并论,他配得上永世骂名,遗臭万年吗?皇帝,永远是皇帝!朕,永远是朕!” 他最后两句,说得特别慢,每一个字,都如重锤,砸进每个人的耳鼓中。 白月薇身子一颤,“当时你在?” 萧君楚长腿抡起,从榻上下来,来到她面前,哪里有半点传说中小奶狗的姿态? “朕没有死,你跟谢无极是不是很意外?” 白月薇抿了抿唇,“我是我,无极哥哥是无极哥哥。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错下去,回头是岸。” “好一个回头是岸!”萧君楚手臂轰然张开,“朕何错之有,何须回头?” 他挥手指着身后窗外上华京的太平盛世,“你看外面,朕十五岁登基,五年来,四海升平,边境安宁,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朕何错之有?” “卫九泠加害于朕,散布血疫,残害黎民,是他的罪!” “谢无极摄政,醉心权谋,无视苍生疾苦,是他的罪!” “你要朕回头?这天下是朕的天下,姓萧不姓谢,要回头的是他不是朕!” 他前世从来没有在这个女人面前大声说过一句话。 因为她长得太像死去的母妃。 他每次看她,都目光温柔如一只小羊羔,恨不得跪在她的脚下,求她摸摸他的头顶,好让他知道,有母亲的孩子,是什么滋味! 可是,死过一次的人,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萧君楚重生归来,再见这个女人,前生那份难以启齿的眷恋,早就死得透透的! 白月薇脸色有些苍白,她这次来,好像估计错了什么。 第23章 抱朕,摸朕 “寂夜,你滥杀无辜。” “他们都死有余辜!” “你残害手足。” “他们根本没有把我当成手足!” “你草菅人命!” “试问哪个君王不是踏遍枯骨,才坐在那个位置上?谢无极,他的手敢说比朕干净?” 对峙,片刻窒息般的死寂。 白月薇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萧君楚的良心,可惜,萧君楚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纱橱那一头,苏瓷和琅琊也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虽然每天打打闹闹,却都没有真正见识过萧君楚盛怒之下的恐怖,此刻,这楼中的气息,仿佛只要稍微一动,整座上华京都会随着君王一怒而坍塌瓦解。 “寂夜。” 白月薇终于还是先开口,将手掌摊开在他面前,掌心躺着一块白玉佩,刻着古朴的狼纹团花。 “你说过,只要我亮出这块玉佩,你便会答应我任何要求。现在,我只问你,玉玺在哪儿?告诉我。” 她还像从前那样,用对小孩子说话的口吻哄骗他! “哈哈……”萧君楚笑得几分苍凉,“所以,你此来,是为了朕?还是为了谢无极?” “为了你!寂夜,你不是他的对手,跟他斗,最后没有人会有好结果,你告诉我玉玺的下落,我手里有月刀卫,我可以送你远走高飞,回怒雪川去,做你自由自在的雪域之王!好不好?” 苏瓷在纱橱那边点头。 这句话,其实白月薇说的也没错。 谢无极是男主,根本打不过的,嗯。 结果,她的脑袋,被琅琊敲了一下。 萧君楚没说话。 他在白月薇面前左右逡巡了两步,脖颈晃了晃,暗暗咬了腮边的肉,痛下决断。 今日就这样崩了,从今以后,他必是连母妃的半点影子都抓不住了。 良久,他修长的手指,从她掌心,夹起玉佩,攥在掌心,稍稍用力。 一声轻微的脆响,那玉佩碎成两半。 “抱歉,朕虽然从不骗人,但是有时候,说话不算数。这个要求,不答应!” 南厅的隔间里,传出极轻的声响。 有几乎听不见的脚步,一步,一步,从隔间后,走了出来,带着渗入骨髓的恐怖和血腥气的恶寒。 随着巨大的身影,一点点显露出来,银色的鬃毛,拖着长长的尾巴。 是银狼! 啊! 苏瓷捂住自己嘴的同时,琅琊也两只手帮她捂住嘴,将脑袋捂得只露出半只眼睛。 哥哥这次是真的真的真的生气了! 谁都不要惹他! “寂夜……”白月薇一向沉静如水的双瞳,骤然猛地一缩。 这个男人,从少年时起,就奉她若天女,而她一直不向他提任何要求,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一招定乾坤。 可为什么今日,竟然失算了 骄傲,不准许她表现出任何害怕,更不能表现出想逃跑的迹象。 但是,任何人类,在足有一人高的巨狼面前,都是被碾压的存在。 狼的獠牙间,喷吐的气息,带着死亡的灼热,吹开她的发丝,露出明媚的额头。 萧君楚重新坐回榻上,背对白月薇,枕着手臂,面向窗外,有些疲累。 “今日不动你,不代表下次不杀你。朕对女人,向来没什么怜悯之心。回去告诉谢无极,朕的江山皇座,他坐着要小心,因为,朕会随时来取。” 原来他是故意不回去的啊! 为什么呢? 苏瓷在纱橱后面睁大了眼。 白月薇是被银狼监视着,颓然离开的。 躲在西厢的两小只,见架已经吵完了,皇帝哥哥没有被勾.引到,终于放心,也猫着腰,踮着脚尖,准备离开。 “过来。”南厅里,萧君楚懒懒一声。 两个人同时停住脚步,互相对视。 苏瓷:“他叫你。” 琅琊:“我哥他在叫你!” “可是……” “进去!” 苏瓷就被琅琊给推了进去。 萧君楚依然面朝着窗外,“朕不是让你出去做善事吗?” “我怕你被白月薇骗了,就回来看看,算不算是做善事?”苏瓷嘀嘀咕咕,站在门口,低头戳手指。 “白月薇的确会骗朕,那么你呢……?”萧君楚顿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朕能相信你吗?” “也……也不太行吧……”苏瓷实话实说。 “呵。” 他背对着她,仰头望天,竟然被气笑了。 先是用死吓唬他,现在又告诉他不要相信她。 这世上没脑子的事儿,都被她给干完了。 “过来。” 萧君楚转过身来,身影逆着光,苏瓷看不见他眼圈刚刚红过。 “你……干嘛?刚刚才吸过……” 苏瓷已经被他折腾地怕了。 一会儿凶得要死,一会儿酥得要死。 心受得了,肾也受不了。 “朕让你过来。”萧君楚不耐烦。 “哦。” 苏瓷不情愿地挪过去。 刚到榻前,萧君楚忽然抬手,摘了他自己头顶发冠,长发立时间如千堆墨雪般弥散了开去,铺落在软塌的锦绣垫子上。 苏瓷:……你,你干嘛?发脾气之前也不用这样矫揉造作地耍帅…… “抱朕。”他散着头发,坐在榻上,微微垂着头,像是累极了,灰心极了的孩子。 “啊?哦。” 苏瓷不敢废话,怕忽然又惹怒了他,只好站在榻边儿,伸出手,将他轻轻抱入怀中,又不敢乱动,生怕又被他骂。 可是,头发……,好滑呀! 她实在没忍住,还是摸了一下。 萧君楚被拢在她怀中,双眼在被掩了光线的深处,疲惫挣扎了两下,禁不住这种自头顶袭来,酥遍全身的舒适和困意,终于闭上眼。 “摸朕!”他低声命令。 “……”苏瓷的手,顺着头发,僵硬往下走。 第24章 想多就是你污 “头顶。” 笨蛋,想什么呢? “……”苏瓷松了口气,把手收回来,保持在头顶给他顺毛,一下,又一下,越撸越顺手。 萧君楚将头抵在她怀中,一动不动,不一会儿,竟然有些沉。 他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极是放松,是他生平从未有过的享受。 狼养大的孩子,从一生下来,就没有被抱过,到底有多渴望与人亲近,苏瓷不会懂。 她只觉得,现在怀里抱着的萧君楚,实在是太好摸了!头发滑得不要不要的,大狗一样乖地依偎着她,温顺地享受她的抚摸。 就差没喉咙里发出撒娇的呜呜声了。 谁说这孩子是疯皇?是暴君?是狼妖?站出来! emmmm……,就是这颗大狗头放的地方有点尴尬。 不过,没关系,这么纯洁的时刻,人与狗之间实现了跨越物种的友谊。 不要想多,想多就是你污……嗯! …… 萧君楚沉迷了一会儿,眸子里重新恢复了清明,坐直身子。 苏瓷抱了他半天,也不敢乱动,腰都站疼了,可得好好揉揉。 可萧君楚翻脸无情,“出去。” 他不看她,沉着脸色,披散着长发,继续忙他的。 换了哪个帝王,给人看到最软弱的一面,都会动了杀人灭口的心。 苏瓷撸狗撸了个寂寞,心里骂了他一万八千字,丢下一个“哦”,转身要走。 “记得出去做善事,一直做到天黑之前回来,琅琊会给你记账。” 他还没忘之前安排的那个莫名其妙的任务。 “……哦!!!” 苏瓷挑高了声音,以示抗议。 “还有,晚上自己去东厢睡,不要总给人搬。” “……?哦……”这句苏瓷没太听懂,不知道碧海潮生楼里,半夜总把客人搬来搬去,是什么规矩。 - 做好事的任务也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 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哪里有那么多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事儿给你干呢。 苏瓷跟琅琊溜达了几条街,除了帮叫花子打跑了一条狗,替去茅厕的卖菜大嫂看了会儿孩子,就无事可做。 她坐在路边思考。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既让萧君楚满意,自己又不用满大街折腾呢? 琅琊说,她皇帝哥哥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好事做得越多越好。 苏瓷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经过路口的老太太,眼睛一亮。 她跳过去,“阿婆,过马路啊?我扶你。” “啊?”老婆婆没见过提这种要求的。 苏瓷摘下一只之前琅琊送的耳坠子塞给老婆婆,附耳道:“婆婆陪我玩过马路,玩到天黑,另一只,也是你的。” 这两只耳坠子,虽然不大,却十分精致,每一只都仅缀了两样东西,一枚东珠,一颗祖母绿。 不要说一对,就是这一颗珠子,就够普通人家折腾一辈子的。 老婆婆眼光毒辣,识货! 将手中拐杖用力拄地,豁牙子漏风,“姑娘,咱们玩到明天早上都行!” 于是,整个街口的人,都看着一个漂亮姑娘,耐心地扶着一个老婆婆,慢悠悠从路口这边,走到那边,又从路口那边走到这边。 琅琊也正好省得满街跑,坐在马路牙子上,百无聊赖地画正字,“一次,两次,三次……” 好不容易熬到天将黑,苏瓷扶着老婆婆已经走得麻木了,“谢谢婆婆,东西您拿好。” 她总算完成任务,一屁.股坐在琅琊身边,“你哥到底什么毛病?” 琅琊大眼睛翻了她一眼,“我哥有毛病,天下人都知道,用得着你说?走吧,回去。” “天还没黑,不能回。”苏瓷不想回去对着萧君楚,保不齐又要因为什么事挨骂。 琅琊看看天,行吧,的确还没黑,提前回去,肯定要挨骂。 于是两小只坐等天黑,身后酒楼里已经传出酒菜香气。 苏瓷:“牙牙大公主,我肚子饿。” 琅琊:“用你说!本公主肚子也饿!”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哼唧着,就见又有几个人前后进去,没多会儿,二楼临窗的座位上,就传来交谈声。 声音不高,可偏偏苏瓷和琅琊耳力都不错,就隐隐约约听去了。 有人道:“如今疯皇久不临朝,王爷大权在握,看来这头顶上风云际会之日,为期不远了” 说萧君楚和谢无极的? 两个人同时竖起耳朵。 另一人道:“梁兄,慎言。” “哦,呵呵,官公子说的是!”那人尬笑,“哦,对了,听说过几日王爷寿辰,不老神仙他会亲自驾临,为王爷贺寿?” “师尊他确有此意,不过……,还有些家事未了,何时成行,尚未可知。” “哦,明白了,来,官公子,梁某敬你一杯。” 不老神仙?官公子? 苏瓷身上一激灵。 书上说,苏瓷的师尊阙浮生,乃当世第一人,因为终年隐居昆仑山惊鸿巅,而且数十年容颜不老,所以,江湖上人人尊称他一声“不老神仙”。 阙浮生要亲自来上华京拜会谢无极? 而她要从谢无极眼皮子底下找到玉玺偷出来? 到时候前有龙傲天男主,神仙师尊,后有疯批狗皇帝,这被夹在中间还能做人吗? 妈呀! 苏瓷整个人麻了。 第25章 苏包子,你养得起朕吗? 还有,楼上一口一个官公子,官公子,那官公子怕不就是阙浮生座下第八个徒儿,官城锦官师兄……叭…… 官城锦与苏瓷是同时拜入师门的,因为略长,所以是师兄。 这孩子什么都好,尤其是有钱,他爹是上华京首富官以沫,萧君楚天下第一有钱,官家就是第二有钱。 原文里的苏瓷,刚一出山,曾经仗着官城锦大把大把的砸钱,制造了不少大场面,才立时声名鹊起,引起了上层人士的关注。 但是后来,她盯上了前途不可限量的谢无极,又搭上了已身为国师的卫九泠,就把明显低了几个段位的官城锦给抛之脑后,再也不理人家了,花了人家的钱,也全当没有那回事。 所以…… 苏瓷掰着手指头想:也不知道自己名下现在欠了官城锦多少钱,不管多少,反正都是还不起了。 不如趁着天已经黑了,赶紧溜。 苏瓷难得主动地把自己往萧君楚身边儿送,琅琊也正好省得动手将人押送回去。 两人刚走,楼上就响起那个姓梁的声音。 “官公子今晚兴致不高,可是回了帝都,触景伤情,还在为苏姑娘的死难过?” 官城锦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生得如一块美玉般通透,头上戴了金镶翠抹额,锦衣玉带地坐在窗边,抬手将杯中酒从窗口倒出,正好洒在苏瓷刚才坐过的地方。 “九妹妹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虽已叛出师门,可终归曾是我惊鸿巅的人,师尊此行,也是想寻得她的遗骸,将人带回去小心安葬。” 已经走远的苏瓷:阿嚏! 谁咒我? 两人饥肠辘辘回去碧海潮生楼,见楼下恭恭敬敬站着好几个人,各自蒙着眼,背对背,谁都不想看见谁,谁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谁的样子。 楼上,萧君楚已经端方而坐,在等俩丫头回来一起用膳。 自从上次厨子的事之后,他也凡事从简,一应饮食都由重华亲自动手,四个人每餐六菜一汤,也没有尊卑之分,就一桌吃了。 苏瓷一进门,萧君楚就见她头顶上的日晷,只涨了不到一个时辰,明显这一大天没干什么正经事。 “今天都干什么了?”他暂时喜怒不形于色。 “扶老人家过路口啊。陛下,您的上华京实在是太繁华了,老人家年纪大,路上车马又多,真的很危险。” 苏瓷见了饭特别亲,坐下等着开饭。 重华手艺好,完全不像传说中北地雪域只会装神弄鬼的巫医。 “还有呢?”萧君楚没有收到苏瓷拍的马屁。 他姿态优雅地提筷,那三个人才敢动筷。 苏瓷夹了块红烧肉就吃,“又扶老人家从路口那边回来啊。” “……”萧君楚筷子停在半空中,他已经预感到苏瓷后面要说什么了,“然后呢?老人家忘记带东西,又回去了?” “陛下英明!”苏瓷抓紧时间干饭,不愧是皇帝啊,她怎么编的,他都猜得到,估计这饭吃不了几口了。 赶紧又夹了一块红烧肉。 琅琊也知道气氛不对,飞快扒拉了两口。 萧君楚啪地将筷子拍在桌上,“两个全都回房去!谁都不准吃饭!” 两小只没等他话音落下,各自抢了一块肉,叼了就跑! 重华哭笑不得。 以前,这种过家家的戏码,在兄妹俩身上看过不少,现在又多了个苏姑娘,倒是更有趣。 “狼主,楼下康乐候世子还在等着求见。” “不见。” “那金吾卫副都统宋将军呢?” “不见。” “御史台……” “不见,统统不见!” 自从昏君不但没有死,还在碧海潮生楼逍遥快活的消息走漏之后,白月薇刚离开,就已经前前后后有十几名大大小小官员贵胄,化妆成各种身份,用各种方式跑过来,希望能向皇帝表明忠心,以免将来御驾回鸾,与摄政王决一死战时,自己被波及到。 不过可惜,都是些墙头草,真正有实力的,都已经被谢无极活买了人心,如何会来他这儿讨没趣? 不过萧君楚倒是不急,既然重生归来,没有在开局就摔断腿,那么许多账都可以慢慢算。 他现在唯一烦的是,死丫头运势不足,明天吸什么? 苏瓷要三个时辰的运势,才能填满他一个时辰,像她今天这样糊弄,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如此,一顿饭没吃好,萧君楚又对着那份可能出席摄政王寿宴的人员名单思虑到夜深。 等到想睡了,朝他下榻的东厢那边纱橱望了一眼。 果然,空的,没人! 他又去看西边纱橱,隔着青纱,朦胧灯影,果然见苏瓷又趴在自己榻上睡。 “蠢的吗?东西不分?折腾了一天,只有那么一点运势,养得起朕?” 他一边骂,一边去了西厢。 苏瓷顶着她仅剩的那一点可怜的运势,饿着肚子,趴在床沿儿,一只手垂下来,睡相实惨。 她并不胖,却该有肉的地方都生得肉肉的,此时趴着,脸蛋儿将唇挤成一个嘟。 萧君楚轻掀衣袍,蹲在床边,偏着头看她,忽然心中又生出一个恶念。 第26章 皇上大好人,皇上疼我 如果将她最后一点运势都吸光,会怎样? 萧君楚想了想,放弃这个念头,咬着下唇,恨恨低声,“朕饶你不死。” 之后,起身把她抱了,搬回东厢。 “苏包子啊,你饿不饿?” 他横抱着她,从西厢到东厢,要经过中厅,十几步的路,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一边走,一边问了。 两侧值守的狼奴,站得笔直如同假人,听到这句话,登时瞳孔一缩。 他们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了? 狼主居然会细声软语地问一个睡着的女人,你饿不饿? 这么套路的事会发生在疯皇身上? 苏瓷饿得难受,睡得不踏实,刚被放在榻上,就翻了个身,背对萧君楚。 萧君楚在榻边坐下,也没什么睡意,闲得用指尖钩起她一绺头发,绕着玩。 “苏包子,今天你想吃什么?” “烤羊肉啊……”苏瓷吧唧了一下嘴。 萧君楚手指尖儿一顿,你这女人,又没用又麻烦! 羊肉这种东西,一定要一边烤一边吃,才是瘦的酥嫩焦香,肥的入口即化。 躺着,怎么吃? …… 很快,苏瓷感觉床一晃一晃的,起伏颠簸。 枕头也很硬。 她使劲儿拱了拱脑袋,想找个软点的地方,可是哪儿哪儿都硬,硌得难受。 “不要再拱了!” 头顶上,萧君楚压着爆脾气命令,大掌按住她在他腿上乱拱的脑袋。 再拱,你今晚吃的就不是烤羊肉了。 马车在醉红楼门口停下,里面的人并不出来。 扮作车夫的狼奴下车,去烤肉摊儿前交待一番,付了钱。 没多久,刚刚重新睡安稳的苏瓷,就闻到鼻尖儿一阵烤肉香,在她面前飘来飘去。 她闭着眼,鼻子被香味牵着走,绕了好几圈,终于被馋醒。 睁开眼,就看见一把羊肉串在眼前飞。 简直比做梦还真! 肉串后面,是萧君楚逗她逗得饶有兴致的脸。 苏瓷腾地坐起来,果断放下节操,“皇帝大好人!皇帝疼我!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说罢,两手捧在胸前,跪坐着,眼巴巴等肉吃。 萧君楚立刻被取悦到了。 “赏!” 他阔气地将肉串分她一半。 两个人坐在马车里,你一串我一串。 “书里说,你经常夜里逛窑子,原来是为了撸串?”苏瓷抢了萧君楚手里一串。 萧君楚:? “哪本书?”说完,将她已经吃了一口的串儿,又给抢了回来。 苏瓷发现说走嘴了,索性将错就错,眼巴巴看着他把最后半串吃完。 “好像叫做《和离后,被霸道王爷盯上我爽翻了》。” 萧君楚:…… 回头命人查一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书,竟敢编排当今皇帝! 外面是醉红楼里的歌声,姑娘们凭栏娇笑,还有门外街上夜色中小摊贩的叫卖声。 没多会儿,车窗伸进一只手,又送上新烤好的肉串。 还配了几样解腻的小菜和一壶解腻的米浆。 苏瓷这次当仁不让,菜用手抓,酒对壶喝,生怕又被他抢了。 萧君楚也没那么多规矩,由着她。 反正他小的时候,也是茹毛饮血。 反正他们俩天天嘴对着嘴吸,共用一只壶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米浆很纯,略有酒香。 苏瓷喜欢,又多要了一壶。 萧君楚:“你确定?”他有些看新鲜地看她。 “我酒量很好的,拿来!” 苏瓷十四岁后,逢年过节吃饭,就经常陪老爸来两口白的,这一点点带酒味的米浆,是根本不用想的。 可一壶过后,就开始有点晕,脸发烫,心里飘乎乎的。 “为什么这么上头啊。” 萧君楚瞪她。 终年只吃花喝露水的身体,是消受不起酒的冲劲儿的,离开阙浮生久了,开了荤,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他也懒得说,喝醉了拖回去便是。 谁知,外面醉红楼门口,忽然有人吵起来了。 “我……过去看看。”苏瓷酒劲儿上来,什么热闹都想凑。 “记得滚回来。” 萧君楚懒得管,放她自己去,自己在车里又撸了俩串,命人收了,挑起窗帘放味儿,闭目养神等她。 苏瓷下了马车,还有点脚飘,被夜风吹了,稍微精神了些,再看醉红楼门口,跪着的竟然是白天陪她玩过马路的老婆婆。 老婆婆太可怜了,白天陪她玩了一天了,晚上还要来花楼门口跪着,旧社会太惨了! 那婆婆正拽着老鸨的裙角哀求,“求求你们,放了我孙女吧,我已经把赎身的钱给你们了,你们放过她吧。” 老鸨带着两个打手,叉着腰,面上涂了厚粉,脸色冷若冰霜,无情将裙角拽了回来。 “老人家,你可别说咱们开门做生意的欺负人,道理我已经跟你讲清楚了,这进进出出的大官人们可都看着呢,你要是再哭闹,我就让人把你抬得远远地了啊!” 苏瓷看不过去了,拨开几个看热闹的,上前将老婆婆扶起来。 “这儿有什么事,跟……我说。缺……的钱,我给!” 她偏着头,一根手指揉了揉有点疼的太阳穴,沉着两眼,双颊绯红,姿势居然有点帅。 萧君楚倚在马车窗边,身形隐在暗处,随便睁开眼,就看到这一幕,不觉好笑。 喝了点酒,还挺凶,你有钱吗? 老婆婆吓坏了,还想重新跪下,将苏瓷的手推开,“姑娘你别管了,这不是你好人家的闺女能来的地方,快回去吧。” “婆……婆!”苏瓷有点舌头不利索,“不……怕!你白天陪我玩,我……晚上陪你玩!” 她转手点那老鸨,“你……说,怎……么回事?” 老鸨目光将苏瓷从头到脚打量一下,好看是好看,就是明显喝多了,于是给左右使了个眼色,拧着手里的帕子。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家孙女被她那不争气的儿子卖给咱们了,今儿想赎回去罢了。” “岂有此理!怎……么不是大事!好人家的女儿清清白白的,被卖给你们,是天……大的事!”苏瓷吼。 萧君楚坐在马车里,鼻息轻笑:咆哮都这么奶,吓唬谁呢? 老婆婆颤抖的手,拉着苏瓷衣袖,老泪纵横,“姑娘啊,你白天给我的两只坠子,我都给他们了,现在他们拿了钱,不肯将孙女还给我啊!” “说!为什么不放人!” 苏瓷抬手就是一掌! 咣! 砸在门框上。 崭新的红漆门框,赫然一只小手印! 酥筋软骨手,名声可不是盖的! 马车里的萧君楚,眉梢轻轻一挑:手太小了。 这一拍,衣袖滑落,老板娘目光毒辣,没关注门上的手印子,却看到了苏瓷腕上鲜艳的守宫砂。 第27章 专杀佛子道心的欲孽魔障 老鸨道:“哎哟,姑娘您看,不是我不给,她要是早一步来也就算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那俩坠子,未必赎得起。” 老婆婆急得哭,“怎么赎不起啊!我孙女卖给他们,才五两银子!” “账可不是这么算的,姑娘要抱打不平,也要先去打听一下,我们醉红楼里的姑娘,哪个来了不是好吃好穿的养着?” “他们家孙女在我们这儿吃喝半个月不算,歌舞教习不算,今晚正是第一次登台露面,许多大爷都等着买第一夜的春宵红利呢。” “万一碰上财大气粗的金主,这两只小小的坠子,恐怕也就是个零头。” 苏瓷也不知道那俩耳坠子在这个世界到底值多少钱,萧君楚早上裁完衣裳,整整丢给了她一大匣子首饰,跟地摊儿上的塑料玩具似的,一大堆。 但是,五两银子的买卖都换不来,绝对不可能! “这样吧,你开个价,那姑娘,我……买了,钱……,自然有人给。” 老鸨见她生得极美,喝得又迷糊,眼珠儿滴溜溜一转,“哟,姑娘,您心善咱们知道,但是,规矩不能坏,里面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我私下里把人给放了,扫了金主的兴致,以后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那……你要怎样?” 老鸨:“不如,你替她啊?” 说完,给两个打手递了眼色。 这一个,又美又辣,还是个喝醉的,这份身段这份劲儿,不用跳舞,只要往台上一站,一定有金主愿意往死里砸钱买春宵! 至于酒醒后,就算闹出人命,也不是他们醉红楼的事儿了。 两个打手上来就要拉人。 “等等!”苏瓷将手一抬,“我,没……问题!但是……,你们先放人!” 老婆婆急死了,“姑娘,不可以啊!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啊!” “没事……!没事……!有人会把我买……回去……” 苏瓷扭头朝萧君楚的马车招手,“喂——!我把自己卖了哦~~~” 萧君楚:…… 他抬手,食指的骨节在马车的厢壁上敲了三下。 …… 苏瓷亲眼盯着老婆婆的孙女被送出来,祖孙俩抱头痛哭,又看着她们拿了卖身契撕掉,千恩万谢之后,一步三回头地走远。 之后转身,拇指沾了印泥,在新卖身契上按了自己的手印,大大方方跟着老鸨进去了。 醉红楼里,早已热闹喧天。 苏瓷没见过这样的午夜欢乐场,锦衣玉带,衣香魅影,灯红酒绿,是真正的纸醉金迷。 她呵呵乐着,给人上妆。 黛眉,朱唇,绾青丝。 又乖乖换了艳红舞衣。 低胸,露脐,大长腿。 随后,双手各系了一段大红绸缎,被牵上舞台中央。 嗷呜—— 整个醉红楼顿时沸腾了。 原以为不过是新来的小家碧玉,却没想到,是个人间尤物!!! 这特么不是下凡的九天仙女。 这是专杀佛子道心的欲孽魔障! “还没问姑娘叫什么名字?”老鸨低声问。 “小酥……酥,酥筋软骨手的酥。”苏瓷醉醺醺,笑眯眯。 “酥酥姑娘可会跳舞?” “来……一段也行。” 好! 鼓乐起! 苏瓷掀了舞裙,长腿一抡,腰身一扭,手臂缠绕攀升而起,凹了个让人鼻子喷血的姿势,亮相! 嗷——! 全场一阵狼嚎! 跳舞,她不会,但是感觉这身体很会,就借着酒意,随着鼓乐,任由发挥! 苏渣渣是什么人? 是昆仑山惊鸿巅上下来的奇女子! 她的舞,岂是给凡夫俗子看的? 一场醉舞,满堂惊! 舞衣炫技般地飞旋再飞旋,红绸衣带,飞扬再飞扬,目不暇给,红潮漫天。 苏渣渣活到最后都藏着掖着,没舍得露出来的家底,全被苏瓷借着酒劲儿,在个青楼里给抖搂出来了。 她不是古人,没什么保守矜持,只是尽情地舞,尽情地挥洒,反而将姣美的肢体与原身的舞技彻底融为一体,既让人五内俱燃,又偏偏生不出半点邪念来! 舞台上,分明是一场献祭。 要将那九天的神明拉下圣坛。 可此地并无神明,只引得群魔乱舞! 一舞毕,漫漫红绸缓缓次第落下,全场皆寂。 紧接着,便是轩然狂潮。 “酥酥姑娘杀我!” “酥姑娘,我愿为你倾家荡产!” “酥酥,你若与我,我那母老虎今晚就是下堂妇!” “酥酥,我要为你X尽人亡……!!!” 老鸨狂喜,“各位大官人,今晚是小酥酥姑娘花开第一.夜,纹银五百两起,价高者得!” “一千两!” “三千两!” “五千两!” “……” 二楼雅间里,纱帐无风而动。 康乐候世子易南平,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等着面前的这位万岁示下。 他在碧海潮生楼站了一下午,都没等到萧君楚召见,刚才回府里躺下了,就被一只巨狼给咬着裤脚子拖走,于是,就在这里了。 萧君楚坐在纱帐后,两条长腿放肆搭在凭栏上,冷眼瞧着下面。 苏瓷还美滋滋站在舞台中央,一曲舞罢,脸蛋儿红扑扑的,胸.脯随着细碎的喘息,微微起伏,而头顶上的日晷,因为救了老婆婆祖孙俩,所有金色的运势已经全部蓄满! 台下的那些男人,如发情了的兽潮,争抢着想要涌上台去,一亲芳泽。 萧君楚朝易南平勾了勾手指,“要了。” “遵旨。” 易南平不敢违逆,当下豁出去了。 手握帝都兵权的异姓王谢无极忽然摄政,可康乐候却收到消息,说掌控着边关大军的疯皇不但没死,而且,此刻正微服民间,纵.情声色犬马之乐。 这一皇一王之间,到底斗到什么风向,谁都拿捏不准,于是,他爹就让他凭着曾经陪皇上吃喝玩乐的关系,来查探虚实,以便衡量两边虚实,决定到底该如何站队。 爹说了要查探,可没说要怎么查探。 于是,易南平挑开纱帐,站了出去,“一万八千两,买小酥酥姑娘春宵一夜!” 有土豪抢红了眼,不服,“老子二万两!” “黄金。”易南平淡淡一声。 俩字,把整个醉红楼给砸没声儿了。 比有钱有势,上华京里,好像也没几个人能跟康乐候世子拼。 “哟!恭喜世子爷!贺喜世子爷!”老鸨乐开了花。 易南平将身形往旁边一让,“呵呵,你该贺喜的,可不是我。” 苏瓷酒劲儿还没下去,正掰着手指头想来想去想不明白。 一万八千两,到底该是多少软妹币? 楼上,有人已经一步一步走下来。 舞台下的人潮,被某种威压所迫,忽然间鸦雀无声,自动让开一条路。 能让康乐候世子鞍前马后伺候的,身份何等尊贵,不言而喻。 怎么也得是个王吧? 萧君楚,姹紫衣袍,披着漆黑的奢华大氅,拖曳在地,缓步踏上舞台。 苏瓷的下颌,被指尖狠狠掐住,掂了起来。 她抬头,对上他暗火灼灼的狼眸。 “呵呵……” 她是真的挺怕他的,醒了怕,醉了也怕。 这会儿突然打了个照面,吓了个激灵。 “苏瓷啊,你居然把自己给卖了!”他声音极低,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 “呵呵……”苏瓷保命地挤了个笑,醉眼迷离,媚光潋滟。 “不过,朕刚刚买了你的花开第一.夜……” 第28章 你知道朕在这儿,就有恃无恐? 萧君楚笑容一如既往地恶劣,没等她“呵呵”乐完,就两只大手捧着她的脑袋,将脸掰向一侧,直接俯首,将那傻笑给吃了。 毫无温柔可言,甚至带着一股子不耐烦的戾气,闭上眼,贪婪地吸取她金光漾漾的好运。 “哟~!赶紧,撒花撒花!抖绸子抖绸子!落纱,扇风!快!” 老鸨赶紧张罗。 两边站在梯子上的小婢女开始使劲儿撒花。 蹲在舞台两侧的龟奴,抓了铺地的红绸两端,开始上上下下,使劲儿抖。 头上原本卷起的薄薄的红纱帐,是被一根绳子巧妙地束起的,此时,轻轻一拉,便如烟如雾般落下,将两人笼罩其中! 另外,还有八个打手,藏在暗处,手里拿着蒲扇,玩命扇风。 大金主花钱买乐子,这氛围感,必须做得足足的! 醉红楼的招牌不能倒! 漫天粉红花瓣,落在他的肩头,她的发间。 脚下红浪滚滚,红纱漫漫,一双人,影影绰绰,香风浮动,掠起青丝裙袂。 满场看得到吃不到的爷们,艳羡地叫唤着,如狼嚎。 萧君楚倨傲,毫不迁就。 苏瓷个子矮,就要被迫努力踮起脚尖,一只脚踩到萧君楚鞋上,另一条腿,缠住他的腿,双手死死抓着他腰后的玉带,才不会被他把脑袋揪下来。 她缠他越紧,他就将她的唇含得越狠。 苏瓷好疼,嘤嘤地抗拒着,一双小手推他,腿却将他的腿盘得更紧。 她越是如此,他越是将她箍紧在身前,越是掠夺得毫无怜惜。 旁人看去,这一双几乎合而为一的身影,必是深入骨髓的一吻。 可只有他们俩知道,萧君楚只是单纯的吸! 他准许身体有本能的反应,却从不被这些反应影响决断。 直到吸足了好运,他才餍足地懒懒睁开眼,周遭已是换了层层红纱帐笼罩,灯影晃动,一片暖红,形成一道与外面喧嚣隔绝的暧昧空间,让人想要有恃无恐,为所欲为。 怀中的人,因为刚刚的粗暴对待,还微颤着身子,紧紧抱着他的腰,伏在他胸膛上大口大口喘息。 她刚才跳的舞,身姿有多美好,他都看见了。 “苏瓷……,你居然把自己给卖了!”萧君楚莫名有些薄嗔的调笑,与每次想要骂她的时候截然不同。 “你是不是知道朕在这儿,就有恃无恐?”他拦着她软软的腰,声音很低。 “呵……,我知道……,寂夜会救我呀……” 苏瓷终于喘过气来了,嗓子又软又娇,艳妆微醺,整个人如藤缠树一样,唤着他的名字,依附着他。 萧君楚体内的兽血,瞬间被撩到了巅峰,仿佛撑破紧锁的领口,从大脉中喷薄出来。 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克制而缓慢地遮了眼底,声音骤然沉冷,“不过,朕没带钱。” 没带钱? 没带钱你来嘚瑟啥? 苏瓷当下收了腿,从他身上下来,小巴掌用力一推,还带了几分酥筋软骨手的力道。 推得萧君楚懒懒一晃。 此时,外面有大批兵马冲了进来。 “小侯爷,听说这里有人聚众非法贩卖人口,末将金吾卫副都统宋志豪特来封查!” 接着,听见易南平笑道:“宋将军来得及时,不愧是我帝都百姓的守护神。” 金吾卫飞快地包围了整个醉红楼,两人象征性寒暄了两句,不约而同望向红纱帐深处的人影。 皇上没带钱,皇上要空手套白狼。 他们想投诚,就得洗干净了给皇上坑。 萧君楚走出红纱帐,弹去肩头的花瓣,步下舞台,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俩人。 “南平,老侯爷送钱来了吗?醉红楼按规矩拍卖,一万八千两黄金,你可不能赖账。” 易南平赶紧双手将巨额金票递上。 这张票子,别看薄薄一张纸,将来,皇上与摄政王对决若是赢了,很有可能是他们易家的免死金牌,丹书铁券! 刚才他这边在楼里喊出去一万八千两黄金,外面就已经有康乐候府的十八批人马,分别砸开全城票号的门,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将金票兑到了手。 萧君楚满意,“干得漂亮。” 他指指老鸨,“给她。” 真给啊? 易南平舍不得。 他们家要多少产业,苦干多久,才有这一万八千两黄金啊,现在给个老鸨! 老鸨现在被金吾卫用刀压着脖子,接也不敢,不接更不敢,只好颤颤巍巍用手指尖拿了。 一万八千两的金票,摸起来十分不真实。 萧君楚又转身对宋志豪道:“宋将军,朕只是微服在此,你做你的事就好。” 宋志豪心领神会,嗖地从老鸨手里夺走金票,双手呈上,朗声道: “启禀皇上,臣依法查案,人赃并获,此乃证据,请您过目。” 老鸨:…… 一万八千两的金票,还没摸出啥感觉,就被抢走了。 你们居然比我脸皮还厚! 萧君楚笑吟吟接过金票,抖了抖,大掌拍得宋志豪肩头一怂一怂地。 “干得漂亮,这件事,朕还朝之后,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你继续努力,好好干。” 如此,宋志豪的投诚便是被接纳。 “谢皇上!”他一颗心落地了。 金吾卫统领耿彪一直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耿飚是摄政王的人,来日摄政王登基,耿飚必定不会容他。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把,将身家性命,压在这暴君身上。 易南平两手揣着袖子,陪笑,“呵呵……” 康乐候是摄政王的人,整个上华京的人都知道,但是,皇上收了他侯府的金票了,以后,他这个世子,就算是皇上的人了。 将来,不管摄政王或是皇上哪个赢了,他们康乐候府一门上下,都能有回旋的余地,今天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萧君楚仿佛对这俩人的算计毫不知情,只是纠结于手里拿着好大一张金票,不知该往哪儿放,忽然想到刚好有人喜欢钱,就回头对着舞台的红纱帐深处道: “苏包子,出来替朕收着。” 没动静。 他这才陡然心口一闷,头顶刚吸满七个时辰的日晷,开始急速消减,胸口的伤口隐隐有崩裂迹象,而卫九泠留下的残毒也开始发动。 苏瓷又双叒跑了! 第29章 朕忽然委屈 萧君楚身形一晃,狼眸霎时血红,拔出宋志豪腰间的佩刀。 朕要亲自去把她抓回来! 宋志豪和易南平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以为皇上要砍人,当场跪了。 “做好自己的事,谁都不准跟来。” 萧君楚沉沉一声,拖着刀走出醉红楼。 不能让这些居心叵测的人知道,他不但中了毒,还身上带着伤。 更不能让他们发现,苏瓷的存在,对他来说性命攸关。 - 苏瓷避开守卫,如一只拖着两条长长尾翎的红色小鸟,逃出醉红楼。 虽然苏渣渣的人际关系给她带来无尽麻烦,但是,一身的功夫也足够她开溜。 她穿着舞衣,两只腕子上还系着长长的红绸,夜色中专挑阴影处落脚,一眨眼的功夫,就逃出很远。 眼看城门就在前面,不知为何灯火通明,有人在喊话。 “商将军请落兵解甲,入城随行人员不得超过十二人。” “好!商某遵命。” 城外有人朗朗一声,中气十足,苏瓷离着城门一百多步都听得清清楚楚。 没多久,城门吱呀呀大开,有人白衣白马而来,身后跟着一行布衣随从,虽然个个赤手空拳,却老远瞧着就杀气腾腾。 “姓商的?” 苏瓷躲在角落里,脑海中飞快将书里的人物翻了一遍。 没见有哪个厉害角色姓商啊! “商将军,侍剑在此,奉王命恭候多时。” 有人一袭紧身禁卫服侍,在城门口上前迎接。 这个叫侍剑的,苏瓷记得。 是谢无极身边最厉害的影卫,戏还挺多。 此人与其说是对谢无极忠心耿耿,不如说是对白月薇忠心耿耿。 之前的剧情,每次苏渣渣坑白月薇,眼看就要得手,都是这个侍剑及时出现搞破坏。 白月薇还虚弱地晕倒在他怀里过一次。 此人痛恨苏渣渣,到了恨不得用铁剑把她削成刺身的地步! 看来,这边儿今晚肯定出不去了。 苏瓷乍着两只小手,转身钻进胡同,抄小道,掉头就跑。 刚走到另一条道上,就见远远地,一队人马整齐阵列而来。 领头的,也是白衣白马,不过是个女的! 白月薇! 她身后,跟着大批红衣弯刀的月刀卫,正迎着侍剑他们来的方向而去。 苏瓷站在巷口,被夹在中间,左边也不是,右边也不是,只好掉头。 咣! 一头撞进胸肌铁板一样的怀中。 呜…… 痛死了! “跑!” 萧君楚红着眼,拖着刀,偏着脖子瞪她,有杀人的心! 他又一只手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转身咚在墙上,先啃了再说! “你别……,疯了啊!” 苏瓷两只小手推在他胸口,明明使足了劲儿,却半点用都没有。 连人带包子全部挤扁,被狠狠地啃。 “你这一个晚上,还想惹出多少祸端!”他用身子狠狠抵着她,不知道是想将她吃进肚子里,还是想把她摁进墙里去。 唇齿含混,骂完了还咬! 苏瓷吃痛,要被揉搓死了,“你总欺负我,我不跑等死吗……?唔……” 她的手被他坚硬的胸膛挤住,捶不动也要捶。 力气小得,挠得人心痒痒。 萧君楚捏着她颌骨,强迫她将口张开,又偏着头狠狠吃了一口,才总算缓了过来,“朕何时又欺负你了?” 朕抱你出来吃烤肉! 朕帮你赎身! 朕还想把一万八千两的金票丢给你随便花! “你要把我拿去送给谢无极!” 萧君楚:…… 他顿住了,有些疑惑。 你难道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谢无极吗? 他退开一步,放了她。 苏瓷被挤得俩包子疼死了,又不好意思揉,背过身去,用小臂抱紧自己。 不经意间,借着巷口幽暗的光,发现掌心全是血。 “你受伤了?” 她转身。 “你管?”萧君楚还突然委屈了。 他本来拖着刀来,想见了这女人,先砍了再吃了算了。 现在,运气吸回来了,人也不知怎么,气就消了。 “跟朕回去。” 说着,拉她手腕,要直接走出巷子。 “不能去!” 苏瓷蹭地挡在他面前,将人拦住,推推推,用脑瓜顶顶他,将他推到墙边,再摁在墙上。 “冷静,你现在受伤了,不能去,会吃亏的!” 她一脸极度紧张严肃。 就算后悔白天怼了白月薇,也不能这个时候冲出去! 那两只小手,劲儿不大,却是实打实地在认真阻止他。 萧君楚忽然又高兴了。 “朕为何不能去。” 西关战魔商天行,是他的左膀右臂,刚刚已经进城了。 现在他左手狼奴在暗,右手有商天行和他在城外囤积的十万奔雷师在明,根本就不再需要避忌谢无极的锋芒。 苏瓷用嘴努了努后面,“那边,是谢无极请来的帮手!” 又努了努前面,“那边,是谢无极未来的媳妇!” 她再低头看他的伤,替他难过:“你现在伤这么重,他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到时候,我肯定救不了你。” 第30章 束手就擒,打个蝴蝶结 苏瓷的言下之意,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你这个时候冲出去,白月薇顾及面子,就算想帮你都帮不了。 而我,又武功低微…… 虽然你这个人很讨厌,但是,都相处这么多天了,总不能看着你死。 苏瓷垂着的睫毛,微微卷翘,忽闪着,吐了口气,莫名可爱。 萧君楚忽然觉得好玩,变得不那么急着与商天行汇合了。 “不行,朕一定要去!” “你真的不能去!” “朕并非胆小怕事之人!” 他作势想要推开她,身子却老老实实贴在墙上,给她堵着,不动。 苏瓷急了,一拳砸他伤口,“所以,你宁死也要死在白月薇面前?你这种人,为了女色,枉顾性命,活该皇帝做不长!” “唔……,还挺狠……” 萧君楚吃痛,叹为观止看她一眼,伸手将人捞进怀里,牢牢抱住,一根手指摁住苏瓷的唇,“嘘……” 巷子外,两拨人马正面际会。 苏瓷也不敢乱动了,老老实实给他抱着。 外面,白月薇朗声道:“商将军,久仰威名!” 商天行拱手,“客气,这位……,不知如何称呼?” 他故意的。 白月薇手握前任国师的月刀卫,却因为身为女子,并无官职。 虽然与谢无极的关系人尽皆知,但因为出身只是世家小姐,两人至今并无名分,所以,最多喊一声白小姐罢了。 白月薇一出马,就被轻而易举地嘲讽了,一时尴尬。 侍剑替她解围,“这位,是王爷未来的王妃,很可能将来,也是我大烨的皇后。” 苏瓷躲在胡同里,偷偷抿嘴笑,抬头对萧君楚摆口型:你的皇后。 萧君楚:……,与朕何干? 外面,白月薇冲侍剑点点头,又对商天行道:“王爷日理万机,仍不忘商将军的到来,特意命我来接阁下前往馆驿休息。” 她带着不下三百号月刀卫,哪里是迎客,分明是要将人先解甲,再软禁。 商天行早就料到有此一举,也没什么好怕的,“有劳白小姐。” 白月薇调转马头,不冷不热一声,“战魔还朝,自然不敢怠慢。” 说着,策马行在前面,两侧月刀卫恭顺分开了一条路,商天行被侍剑断了退路,堵在后面。 他也不在乎,从容夹了马腹,带着那十二个布衣随从,跟上去。 直到外面的人马都撤光了,苏瓷两只小手还摁在萧君楚身上,愣神儿。 原来那人是传说中的战魔啊! 书里说,萧君楚夺位时,曾经有个白盔白马的少年将军,单人铁骑,千里勤王,与他里外呼应,一举拿下皇位。 后来此人在剧情中再未出场,但五年来镇守西疆,被西临诸国拜称为“战魔”。 萧君楚正因为有这个铁杆死忠手握大军,才能在上华京无论怎么暴虐成性,都屹立不倒! 所以,这个商天行,该不会就是那个战魔,听说皇上有难,又一次千里勤王,连夜跑回来了? 他到了城下,连谢无极都不敢不开城门,是何等角色! 还带了兵? 这是要干大架啊? 结果,刚才,萧君楚急着要与自己的党羽汇合,被她拼着性命给拦下来了? ……!!! 好像又干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苏瓷头顶冒汗,怂怂收了手,乖乖站好。 “呵呵,原来,那商将军,是……是皇上的人啊……” “想明白了?”萧君楚慵懒靠着墙,凉凉看她。 “明……白……”苏瓷老老实实将两只手递上去,束手就擒。 “朕看你并不明白。” 萧君楚也不客气,拽过她腕上的两段红绸,绑在一起,牢牢打了个蝴蝶结,牵着走,就像新郎官牵着新娘子回去入洞房。 他不再说话。 苏瓷老老实实被抓回去,一路也不敢吭声。 没有原主的记忆,没看过完本,真的麻烦。 她已经猜不到这本书的走向了。 - 萧君楚牵着苏瓷从巷子另一头出去,已经有狼奴的马车候着。 他捏了她的小细腰,将人举行李一样举了上去,之后,门关上,一言不发,只盯着她。 苏瓷被盯得头皮发麻,也不敢抬头。 直到回了碧海潮生楼。 她在琅琊、重华和一众狼奴的注视下,被牵上九层楼,回了西厢,又用红绸将两手绑在了榻上! “都出去!” 萧君楚话音未落,跟来看热闹的琅琊和重华,俩人一人拉一扇门,已经保命一般地,砰地将门关严。 苏瓷只当他要秋后算账,挣扎了一下。 “姓萧的,你不识好人心!我……我虽然有心逃跑,又坏了你的大事,可我从来没想过坑你,害你,甚至还一门心思想保护你,你要谢谢我才对!” “朕是皇帝!”萧君楚陡然回身,“臣服朕,顺从朕,甚至拿命保护朕,都是你等应该的!但是,朕不准许任何人欺朕!骗朕!” 苏瓷:…… 皇帝始终是皇帝,特别是喜怒无常的疯批皇帝,心思实在不是她一个单纯的女孩子所能揣摩的。 她自认倒霉,不跟他讲道理,等他发落。 萧君楚困兽一样在榻边踱来踱去,良久,才停了脚步,忽然换了个话题,“苏瓷,你二师兄可好?” 苏瓷:???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你又想干嘛? 苏渣渣共有八个师兄,但是大多数都跟阙浮生关系不怎么好,这个二师兄,更是书里连提都没提过。 “我……,很久没见他了。” “哦。所以,久得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儿了?” 萧君楚在榻边坐下,指背危险地在她脸蛋儿上滑了滑,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她红绸底下若隐若现的守宫砂上,指尖略略滞了一下,之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苏瓷:“……!!!” 谁?二师兄到底是谁? 猪八戒? 第31章 猜错了,朕就把你挂在楼顶晒月亮 又忽略了什么细节? 他看出她不是真正的苏瓷了? 萧君楚指尖顺着她脖颈向下慢慢滑行,像是拆礼物一样,拉开她肩头的衣带。 “给你讲个故事,十年前,朕还是怒雪川的野孩子,有一天,无意中遇见了一个垂死挣扎的人。” 苏瓷全身绷紧,“你想说什么?” 她经过这些日子已经看明白了,萧君楚是对女人没有任何兴趣的男人! 他现在拆她衣裳,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办法让她觉得羞耻难当,老老实实任他摆布! 他不回答她,手指贴着胸.脯饱满的弧度向下,并不停留,到了腰际,开始拆她的裙带。 “那个人,为了个年仅六岁的小女孩,触怒了师尊,被打成重伤,逐出师门,流落怒雪川。命悬一线之际,是朕救了他。从此,他的命,就是朕的。” 裙带被解开,萧君楚慢悠悠地,如剥荔枝,一片一片剥开裙纱,露出里面半透的水红色小衣,包裹着荔枝肉儿一样的身子。 苏瓷就是苏瓷,从肉到骨,都如晶莹剔透的上等瓷器,普天之下,仅此一件。 小衣极小,只半遮未遮地掩了上下两块地方,夜风从楼顶掠过,苏瓷甚是“凉快”。 她打了个哆嗦,皮肤上,起了细碎的小粒粒。 他眼帘一挑,戏谑笑着看她,“给你一次机会,猜二师兄的名字。猜对了,饶了你,猜不对,全扒光,挂在楼顶晒月亮!” “……” 苏瓷拼尽了自己的全部智慧。 他这个时候忽然讲这个故事,难道…… “是……商天行!”她凭直觉,脱口未出! 啪! 萧君楚打了个响指,“聪明,答对了!” 他笑得更危险,俯身在她耳侧,如狼一样,轻轻嗅了嗅她耳后的气息。 她已经有快半个月没有吃花和露水了,身上的那种用来蛊惑男人的香味儿开始渐渐变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少女才有的,带着奶味的体香,让人想咬一口。 “所以,苏瓷啊,你今晚,为什么认不出你二师兄呢?” “他……他走的时候,我才六岁!”苏瓷的智商被迫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六岁,你就懂得利用一个男人的宠爱,去陷害另一个男人,却不记得他是谁?” “……”苏瓷水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快要被内心的恐惧震碎了。 苏渣渣到底都还干过什么? 别人的书穿都是自带强大金手指,她的日子却过得像是每天都在开盲盒! 如今,真的,真的,真的是仇家满天下,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信任和投靠了…… 萧君楚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悲伤,手指重新如抚琴一样,从腰际重新抚回她的脸蛋儿,反复玩她腮边的一小块儿软肉。 “不怕,你还有朕可以依靠,只要你乖乖听话,朕保证,不会让任何人动你分毫,甚至……可能还会还你自由。若是再高兴一点,说不定,将来让谢无极要了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离谱,前面还好好的,最后一句话从何说起! “皇上,内个……”苏瓷想解释一下她跟谢无极的关系。 忽地,房中烛火陡然一颤。 萧君楚当即掀了被子将她盖住,人嗖地从窗口跃出,如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踏着琉璃瓦,直上楼顶! 苏瓷被绑在床头,脑袋被蒙了一半,露着两只眼睛,光溜溜的手臂,和下面一截雪白的小白腿。 ……!!!!! “喂!疯批!你干什么去了!放开我!” 就听楼顶上,萧君楚沉沉道:“谢无极,好久不见,朕还好好的,你那摄政王的位置,坐着不硌屁.股吗?” 完全的无赖纨绔子,与那嗓音画风全然不符。 苏瓷:…… 原来是谢无极来了! 亏疯批有良心,出去前还知道用被子把她盖好。 她一秒没声儿,像个小乌龟一样,开始努力往被子里缩。 露在外面的半个脑袋,和小腿,全都缩了进去,只露着被艳红缎带绑在床头的一双小手,还在求生心切的扭着十根水葱一样的手指,悄悄地挣扎。 楼顶上,谢无极沉冷的声音,“今天前来,不为江山,只为私事,放了瓷瓷。你我之间的事,与她无关。” “不放。”萧君楚懒洋洋抱着手臂,蹬着屋脊,脚踏月光,“已经睡了没看见吗?她是朕的。” 苏瓷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儿:……,我们……并……并没有睡过…… 第32章 缺爱疯皇:亲一口就跑 咔嚓! 屋梁上掉下一阵灰。 是谢无极脚下用力,踩碎了琉璃瓦,嗡地一声,长剑出鞘之声,如龙吟凤啸。 瓷瓷从始至终因为介怀月薇的存在,连手都没给他碰过,现在居然被萧君楚这个疯子绑在床上,衣衫不整,任由蹂.躏! 实在是忍无可忍! 男主出招,必属大招! 苏瓷躲在被子里,睁大眼睛,竖着耳朵,大气都不敢出。 谢无极的剑是独步天下神兵,名“横空”。 萧君楚怎么办? 他连武器都没有,靠爪子挠行吗? 楼下,琅琊一声喝,“哥!接刀!敢跟咱们抢女人,揍他!” 一把狼奴的战刀,应声呼啸着被掷了上来。 萧君楚纵身接刀,双脚点上琉璃瓦,刀脊打护臂上一路慢慢划过,月影投射在刀上,映得他一双狼眸雪亮,笑意森然。 “叹霜不在,朕用这把刀,一样打得你一个女人都没有!” 萧君楚的刀法,是雪域独有的天狼横刀,素来以强横霸道见长,刀锋所过,小则单打独斗,烈士断臂,大则冲锋陷阵,人马俱裂。 碧海潮生楼,楼高九层,立于镜湖之畔,傲然于所有建筑之上,身姿几乎可以与远方皇城中的重重楼台殿宇相媲美,是上华京的一处绝景。 如今,楼顶上,两人鏖战,两个碾压级的力量对冲,虽然远处分不出谁是谁,可声势却足足让半个帝都皆看得清清楚楚。 谢无极不愧为龙傲天男主,一招一式,强势而稳中求胜! 萧君楚则始终是有伤在身,体内又藏着毒,一开始全凭着爆发力和一股子舍我其谁的狂傲,可立于不败之地。 但渐渐地,便有些体力不支。 再加上他手中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战刀,始终无法将杀伤力发挥到极致。 苏瓷躲在被子里,只听着楼顶的瓦被成片成片掀飞,再被劈成渣。 屋梁上的灰,从这头落到那头,又从那头落到这头。 她听不懂打斗,却也听得见有一个人的脚步开始且战且退,越来越乱。 她从被子里钻出头,越想越害怕。 在这本书里,谢无极是永远不会死的,就算死了,也一定有复活的办法。 可是萧君楚不一样,他会死的! “喂!疯批,不要再打了!”她被绑在床头,挣脱不得,只好拼尽全力,朝着房顶吼了一嗓子。 嗖! 萧君楚一袭黑影,应声从窗口倒挂进来,几个闪身,跃到榻上,单膝蹲下,战刀背于手臂,帅帅拄在她身侧。 “这么快就想朕了?嗯?” 苏瓷:?看来你没事? “来,亲一个!” “唔……” 萧君楚低头,用力狠狠一吸。 窗口,已经闪现谢无极的身影,萧君楚吸了一大口,抬手抓了被角,蒙了苏瓷的脸,又嗖地跃了出去! 苏瓷:…… 当当当! 萧君楚就像在她这儿原地满血复活了一样,用一把普通的凡铁,对上谢无极的宝剑,又硬是将他重新怼回房顶,不但没看到半眼他的瓷瓷,连一个字都没空说出口。 谢无极此时即便是涵养再好,也忍无可忍。 拘着瓷瓷不放,绑在床头也就罢了,打到一半还要当着他的面非礼于她!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杀招轰然放出,房顶本已零零散散的琉璃瓦,立时如被揭地皮般成片掀飞! “萧皇,放瓷瓷走,条件,你与我谈!” 萧君楚霸气横刀悍然劈下,轰——! 炸裂的一声巨响,他已破开剑意,逆势迫近谢无极面前,一把普通战刀,硬撞上横空剑! 一声炸响。 战刀毫无意外断为两截! 紧接着,嗤地一声,断刀剩下的一截,残刃陡然一转,刺进了谢无极右胸。 他吃痛闷哼,退了三步,低头看了看胸.前伤口,并未伤及要害,但是,这场比试,他竟然输了! 这个疯子,明明身上有伤,竟然能在劣势之下,赢了他! “皇上好一招壮士断腕,是我大意了。不过,我劝你马上放了瓷瓷,横空无眼,不想亲手伤了陛下。” 谢无极的话,听起来并不将这点伤放在心上,甚至还有故意相让的意味。 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已经掀起惊天狂澜。 疯皇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人已经与从前不同了? 倘若此前,他只是一头缺爱的疯狼。 那么现在,这头疯狼,仿佛已得了魔神的眷顾和宠爱,再也不可能被人轻易蛊惑左右了。 再不痛下杀手……,此前苦心经营的一切,便很快就要付诸东流! 谢无极的神情,更加淡薄平和。 萧君楚甩手将手中半截断刀扔了,额间发丝有些凌乱,胸口黑衣,隐隐已经湿透,贴在身前,不知伤口撕裂后,又流了多少血。 他仿佛不知道疼一般,立得笔直如箭,狂肆不逊,“谢无极,让朕放人,你凭什么?她是陪朕睡觉的女人,又是你什么人?” “她……”谢无极眼角狂跳,这一个字已是怒极,持剑的手暗暗攥紧,眼中晦暗的凶光必现。 不若,就再此做个了结! 他刚刚当机立断,就听见了身后不远处的屋脊上,有极轻的另一个声音。 猛然回头间,便见白月薇,已经不知何时,人在一弯如钩新月下,清冷地立了多时。 第33章 怎么每个男人都惦记着朕的苏包子? 白月薇望着谢无极,垂着两手,眸光冰凉,失望到了极致。 而清瘦的肩头,还被抵着一把三尖两刃的凶悍兵器。 屋脊那一头,传来铁靴踩踏琉璃瓦的声音。 白月薇身后,缓缓走出另一尊身影。 “陛下,臣来迟了。” 商天行,悠悠现身,冲萧君楚久违一笑。 白月薇带了三百月刀卫,就想将他软禁在行馆,实在是想多了。 萧君楚见了商天行,毫无意外,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现在,只等着谢无极自己打自己的耳刮子,给他听个响儿。 “所以,谢无极,你的女人到底是谁?屋里的那个,还是房顶的这个?” 他索性无赖地坐在屋脊中央,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对男女。 “让一个女人,去应付连你都未必对付得了的商天行,自己却来这儿跟朕抢另一个女人?好一个摄政王啊!这世上的好事儿,都是你的了哦?” 他拾了块碎瓦,扬手向楼下镜湖中打去。 瓦片一路从水面跳过,不知连跳了多少下,激起一环套一环的涟漪,直至几乎看不见,淹没在夜色深处的水波中。 “今晚,女人,朕只能放一个,你选。” 他扭头,脸上又浮起一贯的恶劣笑意。 白月薇面容依然静若平湖,骄傲昂了昂她漂亮的头。 谢无极一定会选她。 就算退一万步,不选,也没关系。 她有信心,萧君楚根本并不会将她怎样。 所以到最后,结果都是一样。 谢无极的面子,从来没被人如此地撕过,肌肉暗暗抽出,却五官纹丝不动。 他静静立了良久,回身走到商天行面前,一根手指不客气地拨开他架在白月薇脖颈上的三尖两刃戟,不容任何违逆地,牢牢抓住白月薇的手,回头沉冷盯着萧君楚。 于情,于理,于利益,白月薇都是不二之选,没什么好考虑的。 “国师卫九泠已然伏法,皇上既然无恙,就不该在宫外多做逗留,还当早日回宫,容臣还政于陛下。” 他临走,还要给自己此行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哈!”萧君楚斜瞟他一眼,“朕才是天子,是这天下之主,想在哪儿就在哪儿,想何时还朝,就何时还朝,用你教?” 他的意思,很简单,还是那句话。 只要朕一日不死,你谢无极还不还政都无所谓,朕说你是乱臣贼子,你就永远是乱臣贼子! “陛下,早晚要回。” 谢无极眸光一冷,字,一个一个从牙缝中挤出来,充满了威胁意味。 到时候,是回金銮,还是回皇陵,就未可知了。 他带着白月薇,双双飞身离去。 萧君楚连看都没再看一眼,只望着镜湖,狼眸微眯。 “臣来迟,令陛下受惊。” 商天行屈膝下拜。 “你我之间,无需多礼。” “陛下……”商天行迟疑了一下,“小九她……,你们……” 萧君楚嗤地一笑,“呵,你今晚来,到底是为了你的小师妹,还是朕这个皇帝?” 怎么每个男人都惦记着他的苏包子? 狼是护食的,没人知道? 他不悦。 “臣不敢。” 商天行眸子暗了暗,低头不语。 “早点回去歇着,朕还有很多事指望你。”萧君楚懒洋洋道。 “是,臣告退。” 商天行起身,临行跃下琉璃瓦,没忍住,还是朝窗口望了一眼,瞥见苏瓷露着两只雪白的手臂,被用红绸绑在床头,极为安静,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他一走就是十年,如今再见,小女孩已经长大,而且,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了…… 他白衣猎猎,倒提长戟,飞身远去,身形孤绝。 萧君楚一直坐在屋脊上没动,眼睛死死盯着远方的水面,没动。 直等到确定周围再无旁人,一直被死死压住的手,才剧烈颤抖着抓起一片碎瓦砸了出去,用尽最后力气,“重华——!” 一时间,碧海潮生楼中,门窗紧闭,里面上上下下,忙成一团。 狼主重伤! 胸.前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将半件袍子都浸透了。 若是再拖一时三刻,人怕是就坐着死在上面了! 他就那么硬生生用命撑着,不但用一把破刀强行胜了谢无极,而且,完全没给楼顶上接二连三出现的高手看出任何破绽。 疯皇,还是疯皇!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他从头到尾保持极度地清醒,任由重华处置了崩裂的伤口,缝了针,上了药,包扎好,又灌了几大碗补血养伤的猛药。 “陛下,莫要强撑。若是累了,合会儿眼。”重华是看着他长大的,太了解他的性格。 他不管在怒雪川上身陷绝境,还是成了这上华京的人间帝王,始终都是一头孤狼。 永远不会信任任何人,也永远不会让自己失控。 琅琊跪在榻边,心疼地直掉眼泪。 “都怪那姓苏的祸胎!我去杀了她!” 萧君楚听了,猛地一股急火攻心,又吼不出来,扬手将榻边小几上一堆瓶瓶罐罐全部推到地上,摔得稀烂。 “你敢。” 第34章 朕对她有那么特别吗 萧君楚低沉一声。 只需要两个字,琅琊便是不敢真的动手了。 不过,她真的好气! “哥!你那么护着她,为了她伤成这样,而她呢?她在楼上睡觉,对你的伤势不闻不问,她有关心你一点点吗?” 她红着眼圈儿,气得摔门出去。 萧君楚长眉微凝,有些无奈地看了重华一眼。 重华好像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是成熟的男人,从不轻易表达情绪。 于是,萧君楚便觉得更加哭笑不得。 朕控制各方势力的手腕,琅琊不懂。 朕与谢无极之间的殊死较量,琅琊看不明白。 朕要靠苏瓷续命,琅琊更不能知道。 这些事,苏瓷只不过恰好是在场的那一个。 琅琊她是小姑娘,重华你一个老爷们在脑补什么? 朕对那个女人,真的有那么特别吗? 有吗? 朕只不过是受了点伤,需要一个女人关心吗? 女人的关心有个鸟用! 她猪一样的女子,除了吃就是睡,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不是更好?有什么奇怪? 她睡她的,与朕受伤又有什么关系? 呵呵…… 简直莫名大奇妙! 这一.夜,无比漫长。 等到萧君楚去了西厢,东方已现鱼肚白。 苏瓷被绑着两手,凌乱裹着薄被,露了一条长长的白腿在外面,不知是何时睡着的,总之姿态妖娆旖旎,却睡颜十分委屈,腕上因为挣扎,已经勒出深深的红印。 萧君楚扶着床沿,在她身边慢慢躺下,侧身面向她那一面,好让伤口舒服一些。 他看着她,饱满的唇.瓣,又被脸蛋挤成了一个嘟。 他从一个手脚尽断,不人不鬼的废人,忽然死后重生了。 而她,从前最心机、最令人厌恶的女人,忽然成了最没心肝、最安全的一个。 这世间的事,莫名好笑。 萧君楚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眼皮实在太沉,渐渐掀不起来 “苏包子啊,你……,到底是谁?” 他不知是醒着,还是已经入了梦,喃喃念了一声,将身子挪了挪,与她靠近,额头抵着额头,均匀的呼吸,此起,彼伏…… - 苏瓷这一觉,睡到晌午,醒来时,枕边毫无意外地摆着热乎包子。 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腕上挣扎时留下的痕迹,看着实惨。 “疯批……”她骂了一句,咬了口包子。 忽然,想想昨晚的事,又叼着包子半晌没动。 她记得头顶上那俩人不打了,就开始骂架,之后,商天行救驾,事情发生了转机,萧君楚看样子不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而且还占了上风,打了谢无极的脸。 她当时听着十分放心,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那后来呢? 白月薇发现自己海誓山盟的男人竟然背着她惦记旁人,不知道会怎样? 苏瓷忽然想到,萧君楚昨晚好像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于是麻利下床,找了件正常衣裳换了,拢吧拢吧头发,嘴里咬着包子,去找他。 …… 萧君楚刚刚给伤口换了药,坦着胸膛,慵懒披着外袍,坐在南厅的圆月窗前榻上,翻看手里的奏报。 他这个皇帝,人不在朝堂,可对这天下的事,却一样没少操心。 如今,卫九泠散播的血疫四处肆虐,谢无极却一直专注于权势之争,对此不闻不问。 商天行入京勤王,西部边陲就发生小股骚乱,西梁,夜夷,蛰伏了数年的列国,个个都在蠢蠢欲动。 他的皇位都要被夺了,命都快没了,还要为大烨这些所谓的子民福祉操心! 实在是讽刺的很。 萧君楚自嘲地一声嗤笑,门悄悄开了道缝儿。 他抬眼,就见苏瓷叼着个包子,露了半个脑袋在门口看他。 “包子凉了?”他收回目光,继续忙自己的事,“凉了找重华要热的,不要找朕。” 苏瓷:…… 为什么疯批的脑回路这么奇怪? “我是来看你死了没。”她从嘴里摘了包子,三口两口吃完。 “你该唤朕什么?” “哦,寂夜……”苏瓷不情愿。 萧君楚满意,左手端着折子,目不转睛。 右手拿了只茶盏,提壶倒水,一滴不撒,准确无误,之后向桌边一推。 姿态有点帅。 “自己喝,不要噎死在这儿,还得扫地。” 苏瓷:…… 她也不客气,钻进屋里,过去拿着茶杯喝了一口,又见他身上是新包了厚厚的纱布,就知道昨晚打架,肯定是伤口又裂开了。 他那伤口,她见过,特别吓人,不知是被什么兵器伤的,不但深,而且好得极慢,仿佛是故意让受伤的人遭受凌虐一般。 但是萧君楚似乎并不将这种身体上的伤痛放在心上。 若是不流血,将衣裳一穿,他就跟好人没什么两样。 她努力不去看他没有被纱布包起来的部分。 那些肌肉线条流畅隽秀,看着并不野蛮,却仿佛蕴含着的一触即发的爆发力。 他昨晚倒提着刀,从窗口倒挂着翻跃到她床上,亲一口就跑的流氓身影,不知为什么,现在忽然像刻在脑子里一样,没办法不去想。 “其实……,我来,是想跟你澄清个事儿。” “说。”萧君楚专注于手里的东西,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丫头看了一遍。 他顺手拿了她刚才用过的茶杯喝了一口。 苏瓷鼓足勇气,“你……你昨晚跟谢无极说……,我们已经睡了……,但是,其实……,并没有!你以后不要乱说!” 她始终还是好人家的女孩,不管以前苏渣渣怎么样,以后,苏瓷是她,她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做人。 萧君楚终于抬眼了,极度黑白分明的眼中,逆着光,含着一种让人看不清的笑。 他慢悠悠道:“我们的确已经睡了,朕说错了吗?” 第35章 疯皇就是这么体贴的汉子 苏瓷有点急,“昨晚谢无极来的时候你说的。” “所以,你担心谢无极的感受?”萧君楚脸上的笑,陡然凝固。 “跟谢无极没关系,我……,我又没跟你怎样,你以后不要逢人就乱说……,万一……” 苏瓷的脸,涨得有些红,她毕竟连恋爱都没谈过,张嘴就说什么睡不睡的,十分尴尬。 可看在萧君楚眼中,就是少女含嗔了的愠怒。 她生气了,也挺好看。 既然不喜欢说这种话,那以后便不说,只做。 他盯了她一会儿,刚刚凝固了的笑容,忽然又渐渐化开了。 语调稍微一柔,无聊道:“呵,苏瓷,你的脑袋里面都在想什么呢?” “……?” “朕昨晚对谢无极说的是:你已经睡下了,叫他不要打扰。怎么样?朕是不是很体贴?” “你……!!!可你还跟他说,我是你的人……!我不是你的人。” 苏瓷的脸,红得有些火.辣辣地疼,鼓足勇气。 萧君楚笑得有些坏,“你怎么不是?吃朕的,用朕的,就是朕的人。琅琊是,重华是,外面的狼奴是,这天下的人,承受朕的庇佑和恩泽的,都是朕的人,朕说的有什么错?” “你……!!”苏瓷狡辩不过他,“就当我没来!” 好心当驴肝肺,她扭头气鼓鼓冲出去, 咣! 摔了门。 吓得门口的狼奴,恨不得变成木头,立刻不存在。 然而,屋里的萧君楚并没有半点生气。 他一侧眉梢轻挑,翻了翻桌上的一叠奏报,眸光微微晃了晃,指尖轻轻一敲。 睡了就是睡了! 这蠢包子,到现在还不知道,每天晚上身边睡的人是谁。 苏瓷一口气从九楼冲下来,这空荡荡的奢华高楼,处处戒备森严,到处都是狼奴。 她只要不逃走,萧君楚也由着她在附近街道自由活动。 可是,刚要出门,就见琅琊一头撞了进来。 “别碰我。” 她低着头,脚步有些踉跄,避开所有人,往楼上跑。 一面跑,一面还带着哭腔喊:“哥——!重华——!救我啊——!” 出事了! 苏瓷也转身跟了上去。 重华应声出来,见了琅琊的脸,先是一怔,紧接着,当下撕了自己衣袍蒙住口鼻,“公主,快随我来!” 他将人带进最近一间屋,关了门,谁都不得入内。 琅琊跑出去半宿,回来就染了血疫! 兴许是进城第一天,厨子的血污染了食物,至今才发作。 兴许是昨夜跑出去,碰到了其他已经发病的人而不自知。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现在都没时间去追究。 眼下当务之急,是救人。 重华用了北域的秘药,又替琅琊将身上脓疱逐个放血,使血中的毒可以延缓发作。 整个过程,她都始终咬着布巾,一声不吭。 直到听见门口响起萧君楚的声音,才哇地一声哭开了。 “哥——,你救我!牙牙不想死!牙牙真的不想死……” 那声音,如挖萧君楚的心。 让他想起十年前,自己站在蛮人的奴栏外,远远望着妹妹,眼睁睁看着她将小手求救地伸向他,而他却无能为力,什么都不能做! 萧君楚背着手,站在门口,一双狼眸狠狠盯着门,恨不得将那门看穿。 “牙牙不怕,哥一定会救你!” 哥哥每次都能救你! 说话算数! 他喉间激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一转身,才发现苏瓷一直站在角落里看着他。 他飞快将脸别向一边,不想被她看到,他此刻方寸已乱。 苏瓷也立刻低了头,卷翘的睫毛暗暗垂下。 他们兄妹,虽然都很凶,可是,本质上并不坏。 萧君楚那么疼琅琊,将她当成宝贝一样宠,她是他的半条命。 两人一母同胞,早产被弃,这一路不知是如何相依为命长大的。 若是琅琊出事,萧君楚会怎样,不可想象。 于公于私,琅琊都不能死。 可是,该怎么救? 重华稍稍安抚了琅琊,不敢出来,只隔着门道:“狼主,当尽快寻得血疫的解药,否则,小公主……” 他的话不下去了。 若是寻不到解药,不要说琅琊,连他自己,恐怕也是难保。 萧君楚的脸色,前所未有地沉冷。 “派出去寻找卫九泠的人,可有新的消息?” 重华隔着门,怅然摇头,“没有。而且,在崖下折损的一人,至今仍然下落不明。属下这几天已经关注过了,白月薇那边,同样是一无所获。” 空气,片刻的窒息。 只有屋内琅琊因为痛苦而隐忍地翻滚呻.吟。 忽然,苏瓷歪着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不是有狼吗?为什么折损的人和卫九泠都会找不到呢?” 萧君楚扭头看她,眸子,极慢地动了动,“因为……,他们看不见他?” 就像,前世他跌下山崖时那样。 琅琊和重华明明在他前面不远处走来走去,反反复复搜索,却始终看不见他的人,更听不见他的呼救! 如果,卫九泠落入了与他当时一样的境地。 除非他自己能找到出口,走出来,否则……,谁都找不到他! “从现在开始,到朕回来之前,碧海潮生楼机关全部开启,所有人戒备,不许进,也不许出!” 萧君楚抓了苏瓷手腕,阔步就走。 “喂,干嘛去?” “找解药。” “为什么带上我啊!我又不懂药。” “你有用!” 萧君楚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找到卫九泠,但是,他确定,苏瓷运气好! 两人备马,从后门小路离开。 身后的高楼,悄无声息,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一只苍蝇,嗡嗡嗡从一楼的窗口飞了进去。 之后,被悄无声息截成两断。 巨狼的身影,被日光投射到窗棱上,眨眼又不见了,让街边经过的人以为看花了眼。 萧君楚翻身上马,已经跑出去几步,才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来。 回头看,见苏瓷还在努力扳着马鞍往高头大马上爬。 “……” 不会骑马? 你特么不会骑马!!! 第36章 换个姿势行不行 萧君楚没时间纠结这些问题,调转马头回来,二话不说,将人从后腰捞了,横在自己马上,也不管她吓得直扑腾,如掳人的劫匪一样,打马奔城门而去。 城中,马一路小跑,萧君楚一手御马,一手拎着苏瓷,把她揪起来摆正。 苏瓷一会儿功夫就被折腾地披头散发,好不容易坐直了,结果,更怕! 没骑过马啊!她怎么知道,屁.股底下的马鞍那么宽,两条腿要分开那么大,身体还要随着马一直来回晃! 而且前面什么遮挡都没有,忽然间坐得这么高,又跑得那么快,感觉分分钟人都要飞出去了,比过山车第一排还要可怕,没有安全带的那种! 从小到大都没机会体验跟男朋友飙车,现在体验到跟疯批皇帝飙马! 她憋着一口气,用力向后靠,紧贴着萧君楚胸膛 萧君楚担心着琅琊,只想抢时间返回断崖下,并不太能对她此刻的恐惧有同理心。 等出了城,他两腿狠狠一夹马腹,打马扬鞭,马就如疯了一样撒蹄狂奔。 啊啊啊啊啊~~~!!! 苏瓷吓废了,只能反手死死抱扳住他手臂,破了嗓子喊:“萧寂夜,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 “说。” “我能不能倒过来坐?” 苏瓷想说,我要是能像只熊一样抱着你,可能就没这么怕了。 但是她不敢说。 萧君楚:…… 没见过倒着骑马的。 不过,既然想,那……行吧…… 于是,马不停,一路疾驰,扬起无数红尘。 他捞着苏瓷的腰,将人抱起来,当空转了个圈儿,重新放下来。 两人面对面,心口对心口,用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同乘一马。 苏瓷两手将他抱住,紧紧贴在一起,也不想看前面的路了,看了也没用。 就把自己的安危都交他手里,听天由命了。 萧君楚见她总算坐稳了,也无需再腾出一只手来随时揪着人,便双手握着缰绳,脚下催马更凶。 烈马疾驰。 他伏低身子。 于是,苏瓷也随着他,仰面躺了下去。 两个人:…… 救人如救火,谁都没心思说废话。 苏瓷:好……好尴尬,不知道现在跟他说再换个姿势,他会不会同意。 她也不敢多提要求了。 萧君楚:…… 身为男人,多少会听说过一些荤段子,比如,马上行乐什么什么的。 他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居然会在赶着去给妹妹救命的路上,想到这些东西。 于是甩起鞭子,狠狠抽了马屁.股一下! “驾!” 鞭子炸响,马一声长嘶。 吓得苏瓷一个哆嗦,将脑袋死死抵在他肩头,抓紧他脊背,随着他一起,疯狂起~~伏~~颠~~~簸~~~ …… 马车五天的路程,到了入夜,两人已经跑了一多半。 萧君楚在一处破庙前停下,翻身下马,将苏瓷抱了下来。 她已经快被颠废了,人一落地,两条腿都不会动弹。 “怎……怎么停了?我……还能再撑会儿……,但是……你等等……” 她一瘸一拐钻进草丛去。 “嘴硬!” 萧君楚当她人有三急,也不以为意,将马拴在远离庙门的地方,四下环顾一周,轻轻一声唿哨。 便见一道巨大的狼影,鬼魅般跃上里面小庙的房顶。 银狼背后一轮明月,与他默默对视。 萧君楚将所有城中战狼都留下保护琅琊,只带了头狼出来。 这一路,为免惊了马匹,狼一直远远尾随,不曾露面。 “你也辛苦,去找吃的回来。” 呜! 银狼得了命令,扭头跃下小庙,眨眼间没入树林中不见了踪影。 过了一小会儿,苏瓷磨磨蹭蹭从草丛里出来,走路歪歪扭扭,两条腿都站不直。 “残了?”萧君楚见她那怂样,有点想笑。 “哼。”苏瓷不应,跟着他往破庙里走。 “怎么不跑了?刚才明明可以逃走。你若是跑了,朕今天没空抓你。” 他策马狂奔一天,都没怎么开口。 这会儿闲了,又开始逗她。 没事儿找事儿!苏瓷不搭理他。 琅琊有难,她虽然不喜欢他们兄妹,但是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们添乱。 毕竟那是一条人命。 若是真的能帮忙萧君楚找到解药,那便是千千万万老百姓的人命。 冷不防前面的人突然回身,弯腰将她倒拔垂杨柳,扛在肩上,迈过庙门槛,跨了进去。 “喂,你干什么,放我下来!”苏瓷倒挂着凿他。 “嫌你走得慢。” 萧君楚将她寻了个差不多干净的地方放下,单膝蹲下,目光朝她腿上落去。 “磨破了?” “你怎么知道?”苏瓷要被折腾零碎了,拉住裙子,包住腿。 萧君楚一点都不意外。 连马都不会骑的废物,这样颠簸一天,腿内侧磨掉两块皮是轻的。 “给朕看看。”他扒拉她。 “不给!”苏瓷抱住自己 “又不是没看过你的腿,将来留了疤痕不好看。来,看一下。” “我将来又不会给你看!我以后再也不给你看了!” “……” “……” 对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变得诡异。 两人尴尬了好一会儿。 萧君楚只好掏出随身的金疮药,“自己去里面涂上,记得薄涂,左旋七次,右旋七次,晾干后如此反复,共三次。” “哦。”他说什么文绉绉的,苏瓷也没记住,接了药,一瘸一拐绕过神像,去了后面。 真的好疼。 她之前在马上,已经麻木了,没觉得怎样,现在下了马,破皮的时候,有些湿凉,该是已经渗了血,疼得连衣裳都不能沾。 可人命关天,眼下并不是娇气的时候。 她解了裤子,掀起裙子咬在嘴里,指尖沾了药膏,试探着涂上去。 药很凉,碰到伤口,还有一点点刺痛,她没忍住,还是哼了一声。 外面,萧君楚刚刚拢起篝火,手里的树枝儿就是一抖。 之后,他在心里骂自己。 女人娇气,有点小伤就疼得哼唧,你抖什么? 可是,骂归骂,听着后面没动静了,还是清了清嗓子。 “咳!还活着没?” 苏瓷半晌才吭一声:“我在。” 她疼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咬着裙子上药,又怕被萧君楚听见,用力忍着。 “你要是疼,就哼唧,不要死了一样,朕会以为你被妖怪捉走了。”他又在那边道。 苏瓷正在抹药的指尖也一抖。 没听说这本书里有妖怪啊! 她抬头,看看头顶上废弃的高大神像背影,被萧君楚的篝火映得,特别阴森恐怖。 老天爷一定是惩罚我不好好学习,晚自习偷看网文,还怼了辛苦码字的作者,才书穿的! 苏瓷不敢再看,默默低下头,继续抹药。 可头顶上的阴影它动了,笼罩在她头顶上。 苏瓷心头一阵无限恐惧淹没过来。 她慢慢地,慢慢地扭过头去,结果,正见萧君楚已经站在神坛上,黑着脸,逆着一跳一跳的火光,在俯视着她。 “笨蛋!” 他等了半天,没听见她回应,便径直过来,结果看见她怂成这副模样,在这儿哭唧唧给自己上药! 苏瓷:…… 她用裙子把腿盖住,闷闷背过脸去。 “朕帮你。”萧君楚从神坛跳下来,挽起衣袖。 第37章 给朕吸,算你护驾 “我不用!”苏瓷怕死他了。 “黑乎乎的,有什么好看的?”萧君楚还嫌弃。 “……” 哦,也对啊,神像后面,黑乎乎的。 她动摇了。 “这个御用金疮药,用着麻烦,弄得不好,适得其反,明天还要赶路,朕没耐心哄你。” 他抢过药,指尖沾了一点,“哪里?” 明知故问! 苏瓷憋了半天,“腿……” “朕当然知道是腿!”萧君楚没好气,可见她低着头那副委屈吧拉的样儿,并没有像平时那样与他龇牙咧嘴,反而不知这气该怎么撒。 于是,嗓音一柔,声音很低,“你自己引着朕的手。” “……” 黑暗里,苏瓷的脸已经红成了大柿子。 她磨蹭了半天,指尖摸到他的手,之后,拉着他,送到裙下,找到伤口。 他看不见,第一下没掌握好度,指尖碰到了磨掉皮的软肉,疼得她又嘤了一声,接着,飞快咬住唇,怕再挨骂。 萧君楚:…… 他的手本有点凉,此时清晰地感受到裙子下面,是少女身体的温度。 而他的手背上,是她紧张地发僵的小手。 黑暗中,只有萧君楚一个人的呼吸,是被刻意压制着的沉稳,一声,一声,比任何时候都清晰,都灼耳朵。 苏瓷半晌没有一声儿,良久,实在憋得不行了,才发颤地喘一口气。 而这喘息一声,又分外地急,让人听着耳朵着火。 她好像已经不会喘气儿了。 一侧涂好。 “另一边。”萧君楚的声音,在黑暗中,已经没那么凶了。 苏瓷引着他的手,去寻了另一条腿上的伤,之后,放开他。 刚才,他真的在很仔细地给她用药,甚至生怕弄疼了她,并没有像以前那些时候那样,恶意地捏她,掐她,让她羞耻难堪。 所以,她便略略信了他一点点。 “苏瓷……” “嗯?” “朕有件事,要告诉你。” “嗯。”苏瓷紧紧咬着裙子,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 她怕说了,会暴露自己到底有慌,多羞耻。 萧君楚想了想,决定告诉她关于日晷和运势的事,这样,以后两个人嘴对嘴的吸,算是正儿八经的护驾,就不用像现在这么尴尬。 但是,他不会告诉他,没有她,他会死。 “其实……,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你的运气,对朕来说,很重要。” ……? 苏瓷果然不信。 她若是运气好,就不会穿到书里,还会遇到他这么倒霉了。 并且一直倒霉到现在。 “朕需要你的运气,才能……万事如意。” 苏瓷静静等着他把话说完。 萧君楚深深吸了一口气,“而想要得到你的运气,朕需要……与你……用嘴……碰到嘴……”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将一个动作描述地这么艰难。 十年为狼,十年为人,一朝君临天下,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现在却在一个小女子面前,将一个亲吻的动作,描述地如此生硬尴尬。 苏瓷手里死死攥成一个球的裙子,却总算松了下来。 第一次见疯批磕巴成这样,还当时多么不得了的大事呢,原来就是亲嘴儿呗! 难怪他从一见了她就啃,原来只是为了吸运气。 “我信。” 她糯糯地,但是答应的挺痛快。 现在的小说啊,里面什么事没有? 她还见过一个本书里的男主,会变成巨龙,长两只翅膀,穿着裤衩,在天上飞呢。 “你信?” “不然呢?” “……” 萧君楚不知为何,忽然宁可希望她不要信了。 结果,她相信地毫无负担。 药涂完,他将手从裙底收回来,还带着少女的余温,背在腰后,转身出去。 苏瓷等他走了,才站起来提裤子。 可这边摸着黑,裤带还没系好,忽然轰地一声! 破庙的墙,被砸了个洞! 与此同时,经年酥烂的屋顶,也被穿破数个窟窿。 十数个黑衣人带着造型奇特的武器跃入,将萧君楚团团包围在中央。 是谢无极的影卫。 苏瓷站在神像后,就不敢动了。 萧君楚笑:“谢无极还真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朕寻到血疫解药,于他有利无害,何必这么急就动手?” 他昨夜刚刚一场鏖战,今日又狂奔几百里的精神,全靠重华的猛药顶着,如今,谢无极的人居然穷追猛打,追到这儿来。 侍剑沉冷身影,抱着铁剑,出现在破庙门口,“不要等着你的狼来救你,它现在自身难保。疯皇,王爷开恩,问你有什么遗言。” 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呵。” 萧君楚悠闲站在包围圈中央,单手弹开一只随身药瓶,仰头,从容将里面的药丸全数倒入口中,之后,随手将药瓶丢了。 “朕的遗言,或许谢无极下下辈子做人,还能跪着听!” 药力发作,他狼眸之中,精光陡然大盛,大掌之中不知生得什么力道,竟然将临近的一人硬生生吸到掌中,抓人,夺刀,双手一错,拧断脖子,一气呵成! “在后面待着,不准出来!” 这一声,是说给苏瓷听的。 第38章 苏包子勇敢 混战! 萧君楚的实力瞬间被药性激发到了极致,刀锋霸道,如有毁天灭地之势。 苏瓷躲在神像后不敢动。 这个时候,她若出去,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碍手碍脚,躲在这里,反而是最好。 谢无极的影卫,此行有备而来。 唰唰唰! 数人手中弹出机括,八根细线,细如蚕丝,韧如精钢,交错着齐齐朝萧君楚飞去,缠了他的手脚四肢,将人扯成一个大字,牢牢固定在破庙中央。 侍剑见时机已到,也抛出手中机括! 嗡——! 略粗的丝线,缠住萧君楚脖颈,一枚飞旋着刀片,顺着丝线,由他手中急速向萧君楚咽喉滑去! 生死瞬间! 轰——! 萧君楚周身狂暴气息轰然炸开! 八名牵制细线的黑衣人被强大的力量反噬,当场五脏六腑俱裂,暴毙! 他双手一旦得空,死死握住箍在脖颈上的细线,再一击,强袭顺着细线,逆推着转如飞轮的刀片,倒回向侍剑。 侍剑急速收线,再次迫使急速飞旋的刀轮滚向萧君楚。 两人对峙僵持。 “疯皇,你已是强弩之末,放弃吧。” 他看着萧君楚的眼中,满是恨。 昨夜,月薇回去后,表面上与谢无极风平浪静,可她背后,哭得有多伤心,他都听得见! 那哭声,就是在剜他的心,挖他的眼! 今日,不让疯皇身首异处,他誓不罢休! 萧君楚的确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昨夜的损耗,尚未来得及修复,今日又狂奔了整整一天。 如今,全靠猛药撑到现在,眼前,已经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发黑。 他依然站着,与侍剑死拼到底,全凭狼养大的那一股子野性,一股子对自己都毫不留情的狠劲儿! 飞旋的刀轮,越转越紧,迫在咽喉。 侍剑只要再拼一拼,不可一世的疯皇,就会在他面前被搅得面目全非,做鬼连张完整的脸都没有! 他眸中一阵狂喜。 可与此同时,他从萧君楚眼中,也看到了一阵疯狂的笑意! “苏瓷,杀了他!”萧君楚忽然道。 侍剑猛地回头。 只见苏瓷双手举着一根神坛上燃尽的烛台,上面的尺许长的尖针,正瞄着他的后颈! 可惜,他现在两手都被细线困住,要用全部力量来与萧君楚抗衡,根本动弹不得。 刀轮,被两股力量夹在中央,不断左右偏移。 “苏姑娘,王爷命我完好无损地带你回去!” “苏瓷,杀了他!”萧君楚咆哮。 “苏姑娘,王爷他心里其实一直有你!” “苏瓷!朕命令你,杀了他!” “苏姑娘,你忘了王爷与你的约定吗?” “苏瓷——!朕命令你——!杀了他——!” 萧君楚最后一吼,话音未落! 嗤! 苏瓷双手应声落下,由侍剑后颈刺入,前腔穿出! 他手中力道一泄,细线上刀轮登时失控,飞旋出去。 萧君楚两眼一黑,全凭本能将直愣愣呆在原地的苏瓷扑倒在地。 刀轮呼啸,在头顶忽高忽低,飞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终于扎在一根殿柱上,才终于停歇。 苏瓷趴在萧君楚身下,瞪着眼,一动不动。 我杀了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她压根打颤,良久都不能平复。 “苏包子……,好样的。”萧君楚昏昏沉沉一声,用手摸着找到她的手,死死抓住,之后,没了动静。 “我……我在。” 苏瓷缓醒过来,强行打起精神,从他身底下爬出来,将人翻过来,抱在怀里,用力拍他的脸。 “喂!寂夜!喂……!” 怎么救他? 怎么救他啊! 嘴对嘴就可以过运气给他是吗? 他运气好了,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苏瓷俯身,将唇伏在萧君楚已然青灰的薄唇上,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他醒来,于是不停地吻,不停地吻,撬开他的牙关,将她所有从书里,从网上看来的,关于亲吻的描写,全数用在他的唇齿间。 “你别死,你别死,我求求你,我第一次杀人都是为了救你,你死了我就没有大.腿可以抱了,你别死啊……” 她一边哭,一边吻,胡乱地抱着他,亲他,求他。 第39章 疯皇是故意的 好久好久,也不知是运气真的起了作用,还是萧君楚真的命硬。 总之,他的唇渐渐恢复了血色,身体也没有再冷下去,呼吸开始变得均匀。 苏瓷真的累了,不知还能做什么,只好瘫坐在遍地横尸的破庙里,抱着他,等他醒来。 外面,一望无尽的黑夜,依稀听见有狼呜咽低声。 庙外,远远传来拖沓又极轻的脚步声。 巨狼银白的皮毛,几乎被血染透,一瘸一拐,隐隐浮现在夜色中。 它的嘴角撕裂了一个大口子,后腿上,还拖着一段与萧君楚之前脖子上一样的细线,显然处境并没有比他们好多少。 但是,终究还是赢了。 “过来。” 她见多了杀戮,又亲手杀了人。 此时无依无靠,这可怕的巨狼,反而成了唯一的伴儿,十分亲切。 狼过去,乖乖由着她将腿上细线解了。 苏瓷又从萧君楚腰间翻出之前的金疮药,学着他的手法,替狼上了药。 “他怎么能这么对你们。” 苏瓷莫名地,开始有点憎恨谢无极。 今晚,若是萧君楚死在了这儿,剧情在书里大概会写成:疯皇在妹妹病情危重时,与渣女落荒而逃,男主神机妙算,于破庙将其就地正法。 她重重吐了口气。 呜~? 银狼低头,用嘴拱了拱她的脸颊,似是安慰。 之后,转身出去,蹲在门口守着他们。 禽兽冷情,却是分得清谁对它,谁对它不好。 破庙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萧君楚开始睡不安稳。 那些药性子太烈,后劲儿还没过去,他之前是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才昏死过去。 “你怎么了?”苏瓷想拉着他乱抓的手,却被他碰到,牢牢抓住。 萧君楚醒了,眼睛睁开的瞬间,是凭着野兽的本能,带着极度危险的凶光。 紧接着,理智清醒过来。 “苏瓷……” 他抓住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撕成碎片。 “寂夜,是我,你别……” 她没想到自己刚刚救了这疯批,现在反过来,他却想要她的命! 苏瓷的眼中,全是一触即碎的恐惧,嗓子带着脆弱的哭腔,反而让人想用力地狠狠欺负她,让她哭,让她一直哭! 他不想要她的命。 他想要她…… 周围地空气,跟周围地上的死人一样,许久一动不动。 良久,萧君楚强行压制着体内的暴躁,放开她。 “出去,不要进来。” 他踉跄站起来,离开几步,背倚着殿柱,重新坐下,将后脑牢牢抵住柱子,用头一下,一下,用力撞柱子,用疼痛来宣泄狂躁。 破庙被他大力震得,不停从屋梁上往下掉灰。 苏瓷怕被他震塌房,只好出去,与巨狼并排坐在门口。 它巨大。 她一小团。 它浑身是血。 她全身乱糟糟。 它低头看看她。 她仰头看看它。 之后,两只一起看着黑夜,听着萧君楚在里面自我折磨的撞击声,粗重而极度克制的喘息声,各想各的心事。 - 清晨,山里的鸟儿醒得早,把苏瓷吵醒。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倚在狼身上睡着了。 而巨狼,整晚都是保持一个姿势坐着,给她依靠。 “睡醒了就出发。” 萧君楚已经在庙门外牵了马。 看样子,精神焕发,就像昨天晚上的疯魔,前天晚上的鏖战,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一样。 “你没事了?” 苏瓷心有余悸,回头见庙里的尸体都不见了。 “看什么看?尸体都被我吃了。”萧君楚吓唬她。 那些尸体堆在这里,很容易引来其他麻烦,所以,都被他拖到神像后面去了。 但是,一句吓唬人的话,苏瓷当真了。 她目光,先看了看他肚子。 吃了那么多人,怎么装下的? 难怪好那么快,原来靠吃人补身体啊…… 他可能真的是狼妖变的。 上马前,萧君楚单膝蹲下,“裙子掀起来。” “干嘛?”苏瓷立刻用裙子把腿裹住,不给他掀。 他拿出两个用自己里衣临时缠的布包,还各带着两根带子,“垫上,免得半路疼得要死要活,朕没时间伺候。” 他说着,不由分说,拍开苏瓷的手,掀了裙子,手臂从她两腿间穿过,强行将那俩布包给她绑上了。 苏瓷:…… 行吧,咱俩都同生死共患难过了,还计较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今天想要什么姿势?”萧君楚一面帮她系带子,一面仰面看她。 他指骑马。 从这个角度看苏瓷,跟俯视的时候从头顶看,感觉有点并不一样。 不过从哪个角度看,她的包子们都是第一个扑入眼帘。 苏瓷提着裙子,给男人在腿上绑东西,觉得好尴尬,眼睛望着别处,没看见他仰望着她的时候,眉眼不知为何,弯弯的。 “前面吧。”她回答。 “不怕了?” “后面太难受。” “也好,换个姿势,不会那么疼。”萧君楚忽然笑了。 这对话的内容,有点滋味儿。 “嗯。苏瓷不察,老老实实答应了。 他抱她上马,之后,自己翻身上去,又招呼银狼: “受伤了,可慢一些。” 呜~ 狼应声,隐没入树林深处。 “驾!” 萧君楚冷不防突然策马! 苏瓷没准备,嗷的一声,抓住他的手。 他下颌抵在她头顶,无声坏笑,腾出一只手来,将她小腰环了一圈,身子前倾,将人微微压低,打马疾驰。 耳畔全是风声。 “其实,朕用一只手,也可以将马骑得很好。”他忽然低声道。 苏瓷:…… 所以你昨天是故意耍我? “苏包子。” “又干嘛?” 第40章 最后一个坐怀不乱的男人 “你亲吻的时候,能不能不再撞朕的牙?” “……!!!” 苏瓷被他抱着,压着,整个人都麻了! 原来,昨晚她那么诚恳,那么努力地救他,他都知道的? 还活不活了……? 其实,萧君楚只是知道一点。 强大的意志力,不准许他在那种情况下彻底丧失知觉。 不过是身体因为极度的透支,根本无法动弹罢了。 所以,他就被这个笨蛋用各种极其笨拙的方式,反复嘬来嘬去,撞得牙根子疼,惹得满身邪火几乎炸掉,最后只能用脑袋撞柱子…… …… 两人策马疾驰,终于在天将黑时到了当日卫九泠以邪术活祭的断崖下。 萧君楚把苏瓷从马上抱下来,“可还疼?” “嗯,疼……” 苏瓷老老实实回答。 虽然比昨天遭的罪轻多了,但是,还是疼。 “娇气。” 他明明嫌弃,却只用手掌按了按她脑瓜顶。 苏瓷觉得劲儿也太大了,要总被这么按,估计是长不高了。 夜色里,崖低静谧,萧君楚蹲下借着月光细看。 附近的草地,明显已经被人反复搜寻过多次,而且,来过这里的,是好几拨人马,这些人,甚至还发生过冲突。 但是,这些都不足以解释,卫九泠和他的狼奴,为什么会凭空消失。 他凭前世记忆,准确找到当初从崖上坠.落的位置。 这个地方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他就算再死一百次也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就是那般绝望地躺在这里,守着苏瓷的尸体,日复一日地苦苦挣扎,他吃光了她,用她的腿骨,绑了断腿,最后,凭着一股子野兽般地求生欲,终于重新站起来,走了出去。 萧君楚看了一眼身边的苏瓷。 其实这女人没有死的时候,相处久了,也没那么膈应。 苏瓷并没有感觉到萧君楚略略异样的目光。 她站在这个地方,有种非常茫然的恐惧感,仿佛,被死亡的气息萦绕,有鬼魂在耳边窃窃私语。 周围的世界,有些不真实,连萧君楚,好像也不存在。 风声渐渐呼啸而起,绕着她,裹挟着种种画面,急速飞旋。 她看见自己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见萧君楚痛苦地在地上挣扎,爬行,想要抓住琅琊的裙摆,却手落在了虚空,什么都抓不住。 还看见他拼了命地嘶吼,可那些人却仿佛在另一个世界般,从他身上穿行而过,根本听不见。 最后,一切归于寂静,日月如梭,时光飞速的明暗交叠。 她看见萧君楚伏在她的尸体上,不知在做什么。 苏瓷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 那萧君楚猛地抬头,满面是血,正恶鬼一样瞪着血红的眼睛,强迫自己一口,一口,撕扯她的尸体,吃掉她已经开始腐烂的肉! “啊——!” 苏瓷的脑子轰地炸开般,失声惊叫。 周围的风和光影,轰然间就散了。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终于,又有人来陪我了……” 一个男人,如鬼魂般的笑声响起。 “谁!” 苏瓷本能地去抓身边萧君楚的手臂,可她的手,却如碰到了虚无般地,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他好像也发现她消失了,正警惕焦急地四顾,口中一开一合,在喊她的名字。 可是,根本听不见。 这里,难道是科幻小说中所说的,那种时空的夹缝? 惊悚到了极致,苏瓷反而觉得没有什么值得更恐慌的了。 书都穿了,时空夹缝算什么? 还能更倒霉一点吗? “别挣扎了,既然进来了,就出不去了。”那男人幽魂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瓷循着声音看去,终于看见,山石的黑暗角落里,半倚着一个人。 红衣破烂,又经过数日艰难挣扎,黑暗中,已看不出任何光鲜的痕迹。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死人,看来,应该是萧君楚失踪的那个狼奴,误入了这里,两人发生争斗,最后被弄死了。 “卫九泠……?”苏瓷失声道。 “是苏瓷啊……,你还记得我?哈哈哈哈……!!!老天待我不薄,居然派你来与我在这绝境陪葬!哈哈哈哈……” 果然是卫九泠! 他没有死! 那么,琅琊,和那些染了血疫的老百姓,是不是就有救了? 可是,要怎么哄他给出血疫的解药呢? 此刻的苏瓷,连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冷静。 “其实也未必是绝境。”她故意吊了卫九泠的胃口。 萧君楚焦急地身影,从她身上穿行而过。 她嫌他碍事,往前走了一步。 “你又哄我……,你总是这样,每次都哄我,让我相信你……,然后呢,只会更惨,更绝望……” 卫九泠已经极为虚弱,长长一声叹息,显然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我能进来,自然也能出去。”苏瓷睁眼说瞎话,不管怎么样,先取得卫九泠的信任再说。 “你?呵……”卫九泠笑得有些嘲讽,“你除了骗男人,还会什么?” 苏瓷:……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在时空缝隙之外,焦急咆哮的萧君楚,神色隐在黑暗中,看不清。 “他在乎你?” 卫九泠的声音,十分意外。 “他把我弄丢了,自然着急。”苏瓷实话实说。 “他……?会在乎你……?哈哈哈哈……!苏瓷,你果然到什么时候,都能令人刮目相看。” 卫九泠几乎笑出了眼泪。 “原来这世上最后一个能对你坐怀不乱的男人,也沦陷了啊,哈哈哈哈……” 实在是太可笑了,太悲催了!!! 哈哈哈哈……!!! 苏瓷:…… 为什么忽然被他笑得心里没底了? 她往后往后退了一步,脚下,咔嗤一声。 似是踩到了酥烂的枯骨。 苏瓷身子一歪,结果,刚好被一只手扶住,将她硬生生给拖了出去。 第41章 病娇比疯批还麻烦 “苏瓷!你去哪儿了?” 萧君楚的脸,几乎糊在她脸上,恨不得用目光将她怼穿! “我……我……,我看见了卫九泠……” 苏瓷仰面朝天,重心全落在他手臂上。 “哈哈哈……”萧君楚也狂笑,“这个地方,果然有与世隔绝的绝境!哈哈哈……” 苏瓷又被这一个男人笑炸毛了,一个两个,都疯了? 萧君楚回身去她出来的地方,神经病一样来回走了几次,却根本无法进入时空缝隙。 他抓狂,抓住苏瓷的肩膀。 “去,跟他拿解药!” “我……我试试啊。”苏瓷不确定。 “朕在这儿等你。”萧君楚第一次看苏瓷,如看着一个宝贝。 说完,用力将唇在她唇上摁了又摁。 算是表示喜欢她。 苏瓷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他满脸污血,正在吃她尸体…… 浑身一个激灵,牙根子都打颤。 萧君楚不察,兴奋至极,亲完,又把她脑袋摁了摁,“快去,朕在这儿等你。” “哦。”苏瓷试着重新进入刚才的时空缝隙。 “苏包子……”他在身后唤她。 “啊?” 苏瓷发现,自己刚才进出的地方,空气似乎分外潮湿厚重,就像一层水一样,如果不是知道这里能够穿梭,任何人都不会注意到。 “小心……,朕等你。”萧君楚声音忽然有点低,十分郑重,又重复了一次。 “哦。”她嫌他磨叽,草草应付了,一步迈了进去。 这一次,时空缝隙中,卫九泠不笑了。 之前那个狼奴,也是误入此地,就再也无法出去,最后变得癫狂,被他拼尽全力才弄死。 可苏瓷,竟然可以自由往来于相互隔绝的两个世界,就像串门一样! 或许,她真的能带他出去! “阿瓷,你与疯皇,是来找我的?”他终于冷静了。 正常下来的卫九泠,嗓音其实很好听,若不是十来日的摧残,应该是悦耳中带着几分妖异,十分惑人的。 “疯皇想你了呗。”苏瓷来到他面前,“还能走吗?我带你出去。” “哈哈哈……”卫九泠又是一阵笑,笑得不能自已。 苏瓷:…… 果然是病娇比疯批麻烦。 她耐心等他笑完。 “你看看我的腿……”卫九泠一直歪坐着,红衣遮了下半身。 此时,他慢慢拉起衣袍,那一双.腿,无力地摊着,毫无半点生机,上面的肉,一块块,斑驳狰狞,似是被人硬生生用手抠了下去。 “这双腿,已经没有知觉了,我要活着,怎么办?所以,我就吃了它们呗。” 苏瓷脑子里,又一下子涌出之前看到的萧君楚恶鬼一样血腥的画面。 他们两个,一个吃死人。 而另一个,吃自己…… “没关系,我可以拖你出去。”苏瓷从来没这么大胆,这么坚定过。 外面等着她的,不是一个萧君楚,不是一个琅琊,而是这附近村镇许许多多的百姓。 卫九泠将头一偏,疑惑地打量她。 他的睫毛,妖异而奇长,略略卷翘。 如果萧君楚的眼帘上,是两把浓密的小扇。 他的,就是两把华丽丽的大羽毛扇子。 “条件呢?苏瓷。你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如今来找我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废人,是想献给萧君楚,取悦他吗?” 他抬手,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幽幽道:“我就算死,也不会给他机会!我死了,他身上的毒就无药可解,慢慢地生不如死,最后,比我死得更难看!” 萧君楚身上有毒? 苏瓷的小鹿眼张大了一圈儿。 她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天,居然都不知道他身上还有什么可怕的毒。 他到底是什么打造的,可以一直被锤个半死,但是一直不死? 卫九泠让苏瓷感觉很危险,不能什么话都跟他和盘托出。 她回头间,见萧君楚在她消失的地方,原地盘膝而坐。 一双狼眸,一瞬不眨地盯着那块地方,一动不动。 书里说,卫九泠是大烨先皇的私生子,因为母亲是西方夜夷国的巫女,身份卑贱,不能立妃,所以从小就与别人不一样。 他处处遭受排挤歧视,一直忍气吞声。 直到被视为狼妖孽种的萧君楚出现,才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点平衡。 却没想到,这个孽种,身后有天狼宫做后盾,一年之内,居然踩着所有人,一步登天,最后还逼死了唯一愿意善待卫九泠的先皇。 这份仇怨,夹杂着嫉妒,自然是不共戴天! 他从此变得病态,甚至愿意与杀父仇人合作,委曲求全,登上国师之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颠覆萧君楚,能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承认,他也是大烨正统的身份。 不过可惜,他没等到那天,就因为被苏渣渣和白月薇轮番抛弃,脆弱的神经彻底崩溃,终于黑化暴走,打破自己所有的计划,才造成了今天这副局面。 苏瓷道:“皇上心系黎民安危,即便如今身处险境,也仍然来寻找治疗血疫的解药,你若是不想被他比下去,就告诉我解药的配方,我跟他保你平安无恙!” “我什么时候被他比下去过?!!”卫九泠果然被说到了痛处。 第42章 宣示主权 “你从来都与他不相上下!其实我更看好你!”苏瓷敲了卫九泠肩膀一下,以显示好兄弟,讲义气。 卫九泠看了眼自己被她碰了的肩头,笑得有些怅然。 你当初哪怕与我有过这样半分的亲近,我也不至于会幻想着,想凭借靠近白月薇来刺激你啊…… 他的脸,经过这些日的摧残,瘦得可怕。 “所以……,阿瓷,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卫九泠将头轻轻一偏,弱得有些不禁风雨。 “嗯!一定!只要你洗心革面,我保证你一定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好。”卫九泠慢悠悠向她伸出手。 苏瓷啪地将他的手背打开,“我怎么知道你出去之后,会不会不乖,弄假的解药糊弄人?” 琅琊等着救命,没时间跟他慢慢耗,必须尽快。 “哈哈哈……,心眼儿还多听,那你要怎样?”卫九泠笑得更加妖异。 苏瓷扯下自己一片裙角,“现在就把解药写出来。” “血疫没有现成的解药,它是我要与这世界同归于尽的最后一场玩乐,何来解药?” “没有?那我要你何用?” 苏瓷翻脸无情,扭头就走。 “慢着……,阿瓷……!” 卫九泠果然被威胁到了,可又立刻发现自己暴露了底线,飞快地沉稳下来。 “阿瓷,萧君楚这么急着要解药,怕不是忽然良心发现,要拯救苍生了?我虽然还不知道解药是什么,但是有个可以暂时压制病情配方,你让他拿去试试,不管用,你就不用回来了。” 苏瓷这才回身,叉腰,“嗯,跟聪明人打交道,果然不费力气。” 她装出一副很厉害的口气,叉着个小腰,却暴露了完全无害的奶凶气质。 卫九泠假装视而不见,咬破手指,沾了血,在她裙片上写了一些药材名字,之后甩了过去。 “你会回来的对吧?” “看心情。” 苏瓷也拿捏他一番,拾了那布,也看不懂上面的古篆都写了些什么,转身出了时空缝隙。 “呵呵呵……,我等你啊,阿瓷。”卫九泠的笑声,在身后响起,颇为瘆人。 外面,萧君楚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就杵在苏瓷刚刚进去的地方,盘膝而坐,死盯着面前一块草皮。 苏瓷一从里面出来,被他绊倒,直接扑了个满怀,扎了进去。 “拿到了!”她头都还没从他怀里钻出来,先用力顶了顶他胸膛,小手高高扬起,“我拿到了!” 之后,脑袋钻出来,笑容又立刻落了回去,“不过,只是暂时延缓病情的配方,他说没有现成的解药。” 萧君楚接过布片,大概看了一眼,“或许问题不大,送回去来不及,朕命人在这附近村子里找人试药。若是够快,天亮就有结果。” 他一声唿哨,巨狼便悄无声息出现在夜幕中。 他将帕子系在巨狼脚踝,在它耳畔耳语了两句,那狼就像真的听懂了,掉头飞速消失在视线里。 “接下来我们干什么?”苏瓷很兴奋,小脸儿红扑扑的。 他盘膝坐着,她还跪坐在他两腿上。 第一次干人命关天的大事,竟然小有成绩。 “接下来……” 萧君楚目光从苏瓷肩头越过,望向她后面那片空荡荡的草地。 那里,有一块大石头,而大石头不远处,有一棵树,树下,就是他前世吃了她的地方。 如今,卫九泠会在哪里看着他们? 他如狼一样的目光,在这一方小小的地方,往复逡巡,最后,落在了大石头那里。 他在那! 而且,一定也在看着他。 与此同时,时空缝隙中,卫九泠病态而亢奋的目光,穿过黑夜,已经对上了萧君楚的目光。 “好久不见,我们,很快又要见面了……” 两个男人一瞬间的隔空交火,苏瓷全然无察。 “苏包子。”萧君楚依然盯着卫九泠所在的地方,却唤她。 “啊?” “吸一下?” 他手指捏了她下巴,目光才缓缓收了回来,落在唇上。 苏瓷在他腿上跪直了身子,比他略高一点点,见他第一次这么彬彬有礼地提出这个要求,居然没办法拒绝。 “你别咬我啊。”她小声儿。 “不咬。”他低声。 苏瓷还是没法忘记在时空缝隙中看见的那场画面,萧君楚满面是血,如恶鬼般啃噬她的尸体的恐怖情景。 于是,只好闭上眼睛,麻木地等着。 萧君楚难得见她这么乖,手掌扶上了小腰,偏头轻轻印在肉肉的唇上。 她的身子非常紧张,比任何时候都紧张。 他便真的没有咬她,也克制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可眸子,却满怀恶意的睁着,掠过苏瓷耳畔,重新盯向卫九泠所坐的位置。 嘲讽,炫耀,毫不掩饰地欲望,宣示着主权。 第43章 疯皇的温柔像老爸 卫九泠曾经不惜为之一死的女人,此刻正在他的怀中唇下温顺地承欢。 这便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最大的挑衅和轻蔑! 苏瓷闭着双眼,完全不知道,萧君楚的恶劣,是刻在骨子里的。 她还以为,他经过昨晚的同生共死,已经刚开始懂得尊重女生了。 但事实上,他只有想要刻意伪装的时候,才会伪装得像个人。 而且,特别享受撕下伪装,露出本来面目的一刻,把人吓得半死的快感。 …… 这一晚,苏瓷倚着萧君楚,睡得不是很安稳。 她总是梦见真正的苏渣渣围着她转,只剩一副骨头架子,跟她哭,说她踩到她了,求她把原本属于她的一切还给她。 “苏包子……” 头顶上,是萧君楚的声音。 “嗯……”苏瓷断断续续。 “你想吃什么?” 他察觉到她该是发噩梦了,便想,这猪一样的女子,不管遇到多大的事,都能用吃来搞定。 他的大手,轻轻抚着她的脑瓜,一下,一下,温热而莫名温柔,就像老爸的手。 爸啊,我该吃什么? 吃什么好呢? “大鸡腿……” 苏瓷梦中有些委屈,又折腾了一会儿,终于开始做梦吃鸡腿,才不怕了。 天明时分,银子回来了。 苏瓷睁开眼,面前篝火上,有一只烤鸡。 萧君楚解了狼爪上系着的布,上面被人批了一个以狂草写的大大的字:成!!! 他当下松了一口气,将布揉成一团,攥在掌中,对苏瓷笑。 “已经有人将药方送回上华京,现在,我们来会一会国师大人!” 苏瓷只顾着在篝火前蹲成一小团,盯着烤鸡咽口水。 书里的世界真神奇,是不是夜里梦见什么,早上起来就能吃什么? …… 等她吃饱,再次回到时空缝隙时,卫九泠已经等了许久。 他彻夜未眠,特意将蓬乱的长发拢在脑后,露出枯瘦的脸,见苏瓷重新回来,冲她淡淡一笑。 “看来,我的配方没有错误。” 苏瓷刚穿进这本书里时,就见过吊在崖上的卫九泠,不过当时,彼此都是生死一线,又角度诡异,所以,并没什么实质性的印象。 此时天已大亮,她才第一次好好看清他的样子。 这些日子的风吹日晒,他被饥饿疼痛折磨得不成人样,可依然算是个很妖孽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放在人堆里,应该被哄抢才对,为什么苏渣渣和白月薇都不喜欢呢? “走吧,我带你出去。” 她拖进来一个用树枝扎成的简易木排。 是萧君楚怕她拖不动卫九泠,夜里特意悄悄准备的。 “等一下,麻烦你帮我拿一个东西。”卫九泠道。 “什么?” “在你脚下,把她脖子上的吊坠给我。” 苏瓷低头,吓了个哆嗦。 脚边不远处,是昨天她踩到的那副枯骨,骨头已经风化,似是已经死了许多年。 “你认识它?” “认识……”卫九泠意味深长。 “哦。” 苏瓷看准那吊坠,蹲下去,别过脸去,不敢看骷髅扭曲的骸骨,伸手将吊坠扯了。 是个水滴形的吊坠,没什么特别,她穿来的时候,脖子上也有过一个一样的,不过后来因为萧君楚给的首饰太多,不知被扔到哪里去了。 “它是你故人?” “是啊,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人了。”卫九泠声音幽幽,将那吊坠小心翼翼戴上,藏在心口。 地上的枯骨,分明才是真正的苏瓷,被萧君楚吃掉的那一个。 这个吊坠,是他曾经送给苏瓷的定情之物。 可惜,她走投无路之时,宁可出卖色相去求那个疯子,也不愿意与他委曲求全。 他艰难翻爬上木排,看了眼头顶上这个小姑娘,正牟足了劲儿,歪歪斜斜,想要将他拖出这片绝境。 这个披了苏瓷壳子的少女,单纯得看起来发傻,软得看起来一捏就死,可却是因为心无杂念,干净坚定,反而让人恨不起来。 她竟然能让疯皇心甘情愿地大半夜摸出去,抓鸡回来烤,只为早上看一眼她醒来后惊讶的表情,而且无需半个谢恩的字。 两个苏瓷,真的不一样…… 苏瓷拖着木排,吃力地走出时空缝隙。 卫九泠一露面,萧君楚便如路边埋伏了许久的一条狗,扑上去用膝盖抵住他脖颈,一只手死死掐了咽喉。 他狞笑:“哼哼哼哈哈哈……,国师,快想一想,我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情形?别来无恙啊!” 上辈子,这辈子,他所有遭受的所有摧残,都拜这个始作俑者所赐。 如今,两厢情势对调,他恨不得立刻把他的手脚全都拧下来,塞进他那张嘴里,让他全吃掉! “哈哈哈……”卫九泠被遏制住咽喉,也全然不惧,“上一次见面?我只记得,闯进暗牢的时候,你好像正想扒了她的皮呢……” 他眼珠儿转向站在一边儿,看向正欣赏他俩狗咬狗的苏瓷。 萧君楚:…… 苏瓷:…… 所以,萧君楚当时在暗牢中忽然改变了主意,不是觊觎苏渣渣的美色,而是想活剥了她的皮? 那么,我要感谢卫九泠及时赶到,选择将咱俩一锅烩了,而不是让我独自承受没有皮的痛苦? 卫九泠从她眼中看到了意外。 “阿瓷,你还是太天真了,假如这世上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你也应该选择相信我,也不是他啊。疯皇,始终是疯皇……,我,终究还是个人,他呢?他是柔妃与怒雪川的狼妖淫乱……” 第44章 委屈吧拉看朕,朕也不理你,哼 咣! 萧君楚果断一锤子,将卫九泠凿晕。 他站起身,扬头甩了一下落下来的额发,眸中有种难掩的残酷疯狂。 “跟朕斗?!!” 他恨恨一句。 再抬头看苏瓷。 额…… 朕好像吓着她了。 苏瓷一哆嗦:“我……,我……,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接应的人过来。” 她僵直转身,脚下小碎步挪地飞快,生怕身后的萧君楚忽然扑上来,把她打晕,再扒了她的皮,杀人灭口。 萧君楚:…… …… 回上华帝都的路,有之前安插在城外的狼奴接应,加上很快就有人报讯来,说琅琊的病情用了药,已经稳定,萧君楚便无需争分夺秒地往回赶。 他命人弄了只实铁大箱子,以四头牛拉车,只留了个透气送饭的口,所有节点全部熔死,一来,防止有人途中轻易将人劫走,二来,打算让卫九泠下半辈子就在这里面过了。 上辈子,他挑断了他的手脚,将他泡在酒坛子里用药喂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今生,他就把他装在箱子里,好好地喂胖,让他跟箱子长成一样的,方的! 苏瓷躲在马车里,亲眼看着他将活人塞进箱子里封死,不觉开始怀疑,自己将卫九泠带出来,是不是做错了。 但是一想到卫九泠做过的坏事,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命,又稍稍安心一点。 只是,萧君楚吃了她尸体的那一幕狰狞画面,如刻在脑海中般挥之不去。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会看到那样的画面,那情景,仿佛自己是个鬼魂,眼睁睁看着身体被人吃掉,却无能为力,非常恐怖。 再加上在暗牢里时,他居然曾经想的是要活剥了她的皮! 那么以后,万一自己不能再哄他高兴了,没有好运给他吸了,是不是会比卫九泠更惨……? 苏瓷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而此时,刚好车门开了,萧君楚进来。 他脸色没之前那么难看吓人了,刚虐过卫九泠,有点爽,已经洗了手上的血,在马车中央的位置坐下,慢悠悠将手指一根一根擦净,然后从窗口将帕子丢了。 那姿态,就像上次在碧海潮生楼捏爆厨子的脑袋时一样。 他沾染血腥时,周身的暴虐疯魔,如一尊杀神,浑然天成,让人望而却步。 苏瓷恨不得自己此时变成空气,不存在…… “苏包子。”萧君楚见她呆呆的,叫了她一声。 “啊,啊?”苏瓷又是一哆嗦,怕极了。 “过来吸一下!” 萧君楚自从坦诚了吸运气的事情之后,就特别理直气壮。 你给朕吸,是为国运昌隆做贡献。 他张开手臂,等着她过来。 苏瓷磨磨蹭蹭半天,才挪到他跟前,“皇上啊……,有个事儿,我想问。” “你该唤朕什么?”他坐在马车中央,揽了她的腰,将她抱在两腿中央,仰面端详。 目光盯着她肉嘟嘟的唇.瓣儿上,琢磨着今天怎么下嘴,才能既尝到滋味,又不会吓到她。 “寂夜……”苏瓷声音很低。 “好,你说。你就是怒雪川上的花儿,想怎么样都行。” 这种流于表面的虚情假意,苏瓷从一开始就没信过。 “我……我想问,是不是我拿回玉玺,你就真的放我自由?” “……?!!”萧君楚一怔,眼帘悍然掀起,全没了刚才的纵容。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别的没记性,这件事倒放在心上了。 “玉玺的事,朕已经决定另觅人选。”他耐着性子。 “那你要怎样才肯放了我?”苏瓷有点急了。 她不想再这样每天看着有人死掉。 不想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既然回不了家了,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活下去。 种菜养鸡搬砖她都会,无论怎样都可以活得很好。 而且不用再担心可能随时被吃掉,被剥皮。 萧君楚抱着她小腰的手臂一紧,语气有点怪,“所以,你这是跟朕玩够了,又想谢无极了?” 苏瓷:“……” 怎么又扯到谢无极那里去了。 “我……没有……” 后面两个字,说得极低,甚是委屈。 可萧君楚听来,跟承认了没什么两样。 “到了帝都,无需回碧海潮生楼,朕直接把你送去给谢无极!” 娘的! 萧君楚一肚子火,这次连好运都不吸了。 将人推到一边。 吸什么吸! 心里想着谢无极的女人,朕吸了恶心! 苏瓷被推到一边,怂怂重新坐下,心里想:这样也好。 谢无极对苏渣渣还是有点情意,至少不会随便剥了她的皮,也不会动不动就要掰掉她脚趾头,把她架在火上烤,或者把她扒光晾在楼顶上晒月亮。 只要尽快拿到玉玺,让萧君楚归本复原,做回皇帝,她就可以功成身退,找个地方好好活下去。 她悄悄瞧了眼满身气呼呼,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的疯皇。 这个男人,虽然又疯狂又残暴,但是,对国家和百姓还算是上心的,至少比谢无极对血疫的不闻不问,一门心思只顾自己的权势和女人,要强上许多。 萧君楚正在心里骂:看什么看!用你委屈吧拉的眼神看朕,朕也不会理你! 除非你现在主动过来哄朕,给朕吸…… 然而,等了半天,苏瓷也没过来。 扭头再看,睡着了…… “除了吃就是睡!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萧君楚抬脚就想踹醒她。 可那鞋子临碰到苏瓷的脚时,又收住了,停在半空。 他想了想,用鞋尖碰了碰她的脚,“喂!” 第45章 温柔体贴的疯皇是个大别扭 苏瓷昨晚没睡好,这会儿睡得沉,被踹了也没反应。 萧君楚又用鞋碰了她一下,之后,收回脚,正襟危坐。 “喂!算朕道歉。你想要自由,给你自由便是……” 之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反正朕已经道歉过了,你没听见,是你的原因,不关朕的事。 - 两人一路谁都不理谁,两天后,马车在碧海潮生楼门口停下。 萧君楚临下车,大手捏着苏瓷两腮,狠狠一通吸,之后头也不回走了,只给她留下满车满嘴都是他的气息。 苏瓷被不准下车。 她:…… 没多会儿,就有人陆续抱着一大堆东西,放到车上。 之后,一个大高个儿北域女奴上来。 她个子跟琅琊差不多,五官线条硬朗,皮肤有些黝黑,颇有些中性之感,嗓子也是挺低音的。 这不是狼奴,是萧君楚专门找来跟着苏瓷的。 “姑娘可以唤我玛瑙,从前曾经伺候过琅琊小公主,皇上命我以后跟着您。” “哦。” 苏瓷心里盘算,萧君楚这是真的要送她去谢无极那儿偷玉玺,而且还派了人监视她。 马车重新缓缓行进。 玛瑙开始给苏瓷梳头更衣,顺便将刚刚丢上车来的东西一样样细数。 “这些首饰,都是朝霞楼的上品,皇上让姑娘随便挑着戴,最好把脑袋插成糖葫芦,莫要去了谢无极那里,让人家以为皇上很穷,亏待了姑娘。” 苏瓷:…… “这几套新裁的衣裳,皇上说姑娘先穿着,若是谢无极蠢,不懂得叫人给您裁新衣,您还可以差奴婢回来跟他要,但是您自己就不要来了,他不想见您。” 苏瓷:…… “还有这几盒子点心,都是您喜欢吃的,皇上昨天命人连夜提前回来,让厨娘今早做了新鲜的,说您这么能吃,若是随随便便就饿死在外面,便不能帮他成大事。” 苏瓷:…… 女奴说着,又递过来一把掌心大小的精致短刀,刀鞘上,嵌了许多虽然个头不太大,却成色极好的宝石,皮革雕花十分精巧,比琅琊那两把鸳鸯刀还漂亮。 “这是皇上命人替姑娘精心打造的匕首,虽然很小,但是可以藏在掌心,关键时刻,防身自尽两不误!” 苏瓷:…… 萧君楚还能再别扭一点吗? 明明是对人好,却每句话都说得那么损。 女奴又跪下深深一叩首,“皇上还有一句话,让奴婢务必转达给姑娘。” 苏瓷连忙将她扶起来,“别这样,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 “皇上说,姑娘若是真的敢上谢无极的床,他一定会用这把刀活剥了您的皮,架在火上烤三天三夜,然后挂在碧海潮生楼顶上晒月亮……” 女奴麻木将话带到,已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没了。 我只是个毫无感情的传声筒,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瓷:…… …… 身后,碧海潮生楼,表面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而楼中,一片狼藉。 萧君楚不在的这几日,谢无极的人来过许多次,目标其一是企图劫持琅琊要挟萧君楚,二是抢夺卫九泠的那个方子。 虽然仗着楼中机关森严,巨狼与狼奴拼死守护,最后什么都没得逞,但是依然损失惨重。 “谢无极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抢到卫九泠,就等于抢到了血疫的解药。他若是能一举化解此次瘟疫,就算是谋朝篡位,也抢先得了民心,到时候功过相抵,名正言顺。” 重华忧心忡忡。 榻上,琅琊正在昏睡,萧君楚牵着她的手,目光盯着窗外,看着苏瓷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再也看不见。 重华将一碗汤药递上去,“狼主,卫九泠的方子,属下改过了,您与小公主接触甚密,还当事先服了药,才能有备无患。” 萧君楚回手接了药碗,一口干了,依然沉着脸,不说话。 重华想了想,又道:“真的要把苏姑娘送过去啊?若是舍不得,现在命人截回来,还来得及。” 萧君楚眼珠儿动了动,扭头看他,“把那蠢货借给谢无极欣赏两天,让他知道,朕养这个女人,养得有多糟心!” 琅琊身上的病还可能散播,碧海潮生楼如今是反皇势力集火之地。 而且,不知会有多少人盯着卫九泠这块肥肉,各种阴谋阳谋,都会集中在这里。 苏包子跟一切没关系,而且她那么弱,留在这里,无论如何都不安全,倒不如去谢无极那儿享两天福,顺便祸害他一番。 - 大烨皇宫,丹宸紫禁。 苍茫月下,恢弘磅礴,连绵宫室,楼台殿宇,画栋飞檐,一眼望不到尽头。 内宫深处,两汪人工开凿的湖泊,一个如星,一个如月。 新月如眉,与六芒星相拥而卧,在夜色中,波光旖旎。 白月薇立在月湖畔,冷冷问身边掌灯的公公,“王爷约我来这里做什么?” 她眼圈儿还是红的。 侍剑大哥死了,若不是手底下的心腹报信,谢无极还要瞒着她多久? 那日,她为了碧海潮生楼房顶上的事,一个人默默哭了许久,侍剑刚巧路过,不过是递了她只帕子。 结果呢,谢无极转天就让他去杀疯皇!去送死! 那是跟了他多年的好兄弟,跟着他从尘泥里打滚,一起爬上来的生死之交! 他竟然说弃就弃了! 掌灯的公公笑吟吟道:“王爷说,当年曾许下诺言,要为姑娘夺得这皇宫中的星月湖,如今做到了,自然是要送给姑娘,搏姑娘一笑。” “呵。”白月薇冷笑。 他还没真正坐上那个位置呢,现在说送,是不是太早? “若是姑娘没什么吩咐,杂家先退下了。” 掌灯公公转身,另一手,拂尘轻挥。 星月二湖两岸,立时有一连串的宫灯依次亮起,湖心,一叶扁舟,有人蟒袍玉冠而立,负着双手,乘风而来。 白月薇立时心头不自主地一动。 无极哥哥…… 他还是她的无极哥哥吗? 自从认识他,她就不能再控制自己的心。 不管多大的误会,只要他想哄她,就由不得她不心动。 如今,他御舟,踏着波光,披着灯火,翩翩而来,立在水中央,向她伸出手,她便再也舍不得拒绝,更舍不得说半句狠话。 “薇薇,对不起。” 他不作任何解释,一开口便是歉意,让白月薇原本攒了满腹的谴责和怨气,居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我知道侍剑救过你的命,他是你的好朋友。这次,是我失算,我本以为,疯皇已是强弩之末,这正是他立大功的机会,有了这个功勋,将来,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陪我立于朝堂之上,而不再是个影卫,谁知……” 谢无极眼底无限遗憾,长长一叹。 “薇薇,天地为证!侍剑与我同生共死这么多年,此仇不报,我必不登大宝!” “无极哥哥……,别这么说!” 他都指天立誓了,白月薇还如何忍心怪他? 她张开双臂,如一只白色的蝴蝶,翩然飞身向他。 他张开双臂,于小舟上将她稳稳接住。 一双丽影相拥。 “薇薇,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无极哥哥,我懂……” 他低头,一个吻,正要温柔款款地落在白月薇额头。 就听岸上有个小公公火急火燎地跑过来,“王……王爷,来了!来了!” 是他最近用着顺手的太监小丸子。 “谁来了?”谢无极立时不悦,相当不耐烦。 他才刚刚将白月薇哄听话了。 “周大人那边的人,来了!”小丸子兴奋地直跳。 “……!” 谢无极登时心头一阵狂喜,“本王这就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整了整头顶玉冠,按住一脸懵逼的白月薇的手。 “薇薇,户部周侍郎与我有要事相商,今晚欠你的,回头补上!” 他几乎没等白月薇应了,便飞身离了小舟,因为太着急,小舟一晃,溅了白月薇一脸水。 上岸时,脚下一滑,又差点崴了脚脖子。 白月薇见他手忙脚乱地离去,亭亭立在舟上,抿着嘴暗笑。 都是绝顶高手了,还能弄成这样。 户部的尚书,这么晚了,还能与他商量什么事呢? 无极哥哥他,看来真的如宫里流传的那样,在偷偷准备他们的大婚呢。 …… 谢无极等远离了星月湖,一把抓住小丸子。 “本王现在如何?” 他紧张地站好,给太监看。 小丸子喜笑颜开,“王爷好,王爷哪儿都好,苏姑娘眼中,王爷天下第一好!” 天下第一好! 谢无极整个胸腔里的血都要沸腾起来了。 瓷瓷竟然真的回来了! 马上又能重新见到她了! 第46章 还是疯批最好 本以为已经永失我爱,如今居然就要失而复得! 白日里,萧君楚送消息过来,说碧海潮生楼如今自身难保,不想累及苏瓷。 男人之间的争斗,不该殃及女人,所以决定将女人还给他。 没想到,居然动作这么快。 疯皇经过这几日的连番轰炸,终于知道自己实力有限,到底是拘不住苏瓷的。 瓷瓷永远都是他谢无极的! 总之,不管这其中是否有诈,瓷瓷被放回来了,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哈哈哈哈……! 皇宫偌大,谢无极一口气走到位置偏僻却景色宜人的绣春宫,站在窗外,就见苏瓷的身影映在窗棱上。 “瓷瓷……” 他只有见了她,眼中才有少年人般激越的光。 苏瓷正坐在窗前吃点心,左手一个,右手一个。 好饿啊,多亏带了这么许多吃的,疯批真是贴心小能手! 她这一路,想要既不惊动旁人,又能名正言顺入宫,手续简直要多麻烦有多麻烦。 先是被马车送去户部周尚书府里,在一个屋子纱帐后坐着等着,谁都不敢跟她说话。 过了一两个小时那么久,又被请出去,进了一乘软轿。 之后,轿子晃啊晃,拐啊拐,走走停停,过了十来道关卡,才终于到了这儿。 现在,外面天都黑了,谢无极也不管饭。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问玛瑙。 玛瑙说,有狼主的人在暗处跟着,叫她不用怕,自己吃好睡好就行。 于是苏瓷就不怕了。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谢无极进来,走路没有声音。 玛瑙惊觉,发现了立刻跪下低头,但是就是不识相,不走。 她走了,他俩上床怎么办? 谢无极站在珠帘外,痴痴望着苏瓷的身影。 苏瓷还在专心吃,吃到一半,噎着了,找水。 结果,又找壶,还得自己腾出手来倒,倒完了喝得急,又给呛着了。 她心里想:还是疯批好,每次见她吃东西,都会自动倒水,跟自动饮水机似的,特别智能。 苏瓷好不容易拍着胸.脯,把噎着的糕点咽下去,才想起来玛瑙哪儿去了? 再抬头,就见珠帘那边站着个男人,正远远地含笑望着她。 抓贼啊! 她吓了一跳,差点没脱口喊出来。 可下一秒,见玛瑙趴在他脚边,正拼命使眼色,就知道,这是谢无极了。 他这么晚来干什么? 之前吃了苏渣渣和他那么大一个瓜,多少也明白这俩人之间肯定不清不楚。 但是,都这么晚了,不会是来爬床的吧? 萧君楚说了,如果她敢跟谢无极上床,就把她XXXXX…… 苏瓷心里直打鼓,索性敌不动,我不动。 谢无极见她并不理自己,当是还在生气,便挑开珠帘,走了进去。 “瓷瓷……,你回来就好……” 他目光从她朱颜玉骨的脸颊拂过,落在衣袖微落的腕子上。 守宫砂还在。 谢无极略略一笑,心中满意。 疯皇果然不过是虚张声势,终究不敢将他的女人怎样! 如今,既然能把瓷瓷送回来,萧君楚显然是已经知道自己穷途末路,想要主动示好,以求将来一个活路。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以后不会了。” 他站在苏瓷身边,面容英挺俊朗,身材高大,修长笔直,是真正的古言霸道男主。 此刻灯下说的话,又是极尽温柔体贴,小心呵护,与书上写的那些桥段没什么两样。 但是,苏瓷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小三! 她不敢看他,怕自己这点小演技被一眼看穿。 “王爷这么晚在这儿,不怕白月薇不高兴?” 她摆弄着茶盏,诚心诚意地发问。 谢无极见她死地归来,既不与他哭,也不与他骂,只是爱答不理的,以为是在使性子,便在她对面坐下。 “瓷瓷,我们的事,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其实,月薇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再忍忍,等大事一定,我必不会亏了你半分。” 他说着,便伸出手,想要拉住苏瓷的手。 苏瓷顺势用那只手抿了一下耳畔的碎发,直接让他落了个空。 心里骂:还当你有身不由己的苦衷,原来是想着齐人之福啊! 最讨厌这种渣男! 她就有点来劲儿了! “听说前阵子,王爷府里多了个煲汤的,因为在街上多说了几句话,就被白月薇打歪了脸?” 谢无极没想到这事儿她都知道。 “呵呵,不过是个笼络人心的工具,月薇就让她留在原来的府邸中,日日煲没人喝的汤。” 苏瓷小鹿眼,睫毛卷翘,华丽丽翻了个白眼,“那若是我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岂不是也要被安置个地方?到时候,不知是煲汤,还是被人剁了煲汤了。” 谢无极没见过她如此灵动的模样,顿时哑然失笑,“瓷瓷劫后余生,变得有趣了。” 苏瓷:…… 穿帮了? 她赶紧老实一点,“我困了,要睡觉。” 正要站起来,被谢无极长臂一伸,按在她面前的小桌边儿,拦住去路。 “瓷瓷……” 他眸光深深望着她。 “干嘛?” 苏瓷心里打鼓。 谢无极喉间滚动了一下去,定定望着她,“我曾经失去过你一次,不想再失去……” 这一句,倒是听着挺真心的。 若是不知道他还有个白月薇,她可就相信男主的深情人设了。 苏瓷还是忍不住想骂人。 “可惜啊,我已经失去了王爷……的一半儿。” 苏瓷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圈儿,话里带刺,“不知道白月薇拿到的,是上一半,还是下一半?” 谢无极从桌子那边倾身,略略靠近,神色中意味不明,“瓷瓷先选,你想要哪一半?” 苏瓷凉凉瞅瞅他,龇牙一笑,“自然是下一半。” 接着,还没等谢无极笑出来,抬手打开他手臂,“煲汤喂狗!” 说完,去了里间,咣! 关了门。 第47章 想要什么?朕都会 谢无极:…… 站在门前,差点被撞了鼻子,半天没缓过神来。 苏瓷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虽然从来不让他碰她,却从来都是吊着他,说着话儿撩着他,用目光文火烤着他,让他永远都以为下一秒就可以得到,却偏偏一直得不到。 但是,只要他稍稍显露出心灰意冷,她的火立刻就旺起来,围着他蹁跹起舞,如一只脆弱又美丽的蝴蝶,让人不得不又重新怜惜起来。 他的确喜欢她,就像所有男人一样,对苏瓷充满欲.望。 如果一定要选上一半还是下一半。 谢无极愿意把心给白月薇,与她共赏江山天下。 而把下一半给苏瓷,与她每晚共享人间至福。 可现在,她怎么好像有点不稀罕他了? 他决定吊一吊她的胃口。 莫要还未怎样,就变得骄纵。 月薇为人治下严苛,瓷瓷这样的脾性,将来在后宫中,必定举步维艰。 他是为她好。 “既然瓷瓷累了,就先好好休息,本王改日再来看你。” “最好永远别来!”苏瓷用后背抵着门,生怕他进来,嘴里还净说大实话。 谢无极全当没听见,转身走了。 他一走,玛瑙立刻爬起来,苏瓷也钻出脑袋来。 两个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吐了口气。 今晚,应该没事儿了吧? 然而,她低估了宫斗的残酷。 谢无极没走多会儿,苏瓷刚换好寝衣,又有人来了。 一乘小轿在绣春宫门口停下,出来个女人。 一开始夜里看不清,以为是白月薇来打架。 苏瓷让玛瑙赶紧去小厨房找菜刀。 可进来的,却是刘娇兰。 她左右给宫女太监扶着手,走路一扭一扭,生怕别人不知道给摄政王煲汤的女人有多娇。 “别以为托了周尚书的关系偷偷进宫,就没人知道!我爹把朝堂上那几个老不死的盯得死死的,他们每天放什么屁,拉什么屎,我爹都知道!” 她进门连个开场白都没有,直接开掐! 难怪白月薇都不知道苏瓷来了,刘娇兰却能第一时间上战场。 苏瓷:…… 她还是个小姑娘,没见过这种老娘们争风吃醋的场面。 “你不是在王府煲汤吗?怎么大晚上的,在宫里?”苏瓷不懂就问。 “哈!煲汤当然是给王爷煲汤,王爷在哪儿,我自然就在哪儿!因为……,王爷前儿晚上心情好,在王府里过夜了!” 刘娇兰扭着手里的帕子,炫耀般的藐视着苏瓷。 苏瓷惊叹了。 不会吧,你把男主给睡了??? 啊?我的妈呀! 这事儿大了! 被白月薇知道,谢无极男主地位不保! “是真的啊?”她看稀罕地凑近了问。 “那还有假?不然,你以为我如何会在这里?王爷说了,我煲的汤好喝,他天天都要!所以呢,你要是有自知之明,最好夹好了脑袋,仔细做人,否则……,这宫里的规矩,多得让你爬不起来!” 她这显然是把自己当成后宫之主了。 苏瓷心里想:乱套了,乱套了,这文要崩! 宫里这么乱,必须得抢在白月薇爆发之前,把玉玺找到,赶紧离开。 其实,刘娇兰对自己跟谢无极这一段,倒是夸大其词了。 那天晚上,谢无极与白月薇因为侍剑的死,大吵一架。 之后,他在宫中见了星月湖就憋闷,索性回王府去喝闷酒。 赶巧刘娇兰投怀送抱,狗胆包天地在醒酒汤里加了点东西。 谢无极明知不对劲,可跟白月薇有一股子火,跟萧君楚也有一肚子火,就把那火都发泄在了刘娇兰身上,将她当成苏瓷,还乘着酒意,说了许多男人的荤话。 什么第一眼见了她,就想吃了她。 什么心甘情愿死在她身上。 什么要每天晚上跟她煲汤。 激动地刘娇兰就差拿个小本子都记下来了。 谢无极第二天清醒了,事后理亏,第一个想到的是不能失去白月薇,这才拉下脸来,在星月湖上摆了个场面,哄她开心。 可是他前脚刚走,后脚刘娇兰自己就追进宫来了。 她多了个心眼儿,也不嚷嚷,直接找太监小丸子。 小丸子是聪明人,摄政王用过的第一个枕边人,哪里敢得罪,就偷偷把人给放了进来,安顿好,点了几个机灵的宫女太监伺候着,等王爷什么时候忽然又想煲汤了,可以立刻献宝。 谁知刘娇兰是个闲不住的,屁股还没坐热,从她爹的眼线那儿知道,宫里又送来一个女人,立马就跑来争风吃醋。 她摸着自己鼻尖儿,记着那天在珠宝楼的仇,正琢磨着怎么寻苏瓷晦气。 苏瓷也想起来自己那天打群架有点上头,可能出手太重了。 用酥筋软骨手砸一个千金小姐的鼻子,总是不太好。 虽然别人有错在先,但是咱们不能失了礼数。 于是先开口关心一下,“对了,你鼻子还疼吗?” 这一问,问到死穴上! 刘娇兰的鼻子自从那次以后,只要轻轻一碰就流鼻血,大夫说这辈子好不了了。 她啪地一拍桌子,“放肆!不要以为王爷刚刚来看过你,你就有恃无恐!那天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 苏瓷本来好心好意,忽然被人这么一吓唬,一双向来无害的小鹿眼也圆了。 “喂,我好心好意关心你啊,这是我的地方,你跟我拍什么桌子?我告诉你啊,说起有恃无恐,我还真不指望你那个什么王爷!” 她也啪地拍了桌子,站起来,“你知道这里是谁的皇宫吗?你知道这里唯一的主子是谁吗?” “自然是摄政王殿下!”刘娇兰也跳起来。 “谢无极他算个屁!”苏瓷腰板儿挺得更高,“这皇宫,这帝都,这天下,都是萧皇一个人的!谢无极他不过鸠占鹊巢,屁.股都还没放好,就惦记着开后宫!单看他那点出息,就跟姓萧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你指望他做你主子?他怕是连你叫什么都不记得!” 她一口气连珠炮连带着谢无极一块骂了个痛快,激动得小胸脯起起伏伏,特别解气。 刘娇兰被扎心扎了个稀烂,“我呸!摄政王他怎么说都是个活的!你指望那个暴君狗皇帝,他早就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这么稀罕他,今天,我就替王爷送你去见他!” 她袖子一挥,“来人啊!拿下!给我打!打死算我的!” 一旁的两个宫女就要动手。 “打架?”苏瓷也撸袖子,露出小胳膊,小脸红扑扑的。 第一次要一个人打这么多人,而且还是在谢无极和白月薇的眼皮子底下,实在是有些胆怵。 “玛瑙,拿刀来!” 她大声吼壮胆。 这女奴,去小厨房拿菜刀,怎么这么久? 话音方落,门口,骨碌碌……,滚进来一样东西。 刘娇兰一看,是刚才留在外面守门太监的人头! “啊——!杀——唔……” 苏瓷不等她嚎完,想都没想,扑上去将她嘴死死捂住,袖中滑出萧君楚给的小刀,抵在刘巧兰粉白的脖子上。 “不准叫,再叫连你的脑袋一起剁了!” 旁边刚要动手的宫女一看,这是横的碰上不要命的了,当下腿都软了,跪下咣咣磕头,“姑娘饶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啊!” 苏瓷手里发着狠,可腿肚子都吓得打转了。 心里骂:这个玛瑙,让她拿菜刀吓唬人,怎么把人无声无息地就给砍了? 这才进宫第一晚,就闹出人命,以后怎么混? 她不敢看那死人头,也是吓得要死,对外面吼: “还愣着干什么?看你惹的祸,还不进来帮忙!” 门外,有人慢悠悠跨过门槛,拎着滴血的菜刀,走了进来。 “怎么帮?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想要什么,朕都会。” 第48章 疯皇撒娇耍赖 是萧君楚的声音。 他步子慵懒,进了屋,挑了珠帘,冲苏瓷一笑。 刚才在门口剁人头,因为菜刀太钝,脸上还迸了血点子,灯影之下,如魔艳的修罗。 “皇……皇上……,您……没死……!!!” 刘巧兰以前随她爹赴宫宴,曾经御前献过酒,企图露个脸,搏个机会,对萧君楚长什么样儿,相当印象深刻。 不过可惜,当时萧君楚压根就没看见她。 “朕没死,你很失望?”萧君楚一把带血的菜刀在修长的五根手指间转成了花儿,晃得刘巧兰抖如筛糠,身子一软,瘫了…… 屋子里顿时弥漫开一股骚味…… 苏瓷:哎耶呃…… 她把人丢开,跳出老远。 萧君楚吩咐:“全都绑起来,关起来。一个也不能放走。” “是。”玛瑙跟在后面应声进来,一记手刀一个人,挨个敲晕,之后,麻利往外拖。 显然这种事儿,她以前没少干。 萧君楚对地上的几个看都不看,随手掀了袍子,一只脚蹬在绣墩上,手里拎着砍了人头的菜刀,山贼一样的姿势,两眼只盯着苏瓷看。 苏瓷捂着鼻子往后躲,闷着声音,“你看我干嘛?你不是不想见我吗?” “朕说的是,你不要去找朕,没说朕不来找你。” “……”狡辩!无耻!不要脸! “刚才你说,不指望谢无极,那……,你是指望着谁,才这么有恃无恐?” 萧君楚眉峰一挑,等她回答。 “我谁都不指望!” 苏瓷现在若是承认自己倚仗的是他,他不是更加想骂人就骂人了? 她怀疑刚才身上沾了刘巧兰的尿,转身去了里间换衣裳。 “你别跟来。” 萧君楚才不管,拎着菜刀就跟了进去,进屋回腿将门踢上,身子顺势懒懒往门上依靠,抱着手臂看她投在屏风上的身影。 牙牙说过什么来着? 胸大屁.股大,腰细! 嗯,好看。 “你刚才说,这宫里唯一的主子是谁?” “忘了。” 苏瓷现在脱衣裳穿衣裳,已经比之前麻利多了,萧君楚竟然有点失望。 “你说,谢无极跟谁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跟猴子比!” 她没好气,换了身寝衣,将自己裹好,从屏风后面出来,下逐客令。 “我要睡觉了,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见你!” 你说把我送人就送人。 你说不想见我就不见我。 我又不是你的物件儿,我是个有脾气的大活人! 谁知,萧君楚忽然将她小腰一揽,把腰都差点捞断了,咬着后槽牙,凶相毕现。 “宫门关了,紫宸殿给谢无极占了,这么晚,朕没地方睡!你说怎么办?” 一样是撒娇耍赖,别人家男人撒娇,至少能像个二哈。 疯皇撒娇耍赖,狼还是狼,而且是一头浑身都是占有欲和野性的狼。 苏瓷还是个小姑娘,根本体会不到这一款撒娇的背后,是怎样迷人的爆发力,她又想起他吃人的恐怖画面了,不由得身子一颤,既不敢再惹他,又不愿让劲儿。 “谁让你混进来的!皇宫那么大,你爱睡哪儿睡哪儿,这天下都是你的!” 她想把他推开。 可他那么大一个人,一只手拎着个带血的菜刀,一只手箍着她的小腰,两条长腿将她夹在中间,背靠着门,根本推不动。 萧君楚:“好啊,朕决定了,今晚就在你这儿睡。” 说完,随手扔了菜刀,身子一弯,将她打横抱了,直接上床。 第49章 想分床?做梦 “喂!放开我,这床是我的,不是你的!” “你不是说了,这天下都是朕的?朕爱睡哪儿睡哪儿——” 他拉长了腔,将她放在床上,顺势俯身撑了两手,将人整个笼罩在身下。 看她寝衣疏散,散了长发,仿佛化开成一朵花的娇软模样,声音陡然一低,补充了一句: “朕想睡谁,就睡谁……” 极度强势的示好。 他其实只是照例来吸她运势,顺便吓吓她,过过嘴瘾,看她被吓得乱七八糟,就特别舒坦。 结果,在苏瓷眼里看来,就是狼王露着獠牙,用嘴拱一只误入他领地的兔子:玩不玩?不玩吃了你! 她保命般地搬出杀手锏,“白……白月薇也在这宫里呢,你可以去找她,我不行……” 一整天没见,萧君楚见了她,本是莫名地有点兴奋地发狠。 结果一句话,一盆凉水浇到底。 好心情彻底给整没了。 又提白月薇! 为什么总跟他扯白月薇? 她到底对他跟白月薇之间,有什么误解? 萧君楚脸色一沉,转身下床,用鞋尖挑起地上的菜刀,抬手接住,掂了掂,二话没说,提刀就走。 这么喜欢白月薇是吧? 朕就把白月薇的人头摘下来送你每天抱着! 他不说话就拿刀,八成是要去惹祸,苏瓷又害怕了。 这么提着刀到处跑,岂不是更麻烦? “喂!你干什么去?别忘了你现在还是个落难皇帝,刚刚才在宫里杀了人,不要再惹祸了。” 她又反过来追上他,张开两只小手,拦在他前面。 “又不让朕去了?” 萧君楚俨然大获全胜。 苏瓷:…… “你身上有伤,现在去,万一碰上谢无极,又很麻烦。” 她为了这个疯批跟大女主之间的事儿,也是操碎了心。 回身去床上抱了被子,“暂时先忍忍,是我错了。你是皇帝,床给你,我睡外面。” 她一本正经就出去了,萧君楚也不拦着。 想分床? 做梦! 猪一样的女子! 每天晚上跟谁睡,到现在没数? …… 外面,已经被玛瑙麻利地收拾干净。 苏瓷睡在厅里榻上,用被子裹了自己。 她压根就没防备过萧君楚会把自己怎样,自从出门去给琅琊找药,就没睡过床,如今脑袋一沾了枕头,立刻倒头就着。 于是,没多久,就被人给抱了回去。 床上,帐中。 肉肉的唇瓣被人用指腹轻轻掠过,痒痒的。 苏瓷躲向右边,那痒痒就追到右边。 她又晃头,躲向左边,结果刚好自己送入了陷阱,被个濡湿的东西给包裹侵占了。 于是她梦到了吃焦糖鸡蛋布丁。 冰凉的,滑滑的,甜滋滋的,弹弹的,吃一大口,满嘴乱跑。 她想咬住它,它就跟她的舌头捉迷藏。 她想吸住它,它就躲。 她不理它,它就又来逗她。 “咯咯咯……” 苏瓷一边吃,一边笑,这布丁是活的。 这一笑,把布丁笑没了。 萧君楚手臂撑着头,侧身倚在她身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问她,“苏包子,你刚才说,让朕忍着什么?” 朕忍不了…… 苏瓷不理他能不能忍。 “好吃……,咯咯咯……,还要……” 她美滋滋,在枕头上蹭了蹭脑袋,那嘴好像还在找她的焦糖鸡蛋布丁。 她到底是怎么生的,明明单纯得要死,却能让男人欲望横生! 萧君楚眸光动了动,下意识地扫了眼四下落得严严实实的床帐。 之前在碧海潮生楼里,因为是酒楼临时下榻,睡的都是给客人用来小憩的罗汉床,并无什么床帐遮掩,又因为是夏季,高楼上,时常敞着窗,他与她睡在一起,并不觉有什么大不了。 可现在不同。 宫中内外两层帐,是架子床的标准配备。 可以严丝合缝地将方寸之地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隐秘,安全,两人气息纠缠萦绕,相互浸润,几许闷热,不知不觉间,身心就卸下了防备,想要舒展开来。 若是此刻,纵容一下欲望,是不是不会有人知道? 萧君楚一会儿功夫的迟疑,苏瓷没找到她的鸡蛋布丁,有点失望难过,翻过去背对着他,将身子团成一小团,继续睡。 之后,他就用手臂,拢着她的小腿,将她当成一个团儿抱进怀中,嗓子有些嗔怨。 “你总跟朕提别的女人做什么?朕不喜欢随便跟什么女人都扯上关系……” 甜滋滋的鸡蛋布丁,有些冰冰凉地,又落在她天鹅一样纤细而曲线美丽的后颈上。 一下,一下,缓慢,细碎,又轻,又薄。 少女的奶香味,吸进鼻腔里,让人觉得这些细腻的肉儿应该特别好吃。 萧君楚不自觉地想咬一口。 可牙刚龇开,就听苏瓷不情愿地哼唧:“干嘛都不给我吃……” 说完,又转过身来,朝他怀里窝了窝,继续睡。 那淘气的焦糖鸡蛋布丁像海绵宝宝,在她脖子后面跳来跳去,怎么吃都吃不到,好讨厌! 她微张着的小嘴儿,还在梦里找布丁,神情有些急,有些馋,是令男人理智沦陷的邀请。 萧君楚被她这副样子惹得,一股火冲到脑瓜顶,人没了…… 他腾地坐起来,掀开帐子,透口气。 疯了! 今天晚上都是在干什么? 又不想跟她生崽子,这是在干什么!!! 他果断下床,出去宫院里透气,惊醒了睡在屋外门口的玛瑙。 她麻利爬起来,低头跪好。 萧君楚两脚开立,叉腰,站在星空下把自己裤裆晾凉。 他脑子里,忽然想起个很严重的问题。 苏瓷这里,连个正经把门的都没有。 萧君楚能自由出入,谢无极也可以。 萧君楚能自由爬床,谢无极也可以。 那包子晚上睡得跟死猪一样。 刚刚被谁亲了抱了都不知道。 怎么办呢? 他的目光,落在玛瑙头上。 …… 第二天,苏瓷起床,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习惯性地在枕头边找包子。 可看看床帐,和空落落的另一侧,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碧海潮生楼了。 但是,明明记得昨晚睡在厅里榻上的,怎么又回来了? 她起身,抓了抓头发,下床。 萧君楚也不见了。 不见了好,省得时刻提着脑袋过日子。 房中已经有打好的热水,玛瑙并未来伺候。 她自己浣洗完毕,坐在妆台前,琢磨着该怎么梳头。 之前在萧君楚那里,是有宫里抓去的梳头太监的。 现在,却没人帮忙了。 这么长的头发,她都理不清。 正拿着篦子无所适从,门开了,镜中映出玛瑙衣裙。 她端了早饭,手都不回,啪地一声,回脚麻利踢了门,又将早饭放在桌上,咣朗一声,之后走了过来。 苏瓷想。 北地雪域的女奴,果然都劲儿大。 “内个,你……,能再帮我梳一下头吗?”苏瓷客客气气地问,昨天就是玛瑙梳的,还挺好。 玛瑙就站在她身后接过篦子,两手拢了她水一样又软又滑的长发,在手中摆弄了半天,之后俯身下来。 忽然发出萧君楚的声音:“你想要什么样儿的?” 第50章 疯皇的晨起服务 “嗷!” 苏瓷都差点跳起来了,又被摁了回去。 镜中,她肩头,映出他的脸,双狼一样的暗黑系眸子,还有,涂了绯色胭脂的唇! 胭脂! 苏瓷的眼睛,叮地睁地两个那么大! 噗哈哈哈哈哈哈! “疯批你为什么扮女人!哈哈哈哈哈哈……” 苏瓷当场笑翻了! 难怪给她派了个那么高,那么黑,那么硬朗,嗓子那么像男人的女奴,原来是为了给自己当替身! 笑死了!笑死了! 哈哈哈哈! 她又忘了萧君楚是个皇帝,毫不客气地抓了抓他胸.前鼓起来的那两块。 “包子还是馒头?” 萧君楚一本正经将她的手拍开,端了端胸口的馒头,“你以为像你一样肉馅儿的?快说,梳什么样的?今天你还有正经事。” 为什么我是肉馅儿的? 苏瓷没领会上去。 “你会梳头?” “从前给牙牙梳。”他眸子暗了暗。 其实,曾经是想着学会了梳头,有朝一日见了母亲,可以为她梳头,好好孝敬她,讨她欢心。 但是,终究来晚了一步,除了跪在她的灵前忏悔,什么事都做不了。 “那太好了,要比白月薇好看的。” 苏瓷美滋滋坐好,等着梳头。 穿书后,女装大佬给我梳头。 说出去美死了。 比大女主还美! 又是白月薇! 不过这次,他不生气。 萧君楚梳头的手法很好,没有一点娘气,反而如君子烹茶般,姿态优雅闲逸,专注熟练,行云流水 苏瓷对着镜子,不觉看呆了。 他本来就生得好看,此时上了妆,眼尾凤稍微挑,睫毛轻慢微动,两颊薄红,唇色绯红。 若是将来皇帝做不成,给白月薇做梳头公公,也必定是一朵厂花。 “你到底来做什么?” “吸你。” “……”苏瓷不记得他从昨晚到现在跟她碰过嘴啊,“琅琊可好些了?” “难得你还记得,牙牙已无大碍,但仍不能去根,靠重华用药顶着。” 提起琅琊,萧君楚握着她头发的手,蓦地一阵温柔。 他唯一的亲人,原本也只有他一个人牵挂的。 现在,也有另一个人和他一起惦记了。 谁知,苏瓷又接着问:“那卫九泠呢?他还是不肯说出解药的方子吗?” 萧君楚手里刚才那一抹温柔,立刻又没了。 “各种大刑用尽,一口咬定没有立竿见影的药。朕看他是心里清楚,说出解药之日,就是他的死期!想以此苟命罢了!” 苏瓷从镜子里白了他一眼,“那你就不能对他温柔点?每天被虐,换了是我,我也不会说的。” 她想起卫九泠说过,萧君楚身上是有很难治愈的毒的,但是疯批这样的脾气,绝对不会轻易给人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也不敢问。 “呵,说不说都没关系,朕虐够了,他都一样要死!”萧君楚冷笑。 上辈子,他与卫九泠易地而处,那个变态都干了什么,苏瓷这种单纯的丫头,还是别知道的好。 苏瓷的头发又被拽疼了,对着镜子嘶了一声。 “可是我小时候听说,杀人三次,令其抵罪,不如饶其三次,令其恕罪。杀了他,你未必划算。” 萧君楚的手稍顿,“你哪儿听来的?” 电视剧里。 苏瓷瞎编:“师尊说的。” 萧君楚嘲讽笑,“你那师尊,除了爱管闲事,屁都不懂!” 苏瓷:…… 两人心里各想各的事儿。 过了一会儿,苏瓷又道:“哦,对了,你刚才说的正经事是什么?” “有个人想见你。” “谁?” “见了,你自然就知道了。”他笑容又浮现了惯有的恶劣,必定没好事。 “哦,那你呢?” 苏瓷想问清楚点,免得带着他到处跑,撞上谢无极啥啥的,就很危险。 萧君楚自然有他要忙的事。 他帮她梳好头,在鬓边簪上花钿,掰正脸,修长的手掌抚上天鹅样的脖颈,轻轻攥着咽喉,强势地将她掌控在手心,俯身一同对镜。 “朕还没走,你就想了?” 苏瓷扭脸,求生欲极强地冲他挤了个笑,“嘿,那当然,皇上扮成女人,我还真的会挺想……唔……” 话没说完,最后一个“你”字,被萧君楚给突然含住,吃了…… 萧君楚薄唇上绯色的胭脂,反复厮磨,蹭给了苏瓷。 蹭得她又脚趾抠地,小手抓住了他衣袖,憋得脸蛋儿通红却一口气也不敢换。 吸足了一大口,金色的运势在头顶日晷上浪浪荡漾,萧君楚才满意放人。 现在,他们俩唇色,是一个色号了。 “刚才说,挺想什么?” “想……什么……?”苏瓷已经被撸断片儿了。 萧君楚不给她想清楚的机会,又用指腹替她将染到外面的胭脂擦掉,语重心长: “记得要洁身自爱,若是被碰脏了,害朕没得吸,当心……” “知道了,知道了!欻欻欻欻欻……!!!” 苏瓷摆出手刀,左右翻飞,唰唰唰唰唰…… 萧君楚:…… - 没多久,太监小丸子就过来了。 “苏姑娘好,王爷南风殿有请。”他见了苏瓷,哈腰一礼。 “公公知道是什么事儿吗?”苏瓷警惕。 大白天的,谢无极不好好藏着她,直接喊去南风殿,被白月薇知道了怎么办? 大女主是惹不起的。 小丸子道:“王爷的寿辰快到了,他念旧,今日特意提前摆了场私宴,与一众至交好友畅饮,忽然听说有贵人要来,特意请苏姑娘过去,有惊喜给姑娘。” 惊喜必是没有的,惊吓还差不多。 苏瓷多了个心眼儿,“公公可知道贵人是谁?南风殿都还有谁?我也好准备一下。” 小丸子极是人精儿,“呵呵,贵人您见了便知。那殿上,唯独遗憾的是,白姑娘有要事在身,要出门办点事,只能寿辰当日赶回来了。” 哦,明白了。 谢无极这是把白月薇远远地支开了,才让她露面。 果然是时间管理大师,苏瓷放心。 “有劳公公带路。” 她扶了扶萧君楚梳的极美的流云鬓,招呼上玛瑙,妖里妖气地跟着去了南风殿。 南风殿,是处规模不大,但是极为雅致的宫殿,曲水流觞,浮光掠影,盛夏的熏风拂过,搞这种私人派对最为合适。 苏瓷进去,走在花间小径中,微微颔首,裙袂掠过浅草,余光溜着流水两侧。 在座的众人,有人英武,有人风雅,可她一个也不认识,但是,每个人都认识她的样子,见她来了,含笑致意。 再看溪流之上,以百年沉舟木雕刻的巨大龙头桌案后,谢无极笑吟吟望着她,完全没有引荐的意思。 苏瓷便猜,他们这种聚会应该是经常有,谢无极的狐朋狗友,个个都对他跟苏渣渣的事儿心知肚明,唯独瞒着白月薇一人。 她心中替大女主不值。 作者写得他俩双强双洁一对一,却不知道男主背后居然瞒着作者亲妈搞这么多事。 “王爷。”苏瓷学样儿福了福。 谢无极招呼她在他下首的花间石桌落座,但是他左上并肩的位置,备着一副酒具,却还是空着的。 该是给那个贵人的。 苏瓷心想。 她也不多话,回头偷偷瞅了眼玛瑙。 玛瑙跟她点点头,意思是,狼主暗中保护的人都跟着呢,不用怕。 她就心里有底了。 苏瓷来了不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下面有人清了清嗓子,“哎,可惜侍剑不在了,不然今日,他定是又要多话。苏姑娘每次来,都跟他斗嘴,咱们看着热闹,今日,却没得看了……” 谢无极的脸立刻就冷了,转而温声安慰苏瓷,“他喝多了,你不要理会。” 苏瓷:……? 什么情况? 难道是这里这么多男人,唯独侍剑一人替白月薇鸣不平?所以每次见了苏渣渣来,都要怼几句? 天啊! 想到书里曾经有几处剧情,侍剑曾经舍命救过白月薇。 他不会是喜欢她吧? 于是,谢无极吃醋了。 所以,才派侍剑去刺杀萧君楚,让他执行一个看似简单,却很有可能完不成的任务! 他想借萧君楚的手,铲除自己的情敌。 结果没想到,侍剑是被他的小三给亲手杀了的! 关系太乱了,苏瓷抓起桌上杯子,一口干了里面的水,想平复一下。 玛瑙在后面偷偷掐了她一下:狼主说了不让你喝酒,你怎么还干了? 苏瓷:……酒……,太紧张了,喝下去才发现。 第51章 比谁都好看的神仙 那杯酒本是宫人按例逐个斟上的,苏渣渣滴酒不沾,在场的人都知道。 所以只是个摆设,没人劝她喝。 结果,她自己干了! 谢无极:…… 他忽而意味不明地一笑,其他男人各自心领神会,呵呵呵呵……,岔开话题。 苏瓷酒已下肚,人已飘。 她用指甲掐自己,尽量保持冷静。 这时,外面有人通传,“王爷,贵客来了。” 整个南风殿的人,立刻呼啦啦起身,个个望向花园外。 苏瓷也跟着扶着石桌站起来。 亭子那边绕过来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锦衣玉冠,头戴金镶翠抹额,生得又干净又好看。 她不认识,不过不妨碍养眼。 酒劲儿一上来,看见好看的,就想多看几眼,连谢无极都顺眼多了。 但是,众人期待的,似乎并不是这个少年。 紧接着,少年回身让开一步,躬身相请。 假山藤萝后的花影深处,便款款步出一人。 苏瓷站在流水上游,离得远,看不太真切,就见那人白衣胜雪,白发如霜,虽然是提着如烟如雾的漫漫衣袍,沿着精巧石阶,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却仿佛又是从九天上降临下来的。 神仙啊! 苏瓷眯了眯眼,这次可真的看到神仙了! 众人齐齐拱手施礼,“先生好。” 谢无极亲自下来相迎,“先生远道而来,无极受宠若惊,今日特备薄酒,为先生洗尘。” 他说着,回眸间,目光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苏瓷。 苏瓷被看得一脸懵逼,怎么感觉谢无极在暗示她什么呢? 可是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默契是什么啊。 只好按规矩行了个礼,低声跟着喊了一句:“先生。” 说完,抬头,坦然看人家。 这次,算是看清了。 就神仙没跑! 比谢无极美,比萧君楚白,比卫九泠仙,比商天行温润,比刚才门口那少年成熟! 苏瓷在心里飞快地把她在这本书里见过的所有漂亮男人都撸了一遍。 谁都没有这神仙看着养眼! 她目不转睛,冲神仙带着醉意笑。 结果,神仙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当下冷若万年寒冰,不但不理她,甚至好像还淡淡瞪她一眼,与谢无极并肩上座了。 为什么啊? 苏瓷有点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殿里男人们聊着天,无非是奉承谢无极,巴结那位神仙,一口一个王爷,一口一个先生,嗡嗡嗡的。 她借着酒意,托着腮,望着顶上坐着的那俩人。 别人都以为她在倾慕地望着谢无极。 但是她在看神仙。 “神仙神仙,你也看看我啊!你看我一眼,我就没白来一回!” 她小声儿嘀咕。 神仙似乎听见了,正襟危坐得更加端方,用力将脸对着谢无极,专注聊天,一直聊,一直聊,就是不看她。 苏瓷好失望,好无聊。 又没多会儿,不知那俩人说了什么。 谢无极脸色忽然不好看了。 而神仙,则定定盯着他,似乎马上就要个答复。 谢无极冷冷一声,吩咐身边的小丸子:“瓷瓷醉了,送她回去。” 整个南风殿的把酒言欢,立刻全都没了。 神仙周身气息霎时间一沉,却不多言,原本温润的目光陡然凌厉,唰地转向苏瓷,在跟她要个答复。 他的眼睛,是极其贵气而略带妩媚的凤眼,此时带了不可违逆的威严,竟然生生把谢无极都给比下去了。 谢无极也看过来,等着听她说什么。 苏瓷:…… 你们都看我干嘛? 我该干嘛? 第52章 神仙师尊来要人了 不过,既然喝醉了,倒是拿玉玺的好机会。 她立刻起身,“我……不太舒服,听说这里离王爷的紫宸殿特别近……” 谢无极:…… 这么主动? 他不动声色,按捺着喜色,吩咐小丸子,“送过去。” 小丸子立刻麻利引路。 苏瓷不管整个南风殿里男人们古怪的目光,晃晃悠悠,扶着玛瑙的手就走了。 她一走,那神仙眼中陡然燃起了滔天.怒火。 “她向来滴酒不沾,王爷是不知道?” 醉得傻乎乎的女人,自己把自己送去紫宸殿,意味着什么,是个男人都心知肚明。 谢无极面若平湖,无视那怒火,“浮生先生你也看见了,本王可有强迫半分?” 原来,神仙先生,就是将苏渣渣一手养大,又被她叛出师门的授业恩师,昆仑山惊鸿巅,不老神仙,阙浮生! 可惜,这俩人后面的对话,苏瓷没听见。 她已经飘远了。 谢无极的反问,阙浮生竟然无言以对。 他今日是得了消息,知道苏瓷非但没有死,而且就在宫中,特意来找谢无极要人。 只要小瓷肯认一个错,服一个软,再喊他一声师尊,他就立刻带她远离上华京这是非之地! 结果,她今日从头到尾,就像不认识他这个师尊一样,还跟着谢无极喊他“先生”! 而谢无极,非但不从中撮合,还颇有看戏之意,分明是要霸占着小瓷不放! 如此情形,换了任何一人,都忍无可忍。 可阙浮生终究是不世高人,修养极好,心中也明白,苏瓷既然已经叛出师门,不认他这个师尊,他也没资格再管。 于是,垂手拾了桌上的酒,怒饮而尽,“好!王爷的酒水够烈,阙浮生领教了,告辞!” 说罢,径直起身,拂袖大步就走。 他在谢无极面前如此无礼,没有半个人敢阻挠。 候在藤萝假山那头的少年官城锦,一个字没敢劝,匆匆向谢无极施礼,之后跟着走了。 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谢无极重新稳稳坐下,面上浮起端然笑容,“看来,浮生先生依然对我和瓷瓷之间的事有些误会,不过,本王相信,他将来一定会明白的。来,我们继续痛饮!” 众人举杯:是啊是啊,等生米煮成熟饭,亲爹都没辙,更何况一个已经不是师父的师父! 此时,美人已经醉了,乖乖去紫宸殿等他。 英雄,却并不心急。 吊着的,有时候才是最好的。 谢无极心知肚明。 …… 苏瓷到了紫宸殿门口,小丸子道:“姑娘自己小心,咱们只能送您到这儿了。” 玛瑙作势扶了她一下,凑近低声:“玉玺在床上,打起精神,动作要快!” 之后,也匆匆退下。 苏瓷一个人站在紫宸殿门口,看着面前恢弘巨大的宫殿,以及门口森严的守卫,被风一吹,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她自从开始正经吃饭,不再如苏渣渣那样一直吃花和露水,身体对酒精的耐受度,也在慢慢提高。 现在,谢无极忙着应酬,白月薇不在宫中,绝对是偷玉玺的最佳时机! 萧君楚曾经说过,紫宸殿是他的寝宫,他最知道戒备是如何地森严,整座宫殿,唯一的入口就是这个大门。 所以,现在里面住了旁人,连他这个正主都没办法轻易进去。 不然,也不会靠苏瓷来偷。 她继续装醉,晃晃悠悠,门口的侍卫有小丸子交待过,也没盘查,直接将人放了进去。 紫宸殿,极大,大的如一座神庙。 空旷,空得一眼望去,几乎没什么可以供人藏身之处。 目光穿过重重纱帐,有一面巨大屏风,屏风后面,连绵的丝绒帐深处,应该就是龙床了。 苏瓷站在这偌大寂静的宫殿里,感觉自己小得如一只蝼蚁,完全不知道那屏风后面有什么,如果走过去,又会发生什么。 她正在给自己壮胆,身后的门又开了。 有人从门缝迈进一条腿。 都不用看脸,光看那衣裳,那条长腿就知道! 女装大佬,萧君楚来了! 第53章 朕不来,你把自己弄脏了怎么办? “你怎么来了?” 苏瓷开心极了。 她刚才都开始害怕了,结果他就来了。 萧君楚虽然皮肤有些黝黑,扮了女装,却别有北域天狼族美人的艳丽风情,此刻眉眼描绘了重彩,凤稍微挑,瞪了她一眼,竟然还有点妩媚。 “朕不来,你把自己弄脏了怎么办?” 他手里端着个托盘,大模大样进来,将门回腿用脚踢上。 一样的动作,一样的麻利。 “守卫肯放你进来?”苏瓷疑惑。 萧君楚冲她诡秘一笑,看了眼手里托盘中盖着的东西,“说专门送东西的,就进来了。” “你拿的什么?” “不要看。” “给我看一下。” “别……” 可是,晚了…… 苏瓷的酒虽然醒了,可酒劲儿还没太过去,胆子有点大,手也没那么乖,就麻利把上面的绸布给掀了。 盘子里,老老实实躺着个白玉做的东西,长长的,圆滚滚的。 “什么啊?” 苏瓷从她那个角度,一眼没看出来是什么,就知道玉质不错,光洁润泽。 她伸手要去拿。 “碰什么碰!什么你都拿?”萧君楚啪地将她手拍开,重新盖上,“不认识最好。” “到底什么啊?”苏瓷更好奇了。 萧君楚将拿东西放在桌上,“好东西。朕把这玩意给守门的看了一眼,说是王爷没这个不行,他们就放我进来了。” 苏瓷:…… 不懂。 “走,去拿玉玺。” 萧君楚轻车熟路,穿过重重纱帐,朝屏风后面走去。 苏瓷就小碎步跟在后面。 “你睡觉的地方真大啊,自己一个人住,不怕吗?” 萧君楚回头瞧她那副小样子,“怕啊,要不以后你来陪?” “呸!”苏瓷才不。 “好,朕准了。” “喂!是呸你!不是陪你!喂……” 苏瓷一本正经想要解释,生怕解释不清楚。 可见他回眸冲她乐得那坏样儿,就知道,居然是被逗了! 疯批什么时候开始,把逗她玩当乐子了? 心里好没底。 宫殿太大,两人还没走到地方,就听门外又有人来了。 “王爷既然不在,我就在这儿等他。” 是白月薇的声音! 两人相视一眼。 苏瓷慌了! 她不是被谢无极调走了吗?怎么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被大女主发现苏渣渣在男主的房里,保证二话不说,一个窟窿俩眼儿! “过来!” 萧君楚对自己住了五年的寝殿熟得不能再熟。 拉着苏瓷嗖地闪身,躲到屏风一旁的纱帐深处阴影里。 这里,是个死角,若不是有人专门来查看,无论从前面还是后面,都不会发现这里有人。 他以前特别不喜欢这个地方,感觉很不安全,就命人用了个一人多高的细长花瓶摆着,再遮了纱帐。 刺客不会藏在花瓶边儿,容易弄出响声,这是常识。 而且,旁人从这里过,余光看见纱帐后的花瓶,会以为是个人,也会吓一跳。 再加上萧君楚有时候心血来潮,偶尔会把花瓶换成活人,正好可以真真假假,人吓人吓死人。 现在,这里的花瓶大概是谢无极觉得太丑,连同所有从前的殿内摆设,全部被搬走了。 他俩站在这里,就刚刚好。 “品味极其低劣。”萧君楚把纱帐掩好,还不忘批判这屋里如今的陈设。 白月薇的声音又在门口响起,“怎么,他的寝殿,我不能进吗?” 门口俩侍卫不知道脑子里都脑补了什么。 先是进去一个苏姑娘。 然后苏姑娘那个高个子妖艳婢女带着家伙事儿进去了。 现在,白姑娘也来了。 王爷真的是要么不整,一整就整大的。 于是,也不敢多言,把人放了进来。 白月薇进了寝殿,关了门,大有捉奸之势。 她进门四下看了一眼,没见苏瓷,只看见桌上的托盘。 于是两步上前,掀了绸布。 见了那玉石雕刻的玩意,顿时皱眉,骂道:“下作!” 躲在角落里的苏瓷,对着萧君楚一歪脑袋:什么下作了? 萧君楚不理她,大手蒙住她眼睛。 下作,当然就是在下面……做…… 白月薇开始往里面走,朝屏风这边过来。 两人屏住呼吸。 苏瓷很害怕白月薇,特别紧张,死死抓着萧君楚后腰的衣裳,从他手指缝里偷看。 这时,门口守卫又是齐声高呼:“拜见王爷!” 是谢无极回来了! 白月薇警觉,嗖地横开一步,向屏风一旁的角落闪去。 她记得,这个地方有个空儿,能藏人。 结果…… 哟呵,好热闹…… 三个人,六只眼睛,挤在一起。 呵呵,好巧啊,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 苏瓷紧紧贴墙,朝白月薇艰难咧嘴笑。 白月薇:…… 她都看见了什么? 第54章 朕不可以教坏苏包子 看见苏瓷躲在这儿也就罢了,还看见了女装的疯皇! 女装! 他堂堂皇帝,扮成女人,躲在自己从前的寝宫里! 萧君楚对于自己扮女人这件事,无比淡定,双眸与白月薇对视,手却从苏瓷腰后穿过,摸啊摸。 苏瓷挤了他一下:你摸我干嘛?老实点。 白月薇心中冷笑:你故意这样气我?有意思吗?你以为我会为你吃醋?呵。 萧君楚摸完苏瓷的腰,抬手又去摸白月薇下巴颏。 白月薇没躲,但是想骂他下流,却不料,被个冰凉的东西,抵住了咽喉。 “别出声,不然,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萧君楚修长的手指下,赫然有刀锋凌厉一闪。 是之前给苏瓷防身的那把小刀。 刚刚从苏瓷腰里摸出来的。 白月薇这才发觉,自己好像又一次在他这儿估计错了形势。 外面,谢无极已经进来,关了门。 见殿内无人,想着苏瓷酒醉,必定去了床上,又见桌上托盘里用红绸遮着一物,打开来看,不觉宠宠一笑。 这丫头酒喝不了几口,小主意倒挺多,是怕本王一个人折腾你还不够吗? 他将刘娇兰假想成瓷瓷的那晚,一.夜种种,虽然不够尽兴,却在初尝男女滋味后,更加对苏瓷充满了各种绮念。 今日,她当众违逆了阙浮生,又饮了酒,醉得飞霞撩人,主动要来紫宸殿,便已是心意的最好证明。 “瓷瓷,你这小家伙儿,躲到哪儿去了?”他笑得温柔,还带着浪,在空荡荡的寝殿中回荡。 角落里,白月薇被萧君楚用刀抵着下颌,眼珠儿看向苏瓷,已是布满血丝。 瓷瓷!小家伙儿!他对你还真是亲昵得紧啊! 苏瓷往萧君楚身后缩了缩:我知道你俩都已经腻歪五百多章了,才亲到额头,但那是作者故意拖剧情,不关我的事…… 谢无极乘着微醺的酒意,这儿翻翻,那儿找找,有一搭没一搭地,朝着屏风这边走来。 他根本不急,耐心享受着事前小情趣,眼看就要走到三个人藏身的地方。 人这么多,他没理由不发现! 白月薇面前一道阴影,萧君楚忽然笼罩下来,“知道朕在侍剑的尸体上找到了什么吗?” 他这句话,声音极小,苏瓷都听不见。 白月薇立刻浑身一紧。 他的眸子,在幽暗中黑白分明地令人心惊肉跳。 他说话时候,不经意间露出的白牙,阴森得吓人。 “你,跟他,不干净……”萧君楚一字,一顿。 白月薇猛地与他对视,“你……!” 她咬牙切齿,脸陡然红如烙铁。 难道萧君楚拿到了什么东西? 侍剑这个有情无脑的笨蛋,居然会把把柄带在身上,真是死有余辜! 萧君楚狞笑,“出去好好哄你的无极哥哥,朕就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白月薇全身僵直,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一口回绝。 她已经感受到自己烧红的脸,正在被这个一直与她温声细气说话的男人踩在鞋底下,反复摩擦了。 “寂夜……,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话没说完,只见萧君楚笑得更加诡秘,伸手扯了纱帐,在她身上飞快一绕,人已经被推了出去。 白月薇转了两个圈儿,刚好倒进走过来的谢无极怀中。 其实,凭他的耳力,已经发觉这边有动静。 结果,扑出来偷袭的,果然是个香喷喷的软人儿。 “瓷瓷啊……” 他毫无意外,满心欢喜,将从头到脚卷了纱帐的白月薇拥了个满怀,打横抱起,绕过屏风,去了里面。 角落里,苏瓷的小鹿眼已经瞪得碗大,望着萧君楚。 你刚才跟她说了什么? 这么整行吗? 萧君楚极其淡定,面无表情。 侍剑看似冷酷,如一块石头,可却有收藏白月薇小衣的怪癖,每晚嗅着她小衣上的味道入睡,是他一大乐趣。 而白月薇为了拉拢这个人,就常常将自己用过的小衣偷偷送他,有时候染了月事,还会让他更加兴奋,换他更加忠心。 前世,他也是手脚尽废,被装进坛子里后,有一日,侍剑得意忘形,酒后在他面前炫耀,以为会刺激到他,才无意中知道的这个秘密。 今日,不过是诈了白月薇一下,这个女人就显出原形。 呵。 这么恶心的事,萧君楚自然不能教坏了苏包子。 他默默抬手,捂住苏瓷的嘴,免得她控制不住自己,弄出声儿来。 第55章 疯皇怂的时候,还挺可爱 外面,谢无极急不可耐的喘息和调笑后,几声纱帐随着衣裳一同被撕破的声响,接着,是白月薇一记响脆耳光! “薇薇?怎么是你?” “谢无极!你我即刻解除婚约!” 萧君楚将另一只手,也淡定捂在苏瓷脑袋上。 里面那俩,还在狗咬狗。 “薇薇,你听说我!” “我不听!你放开我!” “薇薇!你不能走!我从始至终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只有你才配成为我谢无极唯一的妻子!你才是我未来的皇后!” “收回你的花言巧语!你放开我!” “薇薇……!!” 撕衣裳的声音。 谢无极要用强的。 他跟白月薇早就死死绑定在一起,两人身后的势力,盘根错节,若是此时掰了,必定影响他称帝的一连串计划! 为今之计,只有霸王硬上弓! 里面,两个人闹得天翻地覆,床都快塌了。 萧君楚的两手,已经全捂着苏瓷耳朵,将她脑袋糊在自己胸口的馒头上,向天翻了个白眼。 苏瓷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清,睫毛在他胸膛的衣衫上拂过。 疯批为什么会这样把白月薇当道具用? 为什么听着自己的女神被人欺负,如此无动于衷? 为什么这本书里所有的角色都不听作者的话,有自己的想法? 下一秒,外面有人嚎哭:“王爷——!王爷给老臣做主啊!” 按照萧君楚的计划,兵部尚书刘百能,总算来了。 “王爷,老臣的女儿昨夜进宫,至今未归,老臣遍寻不着,问遍了所有能问的人,都说不曾见!她无论如何,也伺候过王爷,如今在宫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求王爷做主啊!” 龙床上,谢无极还骑在白月薇身上,心虚的目光对上她要疯了的眼神,感觉已经是天打雷劈,外焦里嫩了。 “她伺候过你?怎么伺候的?就是现在你我这样?” 白月薇本来已经半推半就了,这会儿猛地将人掀翻,草草裹上衣裳,起身冲出去。 谢无极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白月薇跑到门口,抓了桌子上那玉石做的玩意,咣地劈面砸了谢无极脑门! 谢无极额头顿时一块紫红。 他有种被淦了脸的感觉! 恼羞成怒! “白月薇,你给本王站住!” “你滚!” 殿外,顿时乱成一团。 白月薇哭喊,谢无极咆哮,两个绝世高手相爱相杀,打得惊天动地。 刘百能趴在地上:“老臣……老臣想问……王爷……有没有见过……” 算了,他的声音,太卑微了,没人听得见。 殿内,萧君楚拉着苏瓷,从角落里悄无声息出来。 趁乱拿玉玺。 他牵着她,绕过屏风,掀起沉沉幔帐,往里面一看,傻眼了。 艹!床呢? 朕的龙床呢? 朕的龙床,是方的! 那玉玺,就在雕花架子左下角第二格下的暗格里! 可眼前这个,是圆的! 圆的! 没有雕花床架子,没有左下角! 没有! 啊啊啊啊嗷嗷嗷嗷……!!! - 萧君楚是被苏瓷强行拉着,趁着紫宸殿外面乱成一团,跑回了绣春宫。 一回来,他就甩开她的手,坐在台阶上,抱着脑袋,郁闷。 特别郁闷! 苏瓷在他身边坐成一小团,用手指戳他肩膀,他也不理她。 苏瓷就不说话,默默走开了。 其实,这事儿想想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谢无极是大男主啊,男主嘛,一定会有洁癖,怎么会睡别人用过的床呢。 这种事,不需要他说,一定有人帮忙做。 萧君楚一直身居高位,筹谋局势,玩弄人心,却忘了那些连名字都没有的小人物在想什么,做什么。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龙床去哪儿了。 这种事,也不难办。 龙床啊,那么大,用的最上等的材料,什么紫檀、楠木、沉香、黄花梨啥啥的。 就算被劈成渣,磨成灰,也一定是有去向的。 于是,一个时辰之后,苏瓷又回来了。 她背着小手,用鞋尖碰碰萧君楚的鞋尖。 “那么大脚,穿那么大绣鞋,好难看。” 她嫌弃起他来,都是奶里奶气的。 萧君楚揉着太阳穴,抬头瞅她一眼,连日来奔波,此刻分外丧气,才显露出一丝憔悴。 日光刚好晃了眼,他就偏着头,眯了一下。 苏瓷觉得他怂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就蹲下来逗他,“我的陛下呀,我知道你的床去哪儿了。” “在哪儿?”萧君楚闷声。 “冷宫。你曾经用过的所有东西,都被谢无极搬去冷宫,锁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 “把你给我的首饰随便送人两样,就问到了呗。” 她美滋滋的显摆。 冷不防,萧君楚狼一样的眸子,陡然一亮,抬手抱住她的脸,将小.嘴挤成一个嘟。 啊呜! 啃了一大口! “苏包子,你怎么这么可爱!”他喜欢地咬牙切齿。 第56章 跟萧幼稚拉勾勾 苏瓷:…… “可是,冷宫也没那么容易进去,谢无极派人重兵把守起来了。” 萧君楚想了想,“只要不是紫宸殿,朕走一趟,也不难。” 苏瓷立刻按住他肩膀: “不行,你别惹事。白月薇已经知道你在宫里了,她虽然跟谢无极闹,但是,他们两个人的利益始终是绑定的,你若是一次不能得手,惊动了他们,会暴露了玉玺的所在,到时候,反而帮了谢无极。” 她一本正经地帮他分析。 “这件事,还得我去。” 萧君楚也不知有没有在听,只是眸中泛着异样的光看着她。 “好,听你的。但是,你打算怎么混进冷宫?” 苏瓷兴奋,“我已经想好了!你等着吧!” 按照书里的剧情,疯皇从小就缺爱。 没有人在意他,他就将妹妹当成眼珠子。 没有人保护他,他就把妹妹护得密不透风。 没有人心疼他,他就把妹妹疼到极致。 他把自己得不到的一切,全都一样不少的给了琅琊,以为只要那样,就没什么缺憾了。 可如今,苏瓷却用一双小手按在他肩上,说要为他筹谋,替他出头,抱定了决心要保护他。 这种被在意,被保护的感觉,一定会成为莫大的诱.惑,让他丝毫没有抵抗的能力,只会特别特别特别感激她! 苏瓷的小算盘打的噼啪响。 萧君楚偏着头望着她,那双眸子,被日光晃得看不清,不知是迷了眼还是在笑。 “好,就依你。” 苏瓷兴奋得想搓手,“那咱们说好了啊,等我帮你拿到玉玺,你就还我自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萧君楚一个字,一个字说完,主动跟她竖了小拇指,拉钩。 “幼稚!”苏瓷白了他一眼,勉为其难跟他拉了拉勾。 萧君楚依旧眯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掩在整齐浓密的睫毛。 呵。幼稚…… …… 此后的几天,萧君楚不知去哪儿了,谢无极被白月薇闹得焦头烂额,根本就忘了苏瓷的存在。 苏瓷住在绣春宫,是穿书以来最闲最自在的时光,吃饱了就在附近逛,等待着被打入冷宫的机会。 必须要等到谢无极没这么暴怒,但又心情不会很好的时候才行。 不然很有可能人没进去冷宫,小命儿却被搭上了。 她告诫自己,书里的世界,是人吃人的世界,疯批不在,要万事小心。 疯批在,更要万事小心。 可惜苏瓷不知道,她那疯批每天晚上都回来吸她。 “苏包子,睡着了吗?” 萧君楚夜里来了,没上.床,只是掀开帐子,坐在床边。 他身上,穿着紧身的戎装软甲,有种铁血与尘嚣的味道,不想弄脏了她的床。 城外驻扎的十万奔雷师,今天终于见到了他们一心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他们的皇帝。 萧君楚亲手怒斩扰乱军心、煽动哗变的细作,杀一儆百。 他在那阅兵高台之上,言辞热血,慷慨激昂。 十万虎狼之师立时归心,宣誓誓死效忠,与皇帝陛下同生死,共存亡! 他等会儿还要走,在真正夺回皇位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谢无极这些年,不断聚拢势力,想要将这片江山一块一块蚕食鲸吞。 萧君楚死地重生,并不急着还朝,就是要借此机会,看清楚朝野上下,到底谁是谢无极的人,谁是真正可以为他所用之人,还有谁,是可以考量争取的。 他要将谢无极用道貌岸然编起来的这只王八壳,一片一片拆掉,让他无处遁形,最后露出里面的丑态,昭然天下,一击必杀! “包子啊,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他的手想去戳苏瓷的脸蛋儿,又觉得今天杀了人,不干净,于是就虚浮着,沿着她姣美身形下行,一直到了微蜷的小腿,才落在白白的脚丫上。 苏瓷被摸了脚,有些痒,翻了身,“鸡汤馄饨啊……” 她睡得不老实,翻了个身,抬腿一抡,脚丫从萧君楚手里滑脱,刚好搭在了他肩膀上。 刚刚洗过澡的人,全身上下都是又香又嫩的。 她的脚不大,又软又滑,五颗脚趾,就像珍珠一样,颗颗圆滚滚的,可可爱爱。 萧君楚扭头看肩膀上的脚丫,目光危险。 你这是想蹬着朕上哪儿去? 第57章 疯皇戎装轻甲,煮鸡汤馄饨 “找死!” 萧君楚也没客气,抓过脚丫,对着保养得婴儿一样的脚后跟,啊呜!就是一口! 苏瓷疼得梦里一哼,想要缩回去,却挣扎不动,就放弃了,老老实实给他抓着脚丫,继续睡。 真是个软包子,稍微被人用点强就怂。 萧君楚狠狠揪了一下她的小脚趾,“你该庆幸遇到的是朕,若是换了别人……” 他说到一半,又立刻把那些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都给彻底摒除掉了。 苏包子被别的男人亲得嘤嘤叫? 被别的男人挤得包子变形? 与别的男人每晚同床共枕,玩脚丫? 不可能存在的! 萧君楚眸光一沉,瞬间阴狠,“谁碰你,朕就有一万种法子,叫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疯皇!” …… 第二天早上,碧海潮生楼中,萧君楚坐在琅琊床边,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喂馄饨。 琅琊原本欢实地像个小狼崽子,如今病了许多天,人都是恹恹的,今天难得哥哥有时间陪她一会儿,精神特别好,就多吃了点。 “还有吗?好吃。”她倚在榻上,眼巴巴地看着她哥。 萧君楚:“没了……” 琅琊本就眼睛大,这会儿消瘦,就瞪得更大,“不是吧……,你亲手杀鸡,炖汤,包的馄饨,包这么小,一口能吃俩,就整了八个?” “咳……”萧君楚哄不了妹妹,清了清嗓子,求助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重华。 重华立刻掩护主子,“小公主,狼主亲手做的馄饨,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福气吃的,八个已经很不错了,越少越金贵。” 琅琊:…… 另一头,苏瓷睁眼,玛瑙很快就端来一碗新出锅的鸡汤馄饨。 “姑娘趁热吃。” “鸡汤馄饨?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了?” 她床都没下,就坐在床上,把一大碗馄饨吃了个精光,连汤都一滴不剩。 “好吃!” 真饱啊! 宠妃的快乐啊! 想吃什么,都不用自己说,睁开眼睛就有,连下床都免了。 玛瑙本就话少,笑笑不语。 他们天狼宫的主人,大烨的这位皇帝,昨晚大半夜的,穿着戎装轻甲,挽着袖子,在小厨房里杀鸡炖汤包馄饨,折腾了半宿,临走连脸上的面粉都没来得及擦,就为你早上起来说一句,他听不见的“好吃”! 连琅琊公主,也只能因为一锅煮不下,才分到了八个呢。 但是狼主不喜欢下面人多嘴,她自然是不会说的。 …… 苏瓷吃饱,算计着按照谢无极的人设,怒火应该没那么冲了,于是请玛瑙帮忙梳了款看上去相当乖巧柔美的发型,上了淡妆,给自己打足劲儿,出门去惹祸。 可她还没到紫宸殿,就见有一袭修长身影,如芝兰玉树般笔直立在殿前。 神仙啊! 那日南风殿的神仙! 没想到这么快就重新见面了。 苏瓷四下看看,见殿前空荡荡的,远近都没什么人,就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凑过去。 神仙不知在干什么,身姿翩然,负着两手,当风而立,只定定地昂首望着紫宸殿。 她跑到他身后,戳了半天手指,不知要怎么搭讪,好不容易憋了一句,又糯又小声儿: “先生……,好巧啊……” 结果却不想,这一声,气得阙浮生哇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苏瓷:……,神仙是面捏得吗?这么不禁吓? 其实,阙浮生今日进宫,是为了血疫的事,想替外面受灾的千千万万老百姓,要谢无极一句话。 却没想到,这位如今执掌天下的摄政王大人,竟然当了缩头乌龟,避而不见。 阙浮生终年住在昆仑山上,是世外高人,本就不受红尘束缚,此番下山,没能抓回逆徒,又见苍生受苦而官府无为,盛怒之下,更加无视王权威严,直接要硬闯紫宸殿。 结果,谢无极对血疫一直没有妥善的对策,再加上这几天正在火头上,已经被白月薇烤得焦头烂额,此时见阙浮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便没再客气,当下出手。 两人隔空较量,罡气对冲,一时间,整个紫宸殿前,寸草不生,所有人都逃得干干净净。 正斗得焦灼,谁都不肯让劲儿时,苏瓷来了。 她一身功夫是阙浮生亲传的,穿过他的护身罡气就如鱼儿入水,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阙浮生还以为逆徒是来劝架的,打定主意不理,专心收拾谢无极,回头再收拾她。 却没想到,她在他身后,软软糯糯,来了这么一句,“好巧啊……” 巧个屁啊! 阙浮生当下被绷住,气吐血了。 第58章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打一顿再说 你明知道为师从惊鸿巅下来,就是为了抓你这个逆徒回去,你还故意不喊“师尊”,还说“巧啊!” 你这是存心想把为师往死里气! 看来她是真的铁了心要跟着谢无极这个混蛋鬼混,不回头了! 苏瓷也吓坏了:“神仙,啊,不对,先生,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她慌慌张张找帕子递给阙浮生擦嘴。 阙浮生接过绣帕,拭了拭唇角,手中一滞。 这孩子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香味没了……? 他看了她一眼,颇为欣慰,又将帕子还给她。 师尊是被你气吐血的,你既然这么乖,回去帕子自己洗。 苏瓷:…… 都擦过你的血来,怎么还还给我? 她有点嫌弃,但若是不收,这神仙这么脆弱,再吐血怎么办? 于是,捏着帕子一角,团吧团吧,收了。 见她如此,阙浮生总算没那么生气了。 “你刚才……,唤我什么?”他声音柔和下来。 “先生啊。”苏瓷担心神仙跟谢无极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于是补充道:“王爷唤您先生,我也随他唤您一声先生。” 噗——! 阙浮生又是一口血! 你这是铁了心跟着谢无极,不认我这个师尊! 苏瓷又吓死了。 “先生!先生!我扶你找个地方坐坐。” 她连忙把刚才那帕子又掏出来,给阙浮生擦血。 阙浮生吐血吐得心口疼。 而且,刚才……那帕子……他已经用过一次了…… 神仙一样干净的人,又被强行糊了一嘴自己的血…… 紫宸殿内,谢无极将两人拉拉扯扯看得清清楚楚,也是一阵震怒! 苏瓷果然是个养不熟的! 无论与他如何卿卿我我,一旦阙浮生来了,就立刻还是回那个将她养大的男人怀抱去了! 暴怒! 轰!杀气四起! 咣咣咣咣! 一连串的瓷器炸碎之声。 殿内所有瓷器全部被狂暴的震怒碾压个稀烂! …… 外面,苏瓷扶着阙浮生离开,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在抄手回廊边坐下。 “先生身体不好,有事找王爷可以请人通传,何必站在大太阳底下呢?” 苏瓷见他长得那么好看,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呕血,怪心疼的。 这话听在阙浮生耳中,便是绝顶的讽刺。 他这会儿渐渐缓过来了,重新端方而坐,几分威严道:“你就打算这样一直唤我先生?” 若是还敢阴阳怪气,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他也不管她是不是已经叛出师门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打一顿再说! 可是。 苏瓷:……? 她想了想,终于恍然大悟! “哦!对了,一直还没请教先生尊姓大名,不知您怎么称呼?” 阙浮生:……??? “逆徒”两个字都到嘴边了,又被他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失忆了? 故意装不认识? 还是…… 他此时再重新打量苏瓷,摒除先入为主的印象,便很容易发现,她与从前不同了。 身上不但气息不一样了,而且一改过去与他相处时粘腻的媚态,添了许多少女的懵懂纯净。 这本是他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所期待的样子。 然而,却绝对不是他的小瓷! 苏瓷的小鹿眼还在忽闪,诚心诚意等着神仙自我介绍。 “云停。”阙浮生特意只报了字,而不提名。 “哦,原来是云停先生。幸会幸会!”苏瓷将古人学得有模有样。 阙浮生淡淡一笑,有些冷。 连师尊的字都不记得,此女,必定不是他那伤了心又伤了肝的“好徒儿”! 他身姿端然坐着,白衣白发铺落在地,沉静而清贵,看不见半点波澜,手却在袖中攥得骨节发白。 小瓷纵然再不孝,也是他的孩子,不论平日如何大逆不道,身为师尊,却绝对容不得旁人占了她的位置,更不准任何人顶着她的名字,做惑乱人间的勾当! 苏瓷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生死线上。 “对了,先生刚才求见王爷,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无非是为了外面那些苦苦挣扎的苍生罢了。” “是血疫的事?” “是。”阙浮生耐着性子,与她答话。 苏瓷特别能体会这份焦虑和难过。 “先生神仙一样的人,必是有办法救民于水火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神仙一样的人? 阙浮生抬眼,看见她的眼睛,无比明澈,毫无杂念,与从前的小瓷截然不同。 小瓷她从小就没有将他当成过师尊,更遑论会如此膜拜地望着他,将他当成神仙! 第59章 孽徒 阙浮生道:“我略通医术,倒是有些法子可以一试,但是,只凭救治寥寥数人,不能做万全之数……” 苏瓷立刻懂了。 大数法则啊! “所以,先生求见摄政王,是想请他下令,在个别染疫的地域推行你的药方,来测试到底是否有效?一来可以有足够多的人自愿试药,二来,就算偶有失败,也不会遭到民众的抵触而被迫停止,对不对?” 阙浮生凤眸瞬间有了一道光。 你懂? 谢无极都看不透的事,你懂? 他袖中的手,杀机不知不觉间淡了。 苏瓷咬着下唇,想了想,“先生,我觉得,或许有一个人能帮你。” “谁?” “皇上啊!他那个人,虽然脑子有病,但是有胆有魄力,若是能早日归本复原,或许可以与先生同心协力,一同破除血疫。” 阙浮生神色暗了暗,没有回答。 谢无极倨傲凉薄,萧君楚狂妄暴虐。 两个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他根本就不抱希望。 倒是眼前这个女孩,与小瓷长得一般无二,却心思通透明澈,令人下不了手,如果,她还是他的小瓷,该有多好。 阙浮生不甘心。 “苏姑娘脸色不太好,我略懂望问切问,或许,帮得上忙。” “啊?我脸色不好吗?” 苏瓷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回,用手摸了摸脸蛋儿,难道是最近被疯批吸多了? “好啊,谢谢先生。” 她乖乖把左手递了过去。 “男左女右,苏姑娘,右手。”阙浮生语调平和又含笑温柔,让人没办法在他面前不乖乖的。 苏瓷立刻就把右手给了他,自己揭开衣袖等着。 守宫砂所在位置,正是他当年亲手点上去的。 眼前这人,是小瓷的身子没错了。 可是,为什么换了芯子? 他一手养大的小瓷呢? 虽然不是个好孩子,可也是他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养大的! 她到哪儿去了? 一瞬间念头千回百转,阙浮生指尖有些发抖,草草号了脉。 “苏姑娘身体康健,一切都好,该是我看错了。” 说罢,站起时身子一晃,扶了廊柱,之后飞快地离开了。 苏瓷被丢在抄手回廊里,莫名其妙,很担心自己的健康:“不是说脸色不好吗?喂,先生啊,那到底用不用吃药啊?” …… 阙浮生出了宫,官城锦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 一大早听说师尊跟摄政王动了手,就赶紧来接。 师尊是方外之人,从来不将王权富贵放在眼中,俗世帝王说揍就揍,也不是没可能。 如今见阙浮生出来,身形有些晃,脸色也不好看,以为是受伤了。 “师尊如何?” “无妨……” 阙浮生推开他过来相扶的手,径直上了马车,将徒弟关在外面,谁都不想见。 小瓷叛出师门那日所说的话,如今还清晰在耳畔回荡。 “阙浮生!你到底想怎样?我仰慕你,倾心于你的时候,你道貌岸然,口口声声说我大逆不道,有违人伦!” “我现在不想着你了,我找到更好的了,你又说我贪慕虚荣,所托非人!” “我就认准谢无极了,怎样?我为了他什么都肯做,什么都不在乎,你嫉妒了?你不甘心了?还是你后悔了?” “你无非就想把我困在这惊鸿巅上,一辈子像那花瓶里的花一样,想起来的时候看一眼,想不起来,一年都不给一句话!” 她当时哭得那么绝望,阙浮生却一言不发,没有半个字的辩驳。 小瓷骂够了,又忽然失心疯一样抱住他,“师尊,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只是你顾忌世俗的眼光,不敢娶我对不对?” “六岁时你给我点上守宫砂,我就知道,你在乎我,你在等我长大,你想要我,你怕我随随便便给了旁人,所以要时时刻刻盯着我,对不对?” 她仰头望着他,苦苦哀求,泪水涟涟,“师尊,我为什么从小就要吃花和露水,我想让自己香香的,就像师尊房间里那株梅花一样,能每天分得师尊一点垂青就够了。” “师尊,你看看我好不好?只要你点头,我就立刻与谢无极断绝来往,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下惊鸿巅,永远陪着您,一辈子不离开您!” 她说着,踮起脚尖,想要去吻阙浮生的唇。 却不想,被他将头一偏,冷冷避开。 阙浮生长眉紧锁,无比心痛看着死死抓住他衣襟的少女。 “小瓷,师尊很后悔,如珠如宝将你养大,兢兢业业教你本领,却从来不曾教你如何做人……” 啪! 苏瓷瞪圆了眼睛,一记耳光扇了上去! 第60章 跟白月薇互抽耳刮子 “你后悔!你现在说后悔!你道貌岸然,做人说鬼话!你身体明明对我有反应,却说没有教我做人!你自己是个人吗?” “好!你不要我!这世上有的是男人愿意跪在我的裙下!你不要我,有的是人要我!” “我苏瓷发誓,从今日,叛出惊鸿巅,与你阙浮生永世不相往来!你可满意!” 她重重撞了他肩膀,与他擦肩而过,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去。 阙浮生将头无力地抵在马车的厢壁上,心痛如刀绞。 是师尊的错。 师尊抵不过你身上的花香,是师尊的错…… - 那一头,苏瓷继续硬着头皮往紫宸殿凑。 谢无极刚才不肯见阙浮生,应该是心情依然不好,这个时候去拔他嘴上的老虎须子,应该能进冷宫吧。 她站在紫宸殿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甩开腰身,一摇三晃,踏上白玉阶去找死。 结果,还没等请门口的守卫通传,就听见里面吵开了。 白月薇:“阙浮生乃世外高人,人不在朝堂,却一言一行影响深远,你怎么可以轻易与他动手?” 谢无极声音很低,“他自视甚高,以为自己真的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左右本王!” 白月薇:“无非是个爱管闲事的老不死的,有何不能忍?你我今日与他交恶,来日必定麻烦不断。他的那些个徒弟,虽然没几个孝顺的,却个个都是祸害……” “所以你说来说去,又拐到了瓷瓷身上?”谢无极打断她。 “我提苏瓷怎么了?苏瓷她秽乱惊鸿巅,跟阙浮生,还有他那八个徒弟,全都不清不楚,天下皆知,只有你还将她当个宝!” 白月薇嗓门越来越高,活像个泼妇,哪里还有半点大女主的高贵矜持。 谢无极勃然大怒,“你给我滚出去!” “谢无极,你听好了,我跟苏瓷,只能选一个,你想清楚!” 白月薇摔门出来。 结果,正在门口撞见苏瓷。 苏瓷二话没说,上前两步,啪! 爽利一记小耳光,抽在白月薇脸上。 没敢带酥筋软骨手的力道,就是纯打脸。 白月薇的脸,被稍稍打偏了。 “……????!!!!!” 她简直不敢置信! “你打我?” 你抢我男人,我还没打你呢,你打我? 苏瓷把小手藏在袖子里,鼓足勇气,挺起胸.脯,“你辱我师尊清白,这一巴掌,我替师尊打你!” 啪——! 白月薇暴怒,反手一记耳刮子,将苏瓷掀翻在地,“苏瓷,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 苏瓷被抽得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两个圈儿,重重摔在地上。 脑袋都蒙了,嘴里一股子铁锈味,腮都咬破了。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真的挨过揍。 这一巴掌,若是再飞远一点,怕是要从白玉阶上滚下去,摔傻了。 大女主果然真的不能惹,为了玉玺,为了自由,只这一次,绝对没有第二次。 她趴在地上,看什么都是晃的,眼冒金星,好不容易缓过来,又觉得半边脸已经火辣辣地痛得肿起来了,疼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儿。 紧接着,紫宸殿的门砰地大开,谢无极从里面一步出来。 啪——! 一记大耳刮子! 白月薇被直接从台阶上扇飞了出去,重重跌在下面。 “从今以后,你给本王离她远点!”谢无极怒吼。 白月薇爬起来,暴怒,痛哭咆哮:“谢无极,你我今日,恩断义绝!” 说罢掉头就跑。 谢无极不理她,过来扶苏瓷,“瓷瓷,你怎么样?” 苏瓷索性趴在地上不起来,“不要,王爷,快去追她,没了她的支持,你所有的苦心经营都要前功尽弃了啊!” “可是……”她越是如此,谢无极越是心疼,如何舍得走。 “不要管我,快去!” 谢无极刚才也是气疯了,现在冷静下来,自然知道白月薇的重要。 若是她真的与他一拍两散,转投萧君楚,当前手中掌握的势力,很可能会有一半当场倒戈。 “瓷瓷,你等我,我很快回来!” 他拔腿就去追白月薇。 苏瓷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哭哭唧唧,等瞧着人走远了,才爬起来,坐在地上,摸了摸脸。 咝!好疼。 怕是已经打歪了吧…… 第61章 我怎么这么好看?怎么办,怎么办 谢无极花了好大力气,追上白月薇,厚着脸皮,又是赔罪,又是哄劝,又是讨打,总之各种方法用尽,就差点没跪下,才好不容易把白月薇稳住了。 白月薇也不傻,在最大既得利益面前,儿女情长终归还是小事。 两个人表面上互相谅解一番,一个温柔体贴,一个善解人意,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两个时辰之后,谢无极又马不停蹄地跑回去看他的瓷瓷。 结果,人呢? 绣春宫没有。 玛瑙刚按照萧君楚的吩咐,将刘娇兰给她爹还了回去。 这会儿见了谢无极,应付地面无表情: “回王爷,姑娘对今日一时冲动之事十分自责,已经自请去冷宫闭门思过了。” 谢无极:…… 他转身就走,想去把人弄回来。 玛瑙拦住:“姑娘说了,王爷千万不要去看她,更不要想着去把她弄出来,凡事当以白姑娘为先。总之不管您做什么,她都懂,都不会怪您。她也说什么都不会出来。您就让她在冷宫里安生地过一段日子吧。” 谢无极心头血一阵上涌。 为他如此委曲求全,善解人意,这世间,还有比瓷瓷更好的女人吗? “如此……,却是苦了她了,你收拾一下,过去照顾她,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玛瑙低头,毫无意外,“遵命。” …… 苏瓷终于名正言顺进了冷宫,立刻挑了一间离重兵把守那个院子最近的破屋子住。 守卫统领因为被小丸子交代过,知道这位是王爷心头重要的人,所以特意过来关照: “姑娘可换个地方,这里日夜兵士巡逻,怕是会吵您睡不安枕。” 苏瓷赖着不走,“不要紧不要紧,我胆子小,听说冷宫里死的人多,经常闹鬼,各位大哥身上杀气重,我听了兵甲之声,心里踏实。” 一句话,统领有被奉承到,“如此,我回去命他们都小心些,不要吵了苏姑娘。” 苏瓷顺手掏出一袋子钱,也没数,递过去,“给各位大哥喝茶。” 统领更加高兴,客气两句,拿了钱谢过,走了。 玛瑙闷着头,没吭声。 那是狼主给你在宫里打点用的,现在一股脑都给人了,也不省着点用…… 冷宫里破败,但是谢无极派人来收拾了一通,又送来一些日常用具,甚至连浴斛香花都给搬来了。 “洗澡吗?”玛瑙有点不高兴。 摄政王对苏姑娘也太好了。 狼主见了肯定不高兴。 苏瓷敲她脑门,“洗什么洗?那些守卫大兵多少辈子没见过女人了,咱们住的这么近,洗澡给他们看啊……?” 嗯? 两个人对视一眼。 这个主意好像不错哦! 于是,没多久,破屋子里水汽蒸腾,水声哗哗,还有女孩子唱歌: “我怎么这么好看~~~,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这么好看~~~~这么好看怎么办~~~!!!” 隔壁院子里的守卫,都坐不住了。 没有站岗的,都往这边儿墙根凑。 站岗巡逻的,脑袋也都扭向这一头,转不回去。 连统领都叼着薄荷叶,背靠着院墙听乐子。 “呵呵,还真行,头回听见有小娘们这么唱着夸自己的,难怪王爷被她迷得颠三倒四。” 弟兄们跟着乐。 苏瓷穿着衣裳,坐在澡盆里,一边可劲儿撩水,一边卖力唱歌。 那一头,玛瑙唰唰唰! 身形几闪,已经将隔壁院子走了几个来回。 等外面响起几声乌鸦叫,苏瓷就不唱了。 这是玛瑙已经找到放东西的屋子,顺利回来了。 她拧了拧头发,想从水里爬出去。 却不知门什么时候开了,有人进来,又回脚踢上门。 “回来的挺快啊。” 苏瓷也没抬头,以为是玛瑙,可那拧着头发的手,忽然就不敢动了。 想明白了。 这踢门的架势,是女装大佬回来了。 “疯……疯批啊……呵呵……” 她小心翼翼抬头,看见萧君楚穿着女装,描画了眉眼,已经两手撑着浴斛,站在她对面,沉着两眼,盯着她。 “你怎么这么好看?”他咬牙切齿,语调奇怪,哪里是赞她,分明是在骂她! 大晚上洗澡唱歌给一大群男人听,不害臊! 苏瓷怂怂缩在水里,“你转过去,我起来。” “又不是没穿衣裳,你怕什么?” “都湿了啊!你转过去!” “现在怕人看了?刚才怎么不怕?” 萧君楚嘴上那么说,还是转了过去,懒懒倚着浴斛,偏着头,听着她水淋淋地出来,又窸窸窣窣地换衣裳。 他不说话,手里攥着只小药瓶,拇指的指腹,反复在细瓷上滑动,如唇齿与她厮磨般缠绵流连。 “我好了。”苏瓷换好衣裳,乖乖站好。 “过来。”萧君楚这才扭头看去,朝她招手。 “你干嘛?”苏瓷磨磨蹭蹭。 她记忆里,他都好几天没来吸脑子了,现在忽然又来,不知为什么,竟然会又有点怕。 萧君楚没那么好耐心,伸手将人抓过来,抱在怀里,仔细用力看了看,又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还红肿的脸,上面白月薇的巴掌印子,清晰可见。 脸虽然被打了,可是头顶的日晷不知为什么,今天的运势涨得飞快。 难道不仅是做善事会涨? 那么,还有什么? “住冷宫很爽?唱歌很爽?还是穿衣裳洗澡很爽?” “是打到了白月薇,有点爽……”苏瓷被他抱着,不敢动,老老实实回答。 萧君楚好想明白了点什么。 第62章 荷包蛋,被疯皇两面煎 也就是说,苏瓷的运气,想要长得快,她必须爽! 撒钱会爽,救人会爽,打人也会爽。Flower 关键在于她觉得爽! 他目光深深一沉,极为严肃:“苏包子,你希望朕怎么替你报这个仇?” “报什么仇?我自己找打的,而且是我先动手……” 苏瓷原以为他要直接吸好运,却没想到罗里吧嗦这么半天。 萧君楚一笑,手臂将她在怀里揉了揉,忽然低声问:“你怎么这么好看?” “你还笑我!” 苏瓷有点生气,脸蛋儿不知是气红的,被他羞红的,还是刚才在浴斛里被热红的。 哪儿好看了? 脸都被打歪了。 头发湿哒哒的,像坨大饼。 萧君楚的身子,遮住了昏黄的灯影,将头轻轻一偏,唇凑近过来。 苏瓷老老实实没躲。 反正躲也是吸,不躲也是吸。 若是不把疯批惹毛了,或许还能轻点,没那么疼。 谁知,他却在与她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住了。 “怎么样,亲一下?” 他垂眸看着她,耐心地等着回应。 苏瓷:…… 几天不见,还学会客气了? 你还是赶紧的吧,把你伺候完了,没什么事儿了,晾干头发我好睡觉。 于是踮起脚尖,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拉低一点,吻了上去。 萧君楚显然一瞬间有点不适应。 突如其来的主动,有点意外。 可是,这种主动,又太随便了,只用唇堵着算什么? “闭眼。” 他一秒夺回主动权,轻轻咬了她,感受到她身子因为害怕而轻微的颤栗,又忽而温柔,含了唇珠,俯首倾身,一个濡湿的吻献上。 手掌,拖住她的后脑,一股温热的暖流荡开。 苏瓷的头发,被萧君楚用内力给烘干了…… 唇齿被禁锢着,由不得自己。 脑袋又被他放在掌心的暖流薰着。 荷包蛋,两面煎,苏瓷老老实实闭着眼,人已经被烤熟了。 可是,这种危险的感觉有点让人着迷,身子仿佛都已经飘了起来,让她除了死死抓住他的衣领,一切都无能为力。 萧君楚合上眼,看见苏瓷头顶上日晷上的金色运势,一阵水光般荡漾,忸忸怩怩的,向上飘了一点,唇角展露出一抹笑意,有点恶劣,有点坏。 苏瓷好不容易等他吸完,薄喘有些细碎。 萧君楚又惯常的动作,替她将唇畔的水痕沾去,“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啊?”苏瓷第一次清醒的时候被问吃什么,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 萧君楚早就习惯了,此时看她一脸懵的模样,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破坏了游戏的规则。 不过没关系。 “随便点,算你今日份宠妃快乐。” 苏瓷的唇还有点疼,就安了心眼儿,特意为难他,“叉烧包。” 坐在冷宫吃叉烧包是什么滋味? 有没有点难度? “好。”他竟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之后,将带来的药瓶丢给她,“玛瑙知道如何用,以后小心点,不要让别人随便碰你,打也不行,摸也不行。” 说完,毫无半点留恋,转身就走。 苏瓷的脑子却没在线。 疯批最近怎么了? 好像什么都答应地很干脆? 她忽然想起曾经有过一个恐怖电影,叫《人肉叉烧包》…… “喂!不要人肉的啊!”她对着他背影喊。 萧君楚假装没听见,大步出去,回脚替她踹上门。 苏瓷:…… …… 宫城北面的角楼上,城头的禁卫东倒西歪,晕了一地。 萧君楚懒洋洋坐在飞檐上的瑞兽旁,望着天上的月亮。 “谢无极的生辰,快要到了啊。” 一个瘦小身影站在暗处,低低的声音有些细,“皇上回鸾的日子,也不远了。” “呵。”萧君楚倒是不急。 他不在这宫中,依然是这天下的主宰。 回不回,并不是那么在意。 “陛下,有件事儿,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想说就说,不敢说就憋着。” “是。” 瘦小身影站出来一步,是太监小丸子,“苏姑娘,今日见过阙浮生了。” 第63章 奶奶的,敢碰我九妹妹 萧君楚的目光,缓缓从月亮那头挪过来,带着骇人的莫测,俯视下方,“他也欺负她?” “这个……,不曾,阙浮生修为深厚,奴才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瞧着,两人相谈甚欢,苏姑娘望着阙浮生,甚是儒慕,而阙浮生他……还给苏姑娘诊了脉。” 咔嚓! 飞檐上的瑞兽被萧君楚掰掉了头。 “两件事,一起办了。” “是。” 萧君楚他人在月影下,身在飞檐上,夜色中尤为显眼。 远处又有一队巡逻过来的禁军,发现角楼顶有人,大吼: “什么人!” 领头的拔刀就要冲过来查看。 小丸子回手挥袖,嗖嗖嗖! 一连串看不见的牛毛针飞去。 那一队禁军便一连串的瘫倒下去,再没半点声音。 “都是些没眼力价儿的,没见皇上在晒月亮吗?讨厌!” 小丸子大大的白了下头一眼,将兰花指重新收回袖中,俯首退回阴影里,小心陪着。 萧君楚完全不理会底下的情形。 他抬起一条长腿,长靴蹬着没了头的瑞兽,依旧晒他的月亮。 “苏包子一定不知道,整个上华京,只有这里的夜色,才是最美。” …… 这一夜,悄无声息地出了许多事,有点乱。 白月薇名下的绸缎庄失火,多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三家以她为幕后大老板的珠宝店同时被窃,巨额珠宝下落不明。 还有一家地下赌坊发生黑道火并,死了许多人,惊动了京兆尹,当场带兵查封。 第二天一大早,再有两家票号遭到抢兑,直到调拨了官兵,才按压下来。 而最恐怖的是,白月薇一大早醒来,发现自己的两个从小跟到大的贴身丫鬟,被悄无声息地,双双吊死在她的房门口!!! 所有一切,明显有人在针对她、恐吓她的。 白月薇这几年,一直精心忙事业,产业遍及大烨和周边列国,损失这几家,倒不至于伤筋动骨。 可上华京是她崛起发迹的地方,这几处产业是她经营最久,感情最深的,黑白两道对此都心知肚明,再加上谢无极这一层关系,向来无人敢动。 而那两个丫鬟,更是从小跟着她,一同经历了很多磨难,吃了很多苦才一起走到今日。 竟然就这么死了!!! “给我查!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白月薇将手边的花瓶摔个稀烂。 她一步步走到今日,靠的是实力,是谋略,是拼命! 无论与谢无极的感情,还是江湖上的势力,还有这天下的人脉与财路,每一步都思虑地密不透风,天衣无缝,每一局,都是目的明确地向着巅峰去的! 一个末世特工,穿越到废柴嫡女身上,和离,复仇,搭上看似昏废无能,实则野心勃勃的异姓王谢无极,她一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大展事业线,要的不是儿女情长,要的是这天下! 可是,自从苏瓷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先是眼睁睁看着谢无极原形毕露。 接着,折损了侍剑那么重要的一颗棋子。 再后来,自己又屡屡在人前颜面尽失。 现在,竟然她的根本,也有人敢动! “一日之内,给我查清楚,查不到,提头来见!” 她呵斥了月刀卫统领出去,将脑海中所有可能的人都筛查了一遍。 苏瓷?她若是有这么大能耐,用得着跟谢无极偷偷摸摸的? 商天行?以他的性格,不屑于干这些跟钱有关的小事,更懒得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萧君楚?呵,他不至于。 谢无极?拆她的台?有病啊? 白月薇完全想不出来,到底有谁,有这样的胆子和能耐,敢跟她这么真刀真枪地对着干! 另一头,日近晌午,鸣蝉声声。 官城锦回了官家在城郊的别苑,衣锦冠华的翩翩小公子,一进门,满身戾气,一瘸一拐,径直往里走。 人还没进园子,已经随手摘了片叶子,甩手插死树上的蝉。 “师尊在休息,你吵不吵?” 他到了园子前,去了沾了点血的袍子递给身后的小厮,又正了正抹额,理了理袍子,调整面部肌肉,摆出乖巧笑意,这才穿过月洞门。 “师尊,锦儿回来了。” 阙浮生躺在盛开的紫藤花下乘阴凉。 淡紫色的花落在白发和雪白的衣袍间,如天上坠.落的堕仙。 “去了这么久?”他不睁眼。 “白月薇的人就那么回事儿,徒儿是回来时遇到个朋友,回来晚了。”官城锦屁股挪了挪。 他回来的路上,遇到的那个朋友,是皇上的狼奴,没干别的,就是七手八脚将他这么大一个高手,捉住,摁住,狠狠打了一顿屁股。 这么丢脸的事,还是不要让师尊知道了。 官城锦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朝一旁的紫藤花秋千上一坐,荡来荡去,又对昨晚干的事儿意犹未尽。 “奶奶的,敢碰我九妹妹,造咱们惊鸿巅的谣!这次只是小小的教训,敢有下次,叫她白月薇倾家荡产!” 第64章 皇上您放心,我今天一定爽 阙浮生略略睁开眼,面容依旧沉静矜贵,风轻云淡,紫藤花打着转儿,飘落在他白发间。 “白月薇那两个丫头,是你动的?” “不是啊。您说了不要伤及无辜人等,徒儿听话着呢。” 官城锦心里犯嘀咕,屁股又是一阵疼。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吊死白月薇丫鬟的,跟打他屁股的,是一伙人。 看来,皇上是在替九妹妹寻晦气。 但是,闲着没事,派人打他屁股干嘛? 官家在上华京家大业大,皇帝流落民间了也终究是皇帝,官城锦不敢招惹,更不敢跟师尊说,这事儿,暂且忍了。 紫藤花下,阙浮生没再说话,重新闲逸闭上眼。 许久不入世,世人就忘了,他不老神仙虽然教徒无方,但护短是出了名的? 惊鸿巅的九个弟子,如今死的死,丢的丢,跑的跑,纵然没几个孝顺的,他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在外面受委屈。 小瓷可能是没了,那壳子,也不是白月薇随随便便,说打就打的。 还好,老八是个乖的。 阙浮生继续睡觉,微风拂过,一串串紫藤花在头顶摇摆,他白袍漫漫轻动,一派神仙姿态。 …… 只有苏瓷对外面的暗涛一无所知。 她睡够了,如愿在冷宫躺着吃到了叉烧包,又去墙根儿晒太阳等天黑,便听到隔壁几个守卫悄声议论。 “明晚便是摄政王的生辰宴,到时候整个上华京的权贵、列国使节都在,哥儿几个都打起点精神来。” “整日守着个破冷宫,对着一屋子死物,那玄徽大殿上都有谁关咱们什么事?” “哎,我听说啊,昨晚北面角楼上的瑞兽脑袋没了,那一片儿巡逻的禁军,一个个完全都失忆了一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有人传闻,说这是老天爷降下的凶兆……” “闭嘴!瞎说个粑粑!不要命了?被王爷知道……” 几个人立刻噤声。 苏瓷:…… 自古都有宴无好宴,席无好席,疯批在城外屯了十万大军,谢无极在宫里也没闲着,俩人明晚必定要干大架。 所以,玉玺在谁手里,就成了决定性因素。 吃了人家的叉烧包,就要给人家办事。 苏瓷咬了咬唇,行了吧,豁出去了,把事儿办完,就自由了。 她回屋去,让玛瑙画了隔壁的地图,两人研究了一番。 院子倒是不大,屋子不多,其中三间厢房相连,堆满了家具杂物,龙床应该就在这里面。 难就难在……,这些屋子的窗护和门全都被用木板钉死了。 “这个,姑娘不用担心。” 玛瑙十分淡定。 她随手抓过凳子腿儿,咔嚓,一掰,两截。 苏瓷:……,小鹿眼瞪大一圈儿。 “没事儿,放心干!”玛瑙笃定。 “嗯!”有这么一个大力女生在,再加上她的酥筋软骨手,苏瓷安心多了。 两个人又盘算了一番,对晚上的事大概有了计划后,苏瓷决定先睡一觉,养足精神。 谁知,刚睡下没多久,就感觉自己一晃一晃的,好像被人抬着走。 刚要动,就被一只手摁住。 接着,头顶上有人道:“冷宫里的老妃子又死了一个,王爷说丢出去便是,不用埋了。” 苏瓷:…… 她麻利闭眼,脸上盖着的白布被人解开,之后又盖上,“走吧。” 于是,她就躺着被人从宫墙的一角小门给抬了出去。 等遮脸的布再次揭开,面前就是萧君楚放大的脸,看新鲜一样看着她。 “你老了若是丑成这样,朕必定早早将你赐死。” 苏瓷:…… 她摸摸自己的脸,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贴了层布满皱纹的皮。 再揪过头发来看,乱蓬蓬的苍白乱发。 “你把我偷出来干嘛?我今晚要干大事的。” 她一本正经责备,从棺材上的停尸板坐起来,扯掉假发,想抠脸上那一层易容,却抠不下来。 “自然是带你去干一件比拿玉玺更重要的大事。” 萧君楚指尖不知沾了什么湿哒哒的,单膝蹲下来,替她沿着脸蛋儿的边缘,贴着耳根,细细地抹了,之后,小心翼翼揭起来,就露出里面水当当,白嫩.嫩的容颜。 “什么事啊?”苏瓷坐得老老实实,像个乖乖的布娃娃。 “让你爽。”他神情严肃,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更没想逗她。 “……”苏瓷的脸露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红。 大概是刚才被摸耳根儿摸得。 “你爽,运势就涨,明天的事,成王败寇,朕不能有失,所以,运气很重要,你爽不爽,对朕很重要。” 萧君楚单膝蹲在她面前,抬眼,狼眸黑白分明而深邃地望着她,就如是她的裙下之臣。 可这眼神,看在苏瓷的眼中,依旧十分凶悍,分明是在警告: 苏包子你今天必须爽,你要是不爽,朕明晚干大架输了,就拉你陪葬! 她呵呵干笑,“皇上您放心,我今天一定爽!” “叫寂夜。” “寂~~夜~~,呵呵。” 第65章 我与疯皇洗鸳鸯脚 萧君楚带苏瓷去爽的地方,在上华京外一处峰顶。 这里山峰不算高,刚好可以俯瞰整个帝都,却又因为周围山势的原因,终年烟雾缭绕,常常隐在薄云之中。 故而,上面的人,可以饱览脚下所有风光。 而下面的人,向上仰望,却经常什么都看不见。 苏瓷爬个山,已经累得够呛,到了山顶,刚好一朵胖乎乎的云懒洋洋飘过,眼前两三步远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她如陷入五里雾中,被萧君楚牵着向前走。 直到一汪水边,才隐约看见前面云雾中,三三两两狼影,或站着,或卧着,雾中一盏盏绿幽幽的小灯笼,齐刷刷看向她这边。 苏瓷牙根子一哆嗦。 跟疯批能找到什么爽?把她喂狼? “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她怯怯地问。 萧君楚回眸冲她笑,“把你喂狼。” “……” 笼罩了峰顶的流云,渐渐飘走,眼前的事物便慢慢清晰起来。 面前那一汪水,竟然是一处不大,但是设计地极为精致的汤池,引了山顶温泉活水,周围以浅草和奇石围绕,正在峰顶的最高点一处窄窄空间上。 水边,已经备了许多小食和水果,偏偏除了他们俩,便是群狼环伺,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狼就是这云顶汤池最好的装饰物。 “朕从前若是烦闷,就喜欢来这儿消遣。” 萧君楚利落两脚互相蹬了靴子,去了袜子,挽起裤管,径直在池水边坐下,泡脚。 又拿了只果子丢给苏瓷,“过来。” 苏瓷:…… 请我洗鸳鸯脚吗? 还是算了。 “呵呵,不用了,我站着陪陛下就好。” 萧君楚白了她一眼,“想什么呢?你以为朕现在有闲情幸你?” “……,呵,你以为我稀罕?”苏瓷原本还陪着笑,这会儿笑容都没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下来爽。”他自顾自抓了只果子,咬了一口,放眼眺望下方。 苏瓷也不好再忸怩,也脱了鞋袜,在他身边坐下。 萧君楚喜欢在各种高处,从各种不同角度欣赏他的江山。 晴空之下,偌大的上华京,如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河社稷图,随着云雾渐去,在下方大地上慢慢展开。 此情此景,是他最为放松,最有成就感的时刻。 他默认为,苏瓷看到这样的画面,也应该很爽。 其实昨晚,萧君楚想了好久,不知道要带苏瓷做什么事才能最爽。 撒钱,救人,或者暴打白月薇,甚至再用些手段吻到她发颤,都考虑过,但是,这些都不够。 他是皇帝,既然存了哄女人高兴的心思,就不能那么敷衍,套路,要高级。 于是,想来想去,决定带她来他最私人的领地,将自己最喜欢的风景给她看。 如果她特别激动,或许还可以许一座城给她再刺激一下,那日晷,说不定就一下子满了。 然而,帝王的爽,不是小女生的爽。 眼前的情景,苏瓷的确觉得挺心旷神怡的,但是,并没有很多特别的感觉。 她悄悄看萧君楚的侧颜一眼。 他望着上华京时,双眸中有种她从来没见过的光。 于云顶之上,泡着温泉,放肆而慵懒地俯瞰自己的河山,果然是帝王的快乐啊。 她猜,如果疯批带白月薇来这儿,告诉她,这下面的每一寸江山,他都愿意献给她。 白月薇必定会立刻一脚把谢无极踹了,当场脱了衣服跟他鸳鸯浴! 还泡什么脚啊! 还真是个铁憨憨。 难怪只能暗暗贪慕大女主的份。 她放心地坐在萧君楚身边,将一双小白脚浸入温泉中,抱着果子啃了一小口。 很脆,很好吃。 下面的景色,也挺好看的。 “喜欢吗?” “喜欢。” “爽了吗?” “……,爽了……”苏瓷乖乖按他的意思回答,脚丫却不老实地掀起点水花。 萧君楚稍稍闭了下眼,苏瓷头顶日晷的运势的确是涨了一点。 却不知道,这一点点,是她刚刚磕了他跟白月薇的八卦,才涨起来的。 既然涨这么慢,那就多泡一会儿。 他的脚,将苏瓷的小白脚捞了,夹住,不准她乱动。 苏瓷:…… 头顶的日晷,又是一颤,金色的波光,羞答答一涌。 萧君楚满意。 将她按得更牢。 “天黑之后,这里会更美。” 他看着远方,仿佛水里拘着别人的脚丫不放的那两只脚,跟他没关系。 “天黑啊……” 苏瓷心里还惦记着晚上偷玉玺的事。 但是,疯皇陛下好像要洗脚洗到天黑,她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毕竟再忍忍,等拿到玉玺,就自由了。 第66章 看朕,能把你爽成这样?(加更) 天色渐暗, 华灯渐渐初上,点缀着巨大的帝都,徐徐勾勒出灯火辉煌的盛世轮廓。 冷不防,一朵烟花,在远方夜空中炸开。 苏瓷见了,一声惊呼,脚丫在水里扑腾了一下,“烟火!” 萧君楚并没什么意外,默默将她的脚捞回来,继续摁住。 明天是谢无极的生辰宴,之前已经颁了诏令下去,普天同庆三日。 所以,有些个有钱大户提前凑热闹,是见怪不怪之事。 他这些日子,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此时一旦放松下来,实在是有些疲惫。 于是仰面枕着手臂躺下,望着天上渐渐亮起的星星,耳朵里听她傻乎乎地兴奋,随着每一朵烟花炸开,就欢呼一声。 仿佛下面那些烟花是给她放的一样。 傻不傻? 这种路边捡来的事,竟然开心成这样。 太容易满足了。 朕会玩比这大一百倍的! “你就喜欢这?” 他望着星空的眸子有些迷离,嗓音与平时不太一样。 水中的双脚,与她的脚丫,如两对交缠在一处的锦鲤,浮游抚动,有种说不出的滑腻。 苏瓷专注于下方的烟火,“是啊是啊!我们那儿过年不能燃放烟花爆竹的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几乎都没见过这么多烟花。” 而且是在这么高的地方,泡着温泉看的。 真的很好看,很爽! “你们那儿……” 萧君楚眼帘缓慢地忽闪了一下,终于合上。 惊鸿巅过年不准燃放烟花爆竹? 阙浮生的规矩,还真是一言难尽…… “我们那儿……” 苏瓷忽然又想起了爸爸妈妈,他们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以为再也没有她这个女儿了? 她脸上的笑,忽然凝固,之后慢慢消失。 “寂夜啊,你想你娘吗?” 她也在他身边躺下。 他闭着眼,自然而然地将手臂伸出去,给她枕着。 “只见过画像,朕,不太记得了。” 萧君楚的声音更轻,有些鼻音,懒懒的,不知是忌讳,还是伤怀。 苏瓷也不客气,枕着他的手臂,望着头顶的星星,比家乡村里的更近,更亮。 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也忘了爸爸妈妈的样子…… 鼻子不觉间发酸,一颗泪珠,不知不觉从眼尾滚落。 她仓惶抹去,生怕被萧君楚发现,扭头去看。 结果,却看见他竟然睡着了。 人睡着,水里的脚还缠着她,让她不敢乱动。 苏瓷侧过身,与他好近好近,眼里还带着刚才的泪花,看他安然的睡颜。 皮肤不如云停先生白皙,可是她喜欢的健康色。 眉锋不似谢无极隽秀,可刚好有她喜欢的冷戾。 睫毛不比卫九泠那样睫毛精,却是帅而不妖,如两把小扇。 狼眸此刻安静地合着,眼尾微吊,掩去了骇人的杀戮暴虐之气,竟然还有一点魅色。 苏瓷悄悄抬手,手指虚浮地沿着又窄又高的鼻梁,顺着他的线条慢慢掠过。 唇,很薄,唇峰犀利,不好,喜欢咬人,又喜欢骂人,她已经在他这儿吃够了苦头。 下颌的线条,总是被领口紧紧锁住,半隐半现的,随着呼吸微动,又忍又欲。 她的手,悬在他喉结上方,水中的脚丫,在萧君楚双脚之间悄悄地滑动了一下。 头顶上的日晷,金色波光悠悠漂荡,一格,一格,慢慢向上浮动。 萧君楚的指尖,不可察觉地动了一下。 看朕,能把你爽成这样? 早知如此,还用折腾到山顶泡脚这么麻烦? 他不必睁眼,突然抬手抓了苏瓷在他咽喉上方的小手。 “啊!你装睡!” 苏瓷腾地坐起来,却已经被抓住,跑不掉了。 她当他睡着了,才敢离这么近看,结果,他他他他,他根本没睡! 现在,手都要不回来了。 萧君楚慢慢睁开眼,将掌中小手固定在自己咽喉处。 “想摸?”他忽然问。 —————— 昨天新来了好多小宝贝,所以加一更聊表心意哦! 第67章 摸朕,还是弑君,立刻选一个 “摸……摸什么?谁想摸你?” 若不是天色已黑,他必能看见,苏瓷的脸红成两只大番茄。 “不想摸?那是想掐死朕?嗯?” 他笑得又恶劣又危险,揉了揉她的小手,将又软又凉的指尖儿,贴在自己喉结上。 苏瓷感受到,那不软不硬的东西,似乎克制地滚动了一下,整个人都没了…… “……你把手还我!” 她还想挣扎,头顶日晷上,运势金光瞬间往上飚了一个时辰。 萧君楚手肘撑地,半倚着身子,偏着头凑近她,用哑得灼耳朵的嗓子,低声问她:“摸朕,还是弑君,立刻选一个。” “……”苏瓷脑子里已经炸开了锅,就如山下城里的烟花。 你这都是什么无理要求! 我不选! “摸朕,就给你宠妃的快乐,弑君,还得看你有没有本事,若是两个都不选,现在就把你从山上扔下去!” 他明明带着笑意逗她,却说着吓人的话,抓着她的手,缓缓放开。 苏瓷害怕被从山上扔下去,更没胆子弑君。 于是微凉的指尖,小心翼翼,触到他的喉结,只是小小的一下,却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紧张地仿佛不会呼吸。 一触即分的瞬间,金色的运势嗖——嗖——嗖——,连过三格! 整只日晷波光浪浪,十二个时辰,全部满盈,金光漾漾!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到底是种怎么感觉,萧君楚突然猛地起身,迎面而来,手掌捞了她的后脑,微仰着脸,也不偏头,薄唇含了她的唇瓣,鼻尖顶着她的鼻尖儿,呼吸侵蚀了她的呼吸。 “包子……,苏包子……” 他含混地念她乳名,喘息粗重而凌乱,一步一步,唇齿侵蚀,纠缠,禁锢她,封锁她,不只是夺取她的运势,而是想要将她彻底侵占,整个吃掉。 苏瓷软软的小手,还被抵在他的脖颈上,掌心将他喉间滚动的欲望,一下不漏的传递过来。 “唔……,你别……”苏瓷躲不掉,推不动,惊慌失措,兵荒马乱。 余光里,汤池周围守护的巨狼,大大小小,远远近近,都扭过头来,看着它们的王是如何擒住了垂青的雌性。 “你的狼……”苏瓷感觉被大型围观了,用力躲他,已经憋出了双下巴。 “让它们看着。”他强势将她推倒,俯视着她,额角青筋跳起,“让它们好好见证,朕想……” 突然间,山下帝城中,一声尖厉长啸冲天而起,打断了萧君楚的话,也惊了云顶的群狼! 嗷呜——! 头狼跃上最高处的石头,仰天长嚎! 群狼随之长嚎。 原本与世隔绝的静谧之地,一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杀意腾腾! 是狼奴的信号弹“黄莺叫”。 萧君楚起身,向山下望去。 碧海潮生楼,屹立于整个上华京群楼之上,整座楼已经火光冲天! “谢无极动手了?” 苏瓷随着他向下望去,一颗心不知是因为方才的挣扎跳得厉害,还是被突然到来的大事,撼动得无法停下来。 真的要出大事了! 要干大架了! 皇帝和摄政王的夺位大战,真的要开始了! “嗯,重华示警。” 萧君楚看清了火势,反而镇定了下来。 “那牙牙大公主呢?” 她第一个担心的人,居然会是琅琊。 萧君楚有点意外。 他看她一眼。 “她昨日已经带人将卫九泠已经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 他将手,按住她纤巧肩头,“原本打算看过夜景,同你一道去拿玉玺,可现在计划有变,朕必须立刻与奔雷师汇合,方能抢得先机。” “玉玺我去!” 苏瓷前所未有的勇敢,用力挺直了腰板,也刚刚过他的肩头那么高。 萧君楚的狼眸,将她认真看了看,“不必强求,只要谢无极拿不到,朕便是赢家。” “遵命,陛下!” 苏瓷亢奋地转身,下山。 他倾身,手臂欲将人拉住,却还是迟疑了一下,任她跑了 “还有,必要时,牺牲玛瑙,保你自己。” “不用了,陛下!” 萧君楚喉间顿了顿。 “无论如何,一根毛不少……” 给朕活着。 还有,天黑了,你打算怎么进城? 你这个笨蛋! 第68章 啊啊啊!要疯了 萧君楚磨磨唧唧,最后两句话,也不用说出口了。 苏瓷已经顺着山势,运了轻功,借着月光,一路飞奔着跑远,啥都没听见。 太兴奋了,抢到玉玺,就能自由了! 萧君楚回首向头狼下令,“银子,送她进城。” 头狼呜了一声,立刻如一道影子,追着苏瓷消失在夜幕中。 - 银狼有灵性,熟练引着苏瓷从城外一处密道进入,在错综复杂的隧道中熟练前行,很快,前面尽头便是一汪深潭。 狼一跃而入,苏瓷随之入水,潜了没多久,就见前面水域变宽,岸上隐隐灯火。 等露了头才知道,这该是谢无极许给白月薇那一双星月湖! 难怪萧君楚每次在皇宫来去都如入无人之境,原来不是从墙上飞过来的,而是从水下游过来的。 只不过,他每次从水里出来,都能用内功把自己烘干。 但是,苏瓷没这个能耐。 宫里此时正在张灯结彩,通宵准备着明日的盛宴。 又有许多舞姬乐师连夜入宫,被安排着逐个查验,寻了僻静角落一群一群的各自演练等等,倒也没人发现一身狼狈的苏瓷。 银狼回去复命,苏瓷去了冷宫。 一进门,玛瑙已经准备好了许久。 “怎么这么晚?”她一面问,一边麻利帮苏瓷去了湿衣,擦干头发。 “哄你主子洗脚。”苏瓷匆匆去里面换夜行衣。 玛瑙抱着她换下来的衣裳,站在原地没动,“姑娘,今晚计划有变,恐怕会有不测,不如,让我去。” 苏瓷脑子里,忽然回响起萧君楚最后说的话。 “必要时,牺牲玛瑙,保你自己。” 一样都是人,怎么可能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 她明眸一闪,甩手将袖里小刀飞了出去。 这段时间,苏渣渣的身子用着越来越顺手,身上的功夫,也慢慢找回来一些。 玛瑙没防备苏瓷会突然动手,将将闪避而过,但是,还是被小飞刀削掉了一绺头发。 刀,扎在门上。 苏瓷换好夜行衣,长发束了马尾,颇有些英姿飒飒,从她面前经过,收刀入鞘。 “瞧,刚才已经比过了,你输,所以,我去拿玉玺,你呢,在这儿唱歌!” 玛瑙:…… 她本就生得不是很好看,人也话不多,此时眸子暗了暗,“姑娘有心护着我……” “我护着你干嘛?在这里洗澡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我试过了。” 苏瓷将窗子推开一道缝,向隔壁院子看了看,样子虽然装得很帅,心里却是也在打鼓。 长这么大,除了村际运动大会,都没干过什么大事。 现在,却要帮书里的落难皇帝偷玉玺…… 玛瑙在她身后道:“姑娘半个时辰内,若不能回来,我就过去。” 苏瓷想了想,三个房间,找一张床,也应该不用很久。 但是,以防万一,还是道:“你有能点火的东西吗?” “姑娘何意?”玛瑙将自己的火折子掏出来,递了过去。 苏瓷学了一下,也不是很难用,麻利揣好。 “你老老实实在这儿等着,我若放火,你便来救我。若不放火,便是安全,你不要轻举妄动,周围那些藏在暗处的什么什么狼奴啊之类的,也不要乱动。” “可是姑娘……” “听话!不然你们家大狼不高兴。” 大狼是什么东西? 玛瑙脑子多转了个弯儿才想明白,噗嗤一声笑了。 原来是说他们狼主。 “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会掉脑袋的。” “好了好了,反正疯批也听不见。” 疯批又是什么东西? 两人麻利安排好,已经月上中天。 玛瑙浸在浴斛里,学苏瓷的嗓音,开始唱歌,吸引隔壁守卫的注意。 苏瓷轻而易举进了院子,按照地图上的标记,找到了已经被玛瑙破坏掉的一处窗子,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之后,回手将窗口木板恢复原状,若是不仔细看,谁都看不出来,这里被动过。 屋里,非常暗。 她还没等迈开步子,面前就被东西挡住了。 苏瓷:…… 等目光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就很崩溃! 萧君楚从前的寝殿里,到底有多少东西? 整个房间,堆满了各种家具、摆件、箱子、匣子,简直一直摞到了房梁上! 她现在要在这样堆得满满地三间房里,找到那张床,再把床里藏着的玉玺给翻出来! 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苏瓷有一瞬间都想放弃了。 早知道是体力活,刚才就不逞英雄,让玛瑙来便好了。 她摸摸索索,倚仗身形纤瘦,爬了一个柜子,又从一只椅子下面爬过,才勉强前进了几步。 中间,险险碰到个不知什么匣子,又扶住一只花瓶。 谢无极的人,真的是将这里当成了垃圾堆,收纳地相当简单粗暴。 他若是知道,自己梦寐以求的玉玺,就在这垃圾堆里,不知脸会不会恨得发绿。 外面,玛瑙唱了一会儿歌,又模仿两人的声音,说了些睡前的话儿,便没了动静。 苏瓷在黑暗中,如一只闯入民宅的猫儿,轻手轻脚地,一堆一堆事物摸过去。 越往里面越黑,她怕惊动了外面的守卫,不敢打火折子,只能凭感觉去找。 还好找的是一张床,若是找个匣子,怕不是会疯。 三间房,门全部开向中厅。 厅中没人,堆了些杂物,大门也已经木板封死,借着外面的灯光,从缝隙能看到两个守卫的身影。 苏瓷蹑手蹑脚,从这个房间溜进那个房间,再从那个房间,溜进另一个房间。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三个房间都找遍了。 为什么没见所谓的龙床? 难道消息弄错了。 她不甘心,看向门口的两个守卫,脑中灵光一闪。 是因为龙床太大! 这种普通的房门,根本没办法整个抬进来! 所以,被拆了!!! 拆了!!! 啊啊啊啊!!! 苏瓷抓了抓头发,要疯了。 第69章 大型灾难现场 所以,现在要重新在这三间屋子里找到被拆开的床架子! 苏瓷没见过萧君楚的龙床是什么样,只能凭想象,在三间屋子里重新爬了一遍。 没有! 没有!!! 床架子,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儿? 她找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外面,被木板钉死的窗棂里,渐渐透过一丝光线。 天都快要亮了。 守卫开始换岗。 苏瓷缩在角落里,不敢动,顺便休息一会儿。 仗着苏渣渣的身体好,上上下下越障碍爬了一夜,除了比较累,竟然腰不疼,腿不抖。 她一.夜没回去,不知玛瑙是不是急疯了。 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就决不能半途而废。 现在外面有了光,找起来应该更容易。 苏瓷窝在角落里,缩成一团,闭目休息了一会儿,重新打起精神来找。 此时,就不如晚上那么辛苦,借着幽暗的光线,可以一眼看到屋子的尽头。 苏瓷在爬遍两间房一无所获后,终于在最初进来的那间屋子的尽头,看到了希望! 床架子! 巨大的龙床,拆下来的架子,被分成了好几扇,贴着对面的墙立着,上面还凌乱搭着被撕烂的黑色锦缎龙纹床帐,被一层层箱子,柜子,桌子椅子挤在最里面,只露出一个顶! 难怪找了一整夜都看不见! 难怪看不见! 黑色的! 疯批!你特么能不能不什么都用黑色! 苏瓷总算看见了希望,打起精神,开始往里爬! 一层层的家具,摞得歪歪斜斜,她不小心,碰到了一只三条腿的椅子,弄出一点响动。 刚好,外面路过一队巡逻。 “屋里什么声音?” “耗子吧。” “耗子能这么大声儿?” “那就是猫。” 苏瓷:…… 她老老实实,猫一样伏在三条腿的凳子上,气都不敢乱喘。 直到那队人过去,才继续翻山越岭,往前爬。 然而,等爬到跟前,又一次绝望了。 更大的绝望! 床架子前,被堆满了家具!只有几个地方能勉强将手臂伸进去摸一摸。 关键是,根本分不清,被拆成这么多扇,到底哪一块,才是萧君楚说的左下角? 疯了! 彻底疯了! 简直是大型灾难现场! 苏瓷瘫坐在那一大堆床架前,头顶已经快够着房梁,抬头向上望了望。 要不,就在这儿悬梁自尽吧。 真的整不动了。 远处,鼓乐开始响起。 应该是谢无极的生辰宴已经开始。 外面巡逻的士兵开始躁动,抱怨。 “别人在前面巡逻,至少有机会在王爷面前露个脸,咱们呢,怕是要在冷宫看着这堆垃圾,看一辈子。” 有人说:“怎么总感觉今天跟平时不一样啊,刚才听路过的太监说,金吾卫调集了大批人马。” “能有什么事,王爷寿辰,自然要加强守卫。” 还有人在说,“怎么今天没见隔壁的小娘娘出来浪呢?” “昨晚唱歌唱累了呗。嘿,咱们也就隔着墙听听声儿这点出息了。” 苏瓷寻了个平坦的地方躺了会儿,听到这话,稍稍放心。 至少,玛瑙那边按兵不动,应该没什么事。 她重新打起精神来,从家具山上爬下来,寻了个可以挪动的地方,开始一件一件往外搬。 不用全挪走,只要挪出一人宽的缝儿,让她能钻进去一扇一扇地摸一遍就够了。 她一边搬,一边骂。 咒萧君楚这辈子都没床睡! 咒谢无极生儿子没屁眼! 这些个箱子椅子架子,她只能挑不大的物件儿搬,而且上上下下,不能弄出半点动静。 没干多久,就已经想杀人放火的心都有了。 再好的身子骨,也禁不起这么折腾。 苏瓷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趴在一只箱子上,觉得自己快要累死了。 不光是累,而且很饿。 她想起,昨晚好像在隔壁房间看见过一个匣子里,藏了株大灵芝。 不知道吃了会不会补过头,爆血而亡。 算了,吃灵芝总好过啃木头。 她掉头又出去找灵芝吃。 能被大烨的皇帝摆在寝殿的灵芝,自然该是这世上最极品的货。 苏瓷把东西翻出来,捧在手里一尺多长,都不知从哪儿下嘴。 爸爸妈妈要是知道,我已经饿得只有吃这么大的灵芝,不知是会哭还是会笑。 她赶时间,在这里拖得越久越危险。 于是两眼一闭,直接生啃了。 千年极品灵芝那么大,半株下肚,就算当木头吃都饱了。 苏瓷很快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血脉如被点了一把火,翻腾着无处释放。 原本要两只手搬的家具,试了试,一只手就轻易拎起来。 这么大劲儿? 该是药劲儿上来了,趁机好好干! 她误打误撞,无知无畏,不知是因为苏渣渣的身体,从小吃花和露水,与普通人并不一样,对药物精华吸收地能力也异于常人。 这么大半株灵芝,常人直接吃了,怕是根本承受不起,早就七窍流血而亡了。 可她偏偏飞快地将药性悉数接纳了,除了感觉十分暴躁,满身的劲儿没处使,浑身如着了火一样难受外,并没有特别痛苦。 苏瓷重新摸回原来的屋子,刚一进门,就听窗子上叮叮当当。 “你们怎么做事的?板子松了都没人发现?” 是那守卫统领在呵斥。 接着,亲自动手。 三下五除二,将苏瓷进来的那个窗口给封死了。 苏瓷:…… 第70章 变身金刚芭比(给老宝贝们的加更) 她看了眼拆零碎的龙床。 不管了,先拿到玉玺再说。 有了巨型灵芝的加持,苏瓷就是个大力金刚芭比,搬起杂物毫无压力。 眼看着,被拆成八扇的床架子前,终于被艰难地挪出一条缝。 她钻了进去,开始挨个雕花去摸。 萧君楚这张床,是用整块巨大沉水香打造而成,木制圆润浑厚,一旦靠近,就有种沁润心脾的蜜香。 苏瓷刚刚搬东西,将灵芝的燥气发挥了不少,此时人在缝儿里,尚有足够耐心,一处一处仔细摸去。 …… 此时,太阳已经落到西边宫墙后,天又要黑了。 宫中大宴,云集了整个上华京的权贵和诸国使节。 冷宫外,悄无声息地来了一个人。 白月薇,负手立在门前。 门口的守卫见了,立刻上前行礼。 “白姑娘,您怎么有空来这里?” “苏瓷呢?王爷有请。” “啊,在里面呢,白姑娘请。” 守卫将人让进去,有点疑惑。 王爷让自己一个女人,来请另一个女人,到底是想让二房折辱死大房,还是想借大房的手弄死二房? 而且,这白姑娘今日过来,居然身边一个人都没带,就很奇怪。 但是不该管的事不要管。 他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白月薇进了冷宫,身上带着杀气,径直朝苏瓷住的院子走去。 她手底下的人刚刚送来一个消息。 那个害她折损了许多兄弟,坏了数处产业的人,不小心留下了一点马脚,经过顺藤摸瓜,竟然发现,是上华京首富,官家的公子,官城锦! 官城锦是苏瓷的八师兄。 所以,原来是惊鸿巅的人,在替他们自家人寻晦气。 而另一个消息,则更令她对谢无极失望透顶。 商天行十万奔雷师,已经兵临城下,而据可靠消息,金吾卫副统领宋志豪,业已倒戈,到时候,他一定会大开城门,放大军进城,恭迎御驾回鸾。 谢无极的探子,也会在一炷香的时间,得到这个消息。 今晚,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到时候鹿死谁手,谁都不好说。 谢无极身边有一众高手,手里握有四万禁军,以及过半金吾卫的指挥权,再加上她的三千月刀卫精锐,若是双方真刀真枪对阵,或许还能维持一段时日。 可是,如今玉玺下落不明,萧君楚身为皇朝正统血脉,师出有名。 商天行的奔雷师是杀人之师,虎狼之师,实力又岂是养尊处优的帝都禁军可比? 谢无极过于自大,以为天下尽在掌握,这么长的时间,一直将精力放在争夺卫九泠和女人上,实在是不堪大用! 白月薇不得不亲自出马。 于是,她寻了个机会来冷宫,决定抢先拿下苏瓷再说! 疯皇对苏瓷有心,商天行又是个念旧的人,谢无极更是对这个女人难以放下。 只要她手里握着这个贱人,到时候,不管是哪一方成王,哪一个败寇,都可以作为一个筹码。 白月薇进推开门进屋时,玛瑙正好摆好了浴斛,坐进去,开始唱歌。 她今天唱歌,声音特别大。 “我等着你回来啊,我等着你回来~~~” 与其说是给隔壁守卫听,不如说是在召唤苏瓷赶紧回来。 再不回来,她就要过去找她了。 白月薇冷冷站在门口,沉沉盯着她,没开口。 玛瑙背对着门,坐在浴斛里,也没有立刻回头,身子一凛。 不是苏姑娘。 来者不善。 白月薇一眼看见她洗澡却穿着衣裳,就知其中有诈! 她刚才过来时,在冷宫附近已经处置了七八个身份不明,藏在暗中的狼奴。 苏瓷带着这些人,跑来冷宫这个地方,又用了替身洗澡,分明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说不定,她是来这里找疯皇的重要东西! 白月薇脑中转得飞快,果断转身去抓人! 玛瑙几乎在她转身的同时飞跃而起,劈面落掌! “找死!” 白月薇拔下头上发簪,那簪子唰地立时弹出两尺长,化作一把如针细剑,直扎玛瑙咽喉。 玛瑙身法极好,凌空转身,险险避开,却也失了先机,翻滚在地,又一个骨碌翻起来,再追! 缠斗! …… 隔壁,苏瓷还没找到玉玺。 可是,却听见玛瑙的歌声戛然而止,便知道,是出事了! 她腾地站起来,想要冲回去救人。 可走了一步,又停住了。 若是这个时候放弃玉玺,便是前功尽弃。 既然有人能对付玛瑙,那么,那人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与其送死,不如先守住玉玺! 她眼中顿时涌起的泪光,模糊了视线,重新弯腰俯身,加快了速度一处一处去摸。 …… 隔壁,白月薇细长的剑从玛瑙喉中抽出,只留下一个极小的血窟窿,在汩汩冒血。 玛瑙还未气绝,她说不出来话,死死抓住她的裙角,将今日盛装的白裙抓了触目惊心的血手印。 白月薇冷冷用她湿漉漉的衣裳,擦了剑上的血,之后,扣动机括,细剑收回,重新成了发簪,戴回发间。 她毫无表情地从玛瑙手中扯回裙角,安静出了房间,双手带门,任由她在绝望中慢慢死去,之后,去了隔壁院子。 “白姑娘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守卫统领迎上去。 “王爷寿辰,有人意图谋反,你们都去前面加强防守。” 白月薇安排完,继续往里走。 “这……”统领有些犹豫,追上前拦住,“白姑娘调集我等,可有王爷的手谕?” 白月薇停了脚步,扭头,沉声道:“怎么,我的话,不算数吗?” “这……” 统领没办法,白月薇现在是这宫里的半个主子,谁都知道。 “是,白姑娘。” 他将所有守卫召集了,去了前面。 整座冷宫,瞬间寂静无声。 苏瓷在里面听得真切,手上更加快了速度。 当外面的门上封死的木板轻易被白月薇的素手掰下来时,她手底下的一处雕花,终于应声向里面凹陷了一寸。 玉玺找到了! ———— 昨天给小宝贝们加更,遭到老宝贝们的唾弃,于是,阙哥赶紧献上一章保命。 就这么多,真的没了没了,捂紧口袋。 第71章 酥筋软骨手……手……手……手 苏瓷迅速站起来,将位置牢牢记住,之后,飞快换了个地方藏好,抓了几样杂物,将自己挡了个严严实实。 白月薇开了门进来,走路几乎没有声音。 “苏瓷,我知道你在这儿。这里没有旁人,你出来吧,我们谈谈。” 苏瓷不理她,原地坐下,闭目养精蓄锐。 大灵芝的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去。 她凭直觉,感受到这副身体懂得如何吸纳这些新注入体内的力量,便任由它自行调息。 白月薇摘下头上发簪,重新化作细剑,如捕捉猎物一般,一间一间屋子搜索。 “别藏了,你身上的香味儿,我记得。” 她循着苏瓷身上残留的花香,很快找到了第三间屋子。 苏瓷坐在缝隙里,嗅了嗅自己,痛苦闭上眼。 她自从穿来,就不再吃花和露水,身上的味道早就变淡了,但奈何白月薇对这个香气恨之入骨,只要还残存着半点,都可以分辨出来。 若是此刻冲出去,豁了性命,将她引开,或许还能保住玉玺。 疯批说,只要谢无极拿不到玉玺,他就不会输。 但是,苏瓷怂…… 她躲在角落里,能苟一会儿是一会儿。 然而,白月薇玩弄人心这么多年,又岂是随便就能糊弄过去的? “你不出来没关系,反正隔壁院子里的那个,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你若是现在去,或许,救她还来得及……” 她身子轻飘飘跃起,站到满屋子杂物的最高处,目光凌厉四下搜寻。 苏瓷躲在缝里,心头如被一只大手狠狠拧了一下。 不行,不能见死不救! 她随手抓了只面前博古架上歪倒的花瓶,甩手丢了出去。 趁白月薇扭头看去之际,飞快从角落里跳了出来,向门外冲去。 可惜,她快,白月薇更快。 苏瓷空有功夫,没有任何临战经验,没绕出多远,就被白月薇轻易挡住了去路。 她白色裙摆华丽掠地,身姿绽放如一朵纯白的牡丹,今晚的盛装,将她明月一样的端庄容颜衬托得神圣无暇。 可看在苏瓷眼中,这个因为表面心怀大义,背后杀伐果断而被她点赞过无数次的大女主,此刻就如一个索命的恶鬼,杀人的恶魔,挡住了去路。 “白月薇,那是一条人命!你让开!” “自身难保,还想着别人的命!”白月薇冷笑。 她的剑,正中那贱婢的咽喉,绝无活路。 刚才一番话,不过是为了把苏瓷这个蠢货引出来罢了。 结果,她就真的出来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苏瓷气得发抖。 她这些日子,看了太多的残杀和死亡,却都没有现在这样愤怒! 为什么有的人可以如此表面道貌岸然,背后却视人命如草芥! 白月薇摆弄着手中如针细剑,挑眉抬眼看她,醇厚温婉的声音,说着可怕的话。 “我……,还可以更残忍!” 她恨苏瓷,已经不是半日。 如果不是这个贱女人,她和谢无极可能早就成婚,很快就是大烨的皇后! 卫九泠也可以乖乖地听话。 萧君楚那颗棋子,更是会任由她摆布。 就连惊鸿巅阙浮生那一群久不出世的妖孽,也不会与她为敌,从中作梗! 本以为牺牲萧君楚一个,借卫九泠的手,可以一举将这个魔障除了。 却没想到,居然她还能活着回来兴风作浪! 今晚,若是谢无极惨败,她这些年来的努力,一切前功尽弃,就全都要拜这个贱女人所赐! 叫她如何不恨! 白月薇眸光陡然一厉,剑光如电,直劈苏瓷面门! 苏瓷嗖地一闪,全凭身体本能,稳稳避开。 之后,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躲开的这第一剑。 但后面,还有第二剑,第三剑,无数剑! 白月薇的剑法,师出名门,出神入化,又多年由谢无极喂招,普天之下,罕有敌手。 苏瓷连自己的功夫都不太会用,这样跟她斗,根本就是找死! 她索性也不打了! 跑! 一边跑一边扔东西! 惊鸿巅的轻功,被誉为是神仙脚下风。 打不过,跑得过! 苏瓷刚吃过大灵芝,劲儿大得过分,不管见了什么,抓起来就扔,不管是啥,只要能砸白月薇就行。 白月薇:…… 哪儿来的那么大劲儿! 她身姿轻灵,左右闪避,倒是砸不到,但是这样下去,倒是要被苏瓷气死! 苏瓷也知道这么躲下去不是办法。 那边玛瑙等着救命,这边玉玺又不能搁下不管。 算了,豁出去了! 她在满屋子杂物之上脚步如飞,跑得飞快,看准前方,打定了主意,左手顺势抓了一只萧君楚不知从哪儿收藏来的巨大乌龟壳,挡在身前当盾牌,嗖嗖嗖三步,整个人凌空跃起! 当空倒转,正迎上劈面而来的白月薇。 “酥筋软骨手……手……手……手!!!” 白月薇一剑刺穿乌龟壳,而苏瓷身子一闪,一巴掌敲在她脑门上! 咦?居然中了! 第72章 怂瓷儿,支棱起来 白月薇:……! 身子一软,手中的细剑,当啷掉地,晕倒了。 “靠!我竟然这么厉害。” 苏瓷看看小手,没想到自己实力这么强! 她丢了乌龟壳,飞快去拿玉玺。 藏在龙床暗格中的传国玉玺,纯净无暇的美玉雕成,掌心大小,装在一只跟它差不多大的金匣子里。 她没心思欣赏,匆匆用衣裳包好,转身就走。 可谁知,奔到门口时,赫然见白月薇如一个打不死的boss一样,红着脑门,已经堵在那里。 她向她伸出手,“果然不出所料!哈哈哈哈哈哈……!拿来!” 玉玺果然在这里!!! 白月薇精心挽的发髻已经摇摇欲坠,红了的双眼,胭脂和黛青糊了乱七八糟。 今晚只要拿到玉玺,无极哥哥就是最终的赢家! 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就不会付诸流水! 苏瓷将玉玺抱在怀里,“你别逼我!” “是你逼我!”白月薇咆哮,“是你一直逼我!” 她的细剑,再次指向苏瓷,“把玉玺给我,否则,今日休想活着从这个门出去!” 活着出去! 苏瓷看看白月薇丧心病狂的模样,再看看她身后被堵死的唯一出口。 今日打是未必能打得过了。 逃也未必逃得出去。 就算交出玉玺,白月薇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但是,倘若她们俩谁都不能离开这里呢? 白月薇这么急,定是谢无极胜算不多。 疯批说了,只要谢无极得不到玉玺,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远处,已经隐约传来杀伐声。 商天行的奔雷师应该已经杀进宫门了。 苏瓷紧紧抱住玉玺,心中默念:玛瑙,今日若是赌赢了,是我对不起你。 若是输了,我不能救你,便与你陪葬,还你这条命! 她一向胆小,什么事都能怂就怂。 可眼下,就算是只兔子,被逼到死角,没有办法,也下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好啊!白月薇,你不是想要玉玺吗?有本事来拿!” 她掉头向里面屋子跑去。 白月薇唇角扭曲一抽,提剑就追。 她一进屋,躲在门口的苏瓷,凭着大灵芝的力气,将门口堆叠的一排书柜和大橱,轰隆隆,全部推倒,立时间,死死将出口封住。 白月薇灵巧避开,飞身跃上前面的大紫檀箱子,猛地回身,“你干什么……!” 她的话音未落,瞳孔剧烈收缩,映出恐惧的光。 苏瓷一手点燃了火折子,另一只手托着装了玉玺的黄金匣。 “来啊!同归于尽啊!就算我们两个都烧成了灰,这块玉也就是丑了点,不妨碍皇帝盖大印!来啊,要么,一起出去,要么,一起死!” 白月薇眸子剧烈晃动,“苏瓷!你最怕死!你不敢!” “我敢不敢,你马上知道!” 苏瓷甩手将火折子丢上书架,上面的书籍,遇火即燃! 轰——! 大火,在她身后,立刻挡住了门。 苏瓷甩手,将黄金匣丢入火中。 “有本事,踏过我的尸体,去拿!” 她不知哪儿来的狠劲儿,一袭束身的黑衣,站在烈火之前,毫无惧色,喊白月薇,像喊一条狗! “你……!!!”白月薇手中长剑一抖,飞扑而至! 苏瓷闪身躲避,她得了空隙,便要扑去火中夺玉玺。 苏瓷便在后面,专挑大件东西砸她! 她转身去追苏瓷,苏瓷就绕着屋子跑! 跑远了,白月薇急着去火中取玉玺,苏瓷再杀回来,继续砸她。 如此,来来回回,她把小时候打游戏放风筝打boss那一套,在白月薇身上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苏瓷——!你这蠢货!你疯了!” 那是传国玉玺! 是皇权的象征! 今晚谁得到它,谁就是大烨的皇帝! 她现在将这东西丢在火里! 白月薇厉声咆哮,终于不管苏瓷如何在后面丢东西暴打,铁了心要扑入火中去拿金匣子。 而金匣子,安然在烈火中躺着,早就滚烫如烙铁,被炼的闪闪发光。 白月薇用剑去挑。 苏瓷冲过去,冲她屁股就是一记幻影飞仙脚! 第73章 叹霜劈开火海,救媳妇 白月薇一个趔趄,险些整个人扑进火里。 “苏瓷!你找死!” 她气疯了,又转身来杀苏瓷,苏瓷再跑。 如此,几个来回,密闭的屋子,火势越来越大,空气越来越稀薄,温度越来越高。 白月薇终于追不动了,大口大口喘着气。 苏瓷也跑不动了,用布蒙了脸,如鬼魅一样,小心地与她保持距离。 两个人被火熏得黑了脸,披头散发,各自寻了个角落,一面躲避大火,一面死死盯着对方。 苏瓷的这一边,有一扇被封死的窗子,她用手指扒开窗纸,外面立时有火蛇随着风一起扑进来。 她匆忙滚到一旁,心里暗骂:疯批你个笨蛋,整个冷宫都要烧没了,看不到火光吗?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白月薇见她狼狈,又提着剑踉跄扑过来。 这一次,苏瓷跑不动了。 她的手,随便抓了抓,抓了只烫手的砚台,甩手朝白月薇砸了过去。 白月薇被灼热炙烤地,早就也躲闪不动了,脑门又挨一下,居然还能直挺挺站着,如着了魔障一般,屹立不倒。 大女主,果然是打不死的,太可怕了。 苏瓷没辙,爬着想跑。 白月薇飞扑,抓住她的脚! “你放开我!” “是你自己找死!” “是你逼我的!” “你什么时候放过我了!!!” 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撕扯着滚成一团。 火海中,各自保命都难,早就没了劲儿 白月薇死不了,苏瓷也跑不掉。 “苏瓷!我掐死你!” 苏瓷也不让劲儿,直接下嘴咬! “啊——!” 白月薇嘶哑的嗓子惨叫,脸上的肉都快被她咬下来了! “我的脸……,我的脸……” 她放开苏瓷,挣扎着推开她。 苏瓷又胡乱抓到了方才的砚台,用尽全力,扬手又是一抡! 咣! 白月薇应声倒下,终于不动弹了。 “这次看你还起来!” 苏瓷无力地倚着墙角,用衣裳捂住口鼻,呼吸艰难。 整个房子已经彻底烧起来,疯批再不来救命,就没得命可以救了…… …… 外面十万奔雷师千里勤王。 谢无极带着他的死忠,以禁军和城中耿彪率领的金吾卫,共计约八万余人,负隅顽抗。 两拨兵马,在大摆筵席的玄徽大殿前决一死战。 战火,一直从皇城正口燃烧至北宫门,整座皇宫,无一不战场,无处能幸免。 疯皇只有一句话,但凡依附谢无极的,伺候谢无极的,全部杀干净,一个不留! 冷宫门前,叹霜刀,急速拽地而来, 所经之处,地面飞速凝聚的冰霜,带着炸裂声,向两侧蔓延开一道冰霜之路! 火,触及寒霜,即刻化作黑色的尘埃。 染了鲜血和硝烟的皇袍飞旋掠地,修长双手执刀,冰蓝的刀锋悍然而下! 已经被烈火完全吞噬的房子,封死的大门,轰然间被霸道的刀锋一劈为二。 “苏瓷!” 萧君楚一步跨进火海。 “包子!” “苏包子!” 他遍寻不到她,快要疯了。 这时,有个东西,穿过火墙,骨碌碌滚到他脚下。 萧君楚低头:…… 是玉玺! 再顺着那东西来的方向,就看见苏瓷坐在角落里,隔着大火,在朝他无力地招手。 黑乎乎的脸,好像还在傻笑。 她的嗓子熏得喊不出来了,身边又没有别的东西。 之前丢给白月薇的,是空匣子,真正的玉玺,一直被藏在她的E中间。 现在萧君楚来了,总算可以把东西放心地丢给他了。 快硌死了。 “这笨蛋!” 萧君楚叹霜刀挑起一只烧残的书案,截断火墙,寻冲进去,将苏瓷抱了就走。 出来时,又脚尖挑起玉玺,踢起来落入她怀中,用身上皇袍连她同自己一起蒙了,两人避开不断掉落的残垣断壁,一起冲出去。 苏瓷心里惦记着玛瑙是死是活,可嗓子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挣扎着捶萧君楚的胸膛,用手比划,隔壁!隔壁!玛瑙!去救玛瑙! 他低头,垂眸看她自己都成了哑巴,命都快没了,还在惦记着别人,不觉又心疼又气。 “她是朕的狼,死不了。” 玛瑙没死是吗? 苏瓷劫后余生,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乖乖躺在他怀中,闭了眼。 离开火场,外面的风一吹,好热…… 从里到外,每一截骨头,每一寸皮肤,都如同依旧被火烧一样地热! 火中,原本已经倒地的白月薇,竟然又魔障一样的醒了。 第74章 吾皇,万岁,万万岁(加更) 白月薇晃晃悠悠爬起来,看到萧君楚的背影,疯了一般冲向之前苏瓷扔玉玺的地方,也不管被火烧了许久的金匣子有多烫,两手冒着烟,皮肉被烫的滋滋作响,将那东西牢牢抱起来,追了出去。 “寂夜,等等我,我有玉玺啊!我把玉玺给你,你封我做皇后啊……!” 出门,跟来的太监小丸子一锤子撂倒。 …… 此时的外面,谢无极兵败如山倒,被一众亲信掩护,掩护至宫城北侧角楼上。 “王爷,大势已去,快走吧!留得青山在!” 身边的人竭力规劝。 城墙下,商天行就快带人追来了。 谢无极紧握手中横空剑,抬头仰望角楼飞檐上丢了脑袋的瑞兽。 萧君楚极度无耻、下作、流氓、不讲武德! 自从杀入宫门,一直躲在十万大军中央,放商天行这条恶狗出来一通乱咬,从头到尾,都根本不与他正面交锋! 单打独斗,谢无极绝对不会输。 但是此时此刻,上华京的半数金吾卫却根本不是战魔麾下十万大军的对手! 为什么老天到现在,还偏帮那个疯子! 已经到了这一步,就这么走了,叫他如何甘心! “王爷快走!我来替你挡住!” 当日一同在南风殿把酒言欢的兄弟,如今一个接一个纵身而下,舍命替他拦截商天行。 下面,商天行一把三尖两刃戟,所向披靡,又岂是血肉之躯拦得住的! 若是再不走,所有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王爷快走吧!白姑娘她吉人自有天相!不要为了儿女情长,而枉费了弟兄们的性命!” 众人强行护主,掩护谢无极撤退。 今日是他的寿辰,却终究一败涂地。 华丽奢靡的王袍,已是染血凌乱。 谢无极临走,最后回望了一眼远方大火中的冷宫。 他放不下的,根本不是白月薇,而是还在冷宫中的苏瓷。 瓷瓷,我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我一定会回来救你! 一定要等我! 他向下面的商天行喊话:“战魔!去转告萧皇,自古成王败寇,与人无尤!不过,我谢无极与他萧君楚此生终有一战!叫他好生活着,好生等着我!!!” 说罢,率领一众亲信,纵身跃下角楼,消失在夜幕中。 “追!” 商天行杀光了身前碍事的人,再奔上角楼,城外,已经再也不见了谢无极的踪影。 …… 皇城之中,此时,只剩下耿彪还带着部分金吾卫在负隅顽抗。 萧君楚抱着苏瓷,几个跃起,登上宫禁高处,朗声沉喝:“谢无极已畏罪潜逃,朕尚在此,金吾卫护的是谁的驾!” 这一声,响彻整个皇城,夜色之中,撼得星辰破碎! 交锋中的两厢兵士,齐刷刷向这边看来。 苏瓷被萧君楚抱在怀中,睁开眼,看着下面的景象,恍惚间,觉得十分不真实。 凌驾于整个战火纷飞的皇城之上,万众瞩目之下,她就这么躺着不会太好吧? 换了大女主,此时一定该做点什么? 于是,她用小手颤巍巍将怀中的玉玺,给举了起来。 是玉玺! 是皇权的象征! 吾皇,永远是吾皇! 大烨,永远是大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山呼号,顿时连绵如海潮般扩散开去,遍布整个皇城! 宫墙内外,帝都上下,正本归元,所有人,全部朝着同一个方向,屈膝下拜,叩见他们的帝王! 呼,总算完成任务了…… 苏瓷高高擎着的手一软,玉玺落下,从高.耸的屋脊顶上一路滚落。 下面众人争先恐后,飞扑着去要替皇上将那传国的宝贝接住。 只有萧君楚发现苏瓷不对劲。 “包子?” “包子,怎么了?” 她好烫! 眼睛半睁着,人却已经全然没了知觉。 ———————— 明天糖啊糖,可甜可甜的了。 今天是为了刚抱到媳妇的大狼加更。 第75章 睡龙床 萧君楚刚才在火场中没有察觉,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苏瓷全身烫得像一块烧着的炭。 “重华——!!!” 他一声吼,抱着苏瓷从殿顶飞身跃下。 “重华来了!重华来了!” 重华拄着法杖,从人堆里挤出来。 他麻利抓了苏瓷手腕把脉,之后,又翻了眼皮,疑惑叹道:“苏姑娘这是吃了什么啊……?” “只说如何救!”萧君楚暴躁。 重华飞快地想了想,“冰水……!快!冰水先将温度,这么热,再拖下去,脑子要烧傻掉了!” 一阵兵荒马乱,萧君楚抱着苏瓷飞奔进紫宸殿时,浴斛和冰水已经有人备好。 他正要将人放进去时,迟疑了一下。 一阵极热,一阵极寒,无论什么样的身体都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苏瓷身上这么热,骤然被丢进冰水里,怕是会被激死。 他想了想,便要先进冰水里去,用自己将凉气过给她。 “狼主!”重华匆忙拦住,“狼主不可,伤身体。” 怒雪川的天狼宫里,有座雪牢,专门用来关押逆臣反贼。 囚犯被关押在里面,下半截身子是一直被埋在雪里的。 极寒,最是伤身,时间一久,再好的身子骨,也必定断子绝孙。 人不用杀,子孙没了,后患也就没了,心也就死了。 “朕没那么弱。” 萧君楚扯了皇袍,也不管重华阻拦,先行跨进装了一半冰块的浴斛,等身子彻底凉了下来,又抱过苏瓷,与她双双沉入冰水中。 “狼主……”重华还想劝一下。 “出去。” 萧君楚卸下周身内力,任由寒气入体,让自己凉得如一块冰,沉沉瞪着双眸,将苏瓷牢牢拥在怀中,将渐渐发紫的唇,埋入她发间,一个字也不再多说。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救她。 他也不知道。 大概是皇位刚刚拿回来,还没坐稳,所以,运气不能丢吧。 他自嘲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之后,将怀中的人,再次紧了紧。 此时浸在冰水中的苏瓷,已经不再那么滚烫,皮肤上的温度慢慢降下来,就像一个小暖炉,又热又软。 萧君楚抱着她,不知是她靠他身上的寒意来降温。 还是,他在靠她身上的温度来取暖。 “包子,你坚持一下……” 他嫌衣裳隔绝了两人的体温,索性帮她和自己全部去了。 肌肤贴着肌肤,人纠缠着人。 “包子,你不能有事,朕……,朕在山顶,还有话没跟你说完……” 他抱着软绵绵昏睡的人,吻她的发丝,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眼睛,吻她的耳畔,再吻她的唇。 水下的手臂,在冰块间穿过,将滑腻而滚烫的身体,向自己抱紧,再抱紧。 冰水慢慢消融,萧君楚整个人被浸透了彻骨的寒意,可小腹中却如有一团火,将人焚烧地焦灼。 “包子,朕答应你,只要你活着,想要什么,朕都给!” “包子,你不是想做宠妃吗?朕答应你,从今以后,只宠你一个人。” “包子,你想吃什么,朕都可以做给你吃啊。” “朕会很多事情,都可以哄你开心,可你都还不知道……” “包子,朕以后再也不欺负你,再也不骂你,再也不恐吓你……” “苏包子……” - 苏瓷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认识的地方。 巨大的床,落着黑纱帐,目光穿过一重重挽起的黑沉锦缎帐子,偌大的屏风,挡了深深的宫室,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 床架子上,整整一面,雕了气势磅礴的龙。 周围,有种淡淡的蜜香,沁人心脾,好像在哪儿闻过。 哦,还是上等沉水香的蜜味。 找玉玺的时候,对这个味道太深刻了。 她又茫然看向外面。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七层帐,七重门,七进七出啊。 这得是多大的床。 再看看头顶的床架子。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九升龙。 她记得以前在那本书上看过,升龙,只有皇帝才能用。 九条升龙,九五至尊…… 龙床!!! 苏瓷吓得腾地坐起来! 她已经被冷宫那张散了架的龙床折腾地,心理阴影无限大了! 这辈子都不要再沾这种东西的边儿! 她爬起来就要下床,被立在屏风两侧的宫人发现了。 “苏姑娘醒了,快去禀报陛下。” 第76章 真正的帝王,他来了 两个宫人,一个出去,另一个喜气洋洋上前拜见。 “奴婢蕙兰,拜见姑娘。苏姑娘总算醒了,可喜可贺!重华先生说,您只要今日能醒来,便是无碍。” 【我怎么了?】 苏瓷的嘴张了张,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喉间只有极为艰难的一点点奇怪声音。 蕙兰安慰道:“姑娘不要急,您的嗓子被伤了,只要好生调养,过阵子就没事了。” 原来是失声了。 可怎么会睡在这里呢? 苏瓷不太记得从冷宫出来后的事,但是确定,龙床绝对不是个好地方! 她想下来。 又被拦了。 蕙兰又道:“皇上说姑娘若是醒了,不可以到处乱跑,必须躺着好好休息,等他回来。” 苏瓷:…… “皇上还说,姑娘醒来必会肚子饿,已经交待奴婢给您安排了姑娘喜欢吃的葱油面不要葱。” 苏瓷:…… 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吃不带葱的葱油面? “皇上还命奴婢告诉姑娘,不用担心玛瑙,她人好好的,过几日就可以过来服侍。” 苏瓷听了这个消息,的确着实松了口气。 既然哪儿都不能去,就只好老老实实在床上偏着腿坐着。 可是为什么疯批忽然成了她肚子里的蛔虫了? 不用开口,就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想跑,知道她想吃东西,还知道她会惦记着玛瑙…… 苏瓷坐在床上,吃了喜欢的葱油面没有葱,心里默默盘算。 这算是最后一顿宠妃快乐。 等萧君楚回来,就跟他要自由。 如今玉玺拿到了,谢无极跑了,大龙床也重新安排好了,想必他是帝位已稳。 真命天子,自有老天眷顾,有没有她这点运气,也不重要。 苏瓷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就觉得好饿,一大碗面吃了精光,一根面不剩。 还想趁蕙兰不注意舔一下碗,萧君楚就回来了。 他做回了皇帝,果然气势完全不一样。 外面人还没到,就已有人高声通传。 殿门一开,先是有人在前面引路,有人抢先一步掀帐,屏风外,隐约每隔三五步侍立着的宫人,全数跪拜。 他的身影,从那一头逆着光而来,帝冕上,十二旒遮了眼帘,阔袖随步履轻摆,黑色的奢华皇袍拖曳在地。 苏瓷抱着大面碗,偏着膝坐在龙床上,有一瞬间恍惚。 现在向她走来的,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是这天下的九五至尊。 若是换了从前,哪怕即便不是坐在这里,只要在电视里看到此情此景,也是要捧着腮为剧情中的CP尖叫。 可现在,却无论如何也激动不起来。 为了疯批能重新穿上这身帝冕皇袍,她杀了人,也差点被人杀,短短一段时光,真的每天都在用命去拼。 如今,他终于如愿以偿,是不是可以放了她了? 萧君楚的修长的身影,翩然绕过偌大的屏风。 殿内伺候的宫人便默默全数退下。 他刚刚还在前朝整饬一团乱麻的政务,听说她醒了,便立刻撇下所有事,连常服都没换,就跑来看他。 结果,只看见苏包子抱着只吃空了的大碗,呆呆的看着他,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都没有,更不要说扑过来庆祝一下! 疯批不高兴道:“看什么看!就知道吃!” 他顺嘴就骂了,骂完,又别扭地清了清嗓子。 苏瓷尴尬笑笑,心里想:果然做回了皇帝,就不再是从前可以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的疯批了。 连随便看看都是错。 于是,赤着脚下床,学着古人的样子,屈膝就要拜。 “这是干什么?朕准你下床了?” 萧君楚快步上前,将她捞起来,又塞回床上去。 前半句还挺温柔,后半句又要骂人。 苏瓷:…… 没关系,她性子软,没什么脾气。 “身上可还热得慌?” 萧君楚抬手,用指背碰了碰她腮边的软嘟嘟的肉儿。 苏瓷摇头。 “嗯。” 他欣慰地认真看她。 “不热就好,不枉费一番折腾。” 昨夜抱着她鱼儿一样又软又烫的身子,两人在浴斛里泡化了一桶又一桶冰的情景和触感挥之不去。 萧君楚喉间动了一下。 第77章 朕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 苏瓷见没再挨骂,小手就小心翼翼去拉了拉他皇袍的袖子。 “干什么?”他问,嗓音温和了许多,低头间,皇冕上的瑠珠,不经意落在她发间。 苏瓷不能说话,用手指在掌心画了画,示意他想要纸笔。 “好。” 萧君楚难得耐心特别好,亲自替她去取来纸笔,又贴心地沾饱了墨。 “你想与朕说什么,就写下来,朕什么都答应你。” 疯批就是疯批,一阵风一阵雨的。 好的时候,贴心得要死。 凶的时候,吓人得要死。 苏瓷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接过笔,在手里摆弄了一下,之后,在萧君楚渐渐变得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视下,用一种他看来十分诡异的姿势拿了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字: 【还我自由。】 字,极其难看。 与其说是写的,不如说是用刷子刷的。 苏瓷写得很悲壮,颇有“还我河山”的意味。 可萧君楚的目光开始由莫名其妙变得怪异,瞅了眼苏瓷,见她正满眼热切期待地望着自己,又不忍心拂了她的意。 于是,两手拿起那张纸,一本正经端在眼前细看了良久,如欣赏一幅稀世名画,之后,英挺容颜,展开一个温柔的笑,“好。” 苏瓷眼睛立刻一亮。 【你答应了?】 萧君楚见她被自己夸得开心了,也很开心,“字写得很好。” 苏瓷:……??? “你好好休息,朕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晚点再来看你。” 他起身,拿着那张纸,匆匆要走。 苏瓷见他既然答应了,却不放人,只让自己休息,就特别着急。 【你不可以不讲信用的!】 她急切抓住他皇袍的阔袖,眼巴巴望着他,想要个确切的答复。 萧君楚宠溺一笑,“不怕,紫宸殿虽大,但外面有很多人陪着,你乖乖休息,朕晚上一定回来。” 苏瓷:…… 直到他看着萧君楚拎着自己写的那张纸绕开屏风出去,才想起来一个重要的事。 她写的是简体字,而这本书里的人,使用的是一种很复杂很难懂的古篆! 他们用纸笔是完全无法交流的啊!!! 所以,他一本正经拿着那张纸干什么去了? 苏瓷用力想了又想,只能想到,按照书里开篇的剧情介绍,白月薇是从末世穿越来的特工,她的简体字,白月薇应该认得。 如果萧君楚现在羁押着白月薇,可能是去找她认字去了。 一想到白月薇,她想起,疯批将她从火场里抱出去的时候,白月薇在后面不顾一切地追,都喊了什么? 她说:萧君楚拿到了玉玺,要封她做皇后。 所以……,这个世界,终归是大女主说了算的。 苏瓷要的不多,只有“自由”两个字而已,于是满怀期待,静待天黑。 等萧君楚再来,无论如何都要跟他讲明白。 答应她的,一定要给! …… 等到华灯初上的时候,萧君楚果然回来,而且手里那张纸没了。 苏瓷立刻在龙床上跪坐起来,眼巴巴等着他的答复。 若是真的找白月薇问过了,必是也明白她写的是什么了。 萧君楚面色疲惫,眸色忧心,来到苏瓷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 “包子……,你是因为朕才变成这样的,朕一定会负责到底,必定不辜负你。” 苏瓷:【我只是暂时不能说话而已。】 萧君楚反复揉了揉她软软的手,喉间有种难言的哽咽,“包子,宠妃的快乐,一定会有……” 他抬眼看她,见她一脸茫然,便既怜惜又郑重道:“而且,朕也不介意有一个傻后。” 苏包子为了帮他保住玉玺,差点送了命,变成这样,昨夜又与他坦诚相对,将来必是不能再许旁人了。 作为报答,养她一辈子也是责任所在。 反正,萧君楚也没想过娶什么皇后,立什么嫔妃,只要包子高兴,这偌大的后宫都用来养着她和她的好运也没什么。 苏瓷:…… 【傻后?难道白月薇傻了???实在是太悲伤了。不过,疯批你也不要太自责,她有女主光环,就算是傻了也是暂时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假装的,你放心吧!】 她将小手从他掌中抽出,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庞的棱角,忽然想笑。 【你们俩一个疯,一个傻,真是天生一对。】 于是那笑容没藏住,就露了出来。 萧君楚见她这笑容,看在眼里,颇似欲哭无泪的心酸,便在心中又自责了一下。 刚才与重华研究苏瓷的四个看不懂的字,商量了许久。 阙浮生的弟子,不可能不认字。 两人得出结论:苏瓷一定是昨夜高烧过度,将脑子烧坏了。 也不知还能不能治好。 ———— 这个糖,明天继续升级,不要急哈 第78章 三年两胎,一胎成双 萧君楚望着她的眼睛,郑重道。“包子,朕答应你的,一定都会给你。” 他指的是宠妃的快乐和傻后的事。 可苏瓷开心极了。 这么说,疯批是看懂她那是四个字了。 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要走了,忽然又对他有点不放心。 她拉了萧君楚的手,比比划划,努力一个字一个字摆口型,告诉他: 【谢无极是有男主光环的,你千万要提防他卷土重来。我不在你身边,运气要攒着用!】 萧君楚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便眼睛盯着她的嘴,努力认真地看她唇形,可看了半天,依然一脸茫然。 “包子,你想说什么……?” 他一阵烦躁,腾地站起来,“等着,朕很快回来!” 苏瓷:??? 没多久,萧君楚又回来了。 还带了个小心翼翼的人。 他面带欣喜,在床边坐下。 “包子,此人是个谍作,精通唇语,你想与朕说什么,只需说给他看,他便会告知朕。” 苏瓷惊叹了。 【疯批居然懂得找翻译!有你的!别的书里可没有你这么聪明的大狼!】 她开心地伸手揉了揉萧君楚的后脑。 那谍作见状,吓得全身毛儿都炸了,慌忙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竟然有人敢摸皇帝陛下的后脑勺,不要说你这摸的,就连我这看的,都要跟着掉脑袋。 可他哪里想到,皇帝陛下不但没生气,反而好像有点享受是怎么回事? 萧君楚偏着头,沉迷地一眯眼,将脸颊与苏瓷掌心滑过。 “包子,你说吧,刚才想与朕说什么?” 趴在地上的谍作,何等机灵心思,一秒就懂了。 皇上这是对美人心动了啊! 那给这俩人传话,可要小心仔细。 苏瓷便对那谍作道:【麻烦你跟皇上说,就说我走后,要随时提防谢无极卷土重来,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谍作:要走? 皇上这么喜欢你,都给你摸后脑勺,你突然提分手? 这种话,从我嘴里说出去,我还活不活? 他自幼经过严格的训练,可以做到胸有激雷而面若平湖。 此刻,便不动声色,起身,哈着腰,“皇上,请允小人附耳。” 萧君楚也不奇怪。 谍作是精心训练出来的精英,毕生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听见的,不能随便说;说出来的,不能随便给人听。 于是,他便准了。 谍作附耳:“启禀陛下,这位姑娘说:她愿与陛下天长地久,暮暮朝朝,甜甜蜜蜜。就问陛下应允不应允。” 谍作就是谍作,不但编得滴水不漏,而且还巧妙地代入了少女的感情.色彩。 萧君楚将那十二个字听在耳中,即便是个大老爷们在耳畔吹气,也听得一侧眉峰叮地挑起。 傻了的包子,还真是直白地可爱。 什么特么狗屁天长地久,朝朝暮暮,甜甜蜜蜜。 不过是文人骚客编出来骗小姑娘的。 可是,包子已经傻了,他不忍心拂她的意。 “好,天子一诺,金口玉言,永无更改。朕应允你!”他也笑吟吟编了十二个字骗她。 苏瓷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了就好,也不用说得这么严重。 她又想了想,疯批虽然做事癫狂,可身为帝王,终究心思如海,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令她一个寻常女孩可担心的。 唯独对白月薇的感情是个问题。 白月薇的官配本是谢无极,就算作者后面强行改剧情,换男主,她的心思也未必再单纯如初恋。 今日,她能与疯批同富贵,来日,却未必能共患难。 疯批一直敞开胸怀,一门心思地待人家,就算最终抱得美人归,中间也难免会有受伤的时候。 作为曾经共患难过,一起死里逃生的人,苏瓷看在过命的交情上,一想到萧君楚可能会被人伤了心,就有点难过,不太好受。 于是,她又对谍作道:【请你再告诉皇上,就说将来无论立后还是纳妃,后宫三千该有还是要有,弱水三千,他不要傻乎乎地只取一瓢。做皇帝,就该努力开枝散叶,才能国祚绵延。】 谍作立刻对萧君楚小声道:“苏姑娘说,她希望陛下弱水三千,只取她这一瓢。她愿意留在宫中,与皇上开枝散叶,令我大烨国祚绵延。” 萧君楚听着,忽然就笑了。 笑容看上去竟然还有些腼腆。 包子要是不傻,他还不知道,她那脑袋瓜子还想得真多,还惦记着他的大烨。 他又记起,昨夜她彻底失去意识,却还缠着他,抱着他,孜孜不倦地从他身上汲取凉意,反而将他惹得全身冒火,全然不觉得冰水有什么可凉的。 “好,”他眉眼弯弯,抬头顺着苏瓷道,“朕依你,以后一定会努力开枝散叶,三年两胎,一胎成双,十年十个,想必问题不大。” 苏瓷便轻轻吐了口气。 终于可以放心离开了。 谍作退下后,寝殿里,只剩下他们俩。 一时之间,还有点相顾无言。 苏瓷不能说话。 萧君楚神色复杂,不知接下来该如何与这傻子相待。 此时的紫宸殿里,所有谢无极碰过的东西都已经被一把火烧了干净,之后全数重新布置。 现在他们坐着的这张龙床,其实是萧君楚两年前就命人动工,以至少三千年以上的巨大沉水香,动万工精心打造的。 这样一张奢华到惊世骇俗,匪夷所思的大床,说万人万工,实在是太敷衍。 两年来,到底用了多少人力物力,已经不计其数。 萧君楚生性决绝,除了琅琊,对旁人并无任何牵挂可言。 他甚至从来没想过将来什么子嗣传承,千秋万代。 这张床之所以造的这么夸张,因为根本就没打算活着睡在上面。 只待到皇陵的地宫造成之后,就直接搬下去,到龙御上宾之时,直接陪葬。 可如今,寝殿里原来的床,已经被冷宫一把火烧成炭了,新龙床打造还需要时日,普通的现成的,他又看不上。 于是,就命人把准备陪葬的龙床给搬了来。 但是,绝对不能告诉苏瓷,这巨大龙床,其实是他打算死后自己一个人睡的…… “包子,你还未复原,早点睡。” 萧君楚坐在床边。 苏瓷点头。 但见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就知道该走的是自己。 于是默默起身下床。 萧君楚当即攥住她的手腕,“你去哪儿?” 他一着急,劲儿大了点,又露出疯批本色,把苏瓷吓了一个激灵。 马上就可以自由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惹他。 惹毛了,万一反悔,说好的自由就没了。 于是,她做出尿急的表情,夹着腿,求饶地冲他笑笑。 萧君楚想到她已经傻成这样,应该不会耍什么花样,这才放心放手。 苏瓷立刻僵直着身子往外走。 “右边。”身后的人耐着性子道,“要朕陪你吗?” 【不用!】 苏瓷若是这会儿能说话,必是吼出来了。 她回头惊悚地看了眼萧君楚,身子拐了个直角,老老实实自己去尿尿。 萧君楚坐在龙床边,疼惜地望着她笑。 呵,能自己如厕,看来还没傻到家。 等苏瓷磨磨蹭蹭出来,就见殿内灯火已暗,一众宫人刚刚出去。 而萧君楚已经换了黑色的丝绸寝袍,散了三千墨发,正背对着她这边,拨弄着香炉,燃了一种隐约中透着浅淡甜梨味道的香料。 鹅梨帐中香! 这是…… 真……真的要一……一起睡啊? 第79章 帐中香 苏瓷呆站着,不知到底自己还要不要爬上那张床。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已经跟疯批在一起睡了多少个晚上。 可萧君楚却坦然地多。 反正包子已经傻了,之前睡了多少次,也不用解释,以后继续一起睡就完事儿。 他调好了香,掌中托着小小的香炉,转身时,黑发与黑色的丝绸袍子,都如水一般随身形转动而悠悠浮动。 殿内灯火已熄了大半,幽暗光影之下,颀长身姿,香烟缭绕,衬着无双眉眼,英挺容颜。 他若心绪安宁,别无杂念,不发疯,不杀人时,整个人便如黑暗中凝结出来的神灵,美丽得不真实。 “乖,过来睡了,站着做什么?” 萧君楚见她呆呆的,伸手招呼她。 苏瓷就彻底懵逼。 竟然如被迷了魂一样,乖乖走过去。 就一晚! 就一晚! 明天就走! 明天一定走! 牛逼闪闪的现代成年女青年!怕什么! 女神的快乐没有,宠妃的快乐还是可以的。 扑通!扑通! 苏瓷的心跳,自己都快能听见了。 她随着他回了龙床,眼看着他一手托着香,一手从容一层又一层落了帐子,将他们俩,还有那清浅微甜的梨味香气,困在了一起。 萧君楚落了最后一重帐,回眸间,见苏瓷紧张地站在自己身边,不知是听见了她的心跳,还是看见她脖颈上的大脉在疯狂跳动。 便安慰道:“包子,乖,不怕……” 他抬手,用指背掠开苏瓷额前一绺挡了眼睛的发丝。 这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宠爱,让苏瓷不要说整个人,连小鹿眼都不会动了。 一定是做梦! 她面前这个,一定不是萧君楚! 这一定是什么妖精变的! “早点睡觉,病才好得快。” 他安置了香炉,两手放在她肩头,将她一步一步推向床榻。 苏瓷僵直随着他走,心里打了个问号。 等等,你觉得我有什么病? 这里有病的难道不是你? 她被萧君楚像过家家安置布娃娃一样,摆在床上,拉了被子,之后,坐下,落了薄如蝉翼的黑纱帐。 帐中香,幽幽缭绕,透过薄纱,与沉水香的蜜味儿混合纠缠在一起,惹人身心放松,睡意连绵。 外面昏暗的烛火,已经被重重黑色锦缎帐子遮挡殆尽。 幽深黑暗中,他在她身边躺下,伸手将她捞入怀中,青年男子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将她彻底笼罩。 萧君楚的呼吸因为克制,反而变得无比清晰。 苏瓷已经僵得仿佛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包子……,不怕,你现在是傻的,朕不欺负你。”他将她的头抱住,抵在下颌。 苏瓷:???我傻了?你听谁说的? 黑暗中,她本来因为害怕萧君楚而一直怂怂的眼睛,忽然亮了! 小手摸摸索索,轻扯着他如水一样丝滑的寝衣,摸上领口,之后,就奔着脖子去了。 上次在云顶汤池,他给她摸,她不敢。 现在,她就要走了,就仗着这份傻,最后摸一次。 帐中床上,光线太暗,她找不到他喉结在哪儿,最先触到了锁骨,之后,沿着脖颈的线条,一点点去找。 萧君楚抱着她的手臂,不经意地紧了一下。 苏瓷听见了他磨牙的声音,喉间线条微动,于是在黑暗中偷偷笑。 疯批原来也是傻的可爱,说不动她,就真的不动她,任由她如此骚扰。 他怕是也在凭着这份傻劲儿,爱慕着白月薇,所以每次无论如何地恼,如何地吃醋嫉妒,到最后却仍就不会将她怎样。 这样的傻子,将来可千万别吃亏才好。 苏瓷想着这些,心疼萧君楚,温凉的指尖,轻抚他的脖颈,就不自觉地几分温柔。 他的脉搏,跳动地厉害。 仿佛随时随刻,体内会爆发出一头凶兽,将她一口吞掉。 但是苏瓷现在莫名地信赖,相信他说不动就不动。 “包子啊……” 他忽然间哑哑一声,仿佛开了口,就破了功,连呼吸的节奏都乱了。 苏瓷静静等他说完 “你是不是仗着自己傻,就欺负朕啊?”他莫名幽怨。 她就在他怀中低了低头,偷偷抿嘴笑。 指尖,悄悄将他寝衣牵了一捏捏。 太滑了,就像第一次穿来,在崖上抱着他的那件一样。 苏瓷在萧君楚怀抱的黑暗中睁大眼睛。 【疯批……,你重新做回皇帝了,以后,就不再需要我了。】 她拉了拉他的衣襟。 【今晚,再给你吸最后一次,把我的好运都给你,从明天开始,你做你的皇帝,我做我的草民,我在山河草莽之中,祝你丹宸永固,帝业永昌……】 她纤细手指,渐渐抓紧他的衣领,屏足全部用气,在黑暗中试探着靠近,循着他灼热的呼吸,寻到他的唇,轻轻覆了上去。 萧君楚的气息,在她还没到来时,就已经兵荒马乱。 血脉中的野性,让他现在疯狂地想翻身摁住她,撕了她,吃了她! 可理智,却让他稳稳躺着,耐心由着她笨拙又小心翼翼地亲吻,试探,再退缩,再试探…… 日晷上金色的运气,如水流淌。 当她想给,他们之间的运势,仿佛汇通的溪流,畅行无阻,融会贯通,如水乳交融,无分彼此。 苏瓷沉浸在即将离别的淡淡伤感中,感受到萧君楚的纹丝不动,坐怀不乱,不由地暗暗慨叹,疯批真是对白月薇情有独钟啊。 她稍稍退开,算是对这段束缚与被束缚关系的终结。 之后,淡薄转身,背对他,合眼睡去。 帐中梨香袅袅,蜜香缠绵。 萧君楚,人全身僵直,一动未动。 傻了的苏包子,实在是令人忍无可忍! ———— 今天虽然分成两章,但是字数不少哈,这是值得深思和回味的两章哦~~阙哥超喜欢! 第80章 只属于苏瓷的温柔笑意 这么不负责任地乱撩一通就算了,撩完不负责,自己背过身去,倒头就睡! 漫漫长夜,没法这么熬着。 萧君楚的大手,狠狠抓了锦被,之后,唰地掀了。 走! 这里没法待了! 再多停一秒,他都会不管她到底傻不傻,知不知道,懂不懂,先要了再说! 萧君楚当傻子已经睡了,一声不吭,果断起身离开。 苏瓷背对着他,睁开眼。 身后的地方,变得有点凉,床太大,不舒服,没有安全感。 可旋即,她又得意了。 疯批是这个世界的皇帝,是天子,是至尊。 他黑暗,美丽,强大,坐拥天下。 一个书穿来的平凡少女,居然某天独占了他崭新的龙床,将来必是值得在村里夸耀很多年了…… - 萧君楚从紫宸殿出来,径直去了羁押白月薇之处。 因为他此前对此女礼遇有加,谁都说不好皇上到底什么想法,于是心思机巧的小丸子公公就寻了个折中的办法。 将白月薇关去了萧君楚过去虐杀取乐的暗牢。 若是真的不喜,就在此任由皇上处置。 若是喜欢,正好从这么恐怖的地方将人放了,收获美人心。 重生后,萧君楚是第一次回到这个地方,步入的一瞬间,竟然觉得有些可笑。 真正的狠角色,从来都是杀人诛心,兵不血刃。 可他当年,竟然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懑,标榜自己的残暴,登基后,特意在宫中设了这处暗牢,再时常弄出些耸人听闻的血腥恐怖之事,用来恐吓震慑那些心思叵测之人。 入门的甬道,两侧墙壁,摆满了阴森森的白骨,一排排骷髅,从地面摞到屋顶。 都是当初那些自作聪明的人送进来,却再没能走出去的美人。 萧君楚随手拿下墙上摆着的一只骷髅,在手中掂了掂,又放了回去。 这么蠢的杀人方式,与野兽有什么区别? 他以后不会再这么费劲儿了。 但是…… 这些摆设,倒是可以暂且留着吓人。 他从自己当年精心布置的死亡藏品中间穿过,便见白月薇被四条锁链锁了手脚,摆成一个大字,挂在曾经拴过苏瓷的地方。 他们竟然将她放在苏包子用过的地方! 还自作聪明地搞成这种形状! 萧君楚一阵烦。 本性中那些嗜血的残忍和戾气,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慢悠悠拿起桌边托盘里的一副黑色软羊皮手套,戴上,将十根手指一一整理整齐。 之后,指尖在中央石桌整齐摆放,擦得锃亮的刀具上,挨个点过,精心选着今晚心仪的一个。 打他的包子! 骂他的包子! 欺负他的包子! 还想烧死他的包子! 没一样能忍! 萧君楚戴着手套的手,刚刚落在一把薄刃上。 刑架上,白月薇醒了。 她抬起头,两眼迷离间,第一眼认出他的背影。 “寂夜……” 她唤他的字。 用她惯用了的温柔。 从前,只要她用这样的语调唤他,这头狂暴残忍的狼就会立刻停止疯狂,乖顺如一只牙都没长齐的小狗,眼中水汪汪地等着她垂怜。 萧君楚听了这样一声,指尖重重点在刀刃上,眼帘蓦地一垂。 这个名字,已经有人唤了。 而且,唤得比你好听。 你这份假情假意的怜悯,朕早就不稀罕了。 他不应,也不回身。 只专注用指腹在刀刃上慢慢拂过,如隔着冰凉的皮手套,抚摸着某人细瓷一样的肌肤。 上一次在这里,他差点就用这把刀剥了那人的皮。 不过幸好,卫九泠来得及时…… 萧君楚鼻息间,不自觉一声自嘲般的轻笑,转身时,面上还带着属于苏瓷的温柔笑意而不自知。 白月薇见了他的笑容,一阵暗暗齿冷。 狗,永远都是狗,装得再凶,也成不了狼! “寂夜,我知道你在怪我,其实我……”她垂下漂亮的睫毛,“其实我昨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她脸上被苏瓷咬出血淋淋的牙印,烫伤的双手,已经给人草草上过了药,被锁链绑缚着,两手特意无力地一颤。 “我与谢无极的确有了婚约,可是……” 她欲言又止,还想自己以为的方式吊着他,全然不顾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处境。 她有足够的自信,萧君楚无论什么时候,到最后都是舍不得伤她的! “寂夜,呵,好吧,你……,赢了,你终于得到我了……” 她虚弱地抬眼,人被挂在刑架上,望着他的目光,却如神女垂怜。 萧君楚忽然就想明白了。 案台上这一排花了重金,请名匠大能精心打造的拆人刀,用在这个女人身上,实在是污了好刀。 他若是扒了她的皮,沾了她的血,便是污了自己的手。 “是啊,朕……,赢了……” 萧君楚如她的愿,上前半步,立刻就从她眼中看到了毫无意外,胜券在握的得意之色。 他淡淡一笑,将那一步又退回,之后漠然转身,离开,全然不顾身后,白月薇眼神慌乱,却依然笃定他会回头。 可是,门终究关了。 暗牢中气息轰地一荡,原本燃着十数只火把的暗牢,霎时间陷入一片死一样的黑暗。 只有入口那道摆满骷髅的墙壁,一颗颗白骨,泛着幽幽荧光。 “寂夜……,寂夜……?寂夜……!!!” 白月薇依然不相信自己的拿捏竟然会弄错。 她已经被大火熏哑了的声音,从不确定到终于想明白现实,在黑暗中崩塌了般地哭喊: “寂夜,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你听我说,我心里一直有你,我其实最在乎的,一直都是你!寂夜……你放了我,你放我出去啊!寂夜……,你不是一直喜欢我的吗?寂夜!你得到我了!我是你的!寂夜……!!!” 恶心! 萧君楚听得耳朵难受。 “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准打开这扇门。”他吩咐左右守卫。 一个守卫因职责所在,壮着胆子道:“启禀陛下,暗牢这段时间一直空置,好像……好像生了窝老鼠,近日宫中动荡,我等罪该万死,还不曾清除……” 萧君楚眉梢一挑,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待会儿下去领赏。” 第81章 还有谁觉得朕会断子绝孙? 萧君楚说着,用戴着手套的手,将铁门上的铁链连同锁头,拧巴拧巴,用力一攥,当场攥成一只皱巴巴的铁坨,再也打不开了…… 守卫:…… 萧君楚终于心旷神怡,转身悠然离开。 希望美丽、神圣、高贵的白月薇,在被老鼠吃干净之前,能够想明白。 他曾经对她的仰望,只是将她当成去世母妃的替身,多看一眼,多一分敬意罢了。 可惜,她从来都不曾珍惜这份得天独厚的馈赠,甚至还心存了不该有的妄念,那如今,就要承受上天赐给她的惩罚。 - 苏瓷独霸龙床一.夜,转着圈儿睡。 再醒来时,已经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这副身子,自幼经过阙浮生的精心调养,非常人可比。 之前啃掉的半株千年大灵芝,三分药力用来与白月薇互殴,三分被萧君楚用冰水抵消,剩下的一部分,则经过这一天一.夜,被她彻底化为己用。 如今下床,走路都觉得脚底生风。 她请蕙兰帮忙简单浣洗梳妆,就惦记着临走之前去看一眼玛瑙。 疯批既然已经答应放她走,那便不当面辞行也罢。 免得他反复无常,忽然又后悔什么的。 她不能说话,写的字又是必定没人能看懂的,于是就在首饰匣子里翻。 萧疯子贴心,安置龙床的时候,命人给她在临窗处开了一个里间用来梳妆更衣,再用几面画屏隔了,备有偌大的红木妆台。 那八扇雕花窗子若是打开,便可见满园春.色。 若是合上,便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一方空间。 紫宸殿大,大得一眼望不穿。 所以,所谓的小小里间,也与富贵人家小姐的闺房差不多大小,而且五脏俱全。 此时,妆台上,地上,架子上,各色各样的首饰,都是昨天从国库里搬过来的,还没来得及分类整理收纳。 萧君楚也不知苏包子喜欢什么样的,订制的一时之间也没那么快,就命人一箱子一箱子,但凡他有的,全都弄来就是。 总之,疯批是下定了决心,偌大的皇宫,偌大的天下,今后只供养这一个肯舍命为他护住玉玺的女人,珠宝首饰这类小事,自然是随她喜欢,怎么样都行。 苏瓷在成堆的珠宝里翻了又翻,总算找到只相对不入流的玛瑙镯子,便对着蕙兰用力戳这镯子。 蕙兰极度乖巧,居然懂了。 “姑娘是要问玛瑙伤势如何?” 简直太聪明了! 苏瓷一拍大.腿,给她点了个赞! “等玛瑙伤势好了,就来拜见姑娘。” 苏瓷连忙摆手,朝门外比比划划,【我去看她!我想她!】 蕙兰为难,“皇上有旨,苏姑娘不能随便离开紫宸殿。” 疯批果然是留一手的。 苏瓷担心他出尔反尔,更加坚定了立刻离开的决心。 她扬起手,就要摔那镯子。 吓得蕙兰当场跪了。 国库里出来的东西,都是备案在册的,无论哪一样,丢了坏了,都是要出人命的! “姑娘息怒,奴婢早膳后带您过去,可您看一眼放心了,就要快点回来。” 苏瓷这才笑了,将她扶起,【好的好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早膳,萧君楚依旧没见人。 蕙兰说,皇上天没亮就召集百官上朝了。 苏瓷正好图个清静,还好心地替他享用了皇帝级别的早餐。 她一边吃一边欣慰。 疯批果然是个勤政的好皇帝,这个玉玺没有白抢。 等吃饱了,她留了只精致的薄皮小包子,在纸上画了几个火柴人,再把萧君楚给她的小刀拿出来,在桌上摆了摆,之后对蕙兰严肃做了个禁止的手势。 蕙兰掩着嘴笑,“姑娘留给皇上看的,旁人不准看,不准动,奴婢明白。” 这个苏姑娘真是个妙人儿,虽然现在不能说话,可小情趣玩的一样不落。 【真聪明!】苏瓷又竖了大拇指。 她准备妥当,从紫宸殿坐一乘小轿出宫,去了宫外玛瑙修养的小院。 玛瑙被泡在一大缸药水中,不知是昏迷还是昏睡,但呼吸均匀,应该已经没有大碍,总算让人放心。 【我用的东西都是疯批给的,不能随便带走,既没什么可以留给你作纪念,又不会写你们的字,现在连话都不能说了,但是,我会画画,谢谢你舍命护我。】 她掏出怀中一支偷偷藏的一支画眉炭笔,在玛瑙搭在药缸外面的手掌心里,画了一颗爱心,心中间,又画了一只带褶儿的包子。 之后,索性麻利翻窗,从后院溜了。 既然疯批已经答应给她自由,就要趁着他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溜,免得夜长梦多! - 前朝,萧君楚正横躺在龙椅上,两条长腿搭着扶手,仰面望着穹顶,指尖玩着帝冕上的瑠珠。 下面,廷杖此起彼伏,从天没亮就开始,到现在就没停过。 那些廷杖,都带了寸长的木钉,打得轻了,一杖下去,屁.股便是一排坑。 打得重了,人便成了血筛子。 清算谢无极摄政时期的旧账,他从来就没手下留情过。 打,仔细地打,仔仔细细地打。 不同的说法,打法也不一样,用刑的规格更不相同。 总之,死地重生归来,残酷暴虐没有减少半分,而是更加残暴。 “暴君!我就算是死,也要在黄泉下看着你断子绝孙,死无全尸——!!!” 刚刚被摁压在地的原金吾卫统领耿彪,仗着一身蛮力,还要挣扎。 萧君楚将指间的瑠珠串儿一甩,坐了起来。 断子绝孙,死无全尸? 上辈子的确如此,没什么新鲜了。 可这辈子,你这样说,岂不是在咒朕的苏包子不行? 他慵懒站起,拖曳着皇袍,一步一步走下玉阶,来到耿彪面前。 伸手,新任金吾卫大统领宋志豪,立刻麻利将廷杖递上。 萧君楚略略活动了脖颈,“朕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暴君!” 廷杖高高扬起,轰然而下,一杖,当场血肉四溅! 三杖,杖下的人,就已经再没了刚才骂人嚣张的劲儿。 满朝文武,人人自危,各个悄悄闭眼扭头,听着一声声杖响,都悄悄发抖。 皇上明明能一棍子将人拍死,却偏偏要慢慢地打,打得他不能立死,又无力叫嚣。 “暴君……,你怕了!哈哈哈哈……,我做鬼等着看你的萧氏皇朝后继无人!哈哈哈哈……” 耿彪惨笑着,渐渐没声儿,却是痛苦抽搐着。 萧君楚两只手轮着打,走几步,调着角度打。 手上的力道,变着花样儿打,直到被迸了一脸一身血,发泄了满身暴戾,打爽了,才将廷杖丢去一旁。 如此残暴,连刚才幸灾乐祸的宋志豪,都后悔看到这种场面了,小心翼翼递上帕子。 “还有谁,觉得朕会断子绝孙?现在站出来,朕有赏……” 萧君楚接过帕子,仔细擦手指。 这时,小丸子提着袍子,一溜小跑奔上来,“皇上,皇上……” 他上前,附耳嘀咕一句:“苏姑娘不见了!” 苏包子跑了,那朕岂不是真的要断子绝孙? 萧君楚狼眸登时一厉,伸手抓过刚刚丢出去的廷杖,扬起就是一棍子! 咣! 一下! ————(ღˇ◡ˇღ)———— 保命声明: 第一,不虐。 第二,你们说,苏包子能跑的了吗?哈哈哈哈哈 第82章 把那个死女人给朕抓回来 耿彪脑浆崩裂,当场气绝。 那指尖,还抽搐着动弹了两下。 满朝百官,当下全数跪趴在地,生怕自己的脑瓜尖儿比旁人高处一截,被君皇一怒给削了! 萧君楚怒火烧天地回了紫宸殿,就看见满宫的人跪了一地。 再看桌上,苏瓷给他留了“信”。 一只早膳吃剩的包子,一串开心蹦跳着越跑越远的火柴小人。 一个X,一把他送的小刀,一个歪歪扭扭的字,看起来,像是“人”字。 “包子走了,不!要!杀!人!” 萧君楚牙缝里崩字,精准将苏瓷的哑谜猜了个透彻! “全都滚出去领死!” 他皇袍阔袖轰然一挥,满殿匍匐在地的宫人,将头伏得更低,连哭都没人敢哭一声。 可下一瞬,萧君楚又看了一眼桌上那个拙劣的哑谜,摸起宝石小刀,紧紧攥在掌心,又改了主意。 “是她饶你们一命,不是朕,全都滚!” 他握着小刀的手,狠得发抖。 装傻! 你给朕装傻!!! “来人!把苏瓷给朕带回来,敢有违逆,死生不论!” 活的,抓回来打死。 死的,拖回来做成干尸摆着! 娘的! 他正咆哮,就听重华从外面奔进来,“皇上,出事了!” “又有何事!” “暗牢被人挖了地道,白月薇被人救走了,只留下一只耳朵……,好像是被老鼠……” “找!找到了直接弄死,不用问朕!” “是!” 重华领命,还没出门,外面,琅琊又拎着两把刀冲了进来。 “哥!” 萧君楚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你不看好卫九泠,怎么又跑来了?” “谢无极亲自杀到湖心岛,抢走了卫九泠,我……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混账!全都是混账!!!” 萧君楚气得一双狼眸目眦欲裂! 日晷上,金色的运势开始飞速消退,眼看着就要见底。 白月微,卫九泠,谢无极,之前所有因为运气好而给对手造成的碾压优势,一瞬间全部崩塌! 胸口那道刚刚愈合的伤口,也是一阵剧痛,当日被卫九泠藏下的奇毒开始发作。 萧君楚哇地一口鲜血喷出,大手死死抓住重华肩头,吼得天崩地裂,丧心病狂: “苏瓷!把苏瓷那个死女人给朕抓回来——!!!!要活的~~~~~!!!!” - 君皇一怒,天下震动。 上华京眨眼间四方城门关闭,大批金吾卫、狼奴出动。 宋志豪成了新任大统领,走马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给皇帝抓女人。 苏瓷站在街角,巧妙避开了一拨金吾卫。 疯批果然是没信用的。 明明昨晚说得好好的,她也留了信了,不算不辞而别,这怎么说抓人就抓人? 如今,城门都关了,满大街都是兵,这架势,若是被抓回去,怕不是要被扒皮晒月亮…… 紧接着,她又听一队官兵走过去,边搜索边抱怨,“那白月薇是被人挖地道救走的,让咱们在大街上找什么女人?” 苏瓷便松了一口气。 莫名嘲笑自己刚才又自作多情了。 还当疯批在抓她,原来是把心爱的白月薇弄丢了啊。 真是不小心。 大女主就是大女主,果然懂得装疯卖傻,让反派既放松警惕,又心疼。 亏得萧君楚不嫌弃她傻,还说要娶她作傻后。 苏瓷也不躲了,就一个人走在街上。 明明是春夏交叠的季节,头顶的日光,却不怎么暖。 这时,一驾马车,行至她身边,与她缓缓并行。 苏瓷抬头,见车窗帘掀起,有个神仙样的人,正目光清冷寂静的看着她。 【云停先生?】 没想到在马路上随便走路也能遇到神仙。 阙浮生见她有点闷闷的,并不开心,就也不开心。 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就算是换了芯子,也见不得这样。 “苏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他得到的消息是,苏瓷在前晚一战中立了奇功,已经被萧皇养在紫宸殿里了,这才放心离开上华京,打算去血疫泛滥最为严重的连城一带去赈济灾情,为苍生略尽绵薄之力。 可还没等出城,就看见这丫头流落街头了? 苏瓷忽然想到,城门如今关了,普通人肯定是出不去了,但是,云停先生必定不是普通人。 便指了指嗓子,又指了指城门口,【出城。】 “嗓子坏了?”阙浮生好看的眉头一蹙,“上车,先生刚好出城,路上顺便帮你医嗓子。” 苏瓷笑着,爽利跳上车,规规矩矩坐在门边儿,怕自己的鞋子弄脏了神仙车里金贵的地毯。 车里,还有个人,正是那日在南风殿见过的漂亮锦衣少年。 官城锦向她笑眯眯点头。 她也还礼点头。 阙浮生不动声色,认真替苏瓷把脉,再用温凉的指尖,在她咽喉处摁了两摁。 “并无大事,熏了烟火倒是其次,苏姑娘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苏瓷:…… 她比划了一下灵芝的大小,认认真真摆口型,【肚子饿,吃了半个大灵芝。】 官城锦笑,望他师尊。 因为说的比较简单,阙浮生竟然看懂了,他神色一沉,“胡闹!吃那么大的灵芝?当饭吃的?不要命了?” 官城锦:师尊就是师尊,自己养的孩子,摆个唇形,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阙浮生生气了,又重新抓了她手腕,凝神重新把脉。 苏瓷:~~~~ 吓得将身子贴紧车厢壁。 神仙这气势也太吓人了。 她后悔上车了。 官城锦轻轻咳了一下,提醒了阙浮生。 阙浮生这才想起,眼前这孩子已经不是他的小瓷了。 “处置地手法虽然简单粗暴,却还算有效,苏姑娘因祸得福,值得庆幸。” 他放开她的手腕,收敛了一下神色,重新端然坐正,“以后不要乱吃东西,会死人。” 【哦。】 苏瓷用力点头。 阙浮生又道:“还有,千年芝功效非凡,对你武功修为增进大有裨益,不加以善用,也是浪费。” 官城锦就偷偷看他师尊笑。 这是又忍不住想要教“小师妹”了。 苏瓷想了想,觉得今天的确是脚步变轻了,劲儿也变大了些,旁的没什么特别。 “等下出城,寻个僻静地方,教你些法门。”阙浮生淡淡道。 就好像这件事,他已经定了,苏瓷没什么好拒绝,好反驳的。 苏瓷:…… 她的确不敢拒绝,不敢反驳。 若是萧君楚跟她这么说,她或许还蹦跶两下。 可眼前的云停先生,一身天生的居高临下气质,就如一尊活的神像,只需垂眸俯视你一眼,就可以将你碾压进尘泥里去。 马车顺利出城,守门的官兵见了官城锦递出去的纸条,连查都没查。 等到了十里亭附近,车子才停下。 阙浮生下车,从路边大柳树上折了条柳枝。 “怒雪川天狼宫的刀法,极度强悍霸道,临敌一向只有进攻,从不退守。我担心你以后吵架会吃亏,所以,今日就教些简单的法子,专克天狼横刀。你现在既然依附于他,便叫他欺负不得你。” 苏瓷:??? 第83章 狗皇帝,敢来十里亭接你女人吗? 【不是,先生,你教我功夫,跟天狼宫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个他……,是什么东西……?】 好吧,是疯批。 可是,我已经要走了,不依附他了,跟他还吵什么架? 就算吵,我也是挨骂的那个,哪里还敢跟他动手…… 阙浮生这日青衣白发,立在大柳树下,指尖轻抚柳枝,就如天上下来的神仙,专门点化苏瓷一般。 “看好了,我只舞一遍。” 苏瓷:……,行吧,你舞完了赶紧走,反正我也记不住。 可是,等阙浮生挥舞柳枝而起时,她竟然看得离不开眼了。 虽是个男人,身姿却能将一套功法舞得如此华丽绚烂。 本是以柔克刚的招数,被他挥洒得没有半点阴柔之气。 明明只是一支柳枝,却能气吞山河,荡气回肠,有风起云涌之势! 官城锦双手揣在袖中,悄悄打量苏瓷,眼中藏着笑意。 师尊恐怕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将惊鸿巅的七十二路惊鸿伏神剑,用一根柳枝儿舞出来,只为哄个女孩子,不想吓着她。 他说师妹换了芯子,看来这新款小师妹也挺好,看师尊上课,能看得又专注又认真,比上一个强,上一个欠钱不还又跟人跑了,害他被爹暴揍。 这个师妹要是早来几年,师尊也省得天天吐血了,他也省的天天挨揍。 阙浮生舞罢,柳枝拂过掌心,人已收势立好,衣袍才随之翩翩落下。 “看明白了吗?” 苏瓷已呆。 被他这样一问,才缓过神来。 好像还真是看明白了。 居然看明白了!!! 这一套功夫,跟她那日在醉红楼跳的舞,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嗯!】她用力点头。 阙浮生略略欣慰。 你若是真的懂了其中一招半式,将来也不至于受欺负。 “好了,就此别过。” 阙浮生不想与她再做过多说一个字,免得割舍不下对小瓷的牵挂。 他负手转身,头也不回,蹬上马车。 苏瓷也不能说话,只好向着车子拜别。 官城锦过来,递给她一只小药瓶,“拿好,我师尊给的,每日一颗,三天嗓子就好了。” 【原来云停先生是这位小哥哥的师父啊。】 苏瓷接了药瓶,想了想,拉住官城锦的衣袖。 她很有礼貌,很慢地摆口型,问:【公子贵姓?】 官城锦居然也看懂了,俊秀的脸粲然一笑,“我姓官,名城锦。师尊的九个弟子里面,我排老八,你若喜欢,以后会说话了,可以喊我八哥哥。” 说罢,帅气转身,上了马车,与她挥挥手作别。 马车,绝尘而去,没有半点停留。 留下苏瓷一个人站在十里亭大柳树下,呆若木鸡。 官……官城锦…… 苏渣渣的八师兄,欠了很多很多很多钱的那个? 云停先生又是官城锦的师尊。 所以,云停先生,是苏渣渣的,也就是现在的她的——师尊! 昆仑山惊鸿巅,不老神仙,阙浮生! 一个债主,一个养父! 她竟然不认识! 不认识!!! 一个都不认识!!!!!! 苏瓷两膝一软,当下冲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跪下,快哭了。 【师……师师师师尊大人,我现在拜一下您老人家,还来得及吗?您下次见面,千万别玩我了……】 阙浮生的马车已经远去,苏瓷遭受了巨大刺激,还跪在地上没缓过来。 就见上华京那一个方向,有大批兵马踏着烟尘滚滚而来,绕着她,如临大敌般绕了好几圈,将十步开外,方圆一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瓷:…… 有人彩衣策马,分开重兵,径直过来。 琅琊跳下马,手中鞭子破空一声炸响,在苏瓷头顶上一甩! “我哥为了你,已经断子绝孙了,你倒好跑了!他现在快死了,你在这儿跪着有屁用!” 半个时辰之前,宫中收到急报,说不老神仙阙浮生的马车出城时,有人递给守门的官兵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狗皇帝,敢来十里亭接你女人吗? 当时,她哥已经被剧毒折磨的不成人样,得了这个消息,气得差点从龙床上掉下来。 还以为苏瓷被阙浮生绑架了,想用她的安危要挟他!或者官城锦记仇那日被狼奴打了屁股,要报复在苏包子身上。 毕竟这俩人前几天还跟谢无极一起喝酒,又与苏辞恩断义绝,很有可能会直接把她送给谢无极。 苏瓷这么怂,这么没用,身边没人护着,落入谢无极手里必定任人摆布。 她哥稍微想想都急死了! 于是,当场拨了三千人马,让琅琊无论如何,不管什么条件,一定要把苏瓷给抢回来。 琅琊本是不愿意,可是心疼哥哥,还是带兵来了。 结果,看见苏瓷在这儿官道中央跪着发呆,吃灰呢。 她全身气都不打一处来,特别想一鞭子将她脑袋瓜子卷下来算了。 苏瓷抬头,急得从嗓子里艰难挤出两个字:“他……死……???” 疯批昨晚不是还好好的? 怎么就突然断子绝孙了? 怎么就要死了? 难道,白月薇昨晚逃走时,把他给捏爆了? 苏瓷听着感觉十分抱歉。 疯批也太难了。 若是她回去,给他吸一吸,他能好起来,保住这条命也是好的。 至于断子绝孙,就无能为力了。 苏瓷乖乖站起来,伸出两只手,等着琅琊绑她。 琅琊救兄如救火,哪里有空绑她,直接翻身上马,俯身拉人,手上力道又大又不温柔,将苏瓷拉上身前。 两个女人同乘一马,后面跟着三千大军,一路绝尘,返回帝都。 那道风景,莫名好看。 可是,当帝都的城墙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时,路中央就有一乘黑色的八驾马车,拦住了去路。 琅琊就更心疼哥哥了。 哥哥被伤了心也就算了,现在还拖着半死的身子,追到这里,只为早一眼看到这笨蛋是否平安。 偏偏这个死女人完全没感觉,什么都不知道! “哥!我把人给你抓回来了!” 琅琊勒马,跳下来,拉了苏瓷,大步来到车前,七手八脚就把人给硬塞了进去。 苏瓷被推了一个踉跄,跌进车里,趴在地板上抬头,就见萧君楚眼眶乌青,唇色青灰,原本极度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正如一尊煞神恶鬼一样俯视着她。 “疯……”她想唤他,却说不出来,嗓子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听使唤。 萧君楚没有像以往那样,把她抓回来就扑上去啃。 他沉沉坐着,瞪着她。 毫发无伤,一脸茫然的死哑巴! 他一身的怒不可遏,都不知道该往哪儿发泄了。 萧君楚的眸子晃了晃,扭头,看向窗外,不理苏瓷。 苏瓷没想到一宿没见,他昨夜那副黑暗神明般的好看模样,成了这副委屈扒拉的鬼样。 她凑过去,指尖牵住他的衣袖,轻轻拽了拽,【你怎么了?你不都已经做回皇帝了吗?怎么还这么倒霉?】 萧君楚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不理人。 苏瓷低着头,【我也没什么能帮你,若是再给你吸一吸就能好起来,那……也挺好。】 她默默靠近萧君楚,身上淡淡的甜糯味道,近在咫尺,就如昨夜相拥时一样。 她柔软的指尖,小心捧起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将吻送了上去。 第84章 活着与朕形影不离,死了要给朕陪葬 若是不触碰,萧君楚或许还能忍。 苏瓷这样主动,惹得他一瞬间,所有情绪都爆发出来,将她瘦小肩头钳住,欺身将人扑倒,用尽毕生力气,只想将她碾压殆尽! 求生,愤怒,占有,惩罚,欺凌…… 苏瓷的嗓子发不出声音。 此时,连挣扎和痛楚都是无声无息的脆弱。 这就更加助长了萧君楚的暴虐。 他侵略,她挣扎。 他撕扯,她想护住那点可怜的底线。 他将她迫到马车一角,用膝盖压住她乱蹬的两条腿,钳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臂,反拧过腰后。 “苏瓷!看着朕!” “你欺朕!” “你骗朕!” “为什么要离开朕?” 苏瓷:【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是你骗我!你言而无信!你答应放我自由,现在又把我抓回来!我都还没发飙呢,你仗着你现在最丑,就不讲道理?】 他红着两眼,盯着她,想从她几乎要被震碎的瞳孔中找到些什么。 可除了被蹂躏的恐惧和不服,只看到了不解和挣扎…… 萧君楚眼中的凶光,瞬间如人死灯灭般地熄了。 “苏瓷……,你明知道……” 他顿了顿。 “……却有恃无恐,欺朕!骗朕!” 他不再喊她苏包子了,而是苏瓷。 萧君楚颓然回到中央的座位上,目光虚浮地落在地板上,手指骨节敲了车厢,仿佛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低低一声:“回宫。” 车子缓缓行驶起来。 苏瓷抱着被撕扯凌乱的衣裳,窝在角落里。 方才的喘息未平,惊魂未定。 我骗他了? 我敢欺他啊? 我明知道什么? 有话能不能说清楚啊? 这时,外面有人策马追过来,在一侧随行禀报,“启禀陛下,发现白月薇踪迹……” “滚——!!!” 萧君楚陡然一声咆哮。 吓得角落里刚刚缓过来的苏瓷又是一个哆嗦,不由自主地又在脑补疯批皇帝与大女主因爱生恨,另觅替身的种种情节,甚至还妄想了一下,要是神仙师尊这个时候能掉头回来,把她救走该多好…… 结果立刻被萧君楚猛地瞪过来。 他用手指狠狠指着她,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崩: “不要再在心里想着朕与白月薇怎样!” “不准再想着逃走!” “不要惦记任何人来救你!” “朕只说最后一遍!从现在开始,你活着要与朕形影不离,死了也要给朕陪葬,再敢逃走,朕将所有跟你有关的人,全部杀光,一个不留!记住没!!!” 苏瓷:…… 他把她正在想着的事,统统一口气都给说完了。 别人的心有灵犀都是会心一笑。 她的呢? 只感觉遭到了最残暴的恐吓。 不过,琅琊说,萧君楚都已经断子绝孙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又怂又委屈地望着萧君楚,目光开始不自觉地下行,落在他某个地方,渐渐眼神由恐惧变得一言难尽…… 男人要是少了点什么,通常都会用别的方式找回来的。 人家都这么惨了,凶一点可以理解一下。 …… 苏瓷被疯皇亲自抓回了紫宸殿,就收获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萧君楚用一只巨大无比的笼子,把自己和苏瓷给锁在了一块儿。 所有门窗,都在被人用铁栏逐一封死。 工匠的动作极慢,极轻,生怕弄出一点响声,就掉了脑袋。 于是,苏瓷眼睁睁看着皇上奢靡盛大的寝宫,慢慢变成了一个大牢笼,景象诡异。 萧君楚有了苏瓷,终于重新将卫九泠的毒压制下去,随手喝了重华送上来的药,便开始处理手边堆积如山的折子。 朝堂上下,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从里到外彻底洗牌,他要处理的事情,千头万绪。 脑子只有一个,手只有一双,又要忙朝政,又要抓女人,只能一样一样来。 “狼主,这么硬撑下去不是办法。”重华心疼他从来不惜命。 萧君楚不理,手里折子批得飞快,批一本,暴躁地丢下去一本。 苏瓷向来性子软,知道闹不动,跑不掉,索性也不折腾了,就抱着膝盖窝在一边儿,怂怂地看着。 疯批明明已经答应给她自由了,现在又把她抓回来,就是不厚道。 但是,看在他这么惨的份上,她也不跟他计较。 等他身体好一些,心情好一些,不这么暴躁了,再谈恢复自由的事。 于是,苏瓷默默跪坐在地上,替他将折子一本一本,收起来,整理整齐。 重华见了,觉得军国大事,被个姑娘看了不好,就道:“苏姑娘不必操劳……” 萧君楚一口打断,“让她捡,反正也不认字!” 重华:…… 狼主关系到自己生死攸关的大事,一个字不提。 轮到苏姑娘的事儿上,倒是鸡毛蒜皮,什么都管。 他没办法,该劝的还是得劝,于是又回到那毒上。 “狼主,卫九泠必须尽快找到,身子不能再拖了……” 苏瓷捡折子的手就顿住了。 她想起来,卫九泠说过,萧君楚身上中了没有解药的毒! 原来他是被那毒折磨成这样的,所以,每每都需要她的好运来提高抵抗力,压制毒性。 这才是他不愿放人的原因。 苏瓷暗暗咬了咬唇。 要不,再想办法帮他弄到解药? 想完,心里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怎么什么闲事你都管?这么圣母的吗? 苏瓷在心里嘀嘀咕咕,萧君楚忽然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明明在批折子,可蠢包子的一举一动,他一眼也没落下。 这种不好的事,给个女人知道有什么用?无非是哭哭唧唧,惊慌失措。 他便沉着脸呵斥:“听什么听,滚去里面睡觉!” 苏瓷:…… 只好乖乖进去了里面,但多留了个心眼儿,竖起耳朵听。 不知是苏渣渣原本就耳力很好,还是苏瓷吃了大灵芝后变厉害了,反正寝殿虽然大,也将两人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狼主,”重华跪下,“苏姑娘并非万能灵药,您自己的安危,不能全指望一个女人。” 萧君楚静了一会儿,鼻息间极淡的一声叹息,有些不耐烦,“不是也查过了,根本没有解药,何必浪费精力。” “但是苏姑娘是活人,会有异心,会逃走,甚至……会死……”重华顿了顿,郑重道:“若是有一日,苏姑娘没了,您怎么办?” 萧君楚凉凉一笑,嗓子极度地慵懒,戏谑道: “那又怎样?你怎么就知道朕就一定会长命百岁?不是已经有人说了吗,朕是要断子绝孙的。活着,朕是大烨的皇帝,死了,朕是前朝的皇帝。早死晚死,都是他们的皇帝。在朕的面前,所有人都要跪,有什么区别?” 苏瓷躲在里面,别的没走心,“断子绝孙”这四个字,却听了个明明白白。 第85章 同床,共枕…… 重华被几句歪理怼得,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个人连死都不在乎,该如何劝他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低着头,眼珠儿转了转,忽然低声道:“狼主,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君楚已经与他聊够了这个话题,重新拿起折子,但出于情义和敬重,还是漫不经心道:“说。” 重华起身上前,附耳道:“主上有苏姑娘,自是可压制毒性,确保无恙,但据属下所知,毒性若是天长日久,融入气血经脉之中,便对身边的人也是伤害……” 他话说到这里,机敏地观察了一下萧君楚的神色。 见他果然眸子一动,是听进去了。 于是趁热打铁,接着道:“狼主将苏姑娘锁在这紫宸殿中,想来也不是只为当成只花瓶供起来看着的,来日情之所至之时……” 萧君楚手里拿着的折子一沉,甩手丢了,扭过脸去,不知是不悦,还是惹到了底线,十分心烦,“朕稀罕她?” 重华对这种无力地辩解假装没听见,继续道:“来日,苏姑娘一夕承幸,倘若有了身孕,这毒,便会祸及陛下子嗣,陛下,您难道就任由那些逆臣贼子妖言得逞,真的要断……” 子绝孙…… 最后这半句,是他仗着比萧君楚年长,又是看着他长大的,半是戏言半是劝谏。 如今,该说的不该说的,连哄带吓,都说完了,立刻退后三步,俯首跪地,听候发落。 “出去!” 萧君楚没好气,把人轰走了,继续批折子。 苏瓷躲在里面,脖子都快抻断了,也没听见这俩男人后来都说了什么悄悄话。 只好坐在屏风后的地毯上,有点无聊,有点困。 疯批中了毒,又断子绝孙了,还要忙国家大事,其实人设还是很悲情的。 她若是再独占了他的龙床倒头大睡,也不厚道。 就在这儿陪着吧。 …… 萧君楚一直忙着,耳中听着里面传来苏瓷均匀的呼吸声,知她睡下了,心里稍安。 直到二更过后,等才总算起身告一段落。 可进了里面,脱去外袍,掀起床帐,正要躺下,结果…… 一看! 空的! 没人!!! 他第一反应便是:苏瓷又跑了! 正要发作,再一回头,就见她抱成一小团,背靠着屏风,坐在地上睡着了…… 萧君楚:…… 一股子已经冒到头顶的冲天怒火,顿时化成了绕指柔的青烟。 见过笨蛋,没见过这么笨的笨蛋! 睡觉都不会自己上床! 他弯腰将她抱起,她睡得迷迷糊糊,就自然而然的双手搂在他脖颈上。 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整得萧君楚这一天的脾气立刻全都没了。 他温柔抱她,回床上的几步路,走得极慢。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朕陪你。” 她贪睡,他睡眠极少又忙。 他们两个好像从来都没一起醒来,一起用早膳过。 苏瓷张了张嘴,半哼不哼,嗓子坏了,连梦话都说不出来。 萧君楚又好气,又好笑,将她安放回龙床,侧身与她一同躺下,手背撑着额角,定定盯着她的睡颜,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才道:“朕若是死了,你这种笨蛋,在这个世上,能活几天?” 即便对着个睡着了的人,他也嘴上不饶。 又憋了一会儿,才勉强道:“朕决心医毒,是可怜你,不是自己怕死。” 如此,算是表白了心迹,不管人家听没听见,反正朕已经说了。 萧君楚安心,揭过织锦薄衾,将软得软绵绵的人抱在怀里,他的手臂抱着她,给她枕着,他的屈膝,轻轻拢着她的双脚。 同床,共枕…… - 然而,第二天早上,苏瓷醒来时,还是自己一个人。 守在外面的蕙兰听见她醒了,就开始指挥宫人开始窸窸窣窣的忙碌起来。 紫宸殿的铁笼打开,一队队宫人训练有素,鱼贯而入,有人服侍浣洗,有人伺候梳妆,有人准备更衣,有人布置早膳。 蕙兰整理龙床时,将床褥上的碎褶抚平时,略略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正在穿衣裳的苏瓷。 难怪天天睡在紫宸殿,却一直没抬名分。 这也睡得太素了…… 皇上莫不是不行? 听说,越是暴戾的男人,越是某方面有问题,因为没地方发泄…… 苏瓷赤脚站在地毯上,忽然被这么多人伺候,特别不好意思,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里。 她又不能说话,很多事与其比比划划的婉拒,不如就那么受着了。 于是就乖乖地像个布娃娃一样,任由宫人打点。 此时日上三竿,阳光从窗外的铁栅栏投入奢靡寝殿,让这宫殿看起来像个巨大奢华的金色囚笼。 可是,苏瓷对此并不太介意,也没有感受到很多被囚禁折辱的意思。 她本就没什么傲骨,又怂又佛系,更没有白月薇那种大女主的强烈自尊和凌厉气质。 她从一开始看这本书,就对萧君楚这种近乎于变态偏执的疯狂有点着迷。 若是不被吓着,不被他弄疼,偶尔看看铁笼囚禁这种play,也挺吃的。 就是明明答应了拿到玉玺就恢复自由这件事,在心里不服气,总是要找萧君楚说清楚的。 答应了的事,也拼了命替他做到了,现在欺负她不能说话,就扭头不认账! 拉过钩的誓言,都喂狗了? 她这边刚刚梳妆妥当准备吃饭,重华就过来了。 苏瓷眼睛一亮,放下筷子,迎了过去。 【疯批呢?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 重华何等心思,一看就明白是心急见皇上。 “苏姑娘,天没亮时,有人查到了白月薇的落脚点,皇上亲自带兵去抓人。但是又惦记着姑娘醒来心里没着落,便特意命我告知。” 他其实想说,白月薇是被月刀卫救走的,而月刀卫终究还是卫九泠的人。 所以,白月薇在哪里,卫九泠就应该在哪里。 皇上开始积极地去抓卫九泠,便是昨晚劝谏的话起了作用,他已经开始愿意为了苏瓷,好好关注自己的身体健康了。 可是,这么复杂的事情,一言半语说不清楚,索性,也不多说。 皇上的心意,该由她自己体会,自己想明白。 【去抓白月薇了啊,那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苏瓷神情有点寥落,放她自由的事,还要拖上一拖。 重华以为苏瓷在为一大早就不见了皇上,不开心了。 便在心里笑:到底还是小女孩。 “姑娘耐心点,皇上说,晚上一定回来同你一道用晚膳。” 苏瓷点头。 重华还不放心,继续劝,“姑娘今后,还当想开点,皇帝始终是皇帝……” 所以,脾气大一点,说话凶一点,不要太往心里去。 苏瓷再点头,神情更加黯淡。 是啊,皇帝就可以说话不算数…… 她神色越来越不好看,重华惊觉。 糟了,可能把话说过了,让小姑娘多心了。 于是脑子转得飞快,又连滚带爬地堵窟窿。 “但是!苏姑娘,我说的那都是别的皇帝!咱们皇上,对姑娘,是绝对不一样的!” 苏瓷尴尬笑笑。 【你家皇帝比别家书里的皇帝,人品更烂。】 重华见不好哄了,索性祭出杀手锏。 “姑娘若是不信,可以随便找个人问问。冷宫大火那晚,姑娘烧得不省人事,皇上不顾自身安危,亲自抱着姑娘在冰水中浸了整整一个晚上,差点把身子骨都给冰坏了。” 苏瓷:【哈……???】 第86章 想了陛下一整天 苏瓷完全没有领会到两个人一起泡在冰水里是什么样的情景。 只想到的是:萧君楚断子绝孙,是因为她啊!!! 难怪琅琊昨天一见面火气那么大! 难怪萧君楚见了她,那么哀怨,还说她骗他! 这样一来,就破案了。 也不怪疯批不放人,无论是谁,为了救人,竟然一时冲动付出了下半身的幸福,回头想明白了,都会觉得不值得的。 这顿早饭,苏瓷吃得特别难受。 她盯着精致的骨瓷碗中,已经被蕙兰剥好的两颗鹌鹑蛋,心里想: 疯批被冻坏了啊,好好的男人,因为她废了啊,不知道多吃点蛋,能不能补好。 治好了,就可以还她自由了。 …… 说干就干。 苏瓷撸起袖子,在紫宸殿下厨房! 她不太会做饭,本来想给萧君楚用老家的法子,卧两只鸡蛋吃,算是聊表心意。 可是又觉得鸡蛋太敷衍,听说鸽子蛋很补,就跟蕙兰要。 蕙兰也是麻利,很快就端来一小筐。 苏瓷想了想,一来是怕补过了不好,二来是考虑到,他是皇帝,吃东西跟村里人不一样,肯定要精致。 况且,食补是文火细工,不能操之过急。 于是选了只精致的小碗,打了两个鸽子蛋在里面。 但又看着比较单调。 想着以前在家,每次考试,妈妈都给准备一个油条俩鸡蛋,于是又在小厨房找了半天,寻到一根漂亮的芦笋。 就它了。 她拧下芦笋的尖头,精心摆在了两个鸽子蛋中间,之后加了点调味料,放入蒸笼。 临近日落时分,终于,外面有人来报,说皇上回来了。 苏瓷早就已经抱着垫了炭火的食盒等了许久,立刻拎着食盒跑出去接他。 皇宫偌大,被分为前后两半。 除了四角高高的宫墙,后宫与前朝,中间也隔了一道大门。 苏瓷正着急鸽子蛋闷久了不好吃。 也想看看,他是怎么把白月薇抓回来的。 于是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提着裙子,身后跟了一串宫人,爬上高高的宫墙,向他来的方向奔去。 远远地,皇宫朱漆大门缓缓洞开,萧君楚一手倒拎着叹霜刀,一手掌控着缰绳,一袭黑袍,骑在高大的黑色骏马而来,身后跟着大批兵马。 他的马上,没有别人。 【白月薇呢?】 苏瓷皇宫的城墙上飞奔,想看得更清楚些。 “姑娘,小心!” “姑娘,您慢点!” 姑娘急着见陛下,想了陛下一整天,都想坏了…… 身后的蕙兰带着一大群宫人,生怕她摔坏了,呼啦啦一大串人,在宫墙上追。 如此动静,轻易地就惊动了萧君楚。 他骑马行在皇城中轴线上,循声望去。 西面落日的光依然有些刺目,他眯了眼。 只见一道纤细的剪影,正向着他这边奔来。 苏瓷看见他望向这边,便停下脚步,在垛口跳啊跳,用力向他挥手。 【疯批!快回来补蛋!】 之后再提着裙子努力跑,想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直到奔到与他齐平,才停下脚步,又随着他往回走。 她与他,目光拉成一道直线。 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中间隔了半个偌大的皇宫,却犹如近在咫尺。 萧君楚拎着叹霜刀,单手策马,怕她跟不上,马行得不徐不疾。 夕阳余晖披沐在身,如一袭金色的皇袍,被斜阳拉出修长飒飒的身影。 两人之间,若是被巨大的宫殿挡了,苏瓷便继续拎着裙子跑,去下一个垛口等着他。 他便稍稍夹了马腹,快一点走,如伊人有约,奔赴佳期。 如此,一关关,一道道,一重重门。 直到高大殿宇之间,再也望不到宫墙,他便再也看不到她了。 萧君楚丹陛前下马,重华迎上来。 “狼主,如何?” “狡兔三窟,被他们跑了。”萧君楚没有抓到卫九泠,心情却并不坏。 他知道,那宫墙之后,还有个蹦蹦跳跳的小人儿,在心急地等着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笨蛋睡了一觉,忽然又不想跑了,转性了,甚至好像还很想他。 但是,只要不跑就好。 一天一个花样儿也没关系,就算作上天,他都受得了。 “皇上,夜夷使者求见,已经在殿上等了半日了。” 这种时候,这件事儿,重华本不想说。 但是,西边自从谢无极谋反后,商天行勤王,带走十万奔雷师精锐,西边防守一时空虚,列国便开始蠢蠢欲动,十分不安分。 夜夷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求见,绝对不是简单地来恭贺萧皇重登大宝。 萧君楚一阵烦,“不见。” “听说,夜夷王备了厚礼……,”重华低声提醒,“夜夷所处位置,于战略上无比重要,这个时候,他们若是突然倒戈,于西境不利,于商将军的根基更是不利。” 萧君楚就更烦。 重华挡住旁人视线,按住他手腕,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狼主,帝位要稳,商天行不可负,切记!” “知道了。派人告诉她,晚点回去。” 萧君楚如一头桀骜不驯的野马,被强行戴上了辔头,暴躁地甩甩头,将叹霜刀丢进重华怀中,登殿! …… 苏瓷在紫宸殿,对着一桌子凉了又热,热了又凉的饭菜发呆。 等到月上中天,也没见萧君楚回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就见蕙兰气鼓鼓地回来了。 “姑娘,您肚子饿了就吃吧,待会儿奴婢陪您去花园里消消食,吹吹风,回来睡觉。” 苏瓷:? 【他不回来了?】 蕙兰生气。 她本来是去前面找小丸子打听,问皇上到底什么时候能忙完,姑娘都饿坏了。 结果小丸子神秘兮兮说,皇上今晚怕是不回紫宸殿了。 因为,夜夷王为了表明与大烨共掌西域的诚意,特意给皇上送了份大礼! 夜夷王的掌上明珠,西域第一美人,七公主雯香。 皇上龙颜大悦,要带七公主秉烛夜游。 这游着游着,去了哪儿,可就不一定了。 她也不敢多嘴,但是又不能让苏姑娘像个傻子一样在这儿等。 于是就道:“皇上赐宴夜夷使臣,听说,是来了个好看的公主。” 一句话,苏瓷就懂了。 萧君楚享受帝王的快乐去了。 既然如此,那便不等了。 她提筷,大口大口地吃。 把自己那份,还有萧君楚那份,全部吃光! 吃饱了,又溜达溜达,心里琢磨,疯批不知道会不会把那夜夷公主带回紫宸殿。 他们要是来了,就得睡龙床,自己在这儿也不方便。 于是不管蕙兰和宫女如何劝,都抱着被子,去了离龙床最远的角落里的湘妃榻,把耳朵塞上,假装不存在,睡觉。 宫人们当苏姑娘吃醋,生气了,没办法,只好退得远远地守着。 直到萧君楚回来,见殿内灯火已暗,便知他的包子已经睡了。 可龙床是空的! 空的! 跑了??? 第87章 你的寂夜,干干净净 萧君楚正要发作! 蕙兰心思机敏,抢在皇上以为人又丢了之前,将他引去湘妃榻,这才悄悄退下。 萧君楚见苏瓷面向着里面,裹着被子,一动不动,以为她睡熟了,便在她身边挤了个地方坐下,指尖随便挑起一绺她柔软的头发,缠在手里玩。 他身上,酒气未散,人有些醉意,思绪却十分清醒。 夜夷,以为送个几把什么公主,就可以左右大烨,实在是太过不自量力了。 萧君楚向来最讨厌别人自作聪明,尤其是自作聪明给他塞女人的。 仿佛他是个种马,随便谁给了什么货色都会上,上了之后就会听他们的话! 若是换了从前,这夜夷的公主,必定明早人头摆在暗牢之中,四肢和人皮盛在锦盒之内,让那使者老老实实端回去。 可现在…… 他指尖将苏瓷的发丝绕了又绕,嗓音又轻又低。 “苏包子是朕的,朕是苏包子的,苏包子干干净净,朕也不想脏了手,免得配不上朕的包子。” 他知道她一向睡觉像个猪,打雷都听不见,此时乘着酒兴,过过嘴瘾。 可是,绕着她头发的手,有点没准头,就把人给扯疼了。 苏瓷头皮一抽,肩头一颤,醒了。 不用睁眼就知道,疯批来了。 她不敢动。 萧君楚也发现了,绕着她头发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睡? 什么时候装睡装得这么精致了? 这是跟他生气呢? 他将长臂撑到湘妃榻另一边,身子横在她身上,墨发垂落在她身上,偏头仔细看她。 苏瓷还不知道自己露馅了,依然闭着眼,一动不动。 萧君楚凑近她,御酒醇厚的味道,还有他灼热的气息,扑在她脸蛋儿上。 苏瓷睫毛颤了一下。 萧君楚面上立刻浮起欺负她时,才会有的恶劣笑意。 “要不要吸一下呢?” 他故意自言自语。 “反正趁她睡了,也不知道。” 苏瓷:…… 她一动不动。 萧君楚凑近,再凑近,“反正……,朕偷偷亲你,你也不知道。” 苏瓷:…… 萧君楚:朕已经偷偷亲了很多次了,你这个傻包子。 他在距离她呼吸相闻的地方,唇悬停着,看着她。 良久,一本正经道:“还是不能亲,苏包子什么都不知道,只有朕一个人付出,实在太吃亏了。” 他作势要起身离开,可却将走未走,又道:“要不,就亲一下?” 苏瓷还是没动。 他重新将手臂绕过去,身子斜倚在她身上,因为喝了酒,有些慵懒,就有点重。 目光,顺着脖颈,一寸一寸,粘腻而胶着地向下漫延。 “该亲哪里呢?” 他慢慢俯身,慢慢低头。 苏瓷便感受到薄薄的寝衣外,有灼热的呼吸掠过。 萧君楚微眯着眼,深深嗅着她身上的气息,还有,因为侧着身子睡,而尤为惹人发疯的“包子”! 他不碰她,却让她感受到他呼吸灼灼的危险。 “小东,小西,呵呵呵呵……” 他酒不醉人,人已醉,开始给那俩包子取名。 之后,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有点晕了,将头一点,脸隔着寝衣,糊在了小东上…… “啊——!!!” 苏瓷被这一碰,不要说装睡,连嗓子都被吓出声儿了。 “疯……p” 她声音喊不出,两只小手对着萧君楚的脸,噼里啪啦一顿打! “哈哈哈……,包子……,你这么快就醒啦?包子……哈哈哈哈……,包子……” 他胡乱躲了几下,故意抓不住她的手,给她打,之后,等她捞回了本,才捉了那两只细细手腕,背去她腰后,将人摁住,仰面压倒。 “包子啊,你的小东它,又软又香……” 他笑得死皮赖脸,还在回味刚才那糊一脸的触感和味道。 “流……m……” 苏瓷被背着手压住,两只脚也踹不到他,嗓子没声音,骂人都骂得艰难。 他一只手钳着她的两只腕子,另一只手,修长手指,指腹摁在她唇上。 “这么生气干什么?你老老实实地躺着,不就是在等着朕?难道,现在是小东吃小西的醋,还是你怪朕只宠幸了那里,没有宠幸这里……?” 他带着浅浅醉意,尤为无赖,也不等苏瓷辩驳,反正她现在的嗓子,说一个字都那么艰难,不如什么都不要说。 一吻封缄。 酒的香味,混着男人强势的气息。 苏瓷的心跳几乎都要停了,魂都要飞了,人都要废了…… “萧……” 她话说不出来,牙关一开,便立刻彻底失守,一溃千里,彻底沦陷在他的侵略中。 箍着她的手臂,越来越强势,也越来越温柔。 不准她乱动,只准她被他抱着。 不准她拒绝,只准她承受他的宠爱。 “包子……”萧君楚好久,才缓了口气,稍稍放开她。 昏暗烛火中,喘息间,面上带着沉醉的笑意,“你刚才若是唤朕寂夜,嘴就不会那么容易张开了。” 苏瓷:…… 她现在除了大口大口喘息,整个身子仿佛已经软地不是自己的了。 小鹿一样的眸子,不知何时水光潋滟,“g……住……” 肉肉的唇,忽然间倔强,艰难从喉咙里憋出两个音。 【你不要你的夜夷公主了?跑来揉搓我干什么?】 “公主?” 萧君楚神色淡淡一凝。 原来她是知道了这件事,才一个人闷闷地躲到角落里来睡。 “朕已经与雯香公主做了相当深入的相互了解,她自认为没有足够的能力将朕伺候得高兴,便主动自请离开了。” 深入了解? 哦——!!! 苏瓷了然。 疯批断子绝孙了,那夜夷公主就算是使劲浑身解数,也必然不行的。 萧君楚没体会到。 他可能真的是醉了,对她的笑容,从来没有这么近,这么迷人。 “放心吧,你的寂夜,干干净净……” 苏瓷:…… 谁要你? 你不是我的! 你干不干净跟我没关系! 谁稀罕你干干净净? 你走开! 她不能说话,萧君楚帮她说。 “来,乖,朕教你说话,你说:萧……” 苏瓷:“呸!” 这一声,她还是说得出来。 “呵。” 他看她龇牙的奶样儿,心里就更痒,全身都在躁动,焦灼,翻腾。 借着酒意,想要她! 第88章 一根芦笋俩鸽子蛋,像朕? 可是…… 身上的那些毒,不能过给她,她可能会受不了。 他忽然不说话了,定定看着她一双灵动的小鹿眼。 她明明想看他此时的模样,却又不敢看。 不看了,却又还想偷偷地看。 这哪里是拒绝,分明是火上浇油,是烈火烹油! “朕的苏包子啊……” 萧君楚在苏瓷身边,挤了块地方躺下,手臂将她揉了揉,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苏瓷已经被揉搓懵了。 又紧张,又不敢动,又挤。 绷得久了,就很累,还得小心地动一下。 萧君楚怀中抱着软软的人,被她时不时悄悄动一下,惹得更加难耐! 这样如何冷静? 只会火越来越大。 “朕……沐浴去,你……,自己睡。” 萧君楚狠了狠心,起身就走。 不敢回头。 苏瓷掖着被子,看他离去时醉醺醺的背影,目光忽然怜悯。 是不是被冰水给冻得断子绝孙了,没办法跟那公主做深入了解,才大半夜回来折腾她啊……? - 第二天,萧君楚又是天不亮就去上朝。 他真的是太忙太忙了,忙得几乎没什么时间睡觉。 苏瓷醒来时,依然是一个人独霸龙床。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躺过来的。 迷迷糊糊中想起,昨天的鸽子蛋没送出去,便也很早起来,重新蒸了一碗,加了芦笋,请蕙兰帮她送过去。 他若是能吃就吃,不吃,她的心意也尽到了。 等蕙兰从外面回来,是哼着歌儿,捧了一大捧盛开的栀子花进来的。 “这么高兴?”苏瓷坐在装了铁栏杆的窗边吃点心。 她的嗓子,今天吃了第三次阙浮生的药,果然可以小声儿说话了。 “奴婢替姑娘送鸽子蛋过去,皇上高兴,专门叫丸子公公去玄徽大殿门前的栀子树上摘的。” “哦。”苏瓷没觉得这有什么特别,送花而已。 蕙兰把栀子花认真修了修,寻了只羊脂瓶供上,一面忙一面道: “姑娘有所不知。玄徽大殿前那两棵栀子树,是开国皇后亲手种下的,如今已有五百多岁了,是我朝圣树,不要说摘花了,平日里根本就是生人勿近。如今皇上专门从树上摘花送姑娘,这是莫大的恩典。” “哦。”苏瓷又多看了一眼那花。 供在羊脂瓶里,的确是好看。 不过,还是瓶子更好看才对。 嗯! 其实,蕙兰高兴,还有别的原因。 她趁着去前面的这一会儿功夫,可打听到不少事儿。 那个夜夷国的雯香公主,据说是哭着连夜逃走的。 因为皇上夜宴时候兴致好,席间特意亲自带她去参观了一番宫中那个耸人听闻的暗牢。 雯香从暗牢里出来后,就差点疯了,哭着喊着说什么大烨的老鼠会吃人,说有鬼火,有骷髅跟她笑,她这辈子都不要再来了。 酒席被这么一闹,不欢而散。 使者没办法,只好请求将两国结盟之事暂且搁下,容回禀了夜夷王再议。 陛下不悦,但是甚是宽容,当场应允,也没有怪罪雯香公主御前失仪之罪。 这件事,暂且就这么过去了。 蕙兰美滋滋地,心里乐。 皇上昨晚既然回了紫宸殿,就说明她们家姑娘才是被选中的正主儿。 要赶在夜夷国下次再送人来之前,让姑娘赶紧上位。 至于大烨的老鼠吃不吃人,她不知道。 反正,皇帝陛下是吃人的,现在也只有苏姑娘还不知道。 她一定要帮皇上好好瞒着这件事。 - 前面,玄徽大殿上,萧君楚正手肘抵在膝头,指尖揉着眉心,听下面老臣吵架。 西境躁动,帝都附近血疫横行,诸事烦仍,内外皆不安生。 他抬头看向立在下方的商天行。 这些年来,京畿拱卫皇帝的兵权,已经被谢无极蚕食掏空殆尽。 这个时候,若是放战魔回西境,十万奔雷师一旦撤离,萧君楚身边的防护,除了狼奴,其他皆是一盘散沙。 可若是商天行不走,西边一乱,诸国群起,大烨国祚便很有可能不保。 萧君楚现在头疼的是,自己从前都干了什么? 靠虐杀耍横来震慑朝堂,以为老百姓吃饱饭了,他就是个好皇帝,却从来没有真正为自己的皇位巩固而图谋什么。 为什么要等到坠下悬崖,摔成废人,被人装在坛子里,才明白这些道理? 现在重生归来,皇位虽然抢回来了,可谢无极的势力撤掉,商天行一走,这个帝都,就是个空架子,这个大烨,就是个烂摊子! 所以,那么多人死忠于谢无极,不是没有道理的。 倘若再出一个卫九泠,他依然难逃被装进酒坛子的命运。 为今之计,只有一步一个脚印,扳回局面。 下面,唇枪舌剑,唾沫星子乱飞。 萧君楚看看龙案上安静摆着的小小食盒,忽然心头一瞬间安宁。 也不知道她送来的是什么? 前朝议事,随便送吃的过来,没规矩! 他心里笑着骂,不用小丸子帮忙,亲自拿过来打开。 一看,两个那么小的卧蛋,中间横着一根细细、绿绿、嫩.嫩的芦笋…… 这是什么意思? 萧君楚心里好笑。 也不管下面那些大臣能不能听得见,就问小丸子:“像朕?” 小丸子人精一样的存在,上一个伺候皇上的老太监被谢无极弄死了,他平叛有功,才能站到今日的位置。 他低头看了一眼,立刻收回目光。 “回皇上,肯定不像啊!” 可萧君楚还是怀疑苏瓷在内涵他。 这么小的俩蛋,这么细一根芦笋,还是绿的! “真的不像?” 小丸子兰花指一翘,用生命笃定:“奴才每日晨昏伺候皇上沐浴更衣,最是知道,绝对不像!” 萧君楚稍微放心。 就着下面吵得沸反盈天,把那一根芦笋俩鸽子蛋两口给吃个干净。 还挺好吃的,就是太小了,意犹未尽。 于是,没多会儿,宫中的人就看见皇上身边的丸公公两手端着只托盘,一路小跑地,去了紫宸殿。 “皇上御笔,苏瓷接旨——!” 他人刚进紫宸殿,就尖着嗓子喊。 苏瓷吓得差点从窗户上掉下来。 出什么大事儿了? 她不懂宫里的规矩,蕙兰赶紧拉着她跪下接旨。 谁知,小丸子一进门,笑眯眯将托盘献上,哈着腰道:“苏姑娘,皇上给您写了个小纸条儿……” 第89章 小东和小西也想念陛下 苏瓷:…… 打开一看,朱批笔画了俩荷包蛋,中间一根芦笋。 画得还挺像。 旁边,批了三个小字。 苏瓷看不懂,让蕙兰帮忙看。 蕙兰看一眼,赶紧道:“皇上问:还有吗?” “没了。”苏瓷耿直回答。 小丸子心里啧了一下,真是不会邀宠。 这要是换个女人,还不连滚带爬地去现蒸? 他跑了一趟,若是没能端蒸蛋回去,岂不是显得差事没办好? 于是脑子转了个弯儿。 “苏姑娘,皇上在前面跟诸位大人们议事,杂家插嘴不合适,不如……,您也写个小纸条儿?” 苏瓷不会写古篆…… 但是,蕙兰写字,她照着画总是会的。 她说:“帮我写:没有了。” “好。” 蕙兰的心眼儿,不比小丸子少。 想了想,写了三个字。 苏瓷照着抄了。 前两个看不懂,第三个“了”,倒是好像快要认识了。 很快,宫里的人又看见小丸子公公端着托盘,噔噔噔一路小跑,去了玄徽大殿。 萧君楚正烦躁着呢,见了小纸条,心里一软,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三个字:想你了。 他没忍住,嘴角一抹笑,就被下面的文武百官给看了去。 昏君啊昏君! 暴君啊暴君! 我们在这里都要吵断头了。 你还在上面笑! 接着,宫里人又看着小丸子公公一溜小跑,去了紫宸殿。 苏瓷再次接旨。 打开一看。 “水……什么,水什么,什么,什么……” 蕙兰赶紧瞅了一眼,“姑娘,这是‘小’字,不是‘水’。” “小什么,小什么?”苏瓷还是不懂。 蕙兰:“小东小西可好?” 她一本正经念了,心想,这宫中也没有叫小东和小西的啊,皇上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苏瓷麻了。 她当昨晚萧君楚是喝醉了,在她榻边色眯眯满嘴胡说,第二天就忘了的。 没想到,他不但都记得了,在前面上朝,还公然写小纸条调戏她! “帮我写!”她脸蛋儿红扑扑的,有些生气,“就写:我不认识你。” “是。”蕙兰麻利落笔。 很快,萧君楚那边,收到纸条,打开一看,依然是歪歪扭扭,有点可爱的字。 纸条:它们也想您。 他快要绷不住了。 “今日就议到这里。” 萧君楚当下起身,想马上回去看看,小东和小西,到底有多想他! 可偏偏有个不识趣的又站出来。 “皇上,臣有关血疫之要事启奏。” “哦?”这一句话,的确足够留住萧君楚。 整整大半天的时间,只有这句话是他愿意听的。 他重新在龙椅上坐下,“说!” 那人大喜,“启禀皇上,臣连日来关注各地血疫发展事态,收集了大量详实记录,又亲赴各地查证实情,如今,所有呈报都已在殿外等候了多时,求皇上御览!” 他二更天就起床,也跟萧君楚一样,在朝堂上等着那些老臣吵完架,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了。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御前进言的机会,如何能放过! 外面呈上来的卷宗,足足堆了两三尺。 萧君楚随便翻了几卷,眸子已经亮了。 这个人,不但将血疫波及区域按轻重缓急一一划分,而且,对灾民的存活和死亡都收集了近半个月的官府数据。 最重要的是,他整理了厚厚的一卷病案,详细记录了染病者从病发至死亡、尸体变化等等种种情况。 倘若没有卫九泠,这些东西,对于重华能否研制出正确的解药,至关重要! “你叫什么?” “臣,殷问。” “殷问……,太医院院判殷西风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萧君楚将手里卷宗一敲,“从今日起,你每日去含光殿,直接向朕禀报血疫相关,无需通报。” 殷问大喜过望,俯首叩拜,“吾皇英明!吾皇万岁!” 萧君楚来了兴致,“殷问,你收罗了这么多东西,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殷问没想到皇上经过谢无极叛乱一役后,会变得如此清明,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 “皇上,连城!连城或将是此次血疫之灾的突破口!” 萧君楚整个人几乎都为之亢奋起来。 “给朕讲!” 如此,苏瓷一直消停到天黑,再没收到小纸条。 大鸟笼子里有点无聊,她就画了一套扑克牌,教宫女打扑克。 正玩着上头,凭着敏锐的耳朵,就听殿外声音有异。 等她反应过来,身边蕙兰等三个宫女已经全都趴倒晕了过去。 有人悄无声息地,眼看就要到了殿门口。 苏瓷快如闪电,身形一晃,抢先一步,在那人开门的一瞬间,咔嗒! 自己从里面,将大铁笼子的门,给锁上了。 再抬头! 额…… 谢无极! 他几日未见,十分憔悴,可见了她,还是眼中带光。 “瓷瓷,别怕,是我,跟我走!” 苏瓷:…… 我当然怕,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但是,谢无极是大男主,她可不敢随便得罪。 万一将来萧君楚的大腿抱不住了,也不至于被谢无极追杀对吧。 于是,苏瓷为难地往后退,“你还是走吧,不要管我了。” 她的嗓子,还没好透彻,又哑又低,就像被哭坏了一样。 “瓷瓷!”谢无极一阵心疼,“那天我被迫离开,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受苦,是我的错……” 他隔着铁栏,望着她,“疯皇他……,有没有欺负你?” 苏瓷盯着他掰着铁栏的手,生怕他忽然将那东西掰弯了冲进来,将她抓走。 被萧君楚关着,还能享受宠妃的快乐。 被谢无极带走,不但要跟他逃亡,可能还要承受白月薇的怒火。 何苦呢? 可是,她必须编一个让对方死心,又不会恨自己的理由。 苏瓷想来想去,决定坑一坑萧君楚。 反正这俩男人早就不共戴天了,应该不介意仇恨再多一点。 于是,她欲哭无泪继续往后退,一直退到安全的距离,才道:“我……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你快走吧!” 说完,无力地扶着桌子,作啜泣状。 “我不在乎!”谢无极压低着声音,急切地望着她,“瓷瓷,我真的不在乎!我今日不顾一切回来,无论如何都要带你走!” 他说着,就要掰那铁笼子。 苏瓷吓麻了。 你可千万别进来。 我被你抓走是小,疯批发现我不见了,下次抓回来就不一定怎么收拾我了。 她眼看着那不知什么精钢打造的笼子就要弯了,当机立断。 “无极哥哥,你放手吧,我……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我们不可能了。” 第90章 你的守宫砂,朕要御驾亲征 一句话,如五雷轰顶! 谢无极果然站在笼子外面,呆若木鸡。 他强行笑了笑,“不可能,瓷瓷,你骗我!哪里这么快?我上次见你,还见了守宫砂,你那时还是完璧之身,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身孕?你骗我!你是不是身不由己?是不是他威胁你?” 他说完,反而劲儿更大了。 苏瓷吓疯了。 就要进来了啊! 怎么办? 她又往后退,“你不要再试了,快走啊!我……,我的守宫砂是假的!我那是怕你不要我了,被放回来时,特意点了个假的!!!” 她也不要脸了,要命要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再被他抢走。 以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圆了。 谢无极果然受不了这种打击,掰在笼子上的双手,终于无力垂落了下去。 “瓷瓷……,你……” “快走啊!” 苏瓷急死了,被人发现她私通谢无极,告诉了疯批,不死又要脱层皮。 她抓起桌上一只茶杯,朝谢无极打去,“你快走啊!再也不要回来了!忘了我吧!我们不可能了!” 谢无极任由那茶杯砸碎在铁笼上,颓然放了手。 “好,我走。” 他转身,站在殿门口。 紫宸殿本就是在高处,此时立在这门口,可以俯瞰半个皇城。 “瓷瓷,早晚有一日,我会回来。到时候,你,还是我的!” 他仰天长叹一声,身影快得几乎化作一道暗光,消失在夜幕中。 苏瓷见总算走了,吓得整个人都要瘫了。 等会儿见了萧君楚,一定要让他把这笼子再加几道门。 一层实在是太不安全了,外面总有人想进来。 殿外,暗处,萧君楚悄无声息走出阴影,望着谢无极消失地地方,轻挥指尖。 两侧殿庑的黑暗中,有数道狼影一闪而过,追踪而去。 他危险晃了晃脖子,鼻息里轻蔑一声冷笑。 再扭头看向殿内,见灯火下苏瓷的身影怂怂的,忽然又温柔笑了。 “听说,有人怀了朕的孩子?” 苏瓷正瘫坐在地上,听见门口有人懒洋洋地调笑。 抬头,见萧君楚抱着手臂,笑得那么贱,等着她开门。 “你也走!” 她整张脸都红透了,不想见任何人! “喲,能说话了啊?那可要陪朕好好聊聊!”他分明在幸灾乐祸,“这儿是朕的寝殿啊,你是朕的包子,想让朕去哪儿?” “爱去哪儿去哪儿!” 苏瓷躲到最里面的龙床上去,用被子蒙了脑袋,闷着声音吼。 不但自己说是人家的人,还说有了人家的娃。 已经彻底没脸见人了。 外面,萧君楚没声儿了。 苏瓷在被子里闷得慌,又等了一会儿,钻出来,躲在屏风后,向殿外望去。 笼子,依然锁着。 但是,刚才晕倒的蕙兰那几个人,也不见了。 嗯? 难道是谢无极又回来了? “疯批?” 没人应。 “疯批?” 苏瓷从来没有一个人在这么大,这么空荡的寝殿待着过。 此时,什么声音都没有。 喊一声,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回声,就更加觉得瘆得慌。 她蹑手蹑脚穿过重重帐子,来到殿门前。 门口铁栏,还是锁着的。 但是……,好像又什么不对劲。 苏瓷抬手,指尖一碰那锁。 咔嗒,锁断了。 与此同时,身后一只手臂,将她拦腰抱住。 “啊——!!!!唔~~~~~~” 惊悚尖叫,响破夜空。 之后,又被人堵了回去。 萧君楚从后面抱住她,另一手虎口捏开她粉嘟嘟的腮,将头掰过来,顺着她的小巧个子,微躬了脊背,用狼吻将惊心动魄的嚎叫,照单全收了。 他将这一日被她惹出来的火,都从唇齿间,濡湿缠.绵地还给了她。 苏瓷觉得一双.腿已经站不住了,整个人的重心,都被他一只手掌托在后腰。 萧君楚带着灼热气息的吻,离开她的唇,去了耳畔,惹得她又怕又痒,除了将头往他怀里藏,根本无处躲闪。 忽然,他喘息着道:“包子想朕了?” 苏瓷:?我想你个鬼! 他在她耳畔笑,“哪个最想?朕先宠幸它。” 苏瓷的第一反应是,在你心里,还有谁是你的包子? 之后紧接着,就想明白了。 萧君楚说的是小东和小西! 啊啊啊啊!她要疯了! 为什么自己会被疯批带歪,居然还记得这俩E的名字! 啊啊啊啊——!!! 萧君楚看着她几乎抓狂的表情,有被爽到。 今日没饮酒,没那么放纵,他也没打算轻饶了她。 “包子,你的守宫砂,给朕留着……” 他在她耳畔耳语,大手抚过脖颈,肩头,顺着她的手臂缓缓而下,握在她腕上点了守宫砂的地方。 “将来,朕御驾亲征,亲自替你消了它……” 苏瓷被这一声声,又如一道道天雷,从耳朵根劈到脚后跟。 疯批什么时候变得怎么这么这么这么的了……!!! 给谁也不给你! 给谁都不给你!!! “你……,你有病……,放开我!” 她嗓子还不太好,这会儿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撩得,整个人都是蒙的,说话也说不利索。 紫宸殿这个囚笼她不怕,可头顶上,萧君楚这个仿佛全是火的囚笼,她好害怕。 “朕有病,你有药。” 他见她挣扎,手上力道略松,放了她,笑容缱绻,看着她无处可逃。 第91章 你见谁,朕杀谁 苏瓷从他手臂间,挣脱出去,将刚刚被抓住的那只点了守宫砂的腕子藏在背后,又用另一只手衣袖擦了嘴。 “我问你,你答应放我自由,为什么不算数?”她被抓回来两天了,到现在才总算能开口跟他讲道理。 萧君楚在桌边端方而坐,一手撑在膝头,一手自己斟茶,一面喝,好像还一面品了品滋味。 紫宸殿里最近备的茶水,都是女子比较偏爱的熟茶,温润糯香,入口柔滑,喝了也不会睡不着。 可萧君楚此时入口,又觉得这个滋味,比起某人的唇齿来说,实在是太寡淡了。 “朕答应给你自由,并没说过要放你走。”他心情好,就与她多说几句真话。 苏瓷就是一阵莫名悲愤,“你言而无信!我诚心诚意地拼了命,帮你抢到玉玺,你却不肯放了我!” 萧君楚送到唇边的茶盏,便是没动。 “朕需要你的运势,不可能放你走。” 他不高兴了,眸中狠了狠,将那盏茶一饮而尽。 身上方才要“御驾亲征”的骚气,渐渐淡了,没了。 苏瓷知道事情早晚会谈到这一步,上前几步,随他在桌边坐下,两手扒着桌边,切切望着他。 “皇上,我知道你中毒了,你需要足够的好运,来镇压毒性,如果我等你弄到解药,解了毒,你能不能放了我?” 萧君楚的眸子,缓缓挪向苏瓷的脸,与她定定对视,咬着唇恨恨道: “如果,到时候,朕依然说不放呢?” 苏瓷有点急了,“你是皇帝,是天命所归,是真命天子,是天之骄子,是什么什么,总之,天下你最大,不会一直运气这么差的,你早晚会不需要我了啊。” “你就这么想离开朕?”萧君楚眸中可见的一阵烦躁。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毒不毒,死不死。 他只在乎自己爽不爽! 爽了,怎么样都行。 不爽,怎么样都不行! 现在她要走,他就不爽!特别不爽! 苏瓷感觉,周围的气息都跟着萧君楚的心情一凉。 她的心也是一凉 但,依然还是鼓足勇气:“皇上,我……,我真的不想每天都担心脑袋搬家,更不想每天看到别人的脑袋搬家。” 她的嗓子还没好,说话艰难,听着就像是刚刚痛哭过一般,任谁听了,都心尖儿发酸。 萧君楚眸光动了动。 “好,朕答应你……”他重新给自己斟茶,又一口喝完,“不杀你。以后,也不当着你的面杀人。” 这算是大发慈悲,与你让步。 苏瓷:……??? 说前半句的时候,她还在庆幸,以为他答应了。 可是,等来的后半句……,就这? 她没办法了,坐在桌边,小鹿眼中不知何时,噙了一汪水。 面前这个人,是个暴君,是个疯批,他若是不想讲道理,她又有什么办法? 他高兴了,可以一边上朝,一边写小纸条跟她玩。 他若不高兴了,可以一巴掌拍碎她的脑袋。 “皇上……” 苏瓷喉间好梗得慌,好疼,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小心翼翼伸出指尖,去牵他的衣袖。 “皇上,我求求你,放了我吧,好吗?” 她的声音又小,又弱,又可怜。 “你把我这样一个笨蛋困在这里,除了每天惹你生气,也没什么意思。你很快就用不着我了,而我……,风平浪静地活完这辈子。你放了我,就当是我帮你做事的奖励,好不好?” 这是她作为一个现代人,能如此诚心诚意地恳求,已经是最后的底线了。 若是下跪,也不是不可以,但真的跪了,她跟萧君楚之间此前曾经同生死,共患难所攒下的情谊,也就全都一笔勾销了。 疯皇虽然疯,可对她,从始至终不曾真的伤害。 苏瓷并非不懂,但是,她不想被强迫着,一直过这种刀锋上起舞的日子。 她诚心诚意地恳求。 可他看她的目光却狂澜暗涌。 萧君楚放下茶盏,挪了身子正对她。 目光,将她从头到脚,认真重新看了一遍,一字一顿。 “你想,风平浪静地活完这辈子?” “是。” 苏瓷将这辈子全部勇气都拿了出来,决心勇敢面对疯皇的拷问。 萧君楚又再次认认真真看着她的脸,目光仿佛想穿透这张面皮,看见里面的灵魂到底在想着谁! “所以,你觉得,在朕这儿,不能风平浪静?那么,你想找谁去要风平浪静!” “……!” “你觉得谁能给你想要的风平浪静?忙着逃命的谢无极?残了的卫九泠?给朕当狗的商天行,还是那个不成器的官城锦,又或者,在你心里,还有谁!!!” 萧君楚的声音,在头顶隆隆作响。 苏瓷脑子也被他吼得嗡嗡作响,声音更小。 “我,我只想重回惊鸿巅,找师尊,向他老人家认错,并不想去找谁!” 疯批是没信用的,既然不能从他这里博同情,那就只能搬出阙浮生来撑一撑。 苏渣渣虽然烂,可她的师父,她身后的惊鸿巅,至少还可以拿出来吓吓人。 只要能离开他,将来到底去哪儿,谁还管得着? 谁知,原本还强行克制的萧君楚,陡然一声咆哮,一掌砸掉半边桌子,腾地站起身。 “混账——!!!” 这一声,吓得苏瓷猛地一哆嗦,人趴在半边桌子前,再也一动不敢动。 只能硬着头皮,闭了眼,等着被捏碎脑袋了。 他怒不可遏! 他以为,前世听过的谣言都是假的! 他以为,只有今生眼睛看到的才是真的! 原来,苏瓷果然如外面传闻的那样,不管穿梭于多少男人之间,不管说了多少海誓山盟,归根结底,都是在利用,在欺骗! 她的心里,永远惦记着,果然真的是她那个混蛋师父! 亏他还曾经担心她在阙浮生那儿吃亏! 亏他还想要与她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亏他还一门心思地想为了她,干干净净!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幼稚地像个天大的笑话!!! “苏瓷,你给朕听好。你可以走。但是!只要你今天走,从此以后,这天下,谁都别想风平浪静!你见谁!朕杀谁!” ———— 保命声明: 感情会激动,会冲突,但归根结底不会虐哈,两人之间的战争不会隔夜。 这一章捅刀,所以,阙哥加更补偿!请放肆爱我! 第92章 祝陛下旗开得胜(加更) 最后六个字,萧君楚几乎是咬碎了牙,从唇缝里挤出来的! 说罢,沉沉转身离开,反手将紫宸殿门口的铁门狠狠一攥,就如那日在北海潮生楼,当着苏瓷的面,捏爆了厨子的头。 铁锁,被捏成一个铁坨。 苏瓷便眼睁睁看着,自己注定是出不去了。 疯批,果然是半点不能信的。 刚才还说可以走,结果一转身,反手就把锁都给捏扁了。 她越想越悲愤,越想越不值。 你答应我了,拿到玉玺就给我自由! 我也信守承诺,拼了命,豁出一切,帮你拿到了。 可你,不但将我抓鸡一样抓回来,还锁在个牢笼中!!! 我也不吵你,也不闹你,我低声下气地求你,跟你讲道理! 但是,你……!!! 皇帝,终究是皇帝! 疯批,终究是疯批! 苏瓷这些日的憋闷,早就在心中越积越多,到了此时此刻,已经忍无可忍。 当下抄起剩下那半边桌子上的茶壶茶盏,一样一样,咣咣咣!全数砸在了铁门上! “萧君楚!你就是个疯批!你是神经病!你是王八蛋——!你关着我一个废物算什么能耐!你有本事杀了我!你不杀了我!我早晚弄死你也要离开这里!!!” 她一口气砸了好几样东西,之后,摸到那只装了栀子花的羊脂瓶,还是没敢动。 发疯归发疯,苏瓷始终是规规矩矩受过教育的好孩子,这么贵的花瓶,要是真的砸碎了,要赔好多钱…… 她发了脾气,说了狠话,之后一秒怂。 怎么办? 明天再想办法认个错,好好哄他吧。 内分泌失调的男人,喜怒无常,可以理解。 而且,自己总是要活着离开这里才对啊。 …… 外面,夜幕深沉,萧君楚立在马前,低头,慢慢戴上一副柔软的黑色软羊皮手套,将每一根手指整理整齐,由着重华替他在肩头披上披风,兜帽深深遮住脸庞。 叹霜刀,出鞘一寸,冰蓝的光芒耀得他狼眸灼灼。 狼群在周围躁动不安,克制着亢奋,反复徘徊,喉间发出呜呜地低吼。 “狼主真的要亲自去?” 重华还是想劝一下。 不过是按例出去扫荡一圈谢无极的残部,给那些还心存侥幸的人一个威慑,彰显疯皇的淫威。 结果狼主不好好睡觉,不在寝殿哄小姑娘玩,竟然要亲自带狼群出去遛弯。 萧君楚翻身上马,“朕今晚若是死了,明天就把那女人五马分尸殉了。” 重华:…… 多大的事,这要死要活的…… 他替萧君楚仔细将马后的披风打理整齐,故意道: “苏姑娘声名太过放浪,属下刚来上华京不久,就听说她终日穿梭于无数男人之间,表面冰清玉洁,内心人尽可夫,十分可恨!” 萧君楚坐在马上,狠狠瞪他一眼。 重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接着道:“她如今攀附陛下,定是以为陛下与谢无极、卫九泠等等蠢货没什么区别,以为您迟早会沦陷在她的裙下,任她驱使摆布!可惜啊,她想错了!” 萧君楚哼了一声,倒也没驳斥。 重华继续道:“呵呵,咱们陛下,决定好好驱毒养身,好好地长命百岁,甚至还不介意在百忙之中浪费点时间,与她生儿育女,繁衍子嗣什么的,难道是被她迷惑了身心?” 萧君楚看看周围的狼群,再怀疑地看看重华。 所以你说这些到底给谁听? 重华继续磨磨唧唧帮他整理完披风又整理马鞍辔头。 “什么只知道吃和睡的懵懂少女,什么舍命替陛下抢玉玺,什么可可爱爱的蒸鸽子蛋,什么吃夜夷公主的飞醋,无非都是这种女人低劣的手腕罢了,咱们陛下是绝对不会吃这一套的!” 萧君楚狠狠瞪他一眼:你特么笑话谁呢? 重华抬头,咧嘴一笑,下巴上编成小辫儿的胡子抖啊抖。 “陛下,您英明神武,无人能及。从来只有您掌控别人,没有人能牵制您半分。依属下愚见,苏姑娘不管今日之前,曾存过什么念想,只要您有心收服,今日之后,她的念想便只有陛下您一人。” 他最后一句,一语双关,笑眯眯道:“祝皇上旗开得胜!” 不知是说今晚出去遛狗旗开得胜,还是在苏瓷那儿攻城略地,旗开得胜。 萧君楚:…… 他面无表情,木然掉转马头。 冷冰冰甩下一句:“以后说人话。” 说罢,一袭飒飒黑衣,提刀策马,带着狼群的长嚎,奔入夜幕中。 重华撸了胡子小辫儿,笑眯眯。 他一口气把狼主心里的膈应和芥蒂都说出来了,也将其中的关节全部点破,他以后,就该不会这么别扭了。 女人嘛,有什么心思无所谓,男人只要甩开腰去征服,最后结局都是一样的。 年轻人嘛,千万不能节制,不然老了会后悔。 —— 次日是休沐日,不用上朝。 苏瓷又是独霸龙床的一晚。 这皇帝的寝殿,皇帝的龙床,好像都是她一个人在睡。 在这儿,白天活得像个囚犯,夜里爽得像个女皇…… 只是,紫宸殿门口铁栅栏的锁头被捏成了铁坨。 所以今日没人进来伺候。 苏瓷也出不去。 她就隔着门请蕙兰帮忙送了个小炉子、小锅、鸽子蛋和芦笋进来。 昨晚想了好久,她觉得,还是要跟萧君楚和好,毕竟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该怂还得怂,能苟还得苟。 不然真的把疯批惹毛,二话不说直接捏爆脑袋,就什么自由都不用想了。 ———— 你们要的大糖,明天就到! 第93章 疯批是疯魔乖张,但美貌英俊的郎君 苏瓷在殿门口摆摊儿蒸蛋。 门外,蕙兰带着几个宫女,隔着铁栅栏陪她。 昨晚两个人吵架,大家都偷听到了。 这会儿蕙兰见苏瓷闷闷的,就故意道: “哎,你们知道嘛?皇上今天早上天刚亮时,带着狼群从东边回来,那气势,那风采,普天之下,没有第二个。” 其他几个宫女立刻领会到了。 “是啊,别人都是白天遛狗,咱们皇上晚上遛狼。” “听说,皇上昨晚一个人横扫了谢无极留下的好几处据点,还活捉了几个反贼回来,拖在马后,那个英武啊!!!” “我看啊,不管是论相貌,论武功,论实力,论人品……,啊人品就算了,皇帝并不需要人品,总之,咱们皇上称天下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是啊是啊!”众宫女附和。 然后大家一起,偷偷瞧苏瓷。 见她还在专心盯着小炉子,用蒲扇扇着炭火,蒸她的鸽子蛋。 如此犟脾气,油盐不进,回头见了皇上,必定还是要吵架的。 蕙兰正替苏瓷担忧,就听苏瓷忽然道:“几位姐姐,你们谁能帮我去问问皇上,有没有空过来,鸽子蛋快蒸好了,可以趁热吃。” “哎!”蕙兰大喜过望,姑娘这是服软了,想明白了。 她高兴地快要跳起来,匆匆跑去找皇帝。 那边,萧君楚正在虐人。 抓回来的几个谢无极党羽,被吊在大牢里,已经抽的皮开肉绽。 他也不问话,也不用什么奇奇怪怪的刑罚。 自从抓回来,就绑在这里,亲自用皮鞭抽。 合着是要将昨天晚上的那股子火,都发泄在这上。 被抓的这几个人,一开始还逞嘴上功夫,后来,不管多厚的武功底子,也全都被萧君楚给打残了。 他从天刚亮就开始打,打到外面蕙兰来求见时,已经有两个多时辰。 那牢房外,谁都不敢靠近,人人大气都不敢出,就听着鞭子一声声炸响,还有越来越弱的惨叫声,从头到尾就没停过。 蕙兰听着害怕,求助地跟重华拼命挤眼睛,还拉他胡子。 重华没办法,只好上。 再不帮忙,胡子都要被扯掉了。 他悄悄开门进去。 里面,皮鞭打在血肉之躯上的声音,回荡在地牢深处,听的人心惊肉跳。 “皇上。” 萧君楚不理。 他脚下马靴挪了步子,换了只手,挑了个人继续抽。 “狼主,苏姑娘求见,但是她在紫宸殿里出不来……咳……” 萧君楚依然不理,又狠抽了好一阵子,直到那人没了气息,才停手。 “什么事?” 终于还是关心了。 重华静静等许久,一直大气不敢出,这会儿胡子底下的唇角才微微一笑,“狼主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萧君楚没说话,戴了黑色软皮手套的手,将染着血的鞭子慢悠悠收作几折,脚下黑色长靴一拧,转身拎着鞭子,杀气腾腾回紫宸殿。 重华一惊。 我靠,不好了,您这样一身儿,又是鞭子又是血的,这是哪里是去见苏姑娘,是去打死苏姑娘啊! 他也不敢拦着,只好追在后面跟着去。 两人从里面出来,蕙兰一见,这架势,啊?是想去打死我们姑娘啊! 也赶紧一路小跑跟着。 后面,小丸子也带着一队宫人伺候着,浩浩荡荡随行。 萧君楚被大型尾行,脚下长靴咔地一停,回眸瞪眼。 所有人立刻低头连退三步。 这次,谁都不敢跟着了。 各人面面相觑:完了,苏姑娘要被活活打死了…… 紫宸殿,开着大门,却锁着铁栅栏。 苏瓷坐在小凳上,盯着她的小锅,听到门口响起马靴踏上汉白玉石阶的脚步声,就知道是疯批祖宗被请回来了。 等修长身影挡住了殿门口的光,她没敢抬头,强迫自己只盯着锅。 “皇上啊……,对不起,昨晚我太冲动,骂了您,还砸了您殿里的东西,是我的错……,只能……再蒸碗鸽子蛋,给您补一补,算是道歉。” 萧君楚昨夜的黑色披风还未去,头顶戴着深深的风帽,日光照不到脸。 他拎着鞭子,隔着铁笼子,风帽的阴影中,沉着一双狼眸,静默看着她。 竟然在他寝殿中央里摆地摊…… 苏瓷好不容易把话说完,紧张地眨眼,揭开锅盖,被扑面而来的蒸汽濡湿了睫毛,用垫布隔着,乍着纤细的手指,将小瓷碗端了出来。 之后,用力低着头,盯着那碗,挪着小碎步,站到铁栏跟前,举过头顶。 “皇上,我什么都不会,连字都不认识,跟您道歉,除了用嘴说,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好炖了俩蛋,给您补补身体……” 苏瓷不敢抬头,两手捧着小碗,热气渐渐透过垫布,开始有些烫手。 她也不敢乱动,咬牙忍着,莹白地几乎透明的指尖,在碗沿儿上小心地挪来挪去。 这副模样,又怂又可恨! 萧君楚听见了自己磨牙的声音,他咬了咬口中腮边的肉。 “疯批是什么?”他沉沉开口。 苏瓷低着头,头皮发麻,“是……是内心疯魔乖张,但相貌……十分美貌英俊的郎君。” 萧君楚:…… 你这是夸朕还是骂朕? “那神经病呢?” “虽然脑子有病,但可以称之为神。” 苏瓷答得相当麻利,手指尖儿被烫得好疼。 但是,既然求生,就要有诚意。 她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尖,咬牙忍着。 萧君楚:…… 姑且算你这一句也算是奉承。 “还有,王八蛋呢?” 这个,他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她了。 “是……,是王者霸气之蛋!”苏瓷用力闭上眼,豁出去了。 明知是瞎掰,也要硬着头皮掰到底。 她用力将手里的蒸蛋,用力再举高一点,已经快要烫得拿不住了。 萧君楚盯着面前她悄眯眯乱动手指尖儿,眉梢一挑,咬着唇,一个字一个字恨恨道: “苏瓷,你是不是觉得,朕不舍得杀你?” 苏瓷头皮发麻,感觉一只大手可能已经在头顶上,随时要把她捏爆了。 “皇上怎么会舍不得?皇上狠起来,连自己都杀……!!!” “……” 萧君楚紧绷的唇角一抽,不知是在恨还是要被气笑了。 “所以,你以为,将朕弄死了,就可以离开这里?” 这一句,苏瓷没敢马上回答。 她飞快地想了想,猛地抬头,“不走了!我想通了,死都不走了。就算皇上死,我也要陪葬,永远永远永远,再也不离开皇上!谁都不能阻止我要紧紧贴住皇上的心!” 她飞快说完,只看了他一眼,立刻又重新低头,等着发落。 可是,刚才这一抬眼,看到的情景,却刻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了…… 第94章 自带滤镜的暴虐暗黑系疯皇 风帽深处,萧君楚彻夜未眠,阴影中的眼睛,眼眶略略发青,一向极度黑白分明的眸子,布满血丝。 脸颊,带着喷溅的血迹。 发丝略略凌乱,从额前垂落而下几丝。 锁死的领口,勒紧的腰封,紧紧将身体束缚住的黑色锦袍,不知是被薄汗还是血污浸了,略略勾勒出宽肩窄腰,强势的线条。 一双长腿蹬着黑色马靴。 垂着的手,戴着黑色的软羊皮手套,攥着根黑色的鞭子。 整个人,被身后如黑暗羽翼一样的披风笼罩 极度的强势,极度的暴虐,极度的欲,又极度的禁欲,活脱脱一个大写的S! 画面太刺激,苏瓷那小瓷碗烫得就再也拿不住,手一抖,便落了下去。 眼看就要砸了。 萧君楚的手,本能地穿过铁栏,替她稳稳接住。 苏瓷:…… 完了,她现在,更不敢抬头了,眼睛死死盯着面前那碗,那手,不知该怎么办。 他好好地,大白天,戴个黑色皮手套拿着鞭子来干什么? 一身的血腥味,拿着那么粗的鞭子来,不用把她打死,随便抽两下,就够她趴半个月了…… “苏瓷。” 头顶上,萧君楚终于开口了。 “在。”苏瓷立刻老老实实答应。 “你这东西,朕今日不吃。” 他漠然甩手,将她认认真真蒸了好久的鸽子蛋给扔了。 一声脆响,小瓷碗,落在殿前汉白玉石阶上,摔了个稀烂。 苏瓷的心也随之一声脆响,裂了个稀烂,完蛋了…… 疯批真的疯了。 道歉也没用了。 只能等着挨打了。 她紧紧抿住唇,被烫得生疼的指尖,死死抓住裙子,等着挨鞭子。 果然,见萧君楚攥着鞭子的那只手,紧了紧,仿佛再用力,黑色的软羊皮,就会被挣爆。 她绝望闭上眼。 之后,隔着铁栏,探进来的手,依然是冰凉的皮革,掐得她两腮发涩。 他强迫她扬起脸。 “看着朕!” 苏瓷的脸被捏得好痛,被迫睁开眼,莫名间,竟然觉得萧君楚那双狼眸好像带着笑。 笑? 笑什么? 我现在这么怂,你觉得很好笑? 她后悔跟他这么怂的道歉了。 下次蒸蛋,放点老鼠药,毒死你! 萧君楚微微眯着眼,攥着皮鞭的手,重重砸在头顶牢笼上。 整个人倾身,长长的披风拽地,与她隔着铁栏,气息又薄又凉,咬牙切齿,低声问:“你表面与朕道歉,说着怂话,心里在暗爽什么?” 他这么好大工夫,一直盯着她。 分明地看见,她自打抬头看了他一眼后,脑袋顶上的日晷,金色运势开始飙升。 一格,一格,一格…… 明明怂的要死,吓得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碗都拿不住。 怎么就爽成这样? 到底在爽什么? 蒸蛋里下毒了? 还是被烫得舒服了? 还是……,她就好被虐这一套? 苏瓷也不知道。 我……我爽什么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爽了? 可她被迫仰着脸,看到他的脸隐在风帽深处,一袭紧身的黑衣,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撑在牢笼上,攥着骇人的皮鞭,黑暗,迷人,优雅,危险…… 又不自觉地在脑海中补了一个大大的“S”。 于是,萧君楚的两只眼睛,这次全都看见,她日晷上的运势,又风骚荡漾地往上涌了两个时辰。 “……” 他顺着苏瓷目光,也去看擎在头顶的手,之后,再看她。 再看鞭子,再看她。 往复来回了几次,好像终于搞明白了。 萧君楚叹为观止,“苏瓷啊,你……,还真是让朕刮目相看了……” 苏瓷:???我又怎么了? 他攥着鞭子的修长手指,故意矜贵地张开,转动一下,重新将鞭子握紧。 苏瓷的眼珠儿,就没控制住,偷偷地瞟了过去。 这种自带滤镜的暴虐暗黑系,就算是快要死了,也实在没办法不看一眼。 于是,日晷上的运势,又向上荡漾了一个时辰,眼看就要满了。 这一次,萧君楚是真的确定了。 “呵,没想到……,你竟然……” 他话没说完,忽然停住了。 烧焦味! 苏瓷也同时闻到了。 “啊!我的锅~~~~” 她飞快从他手中挣脱。 身后,小锅被烧干,下面的炭火不知怎么,迸到旁边的地毯上,烧着了! “快快快!水水水!!!” 苏瓷奔去桌上找茶壶,可是,壶昨晚已经砸了。 她又手忙脚乱去找供着栀子花的羊脂瓶。 那瓶子又大又胖,里面盛着水就很重。 等她歪歪斜斜抱过来,萧君楚已经单手扯断门口的铁索,两步进屋,一鞭子,披风飞扬! 啪地一声炸响。 地毯上刚烧着的那点火,被他一鞭子带着凌厉的罡风,给抽灭了。 苏瓷:…… 她抱着大羊脂瓶子,反正都来了,于是,默默上前,怂怂的,将水倒在已经熄灭的地毯上…… 萧君楚:…… 见过笨的,没见过如此笨的! 到底该骂她什么好? 他人既然已经进来了,就没理由再出去。 于是瞪她,“殿内没水喝,不懂叫人?” 苏瓷:“昨晚都用来砸你了,她们又进不来,我也不想那么麻烦。” 萧君楚:所以,这也能怪到朕的头上? “阙浮生教你功夫,没教你灭火?” “没……没教过……” “怎么刚才没烧死你!” “因为有陛下救我……” 苏瓷小着声儿,又怂,又软,又弱,说着,还抬起眼帘,小鹿眼偷偷看了他一眼。 萧君楚:…… 他拿她没办法? 他目光,无情落在她唇上。 “苏包子……” “啊?” 苏瓷刚应一声,就见萧君楚戴着黑色软皮手套的修长两手,将黑鞭撸直,之后,从她脑瓜顶上套过,落到小腰间,将人给绑到身前,两人重重撞在一起。 冰凉的皮手套,抚下她的双臂,捉住她的两手,将十根被刚才的小碗烫红的指尖,簇在一处,用一只手掌包住,送到他唇边,替她含了…… 冰凉的唇,湿润的舌尖,触及指尖被烫伤的灼热,苏瓷仿佛有一根弦,从指尖贯穿身体,直到脚趾尖,都是一阵酥麻。 他就这么红着一双狼眸,沉沉看着她,抓着她的手,湿漉漉地含吮着她的指尖,不准她挣脱。 第95章 皇上养着姑娘,可不是为了吵架玩 苏瓷疯了。 太欲了……太内什么了,疯批,你这是干什么? 你是知道我怕看,所以想看死我?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的……? 苏瓷不敢与他的眸子对视,连反抗都心不在焉,没有诚意。 日晷上的运势,也如一壶文火慢烹的春茶,开始咕嘟咕嘟冒金色小泡儿。 萧君楚终于看到了他想看的,唇齿离开她指尖时,另一只手,忽然握着鞭子,将她扣近身前,哑着嗓子忽然声低,如骗诱一般。 “这么好,别浪费了……” 说着,倾身吻了下去。 苏瓷的灵魂在抗议,手却情不自禁抓住他的衣领,死死扯住,软软地倚在腰后他的手臂上,任由他牢牢将她圈禁,肆意索取,无情掠夺。 好什么啊? 什么别浪费了? 啊? 你这是干什么? 你刚才把我吓得半死,现在又这样…… 我道歉的事,怎么说啊? 到底是用鞭子抽死我,还是用巴掌拍死我,给个痛快啊? 喂,你想亲死我吗? 啊?阿喂…… “这次饶了你,以后,不要再随便惹朕生气。” 萧君楚总算被哄顺毛了,却依然沉着脸,低着头,唇齿含混,在她肉肉的唇.瓣上流连忘返。 “朕一生气,就会有人掉脑袋,你不是不喜欢别人掉脑袋吗?” 苏瓷嘴唇痛,舌头尖儿痛:疯批! 发个脾气就惊天动地,天雷地火,要死要活的。 她这辈子但凡有口气在,都要想办法逃出去,否则早晚死在他的魔掌之下! 提到魔掌,苏瓷又想起他抚在她身后的手,正戴了黑色的皮手套,托着她的腰身…… 算了,不能想,不能想。 她也发现,自己可能有点什么不可描述的奇怪倾向。 萧君楚低头看着她,眼看着那日晷上波光又一次荡漾起水花儿,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偷偷地在爽。 于是两手,欲求不满地在她腰后捏了一下,疼得她身子一紧。 “朕去更衣。” 地毯上着了火容易灭,他身上的火烧起来了,却指望不上这个笨蛋。 萧君楚推开她就走。 临行,又发现手套上的血弄脏了苏瓷裙子,便摘掉随手丢在地上。 “裙子脏了。” 提醒完,就匆匆离开。 苏瓷总算大大吐了口气。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吧。 外面,老远躲着的一大群,见紫宸殿里终于闹完了,呼啦啦涌进来伺候。 蕙兰指挥宫人扫门口的蒸蛋,收拾烧焦的地毯,划拉走苏瓷的地摊儿。 小丸子一溜小跑跟去后面伺候,见皇上直接脱了衣裳进了冷泉里,正担心冻着,结果被萧君楚一声怒吼,给轰了出来。 外面,重华弯腰捡起萧君楚扔掉的皮手套,对脸还红扑扑的苏瓷笑。 “苏姑娘受惊了。狼主嘴上虽狠,但是待自己看重的人,心是软的。您见他如何待琅琊公主便知道了。” “谢谢重华爷爷。”苏瓷诚心诚意道。 重华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哦,呵呵,乖……”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特别是狼主的便宜! 他见苏瓷还在偷偷看地上那副带血的手套,当是被萧君楚吓得心有余悸,没回过神来,便帮着解释道: “狼主的叹霜刀,是怒雪川玄铁所铸,因为太过霸道,发力时,冰霜滑手,特别是遇血,就很麻烦。狼主爱干净,每次出刀,都会戴副手套垫着罢了,不想会吓着姑娘了。” 绝对不能让苏姑娘知道,狼主剥人皮的时候,也戴手套。 “哦……” 就可惜手套了,看着皮革挺不错的,苏瓷想。 正好蕙兰来伺候更衣,她就跟着去了里面。 “姑娘当早做准备。”蕙兰一面麻利帮她换了干净衣裙,一面提醒。 她十二岁入宫伺候,算是宫里的老宫人,知道的事情和规矩都多。 “准备什么?” “陛下日日将姑娘养在紫宸殿,可不是为了陪他吵架玩的。” 苏瓷没吭声。 疯批已经被冻坏了,不能用了,养着她,当然不是吵架玩,是养运势呗。 她随意应付,唇还在又麻又疼。 但是,蕙兰把这件事当成大事来办了。 …… 此后的几天,每日,除了检查苏瓷换下的小衣,暗暗观察她大概还有多久来月事,还私下里专门托人请了女医官过来,替她诊脉,看了身体底子,又瞒着苏瓷,偷偷问过大夫,确认了并没有什么暗病。 之后,总算放心一点。 接下来,便是又将殿内的熏香,妆台上的胭脂,但凡含了些许不易受孕的香料的,全部丢掉。 除了这些重要的准备工作外,再每日饮食也专门与小厨房打了招呼,务必专门给苏姑娘准备温养身体的汤品,所有辛辣寒凉一概不要。 最后,也是最最重要的,便是保养,不但要每日精心沐浴,去角质,去毛,修脚,修指甲,还要在身上脸上涂啊涂啊涂啊……,时刻保持身体在最佳状态,随时准备承幸! 苏瓷要崩溃了…… 她以前要是懒起来,一天都不洗脸,也那么过了。 现在,被关在紫宸殿,都快要洗脱皮了。 每上完一次厕所,都要被蕙兰拉去洗一次。 “大姐,能不能不要洗了?” “不行,万一皇上待会儿忽然有兴致呢?” 苏瓷也不能跟一个奴婢说,他们皇帝已经不行了。 只能尽量少喝水。 结果,蕙兰:“姑娘要多饮水,不但皮肤好,唇也润,而且不上火,口气清新!” 苏瓷:…… 于是,萧君楚看见苏瓷每天都怪怪的。 但凡见面,她不是刚洗完,就是跑去洗…… 第96章 再跑,罚我一胎十宝 萧君楚本就睡眠极少,又刻意不想让苏瓷知道,其实自己每晚都睡在她身侧,以免又闹。 经常入夜就出去遛狼,带着狼群出城上山,晒月亮。 等苏瓷睡沉了才回来,悄悄吸。 早上,她醒了,他已经上朝去了。 白天,两人见得也少。 苏瓷有心躲着萧君楚,不想惹他,免得哪句话说错了,又天雷地火,要打要杀的。 他见她不惦记着逃跑了,便专心忙自己的事。 如今朝中没有几个可用之人,而西边列国越来越不安分,这朝中的事,他就算不眠不休,也处理不完。 所以,这一阵子,除了例行公事吸一吸,俩人相处比较少。 唯独蕙兰忙活了好几天,每天早上认真研究床褥上的碎褶,最后十分困惑。 怎么天天亲,还是睡素的啊? 皇上不是真的不行吧? 她没办法,只好去找重华,“陛下跟苏姑娘,好像没什么进展……” 蕙兰很少跟男人打交道,平日里顶多碰上个太监,现在跟重华说这么尴尬的事,就算是老爷爷,也算是正经男人,就有点脸红。 重华何等心思,一听就明白了。 “呵呵,蕙兰姑姑多虑了,皇上不是性急的人,来日方长。” 他把人应付走了,也有点糟心。 苏姑娘都洗干净等着了,狼主怎么又克制起来了? 虽说毒性一深,可能会祸及子嗣,但是,不妨碍年轻人快乐啊! 大好的青春,节制什么?不要孩子不就完了? 不会真的被那冰桶给冻坏了吧? …… 这天休沐日,重华特意把萧君楚要处理的折子,全都从含光殿搬去了紫宸殿。 苏瓷又一次洗完,见萧君楚在案前忙正经事,就想绕道,结果被重华喊住了。 “苏姑娘来帮陛下研墨,在下今早吃坏了肚子,总放屁……哎哟……” 苏瓷:…… 萧君楚:…… 蕙兰立刻心领神会:“啊呀,奴婢忘了姑娘还有两套衣裳裁好了,不曾去拿,奴婢这就去。” 于是,呼啦啦,紫宸殿大门一关,铁笼一锁,所有人清场,就剩下他俩。 苏瓷跪坐在案前,开始研墨,毫无感情道:“吸吗?” “暂时不用。”萧君楚不抬眼,专注批折子。 “哦。” 苏瓷不太会磨墨,但是在电视上看过,就用墨条在砚台上磨呗。 她跪坐着又累,索性歪在桌边,磨啊磨…… 磨得那朱砂墨,红呼呼的,又浓又稠,黏糊糊的,带声儿了。 颇有些像沉迷的亲吻时那种粘腻胶着的声音。 萧君楚抬眼:…… 他喉间动了动,忍住,亲自拿了砚滴,抬手,姿态优雅地替她往砚台上滴了点儿水。 苏瓷也没理他,有点困,就着他给的那一点水,继续磨啊磨…… 墨条一圈,一圈,一圈…… 匀速在一个地方转啊转…… 但是,萧君楚伺候自己的时候并不多,也不是很能把墨磨好,所以水倒多了,有点啪叽啪叽的感觉。 那声音听起来,就……更心烦。 让人恨不得立刻用笔杆子把那砚台捅个窟窿! 他后槽牙磨了磨,撂下朱批笔。 “包子。” “啊?”苏瓷打起精神,挑起眼帘,看他一眼。 “过来。” “哦。” 自从上次大闹一场之后,她听话了许多。 反正疯批已经废了,还能怎样? 不如把他哄高兴了,说不定能早点离开。 苏瓷老老实实过去,跪坐在萧君楚面前,闭了眼,微微仰着脸,唇嘟起来,摆好姿势。 她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有些湿润,今日的衣裙,是蕙兰知道皇上在这儿,特意选了件薄的,领口略松,衬着刚刚精心涂抹过羊乳,润如凝脂的腔子,隐约可见其中汹涌起伏。 而小腰,却偏偏束得极紧,仿佛不能呼吸一般。 于是便将小东和小西两只,凸显的如一双要人命的凶器! 她表面乖乖跪坐着,散着头发,闭眼静候。 可莹白指尖却死死攥着裙子,颇有视死如归地决心,静待大刑伺候。 如此模样,让萧君楚更烦燥。 “你怕什么?朕又不是要弄死你!”他没好气。 “没……没啊……,我怕你干什么……” 她睁开眼,原本水葡萄样乌黑潋滟的眼珠儿,没了往日的生动,只是恹恹地转了一下,不看他。 萧君楚不知为何,心头一阵闷。 那滋味,让他想起,十年前,从蛮人那儿将琅琊救回时,看着她幼小又破败的模样,他不知该做些什么,不知如何才能将她重新拼凑起来。 唯一能做的,只有对她好,对她好,不停地对她好,永远对她好。 那时的感觉,他发誓这辈子不想再有第二次。 他扭头去桌上翻堆积如山的折子,想调整一下情绪,蓦然间,见了压在最下面的一封密报。 萧君楚抽出来,打开,看了一眼,忽然眼尾一弯,笑得有些恶劣。 他扭头,问苏瓷:“啊,不知道有没有人想出宫去玩呢?” “我!” 苏瓷本来已经昏昏欲睡,听了这个,立刻举手,整个人都如怒雪川春天的花儿一样,瞬间都开了。 “皇上,我们去哪儿啊?去哪儿啊?” 她自从来了这本书里,都没去过别的地方,连上华京都没逛过几条街。 萧君楚的眸子,也随着她的容颜瞬间亮起来了 可脸上依然静若平湖,端详她瞬间谄媚讨好的狗腿样儿。 “荻花城。” “去啊!去啊!不管哪儿,我都去!” 苏瓷开心地都要跳起来了,她头顶的日晷,原本死气沉沉,现在又开始荡漾了。 按书里的描述,荻花城是这本书里最美的地方,整座城终年花团锦簇,盛产美人,是谢无极和白月薇最初邂逅的地方,也是故事的开端。 作为一个读者,有一日能身临其境,看到书中的美景,这种兴奋是没法用语言表达的。 可是,萧君楚偏偏一扭脸,故意拿捏了一下,“但,朕不带你。” 那神情,哪里是不带,分明是等她求他,求开心了就带。 “皇上~~~~” 苏瓷极为上道儿,立刻膝盖往他跟前挪了两下,跪坐成一小团,还厚着脸皮,拽他衣袖。 “皇上,明君,圣君,千古一帝,您就带我去吧~~~~,有我在身边,才好运连连呀~~~” 这几声,真甜,萧君楚没听够,依然不答应。 苏瓷立刻举起三根手指,指天立誓,“我保证不逃跑!每天贴紧皇上,吸干了都没有半点怨言,保证乖乖地做皇帝陛下小尾巴,小影子,好运乖宝宝!” 说完,还用头顶在萧君楚手臂上蹭啊蹭,拱啊拱! 萧君楚的目光,不经意瞥了一眼殿门口的大铁门。 你要是早这么懂事,朕用得着把自己和你都锁在笼子里? “那么……,如果你跑了呢?” 萧君楚低头看她小狗一样撒娇,虽然明知是虚情假意,却也颇为享受此情此景。 “我要是跑了,老天就让我被猪妖抓走生孩子,一胎十宝那种!”苏瓷指天立誓。 第97章 腰在,君心在 可是苏瓷越急,萧君楚反而不着急。 就给她抱着手臂晃,另一只手撑着额角,抵在桌子上,偏头看她。 “这种誓言,不够毒。”他淡淡道,“万一你就是很喜欢给猪妖生孩子,怎么办?” 你连朕的鞭子都喜欢…… 苏瓷:“……” 天打雷劈这种毒咒她是绝对不会说的。 万一到时候有机会,真的逃走了呢。 她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那就发誓:如果我敢逃跑,老天就让我被最丑的妖怪抓走,生十个丑八怪!” 苏瓷一面拼命眨眼卖萌,一面心里盘算。 这世上根本没有妖怪,所以略略略略…… 萧君楚将被她抱着的手臂抽出来,从桌上抽了张洒金笺,开始写字。 古篆本是风雅,却被他写得尽是峥嵘风骨。 苏瓷也看不懂上面的字,但是还是盯着认真看。 他写完,递给她。 “来,画押。” “写的什么?” “你的誓言。”他看着她,神情似笑非笑。 苏瓷才不信。 “不画是吧?那你自己在紫宸殿睡觉吧。至于荻花城的美景,还有那里的宵夜街……” 萧君楚作势要撕。 “不要!给我看看!” 苏瓷抢过洒金笺,用力看了半天,最后,倒是的确找到个“十”字。 她将信将疑,现在真切感受到没文化,真可怕,连卖身契都看不懂。 不过,一张纸而已,她若是真的跑了,萧君楚还能用一张纸将她怎样? 于是,便道:“好啊,怕你?” 她大方用拇指从朱砂砚沾饱,按了下去。 萧君楚满意,指尖拎着那张纸,慢悠悠地,亲自吹干,细细折好,收入书案上的匣子里。 苏瓷瞥了一眼,记住了。 回头一定要找机会偷出来,找人念念。 她脑子一转,巧了,她的字,萧君楚也看不懂。 于是,也探身拿了张笺,抓了御笔开始写。 【我萧君楚,是疯批,是神经病,是王八蛋,言而无信,自食其言,愿以万乘之尊,卖给苏瓷大女王为奴,任其驱使,为所欲为。】 写完,苏瓷将纸抖得哗哗响,十分得意。 她也没有很毒的心思,也不太会骂人,凡事爽了就行。 “来,既然是画押,该有两份。我也用惊鸿巅的暗语,写了一份,皇上,请。” 萧君楚:…… 为什么感觉你的字比较多? 但是,他也无所谓。 誓言这种东西,呵。 他随她的意,拇指蘸了朱砂,摁了上去。 之后,看着苏瓷将信笺当宝贝一样折好,藏在了胸衣里。 萧君楚:…… 你还挺会藏。 那些字,他的确不认识,但肯定没好事。 既然是惊鸿巅的暗语,回头找个人问问便是。 反正刚巧,他向来过目不忘,字虽然不认识,但是怎么写,看一眼就都记住了。 但即便如此,萧君楚依然不爽。 他重新拿起殷问的折子看,有意无意道:“对了,这世上有没有一次生十个娃的猪妖朕不知道,但是,怒雪川上的狼,却是一年生一窝,可以一连生十年。” 苏瓷刚要爬起来,脚底下就是一抖,就要滑倒。 萧君楚也不抬头,看都不看一眼,抬手,又准又稳将她小软腰撑住,“站稳。” 苏瓷便见他,虽然盯着折子,却眼尾暗藏笑意,就知道又是在吓她了。 “讨厌!” 她扭身就走。 萧君楚放下折子想了想:朕哪儿讨厌了? 朕百忙之中帮你扶住腰,你还说朕讨厌? - 皇上要带苏姑娘出门啦。 整个紫宸殿里都兴奋起来。 蕙兰前前后后,张罗了许多东西。 不要说吃的用的,单单一个穿衣戴花,就安排了差不多一个月不重样。 “荻花城的贵女,流行簪花而非珠翠,奴婢给姑娘带的衣裙,皆是容易搭配时令鲜花的。” “哦。”苏瓷瞧着左右无人,嘴里叼着块点心,悄悄去萧君楚白日间用过的书案,找那个装信笺的匣子。 蕙兰看她那副什么都不上心,整天就知道吃的样儿,一阵头疼,声音稍微高了一些。 “姑娘!皇上今日又看过一批姑娘的新衣样子,特意指了其中几套显腰的,所以姑娘去了荻花城,要少吃。记住,腰在,君心在!” 苏瓷就停住了,摘下点心。 “他不是很忙吗?看我的衣裳样子做什么?” 感觉好像每天都有人送新衣裳过来,以为是宫里的规矩,从来没多问。 蕙兰道:“给姑娘定制的衣裳,会有画师事先画了样子,每隔三日,要呈送一批到皇上那里去看,一开始大伙儿也觉得多此一举,但是皇上看得挺上心,有时候还改上两笔,所以,就成了不成文的惯例。” “哦。” 苏瓷提炼出重点,主要是萧君楚穿过女装,如今又断子绝孙了,所以,内心深处,开始走厂花路线,渐渐对女人衣裳感兴趣。 她等蕙兰又去忙,摸开匣子,将里面的书函翻了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张洒金笺。 疯批还真是谨慎,也不知到底写了什么。 到了夜里,为了能出去,苏瓷兴奋了一整天,正准备睡下,就听到从前面传来一个消息,当头一盆冷水。 荻花城,不去了。 皇上要改去连城! 蕙兰:“连城不能去!听说那边儿,血疫肆虐得厉害,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她开始重新张罗,命人把已经装箱的衣裳往回搬。 苏瓷坐在龙床边想: 萧君楚看了密报,就要去谢无极和白月薇发迹的荻花城,必定是打算亲自出马,去抓人的。 可现在又改去连城,说明,相比将对手赶尽杀绝,抓回他的白月光,他更关心他的子民,他的江山。 能够以帝王之尊,前往灾疫之地,体察民情,不管到底是不是因为疯得过分狂妄,至少比谢无极强一百倍。 但是,他深入疾疫之地,又不是铁打的人,自己的安危怎么办? 正想着,萧君楚从前面回来了。 他一进门,径直去更衣。 小丸子忙着跟在后面,匆匆跟苏瓷点了个头,就跟了进去。 等再出来时,人已经换了身利落的深青暗纹便服,干净爽利,既有邻家公子之感,又暗藏风骨。 苏瓷散着长发,穿着淡粉色的丝绸寝衣,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迎过去,想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去了。 正巧他也大步走过来,大手将软软的人捞过来,一言不发,便重重吻下来。 殿内所有的伺候的,唰,全部转过身去。 萧君楚这一吻,又急又沉重,又漫长,直到用她的运气,将自己的日晷填满,才退开。 “改去连城了,你留下。” “哦。”苏瓷抿了抿唇,好疼。 “等事情结束,朕回来带你去荻花玩,君无戏言。” “这就走吗?” “是,血疫的解药有了眉目,朕想早点去看看。” 他说完,也不愿与她多说这些复杂的事,将人轻轻推开,摆正站好,转身要走。 “寂夜……”苏瓷唤住他。 第98章 当众与疯皇陛下贴贴 她很少这样唤他。 血疫不比旁的,染上了,会要命。 以他这种疯批性子,到时候一着急,必是不会顾及那么多,万一有什么万一…… 这个国家,下一个皇帝,会比他好吗? 苏瓷在心里问自己。 萧君楚脚下便稍有停滞,停下没动,等她把话说完。 “我……,陪你去吧。” 如果她在,疯批至少运气好,免疫力强一些,卫九泠的毒都不怕,肯定不会染上血疫。 苏瓷鼓了好大勇气,才把这句话说出来。 而且,特别担心会被他嘲笑。 在他眼中,她只是个被强行关起来,除了提供好运,什么都不会的笨蛋。 果然,萧君楚停在门口,回眸,对她笑笑,“呵,朕去办正经事,没时间哄女人。” “哦。”苏瓷低头。 他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不过……,”萧君楚本来话都说完了,忽然又道:“朕好像忘了带上朕的好运。” 他笑容间,阴谋得逞的意味一闪而过。 装了半天,就等她主动请战。 “啊?”苏瓷抬眼,并没察觉。 “去换衣裳,今晚骑马夜行。” 又是骑马! 苏瓷后悔刚才自己逞英雄了。 我……我还没学会……我……我能不能不去了…… 然而,晚了。 蕙兰已经麻利捧了衣裳出来。 “姑娘,请换骑装。” 苏瓷:…… 萧君楚到底给她定制了多少衣裳? 他难道是小时候没有布娃娃玩,在弥补童年缺失? …… 苏瓷再出来时,束了长发,穿好骑装,就觉得裤子怪怪的。 是萧君楚特意命人在两条裤腿内侧用棉花加了厚,前后又以衣襟做了遮挡点缀,完全看不出臃肿,就是走路有点碍事。 “包子,下面舒服吗?” 他临出门,低下头,又挺得意地问了一句,声音不高。 可不知为什么,听得苏瓷耳根子发烫。 她想起那次在破庙里,他给她上药。 舒服个屁! “好舒服,呵呵。” “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他满意,笑得眼睛都弯了,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我说什么了?我每天说那么多。” “你说,只要朕带你出去,保证不逃跑!你就每天贴紧朕,给朕吸干,做朕小影子,小尾巴,好运乖宝宝。” “……” “快贴啊。” “……” 苏瓷生无可恋,当着紫宸宫全体送行人员的面儿,僵硬地抱住了萧君楚的腰。 “没贴紧,你倒是用点劲儿啊。” “……” 再抱,用力! 苏瓷差点把脚都用上,累得吭哧了一声,结果他的腰硬邦邦的,根本就像抱到了铁板。 萧君楚总算满意,不再为难她了。 “乖,不枉费朕疼你。” “……” - 还好,苏瓷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她以为这次出门,还会像上次那样,两人共骑一马,一路狂奔。 结果,情况并没有那么紧张。 因为,随行的,不但有琅琊、重华、小丸子公公,一队狼奴,还有个比她还笨的殷问。 殷问第一眼见到苏瓷,作为男人,就感受到了视觉暴击。 “殷问,见过娘娘”。 苏瓷连忙解释:“这位大人,您误会了。我……,我只是个来帮忙的。” 琅琊在旁边给自己那匹枣红马撸毛,“帮忙哄我哥。” 萧君楚:…… 殷问又立刻上前对琅琊作揖纠正: “长公主明鉴,按我大烨礼制,您当改口称陛下为皇兄。” “我从小就喊哥,他是不是皇帝,都是我哥,为什么要改?” 琅琊翻身上马,一脚把他踹一边儿去了。 “哎呀!”殷问跌倒在地,捂着自己被小马靴踹了的肩膀,“长公主,好身手,微臣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琅琊:……,有文化的人,骂起人来都这么麻烦! 殷问不但有文化,而且,还是个精通医术的御医,他满腔报国热情,胸怀济世之心,但是不会骑马。 待到一行人马出发,他好不容易爬上去,又跑得歪歪斜斜,晃晃悠悠。 几次险些掉下去,被一旁静默的狼奴抬手给拎了回去。 殷问惊慌失措:“皇上,皇上,可否允臣置办一辆马车随行?臣愿自费。” 琅琊:“大男人不会骑马?我们要抄山路走,马车用不上。” 说罢,一鞭子抽他在马屁.股上。 “嗷——!!!!” 殷问嚎叫着,跟他那匹马,丧心病狂地颠簸着,消失在夜幕中。 没多久,有狼奴来报,“狼主,殷大人和马一起丢了。” 萧君楚瞪了琅琊一眼,“你弄丢的人,你去把他给朕找回来。” 琅琊不乐意,“死书呆子。” 但是还是召唤了附近随行的两头狼,打马去了。 出了宫,离开上华京,前往连城,夜行山路,萧君楚的马被狼奴护在中间。 他身前抱着苏瓷,觉得怀中又香又软,个子不高,身子骨却是玲珑精致,有些地方看着瘦,摸着却是肉肉的。 反正赶路无聊,就特别想捏她,掐她,揉搓她,就是整得她娇娇气气地哭了才能满足恶趣味。 他将下巴颏懒懒抵在苏瓷小肩膀上,在她耳边找茬儿:“笨蛋啊!你就是个累赘。” 苏瓷:…… 骂人就骂人,为什么骂的这么黏糊? 感觉听起来,跟“死鬼啊,你怎么这么讨厌”差不多? “皇上明察秋毫,小女子一定认真做好这个累赘。” 她学殷问,谦卑地怼了回去。 萧君楚:“有用的一样不会,学坏倒是够快!” 他张嘴,惩罚性的咬她小肩头。 窄窄的,圆润的,正好,被男人张嘴咬住。 苏瓷疼得嘤了一声,一瞬间眼眶都水汪汪的了。 你那嘴里长得真的是狼牙吗? 肩膀都要咬掉了。 旁边都是静默的狼奴,苏瓷被欺负了,只能闷着不吭声,不理他。 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支棱起来! 临近天亮前,为了等琅琊和殷问,众人在山脚下休息。 苏瓷吃了点东西,就想去练习骑马。 学会了,就可以离他远点。 萧君楚第一反应便是:学什么学?朕抱着你不好吗? 第二反应是:要不,朕陪你去?那么烈的马,摔着怎么办? 第三反应才是带着恐吓,冷冷一声,“敢跑,拖回来打死。” “呸!” 苏瓷又不是真的想跑,就根本不怕他的恐吓。 可站到高头大马面前,又有点怕了。 她本就个子不高,面对这种萧君楚骑的这种血统纯正,专用行军打仗的高头战马,实在是感觉太弱小了。 但是,话都说出来了,硬着头皮也要做,不然又要被他嘲笑。 挨骂,恐吓,其实对苏瓷来说都没什么。 但是,羞辱和嘲笑,实在太难受了。 她抓了把草,喂马,又怕被马的大板牙咬了小手指头,好不容易,心惊胆战地哄好了,便试着牵走。 马该是被她骑过,也不认生,便好脾气地跟着走了。 萧君楚坐在树底下本是闭目养神,耳朵却一刻没闲着。 这会儿一听,哎哟?连朕的马都抵不过你的美色? 第99章 包子这么笨,想揍朕?下辈子吧 萧君楚睁眼,一声唿哨。 那马,当下挣脱苏瓷的手,哒哒哒,乖乖又跑了回来。 苏瓷:…… “萧君楚!” 欺负人很好玩吗? 她有些悲愤。 我陪你来是怕你倒霉死掉,结果你一出门,就把欺负我当邪乐子! 这一声,吓得周围狼奴当下全部跪下,一动不敢动。 敢直呼狼主名讳,怕不是又要引来一场天雷撞地火。 然而,萧君楚无感。 还饶有兴致地看她气鼓鼓的小样儿。 苏瓷掉头就走。 “去哪儿!”他懒洋洋问,半带恐吓威胁。 “拉屎!”苏瓷暴躁。 萧君楚:…… 一直在默默拢篝火的重华,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声。 萧君楚瞪了他一眼,对着树林深处又是一声唿哨。 立刻便有银色狼影追着苏瓷去了。 拉屎! 你拉屎,朕不能盯着你,派个畜生盯着你! 苏瓷走到树林深处,刚才的暴脾气慢慢消退了,看到头顶树影张牙舞爪,就开始有点害怕。 这时,身后,传来草木被轻轻踩断的声音,回头,便看见银狼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是你啊。” 她依然怕那些狼,但是不是很怕银子。 呜~ 银狼在她对面坐下,温柔地呜了一声,等着看她拉屎。 苏瓷对它笑笑,也不避忌,心想:你看吧,你随便看,难不成,我干了什么,你还会说人话,跑去跟萧君楚咬耳朵不成? 她折了根小树枝,学着那日在十里亭大柳树下阙浮生的姿态,从掌中拂过。 之后—— 飞扬而起! 将树枝想成一把剑,将阙浮生留给她的招式,当成在醉红楼起舞。 然而,当日的剑法,苏瓷只看过一遍,一招一式,虽然看懂了,但真的舞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她索性就从第一招练起。 不停地练,反复地练。 阙浮生说,这套招数专门克制天狼宫的雪域横刀,那是不是说,只要她刻苦努力,总有一天,可以把萧君楚揍一顿? 之前在紫宸殿中,白天黑夜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苏瓷不敢练。 此刻,荒山野岭,只有一头狼,倒可以无所顾忌。 苏瓷将一个招式,舞得专注,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不知不觉间,东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 忽然间,银子喉咙里呜了一声,站了起来。 她知道有人来了,立刻脚下放松,身子一软,笨笨跌倒在地。 果然,萧君楚修长的身影,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 “拉屎?嗯?”他眼看着她偷偷将树枝儿藏在身后。 等了这么半天不回去,还当是连人带狼出了什么事。 原来在这儿偷偷练功,而且笨得要死。 苏瓷假作被当场抓包,闷闷低着头,不吭声。 萧君楚淡淡瞪她一眼,蹲在她面前,伸出手扶她,“包子这是想偷偷练好功夫,找机会弄死朕,然后逃走?” “我并没有真的想过弄死你。”苏瓷糯糯的。 他以为她害怕了,服软了,就笑得有得意有恶劣,还莫名温柔,“那是什么?” “就是想狠狠揍你一顿罢了。” 苏瓷没理他伸出来的那只手,自己爬起来,往回走。 她实话实说。 萧君楚:…… “哈,就凭你?” 他的手,伸了个寂寞,跟着她站起来,瞅了眼地上的小树儿。 鞋尖嗖地将其挑起,带了劲风,便朝苏瓷后脑而去。 苏瓷本能地想用刚才练的招数化解,可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就硬是一动没动,闭了眼,等着。 不出所料,萧君楚舍不得。 在小树枝儿即将她脑袋扎个对穿的时候,闪身护在二者之间,挥袖将其打飞。 一瞬间的劲风,将苏瓷满头青丝都逆得乍然翻飞。 她的人头,在戳烂和保持完整之间,走了一个来回。 萧君楚呵呵笑,手臂揽了她肩膀,捏她脸蛋,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宠,是哄: “呵,包子啊,你这么笨,想揍朕!下辈子吧,好不好?” 捏得真疼。 苏瓷被他搂得直晃,被老老实实拘了回去。 银狼在后面,远远地跟着,歪了歪大脑袋。 它有点奇怪。 刚才看到的小小人类明明将小树枝儿舞得飞起来,却怎么不躲呢? 狼呜了一声。 结果,正看见苏瓷回眸,悄悄对它叮地眨了下眼。 【大乖狼,下次你们老大出现之前,一定还要给我报信哦~】 呜……? 小小人类的想法,银狼这么巨大的物种无法理解。 …… 苏瓷被萧君楚亲自拎回去的时候,殷问也已经被琅琊拎了回来。 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离得远远的,谁都不看谁,感觉怪怪的。 殷问见萧君楚回来了,慌慌张张上前,双膝一跪,便是咣咣磕头。 “臣请陛下治臣死罪。” 萧君楚瞅了一眼他妹,见琅琊背对着所有人,坐在高处的石头上,望着月亮,就知道没好事。 他沉沉道:“想死可以,等替朕治了血疫之灾再死。” “可是,陛下!臣实在是罪该万死,实在无颜再出现在陛下面前。” 萧君楚也是脑仁疼,遇上这么个迂腐的书呆子,不用他动手,怕是骂几句就上吊去了。 都不如苏包子皮实。 可是,连城的灾疫,还等着他献计献策,自然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启禀陛下,臣不会骑马,方才横冲直撞,险些跌入山坳,多亏长公主殿下飞身相救,但是……” “你住嘴!”琅琊一声吼,腾地从高处站起来,华丽又漂亮的眼中竟然满是悲愤,转身跑了。 萧君楚的脸色当下就沉了。 没等他发作,殷问将身子趴地更低。 “到底怎么了,说!” “陛下,臣……,臣的马发疯,长公主为救臣,与微臣一同滚落下马,臣……臣抱着长公主,滚了……十八个骨碌……” 他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就几乎没声儿了。 还数着了? 十八个? 书呆子实锤了。 苏瓷看看这边,看看那边。 就这? 这也没什么啊。 这种剧情,电视剧里多了去了,按理来说,你们俩应该嘴对嘴碰到一起才对。 只是抱着打了个滚,琅琊心那么大的人,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啊。 萧君楚脸色更不好看,眉间凝成一个川字,沉吟了一下,倒是没有了之前的怒气。 “你可与她说了什么?” “臣……臣说,男女授受不亲,长公主清清白白的身子,被臣滚了十八滚,臣愿意以死谢罪。但若公主不弃,臣……臣也是可以负责的……” 他说完最后几个字,已经恨不得将脸糊进泥里去了。 第100章 就是骑马,谁想得多谁是王八 “唉……”站在众人之后的重华,沉沉一声叹气。 “混账!” 萧君楚当下撇下所有人,去追琅琊。 没多久,苏瓷就听见林子深处,是琅琊的哭声,哭得那么痛苦,仿佛心肝都要撕开了一般。 又听着萧君楚在低声安慰什么,却离得太远,实在听不清。 她悄悄看了一眼重华,见他也面色凝重地看着篝火,一动不动,便知,一定是殷问的哪句话,触到了琅琊的痛处。 苏瓷想起,第一天遇到这兄妹俩时,重华曾说过,小公主小时候受过很多苦,脾气有点怪。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苦,会让一个女孩子哭得那么痛苦,那么绝望…… 过了很久,哭声渐息,兄妹两才一前一后回来。 队伍继续前行,萧君楚抱着苏瓷骑马,却没有了之前的兴致。 他坐在她身后,气息很凉,很沉,很不开心。 等到了下一处休息的地方,琅琊一直都很木然,下了马,一个人远远地坐在河边。 苏瓷觉得大家都是女孩子,应该互相心疼,互相帮助,便拿了点吃的,过去安慰一下。 重华欲拦着,被萧君楚制止了。 “让她去。” 苏瓷轻手轻脚走到琅琊身边,在离她一块石头的距离坐下,“我好想回家啊……” 琅琊本是戒备着等着她劝她,却没想到,她第一开口,却是这个。 她红着眼,扭头过去,“关我何事。” “回不去了呗。”苏瓷放眼向远处望去,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突如其来的泪水涌出来,望着面前的小河,河水喧嚣远去。 “那怪我哥咯?”琅琊虽然略略同情她一点,但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哥哥到什么时候都是最重要的。 “没有他,我也回不去了。”苏瓷狠狠咬了一口干粮,“我原本有父有母,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扭头,看琅琊,“你至少还有一个护着你的哥哥,可我呢,被人欺负了,只能想办法保命,厚着脸皮活下去。” 琅琊看着她,瞪着眼,半晌没说话,良久,才哭笑不得,“你这算是来安慰我?” 苏瓷抱着她的干粮,“我只想说,人人都很苦,但是,既然活着,就要向前看。” 琅琊漂亮的大眼睛,又打量了面前这一小团,“你这种话,我这十年已经听了无数。” “我不是说给你听,但是,你若是觉得苦了,就看看我。人往下看,见了比自己惨的,就会感觉好些。” 她只望着河水,仿佛这些话,都是说给河水听的,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意味。 “我没有爹,没有娘,师尊也不要我了,还欠了八师兄好多钱,都还不起。” “白月薇恨我入骨,卫九泠和谢无极也不会放过我。” “你哥更是个大混蛋,每天折磨我,你也看不起我,而我,除了要哄他,还要在这儿帮他哄你。” “牙牙大公主,不问过去,就说现在,你觉得咱们俩谁比较惨?” 她说着,撕了一块饼,递过去。 琅琊大眼睛忽闪了一下,接过那饼,被她气笑了。 明明是她自己想来安慰她,却挂上她哥的名号。 “当然你惨。我有我哥,我哥永远护着我。” 她也望向河水,有些倔强,有些骄傲,“所以,我这辈子就算是死,也要护着我哥。他想要什么,我一定帮他抢到!他的东西,我一定帮他守住!”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琅琊最后这两句,苏瓷有点毛骨悚然。 “嗯!好样的!” 她敷衍地赞了一句。 那一边,萧君楚和重华一直担心琅琊突然发起飚来,会揍苏瓷。 却没想到,两个丫头聊着聊着,竟然还笑了。 重华总算放心,低低笑着道:“女孩子肯笑,就说明没事了。还是小嫂子会哄。” 结果,再抬眼,差点没被萧君楚给瞪进火里去。 …… 再启程时,琅琊一人策马在前面探路,又恢复了之前的生龙活虎。 只是再也不理殷问。 殷问被迫跟狼奴共骑一马,一路怂怂的,不敢出声,更不敢动。 他身后这位大哥,实在是生得雄壮。 萧君楚心情重新放晴,骑马无聊,又开始琢磨着欺负苏瓷。 “包子,朕教你骑马好不好?”他这次,把下巴颏搭在苏瓷脑瓜顶,压得她不敢动。 疯批能有什么好心! 不过,苏瓷真的很想学会骑马,这样,就不用整天被人抱着,被骂笨蛋。 最重要的是,会骑马了,以后逃走的时候,会比较快。 “好啊,谢陛下。” “叫寂夜~” “……”苏瓷翻了个白眼,“寂夜……” 这是又心情好了,毛儿又顺了。 萧君楚轻夹马腹,行至队伍最前面,将缰绳塞进苏瓷手里。 “现在,你来,不怕,朕扶着你。” 于是,他就真的将双手落在她的小腰上,扶着。 手掌,又大又烫,将她掐着,便知道了什么叫做不盈一握。 苏瓷:…… 行吧,就是骑马,谁想得多谁是王八! 下山后,马蹄轻快,行在林间小路。 苏瓷全神贯注地两手握着缰绳,感觉那马头晃来晃去,还不如把她自己的头安上去。 她学得认真,特别紧张,肉嘟嘟的唇绷成一条直线。 可越是紧张,马越是懵逼。 你到底想让本马怎样? 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往左还是往右,到底是要跑还是要停。 一会儿勒缰绳,一会儿踢它肚子。 苏瓷将马骑得歪歪斜斜,时不时还原地绕个圈。 前面,琅琊已经跑没影了,后面的人谁都不敢超上来,就在小心翼翼保持距离跟着,不敢看他们的皇帝陛下马上泡妞。 萧君楚看着她学得艰难,一点没有帮忙的意思。 反而将掌中小腰抱得越来越紧,看着她忙得乱糟糟。 “包子,朕待你好不好?” “不好。” 苏瓷艰难死了,想要离他远点,又被贴住躲不开。 手里的缰绳,仿佛活了一样,完全不听使唤。 “朕不好啊,那怎么才好?”他忽然又将下颌搭在她小肩头上,“关心一下小东和小西吗?” 他看着它们因为苏瓷慌慌张张,而一直起伏荡漾,暗暗磨牙。 说着,腰间的手便向上游去。 第101章 神明是他,恶魔也是他 “你别!” 苏瓷还没被碰到,已经吓得惊叫一声,手里缰绳不小心用力一扯。 “驾!” 萧君楚顺势双脚狠狠一踢马腹。 “啊~~~~~” 骏马一声长嘶,带着苏瓷拐着弯的惊叫,撒蹄狂奔。 两侧的林木飞速后退。 他单手抱住她的腰,另一手握住她的手,夺过缰绳控制权,脚下却依旧打马加速,带着她风驰电掣。 “伏低,握住,放松,看前面。” “适应它,驾驭它,而不是被它左右。” “朕在,什么都不用怕。” 他在她耳畔,嗓音低沉地令人安稳。 宽厚强健的怀抱,几乎将她整个拥住。 什么都不怕。 什么都不怕! 苏瓷也没办法了,抓狂也没用,只好心里默念着他的话,绷紧地身子渐渐放开,随着骏马的奔驰,适应它马蹄的节奏。 眼睛渐渐适应了两侧急速后退的景象,耳畔的风声也再那么吓人,竟然真的有种莫名的爽利飒然。 萧君楚强势掌控缰绳的手,不知何时渐渐放松,双眸从她肩头,看着她全神贯注的侧颜,有点可爱。 包子其实不是太蠢,就是胆子太小罢了。 还得练练。 他任由她纵马,越奔越快,越奔越疯。 脚下,将马镫让出来,捞过她的腿,让她踩好。 之后,忽然间,将人轻轻一推,纵身跃起,轻飘飘飞上树顶,脚尖踏着枝叶,随她在林间飞驰。 骏马身上一轻,当下撒欢了,一阵风冲了个没影。 “疯批——!!!” 苏瓷忽然身后没了指望,一片手忙脚乱,吓得乱七八糟。 “疯批——!” “救我——!!!” “你没信用啊!” “你坑我——!!!”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啊~~~~~~” 林子里,惨叫响彻云霄。 萧君楚身形在树顶如一道影子,从她头顶掠过。 又如一支箭般,落在前方地面,脚下劲风踏起落叶纷纷扬扬。 眼看着苏瓷就要连人带马撞上去。 只见他在烈马迎面狂奔而来时,扬手抓住辔头,翻身时衣袍飞扬,从苏瓷头顶翻过,又重新稳稳坐在她身后,夺过缰绳,三下两下,将马稳稳停了下来。 所有的一切,如天雷地火,风起云涌,石破天惊之后,瞬息间风平浪静。 苏瓷惊魂未定,呆坐在马上,胸.脯剧烈起伏,心跳的都快要跳出来了。 刚才那一瞬间,他从天而降。 拯救的他,作恶的也是他。 神明是他,恶魔也是他! 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 她微张的唇,喘息未平,就被萧君楚从后面强行掰过脸,手掌抚过天鹅一样的脖颈,扣在咽喉上,将她气息封住了。 濡湿,吞噬,侵略,缠.绵…… “包子,你又爽了,呵。” 萧君楚看见苏瓷头顶的日晷,嗖——嗖——嗖——,一个时辰接一个时辰地往上涨。 以为她学会了骑马,爱上了策马奔腾的快乐。 苏瓷被那手掌强迫着仰着脸:“我没……” 她想辩驳一下,她爽的不是骑马。 可话没说出口,又被他牢牢吻住。 “你喜欢这样纵马?朕也喜欢……” 他与她厮磨着唇,以为她跟他一样,喜欢这种又危险又不要命的疯狂。 “我不……唔……” 苏瓷好不容易得了空,想要告诉他,弄错了,我不喜欢。 可是,话又没说出来,又被吃了回去。 萧君楚自己终于亲够了,才离开一点,呼吸灼热,暗潮起伏,“朕还有更疯的,你想知道吗?以后带你玩。” 之后,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不知足地,再吻! “我不……唔……” 不想! 不想! 我这辈子都不想知道! 可是,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自作主张地,在心里默默安排了。 苏瓷已经要哭了,脖子都快要被扭断了,头都快要被啃掉了。 疯批,我到底有多少好运够你这样吸? 你这样下去,就算没有冻坏,也是注定要断子绝孙的……!!! 好久,他终于餍足地放开她。 “苏包子……” “又干嘛?” 苏瓷被放开时,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嘴疼,舌头疼,两腮颌骨都疼。 “那天,朕说过的话,永远有效。” 他坐在马后,任她倚在手臂上,看她快要被亲哭的怂样,声音有些低。 她这么好欺负,若是这辈子没人护着,必是活不长的。 忽然间的心血来潮,就想说些温软的话。 可苏瓷却气愤,“你一向言而无信!” 答应过拿到玉玺就放人,根本形同放屁。 萧君楚眼中刚刚升起的温软就又化作了戏谑的恶劣,咬着唇恨恨道: “朕说把你抓回来就抓回来,每一次都言出必行。不信,你胆子就再试试!” “怕死的是你!有本事我跑了你别抓!”苏瓷倒是忽然硬气起来了。 “你大胆!” 他忽然急了。 敢恐吓朕! 不惩罚一下,看是不知道害怕! 当下张嘴便是狼吻,手掌也不客气,毫不留情地抓住他惦记了很久,却一直没碰着过的小西西。 大小真好,能将掌心撑得如此饱满。 “唔……!!!!” 苏瓷惊悚地两条腿在马上乱蹬,座下骏马不晓得背上这俩人在搞啥,不安地原地乱转。 这时,林子里,忽然有第三个人高声道:“咳!臣启陛下……” 苏瓷嗷的一声,被吓得连魂都飘离了一下。 萧君楚当下不悦,手掌不情愿地拿下来,回头,便见殷问,正背对着他们这边,远远地站着。 还真是个死书呆子,没个眼力价。 就该早点赐死! “何事?” 他自然而然地,习惯性地,替苏瓷将唇畔拭了拭,摆正人,掉转马头,道貌岸然,衣冠楚楚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瓷已经觉得没脸见人了。 她现在决定,跟琅琊一样,这辈子都不跟这个殷问说话。 也不跟萧疯批说话。 殷问背对着他俩,一本正经高声道:“启禀皇上,长公主发现,附近有处村落,升起不少浓烟,该是……”他顿了顿,“该是在焚尸。” 最后这半句,故意声音小了一点,大概是怕吓着“苏娘娘。” 这附近,已经靠近了连城的血疫散布之地。 刚才,琅琊回来说了这个情况,大家想向皇上禀报,但又谁都不敢来打扰,于是殷问就抱着对之前的过错将功补过之心,自告奋勇来了。 结果远远地,看到了许多不该看的。 他任务没完成,回去也不是,出声儿也不是,只好静默等着。 可那俩人拉拉扯扯闹得欢,谁都没注意远处有人。 殷问等了许久,眼看着总算要完事儿了,结果,皇上又来更猛的。 他本着强烈的责任感,以及医者的常识,觉得再这样下去,怕是几个时辰都不能完事儿,于是只好背过身去,壮着胆子给打断了。 第102章 包子的小脾气,还挺躁 “下山,去看看。” 听闻事关血疫,萧君楚策动马匹返回,经过殷问身边,一秒钟切换到冷冰冰帝王模式。 苏瓷唇齿中还有他野蛮侵略的触感和滋味,半边身子,仿佛他手掌的压迫和余温还在。一双.腿,酥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此刻只想整个人趴在马上,让谁都看不见自己。 谁知,跟在马后走的该死的殷问,忽然又道:“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 “又有何事?” 萧君楚不耐烦,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启用这个人来治疫。 “陛下,臣从医多年,各方面都有所涉及,据臣所知,妇人当两边一起抓,或者有规律地换着抓,如果长期只抓一边,会导致大小不一,影响美观。” 萧君楚:…………!!!!!! 苏瓷:………………要不,你把他赐死吧,我绝对不拦着。 - 村子里,到处弥漫着焚烧尸体的诡异味道。 所有人服了重华的避毒丹,以面巾遮了口鼻,从村中寻了空地,穿行而过。 全村除了一些垂死挣扎的老弱妇孺外,只有稀稀拉拉几个男丁在处置尸体。 苏瓷活这么大,第一次真的置身于这种人间惨剧之中,不由得只能祈祷自己身上的好运真的有用。 可是,看着看着,她疑惑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行在前面的萧君楚回头等她。 “为什么男人都死光了,老弱妇孺却都还活着?” 苏瓷本是不懂就问,却意外地提醒了所有人。 琅琊道:“或许是这血疫更容易感染男丁呢?” 苏瓷向一处破烂的屋棚走了几步,朝里面看去。 里面蜷缩着一个妇人,面黄肌瘦,正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绝望地望向她。 “不一样。”苏瓷道:“我在断崖下见过血疫源头的病人,身上布满红色脓包,非常吓人,跟他们不一样。” 琅琊:“也许是连城附近的血疫已经没那么大的威力了呢。” 殷问上前,“容在下看看便知。” 他也不怕被染了病,挽了衣袖,从随身小包中取出银针,蹲在那病妇面前,好言商量,想要取些她的血。 他说话斯斯文文,手上做起事来,又稳又麻利,倒是让人一改之前迂腐的印象。 可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殷问这里时,忽听小丸子公公一声尖叫:“跑什么你!” 话音未落,一把银针已经飞出去。 一个焚尸的男子,应声倒下。 另外两个,撒腿就跑。 “抓了!”萧君楚一声令下,狼奴已飞身出动。 那两人没跑出多远,见无路可逃,竟然停在原地,咬破口中毒囊,自尽了。 所有一切,都是眨眼间的事。 村子里飘散着的焚尸白烟,越发诡异。 没多久,重华检查了那两个人的尸体,回来禀报。 “狼主,看身上的印记,是月刀卫。” 萧君楚的眉间,顿时凝起一丝冰冷的可怕笑意。 “卫九泠……,在连城!” 这宿世的仇敌,兜兜转转,终究还是难逃交锋,实在是令人莫名兴奋。 苏瓷身形小小的,站在他身后,低着头,顺势默默补上后半句:【所以,白月薇可能也在。】 重华略略一惊,“狼主,那么,要不要从荻花城召回商将军。” “不必了,让他继续追杀谢无极。” 萧君楚放眼巡视小小村落,“检查未烧尽的尸体,卫九泠既然在这儿毁尸灭迹,这件事,就没那么简单!” “是!”众人应声去了。 萧君楚回头,见苏瓷在发呆,“包子,想什么呢?” “啊?”苏瓷抬头,“原来你不亲自去荻花城,就派了商……二师兄,去追杀谢无极啊。” 他当初说带她去荻花城玩,果然是追踪到了谢无极的踪迹。 只是,谢无极为什么会没有跟白月薇在一起呢? 耳畔,萧君楚忽然俯身,忽然语调一挑,“怎么,你心疼了?” “我心疼谁?”苏瓷莫名其妙。 “啊,让朕想想。”萧君楚重新站直,背着手,布巾蒙着半张脸,仰面望天,“商天行对上谢无极,两厢交手,必是场面壮观,不知道你会先心疼谁呢?” 又是谢无极! 现在还加上一个从没说过话的商天行! 苏瓷一阵暴躁,“来,我告诉你。” 她忽然上前一步,因为个子矮,照例踩上他原本干干净净的鞋,不客气地揪了他衣领,踮起脚尖,凑到他耳畔。 萧君楚觉得有意思,便顺着她微躬身子,侧耳下去,等着听她说些什么。 苏瓷凑到他耳畔,呼吸薄薄,吹起面巾,碰得他耳廓发痒。 忽然,好大一声:“呸——!!!” 之后,扭头就走,找琅琊去了。 萧君楚:…… 他一根手指,揉了揉被差点喊聋了的耳朵,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笑。 呵,小脾气还挺躁。 …… 琅琊在帮重华尸检。 她染过血疫,又吃了许多药来压制,反而并不是很多介意。 烧焦的尸体,扭曲着四肢,痛苦张着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 苏瓷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后悔了。 她扭头就走,一回头,撞进铁板一样的胸膛里。 萧君楚顺手将她眼睛蒙上,捞住,目光却落在地上的尸体上。 “焚化的时候,还是活的。” 他眉间拧得更深。 苏瓷在他怀中被蒙着眼睛,也睁开眼睛,紧张地眨了眨。 活的! 书里的日子,已经越来越离谱了。 她纤长卷翘的睫毛,撩得萧君楚掌心发痒,他低头看了一眼她脑瓜顶。 重华蹲在地上,戴着手套,翻动尸体,面色凝重。 “卫九泠该是收到消息,知道狼主亲自来了,急着要掩饰什么。只是没想到,我们会来的这么快。” 那一边,殷问颠颠奔过来,“陛下,不是……不是……死于疫病!” 琅琊一刀甩过去,削掉他帽子,“混账!咒我哥!” “不是,不是!”殷问捂着脑袋,上气不接下气,“臣想说,这村子里的人,不是死于疫病!是……” “是蛊毒。”重华接过话。 他翻过地上的尸体,剥开后脑未烧尽的头发和焦烂的血肉,头骨下方,赫然有一个极小的洞。 “蛊虫在人活着的时候,被从脑后注入,待到养成,便破壳而出,脱离宿主。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蛊,卫九泠要用活人的脑子来养。” 萧君楚鼻息间鄙夷冷笑,“生了卫九泠的那个贱婢,是夜夷国巫女。如今他子承母业,净搞些装神弄鬼的事,不足为奇。” 可话虽这么说,他心中也不禁暗暗一沉。 怀中苏瓷,听说用活人的脑子养蛊,感觉就像在看恐怖片,又觉得可怕,又忍不住好奇,想偷看一眼。 结果,被萧君楚一巴掌捂在眼睛上,又给糊了回来。 他有点担心了。 此番连城之行,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个笨蛋难保不会受些惊吓,但他又偏偏没她不行。 当日从紫宸殿临行,就算她不肯跟来,他也是要把她扛来的。 不过没想到,只是一时兴起,稍微试了一下,她竟然乖乖地自己跟来了,实在是有些小小的惊喜。 而如今,人已经在这里,萧君楚又后悔了。 卫九泠阴狠莫测,远没有谢无极好对付。 皇城一战,谢无极之所以会输,是因为他太过自负,自持甚高,顾忌太多,许多事瞻前顾后,有不屑于去做。 可卫九泠不一样,他早就一无所有了,现在,每多弄死一个人,每多制造一点麻烦,对他来说,都是小赢一局。 而包子又这么弱,这么呆,这么好骗,却偏偏是他的保命丹。 该怎么保护好她? 第103章 笑得她耳根儿发烫 “你等先行前往连城,沿途若遇阻碍,不可恋战,脱身为上。” 萧君楚心里改了主意,吩咐下去。 殷问一听,急了,“陛下,您不去了吗?灾疫不等人,连城郡守和下面的百姓都等着您呢。” 咣! 他脑袋被琅琊用刀鞘敲了一个响儿。 “哪儿都有你!我哥是皇帝,他想去哪儿,用不着跟你说!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问题!” “可是陛下……”殷问还不甘心。 萧君楚不理他,抓着苏瓷手腕,大步出村。 “陛下!陛下您听臣进言!陛下!哎呀……” 殷问在后面追,结果又噼里啪啦挨了顿揍。 苏瓷也不解,她步子没有萧君楚大,只能一路小跑地跟着。 “你真的不去连城了吗?” “朕去,你暂且不去。” 萧君楚将她扶上马,自己跟着翻身跃上,掉转马头就走,狼奴开路,打马疾驰。 “但是,我不去,你真的没事吗?” 苏瓷此刻本该高兴得跳起来才对,可却不知为什么,又开始担心起他来。 她将此归结为兄弟义气。 萧君楚神情有些冷峻,“朕此行沿途若是无碍,就回去接你,若真的有事,你也救不了,反而累赘。” “哦……” 说的也对。 她除了提供运气,并没有什么长处。 遇事就是个累赘。 苏瓷被嫌弃了也不生气,对自己认识地很清楚。 马上风声猎猎,她又有点不好意思,糯糯问道:“可是,你的运气用完了怎么办呢?” 她声音太小了,自己几乎都听不到。 但萧君楚却听到了。 听得很清楚。 他策马间,垂眸瞥了怀中人一眼,只在她耳畔淡淡笑了一声。 “呵……” 用完了,就立刻回去找你,亲你!吸你!吸干你! 这一笑,明明什么都没说。 却又是什么都说了。 苏瓷那一侧的耳朵根儿,烧得好疼。 …… 入夜时分,萧君楚带着苏瓷进了一处不知名的小镇中。 事先赶到这里的狼奴已经悄无声息地买了处新建的宅院。 原主人家祖孙三代带一个管家,两个丫鬟,原封不动,不予惊扰,只辟了处清净的院落给苏瓷。 他临走,又安置了狼奴暗中守护。 “在这儿等着,最迟三天,一定回来。” 他亲自见了那一家老小,又看过屋内院中上下,确定安全无虞,便匆匆要走。 临行,再结结实实抱着苏瓷啃了一通,将她头顶的运势吸了个见底,才笑道:“包子,不贴一下?” 苏瓷麻木地抱了抱他的腰,老老实实贴了一下。 可心里却特别乱,默默看他纵马消失在夜幕中。 明明是防止他半路挂了才跟来的,现在却因为没用,什么风浪都没见到,就被安置在这里。 明明终于有了逃走的机会,却并没有心情离开,怕他回来找不到她。 既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 明明是生是死根本与自己无关的事,此刻却左也放不下,右也放不下。 跟在疯批身边,日子过得每天都像过山车一样。 苏瓷并不喜欢这样,每天都要为自己的脑袋担心,为别人的生死操心。 所以,等这件事告一段落,回宫后,关于恢复自由的事,必须认真谈一下。 苏瓷简单吃了点晚饭,与主人家的小女孩玩了一会儿,就忐忑地和衣躺下。 临睡前,还笑自己。 他若是真的三天才回来,你就这样坐立不安地等三天吗? 什么时候开始,开始为了一个书里的古代皇帝,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 她辗转反侧,眼看着月光从东窗转到西窗,朦胧中似乎听见了天狼宫用于紧急传讯的“黄莺叫”,声音凄厉,似乎很远,但又好像是听错了。 苏瓷心神不宁,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过去时,门忽然开了。 “包子……” 萧君楚竟然回来了。 苏瓷当自己是做梦了。 果然是有所思,有所梦。 这想他也想得太快了。 她茫然睁开眼,之后又重新闭上眼继续睡。 紧接着,便感受到一双冰凉的唇,覆了过来。 唇齿间,带着血腥味。 苏瓷一个猛醒,将他推开,“寂夜!你怎么了” 这一推,便发觉他胸口湿哒哒的,借着屋里的月光看掌心,全是血。 “伤口怎么又崩开了?” 苏瓷坐起来的一刻,萧君楚整个人颓然倒进她怀中,竖起一根手指,对她极其虚弱地“嘘”了一声,之后,惨淡一笑,晕了过去。 “寂夜!寂夜!” 苏瓷压着声音唤他,却无论怎么晃他,都是不醒。 重华呢? 琅琊呢? 小丸子呢? 殷大人呢?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带伤回来? 她低头努力吻他,想像从前那样,将自己的运气给他,他就好了。 可是,萧君楚并没有任何反应。 苏瓷看不见自己的运势。 他临走时,已经将她所有的运气都带走了。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伤得如此惨烈。 “寂夜……” 苏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君楚昏迷之前示意她禁声,她便不敢声张。 但是,总要做点什么才行。 幽暗的房中,她摸摸索索寻到烛台,正想点亮,忽地,看见月光映在门上,一道女人的影子。 苏瓷飞快闪到床边角落中,屏住呼吸。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走了进来,之后,回手带了门。 那身形,太熟悉了,是白月薇! 苏瓷在暗处睁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嘴。 大女主的厉害,她在冷宫已经见识过了。 不但打不败,而且打不死。 她这辈子不想再见识第二次。 现在两人再次狭路相逢,新仇旧怨加一起,白月薇若是发现了她,怕不是要抽了她的筋,剥了她的皮! 疯批,对不起了。 苏瓷默默对着萧君楚躺着的方向,像拜一个死人一样拜了拜。 白月薇对你有心,反正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打不过她,等会儿不管她对你做什么,你都从了吧。 就算她把你扛走,我也是不会管的了。 她默默躲在角落里,安静地如一道影子,只等着白月薇想干嘛干嘛,干完了赶紧走。 只见,白月薇在床边坐下,静静看了萧君楚一会儿,之后,咯咯一笑,笑得有些诡异。 “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无极哥哥已经不稀罕我了,你必定也是不稀罕了。” “你们都被那个贱女人色迷心窍,一个个拼死护着她,却不知道,在她心中,你们这些男人,全都不抵阙浮生一个脚趾头。” “不过,以后就不会了,你会乖乖听我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待你,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她说着,手里拿出一只比手指粗不了多少的竹筒,扣动机括,那竹筒上方,弹出一根尖针。 苏瓷在暗处,眼睛登时瞪得滚圆。 你想干什么? 第104章 他们统统都是我瓷的男朋友 她想起,白日在村里看见的那具尸体。 重华爷爷说什么来着? 那些人是在活着的时候,被人在头后面钻了孔,将蛊虫送进去,以脑子养着! 床边,白月薇伸手摸向萧君楚后脑,一边摸,一边幽幽道: “不怕,就疼一下,今晚之后,你就再也感受不到疼了。” “寂夜,我做这些都是为你好,你一定要相信我,你只有我可以相信。” “从今以后,你只属于我一个人,而我,也将会是你的……” 她又痴迷地看了看手中的竹筒,正准备下针。 咣! 床腿被人狠狠踢了一下。 “谁!”白月薇猛地回头。 “咝……,哎呀,是我……” 苏瓷用力过猛,踢疼了脚,正蹲在地上揉,怂怂举手。 “苏!瓷!” 白月薇见了她,登时嗓音都如疯魔了一般! 苏瓷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出来,“你……你要对他做什么?” “呵呵呵呵哈哈哈……,不关你的事!”白月薇不想理她,转身重新摸向萧君楚后脑。 “长那么丑,还总摸我男朋友。”苏瓷一面故意小声儿嘀咕,一面悄悄往方便逃跑的地方挪。 白月薇的手,果然停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他是我男朋友!怎样!”苏瓷叉腰。 男朋友是什么玩意,白月薇也是个穿越的,不会不懂。 然而,她最在意的,竟然不是这句,“我问你,前一句!你说什么!” 苏瓷水葡萄样的眼珠儿一转,“我说你丑!很丑!特别丑!” “苏瓷——!!!我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我杀了你!!!” 白月薇仿佛被戳中了痛处,蹭的跳起来,丢了手中竹筒,抬手从发间拔下发簪,唰地弹出长剑! 借着月光,苏瓷看见她蒙着面纱的脸,总觉得哪里奇怪,却说不上来。 反正,大女主的目标,现在总算转移到她身上了。 那么—— 是不是可以开始逃命了? “怎么?说你是丑八怪,就想杀人灭口?”苏瓷瞄准了门口,“我无极哥哥不要你了?他是不是嫌弃你丑了?” “你的无极哥哥?你喊他无极哥哥???苏瓷,你找死!” 白月薇全身白衣乍然翻飞,提剑就刺! 苏瓷险险避开第一剑,觉得仇恨还没拉足,便嫌弃道:“无极哥哥也是我男朋友,他跟我说,在望花台上第一次亲你脑门,回去整整用了一桶茯苓水漱口!” 望花台的剧情,是她从书里看到的,作者写得场面相当浪漫,令人印象深刻,苏瓷信手拈来。 可是,白月薇却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她与谢无极私定终身那晚,望花台上倾城一吻,许以江山,珠联璧合,这件事,从来都是无人知道的,现在,竟然从口中苏瓷随随便便就说出来了! 谢无极,竟然不是一时色迷心窍,而是从一开始就……!!!! “我。杀了你。” 她一双眸子,即便是黑夜中,也看得见,沁得血红。 纵身飞剑,直取苏瓷性命! 苏瓷对这一招早有准备,运了惊鸿巅的轻功身法,身形晃成一道虚影,嗖地装破门冲了出去。 一面虚步凌空,还一面还喊: “不光是谢无极,卫九泠其实也是我男朋友!他不过是想临时在你那儿寻温暖,你信不信我现在若是喊一声,他立刻就大狗狗一样跳回来?” “苏瓷!你给我闭嘴!” 白月薇的剑意远远劈下,如一道雷霆,劈开院落花砖墙。 苏瓷飞身,如一朵花儿一样,落在对面房顶。 她没想到,这样狂暴的一击,自己竟然也轻松避开。 而脚下的步子,还颇有那日大柳树下,阙浮生所教的影子。 师尊大人教的东西,果然非同凡响! 她更来劲儿了,绕着人家院子转,“还有,萧君楚对我说,他只是一直把你当柔妃替身,可你一把年纪,却恬不知耻地,还妄想把人家当奶狗养,却不知人家把你当妈!” 白月薇原身是个废柴女,穿越来时,已经十八岁,后来声名鹊起,一番苦干,熬到今日,已经二十一,比萧君楚还大一岁。 而苏瓷的原身,现在只有十六。 啊啊啊啊!!! 女人最怕被人说又丑又老。 特别是真的又丑又老的时候。 白月薇彻底疯了! 什么尊严,什么矜持,什么身份,都不要了! 杀了苏瓷! 杀了她! 现在! 反正她在末世做特工时,什么不是人的事儿都干过,披了人皮这么久,也累赘了! 两个女人,一个逃命,一个追杀。 苏瓷不敢跑得太远,生怕白月薇再有同党来祸害萧君楚。 就只能绕着院子跑。 可跑着跑着,她忽然落在一处大树下不动了。 尸体! 花丛后,是那一家老小的尸体! 晚饭时,他们还过来看过她。 那小女孩四五岁的模样,好奇地摸她新做的骑装,说长大也要像姐姐一样美美哒骑大马。 怎么……,就都死了……!!! “是你!!!”苏瓷周身,轰然而起一阵悲愤杀意。 白月薇在距她不远处停下脚步,手中细剑悠然地挽了个剑花,“是我没错,他们在这儿碍手碍脚,不如死了干净。” “他们只是无辜的人,白月薇!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苏瓷从小受的是法治社会的教育,可如今,也第一次真的对一个人动了杀心! 此时此刻,真的只有亲手杀了她,才能平息心中的愤怒! “哈!”白月薇相当享受看到她此刻愤怒和悲伤的模样,“是你们选择在别人家院子里落脚,是你们没有将他们一家老小撤走。” 她手中的剑,唰地指向苏瓷,“萧君楚用这一家老小掩护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让这里伪装地与普通家宅无异,害得我来时一顿好找。所以……,” 她原本很漂亮的眼睛,眼帘阴郁一挑,“你在这里,他回来找你,而我来找他。你,才是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 苏瓷听见自己咬破了唇的声音。 有种愤怒,在胸腔中爆满,仿佛随时要从出来,将对面这个女魔头炸个干干净净! 她气得发抖的手,从根下堆满尸体的老树低杈上,折了根树枝。 “白月薇,我苏瓷对天发誓,今日若杀不了你,来日见你一次,杀你一次!直到叫你杀人偿命为止!” 掌心,树枝拂过,骤然抖出,飒然一声轻吟长啸,如宝剑出鞘! 一招出! 如流风回雪,拨云见日! —————— 今天大年夜,祝各位亲亲吉祥如意! 今晚会加更一章。 忙着过年的同时,也千万不要忘了阙哥哦! 第105章 阿瓷阿瓷,谁才是你的大狗狗?(大年夜加更) 只有一招! 看似起舞,却裹挟着凌然浩荡的剑意! 白月薇根本没想过苏瓷第一次真正出手,竟有如此气势,匆忙招架,连退三步,大惊失色! “弱柳扶风!七十二路惊鸿伏神剑!!!” 苏瓷也不管是孙悟空的七十二变还是惊鸿巅的七十二路剑! 她身上本就有苏渣渣的底子,这一招,又是真真正正练过的。 无论怎样,能揍白月薇就行! 杀了最好! 白月薇是用剑的人,此刻的震撼,比她惊闻全天下所有人都背叛她还要大! 当初,苏瓷叛出师门后不久,阙浮生就参悟了这套惊为天人的剑法。 白月薇听说了,立刻去惊鸿巅,在山门前跪求了三天三夜,将好话说尽,还晕倒在地,到最后却连阙浮生的面都没见到。 再睁开眼时,已经被送下惊鸿巅。 而送她下来的那小弟子竟然还嘲笑她,说什么师尊虽然失了一个九妹妹,但也不是什么女人送上门,都能补漏儿的! 从那以后,惊鸿巅就是白月薇心头的一根刺。 拔不掉,一碰就疼! 如今,她苦求不来的伏神剑法,竟然被一个叛徒用树枝使出来对付她,这简直是绝大的讽刺! 白月薇的脸,比被苏瓷用那树枝啪啪猛抽,还要疼! “阙浮生竟然传了你伏神剑!不可能!不可能!你为了谢无极,早就与他恩断义绝了!” 她此话一出,又猛地一顿,之后狂笑! “啊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神踏马男朋友!苏瓷,你换了芯子了啊!哈哈哈哈哈!” 白月薇的剑锋陡然一挑,“你就不怕你的那些男朋友知道这个秘密吗?” 苏瓷将下颌一扬,“我怕!我怕你个屁!白月薇,从今时今日开始,只要你不爽,我就爽!只要你活着,我就不爽!你不配伏神剑,我只用这一根树枝,就把你打到妈都不认识!” 暴打! 一根树枝,如一支无所不能的打神鞭,令白月薇不但反击无门,甚至连退避都越来越难。 苏瓷这段时间,无聊时,就会将那日大柳树下看得景象在脑子里反复复盘,虽然真正练过的只有一招,却因为愤怒而挥洒到了极致。 一招,变无数招! 仿佛惊鸿伏神剑法原本就是属于她的,人与剑法,几乎翻飞着融为一体! 两人过了几个回合,白月薇就看明白了。 苏瓷只会一招! “呵,还当阙浮生如何偏爱于你!原来,不过是偷学的一招半式!” “多了你不配!”苏瓷要么不生气,生起气来,吵架也是利索,逮住白月薇往死里打! 她从不与人为恶,但大树底下那一家人的尸骨未寒,那孩子死不瞑目,让她每次余光略过都触目惊心。 杀人者死! 若是不能等到老天处置你,我今日就替老天收了你!!! 白月薇骄傲横行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光环无限,从来没被打得这么狼狈过,而且,是只有一招! 她且战且退,依然被苏瓷逼入死角。 “苏瓷,你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贱人也好过你不是人!” 苏瓷手上树枝儿陡然招式变换,打脸一抽! 白月薇面上薄纱被翩然挑落。 月光下,左半边脸上,赫然两排牙印疤痕!! 苏瓷的牙印子!!! 苏瓷呆住了:…… 没想到,那日火场里给她带来这么大伤害。 善良本性,让她又忍不住还想道个歉。 可目光再落到白月薇右半边,就更看着诡异。 不知道到底是缺了什么。 她这一瞬间瞬息万变的表情,惊异,抱歉,同情,好奇,都落入白月薇眼中。 “啊——!!!!” 白月薇被人看见她现在不堪的模样,崩溃地捂住脸,凄厉嚎叫着,夺路而逃。 “你别跑!” 苏瓷提着树枝儿就追。 白月薇跃上房顶,她也追了上去。 树枝儿直指后心! 就这一瞬,一道红影掠过,白月薇被一袭红衣掠过,护在了怀中。 殷红如血的衣袍,与黑发纷纷扬扬落下。 男人回眸冲苏瓷妖异一笑,眉眼妖艳如修罗,奇长的睫毛如两扇暗红鸦羽,“阿瓷,好久不见……” 是卫九泠! 他的腿不是废了吗?为什么竟然好了!!! 苏瓷退后一步,在房顶上有些脚下不稳,心里打鼓。 卫九泠可比萧君楚可怕多了。 卫九泠将白月薇扶稳,又贴心地亲手将面纱重新戴上,转过身来,面对苏瓷。 “阿瓷刚才说了什么?可否再说一遍?你说,谁是你的大狗狗……?” 他此时的容颜,比起那时崖下时空缝隙中所见,已是天差地别。 不但恢复了荣光,而且,愈发浓烈妖艳。 苏瓷方才伏神剑的盖世气场,立刻没了。 “我……我没说。” 她刚才说:卫九泠其实也是我男朋友!他不过是想临时在你那儿寻温暖,你信不信我现在若是喊一声,他立刻就大狗狗一样跳回来。 可是,她怎么知道,病娇跟疯批一样,喜欢偷听别人说话啊! 到底有没有人来救命啊? 一个苦哈哈书穿的读者,现在要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面对书里的大女主和反派男二大boss啊!!! 快来人啊!!!! 有没有人啊!!!! 如果有读者看到,能不能替我报个警!!!! 第106章 一面吻他,一面求他 苏瓷在心里无力地吼。 卫九泠相当享受她此刻惊悚的表情,笑得更加妖异。 “阿瓷,不若,你试一下?只要你现在重新投入我的怀抱,我……,立刻就将她掐死,从房顶上丢下去。” 他说着,陡然回手,掐住白月薇的脖颈! 而另一只手臂张开,静待苏瓷入怀。 “九泠……”白月薇被掐得说话艰难,拼命挣扎,“她……,她不是真正的苏瓷,她换了芯子!” 谁知,卫九泠却眉梢一挑,只盯着苏瓷,“我知道……” 这一声,苏瓷也炸毛了。 太可怕了! 他才见了她两次,这都知道! 卫九泠果然比萧君楚可怕太多了。 现在,一个根本就打不过的神经病,和一个根本就打不死的大女主,怎么破? 卫九泠看见她眼中的恐惧,面上阴晴不定一笑,忽然又扔了白月薇。 “去做你的事,这个漂亮的阿瓷,留给我。” 白月薇的脖颈上,赫然已是一个乌青的大手印。 她满腔怨毒地恨恨瞪了卫九泠一眼,又重新将目标瞄准了萧君楚所在的屋子。 “你不准动他!” 苏瓷横出一步,挡在白月薇面前,小树枝气得发颤。 怕归怕,就算再怕,也要拦着。 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发了疯的女人将蛊虫注进寂夜脑子里去! “让开!”白月薇有了卫九泠撑腰,那骨子狠劲儿又重新燃了起来,提剑便攻! “不让!”苏瓷奋力拦截。 一把细剑,与一支小树枝儿,再次交锋! 一旁的卫九泠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奇长的睫毛忽闪,笑容妖异暧.昧。 “阿瓷啊,你答应过会好好保护我,我信了,但是……” 他无尽失望间,眉眼低垂,人还未语,仿佛已经吐尽了伤心。 “你为什么也骗我?你跟她一样骗我……” 一句话,尾音陡然沉冷怨毒,卫九泠黑发红袍已然乍起,如血的阔袖一挥,悍然出手! 苏瓷已经要先疯了! 她应付一个白月薇,已是用尽全力,此时又多了一个神经兮兮的,妖魔化的卫九泠。 疯批,今日,我要为你死了。 你醒来后,若没被蛊虫吃了脑子,记得挖个坑把我埋了。 面前,卫九泠一团殷红身影已抢先白月薇一步,扑面而至。 他袖中苍白的手中,滑出一把带着狰狞倒刺獠牙,锻满诡异咒术符文的短刀,碾压般的攻势,轻易一刀斩断苏瓷手中的小树枝。 紧接着,另一只手,直逼苏瓷脖颈。 “阿瓷,乖,回来,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个粑粑!!我不被你吓死就不错了! 苏瓷急急后退,再让一步,脚下屋瓦滑脱,她身子向后倾去。 电光火石之间! 有一只不大的手,在她腰间稳稳一扶。 接着,一把狼奴战刀,铮地一声,对上了卫九泠的咒刀! 一连串金属激烈刮擦暴出的火花! 战刀崩断,来人的肩头,被卫九泠一刀而下! 他那般狂暴的爆发力,这一刀,怕是半边身子就没了! 然而…… 并没有。 生了狰狞倒刺的弯刀,如斩在了一块顽石之上,除了火花,什么都没发生! 所有人一瞬间的震惊,来人匆忙间,扭头看了苏瓷一眼。 苏瓷还没来得及出声,白月薇已经抢先一步认出来。 “是你这贱婢!你还没死!” 是玛瑙! 她喉间的伤痕还在,学着琅琊纹上猩红一点。 她对苏瓷咧嘴一笑,显然是已经不能说话了。 但是,有这一笑就足够了! 苏瓷精神大振,重新抖起手中剩下的半截小树枝,飞身去拦截白月薇。 玛瑙论武功修为,在卫九泠面前,根本就如蝼蚁一般。 可奈何她力气大,如今不知为何,变得刀枪不入,若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卫九泠一时半会儿竟然也脱不开身来抓苏瓷。 而苏瓷,虽然暂时杀不了白月薇,却也足够拖得她寸步难行。 四个人在院落上空乱战成一团。 眼看着东方霞光冉冉绽放。 卫九泠眼睛一眯,用衣袖遮了脸,露了半张脸躲在阴影中,如邪魅的妖。 “阿瓷,好好等着,我……一定会再来找你……!” 苏瓷扭头间,分明看到,他露在日光中的额头,开始如风化般一点点开裂。 卫九泠撇下白月薇,身形如一道殷红的影子,背着日光急速消失。 白月薇没了帮手,又捞不到便宜,也恨恨丢下狠话,“苏瓷!你我此生不共戴天!你给我等着!” 苏瓷打了半宿架,站在屋檐上,看着这俩魔障总算走了,终于长长吐了口气,人都快瘫了。 心累。 谢无极、卫九泠、白月薇…… 一个两个,都让她等着…… 啊啊啊啊! 面前,屋瓦轻响。 她抬头,看见玛瑙站在她面前,身影高高的,逆着初升的日光,笑着向她伸出手。 掌心,在苏瓷面前摊开。 上面,是她那天逃跑前用炭笔给她画的一颗爱心,和一个小包子。 她竟然用刺青给刺了上去,表示这辈子,就是苏瓷的人了。 苏瓷仰起头,精疲力尽,虚脱了一般,“玛瑙,还好有你……” 玛瑙本就生得高,长得也颇为中性,人并不算好看,此时低着头看她,静默地笑。 她刚刚复原,就快马加鞭地追来连城这边。 途中偶然听见一点信号弹的声音,很像“黄莺叫”,却是没来得及发射出去,就被人掐灭的声音,知是有自己人遇到了危险,立刻过来查看。 到了院外,就看见被白月薇杀死的狼奴,以及未能放出的信号弹。 幸好来的及时,竟然救下了苏姑娘。 …… 房中,萧君楚依然昏迷着,完全不知外面这半宿都发生了什么事。 玛瑙留在外面善后。 苏瓷赶回来,生怕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他的脑袋被别人戳了窟窿,又将人抱起来,仔仔细细在后脑摸了半天,总算是什么都没摸到,才放下心来。 她借着屋里渐渐亮起的光,低头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替他将额上凌乱的发丝抚开。 “寂夜啊,你快醒醒,你……你再不醒,我都要害怕了……” 说着,重新低头,温柔绵长一吻。 刚才暴打白月薇的怒气散去,人又重新怂下来。 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人心那么难测。 唯有与他唇齿之间渡过的气息和温度,才让她安心。 守着他,护着他,等他醒来,一切就会好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瓷开始盲目相信,不论遇到什么事,只要寂夜在,就都能处理好。 他永远都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他到现在还不醒。 “寂夜,你醒醒,寂夜……”苏瓷的声音极小,似是在哭,又似是在哀求。 她抱着他的头,身子快要缩成一小团。 如果他真的就这么死了,她这一晚上到底在拼什么命? “寂夜……,寂夜……” 她一面吻,一面求他。 一面求他,一面吻他。 第107章 你的怀抱,就是朕的窝 良久,蓦然间,一只大手,晃晃悠悠抬起,轻轻抚在了她头顶,揉了揉。 萧君楚悠悠醒了。 “寂夜!”苏瓷一瞬间破涕为笑,“你醒了!” “你的寂夜若是再不醒,就要吃鼻涕了。” 萧君楚睁开眼,第一句就是极其虚弱地嫌弃她。 之后,看见她头顶上的日晷,还在波光荡漾,也不知道原本早就吸光了的运势,怎么又都满了。 不但满了,还把他也都给填满了。 他完全不知道,苏瓷刚刚护着他,就像一只护崽子的小母鸡。 不但暴揍了大女主白月薇一顿,还勇敢地赶走了神经病大Boss卫九泠,已经爽飞了。 “包子。”他觉得,还能还能活着喊她一声包子,真的挺好的。 “干嘛!”苏瓷被他睁开眼睛就嫌弃,没好气回应。 “看朕快死了,把你高兴成这样?” 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明知她在为他着急,竟然还有闲情气她! 苏瓷心里想:萧寂夜,你还是死了算了。 她晃脑袋,想躲开脑后他的手。 谁知,他并不放开她,只是仰面望着她。 “包子,朕刚刚快要死的时候,样子是不是很帅?” “……?” “不然,你如何看得这么爽?” “……自作多情!”苏瓷糯糯地骂了一句,“你感觉怎么样了?还死不死了?” “还好……,不死了……” 萧君楚嗓子低低,本是枕着她的腿,忽然侧身抱住她的腰,用力用脸与她蹭,眸子暗了暗。 …… 昨夜,他从这里离开后,没了后顾之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一队巨狼,凭着一点衣裳残片的气息,寻入一处溶洞深处,竟然翻出一处月刀卫盘踞的据点。 而最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直接遭遇了卫九泠和白月薇这对狗男女! 卫九泠不知用了什么妖法,不但之前遭受的摧残半点全无,而且,居然还活生生地站了起来。 “妖孽!”萧君楚对这个贱种奇迹般的变化嗤之以鼻。 “皇兄,你我彼此彼此。”卫九泠也向来不承认他所谓的正统。 “能与朕称兄道弟的,早就全都死绝了!” 叹霜刀悍然而起。 宿世的仇敌,相见之下分外眼红。 那溶洞中,立时化作了修罗场。 两人本来是不相上下,萧君楚之前败就败在运气上。 如今,再次对决,叹霜一出,整个溶洞霎时间一片冰天雪地。 他原本很快便占据了上风。 然而,卫九泠手中的咒刀,却在频频分散他的注意力。 那上面的诡异锻纹,挥舞间拖曳着流光,仿佛活了一般,在一声声召唤他胸.前早已愈合的伤口。 而伤口,也仿佛在响应主人的召唤般,开始撕裂,侵蚀,让他第一次感受到失控的不安。 后来的事,都是些记忆的碎片。 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体,有狼的,有人的。 他越战越狂,仿佛身体已经不受控制。 只记得听见白月薇说:“九泠,把他交给我。” 卫九泠被伤得不轻,飞身退后,沉声道:“不要让我失望!” 萧君楚不记得中间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随行的狼奴与巨狼已经全部遇难,领头的银狼也不知所踪。 唯有他一人,在几乎完全丧失意志的情况下,凭着本能杀出重围。 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绝对不能死在外面。 狼,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要回到窝里,不能将尸体留给敌人任其羞辱。 可萧君楚的窝在哪儿? 他自认从来都没窝。 但却在彻底失去意识时,凭着本能,找到了苏瓷,昏死在她怀中。 …… 萧君楚哑着嗓子赖皮:“包子啊……,包子,给朕抱抱……” 苏瓷:“……” 肉麻死了! 他灼热的呼吸,透过衣裳,烧在小腹那个位置上。 她脚趾挖地,向天翻了个白眼。 好好好,给你抱。 你最大,你最惨,你干什么都行,只要不死就好。 房中片刻的安宁。 日光从窗棂投射进来,有细小的尘埃在轻轻飞舞…… 萧君楚闭着眼,回味刚才迷迷糊糊中,苏瓷带着悲伤和焦灼的吻,有种薄薄的腥甜。 唇怎么破了? 他向来对血腥味敏感,今日尤甚,不知何故。 “朕可是又咬你了?” 他已经很久不咬人了,但是失去意识时就难说。 “没。是白月薇来过,留下来的狼奴大哥应该都死了。玛瑙跟她打起来,我在一旁着急,就咬了。” 苏瓷默默将自己昨晚干的大事业都归功于玛瑙。 不能让疯批知道她现在也会点功夫了,不然,将来被严加看管起来,会更难脱身。 萧君楚蓦然睁开眼。 终究还是大意了,幸好包子福大命大。 但是他还不放心,坐起身,手臂越过苏瓷膝头,身子横在她面前斜倚着,伸手扒拉她。 “来,给朕看看。” “看什么!”苏瓷躲他。 给你枕着腿,抱着腰,这么久,已经很够义气了,还要看什么? “看看可有受伤?” “没受伤,不用看了。”她抱紧自己。 “不行,朕要检查,看一下!” 疯批刚有点精神,又本性毕露,稍不顺心思就想用强的,伸手去扯她衣领。 “看什么看啊!”苏瓷跟他抢自己的衣裳。 “你哪里朕没看过摸过?给朕过来!” “哈???” 苏瓷吓一跳,好大声。 萧君楚:“……!!” 额,说漏了,泡冰桶的事,她可能知道,两人都脱光了衣裳的事,她不知道! “朕的意思是……说,你过来……给朕检查一下……朕的伤口。” 苏瓷身子向远远后倾着,怀疑地盯他。 为什么忽然发现,他们俩之间好像发生过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但却没人告诉她呢? 萧君楚只好尬笑:“呵呵,包子,朕的伤,你又不是……没看过……没摸过……,怕什么?” 苏瓷:…… 好像也有道理。 不过是胸肌腹肌罢了,又不是没看过。 “哦。” 她从他手臂底下钻出去,在屋里寻了剪子,又出去找了纱布和酒回来,小心翼翼剪开被血浸透的衣裳。 耳畔的少女气息,又乖又软,又香又奶,从萧君楚鼻息之下一掠而过,他眼尾一弯,藏了暗笑。 包子真傻,一眨眼就被糊弄过去了,真是半点心机都无。 其实,苏瓷也想开了。 都已经断子绝孙了,一起泡冰桶还能有什么事? …… 萧君楚身上的可怕伤口,这次开裂得更严重,血已干涸,狰狞得比上次还触目惊心。 苏瓷轻轻叹息,替他小心翼翼用布巾沾了清水,将伤口的血污拭去,心疼地皱眉。 也不知道疯批到底是不是不知道疼的。 这么大的伤口,如此反反复复,到底要多久才会彻底好起来? “为什么一直不好啊?” 她偏着头,指尖又细又软,仔仔细细地帮他照料,难得温顺地如此诚心诚意。 萧君楚心中泛起一阵温软,将手掌抚过她头顶,顺过一绺柔软的头发,绕在指尖玩儿。 又懒,又漫不经心,仿佛伤得这么惨烈的是旁人。 “传说卫九泠的刀,淬过夜夷巫王的咒毒,具体是何缘由,不太清楚。” 这些,他也是后来被装在大酒坛子里,做成人彘后,才零零碎碎知道的。 他身上的伤,上辈子从来就没好过,后来还活着被卫九泠用来做虿盆,不知在那伤口深处养了多少种蛊母。 如今,这伤势有苏瓷的好运压制着,平日里倒也不碍事,可昨晚不知是何缘故。 窗外,日光渐暖。 苏瓷又小心又笨拙,手忙脚乱地替他处置伤口。 一会儿酒倒多了,一会儿指甲戳疼了,一会儿纱布勒得紧了。 萧君楚闷哼一声也就算了,全都不恼。 苏瓷忙得脸蛋儿红扑扑,“昨晚,到底怎么了?” “遇上了白月薇。” 他风轻云淡地敷衍了过去,特意不提卫九泠,又替她将掉落下来的一绺碎发别在耳后。 “哦。” 苏瓷重新低头。 萧君楚连谢无极都不在话下,却伤在白月薇手里。 必定还是不忍心罢了。 萧君楚想了想,问她:“对了,昨晚,白月薇来,你看见她的脸了?” 苏瓷手上一停,不愿意再说。 可抬眼时,正看见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笑。 他问:“她丑吗?” 那垂眸半掩的眼睛里,居然藏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戏谑,就像个坏孩子,在跟小伙伴分享他干的坏事。 苏瓷忽然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但是又不是完全明白。 ———— 大年初一,给大家拜年! 今天的加更,都在这个大肥章里哈 第108章 瓷宝的最强召唤兽:疯皇 苏瓷感觉,萧君楚提起白月薇,就像在说一个笑话。 她不确定,却有点开心,颇似炫耀,“其实,她的脸,是我咬的。” 萧君楚眸子动了动,对她眉眼一弯,“她的耳朵,是朕放老鼠干的……” “……!” 难怪一直觉得白月薇看起来怪怪的,原来是少了一只耳朵! 一瞬间心有灵犀的默契和快乐。 苏瓷睫毛轻颤着,又垂下眼帘。 原来,白月薇在他心中,是这样的…… 她抿了抿唇。 头顶上的日晷上,金色的运势悄悄冒出来一个飘荡的小泡泡。 然而,这种快乐,只有一秒。 苏瓷心里,仿佛有个小人儿问了一句:傻包子,万一你哪天把这疯批惹毛了,他会不会也放老鼠咬你??? 啪!日晷上那只金色的快乐小泡泡,破了,没了。 伴君如伴虎。 等他好点了,还是要赶紧跑! …… 外面,玛瑙已经将院落重新收拾整齐。 主人一家的尸体整整齐齐摆放于院落中央,用布巾盖好,静待地方官前来处置。 萧君楚从屋里出来时,觉得日光有些刺眼,鼻翼间不觉动了动。 血腥味。 即便人已死了许久,剩下的血腥味依然刺激地有些不适。 玛瑙见了他,重重双膝跪地,郑重叩首行大礼。 萧君楚淡淡挥挥手,“好了,不用谢朕,是包子舍不得你。朕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玛瑙是个蛮人混血的女奴,身份比狼奴还要低贱。 那日喉间被白月薇一剑对穿,本该是必死的下场,却硬是凭着超乎常人的求生欲,一直撑着不肯去。 萧君楚当时念及苏瓷爱惜这条性命,怕她醒来知道玛瑙死了,会伤心难过。 便吩咐重华,破例在一个奴隶身上花了重金,砸了大把的药材,以天狼宫的秘术,替她重塑了一条命。 药人活不长,却有一副钢筋铁骨,用来保护软乎乎的苏包子,再合适不过。 玛瑙不能说话,抬头,又向着苏瓷,重重叩头。 苏瓷自觉受不起,赶紧去扶她。 “哎呀,别……,这是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成,你别这样!” 萧君楚没什么精神,看她俩磨磨唧唧,懒懒笑,带着些许揶揄。 “你跟着朕,以后这些事,总要习惯,说声平身就好,一个一个扶,扶不过来的。” “谁跟着你?呸!” 苏瓷不理他,让玛瑙去外面找辆马车来。 疯批讨厌归讨厌,但是受伤了,病殃殃的,必是不能再骑马。 坐车舒服些。 接着,又去对着院子主人一家老小的尸体拜了几拜,嘀嘀咕咕的。 之后想了想,再回屋里去抱了一床被子,免得他路上睡着了着凉。 又跑去厨房烧了开水,找了一些吃的,把剩下的纱布、消毒用的酒备上,万一路上需要换药什么的。 总之零七八碎,搬了一大堆。 萧君楚抱着手臂,倚在门口的廊柱上,目光随着她里里外外,小仓鼠一样忙来忙去,看得津津有味,被怼了也不生气。 他失去琅琊的那段时间,曾在一户猎户家寄居过大半年,看见过尘世真正的烟火气。 那两夫妻是彻头彻尾的俗人。 女的一辈子生了十二个孩子,每天绕着锅台和孩子转,脾气特别大,张嘴就骂人。 男的则整天在外面打猎,要天黑才回家。 掌灯后,他若是闲了,就一面剥兽皮,一面找个茬儿,跟婆娘挑衅两句,然后乐呵呵等着挨骂。 仿佛不被骂得筋酥骨软,这一天就过不去。 到了夜里,那两夫妻动静特别大,每天忙着制造老十三。 而他们的十二个孩子,整整齐齐一大排,躺在隔壁大炕上,一个个睡得像死猪。 只有萧君楚从小就少眠,常常一个人躺在炕头最暖的位置,默默听到后半夜…… 他剥皮的手法,就是跟男人学的。 现在已经相当娴熟,可以剥得特别完整。 他第一次知道男女之事,也是从他们两夫妻那儿听来的。 至今还没练过。 萧君楚抱在胸.前的手指,技痒地动了动,目光依然在随着苏瓷转来转去。 心里有个念头,这辈子一定要用包子好好练练。 不是剥皮,是另一样事…… 又过了一会儿,见她故意不理他,进了旁边昨晚的屋子,没多会儿,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尖着嗓子叫: “寂夜!快来!” 萧君楚立刻身子也不虚了,头也不晕了,伤口也不疼了,一闪身,如召唤兽般,冲了进去。 “怎么了?” 他进屋,就见苏瓷蹲在角落里,两只小拳头紧张地抵着下巴,远远盯着床底下。 萧君楚在旁边蹲下,顺着她目光看过去。 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支小小的青竹筒。 苏瓷蹲着横挪两步,躲到他身后,抱住他手臂,从肩旁露出半个脑袋,盯着那竹筒。 小声儿道:“我差点忘了,白月薇昨晚想用这玩意扎你的脑袋,也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有没有跑出来。” 萧君楚扭过来脸瞥了她一眼,被她吓得那怂样气得想笑。 “不怕,朕看看。” 他轻轻推开她的手,想把手臂抽出来。 但是,刚推开,又被她两只小手连滚带爬地扯着衣袖,重新抱住。 “不行,不能去,万一里面的东西突然扑出来,钻进你脑袋里怎么办?” 苏瓷看过很多这样的恐怖片,简直是太生动了。 她不敢上前,也死活不让萧君楚上前。 萧君楚更哭笑不得。 蛊虫幼体若是有那么强悍,就不用专门用针在脑后打洞这么麻烦了。 但是,既然包子不放心,他就索性听她的话,等玛瑙回来再拿。 于是,玛瑙找到马车回来,一进屋,看见狼主陪小姑娘缩在角落里,盯着床底下,厚着脸皮等她抓虫子。 玛瑙:…… 她刀枪不入,不会随随便便被个虫子咬坏脑袋,苏瓷放心。 等那竹筒被拿出来,用力晃了晃,便听见里面有极其细微的,如婴儿嚎哭般的声音。 总算是没有跑出去。 - 去连城的行程,又一次跟苏瓷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以为,雇一辆马车,白日行官道,趁着天亮人多路宽,赶在天黑之前进城,就不会被卫九泠和白月薇算计了。 虽然冒一点风险,但是,关键时刻,她也是能保护疯批的。 但实际上,疯批根本不需要她保护。 一个时辰之后,整个小镇被重兵包围。 琅琊带着连城郡守,还有五千精兵,来接驾了。 于是,苏瓷就像个宠妃,扶着病殃殃的老皇帝,上了被重兵保护的马车,前往连城。 萧君楚这次毒伤并发,并没有像以往恢复那么快,但一路上,被他的“宠妃”伺候得很好。 有舒服的被窝躺,有养眼的一双包子看,躺着只要张嘴,就有一只软软的小手捏着糕点水果,送到嘴边。 若是闷了,苏瓷竟然还会用她糯糯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讲些小故事!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昏君的快乐。 “包子,啊——” 萧君楚枕着手臂,屈着长腿,嫌热,腰间象征性搭着被子一角,张嘴等着。 苏瓷便乖巧送了颗葡萄过去。 “幸亏多备了些吃的,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吃?” “因为是朕的包子喂的。” 萧君楚说话时,趁着她指尖还没来得及收回,看似不不经意的舌尖吮了一下。 苏瓷如被电了一样慌张将手缩回来,不知该放在哪里好,还要强作镇定。 他就看着她,在心里暗笑。 “接着讲你那个故事。” 苏瓷指尖儿上还带着刚才那一瞬间濡湿酥麻的触感,脑子有点断片儿。 “讲到哪儿了?” “讲到触龙准备睡赵太后。” 第109章 一直陪着朕,好不好? “哦。”苏瓷继续讲。 她觉得,萧君楚是个皇帝,讲乱七八糟的故事肯定哄不了,便凭记忆,从《战国策》中选了一段《触龙说赵太后》。 结果,又讲了半天,忽然被他打断。 “所以,这个触龙,到底什么时候睡太后?” “他一直在想办法说服赵太后啊。” 萧君楚眉峰一挑,故意拉长了腔:“哦~~~~” 所以,女人,要睡服。 朕懂了。 “包子,朕睡一会儿。” “你睡呗。” “手拿来。” “干嘛?” “拿来睡服。” “……” 如此到了连城门口,城中大小官员出来接驾,场面不小。 连城向来富庶,周边市镇虽然遭受血疫袭击最为惨重,但这城中却一直安然无恙,就算偶有人染病,也很快就痊愈了,堪称神迹。 这是殷问最觉得惊异的地方,但遍寻了周围草木,城中居民饮食,水源等等,都没有找到原因。 这个,也是萧君楚一定要亲自来看看的原因。 知道了连城是如何避疫的,就很有可能找到卫九泠血疫的解药。 萧君楚牵着苏瓷的手,迷糊地睡了一会儿,此时睁开眼,人已经精神了不少。 他起来,坐正身子,给她看。 “朕看起来可好?” “看不出快死了。” 苏瓷伸手,替他将衣领整了整。 他便微微偏了头,让出脖颈,给她打理,眸子藏着淡淡的光,看她一副认真的模样。 “包子。” “嗯?” 他嗓音低低,“以后,你就像现在这么乖,一直陪着朕,伺候朕,好不好?” 苏瓷手指尖一顿,没回答。 萧君楚见她不吭声,便身子一倾,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软着嗓子哄她。 “你要什么东西,什么样的快乐,朕都可以给。好不好?” 苏瓷:…… 她不知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谁知,他不依不饶,也不管外面有多少人跪着,只用额头追着她躲来躲去的额头。 “答应朕,不然,朕就不出去,让他们一直等着。” “你不出去,他们等着,关我何事?”苏瓷躲不过他,被顶到角落。 他近在支持的脸,投上车窗明灭的影子,笑得又可恶又迷人: “害朕耽误大事,你就是妖妃!” “你才是妖妃!你全家都是妖妃!” 苏瓷被逼得无处可逃,索性反击,七手八脚将那么大个人给推了出去。 萧君楚悻悻从车里出来,外面一片山呼:“臣等叩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瓷坐在幽暗的马车里,捻着之前被他舌尖吮过的手指,低着头,脑子里一片乱。 其实,疯批除了嘴毒一些,人凶一些,倒也从来不曾伤过她,甚至心情好的时候,还很会哄。 在他身边,虽然每天都是腥风血雨,可也有宠妃的快乐。 别人穿越,要宫斗宅斗救暴君,拖家带口去逃荒,升级打怪干事业。 而她,只需要做他的囚徒,就可以除了自由,什么都有。 他既然并不喜欢白月薇,又依赖她的好运,人又断子绝孙了,并没什么危险,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依附对象。 人应该知足才对。 为什么,偏偏总想要那份虚无缥缈的自由呢? 算不清账,傻不傻? 反正跑也跑不掉,萧君楚伤成这样,悄悄逃走也于心不忍,苏瓷便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打算暂时安分下来,先帮他把血疫这个难关渡过再说。 萧君楚在外面应付了一下,重新回到车里。 一进来,抬眼,就见苏瓷对他用力笑一笑,僵硬地挤出一个字:“好。” 说完,很紧张地往角落里挪了挪,用力低头看鞋尖儿。 好什么? 萧君楚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是不动声色。 他在她身边,贴着她坐下,两手放在膝上,眸子来回动了动,仔细想这个“好”字是从何而来。 之后,再看她那样儿,已经快怂成一个团子了,忽然就接上剧情了。 是她答应了! 她答应留下来了! 她愿意留下来陪着他,再也不跑了! 萧君楚心头血一阵暗潮涌动,“哈哈哈哈……!朕的妖妃啊!” 他抬手,将她捞进怀里,使劲儿揉搓。 “朕答应你,一定早日抓住卫九泠!” 等抓了卫九泠,清了毒,我们就可以进一步深入了解一下彼此,仔细讨论一些人生大事,还要朝朝暮暮,不舍昼夜地认真研习两个人的功课。 苏瓷在他怀中被揉搓得,头发和衣裳都乱了,也想不明白这算是什么承诺。 我答应留下来,你不是应该说点好话,给点奖励什么的吗? 宠妃的快乐,要落到实处。 抓卫九泠给我干什么?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比还可怕的卫九泠! 疯批果然就是疯批,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 - 皇帝陛下御驾亲临连城视察灾情,郡守邱植按照上面吩咐下来的意思,一切从简低调,只准备了一处清幽雅致的别苑供萧君楚下榻。 可私下里,谁要是真的这么实在了,谁就是傻子了。 御前露脸这种事,对于地方官来说,一辈子也未必捞着一次,就算皇上说了要体恤民情,他们也不能就让皇上,还有皇上身边的人,真的将就着了。 于是,邱植在皇上一上车时,就偷眼瞧着见那位容颜出尘、身姿曼妙的伴驾美人了。 美人长发还没挽髻,就是个尚且没位份的姑娘。 皇上先下车,美人后下车,皇上回手扶了美人,这就不是随行伺候,而是看重,是盛宠。 姑娘生得虽美,却处处谨慎小心,走路都低着头,那便是个性子软的,容易答对。 那么,这种情形下,谁再往皇上身边送女人,就是傻了。 好好巴结这个美人,才是王道。 于是,临近傍晚时分,就有人将拜帖送来了。 邱郡守家的千金,与连城几家上得了数的闺秀联名,恭请苏姑娘私宴小聚。 帖子上说得相当客气低调,说的是粗茶淡饭,介绍一下本地风土人情,免得苏姑娘初来乍到不适应等等。 苏瓷不想去应酬。 跟古代千金小姐能有什么好聊的,无非胭脂水粉,风花雪月。 萧君楚刚刚给重华查验过伤势,重新盥洗更衣,一改平日里喜穿的紧身贴合装束,而是换了身宽松飘逸的姹紫色云锦袍子,以掩饰胸.前被层层包扎的伤口。 他要连夜过问血疫之事,天亮之前必是不会回来了,见苏瓷怂怂的,便道: “想去就去,带上玛瑙。你是朕的人,想聊什么,想玩什么,无论谁都要顺着你。” 其实,还有另一重意思,他没说。 这种场面上的事,包子将来总是要学着应付一二的,毕竟做了皇后,就不能像个禁脔一样每天躲在紫宸殿里。 只是八字没一撇的事,他也不想说太明显,免得又把她吓着。 苏瓷实在是不想去。 她一个现代穿书来的,连他们的字都不认识,肯定聊不到一块儿去。 “我还是不去了。” 可萧君楚忽然道:“或者,你随朕去,听殷问与那些老头子说话儿也行,万一朕忙着忙着有需要呢?” 第110章 苏美人是贫民窟爬出来的土狍子? 噗! 重华站在一边候着,就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还好他坚强,他憋着。 萧君楚的狼眸狠狠瞪他一眼,回头又对苏瓷笑眼弯弯。 “怎么样?” 苏瓷的小鹿眼就圆起来了,脸也红了。 他分明又在逗她。 还有需要! 有什么需要? 你都废了,我都不好意思揭穿,你还需要什么? 他俩黏黏糊糊地一个半推半就,一个哄来哄去。 琅琊一直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耍刀玩,看得不耐烦了,将刀往桌子上一拍。 咣! “磨叽!不过是一群脂粉货而已,怂什么怂!走!本公主陪你去!” 这些明面上宴请苏瓷的千金小姐,实际上,都是连城的权贵伸出的触须。 他们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皇帝陛下。 通过皇上身边人的脾性喜好,来妄图揣摩皇上。 可圣意,是他们这些人能随意拿捏的吗? 苏瓷这么软,这么蠢,若是只带了个哑巴女奴去,被人欺负了,套了消息出去都不知道。 她必须得跟着。 苏瓷偷偷瞄琅琊,小声儿想辩解一下:“其实,我也不是怂……” 我是有自知之明。 那些官家小姐我最知道了,我们村村长家闺女,走路向来是横的,就很讨厌。 然而,琅琊并不给她争辩的机会,将人拉起来,团吧团吧,塞给玛瑙。 “替她梳妆,打扮个厉害的,到哪儿都不能输了我哥的气势!” 苏瓷:…… - 一个时辰后。 香云楼门前,停了一乘小轿。 轿前,有一身彩衣的艳丽少女骑了高头大马,头顶乌发编成许多小辫儿,缀了彩色的琉璃珠子,腰挎一双宝石鸳鸯刀,脚蹬软皮小靴,长腿从马前一抡,飒然跳了下来。 轿旁,站着沉默的劲装女奴,手里提着狼奴战刀,恭敬掀起轿帘。 苏瓷从里面走出来,穿着身烟粉色的广袖留仙裙,扶了扶鬓边的步摇。 从来不知道古代步摇可以这么长,都垂到肩膀了,掉下来怎么办?摔坏了也没钱赔。 她认定所有日常吃的用的都是萧君楚的,跟自己没关系,所以不管跟他拿了什么,都抱着借来用用的心理。 除了吃。 香云楼门口,那一拨千金贵女已经早早候着。 见苏瓷下轿,按自家爹的官职高低排排站好,齐齐行礼问安。 苏瓷想着那日萧君楚是如何应对玛瑙叩头的情景,便也学着他的样子,淡淡抬了抬手,一言不发,跟在琅琊身后,给玛瑙扶着,挺直胸膛,拖曳着长裙,进了酒楼。 身后一众,等她过去了,相互看了一眼。 复杂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皇上身边的女人,果然长得比传闻中的还要勾魂儿,胸那么大,腰那么细,屁股那么圆! 听说是个没脾气的花瓶儿,可这第一眼却不像。 邱植的女儿邱诗诗,站在众人中央,一双明眸不自在地眨了眨。 爹前阵子听闻御驾要来连城,就生了献女的心思,将她本来快要谈好的婚事都暂且搁置了。 今日接驾后,忽然又跟她说切莫再提入宫之事,务必要将那心思掐得死死的。 她起初还不明白,如今倒是懂了。 皇上身边有这样的美色,旁人自然是入不得眼的。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胸…… 但!是! 自古女人不服女人! 她嘴里的银牙,劲儿劲儿地咬了一下,跟着苏瓷进去。 香云楼,是整个连城最好的酒楼。 今晚这一桌宴,也是邱诗诗精心命人准备的。 每一份菜式上都盛在银盏中,又盖了银制雕花盖子。 邱诗诗款款起身,挽了衣袖,姿态优雅,一一向苏瓷介绍。 “这一道,是连城的特色小菜,梅子烧鹅腿。梅子用的是五月的岭南高山青梅,以柳阳米酒浸泡三年以上,方可入菜。” 苏瓷听了,尽量做到面无表情,但是眉梢还是不自觉地一动。 矫情! 邱诗诗余光敏锐地观察到,接着道:“但是,这道菜最妙的地方,还是只能用鹅的左腿。” 于是,一旁边有官家小姐补充道:“是啊,在我们连城,但凡上了讲究的人家,鹅的右腿是不吃的。” 苏瓷睫毛忽闪了一下,实在忍不住了:“那么,鹅的右腿都哪儿去了?给穷人了?” “丢了呗,”那小姐掩着帕子笑,“苏姑娘是贵人,住在宫里,陪着皇上,不知我们这民间的琐事。我们呀,每年都会专门做些施粥发米的善事积德,至于一只鹅,就用不着那么麻烦,直接丢了。” “哦。”苏瓷淡淡应了。 所以,穷人不配吃鹅,只能喝粥。 她懂了。 邱诗诗静静观察苏瓷的表情,嘴角有些微冷,原来是个土狍子! 之后,她又揭起第二道菜,“这道蟹酿橙,出自广海名厨之手,是家父听闻皇上驾临,特意花重金请来,今晚,先请苏姑娘尝尝。” 苏瓷看过去,银盏里摆着几个蒸熟的大橙子,一股橙香伴着蟹鲜扑鼻而来。 桌上就又有人帮腔,“哎呀,广海距离咱们连城有千里之遥,如今又血疫横行,邱郡守实在是有心了。” 苏瓷疑惑道:“此时刚刚入夏,你们是从哪儿弄来的橙子和螃蟹?” 席间所有贵女这次都忍不住矜持地笑了。 皇上身边的美人,怕不是哪个贫民窟爬出来的草包,居然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于是,开始纷纷炫富。 “苏姑娘真会开玩笑,我大烨地大物博,天宝物华,什么没有呢。连城没有的,就命人快马加鞭,用冰封着,从有的地方运过来便是。” “螃蟹呢,一定要鲜活的才能吃,这其中花费的人力物力,耗费的心思是不可想象。万一好不容易运到地方,蟹死了,负责押运的人,是要掉脑袋的。” “就说呢,这会子还没到盛夏,用来押运的冰,都是去年冬天在冰库中封存的,用一块就少一块。” “可不得,为了吃一口蟹酿橙,差不多要用光我半个夏天的冰块儿了,到时候怕是要热死了,不过幸好有我爹疼我……” 苏瓷看了身边的琅琊一眼,默不作声。 琅琊与她对视一眼,拧了拧脖子,手指摸了摸腰间的鸳鸯刀。 “第三道菜,”邱诗诗再揭开一只银盏,“珍珠鱼目羹,每一碗,要取活鲤鱼八十尾,再配以珍珠二十颗磨粉,吃了之后,可以美容养颜,清睛明目。” 她亲手用一只小碗盛了一勺,送到苏瓷面前,“苏姑娘,先暖暖胃。” “好啊。” 苏瓷站起身,笑盈盈接过那碗,顺口问道: “不知,那八十尾瞎了的鲤鱼,会怎么处置?” “自然是丢掉了。” 哗啦! 邱诗诗话音未落,冷不防,被苏瓷将鱼目羹泼了一脸! 第111章 我敢把皇内裤偷出来卖 “你!你这是干什么!” 邱诗诗大惊! 一脸精心准备的妆容,顿时全花了。 睫毛上,滴滴答答,往下掉汤儿。 脸蛋上还贴着好几颗鱼眼珠子。 满座顿时都惊得站起来,乱成一团。 有贵女尖叫:“苏姑娘,你这是发什么脾气?我们邱小姐恭敬有礼,并不曾得罪!你就算是御前之人,凡事也要讲个理字!” 邱诗诗终究还是压得住的人,深吸一口气,昂首质问苏瓷: “苏姑娘,不知我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不悦,出手羞辱。家父朝廷命官,我自由熟读诗书,有什么话,只要你说,我不会不懂!” 其他人帮腔:“是啊是啊!” 这还只是个姑娘,将来若是当了娘娘,还不是个妖妃? 场面一时之间乱哄哄。 “吵死了!” 琅琊唰地亮刀,一刀尖扎在桌子上。 小皮靴蹬了凳子,“全都闭嘴!听我小嫂子说话。” 苏瓷:…… 我什么时候是你小嫂子了? 但是,琅琊那刀,是真正的杀人刀,寒光凛凛,仿佛看一眼都能见血。 满屋子贵女,顿时掐死一样闭嘴。 苏瓷这才用糯糯的嗓子,声音不高,软软道: “各位,我与皇上一路来连城,沿途看到许多惨烈景象,外面染了血疫的百姓,整个整个的村子死光,烧光。” “皇上,不顾龙体安危,冒着这么大危险,亲自来连城。马不停蹄,昼夜不休,就是希望能在这里,能亲眼看到灾疫的转机。” “但是,你们在干什么?一只鹅,要多少钱?你们只吃左腿!剩下的全部丢掉!离海千里,春夏交界之际,竟然动用人力物力不计其数,只为一饱口腹之欲。” “更有这鱼目羹,简直匪夷所思,穷奢极侈!” 她越说越气,按捺不住胸中的愤怒,小巴掌一掌拍在桌上。 结果,酥筋软骨手没控制住,桌子拍坏了,留下了个巴掌印。 “你们的父亲是这城中的父母官,他们就是这样教你们的?” “连城虽然如有神佑,可周边县镇乡村里,你们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被病死、饿死、冻死!” “倘若把你们丢出城去,你们又能在血疫之下,活上几日!为何不能节省些人力物力,为外面受苦的人做点有用之事!” 苏瓷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邱诗诗黑着脸,默默用帕子擦去脸上的汤汁,不做声。 本来今日准备的这一席,的确是邱植安排下来,想要讨好苏瓷的。 结果,她因为不忿苏瓷美貌,顶了她伴驾的机会,刻意多说了几句,显得她没见过世面了。 没想到,这女人就借题发挥,上纲上线。 只怕是个还不知道如何做人的! 她甩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个贵女站出来。 “苏姑娘,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都是闺阁女子,本就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不像你,每天跟在皇上身边,知道的也多,懂得也多。” 大家不过都是给人养着的女人,谁又比谁高明多少?装什么清高大义? 其他人帮腔。 “是啊,我们平日里都是很简朴的,今日为了招待你这样的贵宾,才破了例。” 所以,今日这么奢侈破费,都是因为你呢。 “对于城外那些百姓,我们也是十分不忍,但是,神只愿护佑我们连城,不理外面百姓的死活,我们也是很无奈。” 神仙、皇帝都顾不过来的事,你一个以色侍人的,瞎咋呼什么? “苏姑娘心疼皇上,替皇上着急,咱们都理解。但是自古以来,女子不干政事,我们也不过是做自己的本分罢了。” 你说白了也就是皇上身边一个姑娘,好听了是伴驾,不好听就是玩物,连位份都没有,拿这威风吓唬谁呢? 如此一连串的连敲带打,苏瓷都听明白了。 邱诗诗等火候差不多,也擦净了脸,最后一个补刀: “苏姑娘既然如此关心民生疾苦,又可知你发间那一支步摇,又要多少民脂民膏,多少血汗?你耳畔一颗东珠,又是多少蛙女用性命入海去换,才得这一颗贡品?” 果然是厉害! 琅琊觉得,她“小嫂子”光靠两片嘴皮子已经打不过了! 正要发飙,被苏瓷小手按住了。 她慢悠悠摘下步摇,取了耳坠,放在桌上。 “没错,我今日佩戴之物,皆为国库所有,皇上所有,大烨所有。皇上宅心仁厚,素来信奉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今日,我就斗胆,自作主张,以这几样首饰为引,为城外的灾民筹钱,不知几位跟不跟?” 她要把皇上赐的首饰换钱! 这还了得? 按规矩,这是要掉脑袋的! 但是,身边跟的这俩,一个是公主,不在乎。 一个是女奴,不懂。 于是,没人劝。 邱诗诗暗暗冷笑,“苏姑娘果然不是普通女子,难怪皇上看重,我跟!” 于是,她也开始将满头的珠翠往下摘。 郡守小姐都跟了,别人没理由不跟。 她们今日出来露脸,戴的都是首饰匣子里最好的东西,却没想到,现在全要摘下来,给外面那些死鬼! 有人舍不得腕上镯子,小声儿问邱诗诗:“我这镯子,是太太太奶奶传下来的,能不能……” “摘!”话没说完,就被邱诗诗一声喝,给吼回去了。 她今天跟苏瓷杠上了。 就等着看她今日之事,如何收场! 玛瑙上前,将桌上的珠宝一一收了。 苏瓷看了一眼,也不知这些能值多少钱。 但如果换成银子,她就有谱了,而且还能更多! 于是,脑子一转,笑笑道:“光凭这些东西,以及我们几个人,实在不能解一时之急。” 邱诗诗已经气得牙根子发颤,你还要怎样! 苏瓷小鹿眼眨了眨,“不如,我们搞一场义卖啊?拍卖所得的全部,都用于赈济灾情!”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诸位小姐,都是连城的名门闺秀,平日里必是有许多倾慕的追求者。如果他们知道,诸位小姐戴过用过的东西,正在拿出来拍卖,一定会愿意出高价买回去珍藏呢。” “简直……,这怎么行……!”千金小姐们羞红了脸。 苏瓷惊讶:“怎么?难道你们平日里没人倾慕的吗?” 邱诗诗发觉遇上一个不走套路的,满肚子套路没地方打。 “苏姑娘,自古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首饰发簪这么私密的东西,想必皇上也不会允许你将这些皇宫大内的珠宝,拿出来在民间公然拍卖。” 苏瓷才不管那么多:要是能换钱,我敢把萧君楚内.裤偷出来卖! 她慢悠悠道:“大义面前,生死尚置之度外,遑论这些小事。皇上,没有人比我了解。邱小姐你,格局要打开。” 琅琊瞟了苏瓷一眼。 小妮子,平时软乎乎的,没看出来,还挺坏! 那一嘴歪理,肯定是跟她哥学的。 她耍着刀,冷冰冰补充:“如果几位不想自己的贴身之物被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买走,就派人回去找自己的爹掏腰包,赈济灾情,匹夫有责。你等虽是一介女流,却能尽一己之力,帮扶国库,皇兄必定褒奖。” 苏瓷也看她一眼。 没想到牙牙大公主平日里糙得像个爷,关键时刻,说起话来,也是四个字,四个字的。 “可是,苏姑娘,你这样强人所难……”邱诗诗还想挣扎一下。 却听,咔嚓一声。 玛瑙默默将一只凳子腿儿掰成两截,身材高大,凶巴巴瞪着所有人。 苏瓷笑着,用软软的小手安抚她,“玛瑙别闹,这儿没人欺负我,暂时不需要手撕活人。” 暂时……不需要……??? 自古女人制服女人。 所有人瑟瑟发抖~~~~ 第112章 朕跟包子是吸的关系 于是,这一晚,连城最豪华的酒楼前,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盛事,所有纨绔子弟,富家公子,纷纷奔走相告。 城中人气最高的几位千金贵女,在香云楼门前,蒙着面纱,连夜卖首饰,赈灾! 城中几家大户,收到消息,纷纷账房划账,想替小姐将贴身的宝贝买回来。 苏瓷用几张桌子搭了个台子,搬了两把椅子摞起来,高高坐在上面,一样一样叫价。 左边玛瑙记账,右边琅琊收钱。 她也不需轻纱遮面,全不知下面来围观那些人,都在惊艳这姑娘生得如此又纯又欲,简直全身都是嗨点! “下一个,郡守大人之女,邱诗诗大小姐的这个……” 苏瓷也不认得是啥玩意。 邱诗诗麻木:“梅花琉璃钗,价值三百两。” “对,梅花琉璃香香钗,带着邱小姐发间梅香,起价五百两!” 邱诗诗:…… “下一件,这位什么小姐的什么什么……” 站在邱诗诗身边的那一个生无可恋,“彩蝶穿花珥铛,价值一百两。” “好,彩蝶穿花魅力铛,带着这位小姐身上迷人的魅力,起价二百两。” 某小姐:…… 苏瓷又拿起一只白玉镯,“来来来,这个我认识,大玉镯子!” 另一个某位小姐:“是祖传羊脂芙蓉环……,值五百两。” “好!羊脂芙蓉美好环,冬暖夏凉,哎呀,摸起来就如这位小姐的美好肌肤,九百九十九两起!” 所有人:…… 苏瓷忙活的热火朝天,越整越活络,越整越嗨。 下面闻风而来的那些公子哥儿,通宵达旦地挥金如土,与其说是为了这几位被迫营业的千金贵女,倒不如是为了看一眼苏瓷的活色生香。 如此,直到三更天,连城的这条街,非年非节,却前所未有的喧嚣沸腾。 连带着整条街的商铺酒楼,都不准备打烊,远近高楼临街露台上,全是凑热闹的公子哥。 苏瓷忙活了大半宿,嗓子都喊哑了,撸起袖子,坐在台子上休息。 虽然累,可看到玛瑙手里那好几沓厚厚的银票,就异常兴奋。 “再来!” 她喝了口水,还要接着整。 哑了的嗓子,特别带感。 邱诗诗几个,已经眼眶都黑了,发髻上光秃秃,一样点缀都没。 “真的没了……” “能卖的都已经卖了。” “苏姑娘,放我们回家吧。”最怂的一个,已经哭了。 可苏瓷舍不得放她们走。 这都是钱呢。 说不定还有油水能再榨。 她琢磨了一下,“要不,这样吧,再卖最后一样,谁的面纱卖掉了,谁走!” “这怎么行!”邱诗诗感觉这触犯到了她千金贵女的底线。 铮地一声! 琅琊亮刀。 邱诗诗一个哆嗦,唰地抽出随身香帕,“我……意思是说,光一只面纱怎么够,还要加上香帕!” 琅琊的刀,歘的入鞘。 邱诗诗一身冷汗:还好反应够快。 卖千金小姐的面纱和香帕,这就实在是太旖旎了。 整条街再一次陷入狂欢。 “一百两!” “三百两!” “五百两!” 苏瓷站在两只摞高高的凳子上,忙得脸蛋儿红扑扑,挨个指着下面竞价的人群,眼睛已经快用不过来了。 目光从乌压压的人群头顶上掠过,忽然! 哎?她好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目光倒车,退回去再看一眼! 疯……疯批! 萧君楚正负手立在人群之后,一双黑沉的狼眸,正定定地盯着她头顶快乐得波澜荡漾的日晷,带着一种莫测的恐怖笑意。 爽!让你爽! 给这么多人看,把你爽成这样! 现在整个连城的男人,都知道你好看了! 殷问和重华跟那些老头子讨论了半宿,一无所获,他觉得闷,想出来看看连城的风土人情,也好知道城中百姓是否受到血疫影响,有无安居乐业。 结果呢,大半夜的,全城都不睡觉! 在这儿一起嗨! 他还看到了谁? 看到平时怂得要死,临走前还磨磨唧唧、扭扭捏捏,不敢出来应酬的苏包子,在这儿带着全城一起嗨! 虽然俨然一副老板娘的样儿挺有趣,可坐那么高,招摇成那样儿,是生怕别的男人看不见她? 这种女人! 给她什么自由! 狗屁! 娘的! 苏瓷被他笑得吓死了,一个激灵,身子一歪,人从两层凳子上栽了下来。 天上掉绝世如花美眷了! 谁接到归谁! 半条街的男人,在同一时间都有了同样的想法! 所有人,蜂拥涌向简陋的台子下,抢着去接苏瓷! 然而,与此同时,有人一袭姹紫衣袍,踩着所有人脑袋,凌空飞渡,已经抢先一步,在苏瓷脸朝下糊地之前,将她稳稳接住。 “朕的!” 萧君楚抱着保持跌落姿势的苏瓷,牙缝里崩字,嗓子低得吓人。 “你放开我。”苏瓷在他怀里拱了一下。 半座城的人都看着呢。 萧君楚不放,“闭嘴!跟朕回去!” 朕? 邱诗诗心思极度乖巧,隐约听到这个字,立马想明白来人是谁! 她抢着第一个跪下! “连城郡守之女,邱诗诗,拜见吾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围的人一听,原来这会飞的帅哥是皇上啊!看到活的皇上了啊! 人潮如喧嚣的湖水中炸开了一圈圈巨大涟漪,飞速向周围漫延。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响彻整座连城。 萧君楚本想低调离开的脚步,就被绊住了。 烦! 邱诗诗趁热打铁:“皇上!臣女有要事启奏!” 萧君楚急着回去修理他的包子,眼帘一掀,相当不耐烦,“讲。” “启禀皇上,臣女等今晚在此抛头露面,实则是想为城外灾民募集一些灾银,以缓国库之急。” 苏瓷:…… 琅琊按了刀柄,替她哥向天翻了个白眼。 你在这儿干啥,关我哥鸟事? 我哥的国库,关你鸟事? 抢功劳也不看抢的是啥? 不怕撑死? 而且,她哥明显心不在焉,根本没听这女人在说什么。 邱诗诗见皇上连一个字的褒奖都没有,知道这一波好没讨到。 她立刻翻脸,低着头,怯怯懦懦道:“只是,臣女不知,苏姑娘她……” 提到苏瓷,萧君楚终于听进去了。 “她干什么了?” 邱诗诗一阵激动。 “苏姑娘她……大概是伴驾不久,不懂宫中规矩,方才竟然将御赐的珠宝拿出来拍卖,臣女实在是想拦都拦不住……” 苏瓷:…… 这事儿她的确是一时冲动,本来打算拿了银票跟萧君楚邀功,就可以功过相抵了。 毕竟几件首饰而已,相比能够赈济灾民,都是小事。 她相信疯批一定会明白的。 但却没想到,被人抢先告了状。 萧君楚这会儿,也总算是听明白了。 地上跪着的这货,邀功不成,便存心挑拨他跟包子! 朕跟包子之间,是牢固的吸与被吸的关系,是金石不破的生死之交,谁都挑拨不了! 最烦的就是女人的心机! 特别是恶毒心机! 朕怎么修理包子,用什么理由修理,关旁人鸟事? 分不清谁躺在怀里,谁跪在地上? 于是,萧君楚将头一偏,转回身来,垂眸俯视。 “叫什么来着?” 第113章 你的好,只能给朕一个人看 邱诗诗心头一阵狂喜。 “回陛下,臣女,邱诗诗。” 萧君楚:“邱诗诗,巧舌如簧,不在正途。即刻起,找个地方终身青灯古佛,诵经百万,不得有误!” 说罢,横抱着苏瓷,阔步离开。 跪在地上的人群自动退向两边,让开一条路。 苏瓷觉得这样太狠了,郡守小姐那么爱美,剃秃了必然是很伤心的。 于是小声儿劝:“寂夜,不要了,就诵经,别皈依好不好。” “你闭嘴!”萧君楚凶她,扭头对身后吼,“再加一条,即刻落发!” 苏瓷:…… “谢……皇上……,吾皇万岁……” 邱诗诗艰难谢恩,一屁股瘫坐地上,懵了。 “可是,我是郡守邱唯一的女儿啊,皇上那么看重我爹,才亲临连城,怎么会……怎么会?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啊……” 琅琊的小皮靴出现在她面前,用刀背敲了敲她的脑袋。 “啧啧!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也总该明白皇上为什么来连城!看来你这玩意长在脖子上真是多余!” 说完,手里耍着刀,开心地走了。 想欺负我小嫂子? 除了我哥,这世上也就琊爷我,能戳那只软包子。 身后,邱诗诗还在哭,“可是,我是郡守的女儿啊,我不能青灯古佛一辈子啊!我不能啊!求求你们,帮我求求皇上啊……” 玛瑙走过来。 她冷眼看着这个千金小姐作妖,已经看了一晚上了。 手起刀落! 唰唰唰! 收刀入鞘! 歘! “啊——!!!”邱诗诗惨叫。 青丝落地,奉旨剃度,完美! 长街那一头,苏瓷被皇帝陛下从大街上抓了。 好好地摆摊,本以为能为这个书里的国家做点贡献,度过眼下的难关,结果,就这么被他给横着抱走了…… 抱走了……!!! “喂,你放我下来啊。”她小声儿抗议,小拳头捶了他一下。 “不放。” 萧君楚的脸,冷成一张铁板。 “放开我啊,我会自己走。” “朕说了,不放!” “可是,那么多人看着……”苏瓷将脸藏在他下颌底下,揪了他衣领挡住自己的脸。 “你现在也知道,那,么,多,人,看着你了?” “……”苏瓷忽然感受到了杀气。 她比邱诗诗聪明,很快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小心翼翼在他怀里缩成一团。 …… 别苑里,小丸子急得团团转。 皇上忽然要自己出去溜达,也不知去哪儿了,让人担心。 结果,正焦急着呢,就回来了。 还顺便抓了苏姑娘回来。 萧君楚横抱着人进院,进房,将苏瓷往床上一扔,转身要走。 苏瓷一骨碌爬起来,想跟他解释一下。 冷不防,他猛地回身,阔袖翻飞,一根手指差点戳到她鼻尖儿,又吓得她一哆嗦。 “给朕老老实实在这儿等着!敢动!朕掐死你!” “……,哦。” 苏瓷捂着脖子,怂怂跪坐在床上。 疯批又犯病了。 不过。 他再生气,只要她不生气。 他再着急,只要她不着急。 那些疯劲儿,没地方发泄,就没事儿。 等回头消停了,再厚着脸皮哄一哄,就过去了。 萧君楚又瞪了她一会儿,确定她真的不会乱跑了。 便转身出去。 到了外面,招呼小丸子,“过来。” 小丸子立马哈腰上前听命。 “去给朕找个东西。”他想了想,“多弄几个。” “什么?” 萧君楚喉间滚动了一下,吼:“朕让你去找!” 小丸子:……??? 您不说是啥,奴才怎么找? “陛下……请明示……” 萧君楚不说话,狼眸狠狠瞪他。 小丸子哈着腰,歪着脑袋,仰脸看着他主子。 一个是男人,一个不是男人。 一瞬间的对视,静默且尴尬。 小丸子忽然间,竟然就懂了。 别人对皇上有误会,他没有。 他伺候冷水澡的时候,总是能见证,皇上没有被冻坏。 “皇上稍后,奴才去去就来。” 说着,一溜烟儿地跑了。 萧君楚吐了口气,叉腰,站在夜色中,守着苏瓷的门。 不跑! 不跑! 在城门口刚答应了朕,不跑! 结果,比跑了还给朕添堵! 才放你自由活动几个时辰? 已经半个连城的男人都看见你站在高处活色生香了! 你是朕的女人! 你的好,只能给朕一个人看! 什么时候轮到那些兔崽子饱眼福了? 娘的! 萧君楚气了好久,竖着耳朵听,房中也没什么动静,知道苏瓷没哭没闹,便猜她是知道错了,怂了。 这才稍稍满意,火气也下来了一点。 没多会儿,小丸子气喘吁吁跑回来,手里捧着只匣子,双手呈上。 “皇上,来了,全是新的,型号齐全!” 他极度乖觉,事无“巨”“细”,全都替萧君楚考虑周到。 萧君楚白了他一眼,甩手扯过匣子,进屋。 咣! 回脚踢上门。 小丸子站在庭院里,皱了皱细细的眉毛,歪着脑袋琢磨。 奇了怪了,皇上忽然要鱼泡干嘛? 多不爽? 若是不希望苏姑娘怀上子嗣,明早赐一碗避子汤便是,用得着苦了自己? …… 房中一片静谧,传来苏瓷均匀的呼吸声。 她昨晚忙着打白月薇,就没睡。 白天一整天伺候疯批,再车马劳顿。 之后又折腾了半宿,如今脑袋沾了床,倒头就着! 萧君楚:…… 他刚才攒的劲儿,忽然攒了个寂寞,只好百无聊赖的在床边坐下,打开那匣子看了一眼,又啪地合上,随手放在枕边。 “苏包子!” 他戳了她一下。 苏瓷没反应。 这夜就更寂寞了。 现在,哪怕是她哭,她恼,她捶他,骂他,他都会不管她愿不愿意,就地要了她。 可她偏偏睡得像只猪! 萧君楚在苏瓷身边侧身躺下,看着她头顶的日晷,即便是睡着了,那上面金色的运势,依然在一漾一漾。 做什么梦了? 这么爽? 他伸手,用指腹在她水嘟嘟的唇.瓣上轻轻摩挲,并不急着汲取。 “你是朕一个人的,以后不要随便给别人看到。否则朕就把你……” 他正想说点狠话,苏瓷大概是被摸得痒了,抬手扒拉开他手指,梦里咯咯笑,黏黏糯糯:“寂夜~~” 这样一笑,一唤。 那些狠话就立刻没了。 萧君楚眸色一瞬间,有苏瓷从来没见过的,如深深湖水般的温柔,在她耳畔吐了灼热气息,“包子,你梦到朕了?” 苏瓷翻过身来,抡腿搭在他腰间,手臂啪地甩上他肩头。 “寂夜,骑大马……” “……”萧君楚磨了磨牙,“你有胆子,就骑一骑看?” 第114章 苏包子,你要对朕负责 苏瓷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话,就在梦里咯咯咯地笑。 之后,那笑就被他吃了。 今夜的吻,危险,充满侵略,搅动风起云涌。 苏瓷一时之间呼吸困难,还沉在梦中未醒,挣扎间,反而将他抱得更紧。 翻滚间,耳畔有人喘息沉重而灼灼,唤她小名儿,“包子,你我之间,是你先来的,今晚的事,你要负责。” 苏瓷迷迷糊糊间,被焦灼难耐的吻侵略,睁开眼,看见萧君楚放大的脸,和他眼中燃烧的欲。 她不知现在到底是梦还是醒,刚才那句话,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懂。 只是张着两眼,愣愣看着他。 听见他剧烈的心跳,一下一下,仿佛要击穿她的身体,迫使她的心,与他一起跳动。 他额角青筋突跳,目光在她的唇齿和脖颈之间,肆意侵犯。 “你已经答应过朕了,不要反悔。” 苏瓷的脑子里,已经懵了。 答应了什么? 反悔什么? 他为什么这么烫? 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厉害? 为什么这么害怕,却不知该做什么? “包子……” 他的吻重新落回她微张的唇上,缠.绵流连,之后,狠狠衔了唇珠,又掠过因为紧张而微颤的下颌,落上随着薄薄喘息而激烈跳动的脖颈。 她一双小手没办法抑制此刻的惊慌失措,仓惶抓上他脊背,将矜贵的姹紫锦袍抓满褶子,企图从这个正在侵略她的人身上,找到安全感。 脖颈间,如狼的灼热呼吸,如战火漫延屠戮。 苏瓷将他的锦袍抓得更紧。 害怕,却不想拒绝。 未知的恐惧,让她挺直了天鹅一样的脖颈,用力仰头望着床顶的帐子。 不经意间,湿热的吻,隔着薄薄的衣裳,落下。 立时如有一道雷霆,从头顶贯穿而下,直至脚尖。 苏瓷抑制不住地整个人绷直。 日晷上的金色运势,飘忽一涌。 声音入耳,床笫之间,萧君楚本已沉重的呼吸,被惹得乱了一拍。 “包子……,朕想……” 求欢的话,未说出口,门外响起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狼主,弟兄们……回来了……,您要不要……” 是重华的声音,十分沉重。 萧君楚蓦然抬头,看了已经凌乱了的苏瓷一眼。 他一双眸子已被情.欲灼烧的发红,此时听见外面的声音,热度急速地消散。 “朕……还有事,包子……先睡。” 苏瓷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满脑子乱哄哄,如同飞机火车一起跑。 萧君楚撑着手臂,看她这副呆呆的模样,温柔轻笑,轻声软语,“放开朕。” 苏瓷:?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还死死抓着他的袍子。 啊啊啊啊啊啊!!! 她在干什么? 别人都已经爬上床了,她不但没有拒绝,没有反抗,反而死死抱着人家不放! 啊啊啊啊!没脸见人了! 苏瓷飞快放开他,噼里啪啦,手脚并用,将他踹下床去,之后,抓了被子盖住自己,蒙了个结结实实! “你再也不要回来!” 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你! 再也不要!!! 谁知,明明已经走了的萧君楚,忽然又杀了回来,果断咬了小西一口。 咬了一口,就走! “啊!!!” 苏瓷被咬得疼死了! “疯批!!你属狗的!” 她抓了枕头丢出去砸他! 刚好,门一关。 没砸着! 完美! 萧君楚立在门外,两手抚在上门,停了许久没动。 不知是在回味刚才的软玉温香,是在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恢复正常。 还是,其他旁的什么…… 他再已扭转头时,面容已冷,狼眸已沉。 “在哪儿?” 重华神色凝重,“狼主随我来。” - 苏瓷这一回,总算睡了个安稳大觉。 醒来时,已经太阳照屁股。 因为不像在紫宸殿中那么麻烦,她也没什么顾忌,醒了,依然躺着赖床,望着床顶发呆。 昨晚的事,大概是假的。 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沦陷在疯批手里? 答应留下来,只不过是为了宠妃的快乐罢了。 想到这个,昨夜他留下的压迫感,忽然又重新浮现出来。 做宠妃,那样的事,大概也是交换的一部分吧。 但是他不是都已经断子绝孙了吗? 那还怎么弄? 苏瓷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曾经不该看的关于厂花的描写,忽然有点不自在了。 不过她心大,无关生死,想过就算了,能过一天是一天。 正要起身下床,就看见床边枕侧放着个匣子。 她拿过来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十来个泡发好的花胶。 个头又大,又干净,又整齐,成色十分不错。 苏瓷美滋滋想:疯批倒是贴心,出门在外,还知道专门搞点好东西给她养颜。 于是,等玛瑙来伺候梳妆,便将匣子递给她。 “皇上给的,帮我送去厨房,问问能不能做花胶炖鸡。” 玛瑙目光诡异的在匣子和苏瓷的脸上,来回游移了两个回合,默默接过匣子。 她本就话不多,此时又是个哑巴,既然主子吩咐了,便照办了。 刚好别苑的厨娘,是精挑细选的人精儿,认字的。 她接过匣子,再看玛瑙下菜单的字条,目光比她还诡异。 匣子上,赫然四个古篆:枕畔欢愉。 一看就是全城最大最高级的玩具店出品。 现在,你们家姑娘要用这玩意炖鸡? …… 那边,苏瓷梳妆过,用了简单的早饭,就有点无聊。 没多会儿,听见有人敲窗。 扭头过去,看见琅琊倚在窗边,手里敲着厚厚一大银票,冲她笑。 “昨晚她们一起赚的。” 苏瓷跑过去,在窗的这边,兴冲冲:“有多少?” “不到三万两。” “够赈济灾民吗?” 琅琊想了想,如实道:“杯水车薪。” 苏瓷沉默了。 琅琊将那一沓银票放在她面前,转身背倚着窗棂,手臂抱在胸.前,仰面望天。 “其实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我哥有的是钱。” “话不是这么说。”苏瓷道,“这么大的灾疫,死了那多人,不是皇上一个人的事。但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果每个人都想着,反正皇上有钱,这个国家就完了。” 她振振有词,都是学校老师教得好。 如今却没想到,有些信念,已经深入到骨髓,信手拈来。 琅琊扭头看她瞧新鲜,“嗬!虽然不认字,但是已经开始帮我哥算账了?” 第115章 疯批他生啃死人头啊 苏瓷脸蛋儿唰地一下红了,慌忙摆手解释,“不是的,我不是为了他,换了任何人做皇帝,我都会这么想。” 琅琊也不跟她杠,“那你还想怎么筹钱?我帮你。” 苏瓷其实懂的也不多,她想了想,“让连城的老百姓都行动起来,可以通过‘捐跑’来筹集善款!” “捐跑?”琅琊没听说过这个词。 “嗯,不光是达官贵人,而是所有老百姓,只要腿不残,就可以参与进来!赈济灾情,不光要出钱,还要所有人都知道,都关心。这件事关系到他们每一个人。” 琅琊挑着漂亮的大眼睛,瞅瞅她,“小样,还挺懂。走!咱们干!” “嗯! 说干就干! 两小只又背着萧君楚,偷偷溜了出去。 捐跑的流程很简单,但是要有很多商户愿意合作。 苏瓷先是谈了两家相邻的绸缎庄。 一家拒绝,谈崩。 另一家,也拒绝。 但是琅琊出面,用长公主的身份压下来,强迫人家答应了。 接着,又在青.楼花钱找了四个身体好生意不好的姑娘,每个人手里发了一面旗,写了绸缎庄的字号。 接下来,便是跑! 四个花枝招艳的姑娘,手里扬着绸缎庄的旗子,娇喘吁吁,从城东跑到城西,再从城西跑到城东。 沿途引来无数观望。 四个姑娘一面给自己拉生意,一面按苏瓷事先安排好的台词,大肆宣传绸缎庄。 如此折腾了许久,惹得沸沸扬扬,许多人不但记住了姑娘们的脸,也记住了绸缎庄的名字。 等临近黄昏时分,绸缎庄一算账。 销量竟然比平日翻了三番! “苏姑娘,不过是举着小号的字号跑了一天,如何会这样啊?” 苏瓷含笑不语。 打广告这种事,我告诉你你也不懂。 琅琊弹着刀刃,“掌柜的,只问一句,明天还玩不玩?” “玩!”掌柜爽快答应了。 “玩的话,今日收益,当分出五成,交予赈灾,你可愿意?” 掌柜的何等人精儿,隔壁之前拒绝她们那一家,已经伸长了脖子盯了一天了。 于是,眼珠儿一翻,就把账算利索了,又赚钱又做善事,自然是最好的! “二成!”商人重利,拦腰一斩。 苏瓷早有准备。 “四成!” “三成!” “成交!”她的小鹿眼里,一抹狡黠。 于是第一天的计划便顺利完成。 出门后,琅琊还是有些不解。 “小包子,绸缎庄的生意,不会那么立竿见影吧?” 苏瓷平时软软糯糯的,说起这些倒是眼睛冒光。 “当然不会,我不过是找了几个人去多买了点,让他尝到甜头。这样,不但隔壁那一家,整条街的所有商铺见到了利好,都会有的谈。” “哦!”琅琊明白了,“放长线,钓大鱼!” “……”苏瓷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道理好像就是这么回事。 只有让商户尝到甜头,争先恐后地参与进来,筹集的善款才能足够多。 而捐跑的民众,也不该只是花楼的姑娘。 想让所有人都动起来,煽情必不可少。 到底怎么煽,还没想好。 两小只兴冲冲回别苑,打算告诉萧君楚这个小小的成功。 毕竟苏瓷今天没有抛头露面,而是背后坐庄,他总该不会有意见了吧。 到了别苑一处紧闭的门前,琅琊轻轻推了苏瓷一下,“我哥在这儿,你讨好他,我就不陪了。” 说完,转身洒脱就走。 苏瓷一双小手收在身前,捏着指尖儿,对她背影糯糯一声:“谢谢哦。” 她想:琅琊是为她好,跟萧君楚谈自由的事,这次筹集善款,应该算是一个筹码。 此时,身后的院子,门口没人把守,十分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苏瓷不知萧君楚在忙什么,也不知里面都有什么人,生怕自己就这么进去不礼貌。 于是,趴在门上,从缝儿往里看。 这一看,不得了! 只见院中满地是血,遍地死人,还有没了皮的兽尸。 萧君楚正戴着一双黑手套,手执一把被血浸透的刀,切下一具尸体的头颅,然后,将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捧到面前,就下嘴! 呕——! 苏瓷当即捂住嘴,一阵剧烈反胃,差点吐出来。 真的吃人肉啊! 生啃死人头啊!!! 她踉跄退后一步,掉头就跑,身形几乎快成一道虚影,途中,撞翻了一只花盆,眨眼间翻墙逃了出去,无影无踪。 …… 院内,萧君楚单膝跪在没了头的尸体旁,听见外面有动静,头危险地一偏。 侍立在一旁的重华,立刻开门去看,但并未见什么异常。 “兴许是猫儿嗅到了血腥味。” 他回来,关了门。 萧君楚对外面可能有谁窥视,根本不在意。 他怀中捧着那颗人头,将不能瞑目的双眼抚平,悠长一叹。 身边,整齐摆着八具无头尸体,八匹死了的狼。 与卫九泠交锋那晚,随行护驾的狼奴与战狼,除了至今下落不明的银子,其他狼与奴,皆双双阵亡。 按照怒雪川的习俗,在外面死掉的狼和狼奴,会魂魄无依,无法转世,除非有人将他们带回家。 于是,他便亲手剥下它们的皮,取下他们的头,再于每人额间赐下一吻,算是对逝去者的最高褒奖。 “全部死于叹霜刀……” 萧君楚亲自将人头装入锦匣,想要仔细回想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记忆深处,一片空白。 “是朕杀了他们。” 他的心情很不好。 “把卫九泠和白月薇给朕翻出来!还有,派人去见夜夷巫王,朕有话问他。” “是。”重华应声。 院子里,弥漫着陈腐的血腥味,呛入鼻腔,让萧君楚更加烦躁。 他重新单膝蹲下,痛惜地轻抚死去战狼的皮毛,之后,熟练利落提刀,将满腔悲伤和愤怒,全部酝于刀刃上,剥皮! 等到最后一张狼皮被完整地剥下来,已时至日暮。 萧君楚抚摸着皮毛上的刀伤,一阵阵心绪不宁,有种狂躁翻腾着,想要从灵魂深处挣脱而出。 这时,外面有人求见。 是郡守邱植来给女儿落发出家的事求情了。 “朕没工夫。” 萧君楚将刀拄地,单膝跪在血泊之中,此时伤势尚未痊愈,又久未休息,已经身心疲惫。 重华出去打发,过一会儿又回来。 “狼主,邱植说,他有关于可治愈血疫的重大线索禀报,想换女儿一个还俗的恩典。” 萧君楚垂着眼帘,“什么线索?” “他说,是关于这城中守护神的传说。” 萧君楚的手,果然停住了。 殷问收集的资料也曾提及,连城之所以能幸免于灾疫,并非人力,而是承蒙了神明庇佑。 呵,这世上能有什么神仙! 他从来不信鬼神之说。 萧君楚重新打起精神,“让他进来。” 第116章 神仙师尊又被吓吐血了 另一头,苏瓷慌慌张张逃出别苑,在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大街上无处可去。 这里的事还没完,萧君楚身上的毒还没好,不能就这么走了。 否则,再被他抓住,一定比上次更吓人。 但是,她又死活不敢见他了。 一想到那吃人的嘴,天天亲她,就一阵阵反胃。 当初在悬崖底下时空缝隙中,看到的萧君楚吃尸体的恐怖幻像,又血淋淋地浮现在眼前。 那景象,苏瓷之前就像看了恐怖片,除了恶寒,并不细想。 如今重新拾起,脑子里忽然有了个疑问。 为什么会在断崖下看到萧君楚吃掉她的景象? 难道说,当时如果她没有穿书而来,他便会跟真正的苏渣渣一起跌落崖底,然后…… 他把苏渣渣给吃了!!! 吃~~~了~~~!!! 想到这种可能,苏瓷大大的小鹿眼,登时瞪得比街边商铺的灯笼都圆,瞳孔却缩成了针尖儿。 难怪疯批每次吸好运都在她唇畔磨磨唧唧。 保不齐,其实心里就是在想着怎么吃掉她! 只不过,他现在还需要她的好运,所以,没有下嘴罢了! 她越想越怕,越想越冷,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卫九泠那时的话,又回荡在耳边,“他是要扒了你的皮……,他是要活扒了你的皮!!!” 苏瓷仿佛已经看到萧君楚捧着她的死人头,一口啃下去的情景。 还有白月薇的耳朵,说不定也不是老鼠咬的,而是疯批自己…… 她眼前的灯火阑珊,一片混乱,一头撞在一个胸口上。 “这是嗓子好了,又生了夜盲症吗?” 面前的人,好听的嗓音,带着几分放纵不羁的淘气。 苏瓷捂着脑门抬头,“八……八债主……?” 官城锦:…… 他大老远的,就看见她失魂落魄地一个人走在街上,便在这儿等着。 没想到,人没头没脑地撞过来不说,还喊他寨主? 这新款小师妹脑子不知道都在想什么? 他笑眯眯摸苏瓷的头,耐心纠正:“不是寨主,是八哥哥。” “八哥哥……” 八哥哥和八债主有什么区别? “哎!” 官城锦心满意足地答应了。 以前的小师妹,总是又温柔又腻地喊他城锦。 一开始还挺美,可后来,就怕了。 她一喊城锦,师尊,谢无极,卫九泠,所有看过来的人,眼珠子都能放箭,把他扎成筛子。 还是规规矩矩喊八哥哥好。 “怎么又一个人流落街头了?你的皇帝陛下呢?又欺负你了?” “皇帝陛下不是我的。” 苏瓷低着头嘀咕,闷闷的。 她忽然想到官城锦在这儿,阙浮生可能也在。 但左右都没见人。 “对了,八哥哥怎么会在连城?师尊大人在吗?” 官城锦明亮的眼睛一闪,“师尊……?” 怎么,她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吗? 苏瓷看他目光闪烁,便忽然记起,苏渣渣其实早就已经叛出师门,自己没资格喊阙浮生作师尊了。 “啊……,我的意思是……,你师尊……” “哦——”官城锦为了不让她尴尬,“恍然大悟”。 “我陪师尊来查看连城附近村镇的灾情,想为苍生略尽绵力,最近正好有了点发现。眼下师尊还在忙,想喝酒。我出来替他打点酒,不想碰到你。” 原来神仙师尊还喜欢喝酒的。 苏瓷满满地八卦之心一动,刚才内心那些恐怖的想法就淡了些。 但是,别苑是暂时不敢回去了。 她得缓缓。 “内个……,上次,云停先生教我的功夫,很是厉害,我想,能否当面谢谢他,顺便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还想问问他。” 官城锦有些为难,“啊,这个啊……,师尊他现在很忙,谢就不必了。至于问题,也可以等灾疫过去了再说。反正你有你的皇帝陛下……” “八哥哥……,”苏瓷打断他。 她没办法,小鹿眼眼尾一垂,只好实话实说:“我求求你了。其实你猜的没错,我今晚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官城锦最怕苏瓷这双眼睛。 上次被这双眼睛杀了一次,搭进去几百万两,最后被过河拆桥,人财两空,天天挨爹揍。 现在,又被杀了一次,不知道会不会被师尊揍。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不过,你去了之后要悄悄地,师尊专注时,不能被人打扰。” “好!谢谢八债主!不,八哥哥!” 官城锦:…… 阙浮生在连城落脚的地方,是官城锦名下的一套僻静宅院。 与萧君楚下榻的别苑刚好一个城东,一个城西。 苏瓷进了门,扑面便见一株繁花老树,开满了淡淡粉白色小花,在夜色中,细碎的花瓣扑簌簌飘落,满园暗香,颇有神仙境地的意味。 她仰头看了一会儿,不由地心中感叹,神仙就是神仙啊,住的地方都不一样。 不像萧疯狗,到哪儿都弄得满地是血。 官城锦揣着手,看她呆呆地望着花树,暗笑。 呆丫头,一株荼蘼花树就稀罕成这样,咱们惊鸿巅上可是连成了一片海的。 他等她看得差不多了,才道:“来,这边,八哥哥带你去后院。” “好。” 苏瓷喜欢这小院子,心中踏实,就如回家了一般。 她随在官城锦身后,经过正房前,灯火通明中,映出一道神仙身姿一样的身影,正手中执着一张纸,偏着头,一动不动,似是已经沉思良久。 阙浮生听见外面脚步声,在屋里道:“酒呢?” “师尊,这就来。” 官城锦让苏瓷等会儿,自己颠儿颠儿将酒送了进去。 很快,苏瓷便见窗上灯影,阙浮生执壶,仰面将酒拉成一条线,倒入口中。 之后,继续执着专注地看着手中那张纸。 神仙就是神仙。 连酗酒都这么好看。 等官城锦出来,她又随他绕去后院,经过阙浮生窗下,只顾着看屋内的人影儿,没留意脚下屋廊有个浅浅的台阶,脚下一扭,差点摔倒,幸好及时揪住他袖子。 “对不起。”苏瓷慌忙收手。 官城锦笑笑,不介意。 结果,还是惊动了里面的阙浮生。 噗——! 一口血,混着酒,喷了出去! 苏瓷:…… 为什么每次都吓得神仙吐血? 官城锦镇定,“没关系,师尊的老毛病,习惯了就好了,你等我一会儿。” 他进去伺候阙浮生擦嘴漱口。 苏瓷拘束地站在外面,不知该怎么办。 听里面说:“师尊,小瓷来了。” 阙浮生却没说什么。 苏瓷更加不自在。 道歉吧,自己是个不速之客,人家正忙着就被打扰到吐血,必是不想见。 不道歉吧,都给气吐血了,也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阙浮生是苏渣渣的师父,也是养父。 她用了人家小逆徒的身子,不但没有替人挨骂挨揍,还学了人家的功夫,而且每次遇见,都备受关爱。 惊鸿巅的人,实在是太善良了。 苏瓷觉得无以为报,这辈子只能用苏渣渣的身子,还有阙浮生交给她的什么什么七十二变剑法,努力好好做人,尽量洗白他的宝贝徒弟,以报答大恩。 于是,当下就地一跪,对着正屋里的灯影,学着古人,郑重其事地三拜九叩,行了大礼。 “云停先生,虽然我并不是你养大的那个孩子,但是,我会替她将你当成老师来尊敬,当成爸爸来孝敬的。将来端茶倒水,敲背捶腿,养老送终,披麻戴孝,只要您不嫌弃,我都可以!” 她小声儿嘀嘀咕咕,拜完了,心里才踏实。 还没等爬起来,就听门口有车马声。 接着,有人小心翼翼敲门。 “请问,高人在家吗?下官邱植求见。” 邱郡守怎么来这儿了? 苏瓷想起昨晚,因为自己的缘故,邱诗诗好好的千金小姐都成了秃子了,至今想起来还十分于心不忍,也不好意思与邱植撞见。 就怂怂地蹲在回廊边儿的美人靠下面猫着。 等外面的人进来,找机会溜出去就是了。 官城锦伺候完阙浮生,又忙着出来应门,有些不耐烦。 离着门老远就喊:“邱大人,已经跟你说了好多遍,我家师尊不理俗世,不见外人。”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毕竟对方是一方郡守,依然还是去开门。 结果,这一开门,不得了。 邱植身后,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身披黑色大氅,头戴风帽,略略抬头,风帽深处,一双狼眸,精光迸射。 第117章 疯皇他黑暗暴虐,又矜贵迷人 “皇……”官城锦话没说完,自己捂住自己的嘴。 他第一反应是,皇上来打他屁.股了。 第二反应,皇上来抓小师妹了! 第三反应,才是……哎?不对。 皇上应该是知道师尊在这里了! 萧君楚见了官城锦,也立刻知道,这里面住着的高人,便是不老神仙阙浮生。 傍晚时,邱植为了救女,用脑袋撞地,哭得撕心裂肺,不得已,祭出一个连城男女老幼心照不宣的秘密——城中来了神仙! 原本,连城附近的灾情是最为严重的。 但是,前阵子,就在血疫之灾即将漫延进城中时,忽然有青衣白发的神仙从天而降。 他不但悉心为每一个染病的百姓诊治,还在四方城门布下药阵。 他诊病时,不准旁人在场,到底什么手法,众人说的也都不一样。 一开始,效果并不明显,每个人都是死马当活马医。 可渐渐地,人们发现,城中再无人染疫,就算偶尔从城外带回,也会有蒙面的小神仙连夜上门赐药,病人隔天便能下床了。 如此,没用多少时日,连城的百姓及时地幸免于血疫侵袭,日子也恢复了从前的歌舞升平。 只是,神仙有谕,不能随便跟外人提他,否则会遭天谴。 所以,这个秘密,城中每个人都知道,但是谁都不敢乱说。 连皇上来了,只要不问,大小官员全都避而不提。 毕竟神仙鬼怪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而到底怎么治的,谁都说不清楚。 皇上这么疯的一个人,伴君如伴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天,邱植是实在没办法,为了换宝贝女儿还俗,只好冒着风险,把这个秘密给兜出了出来。 此时邱植退到一旁,萧君楚也不用官城锦让,一身气势逼人,龙行虎步,背着手,直接进门。 既然是阙浮生的地方,因为吃苏瓷那一碗醋,他本该掉头就走。 但是,邱植说,这位“神仙”似乎发现了破解血疫的关键。 所以,今晚这一趟,最好走得值。 若是不值,必会有人倒霉! “浮生先生好雅兴。” 萧君楚进院,立在荼蘼花树下,目光凌厉四下扫视,随手弹了一下老树垂下的花枝,指尖暗藏了些许内力,树上细碎的粉白色花瓣便纷纷扬扬,如雨飘落。 他因为出来地匆忙,那手上,剥狼皮时戴着的黑色软皮手套也没顾得上摘。 月下繁花飘零,树下站着的人,黑暗、暴虐、疯魔、血腥,却又满身落花,挺拔、美丽、矜贵、迷人,令人无法无视…… 苏瓷就无视。 她躲在美人靠下面,手脚并用地趴着,整个人已经麻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吃人的来了! 现在她连气都不敢喘了。 官城锦极是伶俐,此刻已经发现他小师妹不见了。 见萧君楚的目光落向她刚才站着的方向,匆忙间,只好立刻祭出师尊挡刀。 “皇上,师尊在里面,您请。” “嗯。” 萧君楚鼻子里应了一声,又将整个不大的院子看了一圈。 不知为什么,这树上的花虽有暗香,却依稀有种熟悉的淡淡味道遮挡不住。 萧君楚身披满身落花进屋,阙浮生并不施礼迎驾,只是客气点点头。 “没想到,御驾这么晚,还在操劳。” 他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官城锦:小瓷呢? 官城锦跟他拼命挤眼:藏起来了。 阙浮生就明白了。 小瓷不想见这位皇帝陛下。 定是又挨欺负了。 气跑一次也就算了,他这不是师父的师父,当日没有将人带走,总算仁至义尽。 可若是次次都气跑,他就要不高兴了。 萧君楚抬手摘了头顶兜帽,肩头落花无暇弹去,看了眼屋内,桌上地上颇为凌乱,除了瓶瓶罐罐,各种卷册,还有许多草纸,用极为潦草的笔迹记录一些用药过程。 “邱植向朕禀报,说浮生先生对血疫,有新的发现,朕愿闻其详。” 他见阙浮生不让座,知是不欢迎。 可他不在乎。 你看不上朕,朕也刚好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今日,不老神仙的名号最好是徒有虚名,若是有了法子胆敢不报,不要说这小破院子,就算是惊鸿巅,朕也不介意干翻! 萧君楚自己找了把椅子,将上面散落的图纸拨开,悠然落座,长腿搭上膝头,大有今日若无所获,必不会善罢甘休的势头。 然而,阙浮生对萧皇的印象,还停留在前世的那个暴虐的疯子那儿,看他跟看个废物没什么区别。 治疫试药这么大的事,连谢无极都不敢应承下来,萧君楚这么无脑,必然更加昏聩。 若不是看在小瓷的份上,今日他胆敢如此强行闯这小院,阙浮生必定早已亲自动手,将他送得远远地,让他变成天边最亮的一颗星! “皇上误会了。阙某对于血疫,只是感兴趣,来连城凑个热闹,并无什么发现。” 他唇角又沁出一丝刚才吐的血,随手拭去,“身体欠佳,不能陪皇上闲聊,恕罪。” 说着便有送客的意思。 “呵。”萧君楚懒洋洋笑了一声,假装完全没有领会到。 “刚巧,朕这儿有个病人,染疫已久,全靠卫九泠一副药方撑着,暂且无碍,但难保来日不会复发,不知,这个热闹,先生有没有兴趣看?” 此人用过卫九泠的药? 阙浮生果然心动了。 他此时细看萧君楚一眼,发觉他脸色不似寻常,便淡淡一笑揶揄道: “莫不是陛下有病?” 萧君楚被人一眼看出身上带伤藏毒,不悦地将脸别向一边,“谁吐血,谁有病!” 阙浮生:…… 邱植陪在一旁,看这俩人就快吵起来了,慌忙站到中间做和事佬,“陛下息怒,高人稍安勿躁,琅琊公主马上就到。” 原来是萧皇的妹妹染了血疫。 阙浮生看了一眼官城锦。 官城锦也替师尊为难。 以皇上这种没人品没道义的疯子,今日这个病人,不看也的看。 看好了,他们私自用老百姓试药的事就露出来了。 看不好,惊鸿巅跟这个疯子的梁子,就结下了。 总之,里外都不得好。 里面话说的功夫,外面,苏瓷已经踮着脚尖,想从萧君楚眼皮子底下开溜。 第118章 最讨厌别人惦记苏包子 苏瓷刚到门口,就被人给撞了个趔趄。 “哎呀,谁啊!撞我……” 琅琊那个“胸”字还没说完,就自己把自己嘴捂住了。 她将苏瓷拎到门外角落,“你怎么在这儿?” 苏瓷也吓死了,竖起手指头,拼命跟她嘘,“小声儿点,小声儿点,你哥在里面!” “知道我哥在里面,你怎么还在外面?”琅琊睁大眼。 她之所以来晚了,就是去找苏瓷的。 哥哥要带她去见连城传说中庇佑百姓的神仙,这种新鲜事儿,怎么能落下软乎乎的小嫂子? 可她将别苑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又怕耽误哥哥的正经事,就只好自己匆匆赶过来。 结果,两人在这儿撞上了。 苏瓷艰难挤出这几个字,“你哥他……他吃人的……” 她也不知道琅琊能不能听明白。 “哦——,当什么大事儿呢。” 琅琊笑嘻嘻拍拍她肩膀。 “嘿嘿嘿,我明白我明白。没关系,你若是害怕,就在外面转转两天,但是,千万不要到处乱跑,见了我放的‘黄莺叫’,就必须回去,不然我哥生气了会杀人。记住了?” 苏瓷的小鹿眼又圆了,“牙牙大公主,你真的明白?” “明白!当然明白。走吧走吧。” 琅琊拍拍她后背,将她推了出去,放走。 之后,自己大步进去了。 本大公主若不贴心点,把你真的吓跑了,哥哥将来跟谁搂被窝儿去? 她刚才满院子找苏瓷时,去过一趟厨房,见几个厨娘正捧着那一盒“枕畔欢愉”津津乐道。 一问才知道,他哥整了一大盒子鱼泡要用,结果,没用成,一大早被苏瓷给送去厨房炖鸡了…… 琅琊居然一秒钟感受到了苏瓷被吃的恐惧。 换了谁,一觉醒来,发现枕边有这么一大盒子东西,都能预感到自腰要折,命会没,能跑绝对不等着。 小嫂子那么软,那么娇,那么怂,也不知道心疼着点,哥一上来就摆出要吃人的架势,实在是太猴急了。 她在心里偷偷鄙视了一下。 琅琊等苏瓷跑远了,才入了院,直奔正屋,象征性的敲了下门,便推门进去。 “哥,我来了。” 可是,进屋的第一眼,并没有看到她哥,而是目光一瞬间被立在桌边,青衣白发,恍若天人般的阙浮生给吸引了去。 阙浮生本是不想理流氓一样的萧君楚,便一直垂眸盯着桌上那些卷册,此时听见声音,抬眼看了琅琊一眼。 灯下,他的周身,仿佛有一层光晕。 那双眼睛,眸色生得比常人淡薄清冷,更显无情。 “公主请坐,先过脉。” 他只想尽快将这兄妹两打发了,索性开门见山,先在桌边坐下,等着琅琊过去。 然而,琅琊却呆呆站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一双大眼睛如被磁石吸住了一般,想挪也挪不开。 世上,原来,是真的有神仙啊…… 她自己本就生得好看,又终日看着哥哥,便觉得这世间的男人,再好看,也不过那般而已。 而今日,终于知道,好看的男人,不光是一张面皮。 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是骨子里自带了仙气的,是肉.体凡胎无法比拟的。 萧君楚发现妹妹断片儿了,故意挑高了音调,“琅琊,这位是惊鸿巅的浮生先生,坐下给他过个脉,或许他能将你体内的残毒清了。” “啊,哦!” 琅琊一向洒脱飞扬如男子,今日乍见阙浮生,却像个慌慌张张的小姑娘,比苏瓷还没主意那种。 她小心翼翼坐在桌边,先是递上左手,想想又不对,便又递上右手。 之后,便感受到阙浮生冰凉的指尖,扣在她脉门上。 她那一颗心,便要狂跳地飞奔出去,奔出这间小屋,奔出小院,奔到整个连城上空,嗷嗷嗷嗷地嚎上几声。 可她不敢动。 只能老老实实坐着,两只眼睛看着他在她腕上的手指。 玉一样的皮肤,竹一样的骨节。 哥哥的手,她也从小拉到大的,可为什么今日才知道,原来男人的手,还可以这样秀气而不娘炮。 琅琊的脉,狂跳的如天雷撞地火,整个人麻麻的,脑子蒙蒙的。 阙浮生修长的双眉,则渐渐蹙起。 良久,才收了手。 “公主内功深厚,如此故意紊乱内息,是想与阙某开玩笑?” 他声色冷冷。 略带愠意。 什么踏马脉,乱成马蜂窝! 萧君楚:??? 他偏了头,看向他妹。 他妹:…… “不过……” 阙浮生忽然又接着道:“公主体内的血疫之毒,当属初代,十分蛮横,与连城附近的大不相同,又有另一副药物压制,虽然不至于即刻发作,但时日一久,必成大患。” 官城锦侍立在一旁,狭长又漂亮的眼睛瞧瞧这个,瞧瞧那个。 心里暗笑。 师尊看了那么多病人了,哪个母的被诊脉时不是一颗心乱跳? 若你乱跳,师尊就看不出所以然,那可就不是惊鸿巅不老神仙了。 琅琊也是一阵激动,跟苏瓷一样花痴心泛滥,就差没有将双手捧在胸.前。 神仙就是神仙啊! 心乱跳成那样,都一摸就摸明白了。 “浮生先生可有祛毒的办法?”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好不容易找到一句正经话。 “没有。”阙浮生冷漠,果断回答。 琅琊:…… 萧君楚依然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得稳,“那么,先生打算怎么医?” 事情,总算说到了关键。 阙浮生转身,面对他,郑重道:“医治公主,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我与陛下,约法三章,务必遵守。 “讲。” “其一,我的医治之法,没有成法。换句话说,只能试,不知皇上敢不敢?” 没等萧君楚开口,琅琊抢着一口答应,“我敢!” 萧君楚白了她一眼,没出息。 “其二呢?” 这样,便是顺着妹妹,默许了。 阙浮生接着道:“其二,若是医活自是最好,但若医死了,皇上痛失至亲,不得归罪于我,也不得迁怒任何人。” 他倒是对萧君楚的脾性摸得透彻。 萧君楚搭在扶手上的手,戴着黑色的软皮手套,动了动手指,有些不悦,草草应付答应了。 “朕依你。说其三。” 反正,朕向来说话不算数。 阙浮生这一次,略略迟疑了一下。 “其三,阙某若医好了公主,皇上……,当放了小徒,还她自由身。到时,她若愿意留在皇上身边,自是她的选择,可万一她不愿,我便要带她回惊鸿巅,希望届时,陛下能信守承诺,永世不犯昆仑山半步。” 讨厌! 萧君楚眼帘一翻。 特别讨厌别人跟他讲条件。 更讨厌别人拿至亲至爱威胁他。 最讨厌别人惦记他的苏包子!! 他咬了咬口中腮边的肉,漫不经心道:“好啊,浮生先生先医得好再说。” 到时候,不管是哄,还是吓,只要苏包子自己愿意留下来,这一条,便不作数! 第119章 小姑娘找地方避火去了 提起苏瓷,琅琊有点心虚,偷偷瞄了一眼她哥。 萧君楚到现在还不知道苏瓷跑了。 大概是因为苏瓷并没有真的想离开他,所以,他身上的伤和毒,并没有发作,运势也好好地,还在慢慢消耗昨晚吸到的那些存货。 如此,便是双方达成了协议。 琅琊有点小激动,站起来时,个子只比萧君楚矮一点点,比官城锦都高出一丢丢,跟阙浮生差不多。 但是高归高,身材却并不违和。 她和她哥一样,美丽可以压倒一切缺憾。 颧骨上一朵小花黥面,非但不减颜色,反而更增添了异族少女的野性和热烈风情。 “浮生先生,请问,我们接下来怎么治呢?” 这会儿就算阙浮生留她住下来,她也会马上去打地铺。 阙浮生并不抬头,随手整理桌上的书卷和随手记录的草纸,“明日派人来取你的药。” “不开方子吗?”琅琊瞧着桌上那些疏狂的字迹,指尖摸到桌子上,想偷偷拿一份。 结果,还刚刚碰着那纸,就被阙浮生无情抽走了。 “阙某看病,没有方子。”他抬头,招呼官城锦,“小八,送客。” 萧君楚见该谈的都谈完了,也懒得在这儿耗着讨没趣。 他鼻子里淡淡嗤了一声,懒洋洋站起身,不客气地从桌上抢了一张纸,执了笔,凭着记忆,将上次苏瓷写的简体版“卖身契”给默了出来。 “听说这是惊鸿巅的密语,不知何意,先生可有提示?” 阙浮生看了一眼,什么玩意,不认识。 但是,萧皇这么看重这一行字,又以为是他惊鸿巅的密语,那就八成是小瓷搞的鬼。 “这行字的意思很简单,是寓意皇上万寿无疆。” 萧君楚才不信,“真的。” 阙浮生抬头,眸色淡然,“真的。” 萧君楚:…… 既然没问出来所以然,便随手从桌上又拿了张阙浮生写过字的纸,叠吧叠吧,揣进袖中。 “没方子,就留个字据,免得先生明天不认账。” 说罢,抬手将风帽戴上,便要离开。 人还没行至屋门口,又回身道:“浮生先生,你惊鸿巅教出来的好徒儿,不认字!” 此时,邱植已抢先上前开门。 萧君楚身量太高,便将头一偏,让开头顶略矮的门框,出去了。 琅琊也飞快瞄了阙浮生一眼,小跑跟了出去。 屋里。 阙浮生看官城锦:???你不认字? 官城锦:我认字啊,我没不认字啊。 阙浮生再看桌上那一行谁都看不懂的鬼画符,莫名焦头烂额。 本来只想在连城安心钻研出血疫的解药,如今却终究还是招上了这个疯子。 讲的条件一样不听也就算了,问些明奇妙的鬼画符也算了,临走还抢他一张纸干什么?回去上茅厕? “对了,小瓷呢?” “徒儿估摸着,刚才已经瞅着机会溜了。” 阙浮生没吭声,目光重新落回纸上那一行鬼画符,忽而温柔,不知何故。 …… 另一头,萧君楚上了马车,“明天找个机会把官城锦给朕抓来,避开阙浮生。” “好嘞。”琅琊答应。 萧君楚又从袖中掏出从阙浮生那儿来抢的纸,递向她。 琅琊欣喜,要去拿。 又被他嗖地举高,“先说你要他这玩意干什么?” 妹妹从来没对哪个男人这样过。 今日第一次见了阙浮生,不但人傻了,乖了,还眼巴巴地想要人家的字! 结果,人家没眼力价,不给。 若不是他这当哥哥不忍心,亲自出手,这傻丫头又要不开心了。 “哥~~~~,好哥~~~~~”,琅琊撒娇。 萧君楚被喊出一身鸡皮疙瘩。 “跟谁学的,不能好好说话!” 他受不了了,将那纸丢给她。 琅琊美滋滋展开那纸,欣赏上面疏狂清冷的字体,“自然是跟你的苏包子学的。” 提起苏瓷,萧君楚神色一软。 但看着妹妹对着一张纸痴迷的样子,那份柔软又瞬间化作了心疼。 牙牙,有些事,想想便好了。 但是,倘若你真的想要,哥哥也一定都会让你如愿! …… 马车不徐不疾,横穿连城,回了别苑,重华已备好晚膳,跟小丸子两个人候着。 “苏包子呢?”萧君楚进门就问,他已经一整天没见苏瓷了。 琅琊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看着那张纸,听这一声,全身一紧,脚下急刹,滴溜溜跑了。 重华没敢答话,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小丸子。 是你昨晚怂恿皇上的,现在出事儿了,你来搞定。 小丸子只好硬着头皮上。 “皇上,苏姑娘她特意命厨房给您晚膳加了一道菜。” 萧君楚眉眼间浅淡一抹温柔,以为苏瓷准备了什么惊喜。 “她会这么有心?人哪儿去了?” “啊……,这个……,您不如……,先看看这道菜?” 小丸子将中央那一盆白瓷汤盆的盖子揭了。 一盆金灿灿的汤品,看起来就补。 但是萧君楚并没什么胃口,只不过因为是苏瓷安排的,他耐着性子多看一眼。 “这是什么?” “花胶炖鸡。”小丸子夹着嗓子。 “嗯。”萧君楚应了。 然后…… 顿了顿。 再看那盆中,花胶实在是太多了。 ……!!! 他忽然终于想明白了。 是昨晚放在枕头边上那一盒!!! 刚刚提起的筷子,啪地一放,原本温和的嗓音陡然一沉,“人呢?” 满屋子伺候的,稀里哗啦跪了一地。 满屋子伺候的人,谁都不敢吭声儿。 “朕问你们,她人呢?” 只有重华仗着资历老,憋了半天,小心翼翼抬头,又憋不住想笑。 “狼主,小姑娘啊,禁不起吓,这会儿,估计找地方避火势去了……” 避什么火势! 吓什么着! 萧君楚才不管! 总之,苏瓷离开他视线范围就是不行! 他需要她,她就得马上出现! 他想看见她,她就得立刻给他看见! “告诉邱植,即刻起,全城宵禁,把人给朕带回来!” 第120章 皇上这次真的疯了 皇帝陛下一声令下,整个别苑顿时兵荒马乱。 小丸子猫着腰往外跑,正要去传旨,刚出门,就被一只素手给揪着后衣领子,两脚离地,给拎了回来。 是琅琊。 “哥,别找了,我知道她在哪儿。” 小丸子怎么说也算是个大内高手,就那么被乱七八糟地丢在一边。 萧君楚眼帘唰地一掀,登时连之前在马车上那些兄妹之间的温情都没了。 你帮着死包子坑你哥? 琅琊啪地将一大摞银票甩在桌上,“她怕你国库没钱,帮你筹的。” 萧君楚白了一眼那一沓银票。 琅琊见哥哥没再发作,便知道是听进去了。 脚尖勾了只凳子,坐到他身边,开始吃饭。 她塞了满嘴饭,“你要是当她是个玩物,我现在就替你把人像抓鸡一样抓回来,玩死不管。” 萧君楚又白她一眼。 琅琊知道待会儿惹毛了,必是没饭吃,所以这会儿吃得特别快。 但唯独不碰那碗花胶鸡。 “你呢,要是将她当我未来的小嫂子,就相信她一次,就像相信妹妹我!” 长公主的嫂子,那不就是大烨的皇后? 满屋子的人立刻都竖起耳朵听。 结果,又被萧君楚凌厉目光横扫,狠狠一瞪,吓得一个个将脑袋伏得更低。 琅琊替她哥盛了满满花胶炖鸡,放在面前,语重心长: “放心吧,阿猫阿狗出去溜达,饿了都知道回家,她既然肯替你操心,就一定会回来的。” 萧君楚不知为何,嗅到花胶鸡中淡淡的那种腥味,更加一阵心血翻涌。 他强行克制下去,压着性子,尽量心平气和,又问了一次。 “牙牙乖,告诉朕,她在哪儿。” 琅琊想了想,还真不能说,说了,一定会牵连阙浮生。 于是道:“就住在城里的未明客栈,我送去的。” 萧君楚不再说话,盯着她。 琅琊被盯得半边脸滚烫,吃不下去了,索性抬头,“看什么啊,真的!要是弄丢了,我陪你一百只包子!” 冷不防,哗啦一声! 萧君楚扬手将整张桌子全掀了! 一双眸子里,霎时血红,抬手猛地掐住琅琊的脖子! “告诉朕!她在哪儿——!” 琅琊本是不弱的,此刻竟然被掐得额角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喀喀喀的怪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抓住萧君楚的手腕,拼命打他,却完全感觉不到半点留情。 他是真的要把她掐死! 皇上一向跟公主连句狠话都没有,如今竟然直接动手,大有不掐死誓不罢休的架势! 整个屋子里,立时更乱! 陛下疯了! 连最疼爱的妹妹都要掐死! 重华也顾不上跪了,扑上去抡法杖,想一锤子敲在萧君楚后脑,把人先敲晕再说。 谁知,他竟然没事儿。 猛地回头,眼中血红,已如失了神志一般,又去抓重华! 小丸子见情势不对,身法极快,将跌倒在地的琅琊扶了就往外跑! 就在两人后脚跳出屋门的一刻,身后的房门,轰然关闭! 他们跌倒在地,再回头时,便见那屋中,别苑里前来伺候的一众下人,没有一个逃出来。 惨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灯影映在窗上,残肢断臂横飞,大片大片的血扬在窗纸上。 小丸子还是机灵,小拳头使劲儿捶琅琊,“长公主啊,快将苏姑娘找回来救命啊!” “你给我闭嘴!” 琅琊多了个心眼儿。 哥哥这次发疯,跟以往犯病不一样。 苏瓷这个时候回来,不被吓死,也要被她哥手撕了。 - 另一头,官城锦的小院里,阙浮生忙到深夜。 他将今日所见琅琊的脉象,与之前所见的病人进行对比,又将每种尝试过的药方一一揣摩,总算在月已偏西时,拟定了一份新的方子。 若是能成功清除初代血疫之毒,那么这个方子,对后面的试药意义非常。 他有些累,便披衣出屋,望向天上的明月。 明月清辉,洒落在夜风中沙沙轻响,散着幽幽暗香的荼蘼花树上。 花瓣,随风纷纷扬扬,如雪飘落。 树下花影深处…… 有个人???? “小瓷!” 阙浮生喉间发出几乎自己都听不见的一声,匆匆两步下了台阶过去。 苏瓷没地方可去,不知何时悄悄回来,就在这荼蘼花树下睡着了。 她似乎冷了,倚着树,抱着自己,偏着头,睡颜有些委屈。 就如……从前每次犯错后挨骂了的样子。 明明是希望师尊饶恕她,疼她,却每次都不肯认错。 只是一直委屈着自己,苦着自己,默默在他屋前的树底下坐着,给他看。 那样的情景,落入阙浮生眼中,就算生了再大的气,最后也于心不忍,只好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她。 月光下,他安静地如一道影子,垂眸,默默看着月影花荫下的少女。 你若是回来了,也变得她这样乖,该多好…… 一阵夜风吹过,苏瓷似是更冷了,又用力缩了缩,睡梦里,想同平日一样,凉了就去身边找萧君楚温暖的身子。 但是,这次没有。 她本就坐着睡,此时身子一歪,便慢悠悠向一旁倒去。 阙浮生身形极轻极快,衣袍未动,人已先动,飞快上前俯身,单膝着地,一只手将她的头稳稳托住。 她就侧枕在他手掌上,放心地继续睡,安稳地如一个婴儿。 一片荼蘼花瓣儿,打着转儿,落在苏瓷修长白皙的脖颈间,滑入衣领深处。 阙浮生听见自己牙根子不易察觉地一抖。 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在干什么!!! 他飞快收拾心情,将她的头轻轻扶起,把人摆好,之后,脱下肩头披着的外氅,替她盖好,果断起身便走。 “嗯?神仙!”身后,苏瓷还是醒了。 迷迷糊糊里,第一眼看见他,神仙两个字,便脱口而出。 阙浮生便只好停住脚步,回过身来,玉样的容颜上,方才的混乱一扫而光,只有风轻云淡,俾睨众生。 “树下凉,后面有客房,自己去找。” 他凉凉丢下一句,转身便走。 “师尊!”苏瓷这会儿总算想明白自己在哪儿,来干什么了。 她坐在树下,也不站起来,索性直接跪了。 “师尊,我知道错了!今天又气得您吐血,我跟您道歉,您收我回惊鸿巅吧。” 说完,便是重重一叩首。 第121章 我一定将你当成爹供起来 如果阙浮生肯收她,苏瓷决定就好好地替苏渣渣孝敬他。 从此换条大腿抱,不但不用每天担惊受怕,能将伏神剑法认真学好,还有这么温和的师尊教导,有那么好的八哥哥疼,简直是世上最完美的穿书! 阙浮生迈出去的步子,又没走成。 他背对着她,沉沉闭眼,之后,如下定决心般重新睁眼。 “你既然已经叛出师门,就再没有回来的道理。自己好自为之吧。” 身后,苏瓷一抖。 阙浮生不要苏渣渣了?? 那为什么还要教她功夫,帮她盖衣裳,对她这么好? 也许,惊鸿巅有自己的规矩,一旦离开师门,就是叛徒,再也没有收回去的可能。 也许……他早就认出她不是真正的苏瓷了吧…… 但,不管怎样,浮生先生不是坏人,既然都来了,该求的还得求。 于是坦坦荡荡道:“先生请慢。您上次教我的剑法,我虽然看明白了,但有些地方仍然不知如何上手。您既然不要我了,但能否好人做到底,再教我一次?” 她此时说话,才是自己的本来样子。 不再假作原来的苏瓷,让阙浮生好受了些。 他转回身来,清冷道:“哪几招不明白?” “呃,除了第一招,其他的全都不太明白。” 阙浮生听了,气得心血一涌,又差点没吐血。 还以为换了芯子会变得上进好学,原来还是个笨的! 他面若平湖,将内心的风波掩于无形,重新回到荼蘼树下,抬手摘了支花枝,“起来,教你。” 苏瓷立刻跳起来,“谢师尊!” “嗯?” “不对,谢云停先生!” 月光下,阙浮生满头白发,一袭青衣,以荼蘼花枝为剑,身姿如树下谪仙,如风间流云。 “这次看好,第一式,弱柳扶风,看似虚招,却以柔克刚,以虚化实。” 他今晚不赶时间,放慢了身法,白发随青衣舞动,挥洒间,花枝上,荼蘼花瓣半片不落,随他阔袖舞作了拖曳的光。 “第二式,人面桃花。” 花枝从他如玉容颜半掩而过,刚柔相济间杀机暗藏,柔和闲淡的眉眼,却并不是看上去那般风轻云淡。 “第三式,倾城一笑!” 流风回雪间,苏瓷的小鹿眼已经瞪圆。 她好像真的看见浮生先生笑了。 笑得倾国倾城! 妈呀! 这种事儿,回头不知道要不要跟牙牙大公主八卦一下。 三招毕,阙浮生陡然收势,白发与青衫未落,人已将花枝背在身后,向苏瓷走来。 他整个人,就像一个神仙,刚刚从画中走出来,忽然开口对赏画的人开口了。 “今晚只教三招,你先试试看。” “啊?啊……” 苏瓷有些懵了,接过花枝,努力也想舞得像他那样好。 这套剑法,虽然名字很麻烦很长,但其中的厉害,她是见过的。 只凭一招就能打跑白月薇。 若是全都学会了,她就可以真的谁都不怕了,甚至说不定还可以吊打疯批。 但第一招,花枝挥出去,就挨骂了。 “停!” 阙浮生呵斥。 苏瓷只好一手出剑,一手举在头顶上,脚下弓步,保持一个姿势不动。 阙浮生回手又折了支花枝,冷着脸,看不出任何情绪,立在她身侧,用花枝先是敲低她右手,再抬了她左手。 之后,与她摆出相同的姿势。 “随我来。” 这三个字,不知是没绷住,是从前就对苏渣渣这么说话,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听在苏瓷耳中,简直是无比温柔! 她上次听见这么温柔的嗓音,还是在老爸那儿呢。 一双眼圈儿,瞬间就红了。 她红着眼,看了眼阙浮生。 云停先生,你对我这么好,我一定将你当成爹供起来! 阙浮生目不转睛,凤眸盯着花枝,余光却将她已经红了的眼圈儿收在眼底。 内心深处,如有疾风掠过镜湖,掀起无数褶皱风波。 “看好你的剑。” “是!” “随我动。” “是!” “闭……嘴……”他拉长了声音。 “是!” 月光下,两个身影,明明是一样的动作,却又分明是各自起舞。 一个笨拙,却极为认真努力。 另一个,虽如行云流水,却莫名哀伤。 “你无非就想把我困在这惊鸿巅上,一辈子像那花瓶里的花一样……” “你在乎我,你在等我长大,你想要我,你怕我随随便便给了旁人……” “师尊,你看看我好不好?只要你点头,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下惊鸿巅,永远陪着您,一辈子不离开您!” 小瓷临走前留下的话,又一次,如一根根刺,生生扎在心里。 拔了,舍不得。 不拔,痛彻心扉! …… 第二天,苏瓷还在后院的客房里睡觉。 殷问已经上门来取药了。 琅琊看着哥哥已经没事儿了,也跟来,顺便再看一眼阙浮生。 临进门前,她嫌殷问挡路了,还踹了他一脚。 殷问从容弹了官服上的鞋印子,彬彬有礼让路:“谢长公主赐脚。” 琅琊:…… 阙浮生在正屋中,坐在一堆凌乱的书卷笔记中间,也不理两人,让他们干坐着,只管忙自己的。 于是等药的一会儿功夫,殷问随便将满屋子丢的乱七八糟的草纸瞥了几眼,就看懂了。 他心头大惊,却不从容淡定,半点不声张。 等官城锦拿了药出来,又先替琅琊闻了闻。 官城锦:“闻什么?怕有毒就别喝!” “嘁!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既然没毒,还怕别人看?” 殷问将衣袖一甩,一副书生气,竟然让官城锦觉得好像自己理亏了? 官城锦耍了个心眼儿:“既然公主已经亲自来了,就请在这儿把药喝了,免得待会儿凉了没效果。” “好啊!”琅琊爽快,生怕被阙浮生嫌弃,直接将那一碗干了。 殷问拦都没拦住。 于是,官城锦麻利将药碗收走。 连碗底儿都没给殷问看到。 殷问:…… 看不出方子,回头跟皇上交待就少了点内容。 他眼珠子一转,“既然皇上交办的事已经办妥,那么下官就告辞。” 书案前,阙浮生笔下疾书,眼都不抬,“小八,送客。顺便打酒。” “是。”官城锦便奉命将两人送出去。 到了院子门口,殷问忽然又道:“对了,八公子,关于公主用药的事宜,下官身负皇命,唯恐有失,还有些细节,当着先生的面,不好意思开口,不知能否私下里向您请教一二?” 官城锦年纪小,人又好心,被人恭恭敬敬奉承了,又喊了八公子,就忘了刚才的计较。 于是道:“好啊,你说。” “啊,是这样的……” 殷问磨磨唧唧,想了几个看医问药中不常见,但也不难答的问题。 刚好官城锦就懂,他一面显摆,一面教育,不知不觉随着他出了院子,走了百来步。 他得意将手臂搭在殷问肩头,“听说殷大人的父亲是太医院院判,怎么会连这种小事儿都不知道呢?我教你啊……唔……” 话没说完,就被琅琊从后面用浸了麻药的布蒙了嘴。 两个狼奴冲上来套上麻袋,之后,又在屁股上踹了两脚。 殷问揣着手,笑眯眯看着麻袋被拖上马车,指尖默默弹了弹肩头的官服。 收工,复命! 第122章 我苏瓷若是敢跑,就被萧寂夜抓回去生孩子 别苑里,萧君楚倚在榻上,垂着纱帐,仰面闭目,在外面,只看得见一副模糊身形。 厅中央,地毯上躺着睡得死猪一样的官城锦。 他被重华用银针扎了人中,一个激灵,醒过来,看见面前俯视着自己的几个脑袋,就知道又被皇上的人抓了。 他极是乖觉,一骨碌爬跪好,对着萧君楚的身影就是一拜,“小民叩见皇上。” “嗯。”萧君楚在里面沉沉应了一声,“用你惊鸿巅的暗语,给朕写一行字,就写:恭祝吾皇陛下万寿无疆。” 官城锦:…… 完球了! 昨天那一串鬼画符早就收拾垃圾的时候扔了,谁记得住! 笔墨纸砚奉上,官城锦被琅琊用刀搁在屁股上,被迫写字。 他努力想着昨天只看过两眼,不知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就开始随便写。 只要字数看起来差不多就行了。 写完,恭敬给萧君楚呈上。 纱帐后,萧君楚接过去,一看就知是假的。 “这是什么?” 官城锦收着手,恭敬道:“恭祝吾皇陛下万寿无疆。” “混账!”里面的人一声吼,纱帐轰然而动。 官城锦依稀从掀动的纱帐缝隙中瞥见,萧君楚此刻的脸,苍白如同死人。 他吓得心突突跳。 难怪九妹妹死也要逃走。 每天对着这样一个骇人的魔头,换了是他,他也逃。 但是,作为不老神仙最倚重的第八个徒儿,官城锦一向自诩随机应变,信手拈来。 于是,他信誓旦旦,淡定自若道:“皇上息怒,您有所不知,我惊鸿巅的密语,每个弟子所学都不一样,相互之间,也不知对方之意,唯有师尊一人可破解所有。” 一句话,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萧君楚:…… 明知对方在扯谎,竟然没法反驳! “滚!” 他没心思问了,手指掐着眉心。 于是,官城锦麻利滚了。 到了外面,琅琊抱着手臂,比他高出半个脑袋,用刀柄敲了敲这位小弟的头。 “回去后,浮生先生若是问起,你怎么说啊?” 官城锦怎么敢开罪皇上呢,“嘿嘿,自然是打酒路上贪玩儿,耽搁了。” “嗯。” 琅琊努努嘴。 一旁有狼奴送上打好的酒。 官城锦一看,眼睛都圆了,“将军血!” 很贵很贵很贵的! 而且贵还是次要的! 关键是,这是专供皇上一人的御酒,外面根本就没得买! 琅琊得意,顺手将壶上那三个字撕掉,“我哥赐的,你师父必定没喝过。只要你以后好好听话,将来还有,必不会亏了你师尊,更不会亏了姓官的。” 这一句,可意义大了去了。 也就是说,他若不好好给皇上办事,在上华京的官家,不被一窝端,也必定不得安生。 到时候,又要挨爹揍。 官城锦怂了,“谢谢长公主,我一定听皇上的话,好好做人!” “嗯,乖!” 屋里,殷问站出来。 “皇上,臣确定,阙浮生果然是在用活人试药。” 纱帐后,萧君楚气息一沉,半晌没说话。 良久,才道:“你怎么看?” 殷问想了想,郑重道:“臣以为,此事可行。” 此言一出,侍立在一旁的重华,胡子一抖。 狼主虽然性子狂,喜怒无常,但最在乎的,永远是他的子民,否则也不会这个时候带着伤和毒,放着一大伙乱臣贼子不管,冒险深入疫区,甚至祭出自己的亲妹妹,亲自问过解药之事了。 里面,萧君楚沉沉道:“殷问,说你的理由。” 殷问虽然看起来笨手笨脚,但是脑子极为清晰。 他稍稍清理思路,便侃侃而谈。 “回皇上,虽然常言道,医者仁心,但若是细翻自古以来的医术概要,其中各种药性致毒解毒之法,皆是以人命所换。” “至于人体经络及五脏六腑之认知,更是由解剖尸体所得。更有血液流向之法,死者无法窥之,便有狂医铤而走险,以活体试之。” “此行此举,虽看似惨无人道,但,也为后世医者留下了无价之宝……” “至于此番血疫,既然并无确切的解药,而病情又千变万化,臣以为,倘若染病民众自愿试药,若有死伤,愿立书不究,实可一试。” 他洋洋洒洒,又将其中对其中的思路,与萧君楚细细说了一遍,之后,便双手揣在身前,从容淡定,躬身俯首道: “臣斗胆,口出狂言,若有触犯大烨律例,愿以一己之身,承担其罪,死而后已!但,仍请皇上三思。” 萧君楚没有立刻答复。 “退下。”他疲惫挥挥手。 “臣告退。”殷问退着走了三步,才转身。 抬头间,猛地见琅琊竟然一直站在廊下听得出神。 她发现他看着自己,瞪了一眼。 “磨磨唧唧,墨汁喝得多,果然废话就多,没见我哥累了吗?” “长公主教训的是。臣知罪。” 殷问依礼见过,今日没有贫嘴,安静离开。 琅琊进去,软着嗓子,心疼地唤了一声:“哥……,累了就先别管这些事了。大不了,咱们回怒雪川去!那里天大地大,才是咱们真正的家!” 他昨晚发狂,将满屋子下人几乎全部撕碎。 幸亏重华身手好,又懂医术,强行将银针打入脑后大穴,昏死过去,才告一段落。 否则,不要说那一屋子,整个别苑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琅琊第一次看到哥哥那么脆弱,又那么恐怖。 面如白纸,满身血污,躺在遍是残肢断臂的血泊中。 萧君楚没说话。 琅琊后悔昨天自作主张了。 “哥,我替你把她带回来吧。” “不用……死不了,莫要吓着她。” 他坐在纱帐后,极是疲惫,仰头闭目。 “可有白月薇和卫九泠的消息了?” “还没有。”琅琊小声儿回道。 “出去吧,哥想静一静。” 萧君楚不想说话了。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脑子里依然是一片空白。 只知道杀了人,饮了血,才能消减体内的狂暴。 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重华根本束手无策,殷问也是个废物。 必须尽快找到卫九泠和白月薇那对狗男女,才有可能知道身上到底是什么蛊! 萧君楚一声悠悠长叹,合上眼。 几日未眠,此刻倒下了,竟然能得空稍作休息,真是有点讽刺。 然而,诸事烦仍,松懈不得半分。 血疫的解药,才刚刚有了些眉目,阙浮生那边,必须不断施压,小心盯紧。 荻花城那一头,谢无极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商天行奉命抓捕,一直困难重重,十万奔雷师囤在京畿,迟迟不动,久了,西边怕是要有大乱。 而宫中若是久不见圣驾,朝堂上下,必定人心浮动。 刚刚夺回来的皇位,本就没那么稳。 所有的事,堆积在一处,就如一只看不见的巨兽,獠牙不断开合。 而他,就正站在血盆大口之下。 稍有不慎,便是尸骨无存…… 琅琊悄悄退出去后,萧君楚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囊,将里面工整折叠的洒金笺小心打开。 上面是那日他在紫宸殿里写的一行字,又摁了苏瓷的一颗红指印。 【我苏瓷若是敢逃跑,老天就让我被萧寂夜抓回去生孩子,三年抱两,一胎成双,十年不懈,永无更改。】 “呵……包子……” 他脸色苍白,却笑靥温柔,仰面抵在榻边,将那张画了押的“卖身契”遮在脸上,合眼浅睡。 第123章 客栈的被子,比朕暖? 阿嚏! 苏瓷一连串打了好几个喷嚏。 大白天的,怎么感觉后背发凉? 她在小院的客房里睡到自然醒,又不敢去打扰阙浮生,偷偷去厨房找了点吃的,便一个人在后院拿了昨晚的花枝,继续练那三招。 但不管怎么练,都没办法集中心神。 奇怪了,她都跑了一整晚了,疯批都没半点动静。 难道牙牙大公主真的帮她瞒得那么好? 疯批不疯了,才不正常。 苏瓷仰头望向天空,现在要是有支“黄莺叫”飞起来就好了。 她在后院心不在焉,将三招剑法舞得乱七八糟,都被正屋中的阙浮生听在耳中。 “想走就走,这儿过午不食,你起得晚,今天没饭吃了。” 他声音不高,却直接从正屋传到苏瓷耳中。 苏瓷立刻开心地答应:“哦!” 所以,我回去,不是因为担心疯批,我是肚子饿,回去吃饭的。 她来到前院,在正屋窗下恭敬一拜。 “先生,那我先走了,打扰了这么久,特别抱歉,以后可能还来打扰,您千万别嫌弃我啊。” 既然阙浮生都不在意她到底是不是苏瓷,她就也没必要那么拘束了,有什么话,都直来直去。 苏瓷说完,将花枝恭敬放在窗台上,又对着窗子鞠了一躬,这才心情轻松地,蹦蹦跳跳走了。 临走,还不忘帮忙带上门。 屋内,阙浮生手中笔尖未停,不过是张随手写的方子,却笔墨几欲成狂。 【乌头白,苦参商,当归起,薄荷裳,金缕硫磺……】(注1) 小瓷,小瓷,小瓷,小瓷,小瓷…… - 苏瓷悄眯眯溜回别苑。 本来想着,就看一眼。 如果疯批没事,她掉头就跑。 如果有事…… 胡说!疯批怎么会有事? 反正就是看一眼。 结果,人还没到近前,就见玛瑙在路边坐着等呢。 见她回来,兴高采烈迎过去,先从头到脚看了三圈,确认没有受伤,这才放心。 “他怎么样?”苏瓷问。 玛瑙笑眯眯摇头。 没事啊,那就放心了。 “没生气?” 玛瑙还是笑眯眯摇头。 苏瓷就觉得有点不正常。 “他……没发现我不见了?” 玛瑙依然笑眯眯摇头,忽然想到可能不对,又小鸡啄米样点头。 苏瓷:…… 到底发现还是没发现? 算了,没生气就是好事。 “既然他没事,那我再出去溜达两天……” 苏瓷刚转身,就被玛瑙给拽住了。 她的手,特别有劲儿,大有你敢走,我就把你胳膊拽下来的架势。 苏瓷就有点不敢走了。 “干嘛?” 玛瑙不能说话,只对她笑。 “那我们进去?” 她拦着她,不准进去。 苏瓷:…… 又不准走,又不让进去? 就坐在马路牙子上吃灰? 没办法,天大地大,哑巴最大。 她只好乖乖坐下来,也笑眯眯看着玛瑙。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对眼儿了许久,重华从门里出来。 他见了苏瓷,毫无意外,还故意装作特别惊喜。 “哎呀!苏姑娘回来了!快进去啊,坐在外面干什么?” 苏瓷:……,呵呵。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些人都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不想让她知道一样。 她随重华进去,又迎面撞见琅琊。 琅琊表面上假装没看见她,擦肩而过时,嘴里却极小声说了一句:“就说你住在未明客栈。” 苏瓷:…… 事情可能不太妙。 她回了之前下榻的房间,屋里一切如故,显然萧君楚昨晚也没在这儿住。 他除了在马车上睡的那一会儿,这几天到底有没有好好睡觉? 这样不要命地熬着,难怪要靠吃死人头补身体了。 待会儿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事,大不了再补点运气,哄一哄,然后还得出去。 苏瓷心里惦记着捐跑的事。 昨天被吓丢了魂,生生耽搁了一天的正经事,迟一天,少了好多钱呢。 又等了好一会儿,外面才响起脚步声。 他来了。 脚步声听着有些急,可到了门口,似乎又迟疑了。 苏瓷不知为什么,心脏乱跳了一下。 一定是吓得,她自己给自己解释。 之后,门开了,萧君楚已经不是昨日的姹紫阔袍,而是换了身黑色锦袍,缠了金色龙纹腰封,一如既往地紧身显腰禁欲,看来身上的伤是好多了。 两人第一眼看见对方,皆是先确认了彼此安然无恙。 这才各自心中踏实,一个准备开战,一个准备迎战。 “舍得回来了?” 萧君楚特意矜持了下,背着手,龙行虎步,并不急着近前。 他现在的气色,刚才来之前,在镜前反复确认过,的确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这才放心过来见她的。 “客栈的床,是比朕的床软,还是客栈的被子,比朕暖?” 苏瓷捏着自己手指尖儿,低头,不吭声。 反正疯批想怼,怎么解释都是错。 不如什么都不说,熬过去就算了。 他见她不吭声了,倒也没那么大脾气。 毕竟歪打正着,昨晚不在别苑,也正好没看到不该看的。 于是和和气气地站到苏瓷面前,抬手将她耳畔的碎发拂过,呼吸略有不平。 “昨晚住哪儿了?” “未明客栈。”苏瓷果断回答。 “嗯。”他并未怀疑,“下次想出去,要同朕讲,何必与牙牙偷偷摸摸的?朕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吗?” 苏瓷低着头,只看着他暗纹浮动的黑色锦袍,全身绷紧。 你不但不通情理,你还吃人。 萧君楚就着她小小的个子,微躬了身子,想靠近她。 他平日里很少熏香,身上通常都是天生的男子干净气息,又是独一无二的一份。 可今日袍子上却熏了瑞龙脑,衣袖拂过,味道还有点冲。 苏瓷害怕他,不敢躲得太明显,就往后挪了一点点。 萧君楚迟疑了一下,又试着凑近一点。 她便宁可绷出双下巴,也要往后躲着避开他。 萧君楚:…… 他不确定了。 刚才过来之前,专门用了好多茯苓漱口,漱得嘴都快苦了。 难道被她闻到血腥味了? 他转身故作淡定,去桌上倒了杯茶,入口,含了一会儿,咽下去,眸子中暗光动了动。 “唔!” 萧君楚闷哼一声,捂住胸口受伤的地方,人都快站不稳了。 苏瓷本来还担心他又要发飙,都做好挨骂和被强啃的准备了。 结果,他不吼,不骂,居然还犯病了! “寂夜!你怎么了?” 她又着急,又心疼,本能地冲过去扶他。 —————— 注1:引自辛弃疾《满庭芳·静夜思》,有改动。 第124章 疯皇陛下好会啊 “这伤……,是好不了了……”萧君楚轻轻推开苏瓷,身子有些晃。 “不会啊。不是有我的好运压着吗?不是一直都很管用的吗?” 苏瓷好着急,又重新上前,扶他去床边。 萧君楚半推半就,那么高的个子,倚着她,随着她挪步子,晃晃悠悠,有气无力道: “你都多久没在朕身边了……?压不住了……” “你……,你有事可以叫我回来!我跟牙牙大公主约好了,只要你不好,放出黄莺叫,我就……” 苏瓷一着急,就把自己那点儿底给露了。 萧君楚快要绷不住笑了,却偏偏长叹: “哎,反正你又不喜欢被困在朕的身边,朕……,也不想总看到你终日一副委屈的样子,总之,只要朕死不了,你就不用在这儿了。” 他在床边坐下,抬起眼帘望着她,明明是一双可以杀人的眸子,此刻竟然有些楚楚可怜。 苏瓷站在他面前,忽然体会到曾经白月薇的快乐了。 当一个强大到可以干翻整个世界的疯批皇帝,坐在床边,像个奶狗一样仰望着你,依赖着你,希望得到你的垂怜,任谁都受不了这个啊啊啊啊! 原来,他也会在乎她的感受的。 苏瓷心头莫名一软,那日门缝里看到的可怕场面,又淡了一分。 “寂夜……” 她一双小手捧起他棱角分明的脸。 不知为什么,她感觉他一.夜未见,脸都摸着瘦了许多。 “寂夜,虽然我很不自由……,但是……” 她想安慰他,又不想撒谎,努力在脑子里搜索一个合适的词。 萧君楚乖乖给她捧着脸,一点都不急,一向极度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种旁人看不见的柔软。 “但是什么?” 他的双手,搭在床沿边缘,忍着不去碰她。 不能在关键时刻吓跑猎物。 他要等着她,慢慢地把他想听的话说出来。 苏瓷想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词,索性就直白一点: “但是……,还……还挺喜欢的……” 萧君楚的眉眼,霎时间一弯。 不失时机地一声闷哼,手捂住心口,长发从肩头滑落。 含笑蹙眉的美强惨,就如西子捧心,是苏瓷见过的疯批最帅一刻。 一瞬间的心动和放纵。 她试探着低头,试着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直到确认那张生了薄薄双唇的嘴,不会突然露出獠牙将她吃了。 这才轻轻将肉嘟嘟的唇覆了上去。 她学着他的样子,轻衔了唇,小心翼翼地嘬了一下,之后,又轻轻咬了咬他。 于是,看见他唇角绽开,低低笑她,“笨,朕教你。” 苏瓷还没想明白要不要学,萧君楚已经夺回主动权,用他喜欢的方式,舌尖从她唇.瓣的缝隙中轻轻一掠,带着濡湿滑腻的触感,欲拒还迎,欲语还休。 叫她还没尝到滋味,就已经生生错过了。 他重新乖乖地,将主动权还了回去。 可这样的教导,让人如着了魔障,沉迷在里面出不来。 苏瓷捧着他的脸,学着他的样子,将舌尖也从他薄唇之间一掠而过,却冷不防被他衔住,含着,不放了。 他口中有淡淡的茯苓苦味,还有方才茶水的清香,与平时不一样。 他的手,终于按捺不住,扣在她腰间,一如既往,强势地想要操控一切。 唇齿和舌尖与她的纠缠,与其说是诱.惑,不如说是在教她该如何取悦于他。 苏瓷一旦想给,他们之间的运势就如金色的溪流入海般水到渠成。 日晷上的荡漾波光,泛着细碎的涟漪,明明在飞速消退,却又在悄悄地增长。 仿佛那波澜再大一些,就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苏瓷觉得腿软,快站不稳了。 这个时候,他若是拥她,她便一定会身不由己地坐进他怀中。 他若是将她翻身推倒在床上,她便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她虽然明知那样不对,可身体却只想与他紧紧贴在一处。 这太可怕了 “不要……!” 她推开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退开一步站好,拉了拉衣襟,手背沾着潮红滚烫的脸。 “学得倒是快。”萧君楚一点都不意外,他还坐在床边,看着她笑,就如看着一件只归他一人所有的战利品。 苏瓷用衣袖抹嘴,“你怎么那么会的?” 她现在脑袋都成一锅粥了,找不到什么话能怼他。 “在你这儿练的。”他一本正经,向她伸手,“过来。” “干嘛?”苏瓷感觉自己刚才好像吃了亏了,决定离他远点。 “朕想睡会儿,你陪着,好不好?” 萧君楚此刻的模样,如卸下了所有的盔甲,只与她一人温柔,与她一人示弱。 苏瓷没办法不就范。 她又轻易地就被哄诱了,挪着步子过去,“就睡觉?” “不然你想做点什么?”他又懒洋洋调笑她。 “大白天的,睡就睡!”苏瓷鼓了鼓腮,脸蛋儿红扑扑的。 “你在里面。”他让开身子,等她爬进去。 苏瓷立刻又觉得危险,“为什么?” “怕你趁朕睡着,又偷偷跑了。” 苏瓷:…… 我就这么点心思,也都被你给猜了去了…… 她还惦记着捐跑的事呢。 没办法,她只好脱了鞋子,爬上.床。 萧君楚弯腰,拎了她的鞋,起来走了两步,开窗,扔了出去。 苏瓷:…… 你当我光着脚不会跑? 好吧,我怕扎脚。 谁知,他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回来时,两手撑着床,半是暧.昧,半是威胁: “朕睡着时,你要是敢跑,抓回来扒光,锁在床上!” 苏瓷就更害怕了。 所以,他刚才装成小奶狗,都是骗她玩的! 然后,更害怕的来了。 萧君楚开始脱衣服。 他直起腰来,立在床边,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单手解开领口扣子。 接着,自己动手拆了腰封。 袍子衣襟儿的扣子,一颗一颗,仿佛被他修长手指一弹就开。 苏瓷抱紧自己,“你……你干什么?” “睡觉。穿这么多,怎么睡?” 第125章 朕精心为你打造了一副金镯子 苏瓷这只小猪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每晚身边睡着个皇帝。 自然更没见过他脱衣服。 他就一面如每晚一样脱衣裳,一面吓唬她。 看她吓得缩在床角,手和脚都没地方放,就满足了心里的恶趣味。 还好,萧君楚有分寸,只去了外袍,在床边坐下,抬手落了帐子,将两人囚禁在一方小小空间中。 回头,看见苏瓷更紧张,死死盯着他。 她已经尽量缩在角落了,但是这别苑的床也太小了,不像龙床,可以满床跑。 这里,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把她抓回来。 “喂!那天晚上我是睡糊涂了,被你占了便宜,你不要以为我想要怎样!” 萧君楚转身猛地一扑,刚好手砸在她脚丫儿边儿上,身如猛虎饿狼,面上却笑得有些迷人。 “你以为朕想跟你怎样?” “……” “过来,陪睡,又不是没陪过。” “喂……,可是……” 我以前不知道你真的吃人的! 喂! 苏瓷那点儿小力气,连抵抗都没用,挣扎了两下,就被他抓住,团吧团吧,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只猫儿一样,倒头睡觉。 萧君楚是真的是已经困极累极。 已经好几天没有安稳躺下睡一觉了。 此时怀中抱着他的好运,莫名安稳,很快便呼吸沉稳而均匀。 苏瓷不敢动。 脑瓜顶上被他用下颌抵着,想偷看一眼都不行。 她被强行摁在他胸口,嗅着他脖颈间透出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气息,不似外袍上的龙脑香那样陌生,竟然也有些困了。 抱就抱着吧,反正也就是抱抱。 房中,静谧。 皇上要睡觉,整座别苑都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萧君楚发觉怀中有什么一小团拱了一下,他一向睡眠极浅,且始终如孤狼般保持警觉,此时猛地从沉睡中惊醒,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结果再低头,只见原来是苏包子正睡得肆无忌惮。 头顶钗横发乱,微张着小口,额头抵在他胸口,一只手反揪着他衣领,另一只手摊开去,扯得领口张开,波光无限,还有一条腿轮到他腰上,另一条腿劈得远远地,哪里有半点淑女睡觉的姿态? 明明是奉旨陪睡,结果比皇帝睡得还要荡漾! 萧君楚睡不着了…… 他一只手臂给她枕着,之后,唇角弯起醉人的弧度,面上洋溢出坏孩子才有的笑。 真好。 他的手,轻轻抚动,在她耳畔轻轻唤,“包子……” 苏瓷哼了一声。 睡梦中完全的放松,被这种从未有过的亲昵,整个人都如同花儿绽放一样舒展开。 “包子,你喜欢朕。”萧君楚在她耳畔悄声笃定。 苏瓷嫌他吹气痒,抬手扒拉一下,翻身趴着,结果,就把他那只作恶的手掌,给压在下面了…… 萧君楚:…… 他鼻息间呼吸一沉,将吻落在她发间。 “包子,是朕喜欢……” 那个“你”字只说了一半,萧君楚就看见苏瓷后脑的发髻里,有一小片粉白的花瓣。 与他那晚在阙浮生那儿,落了满身的花瓣,一模一样! 荼糜花! 她昨晚根本就没住在什么未明客栈! 她在阙浮生那儿!!! 所以,那晚他去见阙浮生的时候,苏瓷很有可能也在,难怪琅琊到处寻不到她! 阙浮生明知道苏瓷在,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师徒两个,将他当成傻子一样诓骗,还哄着琅琊一起骗! 怒火,灼得萧君楚胸腔里的血一阵翻涌。 “苏瓷!你又骗朕!!!” 他在她耳畔咆哮。 吓得睡得正香的人如被雷劈了般,嗷地一声吓醒,惊得魂都要没了。 苏瓷一脸懵,发现自己趴在萧君楚手掌上,再扭头,看见他撑在她上方,近在咫尺的脸,不知是气得,还是怎么的,顿时苍白地吓人。 “我……我怎么了?你……你怎么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只觉得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对劲,伸手想去摸。 萧君楚甩头避开,一个字,一个字,咬碎牙般从唇缝中崩出:“你!又!骗!朕!” 他果断抽出手臂,也不管会不会弄疼她,起身抓了衣裳,一面阔步出去,一面怒火冲天地穿上! 苏瓷被粗暴掀了个骨碌,总算醒了,只听见门咣地被重重踹开,震得又是一哆嗦。 完了,疯批一定是知道她昨晚藏在师父那儿了。 上次,他以为她惦记着阙浮生,就折腾地惊天动地,还想抽死她。 这次,实打实在神仙师尊那儿住了一晚上,他还不活剥了她的皮,吃了她的死人头? 苏瓷麻利下床,想跑。 窗外,有茶具打碎的声音和婢女惊叫。 她找鞋,没找到,想起被丢到窗外去了,便跑到窗边。 结果,半掩的窗外,鞋没看见,只看到萧君楚站在院子里揪着一个婢女,正偏着头啃! 苏瓷第一反应是:原来你踏马也不是什么好人! 第二反应,看到那婢女无力挣扎,还在抽搐的手,忽然就想明白了。 他……他他他他……他在咬脖子,喝人血啊啊啊啊!!! 苏瓷唰地躲到窗边,吓得魂飞魄散,可还是忍不住偷看了一眼。 正见萧君楚甩手将已经被吸光了血,却还没立死断气的人丢在地上,怒气冲天地出去了。 苏瓷等他从月洞门转身走了,光着脚往外跑。 不知那婢女还有没有救。 “喂,你怎么样啊?” 婢女张着一双空茫地眼睛望天,脑子还活着,可身体已经没什么反映了。 她只记得,昨夜,别苑里得以伺候皇上的人都莫名其妙消失了,郡守大人也不敢问,只得又重新安排一拨。 她怀了不可告人的侥幸心理,自告奋勇,梦想着若是有机会亲近皇上,这辈子,便不再是郡守别苑里一个端茶递水的丫鬟了。 今日,皇上要午睡,所有人都不准随意走动。 偏她多了个心思,找了个由头,端了茶水过来。 以为皇上醒来,看见美人跪于榻前,必是会龙颜大悦,青眼有加。 就在刚才,她一进院,就看见皇上从里面出来,直奔自己而来,那一瞬间,还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天命所归。 谁知…… 谁知竟被直接咬断了脉管…… 活……活不成了…… “喂!喂……你行不行了啊?”苏瓷用力晃了晃已经没了气息的婢女,知道没救了。 “对不起,我不是不救你,是想救也救不了了。我若是再不跑,待会儿说不定比你还惨,对不住了。” 她对着刚断气的尸体拜了拜,转身去窗底下找鞋。 毕竟没鞋扎脚跑不快。 窗前是一丛月季花从,长得半人高,极为茂盛,虽然开满了拳头大的花,却也全是刺! 苏瓷上跳下窜,好不容易看见一只鞋挂在半中间的花枝上。 于是,便努力避开月季刺,伸手去拿。 她趴在地上,钻进去,被扎得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拿到一只鞋,退出来时,便觉头顶一道阴影。 回头,见萧君楚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将黑色锦袍,金腰封穿得一丝不苟,回来了,正背着手,站在她身后,俯视着她。 他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苍白,嘴唇上的血却还没拭去,红得吓人,更显得整个人凌厉恐怖。 “又想跑?”他毫无意外地冷笑。 “呵呵,不……不想跑,就是找鞋……” 苏瓷小心翼翼瞥了眼院子中央的尸体。 完了,果然要比那婢女还惨了。 虽然知道他是个疯子,却不知道,他已经疯成这个样子! 萧君楚忽然蹲下身子,身后哗啦一响,背在身后的手里,亮出一副纤细的锁链,两端各坠着一只精致的黄金雕花镣铐,在她面前哗啦啦晃了晃。 他对她笑,笑得就如初见那日在小树林里那般,阳光之下,又迷人又惊悚。 “包子,朕知道你一定会跑,专门命人为你精心打造了一副金镯子,今日果然派上用场,怎么样,喜欢吗?” 第126章 咬死,舍不得。不咬,不解恨 苏瓷:…… 她已经吓得缩成一团不敢动了。 萧君楚也不管她怕不怕,直接将这一小团横抱,起身进屋,回脚踹上门。 苏瓷也不敢动,也不敢哭,吓得嗓子里带着哭腔,却一滴眼泪都没空哭出来。 “皇……皇上……我求你别扒我皮,别吃我脑袋,别咬我脖子……别别别……” 话没说完,就已经被萧君楚张嘴咬住了咽喉! 苏瓷便如一只被狼叼住的兔子,被横抱着走去床边。 他一面走,一面咬着脖子,让她一动不敢动,只能装死了…… 萧君楚的牙关,并没用上咬死人的劲儿。 却足足能吓死人。 他要扒她的皮了,吃她脑袋了,咬她脖子了! 他将人摁在床上,根本无视她怂怂的躲避和挣扎。 如狼呼吸,灼热喷洒在雪白纤细的脖颈间。 他听得见她大脉剧烈的跳动,鲜血在其中汩汩奔涌。 咬死,不舍得。 不咬,不解恨! 牙,在她脖颈上一寸一寸咬过。 仿佛稍微一用力,那脖子就要断了。 恐惧远远胜过疼痛。 苏瓷整个人都要吓疯了。 两只手死死抓着他的锦袍,又拼命地推他。 推他,又抓着他不放。 害怕他,又像是想要在他这儿找到安全感。 像极了哭求着的欲拒还迎。 “皇上,我求求你,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皇上……” “皇上,求你,别,皇上……” 带着哭腔的嘤嘤哀求,根本不是拒绝,而是纵容,是邀请! 听得萧君楚心里的野火疯了样的漫延,想听,又不知再听下去,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于是,他用唇齿堵住她的嘴! 手掌顺着手臂,摸上她的腕子,一只一只将镣铐扣上。 之后,撕衣裳! 锁链,细碎地哗哗作响。 一声一声,丝帛被不紧不慢,一片一片撕掉! 苏瓷口中,霎时间袭来的,全是他口中的血腥味。 整个人已经被冲得懵了,完全不知道如何挣扎。 难怪他之前过来,身上特意熏了瑞龙脑,难怪他嘴里全是漱口用的茯苓苦味。 难怪她回来后,要在门口等那么久,他才迟迟露面。 原来……,是为了掩盖血腥味! 他是真的吃人喝血啊……啊……啊……!!! 就在苏瓷觉得已经是最恐怖的时候,她感受到了更恐怖的情形。 一条大蛇! 他身上有条大蛇! 苏瓷生平最怕,就是蛇,尤其是手腕子那么粗的大蛇! 她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噼啪拍她脸蛋儿。 “喂!醒醒!死了没?我哥出去了,别装了!” 苏瓷被打醒,睁开眼,看见琅琊放大的脸。 她手臂有些凉,动了动,听见锁链的哗哗响声。 抬头,就见腕上的镣铐,穿过架子床的雕花柱子,被锁在床上了。 “你哥呢?” 苏瓷坐起来,又嗷的一声躺下,用被子将自己盖住。 被扒得只剩下一只诃子和下身一件小衣。 萧君楚是真的说到做到,将她扒光锁在床上,半点不差! “我哥城外有事,这几日血疫控制得力,附近两个县镇基本上已不见有人发作,他要亲自去看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苏瓷眼睛亮了,“那你快帮我开锁啊!” “我已经帮过你一次了,再开锁?我哥不掐死我?”琅琊坐在床边,白她一眼。 哥哥临走时,瞪了她一眼。 就那一眼,比这么多年骂一万句都狠。 老吓人了。 苏瓷想想也对,人家是亲兄妹。 于是又怂成一团,缩在被子里。 “不过,我有我的办法!”琅琊跟她挤挤眼,“可有件事,你得先乖乖听我说完。” “嗯嗯嗯嗯!”苏瓷疯狂点头。 现在不要说听,就是说她是小狗,她都“汪”! 琅琊想了想,才道:“我哥他……,可能生了很重的病,要靠吸食人血,才能维持正常。这个,我们也是昨晚才知道的。” ……!!! 苏瓷的心,如被人重重砸了一拳。 “你放心,他不会随便乱杀无辜,除非受了刺激无法控制自己。血食,都是郡守从牢中带来的死囚,但是,你刚才气着他了,今天院子里那个丫鬟是个例外,所以,你以后不要随便惹他生气,真的会死人……” 苏瓷感觉喘出来的气都有些薄,不知该接哪句。 “他……,怎么会突然这样?” “重华说,大概是胸.前的那道刀伤,早就已经被卫九泠下了蛊,不知什么原因,现在,蛊被激活了,要用人血来养,而且一旦失控,就会发狂。” 苏瓷的声音就更低了,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有一小团,露出个脑袋,仿佛那被人种了蛊毒的人是她自己。 “所以,除非找到卫九泠,就没办法了吗?” “也未必,治蛊之法,倒是有很多,只是眼下还不知是什么蛊,所以无从下手。” 琅琊顿了顿,难得地认真,接着道:“还有,重华说,若是轻易动手,惊得蛊虫在体内强行四处游走,一旦入了脑,哥就会成了废人,所以眼下,就只能这么拖着……” 屋里,一阵死一样的静默。 好一会儿,琅琊敲敲苏瓷脑袋,“所以,你暂时忍忍,哄哄他高兴,我哥他……,真的很不容易。” 苏瓷用被子把自己紧了紧,锁链随之响了几下,哼哼唧唧,嘀嘀咕咕: “我本来是没想跑的,可是,他也太吓人了……他还吃死人头……” 琅琊:……??? “什么吃死人头?” “我昨天看见咯,他把别人尸体的脑袋砍下来,用嘴啃。” “……” 琅琊懵了。 用力想了半天,才想明白。 抬手,啪地重重拍苏瓷脑袋。 “笨蛋!你那脑子都在想什么!” 苏瓷被敲得好疼,“本来长得就不高,你还敲我!” 琅琊没好气! “我哥那是按怒雪川的习俗,送战死的英雄回家。每人额间一吻,是主人对狼奴这一生所有错误的宽恕,还有所做的牺牲最高褒奖!吃什么死人头!!!我看你像个死人头!!!” 苏瓷:…… 她已经恨不得把被子当成乌龟壳,缩进去了。 “所以,不是吃人咯?” “吃什么人!死人有什么好吃的?” “那他不会扒我的皮咯?”苏瓷坚持自己最后一点警惕,从被子里露出一只眼睛。 “……,额,不会!” 你要是把我哥惹疯了,执意要跑,就难说了。 苏瓷:…… 为什么感觉后面这句,她回答地没那么痛快? 第127章 满地衣裳 但是,苏瓷还是选择相信牙牙大公主。 琅琊岔开这个话题,“好了好了,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 “没……没了……” 琅琊就从桌上拿过一套衣裳丢给她,“既然没了,咱们就出去,昨天说好了捐什么跑的事,有好几家商铺的老板想谈,我陪你过去。” 苏瓷惊喜了,“我可以出去吗?” 琅琊的大眼睛一眨,“我哥回来之前,可以!回来之后,不可以!” 苏瓷从被子里举出两只手,亮出细细的锁链和镣铐,“可你哥送的金镯子怎么办?” “被子盖好,看我的!” 苏瓷:…… 琅琊拊掌两下,门便被推开。 玛瑙带着俩工匠进来。 于是,苏瓷就眼睁睁看着,床架子顶上雕花间的榫卯,被这俩人给一一麻利巧妙地拆开了。 琅琊将她手腕上的锁链,顺着床柱撸上去,轻松摘下,然后将那俩人给打发出去。 “穿好衣裳,我们走。我哥回来之前,再让玛瑙把你拴回去,完美!” 苏瓷:…… 她叹道:“牙牙大公主,亏你想得出来!” “这有什么!我跟我哥战斗了这么多年,他不管怎么收拾我,我都有破解的办法!” 琅琊还有点骄傲了。 玛瑙帮着苏瓷,将细细的镣铐穿在贴身衣裳里面,若是小心点,也不会弄出很大动静。 这副金镯子,萧君楚大概真的是给她量身打造的,挂在细细的手腕上,乍一看,还挺好看。 既不妨碍行动,又死活挣不开。 “别挣扎了。”出去的路上,琅琊懒洋洋劝她,“真的挣断了,被我哥发现,会比这更惨,相信我。” 苏瓷:…… 你说的也对。 捐跑的事,有了之前的铺垫,在商铺之间一传十十传百,许多掌柜都跃跃欲试,不请自来。 然而,苏瓷也并不急着将所有人都拉进来。 鱼龙混杂间,稂莠不齐,难免有人坏事。 于是,第一波,依然是琅琊出面,经由连城商盟会长推荐,敲定了十家信誉和口碑一直不错的商铺,各行一家,聚在香云楼。 苏瓷为防止与人太近,被听见锁链声,刻意坐在里间,拉了碧纱橱,由琅琊来主持商议。 她一直静静听着,偶尔也得说上一两句。 嗓子虽然又软又糯,要么不开口,一开口,与这些商道上的老油条说起大事,也是慢悠悠地,但主意特别正,思路特别清楚。 不管这些人如何讨价还价,她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连琅琊听着都觉得稀罕了。 一开始还跟她抢话,后来便自觉让她先说。 为什么哥总说软包子是个笨的? 好像并不笨啊。 而且,好像比她牙牙大公主还聪明一点点,不过只是一点点! 苏瓷却自认为自己并不懂什么经商之道,她只是从小跟在爸爸身边玩,听多了,见多了罢了。 爸爸是全村首富,自然有乡镇企业家成功的道理。 这种简单的事情,稍加进退而已,耳濡目染中,早就会了。 如此,事情很快谈妥,众人散去时,这位能驱策长公主,为血疫之灾于幕后运筹帷幄的少女,身份又蒙上一层神秘色彩。 苏瓷对这些并不知道。 也没工夫塑造自己的人设。 她忙着往回跑。 眼看天就要黑了,疯批快要回来了。 而另一头,诸位掌柜回去的路上,依然在对苏瓷此举津津乐道。 可走到路口时,便见有蒙面人一袭夜行黑衣,胸口绣有一枚金钱标志,转过身来,挡住了去路。 那人,掌中亮出一块金光闪闪的令牌,上书一个字:白! 几位掌柜见了,立刻施礼。 “原来是大老板的金钱使者驾到,不知有何吩咐。” 那人黑布蒙着脸,“大老板让我给诸位带个话,明日所谓的募捐,她很不喜欢,所以,各位掌柜知道该怎么做。” “啊,这……” 诸位掌柜面面相觑,却没人敢说什么,只好躬身领命。 那人传达完命令,闪身飞快地没入前方街道的阴影中。 可没走多远…… 咣! 一砖头! 把贴地飞行的人,给砸掉下来了…… “中了!”旮旯里,哗啦一声锁链响,苏瓷乍着两只小手跳出来。 琅琊跟在她身后,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看见。 “准头还不错。” 她勉强赞了一句,上前将那黑衣人翻过来,撕了脸上的布,长得没什么特别。 又从怀中摸了摸,找到块金色令牌。 苏瓷接过来令牌,看了一眼。 “这个字我认识!”她故意大声念:“日!” “是白……!”琅琊嫌弃,没文化!“你怎么知道会有人从中作梗?” 苏瓷美滋滋,不说话。 她刚才坐在香云楼里时就想,根据多年在被窝里偷看网文的经验。 连城这么富庶,一定会有某个势力将其划入囊中。 全城募捐这么大的事,必会触动某些人的神经,之后遭到暗中抵制。 今晚这些商户答应得虽然痛快,难保不会夜长梦多,所以离开时,就多留个心眼儿。 结果,还真是没让她失望。 这么快,就有人跳出来了。 而且不是别人,冤家路窄,是白月薇! 白月薇现在跟卫九泠沆瀣一气,绝对不会轻易让任何与赈灾有关之事得逞。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琅琊现在对她聪明的未来小嫂子,充满信赖。 苏瓷眨眨眼,“打造一大批假的金器,需要多久?” 琅琊想了想,竖起三根手指头,“这个数。” “三天?太久了。”苏瓷皱眉。 “别人,三天,大公主我,三个时辰!”琅琊对她挤挤眼。 苏瓷听了,立刻眉毛和小鹿眼一起弯了,立刻拦腰抱住琅琊,晃。 “大公主威武!大公主太威武了!” 琅琊嫌弃将软乎乎的人推开,“好了好了,恶不恶心!” 她抬头看看天,月亮已经爬得老高,再不回去,怕是有人要倒霉了。 “你赶快回去保命,我去办事。” “好!” 两小只,分头行动。 …… 苏瓷踏着神仙脚下风,一路身影如飞,带着细锁链哗哗的轻响,奔回别苑。 人还没到近前,就已见萧君楚在前门下马。 她掉头就往后面跑,翻墙回了后院。 前面,萧君楚去了披风,丢了马鞭,大步迈开,直接去后院。 苏瓷在里面连滚带爬,进屋就开始脱衣裳。 玛瑙早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七手八脚替她将衣裳脱掉,锁链套回床柱,之后将榫卯按照工匠白日里操作的样子,麻利装了回去。 外面,已经响起脚步声。 苏瓷:“衣裳衣裳!” 已经来不及了…… 衣裳从门口一路脱到床边,捡不回来了。 皇上脚步越来越近,玛瑙眼睛都吓圆了。 苏瓷急中生智,“鞋鞋鞋……!!!扔出去!” 玛瑙飞快将苏瓷刚才出去穿过,带了些泥土的鞋从后窗丢了出去。 这边,刚关了窗子,那边,门开了。 萧君楚人还没进屋,就见一件薄如蝉翼的粉白绣花褙子,被踩在脚下。 再往前,裙子,小衫,腰带…… 一件一件,又薄又软,一直旖旎的,漫延到床边。 第128章 你是杯,朕是壶 萧君楚:…… 再看屋里那俩人。 一个已经在窗边规规矩矩跪下拜见。 另一个…… 额…… 正背对着他,穿着件勉强裹住一双包子的薄薄诃子,扭着小腰侧坐着。 腰间低胯围了条稍微一动可能就会包不住的小衣,屈着一双小白腿,小腿又长又直。 那身姿婀娜妖娆,玲珑有致,黑发旖旎垂落,如水一样弥散在床榻上…… 但是,脸朝里,不理他! 还生气呢。 “出去。”萧君楚沉沉一声。 玛瑙头皮发麻,低着头出去。 经过皇帝陛下身边时,还刻意躬了身。 虽然她刀枪不入,但还是被这气场戳了个稀烂 也不知道软乎乎的苏姑娘能不能活过今晚。 床上,苏瓷一只手肘撑着身子侧坐,胳膊已经开始发抖。 因为穿得太少,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小米儿,白嫩.嫩的脚趾尖儿,紧张地悄悄勾了勾。 萧君楚等玛瑙关了门,刚进来的那一身肃杀之气,也立时淡了。 他弯腰,捡了件她的衣裳,送到鼻尖嗅了嗅。 有她身上的气息,是刚穿过的。 而且,还有她出汗时才会有的那种薄薄的,奶呼呼的香味。 这是偷偷溜出去了,刚回来。 再目光扫视一圈儿这房中,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不妥,也不知使的什么幺蛾子。 总之,不管有没有跑出去过,既然回来了,算你识相。 可胆敢阳奉阴违,就是该罚! 怎么罚呢? 一副金镯子,是控制不了。 长本事了! “将军血送来!”他对外面吩咐。 苏瓷坐在床上,面朝里,眼珠儿滴溜溜转,将军血是什么? 门口伺候的小丸子听了,赶紧应了,一溜烟儿跑了。 再回来时,端着一只酒壶,一只酒盅,敲门。 萧君楚开门亲自接过,咣地关门。 小丸子不放心,还隔着门特意叮嘱一句,“皇上,慎重。” 萧君楚没理他。 按说,这将军血虽然是贡酒,但并不是给皇帝喝的。 有幸能饮下此酒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加了鸩毒,给被赐死之人。 另一种是,量大成瘾,给皇帝想要控制的人。 可,若是量小,则只是馋虫泛滥,可以把人馋哭,却并不伤身。 “换个姿势吧,这个朕看腻了。” 萧君楚拉长了腔,将酒端到床边,坐下,慢悠悠地,将小盅倒满。 殷红的酒,在盅里轻晃,灯影下妖艳地骇人,就如他回来之前吸食过的人血。 “早说啊!累死了!” 苏瓷见穿帮了,索性也不装了,见他过来,麻利拉过被子要把自己裹住,只露了个脑袋,在被子里努力活动了一下手脚。 “裹得倒是严!” 萧君楚什么都没看见,但也不急。 苏瓷将被子拉到下巴,缩成一团,戒备盯着他,“是你说让我换个姿势的。” 他身子一倾,稍稍凑近,“所以刚才朕站的远,你就是条鱼,现在朕过来了,你就给朕扮乌龟?” 苏瓷嗖地将脑袋缩进被子里,“我没有!” 她在里面闷声闷气。 萧君楚重新坐好,慢慢晃着手中的将军血,殷红色让他眸中多了一分戾气。 继续慢悠悠道: “以后记得,朕给你脱的衣裳,朕会给你穿好。朕若没帮你穿,不准自己穿。” “今晚这句话,不是与你商量,也不是强迫你。” “这是……圣旨!所以,你只需谢恩,不可违抗。” 苏瓷在被子里:…… 你还是给卫九泠的蛊毒弄死吧,我再也不心疼你了! 萧君楚见她竟然没有唧唧喳喳的反驳,眉眼一弯,戾气少了些。 “谢恩啊。” 苏瓷郁闷探出脑袋,“要不要我给你跪下?” “你里面穿那么少,想要出来跪下,朕也乐见其成。” 苏瓷:…… 她把被子裹得更紧。 萧君楚撑在床上的手,修长手指敲了敲床,低头,专注盯着杯中酒,目光软了许多。 “说吧,今天,都去哪儿了?” “香云楼呗。”苏瓷知道是瞒不住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实话实说。 “又是募集善款的事?” “我只是想替外面受灾的百姓做点事。” 萧君楚眉眼忽而低垂,笑意有些缱绻。 你是希望朕的子民能为他们自己做点事,而不是所有事,都靠朕一个人撑着。 朕听懂了。 “朕还没穷到要靠女人的地步。” 他心里软软的,可说出去的话,听着还是太过生硬,便立刻又转了个弯子。 “但是,你若喜欢,朕也可以勉为其难靠一下你。” 他说着,眼尾轻挑,那些笑意就更加温柔,还有些撩人。 “真的?你不跟我生气啊?这么说,我明天还可以出去?” 苏瓷这次整只脑袋都从被子里钻出来了。 萧君楚没说话,神情不置可否。 一想到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他依然不高兴。 她的好,只能给他一个人看。 他也不喜欢她总是想逃离他的掌控这种感觉。 但是更不喜欢她被折了翅膀后,仿佛病了般的样子。 “朕生气,所以要小惩大诫。” 他嗔中带笑,摇了摇手中酒盅,“今晚,陪朕喝一杯,就饶恕你。” 苏瓷见那将军血,红艳艳的,跟葡萄酒差不多,一小盅不过一口而已,也不怕,就说: “好啊!” 她裹着被子,往前蠕动了一下,又被镣铐拴着,不能再往前。 再看看,托盘里,并没有多余的酒盅。 “我的酒杯呢?” 萧君楚的眉眼,瞬间如刹那花开,“你是杯,朕是壶……” 他仰面将手中将军血倒入口中,之后,丢了酒杯,伸手捏开苏瓷软软的腮,唇齿覆上,亲自喂了过去。 “唔……!!!!” 一瞬间,唇齿间如入了刀子,剧烈刚猛的酒气,下烧咽喉,上冲头顶,如瞬间将人五官七窍,四肢百骸同时灼穿的酷刑。 苏瓷两条腿将被子踹了乱七八糟,光着两只小胳膊捶他,却反而被他紧紧箍住了滑腻纤细的腰,完全挣脱不得。 锁链激烈的晃动,哗哗地细碎乱响,一片春色狼藉。 唇将唇彻底封死。 一滴酒不漏。 舌尖在烈酒之中灼烧,痛得如同沁了血。 一个侵略,一个挣扎。 一个寸土必争,一个一寸一寸败退。 一个食髓知味,一个越来越无力。 日晷,荡漾着金色波澜,一涌一涌。 被锁着的手臂,细细的腕子,戴着金色的镣铐,悬在半空中,无力垂着。 苏瓷被迫,将那一口酒一点一点,全都吞了下去。 可他却仍然不肯放开她。 将军血,最大的缺点就是,太烈! 根本不是女人能入口的酒! 闻都闻不得。 所以萧君楚亲自喂了她! 第129章 告诉朕,朕是谁? 喂了她,又怕她事后会疼。 又用唇齿抚慰她,如一头狼在纵情肆虐之后,又为伴侣舔舐满身的伤口,仔细而温柔,缠.绵悱恻。 直到怀中因为挣扎而挺得僵硬的身子彻底柔软下来,如一朵花儿一样,任他为所欲为,他才喘息不定地放开她。 “下次,再敢偷偷跑出去,朕会比今晚罚得更狠!” 他嗓音低沉,因为烈酒含了许久,唇齿间的记忆太过刺激,眸子有些泛红。 苏瓷仰面躺在他怀中,唇畔水漾,带着一抹殷红,忽然神魂颠倒一笑。 一口将军血,已经上头, “呵呵呵~~~,寂夜,还有吗?” 萧君楚:……??? “我……,还要……!!!” 苏瓷歪歪斜斜,想手脚并用地从他怀中爬出去,找酒。 可是手腕被锁着,只差一点,却偏偏够不着。 但她不甘心,挣扎着想要那酒壶。 穿那么少,戴着镣铐,还用爬的! 萧君楚没喝将军血,但是他的帝王血已经冲到了脑瓜顶上! “不能再喝了。” 他耐着性子把人抓回来。 “不行!我……还要!!!” 苏瓷也不管自己穿着的那两片布快要掉了,胳膊和腿一起上,还想从他腿上爬过去抢酒壶。 萧君楚抢先一步拿过酒壶,举过头顶,沉声道:“真的不能再喝了。” “给我!”苏瓷竟然还跟他吼,又爬跪在他腿上,伸长了手臂去抢。 金色的锁链又是一阵哗哗乱响,呼之欲出的小东和小西在眼前晃来晃去。 “包子……,够了!”萧君楚被晃得眼晕。 他用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控制自己,耐着性子,“不能再喝了,对身体不好。” “给我!”苏瓷跪在他腿上瞪眼威胁,“你不给我,我叫我家疯批揍你!” “……???” 苏瓷恐吓:“我家疯批,扒你的皮!啃你的脑袋!咬你脖子!还放耗子吃你耳朵!!!” 萧君楚:…… 他眉眼一弯,忽然不介意让苏瓷再多喝点了。 “好啊,朕喂你。” 他仰面,用壶将酒倒入口中一点点,含着。 苏瓷原本乖乖跪坐在他腿上等着,这会儿见他倒了酒,便真的将他当成酒壶,捧了他的脸颊,俯身含了他的薄唇,去嘬,去撬开他虚掩的唇缝,去要。 她的镣铐,碰到他的脸,有些凉。 她要,他偏偏不一次全给。 只诱惑她迫切地追着他,求他,又不得不顺着他。 等到她再次尝到了那如火烧刀子的滋味,被刺激的身子一颤,接着又追着要更多。 萧君楚开始慢慢纵容她放肆,手顺着腰,滑过覆着一层薄薄丝质小衣的大水蜜桃,指尖挑开那一层丝,穿行而入,将它掌控在掌中,摧残。 想捏它,掐坏它,掐爆它! 苏瓷将他口中那一点点酒,舔了个精光,人已经不知身在何处。 可嘴里却还哼哼唧唧,又奶又凶,“还要!我……还要!!!” 她忘了去找酒壶,只知道面前这人嘴里有好喝的东西。 她也不知道他那手到底在肆虐什么,索性直接跨坐下来,刚好压住。 这次好,不捣乱了。 只是他袍子上绵密的织锦绣纹,有些粗粝,磨得腿上软肉不太舒服。 萧君楚心头一阵潮涌:找死啊! 苏瓷没有感受到致命的危险,只专注捧着他的脸,盯着他的嘴,仿佛在对一只听得懂人话的酒壶说话。 “快点,给我!还要!” 她的酒壶,现在还真想给她倒点好酒!!! 立刻! 马上! “包子。” “啊?” 萧君楚眸子暗了暗,“以后记得,旁人给你酒,不能喝。只能喝朕给的。” “知道了,知道了,快给我!” 苏瓷捧着他的脸,又吧唧嘬了一口,没嘬到酒啊,失望…… 他拎起酒壶,却迟迟不入口。 “告诉朕,朕是谁?” “‘朕’是包子的酒壶!”苏瓷乖乖回答,舌头已经发僵,脸蛋儿如燃了两团火烧云。 腰身之下,还坐在他手掌上。 萧君楚摇头,“答得不对,给个提示,朕可是谢无极?” “不……是!”苏瓷咯咯笑着,一口否定。 “那就是卫九泠?”他略略满意,继续试探。 “不是不是……” “商天行呢?” “不……” “包子,你说……,朕是不是阙浮生呢?”这一次,他说得有些慢。 萧君楚将最害怕的那个问题,放在了最后。 万一,她真的点头了,他又该如何处置她? “哈哈哈哈哈……”苏瓷忽然笑了,穿得那么少,笑得花枝乱颤,“你傻不傻!哈哈哈哈……还是你当我傻啊!” 萧君楚笑不出来,“只说,是不是?” 苏瓷晃了晃,醉得云山雾绕。 “笨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只酒壶是谁变的!喊我包子,还一口一口朕,能是谁?当然是萧寂夜那个疯批神经病王八蛋!哈哈哈哈哈……” 她正笑得凌乱,被他拎着壶的手臂紧紧箍住,镣铐也跟着波光晃动,活色生香,风光摇曳抱满怀。 “那么,告诉朕,你可喜欢萧寂夜那个疯批神经病王八蛋?” 他盯着她的眼睛,迫切而认真。 她醒着的时候,他从不敢将那两个字说出来,问出来。 怕的是,输不起。 疯皇,再强大,再疯狂,内心深处,仍然是一匹从小就被遗弃在怒雪川上的孤狼。 他不敢相信任何人,理智也让他不愿将自己随便交付给任何人。 心,只有一颗,一旦给了,就再也要不回来了。 喜欢的,若是不能放心地彻底占有,就宁可咬断脖子弄死,彻底毁掉! 苏瓷好像有点被他此刻的神情震慑住了,醉醺醺地看着他的眼睛,良久,才道: “喜欢。” 萧君楚眸子激烈颤动了一下。Grape 不! 只是喜欢还不够! 他依然不确定! “有多喜欢?”他步步紧逼,追问。 “喜欢到……” 苏瓷身子不稳,晃来晃去,全靠他在腰间的手臂撑着。 “喜欢到……” 她脑子早就转不动了,根本想不出来。 萧君楚耐心等她的答案。 他很想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扑通!扑通! 他的心,几乎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比十二岁时候,第一次带兵,血洗怒雪川,将蛮人杀到灭族绝种时还要亢奋。 苏瓷终于想到怎么说了。 她兴高采烈,用尽全力,振臂高呼: “喜欢到……,想要代替白月薇,给他当娘亲!!!” 第130章 我不要脸!我全世界最不要脸 苏瓷头顶的日晷,运势亢奋地瞬间冲满! 说罢,咣! 一脑门撞在萧君楚肩头上,睡着了…… 萧君楚:…………………… 他的手,还拎着酒壶在她腰间。 他的另一只手,还被她压在屁.股底下。 他的眸子,极度危险地晃动一瞬。 等了半天,她踏马想给他当娘! 还把她爽成那样! 萧君楚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你可别后悔!” …… 一觉到第二天晌午。 两只大喜鹊在屋瓦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乱叫,总算是把苏瓷喊醒了。 她睁开眼,感觉跟平时有点不一样。 身后,有个滚烫的身子,与她用相同的弧度,贴合着蜷在一起。 他的双脚,拢着她的一双脚。 而最最抓狂的是——小东很暖! 一只手掌,从诃子底下穿进来,抱着它!!! “啊!” 苏瓷刚要炸毛,就听耳后萧君楚沉声道:“忍着!” “……”她立刻不敢动了。 苏瓷回头看他一眼,还好是合着衣的! 但是她却几乎等于没穿! 于是,还是忍不住动了一下,静谧房中,腕上金链子哗啦啦轻响。 日光照着薄如烟笼的纱帐,隐约透出一双缱绻身影。 “你怎么在这儿?” 苏瓷好不容易镇定下来。 她很少睡醒睁开眼还能看到萧君楚。 完全不记得昨晚都干了什么事。 还有他那手太热了,大白天就这么公然内什么的……! 不要脸啊! 死变态啊! 救命啊!!! 她用力吸气,想让胸围变小一点。 身后,萧君楚眼睛缓缓睁开。 “朕一直在这儿!” 朕一宿没睡! 他原本极度黑白分明的眼底,布满血丝。 不是困的,是憋的! 喝醉了! 撩飞了! 睡着了! 断片儿了 就完了??? 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 他的爪子,不依不饶,又稍稍用力,强迫了一下小东。 苏瓷吸气的时候还好,呼气的时候就…… 盛满了…… 忍不住! 忍不了! 不忍了! “走开惹~”她想把他推开。 哗啦! 萧君楚伸手从另一头将锁链一拽! 金色的锁链,唰地从床柱的雕花穿行而过。 嗖! 把苏瓷两只手给吊了起来! 他麻利将拉锁链钩在一处凸起的雕花上。 苏瓷就被举着双手固定在床上了,完美! “疯批!你干什么!” 萧君楚不理他。 又默默从枕头旁边拿出一条她的腰带,将她那张嘴给堵住,勒了起来。 这一套,他昨晚想了一晚上。 今天,不好好收拾她一番,都对不起这一宿遭的罪! “唔……!!!” 苏瓷明明睡醒了美滋滋地,结果现在一睁眼就被人虐成这样! “唔唔唔唔唔!!!!” 萧君楚不听,重新在她身边躺下,闭上眼。 “骂什么都没用,朕听不见,朕现在要睡觉,你陪着。” 说完,侧过身,抱过她,挑开诃子,欺负小东…… “唔……” 苏瓷举着两只手,不能动,眼睛都圆了。 他哪里是在睡觉。 他踏马在玩! 玩!!! “唔……唔唔唔唔唔!!!” 苏瓷两脚乱蹬,被他冷漠地用脚摁住。 萧君楚闭着眼,“忍着,不准叫。再叫,朕现在办了你!” “……” 一句话,苏瓷突然想起自己前晚是怎么被吓晕过去的! 谁说疯批已经被冻废了? 啊?是谁!!! 骗子! 都是骗子!!! 她立刻如掐死一般闭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可是,一双眼睛,不知是急得,还是被揉搓的,已经水光潋滟。 牙齿死死咬着口中的腰带。 一双脚丫,脚尖紧紧绞在一处。 萧君楚的掌心,感受到小东已经骄傲地昂起了头。 苏瓷头顶的日晷,在羞羞答答冒泡儿。 他唇角勾起,终于舒坦了。 你不是想给朕当娘吗? 没关系,朕不介意。 有奶就是娘! 他将人当成个大枕头,好好抱住,微躬了身子,与她窝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觉。 可并没消停。 慢悠悠的,有滋有味。 苏瓷的手臂被锁着举在头顶,毫无遮掩,任由欺凌,已经快要哭了。 太……羞耻了…… 太……难受了…… 太…… 她忍不住,扭了一下。 又惊动了萧君楚。 他没睁眼,手里忽然放了她。 之后…… 苏瓷瞪圆了眼睛,眼看着那修长的指尖,虚浮在她身体上方,顺着曲线,一路下行,隔着小衣,落在…… 她不敢动,注意力都在那手上,冷不防,萧君楚在她耳畔吐气,气息灼热如火烧。 说了四个字…… 之后,终于真正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啊啊啊啊啊啊!!! 苏瓷要疯了! 你不要脸! 你全世界最不要脸! 嗷嗷嗷嗷嗷!!!! 不不不不! 是我不要脸! 我全世界最不要脸!!! 嗷嗷嗷嗷嗷!!! 日晷嗖——嗖——嗖——! 又冲满了。 波光荡漾~~~ …… 萧君楚的手,一直垂垂搁在她身上,睡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 外面,重华来请。 他跟了萧君楚这么久,第一次见他流连床榻懒得起身,所以特意等过了午时,才过来。 萧君楚睁开眼,见苏瓷老老实实地,合着眼,呼吸均匀,似是又睡着了。 真是只小猪! 这样都能睡着! 不过,要是一直都这么乖乖的,多好! 他起身,半边身子没在床帐中,眼睛盯着床上酣睡的人,右手将领口昨晚扯开的扣子重新扣好。 之后,探身,替她解了嘴上的腰带,一吻轻轻落在粉嘟嘟的脸蛋儿上。 那指尖,又摸着滑溜溜的手臂上行,拨动将金镯子给解了。 一双手臂垂落下来,各自因为挣扎,留了两圈红印子。 让人又心疼,又莫名……心潮一涌。 第131章 迟早要被他吃死在温柔乡中 萧君楚躬着身子,托起苏瓷软软垂着的手腕,在红印上轻轻一吻。 之后,才替她拉好被子,掩了纱帐,悄无声息地出去。 门口,关门的声音极轻。 床上,苏瓷唰地睁眼,飞快地活动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手臂。 疯批他到底干什么! 他是不是有病? 折磨她,却什么都不做,只是折磨! 折磨就算了,临走时又那样温柔地亲她! 温柔地差点把她亲背过气去! 啊啊啊啊!!!! 萧君楚前脚刚走,琅琊后脚就溜进来了,玛瑙也默默准备梳妆沐浴。 苏瓷还在床上发呆,听见她们来了,一时半会儿也没动。 琅琊不客气,唰地掀了帐子,想把她从被子拉出去,“走!出去看热闹!” 苏瓷已经对什么热闹都没兴趣了。 她还想用被子挡住自己。 穿得太少了。 琅琊不耐烦,“哎呀,还挡什么!你跟我哥那点事儿,谁不知道似的。” 苏瓷:…… 她七手八脚将她拉起来,丢给玛瑙去洗人。 苏瓷坐在浴斛里时,人还是离魂状态。 琅琊在外面叉着腰,踱来踱去,对她昨晚干的大事业津津乐道。 “你是没见,一个时辰刻模子,一个时辰浇铸,一个时辰镀金水,十几道工序,三十多号我哥御.用的铸造师,就是给你造金镯子的那种,现在给你做了这一大堆假金器,也是壮观了。” “昨夜,一百多个金钱使,同时出动,连城所有大小商铺,全都收到了金钱令。” “白月薇这次,怕是要吐血吐到把心肝肺全都吐出来了!” 苏瓷根本就没心情听,她还呆呆坐在水里,耳中,反反复复回响着萧君楚在她耳边说的那四个字。 你湿透了……你湿透了……你湿透了…… 啊啊啊啊!!! 她的头都要炸了!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 苏瓷的眼睛,猛的回魂! 逃! 管不了那么多了! 疯批是皇帝,再重的伤,再可怕的毒,既然人血都可以喝,不会没办法活下去。 而她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他吃死在温柔乡中!!! 必须马上逃走! 他是个皇帝,将来注定会有无数女人! 无论最喜欢哪一个,也永远只是恩宠,不是爱。 帝王的心,是用来爱这个天下的,又能分出多少感情给后宫中的女人? 可是她,只是个普通人,心,也只有一颗。 若是再这样下去肆无忌惮下去,她怕,就要守不住这颗心了。 到时候,陷进去了,真的一辈子困锁深宫,又该怎么办? 身被锁了,或许还可以想办法。 心若是被锁了,就谁都救不了她了! 难道真的一辈子眼巴巴地,靠他赏赐的那一点点恩宠活下去? 若是他哪天倦了,腻了呢?又会怎么对她? 放老鼠咬耳朵怕是轻的。 苏瓷不敢再多想,越想越毛骨悚然! 逃! 只有逃! 趁着还有勇气,趁着还割舍得下,立刻!马上! - 昨晚,整个连城所有上得了数的商铺,都收到了黑白两道皆敬畏三分的金钱令。 白月薇的金钱令,起初是依靠谢无极在江湖上的势力,垄断了大烨境内许多重要的原材料供给线起家,后来慢慢向各行各业渗透,最后形成一个隐藏在各地商会背后的网。 每年,各地商户除向官府缴纳赋税外,还要向商会缴纳会费。 而商会则除了向官府缴纳岁贡打点外,也要特意分拨出相当一部分红利,用来孝敬金钱令。 白月薇则利用手中的官府和江湖两股势力,授权手下的金钱使,对各地孝敬、依附的商会商户加以庇佑。 而不驯服的,如何打击,就不必说了。 如此几年下来,金钱令的存在,成了一个商道上秘而不宣的默契,没人敢惹,也没人敢得罪。 所以,昨晚大大小小的铺子,家家看见传说中的金钱使降临,一个个吓得屁都不敢放,说什么是什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结果,第二天,就成了现在整个连城大街上浩浩荡荡,人山人海的大场面了。 全城万人捐跑大游行! 所有商铺掌柜,不管老弱病残,高矮胖瘦,一律亲自下场跑! 跑不动的,给人抬着跑! 一边跑,身后还跟着一大串伙计举着横幅,推着连夜赶制的花车,宣传自家店铺。 这一次,拼的不是物美价廉,而是善举! 谁捐的多,得到的百姓呼声越高,招牌自然就越响,短期收益就越高。 于是,这一家,愿意拿出未来一年三成收入,捐给城外灾民。 那一家,便愿意拿出五成。 这一家,愿意捐出未来一个月的收入。 那一家,便愿意拿出三个月的。 最令人感动的是,太守唯一的宝贝掌上明珠,已经奉旨遁入空门的妙音师太,也身穿袈裟,跑在队伍最前面。 一面跑,还一面挥着小胳膊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支援灾民!守护连城!众志成城!吾皇万岁!!!” 连城百姓大受感染,无论纨绔富绅、千金贵女,还是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全都跑起来,一时之间,盛况空前! 苏瓷和琅琊、玛瑙三个人,被人潮挤到角落,冷眼看热闹。 琅琊抱着手臂,撞了苏瓷一下。 “邱诗诗那一套词儿,你编的?” 苏瓷笑,“她要还俗,总得知错能改,干点正经事,才让他爹在皇上那里说得过去。我也不忍心看她因为一时之错,就真的一辈子青灯古佛。” 皇上? 怎么喊她哥皇上了? 琅琊觉得她今天说话怪怪的。 虽然平时也这样,但是今天就觉得这两个字生分得很。 苏瓷眼看着这次捐款一切顺利,郡衙门前签字画押的认捐书也越来越高,心里踏实。 临走之前,总算做了点正经事。 “啊,你说白月薇会不会气死?”她长长吐了口气,心情轻松。 琅琊哼了一声,“这些商铺拿出来的,都是他们未来一年孝敬金钱令的预算,白月薇未来一年,怕是在连城颗粒无收了。现在,她缺钱,就是卫九泠缺钱,卫九泠缺钱,兴风作浪的劲儿就不够。这一招打一串,我哥一定喜欢。” 她又斜眼瞟了苏瓷一眼,“可这功劳,却不能明着算在你头上了,甘心吗?” 按例,软包子将来若是真的成了大烨的皇后,连城这一场大事业,她一个小女子,运筹帷幄,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不但赈济了灾民,还教化了百姓。 绝对是值得史官记上一笔的。 但既然做了无名英雄,那么没法提了。 苏瓷到不觉得如何,“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百姓筹钱嘛,只要钱拿到了就好,举着谁的招牌无所谓。” 她笑了笑,“况且,白月薇不是一个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人,她吃了这个鳖,只会恶心地没地方吐。” “嘿。”琅琊笑。 “嘿嘿……” 玛瑙站在旁边,看着她俩,也裂开嘴,无声地笑:嘿嘿嘿。 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苏瓷忽然感到,有一束清冷如月光的目光,正在望着她。 她扭头,循着感觉去找,果然在对面酒楼的三层窗口,看见阙浮生在向她点头,招招手。 神仙主动找她? 天啊! 第132章 神仙师尊宠徒宠到丧心病狂 “我师尊来了,去去就回。”她拍了一下琅琊,就跑了。 琅琊原本满面的灿然笑容,也在望见阙浮生的那一刻凝固住了。 她的心,也随之不跳了。 人山人海的喧嚣,仿佛立刻寂静无声。 她只看见他淡然转身,回了雅间内,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一瞬间,刚才所有胜利的喜悦,全都索然无味。 琅琊推了一下玛瑙,“我们也去。” 于是,拉着玛瑙,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但是,到了门口,又不敢贸然进去,就悄悄贴着门听。 看不到神仙,听他说一两句话也是好的。 谁知,耳朵刚靠上去,那门就开了。 阙浮生神仙美玉一样的面容,平静淡漠地就如一汪镜湖,没有半点波澜,“两位何事?” 琅琊还猫着腰,保持着偷听的姿势,就被这样无情抓包。 “啊……!我……!咳!我在这儿等苏包子。”她尴尬站直身子。 阙浮生隽秀的眉头微微一动:什么是苏包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刚随他进屋的苏瓷。 苏瓷憨笑:呵呵呵…… 阙浮生目光回转过来,“公主回避。” 琅琊不乐意地嘁了一声,“谁稀罕!” 她悻悻退开几步,但是不走远,就抱着手臂,嘟着嘴,盯着。 阙浮生修养好,不多说废话,重新又关了门。 屋里,只有一杯刚用过的茶,显然,他并不是请苏瓷来吃饭的。 “先生……,您找我有事呀?”苏瓷捏着手指尖儿,十分局促。 神仙先生第一次主动找她,还是有点小紧张的。 而且,他神情很严肃,难道是……,他真的已经发现她不是真的苏瓷了? 他不会以为她是哪里来的妖怪,夺舍了他的小瓷,想要弄死她给苏渣渣报仇吧? “小瓷。” 阙浮生介意外面有人竖着耳朵听,声音并不高。 他似是有什么话,很难开口,但是一定要说。 苏瓷张大眼睛,屏气凝神,认真等着。 “咳……”阙浮生清了清嗓子,一向净白的面容,竟然有些薄红。 苏瓷的小鹿眼,又大了一圈儿。 只见,他尴尬又犹豫地原地踱了一圈儿,才似是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 “第一天,就会很难熬,你当早点回去休息,不要总在外面乱跑。” “啊?”苏瓷没听懂。 “到了夜里,要记得……小心。萧皇那边的人,若不晓得照顾,你便自己开口,不要一个人撑着。” “……???” “第二天开始,会很痛。到时候,为师会去找你,为你施针,稍作缓解。” “……” 苏瓷:我这是要生什么大病了? 阙浮生也不看她,目光不知在望着地面何处,“第三天,依然还是会痛,但是,施针之后,会缓解很多。” 他又想了想,“总之,每隔四十天便要受一次的罪,没有旁的办法。你记得不要贪凉,多抱着汤婆子,多喝些姜汤。” 苏瓷:…… 好像终于听明白了。 是苏渣渣大姨妈的日子要到了! 这师尊,也是太体贴了。 徒弟来大姨妈每天什么情况,他都知道! 阙浮生对苏渣渣,简直好到丧心病狂,匪夷所思! 苏瓷嘴角直抽,等了半天,见他不说话了,才尬尬道:“多谢先生……,其实我已经长大了,这些都会……” 阙浮生却是极为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明显在说:你完全不懂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苏瓷:…… “那……,云停先生,我走咯?” 苏瓷心里还惦记着逃走的事,虽然神仙很好看,但是萧君楚那么忌讳他,她跟他在一起单独相处越久,逃出生天的概率就越小。 被抓回去死翘翘的概率越大。 “嗯。” 阙浮生没再说什么,该说的,都说完了,也没办法再留人。 苏瓷向他恭敬行礼,退了两步,转身便走。 身后的身影,万分寥落地立在原地,垂着双手,看着她毫无留恋的离去,头也不回。 可是,当苏瓷的手,落在门上时,忽然听见身后一声,“小瓷。” “啊?” 她回头。 猛地,就见面前青衣白发花成一团虚影,扑面而来,抓了她,如一道疾风般跃出窗外,凌空飞渡而去! 茶楼里,响起琅琊的咆哮:“来人啊!皇上的包子被人抢走啦!!!” - 御.用别苑深处,一处偏僻的静室。 四方墙壁上,漫漫冰雪霜华,裹挟着急促细碎的冰棱炸裂声,急速向屋子中央,随叹霜刀呼啸飞旋。 那被刀与冰霜围绕在中央的人,长发与黑袍已尽覆了一层霜白,盘膝而坐,凝然不动。 直到所有冰霜全部渗入体内,化为己有,萧君楚才缓缓睁开眼睛。 狼眸之上,整齐的睫毛还挂着霜花,莫名美丽。 “她又跑出去玩了?” 他睁开眼,对门外说的第一句,便是问的苏瓷。 淡淡笑了一声,那般无可奈何。 “苏姑娘跟公主在一起,狼主放心。” 重华推门进来,神色忧心忡忡。 “去见夜夷巫王的人带回消息,说巫王已经承诺,即刻派遣举国最擅治蛊的精英前来大烨,为您驱除蛊毒,以显结盟诚意。” 不谈法子,只派人来,显然还是想要拿捏一把。 “呵……!”萧君楚站起身来,弹了弹袍子上的褶子,笑容森寒,带着一如既往地恶劣,“夜夷的糟老头子还真是不拿朕当外人啊。这国号犯讳,以后让他改了。” 重华:…… 萧君楚心情甚好,背着双手,刻意仰面闭目,深深一息,细细体会了一番。 之后睁眼。 “若不是这蛊毒逼急了,朕也不会铤而走险。如今看来,邪天九部,天霜其一,果然霸道,能够对蛊毒起到震慑作用,朕的确不那么想念人血的味道了。” 然后,他眼前又浮现出苏瓷蹦蹦跳跳的身影,“相信以后,也不用与包子寸步不离了,她总算可以如愿,得到她要的自由,想出去玩就出去玩。” 重华眉眼间忧心更重。 “狼主,您离开怒雪川之前,宫主曾反复交代,邪天九部是上古邪魔之法,魔神之术,让您这辈子看都不要看,想都不想要。可如今,我们……” 萧君楚不以为意,“我们只是迫不得已,而且只修天霜第一部 ,宫主她那么疼朕,不会骂人的。” 他回手拔出刀锋扎在地上的叹霜刀,反复耍了两下,刀刃拖曳着闪烁冰霜流光,如水袖银练。 “况且,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重华的脸就更黑了。 宫主能教出你这样的人精,你当她傻啊? 到时候她自然是一句话都舍不得骂你。 可她会把我们这些跟在身边的,全都埋在雪里,摘下脑袋,当球踢! “可是,狼主……”重华还想劝一劝。 “好了好了,宫主让你跟着我,是保护我安全,没让你给我当爹。去叫人准备沐浴更衣,朕出去看看,包子这几天到底在闹腾什么。” 萧君楚刷刷舞了两下叹霜刀,将重华连打带吓地给轰了出去。 等到那门关上,房中一暗。 他一脸的无所谓,才唰地消失无踪,狼眸中的光芒,激越一沉,霎时间深不见底。 第133章 满身仙气的神经师尊 邪天九部不可动! 呵! 上辈子,他就是一直谨记着这个教诲,老老实实做人。 可最后呢,还不是被人装在酒坛子里,做成了人彘,活的虿盆! 于是,他就用封印在体内的魔神之血做最后的赌注,让那些人为了苏瓷的死,最后互相残杀,同归于尽! 所有人,全都死了! 只剩下他,在那暗牢深处长嚎长笑,那般寂寞,直至最后耗竭而亡,也再没人来看过一眼。 他真的好想知道啊,那些人里面,到底是谁最后拿到了他的魔神血呢? 哈哈哈哈哈……! 萧君楚狼眸微眯,嘴角轻撇,几乎快要笑出声儿了。 上辈子,不管那人是谁。 这辈子,他仍然不介意还当活到最后的那一个。 而且,这一次,有苏包子陪,必定再也不会寂寞了。 外面,又响起急匆匆脚步声。 “狼主,狼主,狼主……” 重华又回来。 “您……您一定要镇定!” 萧君楚被打断了思绪,手中叹霜刀上虚浮的霜华一阵翻腾涌动,他收刀入鞘。 “何事?” “苏……苏姑娘她……” 萧君楚毫无意外,“又跑了?” “不是,是被阙浮生抢走了!” 轰! 整个静室中气息霎时一沉。 咔咔咔咔咔咔……!!! 一阵稀里哗啦乱响,房中所有花瓶、茶壶、摆件。 但凡能崩烂炸碎的,全都被炸了个稀烂! - 惊鸿巅的轻功,又名神仙脚下风。 如今这风,就御在真正的神仙脚下。 阙浮生想要抢人,而且不被人追上,这世上便无人能及! 苏瓷被他带到城外一处僻静竹林深处的小屋前,才停下来。 “先……师父……不对……尊……,你你您带窝来这里干啥……?”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虽然,的确想找个机会逃出城,离开萧君楚。 但是,不是这样刺激的,也不是跟阙浮生“私奔”。 阙浮生仿佛完全没有领会到她的乱七八糟,开了小院竹门入内。 “这里是我来连城之前临时预备的一处居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们就这里住七天。” 其实他早就将一切准备好了,生怕疯皇那边没人懂得照顾,没人关心她,可又觉得贸然将人带走,会惹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始终犹豫不决。 刚才说了一大堆,都见她懵懵懂懂,完全不放在心上,就更加不放心,于是才临时下定决心,直接将人抓走算了。 虽然他也不是很会照顾,但是第二天的施针很重要,而且有他在,也好过没人关心。 苏瓷:…… 不食人间烟火,又极端强大的人,通常脾气都比较奇怪。 她突然被抓来,也不敢放肆,只好老老实实跟进去,既不敢乱问,也不敢乱动。 竹林小筑只有两间房,极其整洁,像是刚刚有人打扫整理过。 阙浮生带苏瓷去了里间,“你住这间,要用的东西……” 他尴尬顿了顿,指着衣橱,“已经给你准备好,在那里。” 苏瓷:??? 他的目光,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清冷从容,人也如临大敌一般,不似平日里所见那般神仙姿态。 “你先准备一下,我去弄点吃的。” 他匆匆走了。 苏瓷:……???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神仙师尊今天每一句话的深意了。 一阵热乎乎的潮涌,大姨妈来了。 神仙师尊,神……机……妙……算…… 苏瓷欲哭无泪,打开柜子,看着阙浮生给她准备的几套暗色衣裙,还有厚厚一大摞姨妈带,陷入沉思。 古代款姨妈巾,花花绿绿,绣了各种精细花样,料子又棉又软,造型十分诡异。 怎么穿? 她掀了门帘朝外看一眼,确定阙浮生不在,才脱了裙子。 吭哧吭哧忙活半天,总算是绑上了。 但不知道会不会掉啊。 苏瓷十分不放心,两条腿用力夹着。 她从前身体好,从来不知道姨妈疼是什么滋味。 此刻也没能理解阙浮生为何如临大敌一般。 在心里盘算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事儿。 也不知道古代姨妈巾吸水能力怎么样,要多久换一个。 换下来的,该往哪儿放? 是不是还得自己洗? 啊啊啊!! 手洗血淋淋的姨妈巾! 她想想就要疯了。 还有外面忙着做饭的神仙师尊,隔着老远都闻到了糊味,绝对是个神经师尊。 明明不会做饭,还要强行做。 不是他宠苏渣渣宠得太丧心病狂,就是苏渣渣娇气娇得丧心病狂。 女孩子来大姨妈嘛,多大的事儿,用得着这么惊天动地,还带绑票的? 人设都塌了知道吗? 可是,到了晚上,苏瓷就知道,是自己轻敌了。 首先,神仙师尊的菜不止是糊的,简直是黑暗料理。 最可怕的是,他自己不吃,但要求苏瓷吃。 而且要多吃,吃完! 因为材料补身体,并且肯定熟了,所以放心吃,吃不死。 苏瓷难以下咽,也不敢说,只好闭着眼睛吃。 阙浮生见她吃得努力,心中欣慰:这孩子果然是比小瓷懂事许多。小瓷太挑食了,不然也不会身体落得这样的病根。 于是又给她端来一碗不明物体煮的汤,“都喝了,养身。” 苏瓷太悲苦了,将汤合着眼泪,喝药一样喝完。 阙浮生见她如此,更加紧张,但又强行一本正经而严肃地问她:“是开始疼了吗?若是疼了,就告诉我,不要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记忆中,小瓷虽然爱折腾,但对于这件事一向讳莫如深,特别能忍,就算疼得噼里啪啦掉眼泪,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几近昏厥,都很少吭一声。 所以,他也是在她疼过许多次后,才发现这孩子在这方面有这么严重的毛病。 但眼下的情景,看在苏瓷眼中,就让她想起表嫂当年准备生孩子时候的情景。 表哥只要见她神情不对,就会问:“要开始生了吗?” 然后被表嫂一顿骂,一顿锤。 苏瓷可不敢在阙浮生面前造次。 她把生平吃过的最难吃的一顿饭吃完,之后,被迫坐在床上,如待产一般等姨妈疼。 阙浮生就坐在她房中桌前,双手撑在膝上,闭目养神,静待她姨妈疼。 房中安静地诡异。 苏瓷似乎终于领悟到,为什么苏渣渣宁可跟阙浮生断绝师徒关系,也要离开惊鸿巅。 一定是她的养父看起来满身仙气,但做饭极度难吃,还要每个月强行护理大姨妈的缘故。 哈哈哈哈哈!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想笑。 但还没笑出来,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 —————— 还有谁记得邪天九部? 嘿嘿嘿,有没有嗅到梦幻联动的味道? 暂时先当做独立的剧情来看哈。 第134章 不如明天就找个男人生孩子吧(情人节加更) 不是很疼,但是很难受。 苏瓷一向对疼痛的耐受力极低,一点疼都值得她掉好多眼泪。 她先是忍了一会儿,开始坐立不安。 “我……去内什么……” 她夹着腿走路,绕过阙浮生,想去拿一条新的月事带。 人还没走到地方,已经被他抢先一步去了,用两根手指夹着一条,递了过来。 苏瓷:…… 她低着头,扯过带子,夹着腿,去了床边的帘子后。 她在里面窸窸窣窣忙活了许久,阙浮生就竖着耳朵在外面听。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出来。 他有些急了。 “小瓷?” 苏瓷没声音。 “小瓷!!!” 里面好不容易传出来疼得不行地一声哼。 阙浮生也不管那么多了,冲过去,掀了帘子,见苏瓷跪在木桶边儿上,疼得眼泪噼里啪啦掉,也不敢大声哭。 “好疼啊……,为……什么……这么疼啊……” 她疼得都没劲儿说话了,刚才也不好意思出声,咬着牙重新换好,就跪在这儿起不来了。 阙浮生弯下腰,想将她抱起来。 苏瓷没劲儿了,将他手臂轻轻拨开,“我……自己来……” 阙浮生这才想起,她已经不是他养大的孩子了。 一阵心酸的尴尬,他将手臂递给她。 苏瓷揪着他衣袖,站起身,刚迈开步子要走。 身下又是一涌。 刚换上的月事带,本来就歪歪斜斜,怕是又漏了…… 苏瓷绝望地闭上眼。 “我……,我再换一下……” “……” 如此,反反复复折腾了几个来回,苏瓷又不肯给阙浮生抱,自己抓着他手臂,艰难走回床边,便倒下去,缩成一团。 好疼啊! 肚子上像是被压了个又凉又沉的大铁球,肉紧紧缩成一团的疼。 她额头和脊背上,冷汗一阵一阵往外冒。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她连哭的劲儿都没有了,只能流着泪哼唧。 为什么要穿书啊! 为什么要来书里受罪啊! 有没有人来救命啊! 没人救命,阙浮生只能塞给她一只汤婆子。 “眼下只能忍着,到了明日,会更疼痛,届时气血全部敞开,才是施针的最佳时机。” 他顿了顿,“用过针,就会好多了。” 还有更疼! 苏瓷绝望了。 她现在已经觉得下半身不是自己的了。 世界末日是不是已经来了啊!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后来已经顾不上月事带漏不漏的问题了。 手脚越来越凉,身子越来越虚,疼痛却仿佛没有止境,不断升级。 “我为什么这么倒霉啊……,神仙,你告诉我啊……” 苏瓷缩成一团,汤婆子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半死不活揪着阙浮生的衣袖。 阙浮生除了心疼别无他法,“小瓷从小以荼糜花为食,该是落了病根。曾经看过许多大夫,都无能为力,只说今后若能生育,才会好转。” 若是不能,那便是一辈子。 阙浮生没有继续往下说。 苏瓷绝望了 要是每个月都这么疼,不如明天就找个男人生孩子吧。 找谁呢。 她虽然窝在神仙师尊身边,揪着他的衣袖,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却是萧君楚那张恶劣坏笑的脸。 跟他生孩子? 这样一想,苏瓷肚子就更疼了。 她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神……神仙,我觉得我快死了,临死之前,我想告诉你,我其实……已经不是你的小瓷了……。” “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想活下去……” “现在……,我已经在替她受苦……,我觉得我快要死了……,您能不能原谅我……?” 苏瓷觉得自己太委屈了,原本还是忍着的,说到伤心处,就呜呜呜呜地哭开了。 阙浮生毫无意外,将手掌轻轻落在她发抖的脊背上,悠悠叹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他的睫毛,遮了眼帘。 苏瓷身子一震。 原来他果然是神仙,他什么都知道。 自己不是他养大那个孩子,他还对她这么好。 神仙真的是太慈悲了。 想到这里,苏瓷一感动,下面一涌,明显感受到了侧漏的爆发力。 加上肚子已经疼得丧心病狂,她本就忍耐力差,现在都说穿了,就再也不需要忍了。 她抓着阙浮生的衣袖,如抓着根救命稻草。 “神仙,虽然不是你的小瓷,但是,我一直将你当成亲爹来敬重,我也想替她好好活着,好好孝敬您。但是我实在是太痛了,我……我不是要对你不敬……” 阙浮生:…… 他看向她的眸子,带着几许几欲心碎的异样。 她好不容易憋着一口气,说了一半,又喘了喘,接着道: “我……我真的受不了了,太疼了,你抱抱我吧,好不好?你就当是我亲爹,抱我一会儿吧,我真的受不了了,呜呜呜呜呜……” 阙浮生:…… 他藏在袖底的手,蓦地狠狠攥紧,极为艰难地从唇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他张开怀抱,想要将疼得满床乱滚的人抱入怀中。 可就这一瞬间,那双手一滞,整个人顿时全神戒备。 竹林小筑外,一支弩箭,嗖地穿过窗子,扎了进来。 院外,大批兵马铁蹄声,训练有素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院霎时间被火把照得通亮。 萧君楚懒洋洋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阙浮生,放人!” 阙浮生站起身,青衣阔袖拂在腰后,周身气息一沉,苏瓷蜷缩在床上,无力地想抓住他衣襟儿,却还是只碰到了个边儿。 她都已经快要疼死了,还要拦架。 不能打啊,疯批! 你怎么可能是不老神仙的对手。 他又没伤害我,他只是给我当会儿爹……哎呀,疼死我了…… “我若是不放呢?”床边,阙浮生嗓音清冷寒凉。 萧君楚院外,嘴里横咬着一支箭矢,伸手接过一把强弩,搭上那支箭。 “不放,朕有的是办法让你放!” 阙浮生鼻息间轻蔑一笑,“乳臭未干!” 他早就看这个疯子皇帝不顺眼,今日尤其不顺眼。 小疯子若是敢动手,他不介意让他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神仙! 萧君楚的弩,隔着小院,穿过厅堂,瞄准他在屋内依稀的身影,眯了眯眼。 “老不死的!朕的弓弩手,自然伤不了你。但是……随时可以将你的宝贝徒弟变成只血筛子!” 床上,苏瓷:…… 她全身一紧,肚子的疼仿佛都不那么重要了。 阙浮生猛地回头看她。 苏瓷拼命跟他点头。 “没错没错,这种事,疯批干得出来的!你们不要打了!” 然而,阙浮生却岂是轻易被人威胁之人! “疯皇以为,我阙浮生,修行半世,会救不了自己的徒儿?” 他还偏不放人了。 苏瓷肚子都要疼死了,被杠在这俩人中间,觉得自己还是死了算了。 外面,萧君楚饶有兴致地用强弩瞄准着玩,手中扳机扣动。 唰地一箭,穿过小院,正中中厅中央悬挂的一副山水画。 “好啊,朕一向说到做到,言出必行,不信,咱们就试试!” 他又在院子门口虎步龙行地踱了两步,“朕现在数到三!三声之后,若不放人,别怪朕不讲情面。” 他飒然举起一根手指,“一!” 小院外,唰! 所有弓弩整齐上箭。 “二!” 喀!哒! 整齐划一的瞄准之声。 一瞬间的死寂。 屋里,苏瓷心里好凉。 得不到就弄死,这种事,疯批是干得出来的。 她肚子疼得快死了,索性也不挣扎,就静静趴在床上等死。 萧君楚背过身去,擎起来的手,变作三根手指,“三!” 阙浮生正要垂手抓人,带苏瓷冲出去。 就听外面一声颤抖地扯着喉咙嚎叫:“师尊啊!您真的不要徒儿了啊!!!” 是官城锦! 他被人绑着摁在地上,头顶上,至少三四十把强弩,密密麻麻怼着他。 只要萧君楚那只手放下,他就算是钢板做的,也立刻变成一只血筛子! 苏瓷:…… 她的心,又不那么凉了。 第135章 寂夜,快来抱抱我 阙浮生第一次痛恨生平徒弟太多! 苏瓷趴在床上,拉他的衣袖,无力地道:“先生,让他进来吧……,他看不到我不放心,怕是会闹死你。” 阙浮生:…… 你这会儿又了解他了! 不是刚才视死如归的那个了? “萧皇,你自己的人,自己进来接!” 他一向温雅,此刻被晃了一顿,也没好气。 萧君楚始终顾忌阙浮生高深莫测的修为。 之前怕他伤了苏瓷,不敢贸然带人冲进去。 现在见终于松了口,当下扔了强弩,提着叹霜刀,也不带人,便只身入内。 他人还没进里屋,就被与他身高差不多的阙浮生给结结实实挡在门口。 他往左,他往左。 他往右,他往右。 就是挡着,不给看苏瓷。 “萧皇,你就不怕这里面是陷阱?”阙浮生负手而立,大有没那么容易放他进去的意思。 萧君楚与他一个在里,一个在外,怼在门框下。 四只眼睛相对,目光交汇如有电闪雷鸣。 “苏瓷在哪儿,朕就在哪儿!” 他这话,便是抱定了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的劲儿了。 阙浮生的凤眼,定定盯着他的狼眸。 此时此间,这双眼中,但凡有一丝闪烁动摇,藏了一丝想要欺了小瓷的心,他便一掌劈了他! 他将小瓷让给过谢无极一次,却不能再错第二次。 可是,他在萧君楚的眼中,没有找到一丝杂质。 良久,阙浮生才牙缝里崩字:“希望这一次,小瓷选对了人。” 他侧身,还是放萧君楚进去了。 萧君楚便急得不行,进屋一眼看见苏瓷脸色煞白,惨兮兮窝在被子里。 那床上斑驳血迹,一塌糊涂。 他二话没说,回手叹霜刀嗡地一声出鞘,抵在了阙浮生脖子上,“你对她干了什么!” 阙浮生白发被刀风吹气,纹丝不动。 “寂夜啊……”床上,苏瓷已经好一会儿没人管了,快要疼死了,她痛苦爬了一下。 “不要闹了……,快来抱抱我……,我……快要疼死了……” 这一声,比什么都管用。 萧君楚收了刀,戒备退后一步,这才匆匆来到床边,俯身将苏瓷抱进怀里,随她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将人抱在怀里,心疼地不行。 “他欺负你了?这是怎么了?” 他声音又低又软,全不是刚才在院子外要将人扎成血筛子的那个。 苏瓷窝在他怀里,刚才还强行忍着,这会儿总算有了依靠,揪着他衣领,哇地一声,全哭了出来,哭得稀里哗啦。 一边哭,还一边疼得嚎,惨痛得鲜血横流。 萧君楚的心,如被一只手抓住,捏出了血一把。 他怀中抱着苏瓷,狼眸沉沉抬起,瞪向依然站在门口冷眼旁观的阙浮生,大手将怀中的人紧了紧,几乎了咬破了唇,狠狠道: “苏瓷,你记住朕今天说的话,朕不在乎!你遭受过什么,只要非你所愿,朕都不在乎!” 阙浮生:……??? 他清冷的目光,终于有了变化,看着萧君楚,如看着一个傻比。 怀里,苏瓷:……??? 她都顾不上疼了。 抬头看萧君楚瞪着阙浮生,几乎要沁出血的眸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额……,误会大了…… 他以为神仙师尊把她给内什么内什么了,才弄得满床都是血!!! 可是,他以前说过,她要是不小心把自己弄脏了,他就扒了她的皮,挂在房顶晒月亮! 可现在…… 苏瓷的心尖儿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拱破了最后一层薄薄的壳儿,长了出来。 她揪着他衣领的手,软软捶他一拳。 “疯批!你是个狗啊!你都在想什么啊!我……我哎呀,我肚子疼!!!疼死我了……你快好好抱着我……总想着打什么架!哎呀……” 萧君楚懵了。 “他没欺负你,你如何成这样?” “是每个月那个啥……,先生怕我疼死没人管,才……” 苏瓷没话解释了,已经不想活了。 萧君楚:…… 他关于女子那些事,倒也不是不知道,但是,知道的并不多。 琅琊虽然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可是,她从小身子就坏了,不能如正常女子那般有如此麻烦事的。 所以,只知道“月事”这种存在,却不知道会混乱成这样。 萧君楚麻爪了,被她扯得滚得乱七八糟。 “谁说你没人管!内个什么……!朕……该怎么做?” 苏瓷也不知道自己书穿后第一次大姨妈,怎么会混乱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啊,总之你抱着我啊,我好疼啊……” “好。” 她痛极了,累极了,昏昏沉沉窝在萧君楚怀中,手脚冰凉,缩成一团,迷迷糊糊中,找到他的手,捂在自己肚子上,感受到他掌心火一样的灼热,才稍稍好受些,便昏昏沉沉睡了一会儿。 阙浮生静静立在门口,目光中几许苍凉,不想多看,转身出去。 可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个汤婆子。 萧君楚瞪眼:“有朕的手管用吗?” 阙浮生:…… 行吧,没有。 他不说话,再次出去时,漫漫青衣萧索,不知为何,背影那般心灰意懒。 苏瓷被他俩吵醒,满身虚汗,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 抬眼,满眼看见的,都是萧君楚的脸,莫名安心。 “好点了吗?” 他的手,一直在她小腹上,很暖和。 还稍微带了点内力,如一团小火炉,特别舒服。 苏瓷觉得,肚子里面原本又冷又硬,缩成一个大铁球的那种感觉轻了一些。 “寂夜真好……”她实话实说。 萧君楚心头,立刻如被一只小狐狸尾巴扫过,暖融融的,毛绒绒的。 “但是,我得起来收拾一下。” 苏瓷觉得身子底下已经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乱了。 “朕帮你?”他觉得,反正都一起泡过冰桶了,便是老夫老妻了。 “你走开!你还笑我!” 苏瓷推开他,趁着这会儿不太疼,猫着腰,捂着肚子,想去拿条姨妈带,再换身衣裳。 萧君楚被推了,也不生气,特别好脾气,“要什么,朕帮你拿。” 苏瓷挣扎了一下,行吧,反正可着一个男人不要脸就是了。 “衣裳,还有……内个。” “好。” 结果,苏瓷在里面等着,帘子那边伸过来一只手,递了一沓姨妈带,“够不够?朕刚才已经命人去连夜赶制最好的,明早就送来,五百条够不够?” 第136章 大狼狼强行表白 苏瓷:…… 忽然有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小心问了一句,“能不能加宽加长?” 萧君楚伸进帘子里的那只手,啪!打了个响指,“没问题。” “我喜欢白色的。” “好。” “那你把手收回去吧。” 苏瓷磨磨蹭蹭,他伸着一只手在那儿,好奇怪的感觉。 萧君楚的手,又长又漂亮的五根手指竟然还顽皮地动了动,“你怕什么?朕的手上又没有眼睛,这不是为了陪着你么!” “……” 苏瓷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好由着他,磨磨蹭蹭半天还没穿好,就听外面有人送来热水。 帘子缝儿那只手,又讨好卖乖地来回乱晃,“包子,先别全穿上,朕叫人给你烧了热水。” 苏瓷心里一软,他那么疯的一个人,明明这种事一窍不通,却怎么会那么细心。 “谢谢。” “你该说:谢主隆恩。”他忽然掀开帘子,露出一只眼睛,“好了没?” 啪! 被苏瓷一巴掌糊了回去。 她终于从里面出来,还是将裙子围了。 见萧君楚将木盆放在床边地上,背过身去,旁边还摆了个小凳子。 “你怕看,朕就不看。你若要帮忙,就自己说。你不舒服,朕保证不笑话你,也不欺负你。” 他来的匆忙,身上还穿着皇帝的常服,黑色的龙云暗纹,奢靡浮动,却做着这样鸡毛蒜皮的事,说着这样懵懂少年的话。 苏瓷坐在小凳子上,一点点卷起裙子,露出一双沾了斑驳血迹的腿,拿了盆边搭着的布巾,沾了热水,擦拭血污。 他始终笔直站在她身前,没有回头。 苏瓷睫毛颤了颤。 他为什么要这样好。 将来,他若是有了皇后,有了别的宠妃,是不是也会对她们这样好? 跑了,舍不得他。 不跑,将来该如何自处? 苏瓷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腹中,又是一阵难以名说的痛袭来。 她哼了一声,手中的布巾没拿住,掉进盆里。 “怎么了?” 萧君楚一着急,转了过来。 苏瓷慌忙扯了裙子把自己盖住,低着头,抱着肚子,憋了半天气,才道: “又开始了……” “朕帮你。” 他麻利挽了衣袖,轻掀衣袍,单膝蹲下,端过她小腿,有分寸地掀了裙子,用布巾沾了热水,仔细将腿上滚得乱七八糟的血擦去。 “听说不能沐浴?” 萧君楚刚才出去吩咐人烧水,又被阙浮生教育了几句。 “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苏瓷不想跟他聊这么细节的话题。 肚子又疼,没力气矫情,只能任由他这个万乘之尊单膝蹲在面前。 乖乖地给她收拾。 他做起这些琐事,毫不做作,完全没有半点平日里疯魔乖张,唯我独尊的痕迹。 “你们……大烨不是男尊女卑的嘛?” 苏瓷想说,你们书里不是男尊女卑的吗? 话到了嘴边,才改了口。 “大烨如此,可怒雪川才是朕的家。”萧君楚抬头想了想,笑道:“怒雪川的男人,每一个都像狼还要凶残。但是……” 他又看她,像是说个秘密,悄声道:“他们全都怕婆娘,你不要告诉别人。” 苏瓷噗地笑出声儿。 笑完了,肚子更疼。 “那你呢?” “你看朕现在在做什么,就知道咯。” 他将她擦干净那条腿用衣裳盖住,免得受凉,又端过另一条腿接着擦。 苏瓷:…… 她暗暗咬住嘴唇,“那么,你们怒雪川的男人,也会像大烨这样,三妻四妾吗?” 她问完,又后悔了。 真是傻。 疯批虽然是怒雪川上下来的狼,却也是大烨的皇帝。 古代世界最傻的事,莫过于要求一个皇帝从一而终了。 况且,他也从来都没说过喜欢她的话。 她现在……也只是害怕自己会心动而已。 其实,并没有真的心动。 并没有…… 萧君楚的手,在热水中慢悠悠浣洗布巾,睫毛忽闪了一下,“怒雪川的狼,一辈子只有一个窝,从来不换。” ???苏瓷没听懂。 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意思,腿上里侧的软肉一阵热。 他手中的布巾,探进了裙子里面。 “不用了。”她的手软软抓了他肩头,推他手臂,慌慌地道:“可以了……” 苏瓷扯着裙子,想将腿盖住,可腿还搭在他膝上,被他抱在怀里,躲不掉。 他不理她,又换了条新布巾,再沾热水,又来。 “乖,擦干净,不然不舒服。” 说着,那手又去了裙子底下。 苏瓷急了,“萧寂夜,你干什么!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玩!” 他不紧不慢,带着威胁的意味:“朕想玩的,你还没见识过呢,把手拿开。” “喂!刚才还当你是个好人了!你怎么做人一眨眼,做狗一万年啊!” “……”萧君楚眸色一沉,不说话了。 苏瓷:…… 完了,又把疯批皇帝骂炸毛了。 萧君楚蹲在地上,甩手扔了手里的布巾,在盆子里洗了洗手,手肘搭在膝上,偏着头看她。 “苏瓷,朕告诉你一个真事儿。” 苏瓷往后缩了缩。 他身子朝她这边倾了倾,压低嗓子:“你身上每个地方,朕都摸过。每个地方!” “……!!!”苏瓷快要哭了,“你胡说八道!” “真的。”他强行把她另一条腿也捞起来,抱住,“不然,你说,朕抱着你,泡了一晚冰桶,咱们俩脱光了衣服,就那么坐着,该有多无聊?自然是要这里摸摸,那里捏捏。” “你……!!!”苏瓷已经气得忘记肚子疼了。 他将她腿分开来,腰两侧一边一个,直身子,揽着她的腰,蹲在她面前。 “所以,苏瓷,跟了朕吧,咱们两个搭一个窝,以后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你看你现在这样,又邋遢又丑,朕都没嫌弃过你。” “朕见过你最不堪的时候,往后余生,你在朕眼中,便都是最好的。” 苏瓷:~~~~ 他怎么这么会说啊…… 但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啊! 她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该害怕,该气,还是该哭。 这算是什么? 表白吗? 别人的表白都是甜甜的啊! 她的表白,为什么这么神经病! 萧君楚将她整只抱起来,用手托住,端去床上,小心放下。 之后,人也不离开,两手撑在床上,又用额头顶她的额头。 “怎么样?答不答应?快答应。不答应,朕可要发疯了……” 第137章 我惊鸿巅的女孩,不给人做妾 苏瓷没处躲,“疯批,我肚子疼着呢,你别欺负我!” “朕要发疯了,你肯不肯管着?”他嗓音低低。 不管她怎么躲,他那额头就黏在了她额头上,鼻尖贴着她鼻尖,唇追着她唇。 “我干嘛管你?我才不管你。”苏瓷左躲也不是,右躲也不是。 “朕一发疯,就杀人。你管着朕,朕听你的,就不乱杀人了,好不好?” “……” 他用最温柔的嗓音,最低哑的语调,说着最吓人的,又最深情的话。 苏瓷无处躲,无处逃,只能老老实实给他强迫着。 “包子,朕以后,只疼你一个,只怕你一个,只听你一个人的话,你答应朕,朕还要带你回怒雪川去,去看这世间最伟大的风景!” 怒雪川是每一个天狼族人的魂魄归宿。 他想带她回去,便是将她视作此生唯一的伴侣,至死不渝。 可苏瓷此刻领会不到那么神圣的东西。 她只觉得现在有一只贼凶贼凶的大狼,自己给自己拴上了狗链子,还叼着狗链子往她手里塞。 她要是敢不接,它就咬掉她的脑袋。 苏瓷还想挣扎一下,“那么冷,我不要去。” 萧君楚忽然挑高了嗓子,“来人啊,把官城锦扎成血筛子给朕的苏姑娘看看。” 外面正坐在厅里喝茶,竖着耳朵偷听的官城锦,吓得手一抖,茶杯当啷一声掉地上了。 被坐在对面的阙浮生瞪了一眼。 苏瓷听见外面不知多少弓弩手,又是搭弓上箭的声音,炸毛了。 “要要要!我要!皇上给的,我什么都要!” 面前,明显见着萧君楚唇角华丽丽弯起。 他又得逞了。 “答应了,不准反悔。” “不……反悔……”苏瓷腿上陡然一热。 一只灼热的手掌,穿过裙底,覆在她微凉的腿上。 “那这个热的呢?要不要?”他低低的声音,用额头拱她。 他的掌心,热的像碳,慢慢向上,另一只手,呼啦一下扯掉碍事的裙子。 苏瓷惊叫,闭紧了眼睛。 下一秒,身子又被另一样东西给盖住了。 萧君楚拉过被子,将她牢牢盖住,刚才那只作恶的手,滚烫地捂在她小腹上。 “帮你暖肚子,破裙子碍事,想什么呢?” 他抱着她,把吓得僵硬的人扳倒,随她一起躺下。 苏瓷瞪着眼睛,整个人已经麻了。 裙子没了! 她刚才为了清洗腿上的血污,没穿裤子,现在除了夹着条月事带,什么都没有,明晃晃的丁字裤既视感! 然后,被他在后面抱着! 啊啊啊啊啊啊!!! 耳后,萧君楚嗓音沉沉:“闭眼,睡觉。朕没你想得那么畜生。” 现在而已,以后难说。 刚才偷看一眼,可是心潮澎湃,浮想联翩,脑补出许多花样。 苏瓷:“……” 她自然是不信他的。 谁是畜生谁知道! 但,萧君楚又道:“现在开始,谁想多,谁是畜生。” 苏瓷:“……” 好吧,我是畜生…… 他躺在她身后,嗅着她发间的淡淡香味,闭着眼,“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这句话,很久没问过了。 最近一直都在忙,没时间问。 苏瓷对吃一向没有抵抗力,一下子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 特别是今晚吃过阙浮生的黑暗料理,尤其想念曾经在绣春宫吃过的鸡汤馄饨。 也是不知道这荒郊野外的,去哪儿弄。 就壮着胆子,小声儿道:“鸡汤馄饨行吗?” 萧君楚将她抱抱紧,严肃命令:“睡觉。” 苏瓷:…… 那便是不行了。 唉…… - 竹林里,大半夜的,狼奴四散,满林子精锐弓弩手,抓鸡! 二十多只肥得要死的竹鸡扔了一地,萧君楚擎着火把,如审视欺君大罪之人一样,挨个审视这些鸡,最后,挑了只不太肥,比较嫩的小母鸡。 “其他的都放了。” 他拎着那只小母鸡回去,亲自放血杀鸡,开膛去毛。 出去放生的狼奴嘀咕:“好不容易抓的,为什么全都放了?养着不好?” 另一个年纪略长的狼奴敲他的头,“这么多鸡养在院子里,狼主怕吵了苏姑娘,这都不懂?况且,万一苏姑娘明天不想吃鸡了呢?” “哦……” 天快亮时。 萧君楚在简陋的厨房里,穿着黑色龙纹锦袍,因为热,扯开了领口,里面雪白的衣领随意翻着,袖口挽起。 一边锅里炖鸡,一边揉面擀皮做馅儿包馄饨。 阙浮生背着手,走进来,站在他旁边冷眼瞧了一会儿。 包馄饨而已,不过如此。 他也伸手去拿一张皮儿。 被萧君楚把手敲开,“洗手了吗?” 阙浮生白了他一眼,慢悠悠挽了袖子,去洗手。 他一面在冷水里洗那一双历经岁月却不染半点痕迹的手,一面道: “琅琊公主身上的毒,清理起来并非难事,只是,未能找到疫种,就不能拔除根本。” 萧君楚眼睛不抬,专心包他精致的小馄饨。 指尖儿捏那小薄皮时的模样,就像在捏苏瓷又薄又肉的耳垂儿。 “什么是疫种?” “是血疫之源。具体是什么,要找到卫九泠,问了才清楚。” 萧君楚静了一会儿,又道:“浮生先生,可是在用百姓试药?” 阙浮生从容拿了张馄饨皮,学他样子开始包。 “这世上所有的药,都得用人来试。皇上要治大疫,就得有大略,观大局。” 萧君楚将他刚刚包好的精致小馄饨,放在案板上,“你觉得朕没有吗?” 阙浮生将他那只歪歪扭扭的丑馄饨,放在他那只旁边,“我不信你,我不知道。” 萧君楚嘲笑他那只丑死了的馄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相信浮生先生……” 阙浮生有些意外,抬眼。 “……的医术。”萧君楚把话说完。 人品就算了。 阙浮生又被他晃了一把。 他默默记仇,又拿了张馄饨皮。 “所有的医术精湛,都不过是积累无数前人的经验罢了。世间药材千万,配方万万,皇上大可以找你的殷问,挨个去试。” 萧君楚手掌撑在面板上,另一手叉腰,看他笨咔咔地捏馄饨,“你当朕傻啊,朕会碍于面子,就放着你这个现成的不用?” 阙浮生掀起眼帘,他眸色极淡,向来清冷,情绪极少。 “惊鸿巅向来不受制于任何人,我已经帮你医了一个妹妹,其他的,想医就医,不想医,就不医。” 哟呵! 萧君楚觉得自己被拿捏了。 他现在两只手都叉在腰上,也不管面粉了。 “浮生先生开条件。” 阙浮生又摆了个歪歪扭扭的馄饨在案板上,慢悠悠道: “我惊鸿巅,只有小瓷一个女孩,她此生不给人做妾。” 第138章 疯批和神仙互掐 阙浮生的声音很淡,说得极稳,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萧君楚觉得有意思了。 合着这老不死的想给他当爹啊! 这种事儿用你说? “朕记得苏包子已经叛出惊鸿巅了吧。” 阙浮生不以为意,“她说叛出就叛出?我这做师尊的答应过吗?” 萧君楚:…… 阙浮生继续包馄饨,眼都不抬,“小瓷胆子小,性子软。皇上想要她,不能三言两语哄着、骗着、吓着就到手了。来日她若愿嫁,你当按大烨皇朝皇后的礼制,向我惊鸿巅下聘。” 萧君楚的腰,叉得更高了。 朕立她为后,用你废话? 惊鸿巅若是穷,想跟朕要钱就直说! 为了包子,别的亏不吃,这个亏,朕吃一回没关系。 艹! “还有什么话,你一口气说完!” “第三,我家小瓷,虽然从前淘气,但始终是个洁身自爱的好女孩,所以,皇上也当以礼相待,大婚之前,不得同房,我会检查她的守宫砂。” 萧君楚怒了,咣地一掌拍在案板上,吓得案板上所有馄饨都集体一蹦。 “朕敬你是她师父,别得寸进尺!这你也管?” 阙浮生将第三只馄饨摆上去,淡定从容:“要管!你一日未娶,她一日未嫁,你与她之间就有说不尽的变数,我不想她随随便便与了你,将来会后悔。” 萧君楚:…… 你这是真心真意给她当爹啊! 他磨后槽牙,烦躁挥挥手,“还有什么,说说说!” 你说你的,朕整朕的。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看你还能怎样! 阙浮生被他晃了两次,今天决心将他像捏馄饨一样拿捏得死死地。 “还有那日为公主试药时,曾有约法三章,第三条,小瓷她即便是大婚之后,若生了去意,你仍不得强留。皇上要永远记得,只要是我惊鸿巅的人,不管是死了,丢了还是跑了,不管是对是错,我阙浮生都永远护短。” “阙!浮!生!”萧君楚震怒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全方位无死角地跟他谈条件,威胁他! 案板上薄薄的面粉,被他袖底陡然而起的劲风,呼地吹了个干净。 只见阙浮生忽然挑高了嗓音,对外面道:“都听清楚了吗?” 厨房与苏瓷的房间,隔了个中厅,远远地听见她在那边,哼哼唧唧的,极小声应了一下。 他不知搞了什么传音入密的法子,将他们俩说的话,都给刚刚睡醒的苏瓷听了个清清楚楚。 萧君楚:…… 他棱角分明,英挺嚣张线条,瞬间僵硬地调整为微笑模式,咬得后槽牙咯吱咯吱响。 “好!不老神仙阙浮生!朕今日心悦诚服,受教了!” …… 等鸡汤馄饨煮好,萧君楚亲自端着,给苏瓷送到床边。 苏瓷只睡了半宿,就被他俩吵醒,脸上依然血色不足,这会儿抱着只汤婆子,倚着床头坐着,见他俩进来,低着头也不看人。 刚才那些话,都是八字没一撇的事。 她与萧君楚从来都没正经确认过什么,却被阙浮生操碎了心。 萧君楚见她怂怂的样儿,一阵紧张,“又开始疼了?” “没……” 她不看他,扭头冲着阙浮生的方向,“先生其实多虑了,我和他……其实……并没有……” 阙浮生毫无意外,不紧不慢道:“没有最好,刚才那些话,只是为师担心你以后被人欺负,替你要一个稳妥。” 萧君楚瞪他:……??? 什么叫没有最好? 苏瓷却听到了“为师”两个字。 “先生……?我……,我还算是惊鸿巅的人吗?” “本来是不算的。”阙浮生淡淡微笑,“但是你那日在小八的院子里,三拜九叩,嘀嘀咕咕,说了那么多,我若不将你收回来,倒是好像亏了。” 原来她那天说在他膝前尽孝,养老送终的话,他都听见了啊!!! 苏瓷心头一阵悸动,爬起来想要再拜一次。 阙浮生将她按住,“好了,等身子无恙了再拜。为师先替你施针,这样你接下来几日,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苏瓷眼巴巴瞅了一眼床边那一碗鸡汤馄饨。 她好饿,但是又不敢问能不能先吃口东西。 萧君楚见了,飞快用汤匙替她盛了一只,吹了吹,喂进嘴里。 她啊呜一口给吃了。 “好吃吗?” “嗯!!!” 苏瓷顿时开心地整个人都冒光了。 不但馅儿好吃,勺子里带着的那一点汤汁儿也是实打实的鸡汤。 皮儿又滑,包得又精致刚好够她一口一个。 阙浮生立在床边,替她在头顶,手腕扎针。 偶尔瞥一眼这俩人,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寥落。 苏瓷怕疼,每次要落针,萧君楚都刚好吹凉一只馄饨,送过去。 她吃了馄饨,就忽略了那一针扎下的疼。 “怎么跟玛瑙做的一个味儿啊?玛瑙来了吗?”苏瓷嘴里的还没吃完,还想要。 萧君楚有点不乐意了,“一个蛮人奴隶,能做出朕这么精致的馄饨?” 苏瓷:…… 她眼珠儿转了转,瞅瞅他。 他瞥她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还略带幽怨。 苏瓷忽然就想明白了。 她小鹿眼,又默默地圆了。 脸有点红,想低下头,结果下巴颏被阙浮生指尖一端,“别动。” 她又不敢动了。 等到针扎好,馄饨也吃得差不多了。 还剩下几个,萧君楚不喂。 苏瓷没吃够,头顶和手上又扎着针,不敢动,眼巴巴瞅着碗里,“那不是还有吗?” 萧君楚:“这几只丑,你不要吃,吃了会变丑。” 阙浮生:…… 他清了清嗓子。 “等会儿扎好针,皇上可以带小瓷回了。小筑简陋,供不起御驾。” 他怕自己再多看这俩人腻歪一眼,就会将小瓷抢走,自己疼! 谁知萧君楚却道:“朕不介意。包子眼下行动不方便,浮生先生在城里不是还有一套院子可以住吗?你就挪一挪吧。” 阙浮生:“……” 萧君楚眯着眼笑,“刚好殷问还有很多事,要跟先生请教。” “……” 果然属狗的,反咬地倒快! 萧君楚又扭脸对苏瓷笑,“你师尊他那么以苍生为己任,一定不会放下大事不管的,对吧?” “嗯!”苏瓷老实巴交,诚恳点头。 阙浮生:…… 行吧,为了小瓷,他让步了。 等收了针,萧君楚先站起来,抢了人家的院子,还恨不得一脚把人家踢出去。 他耐着性子将人送到门口,才咬着唇,懒洋洋道:“别以为收回包子做徒弟,大婚的时候,朕就会跪你!” 阙浮生淡色的凤眸,转瞬一瞥,“忘了知会陛下一件事,小瓷她从小因为过度服食荼糜花,伤了身子,今后恐怕不会有孕。” 萧君楚:…… 第139章 疼死朕了,朕被俘虏了 “所以,早点想清楚,要她,陛下这江山,可能后继无人。” 阙浮生说完,也不给萧君楚怼回来的机会,撇下官城锦,身影几乎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竹林深处。 “师尊啊,等等我。”官城锦还得按规矩跟皇帝陛下辞行,才一溜烟儿地去追。 萧君楚站在门口的日光下,叉着腰,晃了晃脖子。 “娘的!还敢吓唬朕!” 不能生,朕都让她变能生! 特别能生! 生十个! 闹翻你惊鸿巅! 正发着狠,屋子里苏瓷有气无力哭唧唧:“寂夜……疼啊……” 她又发作了。 萧君楚召唤兽一样,嗖地,冲了回去。 “寂夜,好疼啊……” 苏瓷几乎是滚进他怀里,缩成一团,揪着他的衣裳,呜呜地哭,哭了还叫唤,叫唤完了还哭。 这会儿阙浮生走了。 萧君楚才发现自己还有点慌。 他搞不懂女人到底为什么会疼成这样,昨天又见她流了那么多血,十分心疼。 若是生孩子比这还疼,还惨,他便一个也不让她生了。 江山无继便无继,本来也没指望死后如何。 他从后面抱着她,替她用滚烫的大手揉着小腹。 “包子……,包子……,包子乖……” 他吻她头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苏瓷哭唧唧,疼得躺着也不是,趴着也不是,撅着也不是,在他怀里滚来滚去,将他的矜贵奢靡,一丝不苟的龙纹锦袍揉得稀烂。 “寂夜,我完了,我要被疼死了啊……” 她脸色惨白,冷汗直冒,疼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君楚帮不上忙,恨不得替她疼。 “你疼了这么多年,阙浮生那个老不死的,难道就不知道解决的办法?” “有啊,师尊说以后生了孩子就好了……”苏瓷哼哼唧唧,随口答了。 萧君楚:…… 他忽然觉得这个方法不错。 “咳……包子。” “干什么啊……”苏瓷又撅在床上。 “这件事,其实,朕可以身体力行,帮你个忙,比如……御驾亲征什么的……” “萧寂夜!” 这个时候,他还笑她,还拿她开玩笑! 苏瓷想锤死他啊! 她软软的小拳头,软哒哒地打在他身上。 萧君楚“哎哟”一声,捂住被击中的地方,“疼啊,哎呀,朕战败了。” 看他那样儿,哪里是疼,分明是爽的要死。 苏瓷气得想笑,可又肚子疼得直哭。 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萧君楚将她揉吧揉吧抱进怀里,一颗头在她颈侧拱啊,蹭啊。 “疼死朕了,朕被俘虏了,包子大王饶命,包子大王好香,包子大王,你是不是肉馅儿的?” 他哄着哄着,就又不正经了。 苏瓷推也推不开,躲也躲不掉,被他一颗头蹭完小东,又蹭小西,占尽了便宜,最后被推倒在枕头上。 “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 萧君楚抬头,额前的发丝都被蹭乱了,落下几绺儿,对她弯着眼睛笑: “关注点放在别处,是不是就感觉没那么疼了?” 苏瓷:??? 哎?好像是这样的啊。 她居然呆呆地点了点头。 结果,他又来蹭。 “喂!你放开我!你别咬我啊!喂……!!!” 他隔着衣裳,咬了胖乎乎的小东,又咬了肉乎乎的小西。 顺势将人推倒,又咬了她的腰,不是很疼,但特别痒。 咬得她咯咯咯,眼角还带着泪花呢,又笑得发颤。 “到底是哪里疼?朕帮你暖暖?” 他拨开她企图挡着她的手,找到小腹,隔着衣裳,张嘴对着肚子用力哈了一口气! 倒是很热! 但是疯了啊啊啊啊!!! “疯批啊!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啊!” 苏瓷感觉已经快要被他给玩坏了,像个四脚朝天的猫儿,嫌弃地双手双脚一起推他。 萧君楚总算闹够了,这才饶了她,将人重新从后面抱住,用手暖着肚子。 他在她耳畔后,又懒又赖,黏黏腻腻,“朕的包子,哪儿都好,什么都好。” 他那手,又不老实,挑开衣襟儿,从裤腰底下穿过,便奔着肉儿去了。 苏瓷慌忙将他按住,“你干什么?” “隔着衣裳不够暖。”萧君楚在她身后正色道,“想什么呢?现在乱摸,只会摸一手血,有什么好玩的?” 苏瓷:…… 所以没血的时候好玩? 他之前说,在冰桶里,哪里没摸过! 她又想起他那天在她耳畔说的那四个字:你湿透了…… 啊啊啊啊! 这是个什么人! 每天说的都是什么话! 干的都是什么事!!! 啊啊啊啊! 毁灭吧!!! - 官城锦的小院子里,一阵夜风拂过,荼蘼花的花瓣,如雪纷纷。 树上花团锦簇之间,一抹青衣白发自树杈和繁花间垂下。 阙浮生屈着一条长腿,半躺在高处,仰面望天,将壶中的酒拉成一条线,倒入口中。 一壶,很快又喝完了。 “小八,酒!” 他甩手扔了酒壶,垂手去接,然而,并没有如预料中那样有人将新的一壶丢上来。 树下,已经七零八落散落着许多酒壶。 官城锦又去买酒了。 阙浮生一时之间手中空落落,只能痴痴望着头顶深不见底的苍穹。 人们只知道不老神仙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却不知,神仙也有心,有七情六欲。 他躲在高处,颓然望着天。 这样,除了月亮,就没有人知道他的黯然神伤了。 小瓷,师尊做错了。 师尊后悔了。 师尊该好好教你,而不是纵容你自暴自弃,为所欲为。 如果,你一直都是最初的那个样子,那么,现在…… 阙浮生心中那个念头,想都不敢想,只能深深闭上眼,将刚刚冒出来的芽,重新死死埋葬了回去。 下面,小院的门开了,官城锦回来。 “师尊,酒来了!” 他扬手将酒壶扔了上去。 阙浮生垂手稳稳接住,看也不看,便仰面痛饮。 醉了吧。 醉了好。 醉了,或许还有场好梦。 可惜…… 偏偏千杯不醉。 入口的酒,殷红如血,辛辣如刀,直冲顶心,烧透四肢百骸。 阙浮生眼中一片迷离,“哪儿弄来的,好像喝过。” “嘿嘿,徒儿花了重金,给您买的全大烨最好的酒!” “的确好酒!”阙浮生嗓子有些哑,清冷的嗓音染了尘世的味道。 他闭上眼,慢慢享受喉间凌迟般的痛快。 官城锦在树下仰头乐。 琅琊公主猜师尊一定喜欢将军血,又偷偷送来一瓶。 他一开始还怕师尊不喜欢,没想到,倒成了心头好。 “对了,师尊,刚才出去买酒,听到个消息,说城中最近丢了几个大姑娘小伙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人说是被妖怪抓了,有人说是私奔了……” 私奔…… 呵呵…… 树上,阙浮生已乘着酒意,愁眉未去,入了梦乡,并未回应。 …… 又是那个梦。 梦中,他在找那孩子! 整个惊鸿巅都找遍了,也寻不到。 “小瓷!小瓷!!!” 阙浮生从来没有那么心神不宁。 她才六岁,那么胆小,经常笨笨的,整天只知道牵着他的衣袖,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 若是见了生人,更是躲到他身后,探出头来偷看,从来不敢大声说话。 可如今大半天都未见,太阳快要落山了,她一个人,能跑到哪里去? 第140章 小瓷,师尊在等你长大 “尊主莫急,兴许是跟哪个师兄出去玩了呢,我下午还见了天行拿糖人逗她玩呢。” 说话的是秋绿萼,是万剑宗宗主的孙女,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人长得美,做派却不怎么样,最喜欢穿梭于无数男人之间,将自己待价而沽。 人人当面尊称一声绿萼仙子,背后喊一声绿蛾子。 秋绿萼来昆仑山做客,是听说惊鸿巅上终年不败的荼糜花,吃了可以美容养颜,便在这里借口收集花瓣,仗着爷爷与阙浮生的交情,一赖便是三个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表面上是为荼糜花,实际上,是在打惊鸿巅女主人这个位置的主意。 奈何阙浮生清心寡欲,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一颗心全都扑到那才六岁的小徒弟身上。 那小小的人儿,天生的美人胚子,整天穿得一身粉白,如一团盛开的荼糜花一样,谁见了都惊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孩子。 惊鸿巅上,不仅仅阙浮生,就连他所有门下弟子,都将这小女孩当成了宝,终日娇惯着,哄着,小心地陪着。 可现在,竟然就丢了。 呵呵…… 阙浮生招了商天行来一问究竟。 商天行少年初长成,年纪不大,却生得极是英武俊朗。 “回师尊,徒儿不知小九在何处。” 秋绿萼满意地笑了。 “但是……”商天行又道:“徒儿看见绿萼仙子下午用糖人哄着小九去捉蝴蝶。徒儿心想那是女孩子的玩意,便没再跟着。” 阙浮生将目光凉凉落在秋绿萼脸上。 秋绿萼一阵惊慌。 她当时曾想趁着没人注意,将那碍事的孩子哄去后山,随便寻了个山沟子丢了。 可正要离开,就撞上了商天行。 她欺负他年少,径直走到面前,假意扯开胸.前衣裳,“看见了吗?” 少年哪里敢看,脸刷的红了,慌乱转过身去,“仙子这是干什么?” “你看了我!回头若是胡言乱语,我就告诉你师尊,看他怎么收拾你!” 商天行年纪尚轻,论辈分,秋绿萼是长辈,这种事,自然是不敢说。 可现在事关小师妹安危,他还是勇敢讲了真话。 “尊主不要听他一个混小子胡说!”秋绿萼还想辩驳。 “仙子以为,本尊在徒弟和外人之间,选择相信谁?” 阙浮生站起身,来到秋绿萼面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极低。 “带本尊去找她!” 只一句话,不容半点反驳。 她若敢说半个不字,那腕上的大脉,便会一路炸穿到心脏。 秋绿萼就这样,被阙浮生抓着,两人凌空飞渡,去了后山。 “她在哪儿!说!” 阙浮生揪着秋绿萼的手腕,满头白发风中狂舞,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哪里还有平日里半点风轻云淡的神仙姿态,分明是一尊杀神! 秋绿萼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阙浮生,“我……,我将她丢在前面山坳里了!” 阙浮生的一双凤眸,登时就红了。 这个季节,是山里雌蛇求偶的时候,漫山遍野的雄蛇,嗅到空气中雌蛇散发的味道,都会涌来,而那山坳,就是雌蛇的窝! 他赶到时,六岁的苏瓷,已经倒在蛇堆里,被大大小小的蛇埋过半截身子,没了知觉。 蛇忙着求偶,无暇进食,可难保这孩子落入其中,遭受了怎样的惊吓和恐惧,经历了怎样的嚎哭和挣扎。 阙浮生飞身而下,将苏瓷从蛇堆里捞了出来,一探鼻息,登时一颗心如堕万丈深渊! 死了! 秋绿萼见情形不妙,转身就要跑。 却被他沉声叫住。 “绿萼仙子留步。” 阙浮生放下苏瓷,缓缓起身,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秋绿萼不知所措,但是她的确不敢动了。 在这个人面前强行逃走,根本就是个笑话。 “尊主,您……您节哀顺变……” 阙浮生抬手,轻轻放在她脖颈间,摩挲了一下,之后,五根修长的手指,慢慢收紧。 就仿佛一条巨蟒,勒住了猎物,让她慢慢享受濒死时的痛苦和绝望。 秋绿萼整个人被他提在半空,手脚无力挣扎,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瞪大的眼睛,眼珠儿几乎因为窒息爆出,惊悚地看着面前这位人称不老神仙,向来以生性闲淡,与世无争而著称的男人。 她到死也不想不通,为什么他杀死她,就像捏死一只猫,一条狗一样,竟然没有半点情绪! 阙浮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将秋绿萼已经没了生机的尸体甩手丢进蛇坑。 眼看着她被成堆的蛇慢慢爬行而过,渐渐掩埋。 之后,才无力地跪在地上,将苏瓷已经变凉的小小尸体抱起来。 此时,方才毫无情绪的容颜,才慢慢触动,一颗泪珠潸然而下,将吻落在她冰凉的脸颊上。 “小瓷……,是师尊不好,你快醒醒,好不好?” “师尊还在等你长大,你不可以就这么走了……” “只要你肯醒来,师尊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肯活过来,要师尊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他正心碎欲绝间,忽然发现附近有人,猛地抬头,看见商天行正愣愣地站在不远处。 他亲眼看见一向宽容慈悲,被众生奉若神明的师尊,为了小师妹,是如何没有半点情绪杀人的。 他亲眼看见,师尊刚才那一吻,落在师妹脸颊上,如痛失挚爱的情人般哀伤。 “师尊……,徒儿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商天行深深低头,极小一声,仿佛是犯了弥天大错。 阙浮生抬头,红着眼,极是沉静,“传书万剑宗,就说,绿萼仙子失足落入蛇坑,不幸殒命。” 就在这时,阙浮生怀中明明已经死了的苏瓷,猛地倒抽一口气,唰地睁开了眼睛! 活了! …… 荼蘼花树上,阙浮生也猛地睁开眼睛。 又是这场陈年旧梦。 最不愿想起的事,偏偏却要反反复复在梦里一遍一遍的记起,一遍一遍地提醒他。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 是他对她看顾不周,才让她遭受了那样绝望的磨难。 自从那次出事之后,小瓷性情大变,整个人就不一样了…… 第141章 十年凌迟 她开始不爱惜自己,只追求美貌,甚至终年吃花喝露水为生,只求一身让男人心神荡漾的香气。 明明只有六岁,却仿佛忽然间懂了许多。 学会了以色惑人,学会了栽赃嫁祸,学会了借刀杀人。 更学会了如何用最软的手段,最无辜的话,反反复复折磨他。 但是阙浮生将这一切都归结为自己的错。 六岁的孩子,经历了那样的惨祸,死而复生,受了刺激,难免性情偏激。 他仍然纵容着她,宠爱着她。 她就仗着他对她的纵容,肆无忌惮地在惊鸿巅上横行,第一个矛头所指,就是商天行。 她哭着从商天行房中跑出来,衣裳是乱的,头顶的发包包也是乱的。 她说二师兄要强迫她玩吓人的游戏,她害怕,她不想要。 阙浮生震怒,将商天行几乎打成废人。 可打过之后,又心痛难过,无法言明。 两个徒儿,手心手背都是肉。 商天行重伤,刚刚能够下床,便主动提出离开。 “徒儿已经长大了,想出去走走,以后若无师尊召唤,便不再回来了。师尊您多保重。” 他不想让阙浮生为难,也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听见了不该听的,终归还是消失为好。 从那以后,他便再未回来。 而惊鸿巅上继续鸡犬不宁。 其他弟子,除了年纪尚小,尚未开窍的老八,无一幸免。 阙浮生不得已,给苏瓷点了守宫砂,严加看管,又将年纪略长的弟子一一遣散。 即便如此,苏瓷仍然步步紧逼,每日冤孽一般折磨他。 她仿佛对他心中藏着的那个不能说的禁.忌心知肚明,小小年纪,尚未长成,却肆无忌惮地一次又一次撩拨他。 而当他内心稍微出现一丝松懈,哪怕只是一个笑容,她就又立刻变回那个无知的孩子,天真无邪地望着他,仿佛在无情地嘲讽他的罪恶! 她就像是要迫不及待地扒掉他那一层道貌岸然的外衣,逼着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内心深处的罪孽昭然若揭! 直到后来,谢无极出现,苏瓷贪慕更大的权势,才开始有了新的目标。 但是,她仍然不肯放过阙浮生,甚至故意在他练功最紧要关头闯入,哭着闹着要叛出师门,与他决裂。 “你无非就想把我困在这惊鸿巅上,一辈子像那花瓶里的花一样……” “你在乎我,你在等我长大,你想要我,你怕我随随便便给了旁人……” “师尊,你看看我好不好?只要你点头,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下惊鸿巅,永远陪着您,一辈子不离开您!” 可是,当时的阙浮生知道,只要他稍微动摇一点,顺了她的意。 她便会立刻换一副天真无邪的脸孔,疯狂嘲讽他,撕碎他最后那一点道貌岸然,然后长笑而去! 那些梦魇一样的话,如一根根刺,扎得他体无完肤。 害他在毫无防备之下走火入魔,从此落下了病根,全神贯注之下,听不得她的声音,受不得刺激。 直到最后,她众叛亲离,走投无路时,也曾传书回昆仑山,求这个被苦苦折磨了十年的师尊相救。 可信中说的是什么? “阙浮生,你若是再袖手旁观,就亲眼看着自己养大的冰清玉洁的孩子,是如何委身于那个吃人的疯子的吧!” 一口血,喷在信笺上,阙浮生鬼使神差地,没有动,而是默默将那封信化成了灰。 再后来,她果然出卖色相,去投靠疯皇,但是,却在卫九泠的叛乱中双双被擒,坠落悬崖…… 十年凌迟,一切,终归是终结了。 再多的罪孽,也都已经赎偿。 小瓷,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小瓷了。 现在的她,也总算再也不是她了…… 阙浮生解脱般长长一叹,甩手将怀中抱着的酒瓶扔了。 这酒太烈,醉得太沉。 以后不能再喝。 “小八……”他躺在树上花间,沉沉唤官城锦。 官城锦颠颠儿从屋里跑出来,“哎,师尊,要酒啊?” 阙浮生揉着眉心,头好痛。 “刚才你说什么?城里丢了什么人?” “哦,这个啊,就是传说有妖怪专门抓好看的大姑娘小伙子,连小尼姑都不放过,郡守那个刚剃度的宝贝闺女,今儿个也丢了。” 阙浮生:“若闲了,就去看看,权当历练。” “遵命,师尊。”官城锦有些兴奋。 他自从幼时拜师起,就半年在家治学,半年在昆仑山服侍师尊,从来就没有一个人真正干过什么大事业。 “记住,安全为上。师尊身边,如今只剩下你一个了……” 树上,阙浮生嗓音懒懒,人醉得有些迷离。 “是,师尊!” - 竹林小筑。 外面,兵甲森严。 竹梢,林间,草丛,遍布弓弩手,护得密不透风。 里面,烛火跳动。 轻柔纱帐拖曳在地,有人倚着床头,长腿交叠搭在床边,怀中拥着个软软的人,在用他好听的嗓子讲故事。 “来,包子,你跟着朕念,这个字,读‘夜’,寂夜的夜。” 萧君楚讲到一半,忽然不讲了,开始教苏瓷认字。 “哦。”苏瓷努力认识了一下这个字,然后发现下一个字也长得一模一样。 她一笑,“这个我会读了,夜夜……,夜夜什么?” 她背靠着他的胸膛。 他一只手端着书,另一只手,捂在她肚子上。 她则负责帮他翻书,另一只手时不时从腿上的盘子里拿吃的。 红豆糕都不大,一口一个。 苏瓷吃一个,就拿一个送到萧君楚嘴边,喂他。 他便吃了红豆糕,顺便有时候偷偷碰一下她的手指尖儿。 话本书,是丸公公送定制的那五百条月事带时一并送来的,讲的是公子侠女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现在萧君楚讲到那公子与小姐双双跌落山崖,被困在绝境之中,无法离开,两人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籍,必须一起修炼才能从崖低飞出去。 可是这么关键的地方,萧君楚忽然就不讲了。 “然后呢?快讲啊。” 苏瓷用胳膊肘怼他。 萧君楚将怀中软绵绵的人抱了抱,“你先把这四个字认出来,朕就接着给你讲。” “已经认识两个了,夜,夜。” “第三个,欢,欢喜的欢。” “哦,欢。”苏瓷小学生一样,努力学字。 萧君楚偏着头偷看她,在她头顶笑,“第四个字,好,好人的好。” “好。”苏瓷认真记住了。 他一本正经,“现在连起来读。” ————๑乛◡乛๑———— 再强调一次哈,这本书又名《为什么我穿的书里,角色都背着作者亲妈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每个男配都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哦! 第142章 伺候女皇陛下每晚唱歌到天亮 “夜夜欢……好……” 苏瓷:“……!!!” “萧寂夜!!!你又耍我!你做好人都不超过十个数!” 啊啊啊啊!!! 他为什么每天都像个发情的大狗一样啊!!! 苏瓷打着滚捶他,掀翻了腿上的糕点盘子,也逃不出他怀抱那点方寸之地,最后被他摁着抱住,扑在床上。 “你又不疼了?” 他像抓着一只随时想要逃跑的猫,将她软软的身子摁住,随手寻了块被掀翻在床上的红豆糕,衔在口中,送到她嘴边。 “我不要!”苏瓷将嘴巴牢牢闭紧。 萧君楚恨恨将那块小点心大口大口吃了。 “你给朕等着!” 他嚼红豆糕的样子,就像想把她拆了,吃个干净。 苏瓷:…… 她又想起来点什么来了。 他吃人的样子…… 萧君楚站起来,盯着她,开始慢悠悠挽衣袖。 挽了左手,挽右手。 苏瓷缩在床上,像个掉进狼窝的兔子,怂的要死。 他挽好衣袖,明明是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却还含着笑,俯身狠狠捏了她鼻子,又说了一遍: “你给朕等着!” 苏瓷就被掐出眼泪了,光着脚丫,抬腿踹他,“做饭去!我饿了!” 皇帝陛下的公狗腰,被踹了一脚,竟然还挺舒坦,果然乖乖做饭去了…… 厨房里,跪着一排城里临时抓来的厨子。 小丸子极度乖觉,知道皇上的时间宝贵,应该多用来陪伴未来的娘娘,而不是浪费在厨房的改刀切菜上,便找人来,替皇上将该办的都提前办好。 所以,萧君楚只要掌勺就行。 很快,苏瓷就被厨房里传出来的香味馋哭了。 她今天算是第三天,被阙浮生用过针后,疼得没那么厉害,便偷偷下床去看。 厨房简陋,只有一层朴素的门帘。 揭开一条缝儿,便可瞧见里面尘世的烟火缭绕。 萧君楚黑色的锦袍,衣领扯开,挽着衣袖,连着雪白的里衣一并挽起,正颠勺爆炒。 旁边的大锅里水汽蒸腾。 小灶上,瓦罐里的汤咕嘟咕噜冒泡。 炉灶中木柴的噼啪声。 旁边恭顺陪着的小丸子公公,还有跪了满地的大厨。 苏瓷感慨:还真是皇帝下厨,就有皇帝下厨的模样。 正想着,就听里面道:“想看就进来,躲在外面偷看算什么?” 他又发现她了。 苏瓷没好意思马上进去。 里面的小丸子倒是明白得很,厉害将所有人全都撵起来,“走了走了,都出去都出去。” 苏瓷站在门边儿,等一大串人都猫着腰,低着头出去了,才掀了布帘进去。 厨房里,一进去就很热。 各种各样的香味儿,撩得她肚子里馋虫乱拱。 “肚子不疼了?”萧君楚熟练起锅,将一碟菜装盘。 苏瓷倚在桌边,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莫名好笑。 “你将来若是被人篡位,倒是还可以有很多谋生的活路。” 萧君楚揭开瓦罐,尝了一口汤,回眸冲她笑,“比如呢?” “比如……,做梳头公公,或者,当个御厨什么的。” 萧君楚眸子一闪,“朕这么厉害,做公公,岂不是浪费了天赋异禀?” 他扭脸看苏瓷笑。 苏瓷一脸单纯,并没有领会其中深意,“那你想做什么?” “就做……”萧君楚拉了一个长音,忽然不说了,抬手招呼她过来。 苏瓷想着,这里是厨房重地,他总不会真的把她扔到锅里去煮了吧。 就听话地过去。 萧君楚捞过她,俯身低头,在她耳畔道:“那篡位的若是你,朕倒是不介意在你身边做个假……公公。” 苏瓷耳朵尖蹭地就红了。 知道自己又被逗了,可现在想推开他,又完全推不动。 他话还没说完,怎么会放过她? 萧君楚一只手还拎着汤勺,一手抱着她的头,用最低哑的声音,最蛊惑的气息,咬耳朵。 “你做女皇,萧公公每天帮你穿衣上妆,陪你坐问朝堂,替你批阅奏章,伺候你沐浴更衣,把你全身上下都洗得干干净净,伺候得女皇陛下每晚唱歌唱到天亮!” “疯批!”苏瓷觉得被他吐气的那半张脸,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整个人都麻了, 想推他又推不动。 他还在她耳畔蹭,“疯批不就是内心疯魔乖张,但相貌十分美貌英俊的郎君?刚好是你喜欢的。” 苏瓷:…… “叫一声好郎君。” “不叫。” “快叫。” “你的锅糊了!” “……??” 苏瓷趁着萧君楚回头看他的锅,滑不留手地跑了。 受不了了。 他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翘着尾巴蹦跶,无时无刻不在往死里撩她。 简直像是发情了一样,恨不得她大姨妈立刻就走,然后马上把她生吞活剥。 啊啊啊啊!!! 苏瓷慌慌张张逃出厨房,躲回床上去,惊魂未定。 她忽然觉得,师尊临走时的那番约定,真的是想得太多了。 疯批太疯了,又是个普天之下唯我独尊的帝王。 她跟他再这样腻歪下去,不管这份喜欢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绝对不会将她完好地留太久。 况且,疯批向来说话不算数,而阙浮生又不是亲爹。 一辈子的幸福,绝对不能指望这俩。 有朝一日,疯批真的要另觅新欢,谁又能管得了他? 万一哪天,阙浮生忽然想明白了,又伸手跟她要苏渣渣,她又拿什么赔给他? 苏瓷睁大眼睛,紧紧抿住嘴唇,躲在被子底下,下定决心。 走! 还是要走! 必须走! 冷不防,头顶一亮,被子被掀了,萧君楚懒懒的嗓音,拉长了腔: “吃饭了——” 他手里端着一盘菜,一脸莫名其妙,看见苏瓷没睡,蒙着被子躲在里面,瞪着眼睛干什么呢? “怎么了?又疼了?” 他回身放下盘子,来摸她肚子。 “我没事。”苏瓷避开他的手,坐起来,“做了什么好吃的?” 萧君楚摸了个寂寞,加上刚才又被她给跑了,心里开始烦躁。 肚子疼,就哭着喊着要抱抱。 肚子不疼了,就连碰都不给碰! 没良心的女人! 伺候了整整两天,一句好听的话儿都不给,就惦记着吃! 第143章 恨不得把她拴在裤腰带上 萧君楚特意矜持了一下,没再往她身边凑,而是坐在小桌对面,等小丸子将其他菜一一端上来。 今晚的菜肴,是他精心准备的,全都是苏瓷平日里爱吃的。 萧君楚盯着她的脸,一双手放在膝上,手指轻轻敲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菜上齐,才郑重道: “包子,昨日的事,朕本不想说出来太早,以免吓着你。但既然你都听见了,那么朕不妨也坦诚相对。成婚立后之事,君无戏言,倒是你……可还有什么顾虑?” 苏瓷眼中,有一抹柔软的亮光闪过,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他总算来问她的意见了。 但是,并没有给选择的机会。 这是皇帝的恩典,必须答应,她有没有什么顾虑,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 她不知该怎么拒绝他,才不会惹他生气。 只一个字,声线里是对所谓的大婚和皇后之位,全无任何兴趣。 萧君楚忽然有种无力感,不知到底要怎样才能表明自己与她共此一生的诚意。 “包子,朕虽然有时候性子比较急,但是,成婚这种大事,必定不会亏待了你,更加不会强迫于你,强抢了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啊?还……还带抢亲的?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苏瓷更怕。 她刚拿起小勺,想喝一口汤,被吓得手一抖,勺子当地一声,敲在小碗边儿上。 “我……没什么想法……” 苏瓷应付了一下,艰难将那一口汤喝了,心里琢磨着还是得赶快走。 萧君楚看她一点情绪都没有,便觉得十分无趣。 可想想也对。 自己什么都替她想好了,也应该是没什么想法的。 更何况立后是国之大事,她一个小丫头,有什么想法,也等于没有。 “还有,关于你要的自由……”他又道。 苏瓷听到这两个字,猛地抬起头来。 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睛,顿时闪闪发亮。 萧君楚心头猛地一阵窝火。 朕说要娶你,立你为皇后,你跟聋了哑了一样。 朕说要给你自由,你马上就还魂了! 他克制着内心的翻腾。 “这几日,朕已经找到了暂时克制卫九泠刀上巫毒的法子,以后,你可以不用时时刻刻随传随到。” 萧君楚生怕这样说,诚意还不够,又补充道:“并不是表示朕不需要你,只是暂时没有你在身边,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所以将来,朕若是很忙不能陪你,而你想去荻花城看花灯什么的,也随时可以去。” 这句话,他扪心自问,绝对是随便说说的。 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 他恨不得把她拴在裤腰带上! 但是,苏瓷却偏偏天真地信了。 既然疯批不再依赖她的好运活命,那么就可以安心离开了。 “谢皇上!”她终于笑了。 萧君楚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挖走了一块,空荡荡的。 原来她能离他远远的,会这么开心…… “叫寂夜。” “寂夜。”苏瓷鹦鹉学舌,乖乖地叫了。 萧君楚提筷的手,更加意兴阑珊。 “等回了上华京,朕还有个大大的惊喜给你。”他还想再努力确认一下自己的重要性。 “嗯!”苏瓷用力点头答应,“快吃饭,我饿了!” 她抢先提了筷子,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 萧君楚:…… 你连是什么惊喜都懒得问? 完全不好奇?不兴奋? 朕要给你的天大的惊喜,不及眼前一口饭! 娘的! 萧君楚难得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结果,一口都吃不下去。 倒是苏瓷彻底放下了包袱,下定了决心,吃得特别开心。 等她挨个菜都尝了个遍,才发现对面坐着的人,完全没怎么动筷,只靠着椅背,交叠着两条长腿,盯着她看。 “你怎么不吃?” “朕喜欢吃生的。”他目不转睛。 苏瓷全身的肉都是一紧。 “为……为什么啊?” 萧君楚的目光,陡然变得忧郁而有些深远,“因为,在很小时候,没有人告诉朕和牙牙,肉,是要煮熟了吃的。” 他冲苏瓷笑,笑容都有几分苍凉。 “三岁,我们还不会说话。五岁,才彻底学会站直了走路。朕与牙牙,一直到现在,其实都是在努力学着做人而已,所以,有时候会吓着你。” 如此,短短一句话,多少无奈,叫人深深心疼。 果然,苏瓷心疼了。 她放下筷子,站起来挪了两步,主动坐到他身边,小心翼翼道: “我听说……从小被动物养大的孩子,重新做回人,是很难的,大多数,后来都……” 她用手掐在自己脖子上,翻了个白眼。 萧君楚垂着眼帘瞥她,有些气,还有些想笑。 朕诚心诚意与你商量终身大事,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朕跟你随口卖惨,你倒是心潮澎,身临其境,恨不得朕现在就嗝屁! “是啊,但是朕和牙牙活下来了,所以,朕是天命所归。” 苏瓷忽然对他在怒雪川的故事充满好奇,“那是谁救你们?你们又是怎么去了天狼宫的?是不是那些狼有灵性,带着你们去找同类。” 萧君楚像看个傻子一样看了她一会儿。 之后,抬手,用手臂贴了贴她额头。 不发烧,怎么都说胡话了? 苏瓷:……??? 他笑,却不回答她的问题。 怒雪川的那些陈年旧事,她这么胆小,还是不要知道好了。 可是,苏瓷的好奇之火熊熊,还眼巴巴地追问。 “到底是不是啊?是不是有一头狼看出来你注定是真命天子,所以,救了你们,将你们养大,还给你们引路?” 萧君楚真的被气笑了,傻包子大概两天奇奇怪怪的话本子听多了。 “是。”他顺着她。 “然后呢?” “然后,我们在天狼宫长大,学了本领,回来大烨,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就没了?” 苏瓷瞪大小鹿眼,等着什么波澜壮阔的神奇故事。 结果,一句话,没了。 “吃饱了,就睡觉,朕还有事,肚子若不疼,就不陪你一起睡了。” 萧君楚整晚都不痛快,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怒雪川的童年,除了惨痛、绝望,便是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哪里有什么美好的神话? 第144章 小姑奶奶不过来,朕过去还不行? 小姑奶奶,吸一下? 小丸子带人进来将晚饭撤掉,又捧来好几大摞折子,在灯下堆满。 萧君楚出来三天,一直陪着苏瓷,将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撂在一边。 此时,看到这些多东西,颇为头疼。 他坐在灯下,翻一本,丢一本,批得飞快。 苏瓷吃饱了,想消消食,就站在一旁等着,将他丢过来的,一本一本整理好,偶尔帮他添个茶水。 灯下,一双丽影。 倒是有点红袖添香的感觉。 可她很快就困了,也站累了,就撇下萧君楚一个人,去睡觉。 但是,又睡不着。 一个人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晃得床架子咯吱咯吱响。 萧君楚本来就很烦闷,被那声音吵得没办法专注精神,脑子里只有各种浮想联翩。 他终于无奈放下朱批笔,耐着性子: “是朕吵到你了?” “没……”她抱着被角,哼哼唧唧。 “肚子疼?” “一点点……” 她小声儿嘀嘀咕咕,可怜巴巴将半张脸缩在被子里,用眼睛溜着他,怂怂伸出一根手指头,“最后一次!” 萧君楚眉头一蹙,嫌弃:“麻烦!” 心里幸灾乐祸:你终于想到朕的好了? 他端了几本折子,来床边坐下,双脚交叠着搭在床沿儿上,将一左手给她递过去,右手在腿上将折子摊开,一只手批。 苏瓷缩在被子里,捉了他的左手,引到肚子那里,捂好。 啊……,热乎乎的,舒服了…… 她舒服的轻轻叹息了一声,闭了眼,贪恋地将脑袋贴在他身边,睡觉。 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萧君楚目不转睛盯着折子,“朕现在就是你的汤婆子。” 苏瓷闭着眼,不说话。 “知道汤婆子这个名字的由来吗?”他问。 “不知道。” “有些人呢,将专门陪人睡觉的人,戏称做‘婆子’。朕现在就是个陪睡的。”萧君楚一本正经看着折子。 结果,被拉去捂肚子的左手,被某人揪着一点点皮,狠狠K了一下。 嘶,无情! …… 夜深。 萧君楚等苏瓷睡沉,轻轻下床。 俯身在她软软的脸蛋儿上,用唇反复印了又印。 之后,替她盖好被子,转身出去。 他特意没有让重华没有跟来,便是想借着阙浮生这片僻静的竹林,利用这几日的安静,专心修炼邪天九部。 临到日出之前,最黑暗的那一段时间,漫延至整座竹林中的冰雪霜华才飞速聚敛,收归入体。 萧君楚幽幽睁开眼,黑发和睫尾上的冰白尚未褪去,眸中闪过一抹霜蓝。 有人。 他抬手,掌中大力猛地一吸,那个悄悄靠近的人,一声尖叫,被隔空抓了过来,细细脖颈掐在掌中。 是小丸子。 “皇……皇上……” 小丸子两条腿在半空中乱蹬。 萧君楚将人丢在地上,“下次不要再鬼鬼祟祟。” 小丸子在地上滚成一团趴好,太监的嗓子,哭哭唧唧:“皇上,奴才知错,但是……,但是苏姑娘她……,她好像不见了……” “……”萧君楚站着没动。 他微微偏了偏头,紧了紧左右袖口,又骄矜地抬起手来左右端详。 又跑了! 现在想来,她晚上那种表现,也就不奇怪了。 好一个“最后一次”! “朕给她打造的金镯子,带来了吗?” 小丸子嘴角抽了抽,“啊,这个……,陛下神机妙算,奴才佩服得五体投地……” 皇上命他叫人连夜赶制五百条月事带的时候,就吩咐了顺便将那副黄金镣铐给带上。 看来苏姑娘真是时时刻刻想跑,皇上真是时时刻刻准备抓。 都抓出情趣来了。 真会玩! …… 很快,竹林另一头,苏瓷脚下如风,奔入竹海深处茫茫黑夜。 可身后的冰霜正在飞速漫延,步步紧逼,仿佛时时刻刻能吞噬了她微薄星光下的影子。 她慌不择路,一个趔趄慢了半步,面前密布的竹林之间,一道冰霜屏障轰然而起,如一层数丈高,布满斑驳霜花,半透的冰墙,拦住了去路。 苏瓷脚下急刹,身后传来靴子踏碎冰凌的声音。 “跑。” 萧君楚沉沉一声,一袭黑衣,拖着泛着幽蓝光芒的叹霜刀,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另一只手里,拎着黄金镣铐,哗哗作响。 “是你自己过来,还是等朕抓你?” 苏瓷就知道没这么容易逃得掉。 但若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 她站在原地没动,大口大口喘着气,没动。 反正又要被抓了,不如索性有什么话说个痛快! “萧寂夜,你答应过我,会给我自由!但是你言而无信!” “朕说了给你自由,但是没准许你离开朕!”他沉声震怒,“你也答应过朕,再也不会离开,可你一而再,再而三欺朕,骗朕!” “是你不讲信用在先!” “朕是皇帝!朕答应你的,都是恩典!不答应你的,也由不得你选!” “……” 苏瓷没再吭声儿。 林子里一阵死寂。 萧君楚便知,这话,又说重了。 他向来横惯了,心里再软,只要不顺意思,嘴上都要先凶出来。 但是,盛怒之下,已经说出口的话,自然没有吞回去的道理。 行吧,你不过来,朕过去还不行? 他自己走过去,抓过苏瓷细细的手腕,将那一双镣铐重新拷上。 口中恨恨,“用完了朕,就想跑!下次肚子疼,不要哭着找朕抱!” 苏瓷知道今晚是跑不掉了,老老实实的被拷起来了,但是,就是不理他。 他见她连吵架都不陪,就更憋闷。 小姑奶奶的! 只好将镣铐的锁链在掌中绕了两圈,转身牵了人往回走。 “自由,朕已经答应给你了。皇后之位,朕也答应给你了。又跑!整天跑什么跑?” 苏瓷还不理他,半死不活地跟着他往回走。 萧君楚就更气。 “朕问你话呢,老实回答。” 就没听说过哪个快要当皇后的女人会整天想逃跑的! 气死了! 苏瓷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晃,半天,嘴里蹦出三个字:“我不想!” “你不想什么?”萧君楚停步,凶巴巴回头。 苏瓷在他身后停住,小小一只。 “我不想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不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不想不想要的,却必须笑着谢恩。” “我不想被问话的时候,一定要回答!” “还有!你是个皇帝,我不想将来要跟很多女人,分享一个……” 她话还未说完,萧君楚目光已经转而一阵温柔,想要等她最后一个字。 可这时,竹林深处,陡然有人吹响一阵诡异的曲调。 不是笛子,也不是萧,苏瓷分不清是什么,只听着那幽怨如鬼哭般的调子,心头一阵寒颤。 余光里,蓦然见萧君楚攥着叹霜刀的手,陡然一紧,杀机大盛! 苏瓷的身体,几乎是保命的本能反应,当即飞身急速后退! 同一瞬间,叹霜刀扬起,带着微蓝的冰雪霜华,挥刃,轰然向她劈下! —————— 跟你们说个大事儿! 阙哥能发图了!木哈哈哈哈哈!快来吸一下! 第145章 寂夜,别杀我!我嫁你 一声刺耳炸响! 苏瓷两手间的镣铐,被绷成一条直线,结结实实挡下一刀! 火花四溅! 这镣铐看似黄金,却不知是什么打造的,居然连叹霜刀都劈不断! 可这一击,萧君楚已经用了七八分功力,震得苏瓷双臂痛得与被砍掉了没什么区别! “萧寂夜!你怎么了!” 苏瓷一眼对上萧君楚的眼睛。 他刚才还浮起温柔的眸子,此时一片空茫! 远处,那诡异的曲调陡然走高。 叹霜刀再起! 唰唰唰! 几道银光,林中飞来一把牛毛针! 萧君楚劈向苏瓷的刀锋陡然一转,回身将那些针尽数挡住。 就听小丸子躲在黑暗中尖叫:“苏姑娘往东!” 苏瓷心领神会,掉头就跑。 萧君楚追了小丸子几步,似是被那曲调操控,再次回身来追苏瓷。 小丸子在那边又甩飞针。 当当当! 又一次全都被叹霜刀挡了。 失了心智的萧君楚周身戾气大盛,这一次,整个人转向小丸子! 刀上凶芒暴涨! 苏瓷:这是要放大招! 琅琊说,上次八个狼奴和八匹巨狼都被他团灭了。 现在这一刀要是下去,太监小丸子被削掉上半截,就真成了樱桃小丸子了! 苏瓷顾不了那么多,纵身跃起,将镣铐越过萧君楚头顶,从他胸.前落下,将整个人和手臂套住! 可谁知,他战斗状态下,整个人竟然硬的像一只大铁柱子! 此时被苏瓷套住,一刀没能劈下去,狂躁转身,几乎将她整个人带得飞起来! 苏瓷的镣铐套在萧君楚胸口,仗着身子轻灵,借势扑在他脊背上,两条腿将腰盘,噼啪扇他脸! “寂夜,你醒醒!” 远处声音再次响起。 萧君楚一阵狂躁。 小丸子刀下逃得一命,连滚带爬奔着那曲子所来的西边奔去。 苏瓷见他暂时安全,从萧君楚脊背上跃起,想要脱身。 不想,却被他抬手抓住锁链,将人给拽了回来,重重摔在地上! 苏瓷一骨碌翻身起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根小树枝儿。 “寂夜,别听那声音,是我!” 她说完,再看看自己那根短小的树枝,简直就是一根哈利波特魔法棒…… 弯弯曲曲的,也太细太短了…… 远处,诡异的曲子陡然急促。 萧君楚手中叹霜刀光芒大盛,于面前掠过,光芒将一双狼眸映得雪亮! 苏瓷心里想:这次彻底完了…… 只听说过他的天狼横刀霸道无比,连谢无极都会吃亏。 没……没想到今天,都要被用在自己身上了! 跑,是跑不掉了。 苏瓷将手中细细的魔法棒勇敢挑起,“萧……萧寂夜,昆仑山惊鸿巅七十二路伏神剑,斩妖捉鬼,降魔杀神,就问你怕不怕!” 萧君楚现在根本听不见她说话。 手中叹霜轰然而起! 苏瓷一秒怂,掉头就跑! 他飞身便追! 追杀间,刀光剑影间,天雷地火。 一个劈,一个挡! 弱柳扶风! 人面桃花! 倾城一笑! 反反复复,就这三招! 苏瓷玩了命了,却没想到,居然真的能用一根小树枝儿接下萧君楚的天狼横刀。 她越跑越有信心,渐渐地,没那么慌了。 远处诡异的曲子起初还方位飘忽不定,后来,戛然而止。 应该是被小丸子打断了。 苏瓷精神大振,开始专心对付萧君楚。 他失了心智,被人控制,虽然狂暴,但动作慢了许多,智商也好像不怎么高。 而伏神剑法的三招,却如行云流水,专克刚猛狂暴的劲敌。 苏瓷一旦不再逃命,找到了感觉,反而反客为主。 一招弱柳扶风,啪! 抽萧君楚脸! 她嘴角一抽,替他疼了一下。 “对……对不起啊。” 轰! 萧君楚居然挨揍了,狼眸瞪得滚圆,一刀轰然劈下。 苏瓷身形闪躲如风,反手顺便又是一树枝儿。 倾城一笑! 歘地抽在他屁.股上。 苏瓷:“额……” 萧君楚猛地回身,暴怒! 苏瓷怂了,一面接招,一面退,“寂夜,你醒醒,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要打你屁股的。” “嗷——!” 他始终抓不住她,拍不死她,满身狂躁得不到鲜血的抚慰,无处发泄,越来越疯狂! 轰——! 一阵冰霜极寒之气轰然荡开! 周遭所有草木尽是霜白! 邪天九部被激发出来! 苏瓷只懂剑招,这副身体修炼的心法极为浅薄,根本受不住如此邪门魔功,整个人登时如一只破碎的蝴蝶般横飞了出去! 苏瓷重重摔在地上,哇地一口血喷出来,再扭头,就见萧君楚的叹霜刀已经悬于头顶。 凛冽霜寒,喷薄而下,她头顶的发丝已经开始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花。 做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霜刃挥刀而下! 苏瓷一双小鹿眼瞪圆,求生欲瞬间战胜了一切,抱住脑袋,玩命嚎: “寂夜——!别杀我!我嫁你!我嫁你——!!!” 嗡地一声,叹霜刀悬在距离她头顶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苏瓷本已凌乱的青丝,被凌厉刀风吹起,临逃跑前随随便便挽发的桃花木簪子,咔吧,也被震断成两截。 萧君楚的刀,就贴着她的头皮停住了。 他瞪着眼,一言不发,看着刀刃之下的女人! 只要手中力道稍动,一秒她就可以被劈成两半! 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虫鸟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死一般寂静。 苏瓷下颌打颤,头顶一把雪亮的铡刀,一动不敢动。 方才那凄厉诡异的曲调又一次陡然响起。 一个黑影,跃上附近一块山石,手里抱着只圆不溜丢的东西,放在嘴边吹,那姿态,就如在深情亲吻情.人的头盖骨! 曲子音调急促激烈,在催促萧君楚立刻下手。 他的脖子,危险地晃了一下。 “寂夜……”苏瓷带着哭腔,绝望地仰头望着他。 这次真的,真的,真的完蛋了! 他若是醒来,知道自己亲手将他的好运劈成两半,不知道会不会抱着她变成两半的脑袋哭…… 刀风呼啸! 寒霜暴涨! 周遭,遍地尺许长的冰棱噼噼啪啪地飞速生长凝结起来! 叹霜刀上,幽蓝的光苍茫一晃! 狂暴的罡风裹挟着冰霜,再次平地而起! 第146章 用最后一点残存的意志护着她 陡然回手! 逆风轰然一刀! 诡异的曲子戛然而止,石头上的人应声惨叫,跌了下去。 小丸子瘦小的身影从暗处飞扑上去,骑在那人尸体上,尖细的嗓子,一边哭一边骂,用银针一顿戳。 “呜呜呜……,敢算计我们皇上!扎你!扎死你!” “扎死你!扎死你!可把杂家吓死了!呜呜呜呜……” 这边,苏瓷还坐在地上,两手撑地,仰面望着面容僵硬,没有任何情绪地萧君楚。 他双眼直勾勾地,也看着她,叹霜刀扎入地上,一动不动。 苏瓷试探着往左边爬。 萧君楚的眼睛就盯着她往左边看。 她试着往右边爬。 他就盯着她往右边看。 苏瓷:…… 她现在特别害怕他手里那把刀。 她头顶上到现在还顶着冰碴呢。 这时,林中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回响:“寂夜,杀了她,杀了她,你就自由了。” 是白月薇! 只要听见她的声音, 苏瓷原本一身的怂就立时无影无踪! “白月薇!我说过,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她两腿向后一蹬,身子如一条鱼一般,从萧君楚面前滑走,紧接着一个打挺,纵身跃起,循着声音去追! 白月薇身影如一道鬼魅,急速消失在竹林深处。 苏瓷紧追不舍。 终于,两人奔到林子边际。 白月薇转身,从头上拔下发簪,叮地一声脆响,弹出细剑。 “苏瓷,我特意给你挑了个风水好的地方。死在这儿,你满意吗?” 苏瓷顺手从一旁折了枝趁手的竹枝,掂了掂。 腕上镣铐,随之哗哗作响。 “自己的脸都管不住,到处丢,还能帮旁人看出什么好风水?” 又在笑她丑! 白月薇咬牙,“上次我被寂夜刀风误伤,才被你占尽了便宜,如果你以为我白月薇是那么好对付的,却是做大梦了!” 她笑得有些狰狞,“都说你苏瓷皮肤好,生得细瓷一样,那今日,我就杀了你,割了你的面皮,来补我的伤!” 她细剑陡然突进,并不带风,悄无声息,暗藏杀机。 苏瓷深感这一次,对手明显有备而来! 大女主果然不是吃干饭的,回去几天,就将她当初对付她的那一招想明白了! 而且,今日,白月薇剑上的劲风,也明显比上次更凌厉,更狠辣。 苏瓷身子轻灵避开一剑,嘴上却不饶人。 “是啊,我皮肤好,是人都知道!只是不知道,切下一块皮贴在你那张脸上,会不会就像是黑狗身上打了白补丁!” 她一向与人为善,连邱诗诗那样的心机不良的女人都得饶且饶。 但是,偏偏对白月薇,寸土必争,只字不让! 白月薇又被骂炸毛了! 从来都是别人捧着她,说她美! 即便到了今时今日终日躲在暗处,暂时见不得人,一点余威也容不得旁人轻视半分。 现在,却被苏瓷骂成是黑狗! “口舌之快!今天就在你尸体上戳一百个窟窿!让你做鬼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打补丁!” 细剑陡然杀机凌厉,对上一根细不愣登的小竹子! “嘴炮!” 苏瓷懒得再理,凝神应对,身子翩跹如翻飞彩蝶,将阙浮生教的三招用到极致! 换了旁人,她骂这俩字,听不懂也就算了。 偏偏白月薇听得懂! 她冷笑,“苏瓷,到底谁嘴炮,只要看看寂夜在将谁像狗一样锁着就知道了!贱人!” 这一句,果然戳到了苏瓷痛处。 她腕上一副黄金镣铐,虽然不重,却毕竟不好看。 再加上对敌经验不足,就十分碍事。 而刚刚又被萧君楚的邪天九部震伤了五脏六腑,此时全力以赴,心口窝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仿佛随时会有一口血喷出来。 她咬牙撑着。 “他锁我是喜欢我!你躺平了给他锁,怕是他也要从你身上踩过去!” 白月薇羞恼咆哮:“贱人!” “贱人骂谁?” “骂你!” “哦……!!!” “……!!!苏瓷,我杀了你!” 东方,开始依稀泛白。 两个女人在林子打得如两只斗架的燕子。 从树梢打到地上,又从地上打上树梢。 周遭的竹林,全都遭了殃,被削得七零八落。 小丸子气喘吁吁追上来,指尖压了三枚银针,瞄了半天。 这俩人,身形太快,经常分不清谁是谁。 谁说苏姑娘是软包子的? 啊? 荒谬! 她简直不要太厉害好嘛! 可现在不是研究这种事的时候。 他好不容易瞅准时机,嗖地甩出三枚银针。 当当! 白月薇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轻易用细剑挡住两枚,第三枚,用嘴强行咬住! 唰地! 将针吐向与她缠斗,近在咫尺的苏瓷! 苏瓷将脸一躲,险险避开,“打不过就吐口水!不要脸!” 白月薇:……!!! 她又想骂回去,可却发现,嘴麻了…… 小丸子的针上有麻药! 正狂怒间,余光里,瞧见萧君楚拖着叹霜刀,一步一步,也循着她们的所在的方向来了。 她別着已经成了硬瓢的嘴,挤出几个字,“寂夜!嗦(杀)啰(了)她!” 苏瓷小鹿眼都圆了。 只听说过嗦啰冰棍,你让他嗦啰我? 萧君楚听到命令,头机械地一偏,双手执刀,叹霜擎于头顶! 冰棱和寒霜再次急速凝结汇集! 轰——! 一刀劈下! 苏瓷来不及闪躲,只能眼看着这一刀,刀风裹挟着寒霜,如一条生了冰棱脊刺的霜蓝色巨龙,从自己面前擦身而过,直直狂袭白月薇! “寂夜——!你会后悔的!!!” 白月薇惨叫着飞速后退,炸开一颗烟雾弹。 小丸子掐着兰花指冲上去追,“喂!虽然我没种,但是有种你别跑啊!” 浓烟消散,原地除了被冰龙炸开的长长一道深沟外,什么都没有。 又跑了。 跑就跑了吧。 现在没空理她。 苏瓷扭头,看向萧君楚。 他立在原地,两眼还在紧紧盯着她。 就仿佛是怕她跑了一样。 刚才那一刀,他明明能杀了她。 却生生错开了半步的距离。 是他在用最后一点残存的意志护着她? 苏瓷心头一阵又软又酸。 “丸公公,有劳尽快通知重华过来接驾。皇上交给我,我会平安带他回去竹林小筑。” 小丸子经过这么一会儿功夫的苦战,就已经对苏瓷刮目相看。 此时领命,自然是乐颠颠,哈着腰答应了。 他刚要走,苏瓷又叫住他。 “对了,还有,我刚才的功夫……,请你千万别告诉他。” 小丸子转身,嘿嘿一笑,“苏姑娘临危不乱,救了皇上,也救了奴才的命。您跟皇上之间的小情趣,奴才是不会乱说话的。” 苏瓷:…… 不是……不是情趣…… 我只是不想让萧君楚知道,我刚才用师尊教的剑法,打了他的脸,还抽了他的屁股。 第147章 载歌载舞,带迷路的大狼狼回家 但是,苏瓷还是很礼貌地道:“谢谢公公。” 小丸子转过身来,偷偷笑了笑,心里暖暖的。 他从小就净身进宫,学会了观言察色,夹缝中求生。 如今虽然贴身伺候皇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却伴君如伴虎,每日如履薄冰。 现在,皇上最宠爱的苏姑娘,不但救了他的命,还跟他诚心诚意地说谢谢。 这样好心又单纯的小姑娘,就该有好多好多的人,好好护着才对。 苏瓷等小丸子走远了,才一步一步挪到萧君楚面前。 她动,萧君楚的眸子就随她动。 她站到他面前,指尖扯了一点点他的衣袖。 “寂夜啊……” 萧君楚不说话。 苏瓷见他的目光比刚才温顺了许多,稍稍放心。 “寂夜,没事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他依然没反应,只是死死盯着她。 “寂夜,你醒醒!” 苏瓷用力拽了拽他的衣袖。 腕上锁链,哗啦一声细碎的响动。 萧君楚的头,微微一偏。 原来他这种时候,会对声音敏感。 苏瓷晃了晃腕子,锁链轻响。 她绕着他,挪了一步。 他便跟着她,转身。 她退一步。 他便拖着刀,迈出一步。 仿佛她是他此刻唯一的光,唯一的生机。 他必须跟着她。 只能跟着她。 如影随形。 “寂夜,我们回去。” 苏瓷晃了晃手里的锁链,向后退。 萧君楚便拖着刀,随她一步一步。 此时,太阳渐渐升起。 日光斜斜的洒落在竹林中,一片金色的稀疏竹影。 苏瓷引着萧君楚往回走,想到分别在即,又左右无人,就想唱歌给他听。 她倒退着一步一步,哼着自己编的小调,腕上细细的金色镣铐哗哗作响,晃着晃着,便有了节律,随性而舞。 如一只被束缚的精灵,载歌载舞,引着迷路的爱人回家。 萧君楚便听着她哼的小调,一双眼睛空茫地盯着她所在的方向,跟着她往回走。 “寂夜,我也喜欢你。” “但是,你是天生的帝王……,而我……,太平凡了……,我配不上你。” “我走之后,你要多加小心。” “将来,你一定要娶一个真心疼你,爱你的女人为后,才不会被伤了心。” “而我……就在山河草莽之间,祝你丹宸永固,帝业永昌……” 她还是那句话,断断续续。 随着轻哼慢唱的小调,缓缓说出来。 她知道这些话,不会有人听见。 与其说给萧君楚,不如是说给自己。 小兔子,只有那么一点点大。 没有爪子,也不会咬人。 在这吃人不吐骨的狼群之中,连生存都如此艰难,想要在群狼之王的身边,赢得他真正的尊重,与他凭实力比肩而立,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唯有离开。 唯有离开…… 苏瓷跳着轻灵的舞步,腕上金色镣铐如摇铃作响,将萧君楚引回竹林小筑。 她停下。 他也停下。 重华还没赶来。 一众狼奴和弓弩手见皇上回来了,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全部跪地叩见。 萧君楚未开口平身,他们也不敢起来,更不能抬头。 苏瓷站到他面前,仰着小脸,望着他迎着朝阳的英挺的脸。 那脸颊上,还留着她用小树枝儿抽的红印子。 他的面容,生得如此华丽而张扬,矜贵而又狂肆。 每一寸棱角,每一缕锋芒,都是天造地设,是她最钟爱的模样。 “寂夜……” 苏瓷想将自己的好运全都给他。 便努力踮起脚尖,去吻他的唇。 以往,每次这样,他都会微躬了身子,看似骄傲,却总是迁就她。 可这次,他就这么笔直站着,让小小的她,无论怎么努力,都够不着薄薄的唇。 苏瓷有点着急。 再不走,重华来了,就走不了了。 她一如既往,揪住萧君楚的衣领,踩在他鞋上,努力踮起脚尖,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下。 之后,又掉了下来。 怎么办? 他站得太直了,完全不配合,根本不行。 苏瓷没法,只好努力跳! 跳起来,亲一口! 再跳,再亲! 再跳…… 周围跪地,低着头,众狼奴和弓弩手,在努力围观,只看见苏姑娘的两只脚,在皇上面前,一跳,一跳…… 直到远处响起马蹄声。 苏瓷已经跳得气喘吁吁,撞得门牙好疼。 她最后定定看了一眼萧君楚,转身运了神仙脚下风。 嗖地一闪,便消失在竹林深处。 马蹄声渐近。 重华远远见了狼主笔直地站着,一动不动就知道不对劲。 “狼主!”他不等马停下,人已经先飞身而来。 又是那晚失了神志的模样。 但是,眸子并非完全没有光! 瞳孔深处,非但没有涣散,反而在激烈的颤动。 邪天九部果然能够克制蛊毒,他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他听得见,看得见,只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三枚银针飞快打入后脑! 等再拔除时,萧君楚猛地长吸一口气,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他两手重重抓住重华肩头,胸口剧烈起伏,终于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丧心病狂的咆哮! “所有人,全都去!把她给朕抓回来——!!!” “遵命!” 狼嚎乍起,狼奴四出! 惊得竹林中飞鸟扑棱棱仓惶飞起,走兽乱窜。 萧君楚拖着沉重的步子,给重华扶着,走回竹屋,见了苏瓷蹬乱的被子,和刚刚换下来的衣裳,被仓促丢在地上,忽然心念一动。 她是多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 不管他说过什么挖心挖肺的话,不管他如何放下万乘之尊的架子疼她,为什么都改变不了她想要离开他的决心? 她只有在性命攸关的生死关头,才肯为了活命,答应嫁给他!!! “为什么?”萧君楚低低自问了一句,红了眼梢,盯着地上苏瓷匆匆换下来的衣裳,“为什么不管朕说什么,做什么,都留不住她?” 重华仗着自己年纪大,壮着胆子说一嘴: “狼主给了那么多,可曾问过苏姑娘真正想要什么?” 萧君楚猛地推开他扶着他的手,陡然咆哮:“她只想要她那个什么狗屁混蛋自由——!自由能当饭吃?能当命用?” “……” 空气中一阵安静。 重华被推了个趔趄,没说什么,重新揣着手,恭敬站好。 萧君楚吼完了,胸膛激烈起伏,也怔在了原地。 他仿佛被自己吼醒了。 第148章 疯皇在为她悄悄改变 如果自由对于苏包子来说,真的比吃饭重要,真的比命重要呢……? 良久,萧君楚嗓子软了下来,“叫他们回来。” 重华陪着笑脸,小心翼翼试探,“不抓了?” 萧君楚飞快瞪了他一眼,如不肯认错的熊孩子一样,拧了拧脖子,咯吱咯吱磨牙。 “朕要她自己心甘情愿地回来!” - 竹林中的狼嚎声,苏瓷远远听见,腿都软了。 他怎么醒得这么快! 那些怒雪川下来的巨狼,一个个鼻子比狗还灵,她这样跑,根本是自寻死路。 竹林的尽头,横着一条河。 河水不深,却很湍急。 苏瓷脑子飞快地想了想。 警匪片看多了,知道一条河根本阻断不了气味。 除非…… 人一直在水里。 可她现在,还有大姨妈在身,必是不能冒这个险的。 怎么办? 她四下找了找,寻了块被河水冲到滩上的老树皮。 行吧,是时候展示真正的实力了! 滑板还是会一点的。 苏瓷将深吸一口气,将那块树皮丢进激流中,之后,运了神仙脚下风,飞身跃上。 前脚轻提,后脚轻压,顺着水流,稍加用力! 嗖——! 她自己被自己吓得“嗷”一声,整个人踩着破树皮,惊叫着,顺着激越的水流,向下游滑了下去! “喔吼——!” 大概是轻功用得顺了,苏瓷此时在七拐八拐,乱石嶙峋的溪流中,顺水飞速而下,居然并不觉得害怕。 她张开戴着细细镣铐的双臂,双脚一前一后控制着树皮,越冲越是自在,越冲越是放肆! 也许是被囚困得太久了,小心翼翼地太久,差点忘了自己还是可以飞的! 两岸青山,飞速退后。 河水喧嚣。 绕过一处乱石丛生的激流拐弯,前方一片豁然开朗! 等等! 为什么是豁然开朗!!! 河水更宽,更急,苏瓷脚下的树皮,飞速向前,已经刹不住了! “瀑布啊——!!!” 苏瓷惨叫声,拐弯着儿,还留在飞瀑上空。 人已经连着破树皮,凌空飞了出去! 师尊,小瓷不会给您老人家丢脸的! 苏瓷在空中急中生智,将气息运于丹田,集中精神,将自己交还给这副身体的本能! 瀑布下方,河边的洗衣妇们,听见一声惊叫,眯着眼,仰起头。 便看见一个身穿暗红衣裙的少女,于飞瀑上方凭空出现,轻飘飘地凌空翻了个跟头,双手张开,单膝轻提,如堕入尘世的小仙子般,戴着一副金灿灿的细细镣铐,双脚御风,晃晃悠悠地飞了下来。 一看就是刚从天宫里逃出来的啊! 两手还戴着锁呢! 村妇们惊呆了。 苏瓷好不容易,险险在河边着陆,还是弄湿了鞋袜衣裙。 最难受的是,姨妈巾经过这一晚上的又跑,又爬,又打,又飞,好像漏了。 她站稳,讪讪抬头,看向众村妇。 村妇们也一个个直勾勾,看向她。 “呵呵,内个……,几位大婶,你们……有每个月都要用的内个什么吗?” 苏瓷将两只手那么一比划,“要新的,我买!” 腰带里面,一个夹层,她两根手指轻轻一夹,便是一小片金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为了逃走,不知悄悄做了多少准备。 萧君楚给的首饰和衣裳,都是御赐之物,每一件,每一样,都是记录在册的,绝对没有可能在民间流通。 于是,苏瓷就偷偷地,今天抠一颗小珠子,明天拽一块小宝石。 萧君楚经常撕她衣裳,这些衣物上的缀饰,有小小损失,也没人追究。 再加上那天晚上在香云楼的募捐,她曾经私下里偷藏了几张金额不大的银票,琅琊也没看出来。 这些东西,被悄悄缝在一条腰带的夹层里,算来算去,也够普通人活一辈子了。 可是,眼下,对面这些村妇好像一辈子都没见过真的金子,根本不相信她,也不知道她比划的是啥。 月事带这种东西,只有有钱人家才有的用,穷人家,那几天,垫把稻草便应付了。 苏瓷:…… 最后,折腾了个把时辰,弄得全村都知道她一个小姑娘来了大姨妈,才好不容易在村长家用金叶子到了新的月事带。 这家小女孩,只有十一二岁,听说,带子是她娘手把手教她缝制的。 一共五条,够长,用的是白色的柔软素布,不像别的大姑娘小媳妇用过的那种,是旧旧的红布绣了花。 苏瓷开心,竟然会有人跟她的品味相近。 于是她又凭金叶子蹭了顿饭。 村长家的饭,很好吃。 大火快炒,上得相当麻利,没有预想中古代村里人锅台上那种黑乎乎,黏糊糊的感觉。 村长媳妇最后端上一锅鸡汤,笑容可掬,“姑娘,刚炖好的鸡汤,是新杀的竹鸡,给你补补身子。” 苏瓷喝了,觉得特别鲜,连忙道谢。 之后,吃饱喝足,又觉得抢了小女孩辛苦准备的月事带,过意不去,又从腰带夹层里摸了摸,摸出两颗个头不大,却极圆,成色极好的小珍珠,放在她手中。 “这个,送你,将来出嫁,做副耳坠子哈。” 说完,戴着金镣铐的两只手,抱着小女孩的脸蛋儿亲了一大口,自我感觉极好,像个真正的侠女一样,再次歪歪斜斜,高来高去地飞走了。 身后院子里,小女孩一直很紧张,绷紧的脸,突然被奇怪姐姐亲了,再也憋不住,捂着脸,哇地一声哭了。 “娘啊!她亲我!!!” 小女孩身后,村长和村长媳妇,腿一软,咣当一声跪下了。 有人用雪白的帕子,一根一根擦着刚刚洗净的手指,一袭黑色龙纹锦袍,从低矮的乡下灶房里,龙行虎步地踱了出来。 村长哆哆嗦嗦,将一片金叶子,两枚小珍珠,全都双手捧过头顶。 “皇……皇上,那位姑娘就给了这么多,全都在这儿。” 小丸子在一旁用蒲扇紧着给萧君楚扇风。 皇上一听说苏姑娘在这村里,就急急忙忙赶来。 两人隔着一堵墙,都没敢见上一面,就急火火下厨,给心爱的人做饭。 可把皇上给热坏了,累坏了! 他小心问:“皇上,这一家子……,您看……” 按照疯皇以前的脾气,这一家人不但接了宫里的东西,还见了皇上不该给人知道的一面,就可以安心去死,灭口干净了。 可萧君楚低头,慢悠悠将手上的水擦净,心思不知去了哪里。 良久,才眼帘一掀,抬头道:“既是她给的,就留着吧。” …… 苏瓷觉得快乐极了。 能熟练运用轻功的感觉真好。 她自由自在,像一只逃出笼子的小鸟一样,漫无目的地到处晃悠,打算跑得远一点,再寻个偏僻点的山村定居下来。 可晃着晃着,就不舒服了。 肚子又有点疼。 苏渣渣的大姨妈,不但杀伤力极强,而且续航能力惊人。 她寻了块大石头的向阳面靠着,不敢坐,只能蹲下来,抱着肚子。 爽够了,撒欢够了,玩累了,就有点想疯批滚烫的手。 唉…… 第149章 寂夜啊……,我好喜欢你…… 他若不是皇帝,该多好。 人又细心,又会做好吃的。 虽然嘴坏了点,经常骂人,凶巴巴的,却也会说好听的情话。 虽然知道这样跑了会伤他的心。 但是,她也只是不想将来被他伤心。 这么做,到底对,还是不对? 苏瓷也不知道。 要是爸爸妈妈在该多好,他们一定会帮她拿主意的。 太阳晒得暖融融的。 苏瓷又想家了。 一个人默默抱着肚子,背靠着大石头,窝在草丛里,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她又回了家,站在门口敲门。 门开了,妈妈出来,身后跟着个小女孩,跟苏瓷小时候长得很像,却并不完全一样。 “小包子,今天妈妈带你进城逛街,你想买什么啊?” “我想要粉色的公主裙!”小女孩开心得跳。 妈妈摸摸她的头,“包子是爸爸妈妈的小可爱,包子想要多少条裙子,爸爸妈妈都给你买!” 苏瓷急了,“不对,妈妈!我才是包子!我才是你和爸爸的包子啊!你看看我啊!我在这里!” 可她无论怎么喊,怎么想要抱住妈妈,都如同透明的一般,从她面前穿过。 她们之间,仿佛被分割在两个世界。 苏瓷眼睁睁看着妈妈带着那个小女孩出了院子,关了大门。 将她一个人,留在空落落的院落中央。 原来,她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她已经被从那个世界抹掉了,消失了啊! 已经有人代替了她,成了爸爸妈妈的女儿啊! “妈妈……!妈!别丢下我一个人啊!妈妈——!!!” 苏瓷拼命地呼喊,却半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无论如何努力,都如被闷在一片虚无之中,与那个世界再无半点关系。 这时,有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从后面温柔地将她拥入宽阔的胸怀之中。 “包子,怎么哭了?” 是萧君楚的声音。 “朕在这里,不要怕……” 他的声音,好温柔,又几分落寞。 苏瓷知道,此时向前看,是家里那道再也回不去的大门。 可向后看,便是那个身为至尊,却愿意为她洗手作羹汤的男人。 “寂夜,我回不去了……,我再也回不去了啊……” 她在梦魇中,想哭,想喊,话却闷在喉咙中,无论怎么嘶声竭力,也喊不出声。 只能哭,将脸埋进他胸膛,失声痛哭,想要将这些压抑了许久的悲哀,全都一股脑地发泄干净。 即便是梦中,他的怀抱,依然是干净,温暖,令人安稳。 “包子,是肚子疼了吗?” 疼。 但是,她没办法告诉他。 可是,他仿佛知道她疼,在耳畔低声温柔: “朕帮你暖着。” 滚烫的掌心,抚在小腹上,如有热流注入四肢百骸。 寂夜啊……,我好喜欢你…… 苏瓷窝在他怀中,渐渐安静下来,梦魇渐去,重新睡得安稳。 直到不知何时,周围开始变得有些凉,她的头一歪,将自己晃醒了。 睁开眼,便与面前一双漂亮狭长还几分熟悉的眼睛对上。 “嘘……!” 她正要惊叫,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天色已黑,苏瓷瞪大眼睛,是八债主! 官城锦对她晃了晃手指,又指了指大石头那一边。 苏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有一队人,正晃晃悠悠,以很慢的速度,僵直地向这边走来。 赶尸啊? 苏瓷还没彻底清醒过来,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就是这俩字! 她缩回来,死死抓住官城锦衣襟儿,冲他龇牙咧嘴,摆口型: 【你怎么在这儿?】 官城锦无奈摇摇头,抬手将她脑袋摁得更低,示意不要动。 苏瓷只能猫着腰缩着,不敢动。 大石头那一边,那一队“尸体”一步一步,行了许久,才终于走远。 石头后两个人,总算长长吐了口气,齐刷刷背靠着石头,瘫坐下来。 “八哥哥怎么在这儿?” 官城锦敲她脑门,“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奉师尊之命,追踪连城中人口失踪之事,天将黑的时候,追到这附近,本想找个地方提前隐蔽起来。 结果,差点踩着个人! 一低头,哇靠,小师妹没跟皇帝在竹林小筑里撒娇,竟然在这荒郊野外没心没肺地睡觉! 他没办法了。 既然看见了,总不能把她一个人搁在这儿。 他又舍不得吵醒她,就只好蹲在旁边陪着。 幸好“尸体”走得慢,也没耽误什么事。 “我……,呵呵……” 苏瓷将手腕举起来给他看,细细的金链子哗啦一响。 官城锦一阵心疼。 九妹妹这是跟狗皇上掐架了啊? 皇上真不是人! 打他屁股,说把他扎成筛子就算了,竟然还真的把娇娇气气的把妹妹给戴上这玩意! 官城锦拽了拽那链子,看起来很细,却拽不动。 “别费劲儿了,萧君楚的叹霜刀都劈不断。我试过了。”苏瓷丧丧的。 官城锦哄她笑,“这也不意外,皇上想要锁着你,旁人岂能轻易打开?” 苏瓷无奈。 她忽然想起了刚才做的那个梦,猛地抬眼,用诡异目光看着官城锦。 官城锦被她看得莫名其妙,“这么看你八哥哥干什么?” 苏瓷:“呵呵,你……在我旁边多久了?” 官城锦眨眨眼,“有一会儿了啊。” “哦?” 苏瓷凑近他吸了吸鼻子。 吓得官城锦往后缩了缩。 苏瓷疑惑,他跟萧君楚不是一个味儿啊。 萧君楚身上的味儿,干净透彻地近乎凛冽,仿佛是皑皑玉雪神山上带下来的味道,旁人无论如何都学不来。 可官城锦是富家公子哥,他喜欢熏香的,不但熏香,腰间经常还挂着个美玉制的精巧香笼,里面填些男子用的复杂香料来附庸风雅。 苏瓷不客气地拿起他腰间香笼嗅了嗅。 离得太近,猛地一嗅,呛死了! 不是梦里那味儿! “你干嘛?”官城锦吓死了,赶紧抢回自己的香笼。 要是被狗皇上看见九妹妹这样,又是闻他,又是抢他香笼,肯定把他扎成血筛子! “没事,我提提神。” 苏瓷掌心落了个空,心里犯了个嘀咕。 难道真的有那么想疯批,所以明明已经逃出来了,在野外晒太阳,还会梦到他? 搂搂抱抱的,不害臊! 第150章 你是皇上的小祖宗 “对了,八哥哥为什么会在这儿?”苏瓷慌张转开话题。 “哦,是这样的,连城丢了好多大姑娘小伙子,连郡守家的小尼姑都丢了,师尊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让我去查查。” “邱诗诗失踪了?”苏瓷望向刚才那一队尸体消失的方向,“你觉得跟那些个什么什么玩意有关?” 官城锦靠近她,低声道:“那些个什么什么玩意,都是活人,不过脑子里,被人养了蛊,成了行尸走肉。” “……!” 苏瓷一阵头皮发麻。 她想起在来连城的路上,看到的那些活活被烧死的人,想起被白月薇丢在床底下的蛊虫,用力一晃,会发出婴儿般的嚎哭。 “啊……,八哥哥,内个,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苏瓷猫着腰就想溜。 “哎!回来!” 官城锦拉住她,“我现在刚发现了一点眉目,正好缺个人帮忙,要不,你帮我一下吧。” 苏瓷捂住自己脑袋,“我不要!” “哎,不怕,深入虎穴的事给我来,但是现在有个地方,没人帮忙,八哥哥我自己进不去。” “不要!”苏瓷坚定拒绝。 “就当八哥哥求你~~~” “不要!” 官城锦实在没办法了,“小瓷,既然你不肯帮,要不,八哥哥之前借你的那四百万两……” 他本来想说,实在不帮忙也可以。 他自己最近手头紧,就问苏瓷能不能跟皇上借点钱,给他打点门路,也方便查事情。 没想到,苏瓷听了这句话,差点一秒跪了! “八债主您说话,但凡小瓷能办到的,保证鞍前马后,义不容辞!” 官城锦:…… 原来,她喊他八债主,是这个意思…… 一直背锅挨揍的人,忽然有种挺起胸膛,支棱起来的感觉了。 两个人,又在大石头后面嘀嘀咕咕半天,才猫着腰,一前一后,趁着夜色,追着那一队缓慢移动的活死人去了。 远处,晦暗的林子深处,一株老树后。 一袭黑色的锦袍,悄无声息,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萧君楚低着头,慢悠悠摆弄着自己干净、修长、漂亮的手指。 想扒人皮了! 这两只,选哪个呢? …… 活死人,是被赶尸人带到一处湖畔码头后停住的。 苏瓷和官城锦远远跟着,趴在草稞子里看了半天,直到见一只小船从浓雾中驶来,才心中有了数。 那小船上立着的几个人,虽然看不清长相,但是腰后别着的弯刀,却是一眼便能认出来。 月刀卫! 难怪萧君楚的狼无论怎么都找不到卫九泠。 原来,他藏在水上! “看来,这个卫九泠跟我一样聪明。”苏瓷嘀咕。 她脑袋又被官城锦轻轻拍了一下。 “这点伎俩,皇上不可能不知道。” 苏瓷这么想想也对。 萧君楚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想不到这么简单地事? 他必定是忙于连城附近的疫情,暂时分身乏术,才放任了卫九泠这么久。 一想到,自己若是能跟八债主一起破了活人养蛊这么大一件案子,必定能帮疯批好大的忙。 苏瓷当下心潮一涌,十分激动,准备轰轰烈烈干一场大事业。 可立刻,她又回过味儿来。 “八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再敲我的头?本来长得就不高。” 踮起脚都亲不到萧寂夜的嘴,要用跳的。 “好~~~” 官城锦拉长了腔,抬手又给她揉揉脑袋,一双狭长的漂亮眼睛,紧紧盯着远处的水面,暗暗藏着一点促狭的光。 以前,他被九妹妹折腾地不轻,不但伤筋动骨,破了大财,还伤了心肝。 所以,再遇到这位新款小师妹,一直言行十分谨慎,处处怕着了她的道。 可现在,他发现,这个小师妹,是个实实在在的小软包子! 那么,作为八债主,这小脑袋瓜子,自然不敲白不敲! “如果能混在活死人的队伍里上船,就可以知道他们去哪儿了。”苏瓷大着胆子提出假设。 官城锦眼睛都瞪圆了,赶紧阻止她这个危险的想法。 “你是皇上的小祖宗,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他顿了片刻,挺了挺胸膛,颇为英勇道:“我知道怎么混进去,这种事,让八哥哥上!” 苏瓷用力点了点头,“好!八哥哥果然厉害!” 她对于惊鸿巅的人,有着谜一般的信赖。 本来就是想让你上的。 我只是来帮忙的,这么危险的事,我是肯定不会上的。 官城锦:…… 他失望地看看苏瓷。 这么可怕的事,你居然连劝都不劝我一下? 我们之间,果然只是欠债和讨债的关系。 …… 三天后,菡萏楼。 苏瓷被简单梳洗了一下,散着长发,只穿了里衣,两手间挂着金色的细细镣铐,跟几个姑娘一起,站在屋子中央。 这里表面上,是处赏花喝茶的风雅去处,暗地里,却是达官显贵与人牙子买卖瘦马的所在。 而扮成人牙子跟她混进来的官城锦,已经悄悄追踪线索去了。 两人商量好,一个去追踪活死人的线索,一个在这边找到机会,就开溜。 若是溜不掉,大不了打出去。 菡萏楼上上下下,官城锦混进来的时候已经查看过了,虽然打手很多,但也都是寻常之辈,以苏瓷的那三招伏神剑法,想脱身绰绰有余。 但是,苏瓷现在很郁闷。 刚才进来的时候,货物一样被几个婆子检查了半天,瞧稀罕一样围观她,还嘀嘀咕咕个没完。 又等了好一会儿,屋子另一头垂着的丝绒帐被风微微鼓动。 有人从另一个门被请进来,坐在了帐后,但是,从这一头,什么都看不见。 估摸着这屋子里定是有类似于双向镜之类的东西,可以让帐后的人将前面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第151章 将他从后面牢牢抱住(加更) 苏瓷有一点点紧张,琢磨着待会儿找到机会,该如何脱身。 出来给客人挑货的牙婆,是个生了龅牙的驼背老太太,刚才在后面的时候,她下手最重,每个姑娘都要凑近了反复嗅了又嗅,还要要狠狠掐几下,看看皮肉够不够娇嫩。 那手劲儿,跟男人差不多。 苏瓷被她掐得,当场一汪眼泪就氲出来了。 第一个姑娘,被叫到屋子中央。 从小被精心调.教出来的瘦马,十分熟稔,按规矩莲步挪了两下,细腰转了个圈儿,轻抬纤纤玉手,又训练有素地温婉一笑。 哎哟。 苏瓷站在角落里看着,羡慕了。 专业的,果然是不一样。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热闹看着看着,就轮到自己。 驼背牙婆很兴奋。 绕着苏瓷转了一圈儿,才龇着龅牙道:“给诸位爷介绍个稀罕的。” 她那养了泛黄长指甲的手指,点了一下苏瓷鼻翼。 “看这笑纹,极品!” 又戳她鼻子下面的人中。 “看这人中,极品!” 又将她转了半圈儿,揪了小小巧巧的耳朵,露出耳后,揪了揪耳垂。 “看这儿,还是极品!” 苏瓷:……??? 牙婆咣咣拍着自己干瘪的胸.脯: “老身拿干这一行三十年的信誉跟诸位爷担保,这一个,是百万个里面也挑不出来一个的名器,极品中的极品。” “六个字概之:进不去,出不来。” “正所谓,欲仙欲死,出生入死,死去活来,舍生赴死!非人中龙凤,消受不起。” 苏瓷一脸懵。 这时,帐子后并没有人回应,只见嗖的一下,一支箭,从帐中飞出,落入苏瓷面前的壶中。 投壶下定,这便是要了的意思。 牙婆大喜,露出满嘴龅牙,招呼房中所有人,“退下退下,全都退下,贵客要验货。” 苏瓷收在一起的两只小手,指尖紧紧掐在一起。 等到房中人全数褪.去。 面前沉沉丝绒帐被缓缓拉开,一字排开的五张紫檀椅子,只有中央坐了一个男人。 雪白的衫,洗朱色的袍。 面戴一只金色的面具,遮了半张脸。 一双手,修长的手指,交叉在身前。 两条长腿,悠闲地交叠搭着。 原本乖乖站在屋中央的苏瓷,身形极快,几乎化作一道流光虚影,顺手抽了面前壶中的羽箭,闪到男人身后,勒住他脖颈,将羽箭抵在他的咽喉处。 “老实点,带我出去,大家相安无事。” 男人没有半点挣扎反抗,鼻息中轻轻一笑,不紧不慢,顺从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苏瓷的箭,抵在他脖颈,随着他一点一点升高。 可是…… 这身高也太踏马高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可能劫持了一个自己够不着的人! “坐下!” 她第一次干这种事,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又命令男人坐下。 于是,男人起身到一半,又听话地重新坐下。 鼻子里又笑了一声。 苏瓷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 “你笑什么?” “在笑怎么坐着带你出去。不如,你上来,朕抱你出去如何?” 是疯批的声音! 苏瓷手一抖。 萧君楚不用摘脸上的面具,悠然坐在交椅上,扭头看她,嘴角华丽上挑。 “长本事了,不但会跑,会打朕的屁.股,还学会劫持朕了?” 苏瓷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手里羽箭,求生欲极强地想要收回来。 可是,被萧君楚连带着她的小手,一起抓住。 他压根就没把她手里那根钝钝的箭头放在眼里,甚至刻意用咽喉去顶它。 “怎么样?试试看,能不能要了朕的命?” “我又没想要你的命……” 苏瓷努力地想把手抽回来。 可是萧君楚不放。 他的大掌将她的小手稍稍用力一捏,无情将羽箭夺下,甩手丢在地上。 人站起来,那一身的压迫感和攻击性便立时如山袭来,让人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洗朱色的锦袍,是天子色,灼灼其华,舍我其谁。 他进一步,她便只能退一步,眼看着,身后便是墙角。 他甩开她的手,将人甩得一晃,胸膛又向前慵懒一撞,撞在她小肩膀,便将小小一只,咚地,撞在了墙上。 苏瓷感觉两个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就面前这种压迫感欺负地快要零碎了。 她想横着躲开一步,避开他的锋芒,可是,耳畔,一只大手砰地,砸在墙上。 虽然很套路。 但是很管用。 成功被拦住去路。 除了怂唧唧缩在墙角,没别的办法。 “跑。” 他像只披着华丽锦袍,却被伤了心的大灰狼,将小兔子堵在死胡同里,嗓音极低。 并非震怒,却威压十足,让她一动不敢动。 “包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跑到哪里去?” “你还想让朕买你几次?” “跑!你想要朕的命?” 他明明可以吼她,凶她,可现在,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无奈。 仿佛是逃走的心爱宠物,好不容易抓了回来,除了心疼她风餐露宿,嗔怪她不听话,替她好好顺顺毛,再将她哄好喂饱,也没什么处置的办法了。 苏瓷想要的,是自由自在,而不是拴着金镣铐,被迫承受着锦衣玉食,做他的宠物。 他太高,太强势了。 苏瓷本来就胆子小,性子怂,此时此刻,那天在竹林里脱口而出的话,也再没勇气说第二次。 但是,他的阴影笼罩着她,替她将话说了。 “因为你不想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你不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不想明明不想要的,却要笑着谢恩?” “你不想被问话时,一定要回答?” 萧君楚将她那日在竹林里说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 原来他听进去了。 他全都记住了? 苏瓷刚才被那满身的威压吓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直不敢看他。 此刻,才诧异抬起头。 小鹿眼撞上头顶目光,才发现,他的眸子里,不但没有半点被触犯了权威的震怒,反而,全是揉碎了的伤心和悲愤。 用最可怕的语调,说最伤心的话。 苏瓷的心,如在被一只兔子毛绒绒的小爪子左右开弓地猛捶。 你为什么要这样……? 萧寂夜,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你若是跟我吼,跟我凶。 我今天就算被你抓回去,下次仍然还会跑得义无反顾。 可你这样,你让我如何舍得你伤心? 但是,你既然喜欢我,却总是这样锁着我,困着我,你又如何舍得? 爱一个人,不该是这样的。 苏瓷不懂要怎么说,他才能明白。 鼻子一酸,明明与他深深对视的圆圆大眼睛中,便氲出一汪水雾。 萧君楚看不得她这副模样,原本准备的那些狠话,就一句都说不出来。 “苏瓷……” 他暗暗咬了咬薄薄的唇。 “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朕都答应。” “你想说的,朕会用心听,不想说的,朕也忍着不问。” “还有……,朕无论为你做什么,都不再需要你谢恩了……” 他嗓音渐低,无尽寥落。 说完,怆然转过身去,垂手放了她。 “寂夜……!!!” 苏瓷在他退开那一步之前,一双小手穿过他的腰,将他从后面牢牢抱住。 —————— 疯批终于学会让步了。 瓷瓷终于勇敢迈出那一步了。 阙哥加更了。 甜甜的爱情开始了! 满意就亲我! 第152章 一吻定情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想要求你那样!我只是个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还要笨,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平凡了,是我的错……” 苏瓷软软的怀抱中,萧君楚得笔直,静静听她说完。 她第一次感受到,可能彻底失去一个人的恐惧,将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脊背上,一双小手,牢牢缠住他的腰,不肯放开。 “寂夜,我也喜欢你,我喜欢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害怕你是个皇帝,我害怕我会做错!” “我害怕以后可能要面对的事情,我害怕有一天你会不理我,我害怕你还会有六宫粉黛,后宫三千!” “寂夜,我太普通了,太弱了。除了一颗真心,什么都没有。” “我害怕这颗心拿出来了,而你若有一天不稀罕了,我该怎么办?” “到那时候,我没了心,就真的没办法活不下去了啊!” “寂夜……,我……” 她的话,凌乱而急切,如坠落的珍珠,颗颗珍贵,却颗颗重重砸在了某人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 萧君楚未等她说完,便已转身,甩手摘掉面上的黄金面具扔了,将她猛地抱了起来,撞在墙上。 他仰面望着她,如望着心中的女神,却口中恨恨道: “苏瓷!你若是再跑,朕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说完,那方才几乎咬破了的薄唇,便狠狠地吻了上去。 封住她的呼吸。 封住她刚刚涌起的哽咽。 封住她的猝不及防,惊慌失措。 封住她所有的不确定,所有的小心翼翼,所有莫须有的胡思乱想。 侵略而近乎凌虐的吻,死死交缠。 这一次,他没有被她拒绝,也没有被弱弱地推开,更不是只是一厢情愿的疯狂。 她的一双小手,十根纤细手指温柔穿过他的长发,竭尽所能地回应他。 虽然两人相差得悬殊,可她用了全力,不是一味地被动承受。 她也想要让他知道,她喜欢他! 她想在他身上留下她的印记! 她也想要,让他成为她一个人的!!! 激越跌宕,一吻定情。 沉沉的丝绒帐后,喘息剧烈不平又强行克制。 长吻封缄,意犹未尽。 一双额头,亲昵抵在一处,又脸颊与脸颊缠.绵摩挲而过,脖颈相交如一双鸳鸯,彼此平息和抚慰剧烈狂跳的心。 萧君楚抱着她不肯放下,身体紧紧压迫着她,将下颌搭在她肩窝上,缓缓睁开眼。 眸子里,刚刚燃起的情.欲,一时还无法褪.去,如能将人焚成灰烬的暗火。 “跟官老八混进这里来干什么?” 苏瓷脸上滚烫,却无处躲藏,只能背抵着墙,给他抱着,手指软软地抚弄他颈后的墨发。 “八师兄在查城中失踪人口的事,我与他无意中发现用来养蛊的活死人被驱赶到湖边,他想冒险上船查探,我只是帮他扮成人牙子,找机会混进活死人里面。” 萧君楚在她背后的眸光动了动,“不是想跑吗?何必再趟这浑水。” “连邱郡守的宝贝女儿都丢了,我觉得,必是大事。你那么忙,若是这件事能间接出一份力,或许,你就不用累得没时间睡觉了……” 邱植的女儿丢了? 萧君楚眸子里,锋芒一闪而过。 再听她在他耳畔说话,又软又贴心,吐的气都是甜的,嗓子都是糯的,也没工夫想旁人。 还想亲她! 萧君楚将她放下来,站直身子,放肆用目光将她侵犯了一遍,又恨又爱。 恨她总是不老实,总是想跑。 爱她即便跑了,却仍然在替他操心。 虽然,这小兔子一点点微薄的力量,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大灰狼十分享受被人疼爱,被人守护的感觉。 “以后想做女侠,当量力而为,尤其是不要随便来这种地方,朕,不喜欢。” 官城锦如今虽然年纪尚小,但前世里,后来也不是什么善类。 他现在就可以拉苏包子下水,又把她一个女孩子丢在这种地方,全然不顾她的名声和安危,其私心可见一斑。 萧君楚很不高兴。 但是,这人始终是包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他一时之间,也不好说得太明显。 还好,包子虽然不太乖,却还是听他信他的。 “嗯,我知道了。”苏瓷软乎乎地应了。 这时,外面响起重华的声音。 “狼主,夜夷国的使臣今早到了别苑,已经等了许久了。您看……” 苏瓷腕上镣铐轻轻一阵碎响,将手臂从他脖颈上收了回来,规规矩矩站好。 默默等着他将她牵回去。 萧君楚看她那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模样,更牙根子痒。 他无奈长出了口气,“不想回去就在外面玩,掌灯时分,在对面的留仙阁等朕。” “啊?”苏瓷抬头,“我不用回去吗?” 他眉头好看的拧了一下,刮她鼻梁,“不用回去你这么高兴?” 苏瓷抿着嘴,用力忍着笑,但是美滋滋的样子,还是给他看了个精光。 “但是当多加小心。” 苏瓷嘀咕:“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弱。” 萧君楚无情拉长了腔,“是啊,都敢打朕英俊的屁.股了,的确没那么弱!” 苏瓷:…… 英……俊……的……屁股…… “哪只手打的?”他提起这件事,忽然秋后算账。 苏瓷又怂又老实地举起右手。 “哪只手打的,就用哪只手给朕揉好。”他命令。 “……”她咬着唇,挑起眼帘,偷偷瞧他,心里却笑翻了天。 也只有萧疯批才会一本正经命令别人摸自己屁股。 萧君楚:“看什么?朕还疼着呢,不揉好了,现在就陪朕回去应付那些烦人的夜夷使臣。” “哦——!” 苏瓷娇娇气气地应了。 声音莫名欢乐。 她身子微微倾在他身前,戴着镣铐的小手,抚过他被腰封紧紧束着的窄腰,缓缓下行,抿紧了嘴,屏住呼吸,将手慢慢地,悄悄地落了上去。 奉旨揉屁.股。 这皇帝的御臀,可真翘! 又紧实,又圆,手感真好,想掐,又很可能掐不动那种。 说不定真的很英俊! 第153章 做皇帝的女朋友有点爽啊 “是……这一半吧?” 苏瓷不太记得当时用小树枝儿抽了哪边。 一只小手软乎乎地,滑来滑去,揉得很“认真”。 “你说呢?” 萧君楚舒坦了,垂眸看着她明知故问的样儿,懒懒的,也不给答案。 苏瓷顺势将另一只手也滑了过去。 反正只有两瓣儿,一只手负责一瓣儿,刚刚好。 她脑袋瓜儿美滋滋枕在他胸膛上,一边占便宜,一边偷偷笑。 萧君楚站得笔直给她摸。 他将她堵在墙角,把她整个小小的身形全部挡住。 小姑娘,看不出来,平时又胆小又娇气,真的放松下来,还挺色! 继续保持,朕将你当成内人,你可千万别把朕当成外人。 “好了没啊?”苏瓷始终是个好孩子,坏事干得久了,就有点心慌。 “朕还有别的地方也受了伤,更需要安慰。”他嗓子有点哑。 “啊?在哪里?怎么伤的?”苏瓷一阵紧张。 “是内伤。” “内……” 苏瓷抬头,见他的脸逆着光,笑得那么坏,就知道上当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是肯定没好事。 “骗子!”她骂得那么甜,像块蜜糖。 “真的。” 萧君楚一本正经,又楚楚可怜,抓了她的一双手,打开镣铐上的机括,将她小手包在掌心用力捏了捏。 “包子乖乖等着,今晚替朕好好揉揉,朕现在……还可以忍一会儿。”他嗓子低低,满是诱惑。 “……” 苏瓷总觉得这话是个大坑,但是,看他那副样子,又好像真的付出了很大代价。 “好……” 是要开始约会了吗? 她软软答应。 “嗯。”萧君楚鼻子里轻轻一笑,不知在笑什么,那么好笑的样子。 他站正身子,收敛腻腻歪歪的模样,对外面道:“进来。” 门响了,进来束身劲装的玛瑙。 “替朕看好包子。” 玛瑙绷着嘴唇点头,以表忠君爱国。 皇上一定是怕苏姑娘又跑了,她绝对不会让苏姑娘跑了的。 萧君楚一眼看明白,这女奴是会错意了。 又耐着性子道:“她想去哪儿,想做什么,你都随着她,确保安全便是。少一根寒毛……” 他本想说“提头来见”,可忽然想到,若是太凶,包子又要不高兴,便匆忙改口: “少一根寒毛,朕都会心疼。” 苏瓷一哆嗦:“你麻不麻?” 萧君楚挑眉看她:“你想要多麻的话,朕都可以大声说。” 玛瑙惊呆:…… 皇上这是转性了? 她由衷地替苏瓷高兴。 这次绷紧的唇线咧开,露出雪白的牙齿,更加用力点头:奴婢遵旨! - 萧君楚带着苏瓷离开菡萏楼,两人在大街上分开。 他临走,明明捉着她的手,想要再嘱咐几句,可见她眼珠儿一直兴奋地盯着街边的小吃摊,根本听不进去。 行吧,吃! 就知道吃! 朕到什么时候,在你眼中,都抵不过一个吃! “保护好她,花钱记在邱植账上。” 他只能又嘱咐一遍玛瑙,之后登上一乘低调的官轿,回别苑去,继续做他的皇帝,应付他的国家大事。 苏瓷兴奋冲轿子背影挥手。 “做皇帝可真累啊,做皇帝的女朋友有点爽啊!” 她三分心疼,七分幸灾乐祸,挎着玛瑙的手臂笑。 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做贼一样逃跑了。 从今以后,就是光明正大,奉旨逛街,奉旨花钱,奉旨吃喝玩乐。 来到书里的世界这么久,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了宠妃的快乐! 因为,从现在开始,她不管人在哪里,不管在做什么,都安稳地相信,有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正在日理万机之中,将他心里最柔软的一块地方给了她。 他即便不在她身边,也在时时刻刻牵挂着她,守护着她的。 这样的感觉,让人心尖儿上酥酥的,暖暖的,如有了归宿。 …… 萧君楚看不到,苏瓷头顶的日晷上,飘起一只只小小的金色泡泡,正开心地飞来飞去。 他的轿子落下,别苑门前,已经候满了人。 夜夷使臣在中央,邱植从旁陪着,琅琊和殷问远远站着。 萧君楚下轿,特意多看了一眼俯首躬身拜见的邱植,不动声色。 宝贝女儿剃度出家,他能不顾一切地以头撞地,拼死求赦。 如今,人都丢了,生死不明,他却还在这里老老实实陪着,一声不吭。 “拜见大烨皇帝陛下。” 夜夷国的使臣,行礼拜见,接着,转身引荐身后一名始终低着头的身穿黑裙,腰系彩带的女子。 “这位,便是我夜夷国巫蛊之术第一人,她特奉吾王之命,前来为萧皇陛下祈福,愿皇帝陛下万寿无疆!” 此时人多,不宜将医治蛊毒的事说得太直白,便只提祈福。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面上蒙了黑纱,只露了一双凤稍上扬,睫毛卷翘,却深如寒潭的艳丽明眸,身子盈盈下拜。 “雕檀,拜见陛下。” “嗯。”萧君楚眉间不易察觉地一蹙,看了眼重华。 重华立刻挑高嗓子,“啊!原来是夜夷国的三公主雕檀殿下啊,见过公主殿下!” 雕檀面纱后的容颜淡淡一笑,谦和道:“重华大人见笑了,不敢当。我此番前来大烨,并非以公主身份出使,而是以巫者身份,前来为陛下祈福。诚祝皇上龙体康泰,大烨国泰民安。大烨国祚如山,我夜夷便可永承庇佑。” 这个雕檀公主,果然一开口就比上次的雯香老辣许多。 萧君楚心里一阵烦。 夜夷国非但不知难而退,反而如狗皮膏药一般难缠,一个公主没送出手,如今又换了一个。 如此表面雪中送炭,实则借机拿捏,实在是令人厌恶至极! 而且,最重要的是,刚刚才好不容易哄得包子安下心来,这边就冒出个女人。 包子最忌惮的就是他身边会有别的女人。 他的身边,偏偏立刻硬贴来一个! “公主既然来了,便事不宜迟。朕诸事缠身,不想在这上面耽误太多时间。” 萧君楚并没有给雕檀什么好脸色,径直进了别苑。 身后一大众跟着。 “皇上勤政爱民,万世景仰。”雕檀恭谨,不但应了,而且顺便将人奉承了。 重华在一边儿也觉得有些棘手。 这位公主,只说了几句话就看得出来,胆子大,心思深,不像前面那位那么,吓唬吓唬就跑了。 夜夷地处要塞,商天行又尚未归位,皇上身染蛊毒,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与夜夷交恶都是万般不妥的下下策! 他有点替狼主头疼。 ————ヾ(❀╹◡╹)ノ~———— 接下来一段剧情,会有很甜的糖糖。 阙哥只有个小请求,请正在追读的一万多位小亲亲,动一动香香的爪爪,帮阙哥去书荒里推荐一下,要是能突破了现在的瓶颈,阙哥可就打了鸡血了,一打鸡血……你们懂的……咳咳!♬︎*(๑ºั╰︎╯︎ºั๑)♡︎ 第154章 你们大烨的人全是疯批 待到萧君楚端方坐定,小丸子便呈上一只托盘。 盘中,一只清理的白净圆润的骷髅头。 而那骷髅中央,又嵌入了一只埙。 重华道:“公主可认得此物?” 雕檀年纪不大,看起来不过二十岁。 面戴黑纱,黑衣黑裙,腰系彩带,一双素手,十根手指皆蓄了纤长指甲,以黑曜石沙染色。 她抓起骷髅,稍作端详,淡淡笑道:“这个,是一只骷髅埙。” 她转身对萧君楚道:“雕檀不才,听闻陛下.体内的蛊毒,是操控者以声音为媒介,可令中蛊之人心智为其所控。如今又见这骷髅埙,便可断定,此蛊,名为天仙舞。” 萧君楚面沉如水,不语。 重华:“那么,公主可有驱除蛊毒之法?” “这个……”雕檀迟疑了一下,“雕檀此番前来,的确是奉了父王之命为皇帝陛下祛毒,所以,一定会尽力而为。” 萧君楚放在膝头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 呵,拿捏果然开始了,让她演。 重华心领神会,“公主,可是有什么难处?” 雕檀蒙着面纱,之前一直是气质沉静,颇有一国公主之态,可此时,还是略略低头,似是有些羞赧地下定决心。 “天仙舞此蛊顽固,不易拔除,雕檀会尽力一试。” 琅琊从一开始就在角落里看着,此时听闻蛊毒有了眉目,而对方又扭扭捏捏,不肯说出确切的驱除之法,自然是比哥哥着急。 “那么,到底要用什么法子驱蛊,你倒是说啊!” 殷问站在她身边,两手踹在袖中,微微偏了头,冷眼旁观。 他找人特意订制了一双鞋底加厚的鞋子,今天已经跟长公主一样高了。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没人发现。 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个雕公主! 雕檀沉吟了一下,才道:“蛊虫听过骷髅埙的声音,已经苏醒,轻易不宜拔除,否则,只会伤及陛下龙体。不过,倘若每晚以夜夷秘药所炮制的药水沐浴,等药力浸入陛下四肢百骸,再由我来为陛下施法,长则百日,短则七天,便可促使蛊虫自行脱离。” “哦——” 殷问冷不防,长长应了一声,惊了雕檀一跳。 她一直没注意到,角落里,还有这么号人物。 满屋子的眼睛,唰地朝殷问看过去。 终于大家都看到他了。 殷问不好意思摆摆手,“啊,抱歉啊,在下刚才只是恍然大悟,才慨叹一声,公主继续,继续。” 雕檀:…… 琅琊瞪了殷问一眼。 死书呆子,这么关键的时候,你捣什么乱?别以为我哥器重你,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殷问被瞪了,笑眯眯冲琅琊点点头,继续听雕檀瞎掰。 什么粑粑药浴,什么粑粑施法! 他是个读圣贤书长大的人,怪力乱神之说,从来不信! 甚至就连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不肯全信。 他只相信搜罗无数数据之后,理出千丝万缕的线索,最后剥皮抽丝得出的真相! 若按他的想法,就该把皇上摁住,将伤口剖开,直接将虫子挖出来就完事儿! 萧君楚总算耐着性子听完了,望了眼外面,天色已经渐晚。 他面容上淡淡一笑,有些凉意,“雕檀公主有心了,就按你说的办。” 他最后几个字,腔调陡然挑高,略略一轻。 听得雕檀心头一飘。 疯皇的名号,她不是没听过。 雯香回去所哭诉的那些事,她也不是不信。 可疯算什么? 若是不难收服的男人,父王又怎会命她前来? 疯才好。 越疯,越是喜欢! “遵旨,雕檀这就去准备。” 她款款退下,临行朝萧君楚一礼,极是端庄雍容,仪态万方。 送她出去的邱植,暗暗慨叹: 身为一国公主,始终面遮轻纱,姣好的面容若言若现,遇事又不徐不疾。 言行举止的涵养皆是极好,有万般皆在掌握的从容。 无论是格局,还是气度,看起来都与皇帝陛下十分般配的。 然而,屋里,萧君楚身边这些人并不这么想。 小丸子:雕檀这种女人要是上位,必是个难伺候的,万一耍起威风来,下面的人都性命不保。还是苏姑娘好,又客气又没要求,还喜欢说谢谢。 殷问:面色枯黄,一看就心思太重,导致月事紊乱。盆腔狭窄,屁.股瘪,一看就不好生养。皇上想要子孙繁盛,还得娶苏姑娘那种。 重华:这种一分一寸都精打细算的女人,将来若是随狼主去见了宫主,婆媳间还不得掐得飞起来?苏姑娘就不一样,她不争不抢,一张嘴又甜,保证能把宫主哄得脸上粉渣都往下掉。 琅琊:不软!不喜欢! 于是,所有人不约而同: “皇上,您打算什么时候把苏姑娘接回来?” 萧君楚看着外面天色差不多了,站起身,昂起下颌,正了正衣领,抖擞起精神。 “她不用回来了。” 所有人:!!! 半个时辰之后,雕檀的药浴准备好了。 轻纱慢慢,水汽蒸腾,满室药香。 男人如约而来,褪.去衣袍,入了浴斛,舒爽地一声喟叹。 雕檀手中端着药油,从纱帐后款款而来。 她依然黑纱遮面,却已经换了身极为轻薄的纱衣。 黑色的薄纱半透,领口极低,波涛凸显,下面莹白肌肤若隐若现。 她婷婷袅袅,立于浴斛后,掌中倒了药油,在手心搓热,之后,一双手,缓缓落在男人肩头,轻轻揉搓,缓缓下滑。 这副胸膛,摸起来倒不像下午所见的那般宽阔,不过,肌肉也不错。 “这药油可以加速血液流动,以尽快促进药效吸收。”她从后面,凑近他耳畔,轻纱触及他的耳垂,“可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舒服。”浴斛中的男人睁开眼,嗓音莫名有些尖细,“不过,公主殿下,您捏杂家的胸,这做什么?” “啊——!!!!” 女人惊悚的尖叫声,几乎刺穿耳膜。 “公公!为什么是你!” 雕檀紧紧抱着自己胸口。 小丸子哗地从水里站起来,抬腿就往外迈。 “嘿嘿,公主莫怪。皇上的饮食起居,一应皆由杂家负责。你这药水,到底是否有益身心健康,杂家也是要亲身替皇上试过了才知道啊。” “啊啊啊啊啊!!!” 雕檀要疯了! 太监的身体都被她看到了! 这双眼睛抠瞎了算了! 你们是故意的! 你们大烨的人都不正常! 你们全都是疯子!!! - 苏瓷在外面玩了大半日。 她与玛瑙熟稔,又心情极为放松,两人如姐妹一样手牵着手,无所顾忌,吃喝玩乐! 直到长街两头华灯初上,才如约来了留仙阁。 阁中,闲杂人等早已清场。 玛瑙自觉守在门外,推了苏瓷一个人进去赴约。 苏瓷走进去的那一刻,阁中所有灯火顿时一暗。 大红的灯笼,长长挂了两串,穿行过红帐后,引她入了深深庭院。 里面,传来喧嚣的流水声。 庭院中央,花草怪石环绕,景色幽深,中央一汪温泉池水,有七尊兽首喷吐泉水。 水中央,一方汉白玉石桌,布了精美菜肴,一壶好酒,一对酒杯。 所谓留仙阁,竟然是一处管饭的高级“澡堂子”? 萧君楚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苏瓷掉头就要走。 就听她刚刚站过的地方,脚下水中花荫下,有人懒懒道:“又想跑?” 她脚下就不敢挪了。 第155章 包子被疯皇的山盟海誓吓哭了 “我没跑。”苏瓷怂怂的辩解。 “不跑就去换衣裳,下来吃饭。”萧君楚从池水的花荫深处,水淋淋地站起身来。 没光腚。 花丛没过腰间,他没有束发佩冠,而是将三千墨发疏懒挽在脑后,用一根白玉簪固定。 身上只穿件极薄且湿透的浴袍,领口敞开,半掩胸膛,紧紧贴裹在身上,如第二层皮肤,将那些本就喷薄欲出的线条,勾勒得让人想看又不敢看。 不敢看,又想看。 “这种地方,怎么吃饭……” 苏瓷觉得脸蛋儿已经红得发麻了。 他真的是稍微一有机会就往死里撩她。 “哦?朕以为你会喜欢。” 他故作不知,从花丛下淌水走出来,手肘撑在池边,半截身子还在水中,笑眯眯望着她,如一尾魅惑船上姑娘的鲛人。 “反正已经来了,下来吧。朕好想你。” 这番话,虽然听起来很纯情,但实际上很危险。 苏瓷不动。 可她也想他。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约会是这么刺激的。 萧君楚笑弯了眼睛,“放心,朕答应了阙浮生,大婚之前不动你,就一定不动你,不要怕。” “谁怕你!”她鼓了腮,想让自己看起来强硬一些。 我才不是怕,我是怕控制不了自己的兽性! 兔子也是兽! 兔子也有兽性! “不怕就过来。”他耐心地等他的小兔子自己跳进嘴里。 苏瓷心里被他的笑容,还有那一身湿透的衣裳撩心里都是毛绒绒的。 明知今晚若是下水去,便没那么容易被放出来。 可是…… 还是心甘情愿。 甚至满是好奇和期待。 假山旁的屏风后,有备好的衣裳。 她也换上白色浴袍,腰间系了带子,将头发挽起,走了出来。 萧君楚站在水中,满意望着她笑,目光放肆顺着赤着的一双小白脚,光洁的小腿,缓缓上行,之后被白色的袍子挡住了…… 他不急。 “饿不饿?下来,整个连城最好吃的,都在这儿。” 他仰面望着她,伸出手,接她下来。 她不知下面池水深浅,乖乖将手递给他,想用脚尖试探一下。 冷不防,被他手中稍加用力一拉,整个人被拦腰给抱了下去。 池水哗啦一声,她跌入他怀中,半截身子顿时都湿透了。 “疯批,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她捶他。 “好一会儿没见,想你了……” 萧君楚喘息陡然急促,不等她说完,不管她两只小手还在捶他胸口,先将人紧紧抱住,用力封住她的唇,狠狠地亲吻,将她全部的气息,掠夺地一干二净。 她的一双手,还窝在他的胸口,因为窒息,几次无力地想要推开他。 可这种弱弱地抗争,反而是更加无声的纵容,让他更加凶狠。 他揽着她小腰的手掌,滑过脊背,托住后脑。 怀中的人,本来在水中就还没来得及站稳,此刻整个人已经软了下去,全依赖着他才不会滑落下去。 倾身而下地压迫感,将她几乎托于水面上。 萧君楚睁开眼时,眼尾因为激越的欲.望而变得薄红。 “包子,回京后,朕便立刻下召。” 苏瓷的脑子,还没从刚才的缺氧中缓过来。 她枕在他的掌心,揪着他胸口湿透的衣裳,整个人半漂浮在水中,如飞在天上,睡在云彩间。 “下召做什么?”她迷迷糊糊地问。 “娶你。”他没有半点犹豫,没有半点顾虑,“娶你做朕的皇后。” 苏瓷觉得,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淹没了。 又烫又甜,甜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只听见一声一声剧烈跳动,扑通!扑通! 他用唇,摩挲她肉肉的唇,喘息沉重,“这次,必须答应朕,不准拒绝,不准反悔,不准逃走。” 苏瓷被他磨得唇畔又麻又痒,“嗯。” 可是,她还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担得起那两个字。 “但是,我怕……” “不准害怕!” 他不给她半点拒绝的可能。 “朕护着你,任何人都不敢欺负你,更不敢轻看了你。” 苏瓷就更慌了,“我……我是说,皇后很难做,我怕我做不好……” 他笑,痴痴看着这件枕在掌中的珍宝。 “苏瓷,你无需在乎任何人如何看你,如何评论于你。你只需看着朕一人,在乎朕一人,爱朕一人。” “朕说你好,你就是好。朕若说你不好,那就是朕的错。” “你永远都是最好的那一个。” “朕是皇帝的时候,你就是朕唯一的皇后。” “朕不是皇帝的时候,你依然是朕唯一妻子。” 他定定盯着她睁大到几乎茫然的眼睛。 “朕这辈子,只要你一个,生同欢,死同.眠,永不更改。” 许以生死的山盟海誓,如潮水一般排山倒海而来,没顶而过,瞬间将苏瓷整个淹没,溺死在里面。 她一颗心,从来没有被这样剧烈地撞击过,已经不能跳了。 她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快要死在他手掌心里了。 她胸.脯激烈地起伏,眼眶里不知为何,就是一片水雾模糊。 “寂夜……寂夜……” 苏瓷不会说海誓山盟的话,她一向都是笨笨的,越是着急,越是不会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她听了他挖心挖肺的告白,一颗心就如被人反复揉捏般,鼻子一酸,泪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感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能软软地将他抱住,一颗头扎进他胸膛间,嘤嘤嘤,哭得一塌糊涂。 萧君楚:…… 他以为如此决绝的表白,苏包子总该放心了,高兴了,知道他的心意了。 可这怎么又吓哭了? 他一阵手忙脚乱。 “包子……?包子,朕是哪句吓着你了,你告诉朕,朕以后不说了便是。” 他一个天下尽在掌握的皇帝,又把心上人给弄哭了,却完全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好抱着她,哄她。 苏瓷哭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梨花带雨地抹泪。 “没……没吓着我。我……我是太高兴,太感动了……” 萧君楚:…… 软包子太难搞了。 高兴也哭,不高兴也哭。 她一面说,一面还抽抽搭搭。 萧君楚没辙了。 他的目光落在温泉中央的石桌上。 “包子,别哭了,饿了没?我们先吃饭。” “啊?好啊!”苏瓷一秒钟内泪水关闸,“都有什么好吃的?” 她推开他,自己划水过去。 萧君楚:…… 无情! 果然还是吃的比她管用。 只要有好吃的,皇帝陛下可以不存在。 萧君楚决定与这一桌好吃的一决高下。 他凑过去,一手拦着苏瓷在水下的腰,一手骄矜地捏着筷子,用极好看的姿态,夹了块鱼肉。 “醋鲤刺多。” 他替她摘好刺,送到碟中。 温泉中水雾蒸腾,皇帝陛下湿身相诱,湿透的衣裳,半敞的胸膛,疏懒挽起的三千墨发,温柔揽在腰间的滚烫手掌—— 全都抵不过一桌菜! 苏瓷嫌他碍事,“哎呀,你别总抱着我,我自己会吃。” “……”萧君楚讨了个没趣,咬着牙根子,将筷子放下,目光落在她后颈,“有你不会吃的。” 苏瓷叼着根排骨,“唔?什么?” 萧君楚瞅着她叼排骨那样,小嘴不大,都塞满了,唇瓣肉嘟嘟的,恨恨道:“大排骨!” 第156章 我……努力不怕 “……???” 苏瓷不知道又哪儿惹他不高兴了。 不管了,先吃饱。 逛了一天,早就饿了。 吃饱了再哄大狼狗也是一样。 她忙着吃。 他不死心,还忙着腻。 脚一会儿从她脚丫上滑过,一会儿去蹭她小腿。 手一会儿缠她腰,一会儿顺着脊背往下走。 她拍开他。 他还来。 她薄薄的浴袍,早就湿透了,贴裹在身上,变成半透,随水荡漾,小东小西争先恐后,随时呼之欲出,让人血脉喷张。 萧君楚早晚要让这一切全都真正变成是他的! 他鼻尖儿又从她肩头,一路嗅到耳朵后,还用低低的嗓子,说些听不懂的话。 “包子,百万中无一的名器,你知道是什么吗?” 苏瓷忙着吃呢,“不知道啊,牙婆瞎说骗钱的。” “可是朕已经买了你两次了,都没验过货。” “唔!”苏瓷被吓得咬了舌头。 疼得捂着嘴,眼圈儿溢出一汪水来。 “喝点水。”萧君楚十分好心,递过来一杯水。 苏瓷接过,一口喝了。 可刚咽下去,人便懵了。 是酒! 接着,她便眼见着萧君楚将那碧玉壶中剩下的酒,淅淅沥沥地,全都倒入温泉之中。 热气蒸腾中,四周霎时酒香四溢。 不是将军血,却比将军血更上头,随着水雾,将两人彻底包裹其中。 苏瓷忽然如腹中有只馋虫被勾了起来,特别怀念那晚烈酒的味道。 “寂夜……,你干什么……” 她没醉,但有种微醺的飘。 被酒香勾起了对将军血的欲.望。 这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压制了清醒和胆怯。 “吃饱了没?”他揽着她的腰,免得她栽倒了把自己淹死。 “你又欺负我……”苏瓷的嗓子,沾了酒,就会变得又哑,又娇,又软。 刚才那一杯喝得猛,毫无防备,此时觉得有些上头,想像平常那样揪着他的衣领站好,却因为那薄薄的衣裳都已经贴在他身上,胡乱间根本揪不起来。 一双求救的小手,反而变成了乱摸。 “朕没欺负你,是你欺负了朕。”他欺着她,一步一步后退,将人推到池边。 旁边的兽首喧嚣,喷薄出的水浪将苏瓷小小的身影挡住。 只见得他欺负人。 却不见人家是怎么被欺负的。 “朕还没吃饱,怎么办?” 他在她耳畔低语。 “那……那你吃呗……”苏瓷迷迷糊糊,有点害怕,嗓子弱弱的。 “吃什么?”他不等她说完,便迫不及待地问。 “吃……” 她答不上来了,舌尖舔了舔唇。 周围的酒香太醉人了,想念那晚那一杯将军血,馋得厉害。 她只记得那酒是从他口中来的,明知是被他坑了,却此刻眼巴巴地盯着他的唇,希望里面能变出醇香的酒来。 “吃了你好不好?”他嗓音里全都是危险。 “不要……,寂夜,不要吃掉我……”苏瓷求他。 她慌慌张张中还记得,萧君楚可能是吃过人肉的。 虽然没那么恐惧了,却依然对这事儿念念不忘。 她可怜兮兮地,不懂得逃跑,反而抱住他,贴紧他,求他饶命。 想从这个最危险的人身上,找到最大的安全感。 傻乎乎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更想欺负她,蹂.躏她,将她撕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慢慢吃掉! 萧君楚喉间激烈的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已经对一场盛宴忍耐到了极限。 他微躬了身子,衔住她的唇,用尽全力凶狠的深深吻她。 吻得她好疼,喘不过气来,想哭,又哭不出来。 仿佛被献祭了一般,除了任由被吞噬,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即便如此,依然不够。 完全不够。 他想要她,疯了一样地要她! 要她一百次! 一千次! 一万次! 要么她死! 要么他死! 答应阙浮生的那些约定,全都是狗屁! 萧君楚眼下唯一担心的,是蛊毒未清。 包子太弱了。 不能害了她。 可这火,忍不了。 “疼……”他的唇齿放开她,又一寸一寸掠过脖颈,控诉委屈一样地跟她要些疼爱。 苏瓷还未从被侵蚀,被掠夺中缓过神来,“哪里疼?” 萧君楚在她肩头睁开眼,“内伤……,特别疼……” 他捉了她软软的手,在掌中反复揉捏。 苏瓷晕头晕脑中,忽然想起,他之前的确好像说过这件事。 便温柔道:“哪里疼?我帮你揉揉?” 他侧着脸,腻腻地如同在撒娇,枕在她小小的肩头,睫毛危险地忽闪着,嗓音极轻,“真的?你心疼朕了?” 苏瓷抱着他的脊背,轻轻拍,人有些微醺,便不那么谨小慎微。 “喜欢寂夜,自然最心疼寂夜。”她将脸颊与他摩挲,“寂夜是我的大狗狗……” 萧君楚眸子一暗。 这可是你说的。 既然是狗,那就别怪朕不干人事儿了。 他引着她的手,落在下颌,在她耳畔哑着嗓子低语。 简直是极致的魅惑。 “包子,你怕它?” 他引着她的手,软软的指尖拂过胸膛。 “怕什么?” “为什么每次碰到,都会被吓得死了一样?”他的嗓音,更加干涩沙哑。 两幅身体仿佛在水中极致的贴合,却又各自隔着衣裳。 苏瓷很快就知道了他指的是什么。 她绷紧身子,让自己贴着池壁,却仍然不能远离它,脑子里一团懵。 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如被蛊惑了一般。 “小时候吓得。” “谁欺负你了?”他不高兴了。 “没人,是我自己傻,追着别的孩子玩,结果掉进了蛇窝。被发现时,已经哭得没声儿了。” 萧君楚的手,刚刚引她的手滑过腹肌,便蓦然停了下来。 “阙浮生这个废物!”他迁怒于阙浮生。 苏瓷这才领悟过来,疯批这是把这个罪过算在了师尊头上。 “不,不是师尊的错,是我贪玩。” 她生怕他以后再为这些不足道的事,找由子跟阙浮生打架。 毕竟疯批是打不过神仙的,万一伤到了可怎么办? “就是他的错!”萧君楚像个不听话的熊孩子,“所以,朕以后要亲自看好你,绝对不能再把你还给他!” 原来,话儿是在这儿等着呢。 苏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畔。 “我不会跟师尊回去了。” 她的话,跟她的气息一样,奶呼呼的甜,带着酒香。 “那你想去哪儿?”他又按捺不住了,捏了捏扣在腹肌上的小手。 “跟寂夜回家。寂夜在哪儿,包子在哪儿。” 她糯糯软软地被他抵在水池边,糯糯软软地表白心迹。 萧君楚一阵心头血涌上头顶。 “那你还怕不怕朕?” 苏瓷忽闪了一下被水汽蒸腾地湿漉漉的睫毛,用力抿了抿唇,“是你,我……我就努力不怕……” 她依然害怕。 依然没办法克制童年阴影带来的恐惧。 可是,因为是他,所以可以盲目相信。 因为是他,所以可以无限依赖。 因为是他,所以她愿意勇敢起来,战胜那些恐惧。 萧君楚眼眸中,情.欲之上,又蒙上了一层异样的,欣赏的光。 “那你知道怎么做吗?”他的语调,不知不觉间,又带上了些许以往的恶劣。 是会让苏瓷偷偷心跳的那种。 第157章 朕得不到满足,索性把自己废了 她已经无处可躲,怯怯地背倚着身后不断喷薄泉水的石雕兽首,轻轻摇了摇头。 他凑在她耳边,唇几乎可以濡湿她的耳廓。 “朕教你,要用心学,要乖……” “啊!” 苏瓷一声惊叫。 手在温泉深处被烫到了。 蛇蛇蛇蛇蛇蛇蛇…… 她脑袋里,全身被手腕子一样粗的大蛇爬满的恐怖记忆,顿时全都冒了出来。 “乖,别怕。”他轻轻咬她耳垂,“你见过这么坚强的蛇?傻瓜……” 苏瓷:…… 石雕的兽首和花白的水浪,彻底掩盖了被肆意欺凌和奴役的小小身影。 泉水喧嚣,藏不住喘息和喟叹。 有的人,总算是稍稍得到了抚慰。 有的人,被缠得无止无休,欺负地不轻。 直到最后,两只手全都要断了,累得哭唧唧,才总算被饶了。 …… 留仙阁客房里,焚着一种颇有柑橘味道的香,清且甜。 苏瓷在温泉中泡得久了,又累又醉,不知后来是怎么睡着的。 再醒来时,已是三更梆子敲过。 大概是香的缘故,睁了眼,睡意很快就没了。 她迷迷糊糊睁眼,见只有自己一个人睡在床上,衣裳已经换过了,被水濡湿的长发也已经被烘干,疏散地披落着。 隔着帐子望出去,房里的灯还燃着。 萧君楚坐在妆台前,依然穿着白色里衣,散着长发,正对着铜镜,一笔一笔,描画着眉眼。 苏瓷脑子里第一反应便是:呀!萧公公! 她掀了帐子下床,轻手轻脚凑到他身后。 见他薄唇染了口脂,正用炭笔给自己仔细勾勒出一双女子的远山黛眉。 苏瓷:…… 啥情况? “喂……”她一根手指敲敲他的肩,“呵呵,没想到你看起来那么勇,私下里居然还有这爱好啊?” 咱俩表白过了,你就不拿我当外人了? “也挺好看的,我不介意。嘿嘿。”苏瓷抱着手臂瞧他。 萧君楚上了女妆,原本张扬的眉眼,立时间比女人还热烈,就如一团火焰中盛开的花。 本就天生是个美人,只不过那份美丽被过剩的戾气、锋芒、狂肆、野性给遮盖住了。 所以,旁人只觉得他凶,他狠,他疯。 很少有人注意,他是个比女人还要好看的大美人。 萧君楚抬眼,从镜子里瞪她一眼。 因为描画了微挑的长长凤稍,这一瞪,分外销魂。 “朕得不到满足,索性把自己废了,还是做太监比较清净。” “……!” 苏瓷眼珠儿飞快地往他那能要她命的地方瞥了一眼。 虽然什么情况都没看到,但是人在妆台前是两脚开立,大男人那种方方正正坐着的。 根本不像小丸子那种,要每时每刻夹着腿做人。 她刚才被这么一说,还差点以为他真的挥刀自宫了。 现在想想,这是不满足,怨她呢。 苏瓷不服了。 “喂!萧寂夜!我好心好意帮你啊,累得手都快断了!” 她为了表达自己的爱,连童年阴影都在努力克服了。 从来没见过,没碰过的那种恐怖大东西,都死死闭着眼,假装那手不是自己的,由着他想怎样就怎样了。 结果呢! 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 不存在的,他整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 也不知道到底在搞啥! 搞的她又困,手又疼,现在两只手掌心都是火.辣辣的,手腕子都要断了。 萧君楚又从镜子里,骄矜瞪她一眼,“你那是帮?你那是被朕强迫,是慷慨赴死!” “那以后不帮了。” 苏瓷扭身不理他。 生气了! 萧君楚:…… 他好像又没管住自己这张嘴。 “包子……” 他挥手拉住她,将人拽回来。 “好了,是朕错了……” “你哪里有错?你是皇帝!”苏瓷气呼呼。 “朕哪里都有错……”他为了哄她,也是没底线了。 他拽着她衣袖,两只手指尖一点一点挪着,将人拽回来,拉进怀里,在腿间站好。 沉沉压了一口气,才道:“是朕心急,朕以后……,不急了……” 萧君楚自从练了邪天九部,开始渐渐对食物变得不那么依赖。 但是,对苏瓷的念想,却是与日俱增的狂热。 当年,在天狼宫禁地中偷看过一次邪典,便凭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将其中的内容,包括邪天九部,全部一字不漏地印刻在脑中。 他那时年纪尚小,对里面的很多东西不能了解。 但现在…… 有了她,他忽然就顿悟了。 原来,邪天九部根本不是一个人练的。 难怪宫主苦心修炼这么多年,都还停留在天妄其五,始终不能再进阶突破。 他揉着她手掌心,看到两只小手都又红又肿,就知道自己当时有多粗鲁野蛮。 看来说什么都哄不好了。 萧君楚抬眼,望着她,静了片刻,忽然…… “汪!” 苏瓷被吓一跳:??? 你干嘛忽然学狗叫? “包子,朕是你的大狗狗,你原谅朕吧,今天是第一次,大狗狗也没什么经验……” 苏瓷差点没憋住笑,“你哪儿是狗?你是驴!” 本想再骂得狠一点。 谁知萧君楚眼睛一亮,“包子懂得还挺多?你这是夸朕呢?” 苏瓷:??? 说他是驴,他为什么还高兴? 疯批! 她再也不想理他了。 不知道之前说的那些表白,还能不能收回来! 谁知,萧君楚忽然她面前摊开手掌,掌心翻转,噗!一簇火焰,凭空在掌中冒了出来。 “包子看,好不好玩?” 苏瓷吓得惊叫了一声,变魔术啊! “呀,你怎么做到的?” “还有更好看的,要不要?” 他将掌中那一团火,甩手丢向窗外,之后指尖一道气浪划过。 那团火,便如一团小小的烟花一般,璀璨的散开,之后,细碎的火花,缭缭绕绕,从窗口落了下去,夜色才重新归于寂静。 “怎么忽然会放烟火了?”苏瓷惊呆了。 虽然小说里面的武功都是神乎其神的,但是,还是第一次见可以这样哄女孩子开心的。 她成功被哄了。 “朕刚刚睡不着,胡思乱想中,内功修为有所突破,包子是第一个看到的,不要告诉别人。” 他抱着她的腰,笑眯眯弯着眼睛,仰头望着她。 方才在下面温泉中与她纠缠,问题没能得到纾解,却意外地发现,邪天九部不知怎么地,突然突破了第二重,由天霜其一,进阶到天火其二。 如今,邪典对体内的蛊毒压制,优势越来越明显。 他对她运势的依赖也越来越少。 可另一种吸引,却越来越痴迷。 “喜不喜欢?” 苏瓷始终喜欢他的,也是极好哄的,便乖乖点头,“喜欢。” “包子喜欢烟火,等回了上华京,朕亲自给你放个大的。” “有多大?” “天那么大!” 苏瓷才不信。 疯批最会唬人。 “对了,你大半夜地化什么妆?扮女鬼?” “不扮鬼,扮女尸。” “啊?!!” 第158章 苏包子可能要守寡了 半个时辰之后,菡萏楼深处一处不起眼的柴房后。 几个月刀卫打扮的人,打开一处地窖入口,正将一连串沉默无声的活死人,逐一驱赶进去。 这里,是出城的密道! 上华京的地下被萧君楚挖成筛子。 连城的地下,被卫九泠挖成筛子。 二十四个活死人,极慢地挪动着一步一步,如无知无识的死物,往地窖里走去。 走在最后的两个,还在柴房里排队,忽然各自被一双手捂嘴捞住,麻利向左右两扇门的别后,面壁一搁。 等月刀卫听见动静,朝这边看来时,就听咚地一声。 倒数第三个活死人,刚出门,被门槛绊倒了,脸糊地,直挺挺趴着,起不来。 “艹!废物!” 一个月刀卫过来,把他拎起来,摆正,推了一下。 那活死人开始继续机械地往前走。 后面,最后两个,已经换成一高一矮两个,两人都生得极美,却垂落着长发,穿着白色寝衣,表情麻木,毫无表情,一步一步,晃着身子出来,跟着挪。 苏瓷走在最后,趁着没人看见,揪了萧君楚衣袖一下。 【你踹前面那个干嘛?】 萧君楚的手指,在袖底跟她晃了晃。 【动静这么大,自然要掩护一下。】 倒数第三个人,刚才摔了那么一下,披散着头发遮住了脸,低着头,默默在心里骂: 【玛德!谁啊!老子堂堂昆仑山惊鸿巅不老神仙座下第八弟子官城锦,屁股招谁惹谁了?】 如此,一行活死人晃晃悠悠,麻木前行。 下了地窖后,穿过一条长长隧道,便到了城外出口,依次走出地洞。 有不长眼的月刀卫见了萧君楚,舔了舔唇。 “啧!这大姑娘可够辣的!要是能睡一次,死她身上也值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抓他胸口的大馒头。 那手还没到地方,就被另一个人打开。 “你老实点,国师大人就是要又好看又干净的。你自己找死可以,莫要连累兄弟们。” 那人不服气,哼了一声。 苏瓷:…… 萧君楚牙根子咯吱咯吱响:!!! 其实,他本是并不急于掐掉卫九泠这条线的。 但是奈何白月薇屡屡出来蹦跶,甚至令他险些杀了包子。 再加上别苑里多了个上跳下窜,想与他洗鸳鸯浴的公主,如老鼠屎一样膈应,暂时也不想回了。 反正包子也有些本事,整天不老实。 与其等着别人拉她下水,不如他亲自带着她将这件事搞清楚。 让她知道一下这世间的险恶,以后只能老老实实跟着他! 一行人又往前晃了一会儿,便是那晚的那块大石头,再走一会儿,就到了水边码头。 此时天黑,月色阴沉。 水面雾气浓重,一望不到尽头。 没多久,水中央传来呜咽的调子,是苏瓷在竹林听到那种。 但不同的是,那晚听到的,是鬼哭一样难听。 而今晚的,则那般悲怆,摧心裂肺。 苏瓷一阵紧张,生怕萧君楚被控制。 但是,萧君楚的邪天九部已经练至第二重,对蛊毒的压制更加强大。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有备而来,用蜡丸堵了耳朵!!! 很快,一乘小船穿破雾气,从水面缓缓驶来。 船上,除了月刀卫,还比上次多了个眉眼艳丽,描画了浓烈妆容,但神情僵硬的女子。 她不说话,穿着艳红繁复的长裙,直勾勾地看着苏瓷这一队活死人,一个一个上船。 苏瓷小心望了她一眼。 那种眼神,实在是太熟悉。 与萧君楚被控制时一模一样。 一共二十四个活死人,在小船上整整齐齐站了两排,如货物一样,被送往水中央。 苏瓷和萧君楚入戏很深,一动不动。 官城锦站在萧君楚前面,也在小心翼翼观察了一圈儿,目光落在自己前面一个少年身上。 这个人,他白日间见过。 是从外地来连城谋生的小倌儿,生得极是清秀,还没正式接客,来菡萏楼,是想碰碰运气,寻思着碰上个温柔的郎君,至少能过上几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免得颠沛流离地被早早玩坏。 却不料造化弄人,好郎君没遇上,却被弄到这里来。 但是官城锦觉得奇怪。 为什么今晚这些活死人,与他之前观察的那些不太一样。 特别是,他们的后脑上,都没有伤口。 难道是……,蛊虫还没有被种进去? 他再偷看立在船头那个红衣女子。 同样,盘起来的婀娜发髻之下,是雪白秀美的脖颈。 也没有伤口,却明显不像个活人。 为什么? …… 小船在水上悄无声息地行驶,周围雾气越来越浓,渐渐连近在咫尺的人都变得影影绰绰。 直到咚的一声,船头略略一横,所有船上的人,身子都跟着一晃。 扑通一大声水响! 官城锦正等待机会脱身,此时憋了一口气,顺势倒入水中,临掉下去之前,还顺便拽了萧君楚一把。 让你踢我屁.股! 不管你是谁,来吧您嘞! 萧君楚没防备,被他这样一抓,本能地想要躲避反击。 但是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一连串的念头闪过。 眼下形势不明,万一动起手来,会累及苏包子。 而且,下水倒是一个脱身的好办法,正好可以暗中查探湖心的情形。 于是,他僵硬挥起手臂,去抓苏瓷,也想带她一起下水。 谁知,苏瓷眼看就要被拉下去的一瞬间,被那红衣女子一爪狠狠扣住肩膀,又被拉了回来。 萧君楚那边,人已倾倒,来不及了,一头扎入水中,被官城锦拖着,两人咕噜噜噜……,沉入水底。 船上苏瓷:…… 她被那红衣女人鬼一样的利爪抓着,一动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君楚被拽了下去。 算了,沉下去就沉下去吧,反正死不了。 但是,现在,剩她一个人,怎么办? “艹!” 有月刀卫骂。 “捞上来。” 几个人七手八脚去船舷看。 可是雾气太重,看不清。 “两个都沉下去了。” “奶奶的,等会儿药劲儿一过,跑了怎么办?国师还不要了咱们的命?” “跑不了,这水下,可都是食人鱼,吃起一头牛,可连骨头渣子都不放过。” 几个人骂骂咧咧,开始把剩下的活死人赶下船。 苏瓷:…… 我收回刚才的话行不行? 疯批,你一定要活下去! 咱俩还没成亲,我就守了望门寡,多不好! 第159章 盛世美颜,邪魅一笑 苏瓷一瞬间的晃神,等到重新镇定下来,就感觉有种被人审视的不适感。 是来自身边那个红衣女子。 她虽似瞳孔中茫然无神,但却又仿佛有一双眼睛,正通过她,监视着这里的所有一切。 这种情形,实在是太诡异了。 小小骚动过去后,船停稳,所有活死人上岸。 湖心,是座岛,隐在浓雾之中,不知有多大。 苏瓷跟在队伍最后,一动都不敢乱动。 疯批就是疯批。 好好地在城里说真心话不好? 非要出来玩大冒险! 结果呢,自己喂鱼了不说,还要把她丢在这里!!! 但是,凭她的认知,就觉得脚下这座岛有点奇怪了。 疯批一直在找卫九泠。 如果湖心有一座岛,他没可能放着不查。 除非,这座岛是临时人工填埋起来的,没有在连城附近的地图上标记出来。 所以疯批的狼群隔着水,这么久都找不到卫九泠的下落,也不奇怪。 但是…… 人工填湖这么大的事,又不可能做得无声无息。 一座人工岛,也不是三天五天就造的出来。 卫九泠一定早就有所准备。 而他之所以能在这里隐藏地这么安稳,这背后,难道…… 苏瓷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却还没想通其中的关节。 余光里,远方迷雾之中,有影影绰绰的一抹红。 似是有人一袭红衣,手中一柄摇曳红伞,正望着她这边。 苏瓷被身边那红衣“女鬼”盯着,不敢乱动,只能任由远处那束目光注视着,乖乖随着所有活死人进了一处通往地下的通道,入了一处地宫。 外面,咣当一声,石门落锁,又有重兵把守,只留了门上两个透气口。 惨白又微弱的日光,渐渐从那两个碗口大的气孔投射进来。 该是天亮了。 屋里的活死人,身上药力开始慢慢消散,各自迷茫地左顾右盼。 “我在哪儿?”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你们是谁?” 被抓来的,都是菡萏楼中等待金主挑选的瘦马和小倌,各个生得姿色动人,却并没什么胆量和见识。 此时发现自己被带到一个如墓穴般的地方,顿时方寸全都乱了。 有人开始哭,有人扒着门苦苦哀求,有人甚至企图隔着石门色诱守卫。 苏瓷默默坐在角落里,抱成一团。 这里若是活死人的大本营,难保不会遇上白月薇,甚至卫九泠。 也不知道疯批现在怎么样了,被鱼吃了没。 要是没死,能不能快点变成盖世英雄,从天而降来拯救她啊…… 没多久,门开了,有月刀卫进来送饭。 其中一个,特意找到苏瓷,凑了过来,用鞋尖踢了她一下。 “喂!吃饭。” 苏瓷抬头,认出这是在地道里看上萧君楚的馒头的那位。 她假装不认识,低头将那一碗饭拉到自己面前。 到什么时候,都不能亏了肚子。 那人蹲下,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脸。 “啧!大姑娘喂鱼了,小姑娘也带劲儿。” 苏瓷将身形压得更低,小心翼翼抬眼,一双鹿眼楚楚可怜,“这位大哥,请问,我们在这里……,是做什么?” “啧,这羞答答的小样儿。”那人乐呵了,吞了口口水,“给爷摸一下,爷就告诉你。” 苏瓷:…… 好恶心怎么办? “爷要是放了我,我就……”她说不出口了。 没想到,那人却低声邪笑,“小姑娘,还挺会讲条件。这会儿不行,要不,等到了午时,爷带你出去玩会儿?” 他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可若是能离开这个重兵守卫的地穴,单对付一个月刀卫,倒也不难。 只是,他为什么选在午时这么明晃晃的时刻? 干坏事难道不应该是在夜里? 可惜,还没等苏瓷回应 就听门口的守卫一声喝:“老郭!干什么呢!出来!” 那老郭悻悻站起身,“喊什么喊!一天天对着死人,寻个乐子怎么了?” 他临走,又看了眼苏瓷,吊儿郎当地走了。 苏瓷默默拿起饭碗,扒饭。 透气孔进来的日光,渐渐转到了正中央。 午时差不多到了。 但是,那个老郭并没有来。 这屋里剩下的二十二个人,哭闹了半日,已经渐渐各自安静下来,唯独一个小倌儿样子的少年,是闲不住的。 他还算胆子大,知道既然出不去,就不哭不闹了。 很快,不但将这屋子里的人来历问了个差不多,还跟门口的两个守卫软声软气聊了好一会儿。 大概这岛上的月刀卫自从卫九泠兵败后,一直跟着东躲西藏,过着见不得人的日子,憋闷得很。 此时有人愿意哄,他们就愿意多说几句。 苏瓷坐在角落里,竖着耳朵听,也听得不是很清楚。 不过,见那小倌隔着门,与守卫说着说着,就向她这边看了几眼。 没多会儿,他就过来了,蹲在苏瓷面前,面色沉重,安慰道: “小姑娘,别指望那老郭来救你了。” 他眉眼生得倒是好看,小小年纪,一开口,竟然还有点少年老成的意思。 苏瓷不知是敌是友,不想多说话,抬眼看看他,又低下头,极小声道:“为什么啊?” 她这副样子,看在旁人眼中,就是小小一只,又软又弱,无依无靠,怂的要死。 少年顿时升起满满地保护欲。 “咳,说出来,你也别太难过,他啊,因为多跟你说了几句话,被人……” 苏瓷抬头,“杀了?” “还没死,是活着拴在水边,一点一点,把下半身喂鱼了……” 呕! 苏瓷一阵反胃。 看来,这岛上,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 想有所动作,并不容易。 她头压得更低,身子缩得更小。 少年以为她被吓到了,“你别怕,我娘活着的时候说,吉人自有天相,凡事尽人事,听天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船到桥头自然直!” 苏瓷:呵呵。 “你娘懂这么多道理啊?” “是啊,不过,多亏她已经死了,若是还活着,知道我为了吃饭省心,把自己卖了,一定还会气死。” 苏瓷忽然觉得,面前这位,倒是跟她有几分相似,凡事能佛系,必定就佛系。 “这位小哥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啊,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花名:盛世美颜。” 苏瓷:…… “四……个字?” “是啊,这样才特别,大金主才记得住,你看,你这不就是记住了?” 苏瓷:“……呵呵,巧了,大家都是干这一行的,我叫……邪魅一笑。” ———— 亲妈排个毒: 第一,包子不废哈,看她以前怎么对付白月薇就知道了。 第二,包子不是无情哈,她是对疯批有信心。 卫九泠:亲妈这么多废话,什么时候我出场? 白月薇:又要挨揍了是吗? 官城锦在水下:咕噜咕噜咕噜…… 萧君楚在水下:咕噜咕噜咕噜…… 第160章 把你的狗皇帝炸上天 盛世美颜:“邪魅一笑,好名字,幸会幸会。” 苏瓷:“呵呵……” 这时,门口响起女子的威吓声。 “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连他都要对我礼敬有加,你们算什么东西?竟敢阻拦我?” 石门被打开。 一个女子的身影,逆着光,闯入,四下飞快看了一眼,便直奔苏瓷这边而来。 盛世美颜见势不妙,迅速撤到一旁,避开火力。 苏瓷很快看清了那女子的脸。 是邱诗诗! 而且还戴了假发! 额间留着厚重的齐眉刘海,用来遮挡假发的痕迹。 原来,她根本不是失踪了,而是被送来了卫九泠这里。 苏瓷心里一惊。 难道,邱植已经投靠了卫九泠? 不对! 邱植应该一直都是卫九泠的人! 不然,这连城之外,湖水中央,一座偌大的人工岛,是如何悄无声息修建而成的? 他将女儿送到这里,自己却留在城中,为什么? 苏瓷的心里咯噔一下。 她看了这么多年小说,实在是太清楚其中的套路了! 连城要出大事! 邱植可能要弑君! 萧君楚若是死在连城,大烨下一任皇帝是谁? 自然是与他同父异母,同为先帝所出的卫九泠! 幸好,此时萧君楚不在城中! 苏瓷一阵紧张,又深感庆幸,激烈的情绪,难免在表情上有一丝丝流露。 看在邱诗诗眼中,便是以为她如今落在她手中,终于是怕了。 她在苏瓷面前蹲下,手中亮出一把小刀。 “皇帝陛下的小美人,他说你来了啊,起初我还不信,如今亲眼见了,倒是大大的惊喜!” 此刻没有外人,邱诗诗放下了官家小姐的伪装,狰狞毕现。 “你害我没了头发!害我有家不能回!你说!我该怎么收拾你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苏瓷偏着脸,尽量与她那把小刀避得远一点。 “那晚之事,起因在我。你若归罪于我,我愿意向你道歉。” “但是自古伴君如伴虎,谁都不能例外。” “今日,君心在,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明日,君心不在,我也可能被喝血,扒皮,再揪掉脑袋……” 她神情漠然,直视邱诗诗。 邱诗诗漂亮的眸子,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脖子一梗,仿佛豁出去了,红着眼道: “你说的倒也没错,风水轮流转!他的大事就要成了,到时候,轰!你跟你的狗皇帝,全都完蛋!” 苏瓷的脑子里,一根神经立时紧绷。 他? 这个一进门就反反复复提起的“他”,到底是谁? 轰! 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要干什么? 她正紧张思虑着,邱诗诗的手,已经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把头抬起来。 “让我看看,啧啧!他说,不准任何人碰你。可惜啊,现在正是午时,他没空管你,现在,不论我把你这张脸如何,都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苏瓷被迫扬起脸,冷静地连自己都怕。 “‘他’,是谁?” “他啊,他是我大烨未来的新君啊!” 邱诗诗晃了晃手中锋利的小刀,“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这张脸吧。有没有想过,被人一样一样割掉脸上的零件,之后,再活活重新拼起来,是什么滋味啊?” 刀锋闪着寒光,一点点迫近苏瓷细瓷一样的脸蛋儿。 “你疯了!” 苏瓷掌心悄然蓄力,心中暗暗叮嘱自己。 只要她敢动手,你就不要手软。 又不是没杀过人。 伏神剑法虽然只有三招,但是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家小姐,简直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邱诗诗凑近,还在左右端详着苏瓷的脸。 “是啊!我是疯了!狗皇帝当着整个连城的面,将我剃成光头那一刻,我就疯了!” “我是郡守的女儿!是连城的第一千金!从小到大,我就是在万众瞩目之下活着的!” “自从你们来!是你们毁了我的一切!” “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要你们这样折磨我!而我……,还要当众叩首,谢主隆恩!” 她的刀尖,不停地发抖,仿佛下一秒,就会戳进苏瓷的面皮里,却始终没有下手。 苏瓷直视她的目光,“邱小姐,邱大人到底想做什么?你现在还有机会,不要再错下去。” 她已经不是最初那个软乎乎的胆小包子了。 鼻尖上,被人用刀尖抵住。 袖底掌中,右手已变剑指,蕴起了薄薄的剑意。 邱诗诗毫无察觉。 她喉间剧烈的吞咽了一下,紧接着,重又面部扭曲地咯咯狞笑,笑得眼中带泪,丧心病狂地贴近苏瓷,几乎鼻尖贴在了她的脸上,绝望地笑: “哈哈哈……,太迟了!没机会了!我们全都没机会了!” 外面响起脚步声,传来一个女人沉冷的声音。 “谁在里面?” 邱诗诗一阵紧张,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陡然加快了说话的速度。 “我爹已经在连城四角埋了无数炸药,只要秋分一到,皇帝祭天,就足够把全城人,连同狗皇帝,一道炸上天!” “你们不是想找血疫的解药吗?其实,真正的解药就是……” 门口,传来女人一声厉喝,将她戛然打断。 “闭嘴!” 白月薇进来了。 邱诗诗说到最关键的地方,被她打断,全身剧烈颤抖,惊恐地闭了嘴。 苏瓷与她那绝望的目光对视的一瞬间,猛地明白了! 她知道自己走不掉了,她要把这岛上天大的秘密都告诉她! 白月薇背着手进来,“你果然是不论到哪里都管不住你那张嘴!要不要我帮你缝起来?” 邱诗诗与苏瓷贴得极尽,飞快将袖中小刀塞进苏瓷屁.股底下,站起身来,强作镇定: “有什么怕说的吗?这屋子里的,早晚不过都是他不会说话的尸宠!” 白月薇鼻子里轻哼一声,“他叫你过去。” 邱诗诗一阵剧烈的惊悚,绝望地回看了苏瓷一眼,“此时午时,不是他最……” “闭嘴!”白月薇打断她,“若不是看在你还有用,我现在就替他处置了你!快去!别让他等。” 第161章 我的余生都是抢来的,只为能再看见你 “哼!”邱诗诗甩头就走。 “慢着。”白月薇在她身后,看着苏瓷,道:“记着,她这张面皮,是我的,你若是敢弄坏了,我有一万种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女人!”邱诗诗低低骂了一句。 “不知死活!”白月薇等她走了,才回头站到苏瓷面前,傲慢背负双手,居高临下。 “装啊!”她挑高了声音,“刚才我若没及时进来,那个姓邱,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吧?” 苏瓷抱着膝盖,将屁股底下的小刀坐得严严实实,瞅了眼对面缩成一团的盛世美颜。 盛世美颜与她目光相触,立刻吓得扭开脸。 我什么都没看见。 外面的女人好可怕。 一个拿着刀说要割掉别人的五官。 一个坐在地上扮怂包,却随时在准备着杀人。 而最后一个进来的,脸上带着牙印子,缺了一只耳朵,原来在图谋着别人的面皮! 苏瓷淡淡道:“你不是也一样在装腔作势?我猜,没有卫九泠的命令,你们谁都不敢真的动我。” 这句话,她是厚着脸皮,冒着风险赌的。 结果,白月薇没有立刻反驳,带着疤痕的脸,抽搐了一下。 竟然猜中了! 苏瓷笑:“呵,我的大狗狗,果然到什么时候,还是惦记着我的。” 白月薇恨恨,“天真!看你还能笑到几时!” 她将房间的人又通通巡视了一遭才离开。 苏瓷稍稍吐了口气。 卫九泠到底要干什么? 尸宠是什么意思? 血疫的解药,到底是什么? 他在午时,会最怎样? 对面,盛世美颜见凶神恶煞般的俩娘们终于都走了,小心翼翼爬过来,问苏瓷: “喂,邪魅一笑,你没事儿吧?” “还好……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事。 这么一会儿,经历了这么多事。 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可怕了。 好想赶快钻进疯批的怀抱躲起来。 但愿他没有被鱼咬成筛子。 然而,她一双小鹿眼,因为始终绷紧了神经,此刻尤其地大,里面揉碎了般的光,晃得人眼花。 盛世美颜怔了一下,晃了晃脑袋。 女人果然是太可怕了,光凭一双眼睛就能让人忘了喘气儿,是怎么回事? - 湖心岛中央,一座地宫。 巨大的萤蓝色水晶嵌在水下的墙面,可见外面手掌大小的食人鱼,龇着满嘴尖牙,游来游去。 一阵呜咽的埙声响过。 水晶窗下,立着个秃头的女人,一动不动。 殷红的长袍拽地,卫九泠扔掉手中的骷髅埙,俯身从地上将掉落的假发拾起来,重新替邱诗诗戴上。 之后,左右仔细端详,又替她将额发打理整齐。 “嗯,还差点什么。” 他端着手肘,修长手指抵在额角,思量半晌,之后,端起邱诗诗的下颌,咔嗒! 卸了她的颌骨。 紧接着,左右手臂,双手变爪,各自从她肩头一路陡然急下! 邱诗诗两条手臂,骨骼尽碎! 手臂随着衣袖,如两条破布条一般,软软垂着。 她被蛊虫控制着,不能动,不能开口。 可剧烈的疼痛,已经让瞳孔猛地缩成一个点,人几乎昏厥。 卫九泠温柔抱怨:“真是不听话,跟你们交待了很多次,不要碰她,不要碰她,不要碰她——!!!” 他陡然狂暴咆哮,挥手她如一只破布娃娃一样,打飞出去,重重撞在地宫墙上。 邱诗诗歪着脑袋滑落在地,口角沁血,却依然一动不能动。 卫九泠转身,萤蓝的水晶窗,幽幽映着他的妖艳的面容,阴森狰狞。 那嗓子,重新恢复沉静温柔,“是不是我说的话,你们全都不听?” 他奇长暗红的睫毛轻抬,门外,露出一抹白色裙角。 白月薇回来了。 后面这句话,他是说给她听的。 白月薇见被发现了,只好现身进来,随口领命两个月刀卫将半死的邱诗诗拖了出去。 “邱植对我们还有用,他若是知道你这么对他女儿,恐怕……” “我需要在乎他怎么想吗?”卫九泠嫌弃得看着自己刚刚碰过邱诗诗的手,浸入水盆中,反复清洗。 “我什么时候需要在意别人的想法?” 白月薇试着走到他身边,将手轻轻搭在他肩头,“九泠,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然而,卫九泠对她这种主动示好,似乎并不感兴趣。 若是换了从前,他可能立刻会乖顺、讨好地用脸颊蹭她的手背。 可现在,他随便将手擦干,身子一偏,避开了她的手。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望着那面偌大的蓝色水晶窗,看着外面的食人鱼因为饥饿而不安地游来游去。 没有人知道,在崖下看到心爱之人早已化成一副枯骨,是怎样的心境。 没人知道,为了活下去,他要挖了自己腿上的肉,之后一口一口吃掉,是什么样的滋味。 更没人知道,他决定将自己彻底献祭给恶魔,又是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折磨。 他舍弃了日光,舍弃了自己,舍弃了所有,不计一切代价走到今天,可不是为了听这个女人说什么“想当初”…… “吩咐下去,午时一过,放出所有尸宠,毁船,撤掉九龙桩!”他命令道。 白月薇一惊,望向他侧颜,“怎么改变主意了?不等秋分了?” 卫九泠转身,没入地宫深处的黑暗中,凉凉轻笑:“呵,还等什么?萧君楚已经来了,计划,改了……” 白月薇眼珠儿左右转了转,脸上的疤痕,无法克制地抽搐了一下,“知道了。但是,你答应过我的呢?” 卫九泠在黑暗中躺在软塌上,枕着手臂,闭了眼,“怒川雪莲,一定会拿到,帮你补了脸。” “我等不了那么久!苏瓷的皮,我现在就要!”白月薇咬着唇,狠狠崩出最后一个字。 卫九泠唰地睁开眼,黑暗中,慢悠悠且不容违逆:“再说一遍,她是我的!除了我,谁都不准动她!” “哈哈哈……!你果然还在爱着她!”白月薇笑得万分嘲讽,“你明知她早就换了芯子,却还爱着她!哈哈哈……,可怜啊!当断不断,你迟早会后悔!” 她说罢,摔门而去。 卫九泠在黑暗中,妖艳的眸子微眯,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一般,良久,才凉凉一笑。 爱? 呵…… 日光渐渐偏斜,灼热散去,岛中央浓雾重新密布。 一只摇曳的红伞,缓缓出现在浓雾深处。 苏瓷被叫了出去。 临走,还被盛世美颜叮嘱了几句,“听说这岛上住着个怕见阳光的红袍老妖,记得不要惹他生气!” 他这么短的时间,打听到这么多。 苏瓷点点头。 屋外,浓雾弥漫。 三五步开外不见人。 日光,仿佛根本无法降临在这个地方。 四下一片苍白。 苏瓷向前走了丈许,便蓦然见雾中红衣一角。 有声音幽幽道:“阿瓷啊,我剩下的余生,都是抢来的,只为了能再看见你……” 第162章 得不到你就把你埋进土里,明年就可以收获很多个你 红伞轻转,将雾气略略散开,显出卫九泠的身形,和他半掩在伞下妖异的面容。 苏瓷戒备退后一步。 “别怕……”他站在伞下,轻轻道:“有什么好怕的呢?” 卫九泠不这么说话还好,他这样,苏瓷更怕。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了?” 他若是知道她在这里,是不是也就知道了萧君楚来了? 卫九泠悠闲地看着她,颇似有些宠爱的意味:“呵呵,你若是知道我是如何站在这里的,就不会问这么傻的问题了。” 苏瓷被他的目光抚摸得全身发麻,强作镇定。 这个人的腿,当初已经完全废了。 如今,却好好地站着,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虽……虽然我不是你的阿瓷了,可是,我到底也算是救过你一命!如果没有我,你早就死在时间裂缝里了!所以……,有什么话,咱们能不能好好说?” “时间裂缝?这个说法,有意思。” 卫九泠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 他好像已经忘了苏瓷已经换了芯子,只顾目光痴迷地欣赏她的美丽。 “你救我,无非是为了萧君楚。阿瓷,其实不管你换没换芯子,都和从前一样,为了别的男人,随时可以利用我,之后再抛弃我。” 他说话间,已经靠近一步,将红伞撑在苏瓷的头顶。 两人头顶,一片妖异的殷红,就仿佛,立在血河之中。 他淡淡一笑,笑容里不知藏了多少惨痛,“呵……,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他垂眸望着她,略略低头凑近,“阿瓷啊,你身上,没那么香了……” 苏瓷又紧张地全身一抽,喉间重重吞咽了一下。 阿瓷,阿瓷,阿瓷…… 他唤她一声,她哆嗦一下。 病娇真的比疯批吓人一百倍啊。 至少疯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都会说出来。 而病娇,你永远不会猜到他的脑子里有什么弯弯绕。 看书的时候,只觉得病娇这种诡异的爱很刺激。 真的进了书里才知道,这种得不到你就把你埋进土里,明年秋天就可以收获很多个你的感情,实在是太可怕了。 “内个……,卫九泠,”她鼓足勇气。 “是阿泠……”他打断她,嗓音又低又温柔,却带着刻骨的寒意。 苏瓷:…… 他痴痴看着她,“我们定情那晚,你说过,以后,我是你的阿泠,你是我的阿瓷……” 行吧,不管苏渣渣干过啥事儿,她现在都得照单全收。 “阿泠,我想说,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苏瓷了,你看你能不能…… “没关系,正好,我也不是从前那个我了。” 他的掌心,蓦然落下一只水滴样的吊坠,正是在时间裂缝中从枯骨中摘下来的那条。 “来,戴上。” 苏瓷站着没动。 为什么要她戴上那个死人身上的东西? 太变态了! “来!” 他语调略重,吓得她又不敢再拒绝。 只好乖乖走上前一步。 他将那攥在掌心许久,却依然冰凉的吊坠,戴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将一颗水滴样的坠子摆正于她漂亮的锁骨之间。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皮肤,死人一样的凉。 卫九泠目光哀伤凄凉。 他轻抚那吊坠,如触碰着情.人的泪珠。 “从现在开始,你还是我的阿瓷。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了。” 苏瓷:…… “回去好好等着,过了明天,我可以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卫九泠撑着伞,在雾中漫步,又将苏瓷送回了石室去。 石门关上那一刹那,苏瓷的小手用尽全力,死死抠住门缝儿。 “阿泠!你最喜欢的不是白月薇吗?” 她必须抓紧一切机会,尽可能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否则,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境下,始终是砧板上的鱼肉。 卫九泠与她隔着门缝儿,死寂一般的沉静了良久,才道: “是你让我去挑拨她与谢无极之间的关系。你说谢无极没了白月薇的支持,就不可能登基。” “你说,只要谢无极和萧君楚两败俱伤,大烨的下一个皇帝,就是我!” 他始终温顺的眉眼陡然一厉:“可你都干了什么?你借机甩开我,转身就投入了谢无极的怀抱!” “你被白月薇追杀时,谢无极是个孬种,不敢出手!只有我可以救你!” “而你,你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宁可出卖色相,去求那个疯子萧君楚,也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难道你都忘了吗——!!!” 苏瓷被吼得快要闭上眼了。 只隔着门缝儿,都能感受到他陡然飙升的愤怒和丧心病狂。 难怪苏渣渣要躲他躲得远远地,她一定是发现了卫九泠有病,根本甩不掉,才会到最后时刻,宁可把自己卖给疯批,也不去求他。 但是,现在,苏渣渣已经死了,顶包的是她倒霉的苏包子。 想要活下去,熬到疯批来救命,就绝对不能再刺激这个神经病。 她拿起颈上挂着的那只吊坠。 “可是,阿泠,你看,她并没有彻底忘了你,她或许骗了你,但是到了最后,却是真的有愧于你,不然,为什么到死都还戴着你给的信物?” 卫九泠的目光,穿过门缝儿,痴痴落在那坠子上,没有吭声。 苏瓷将那坠子攥了攥,“我会替她好好戴着,直到有一天,你不再需要它。” 门那边,卫九泠依然未动。 苏瓷也屏住呼吸等着。 不管怎样,只要此时说的话,他能听得进去,就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想从神经病手底下逃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哄。 良久,卫九泠终于抬手。 苏瓷终于看到一丝希望。 然而,他的手,却是无情地将她死死抠在门缝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塞了回去,然后,漠然将门关上。 “或许,过了明天,我就再也不需要它了。” 苏瓷:…… 门,被死死合上。 “喂!等等!阿泠!我是被萧君楚那个狗皇帝强迫拉来的!我现在可以变成跟你一伙儿啊!喂!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大家商量一下啊!别把我关在这里啊!啊喂……!!!” 然而,外面再也没有回应。 昏暗的地宫中,阴寒如同坟墓。 苏瓷的脸,绝望的贴在门上,面壁。 卖了疯批也没用了。 完了,芭比Q了…… 身后,一众瘦马和小倌,因为一时之间信息量太大,全都带着叹为观止的表情。 盛世美颜小心翼翼过来,“喂,邪魅一笑,你行啊!你是怎么做到可以一次勾搭那么多男人,惹毛那么多女人的?教教我?” “滚——!”苏瓷暴躁极了! 她想挠墙! …… 卫九泠从里面出来,之前监视苏瓷他们上船的那个红衣女子已经门前的浓雾中静默站了多时。 他看向她,惨淡一笑。 “现在,也只有你们才是真的属于我,永远不会背叛我。” 说话间,笑容蓦然一冷,目光眺向雾气深处。 有人闯入了他的岛! 第163章 他不喜欢雨,不喜欢雪,甚至不喜欢被落花沾染了衣衫 卫九泠妖艳的唇角,无法抑制的抽动了一下,殷红阔袖之下,苍白的手微颤。 他看向那神情木然地红衣女子,“抓来。” 女子的眼睛陡然精光迸射,转身凌厉化作一道红影。 很快,小岛上,骷髅埙悲哭般的曲调四起,无数惨红的身影如鬼魅出没。 官城锦全身湿漉漉,袍子被食人鱼咬了不知多少小窟窿,身上许多细碎的小伤口,正一瘸一拐,在迷雾深处玩命狂奔! 什么几把狗皇帝! 简直没人性! 把他赶到岸上来吸引火力,自己跑了! 可是,骂归骂。 不能坐以待毙。 小岛不大,地表一片荒芜。 官城锦施展惊鸿巅的轻功,一会儿功夫就跑到另一头。 眼看又到了水边,水下食人鱼已经窜着高往上蹦,满嘴尖牙咔嗒咔嗒地不停咬合,就等着新鲜的人肉送下来。 他无路可逃,只能扭头继续跑。 绕着圈儿跑。 岛上,无数像红衣女子那样被控制的尸宠冒了出来。 他们身法极快,个个红衣,就像是卫九泠的无数个分身。 很快,官城锦跑不动了。 被迫至小岛中央,如被群狼追残了的小猎狗,气喘吁吁,一头滚进了地宫的大门。 他几个骨碌,跌下冰冷的大理石台阶,狼狈不堪。 抬起头,便见前方巨大萤蓝色的水晶窗下,有人一袭红衣,长发不曾配冠,披落至膝窝,背对着他这个方向,仰头望着水中的食人鱼。 那背影…… 实在是太熟悉了! 官城锦失声脱口而出:“是四哥?” 卫九泠听见,淡淡回首,妖异的眼尾,凤稍轻挑,“认错人了。” 官城锦脑子转得飞快,“你……你就是卫九泠!” 他跟着师尊在昆仑山闭门修行,都听说过,大烨曾有个擅长巫蛊之术的国师,兴兵叛变,散布瘟疫,弑君夺位,差一步成功了。 此人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可是,那个背影,实在是与他记忆中的四哥太像了。 四师兄执安,是惊鸿巅上最敦厚,最温柔的人,但自称长得极丑,终年戴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别的师兄都欺负官城锦老实,坑他年纪小,笑话他是个小怂包,说他每天都躲在九妹妹身后,连个小丫头都不如。 只有四哥,永远那么温厚。 有一次,官城锦被小树枝划伤了胳膊,疼得想掉眼泪,可又怕被人笑话,只能咬牙忍着。 可四哥却将他拎回房去,背着别人,替他用药酒清洗干净,还说,别看伤口小,若是不小心照料,很可能整个手臂都要遭殃。 官城锦那时候觉得,师尊不是神仙,四哥才是老天派下来,拯救苍生的神仙! 再后来,九妹妹性情大变,闹得山上鸡飞狗跳。 师尊将年满十四岁的弟子全部遣散。 他就再没有四师兄了。 但是,官城锦以为,师尊为四哥取名执安,寓意执大象,安太平。 所以,他那样的好人,必定是横空出世的济世之才。 可是,十年过去了,他一直都没有过他的半点消息。 这世上,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执安其人。 卫九泠的红袍拖曳及地,款步踱到官城锦面前,垂眸俯视,居高临下。 “官城锦?” 妖魔国师居然认得他! 官城锦心头又燃起了一丝幻想。 四师兄离开的时候,虽然刚满十四岁,身形还是个少年,但一个人背影的风骨是不会变的。 他鼓足全部勇气,“你是我四师兄执安?” 明知仅凭这一句话,面前这个人即便是四师兄,是不可能与他相认。 但是……,万一呢? 哪怕他能在他脸上找到一丝可能的表情,也是可以的。 然而,并没有。 卫九泠俯瞰着他,像看一个笑话。 “又一个惊鸿巅上下来的呆子,碍事。” 他甩手,将阔袖背于身后,“扔出去喂鱼。” 两个沉默无声的红衣尸宠,上前伸出冰凉的手,便把官城锦往外拖。 “慢着!慢着!我对你还有用!我是被萧君楚那个狗皇帝强迫扔上来的,我可以变成跟你一伙的啊——!” 卫九泠:…… 一个,两个! 惊鸿巅上下来的笨蛋,全都是被狗皇帝强迫来的! 商量好的? 蠢货! “行了。” 他一声令下,那俩倒拖着官城锦的尸宠便不动了。 卫九泠拖曳着红袍,缓缓走来,浅笑妖异。 “跟着我,可是便这辈子都见不得日光了哦。” 官城锦疯狂点头。 “看不见太阳算什么?只要不喂鱼,什么都行!” 他再也不要看到那些食人鱼! 卫九泠嫌弃睨了他一眼。 出息! 他勾勾手指。 站在门口的红衣女人乖顺走了过来。 卫九泠的手掌,扣在她的头顶。 目光,看着官城锦。 “听话,你便还是惊鸿巅的官老八。不听话……” 他在女人头顶的手掌猛地变爪,稍加一拧。 那女人便全身剧烈抽搐,仿佛全身的生命都被从天灵盖上急速抽走一般,一张原本浓妆艳丽的脸,肉眼可见地布满皱纹,瞬间苍老、干瘪,最后,如变成一只恐怖的干尸…… 哗啦一声,尸体从红衣中脱落,酥烂地散了一地。 官城锦:……!!! 他眼见着卫九泠本有些憔悴苍白的脸,在将那个女人吸干之后,变得略有血色。 不但更完美,而且更妖艳! 这是什么妖法啊! 他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又被阙浮生护得很好,从来都没见过如此可怕的情景,当场只听见自己牙根子打颤。 好好地跟在师尊身边打酒背锅不好吗? 为什么要出来历练? 这是历练? 这是送命! “老大!以后你就是我老大!我保证听话,你让我往东,我保证不敢往西!” 卫九泠随手丢给他一瓶治伤的药,去了门口,撑起妖红的伞,伞柄熟练地在掌中转了一圈儿,懒懒吩咐尸宠: “关起来,不准他见任何人。” 说罢,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消失在门口浓雾中。 官城锦被浓艳美貌的尸宠毫无表情拖走,眼睛却死死盯着卫九泠渐渐消失的背影,瞳孔急剧收缩,胸腔里不知是悲,还是痛。 那年,他追着九妹妹跑,最后在惊鸿巅的花海中迷了路。 后来,是执安师兄在黄昏时候找到他。 他少年身姿,掌中悠然转着一柄油纸伞,披沐着夕阳,踏着满山雪白的落花,翩然而来,看见在花海中哭鼻子的笨小孩,疼爱一笑。 “好一个官老八,在家门口也能走丢,还不如九妹妹认得路。” 他也只有十二三岁,却长得很高,背起哭成大花脸的小男孩,撑着伞,一步一步带他回家。 漫天的荼蘼花瓣,落在油纸伞上。 那时候,仿佛安然快乐的时光,可以无限长。 “执安师兄为什么走到哪里都带着伞?是为了有备无患吗?”官城锦趴在他背上,搂着他的脖子问。 “不是……”执安的嗓音,从容且闲淡。 后来,官城锦知道,四哥只是因为爱干净。 他不喜欢雨,不喜欢雪,甚至不喜欢被落花沾染了衣衫。 假如一个曾经那么爱干净的人,倘若沦落到半点日光也见不得,只能躲在黑暗中,靠吸取活死人的精华来维持生机,该是怎样的痛苦,怎样的折磨!!! 第164章 疯批真的永远都不会让她失望 “四哥……!” 官城锦内心笃定。 你一定不是卫九泠,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执安师兄! 师尊他老人家若是见了你如今这副模样,该是何等心痛! 我又该怎么救你?!! - 入夜之后。 湖心岛中央,搭起了三丈高台。 高台上,被绑缚着一个少女,低垂着头,奄奄一息。 高台下,围满尸宠和月刀卫。 卫九泠手持火把,朗声放出话去,穿透浓雾,回荡在湖上。 “萧君楚,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我一战,就在今晚!你若是再不现身,我就把苏瓷活活烧死!” 他甩手将火把丢入淋了油的柴禾堆,熊熊大火轰然而起。 高台上的少女,无力挣扎,却被铁链牢牢绑住,根本动弹不得。 卫九泠此时置身黑夜之中,无需撑伞,目光警觉扫视周遭浓雾。 他确定,萧君楚一定会出现! 火越烧越旺,已经窜上高台,向少女吞噬而去。 头顶,一阵风声猎猎作响。 所有人抬头。 便见浓雾中不知有多少巨鸟在盘旋。 “卫九泠!朕来了,放人!” 萧君楚朗朗一声。 便见有巨鸟从天而降,直奔卫九泠俯冲而来! 雾气浓重,直到近前才看清,是一只大到足以载人的木鸢! 他来救人,不走水路,竟然乘着木鸢,从湖畔山顶滑翔,从天而降! 叹霜刀扑面劈下,萧君楚从木鸢上跳下,人未落地,虚晃一招,掉头便向高台上奔去。 抢人! 卫九泠哪里能让他这么容易救人! 袖中咒刀晃出,追杀而上! 两个绝世高手之间的对决,罡风炸裂,激得火光冲天而起! 周遭数名月刀卫端起骷髅埙,开始吹奏呜咽如鬼哭般的曲调。 空中黑压压的巨鸢纷纷低空掠过,琅琊带领一众狼奴跃下,逐个劈了吹埙的月刀卫,冲散尸群,为萧君楚作掩护。 无论何处,但凡有人吹埙,第一时间点杀! 远处,关押菡萏楼一众的地下石室里,苏瓷正用力踮着脚尖,跟盛世美颜两人一人一个透气孔,向外张望。 远处雾气太重,只见得火光映出影影绰绰的人影。 盛世美颜看热闹,“哎呀,好像打起来了。” 苏瓷瞪大小鹿眼惊叹,“天啊!他真的从天而降了。” 疯批真的永远都不会让她失望。 疯批真的是她的盖世英雄! 这时,整座岛轰然一晃,如地震了一般。 门口把守的月刀卫一阵惊慌,眼见着一道身影从雾中突现,奇快,唰唰唰,软剑如雪亮的鞭子抽过。 所有人全被撂倒! 苏瓷那个透气孔前,蹭的冒出一张大脸。 “九妹妹!是我!” 官城锦不知怎么地跑了出来。 “可算找到你了,我救你出去!” 他匆匆忙忙将随身软剑收进腰间鞘中,在守卫身上翻出钥匙,开锁。 小岛又是一晃。 这一次,更加剧烈,所有人都站不稳,随之一晃。 盛世美颜从另一个透气口往外看,指着远处惊叫:“你们看,码头那边也着火了,有人烧船啊!” 门口,哗啦一声,锁被打开。 石门开了,苏瓷第一个跳出去。 然而,再回头,一屋子被抓来的人,还在惊悚地望着外面,谁都不敢动。 门外,全是死人。 水上,火光冲天。 远处,有人正战得惊天动地。 而脚下,整座岛似乎已经不稳,摇摇欲坠! 这个时候,冲入黑夜茫茫浓雾,一座岌岌可危的小岛,四处都是活死人和月刀卫,船也可能被烧了,能往哪儿跑? 他们都是被人从小养大的玩物,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就吓得腿软。 与其冲出去,不如躲在这石室里安全。 有胆子小的姑娘,哭着往角落里躲,“我……我们不走了!我不走了!” “不走不行!这岛可能马上要沉了!现在再不走,只有等着喂鱼!” 苏瓷冲回去,将人一个个从角落里往外拽! 地面又是一阵晃动。 整座石室开始隆隆作响。 似乎有什么机关被触动了。 一道厚重的石墙,从门口上方开始缓缓落下! “是断龙石!快走!” 官城锦第一个冲到下面,用尽全力,将千钧巨石撑住! “快走!断龙石落下,这里就真的成葬身之地了!” 苏瓷本来是第一个离开的,此刻又不忍心看着这些好好的人死在里面,放着不管。 她只能拖也好,打也好,将哭成一团的人一个一个往外驱赶。 盛世美颜也帮忙。 三尺厚的巨石,眼看官城锦就要支撑不住。 “是带把儿的就过来帮忙!”他额角青筋暴跳,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刚猛过。 大地又是一阵猛烈晃动,整座岛都已经明显感觉到倾斜。 断龙石下降的速度加快! 石室中被困的人终于真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仅有的几个男人,即便身材瘦弱,总算过来帮忙。 姑娘们有些胆大的还能跑,胆子小的,腿都已经软了,苏瓷便一趟一趟,推也好,拽也好,将她们往外送。 眼看门口的几个人就要撑不住了。 而角落里还剩下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子,被眼前情况吓得将手捂住眼睛,只知道哭。 一阵天旋地转,屋顶石梁开始落下灰尘。 身边的几个小倌也已经吓哭,根本使不出什么力气。 如今他们才真的见识什么叫做灭顶之灾? 三尺厚的断龙石一旦真的落下,那便是真的当场变成肉泥! 一个人退却了,丢掉官城锦,掉头就跑,冲入茫茫夜幕中。 接着,两个,三个,几个帮手,一眨眼逃了个干净! “喂!你们回来!这里到处都是活死人!”盛世美颜吼,可是根本没人听。 苏瓷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比她没矮多少的小女孩整个抱起来,朝门口奔去。 门口的两个人,已经被断龙石压得马步压到最低,根本直不起腰来。 她奔到最后几步,实在抱不动了,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 盛世美颜扑上去,将跌倒在他脚边的小女孩飞快拖了出去。 断龙石下少了一个人,立刻又向下坠了一寸。 “苏瓷!快爬起来!” 官城锦已经被压到极限。 第165章 血疫真正的解药 他一动不能动。 三尺厚的巨石,人站在正下方,面向苏瓷。 动,根本来不及转身。 不动,这样下去,就算苏瓷冲出去了,他也会被压成泥! 盛世美颜掉头回来,用手托住断龙石,两脚扎开马步,拼命向上抬起。 可是,他那点力气,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大地,隆隆一声,再一次倾斜。 断龙石再次向下寸许。 苏瓷此时若脚下猛蹬,便能贴地滑出去,平安脱险。 但是官城锦却是必死无疑! 她前所未有地冷静。 两手撑地俯身,蓄势待发。 “小盛哥哥,你立刻带所有人去水边,卫九泠和白月薇一定会给自己留一艘船,你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抢先上船!” “八哥哥,我留在里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去找皇上带人来救我,若是救不了,别忘了他,邱植谋反,要他万事小心!” 她话说完,未等官城锦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已经侧身横腿,狠狠一脚,将他给狠狠踹飞了出去! 断龙石轰然落下,砸起烟尘无数。 截断两个世界。 苏瓷的周围,立刻沉入一片死一般的黑暗,如同一副棺材,一座坟墓。 大地再次隆隆作响。 湖底,支撑着岛屿的九根御龙桩,全部断开! 天地倾颓崩摧。 …… 高台烈火之上,鏖战不相上下。 每次卫九泠落了下风,便有成片的尸宠献祭,让他实力陡然攀升,重新占领制高点。 “琅琊,杀尸宠!”萧君楚喝令! 琅琊立刻率狼奴冲破月刀卫的阵型,如一把刀锋,再次冲散刚刚重新聚拢起来的尸群。 浮岛疯狂晃动,高台上,烈火已烧及少女。 萧君楚脚下冰霜如龙漫延,在卫九泠再次落入下风时,一击!再击!三击!!! 邪天九部,霜火齐发! 霎时间,将他整个人如秋日狂风中的红叶般狂卷而去! 萧君楚来不及多想,纵身跃上高台救人! “包子!” 他一刀劈断铁链,接住瘫软下来的人,拨开脸上的乱发,却发现并非苏瓷! 是邱诗诗! “苏瓷呢!”萧君楚立刻便要丢掉怀中的人! “皇……上!”邱诗诗的双手已经废了,下颌被卸了,无法说清,也无法动弹,只能疯狂摇头,口齿不清地惨叫。 萧君楚见她似是挣扎着有话要说,又重新蹲下替她接回下颌。 邱诗诗下巴归位,顾不得剧痛,拼尽所有力气,切切凄惨道:“皇上,血疫的解药,是您自己!” 萧君楚:!!!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重新俯身,将人拎起来。 邱诗诗假发掉落,口角沁血,双臂被废,又刚刚被烈火灼了许久,整个人已是残破不堪。 “皇上,我活不成了,求求您,不管我爹他做了什么,您看在我今日之功的份上,都饶他死罪,好不好!他都是为了我啊!他一切都是为了我!” 萧君楚沉沉道:“朕应允你,君无戏言,你说!” “您身上除了天仙舞,还有一只蛊母,它是血疫之源,是卫九泠藏在你身上的疫种,要解除血疫,必须将蛊母取出入药。但是,蛊母已成,不可见风,遇风则散,到时候,这人世间,便再无收拾的余地!” 原来这就是卫九泠一直企图控制萧君楚,将他引来这到这岛上的原因。 原来,阙浮生所说的根治血疫的疫种,一直在他身上! 疫种遇风,瘟疫便会如虎添翼,急速扩散,再无药可救。 而疫种入药,则是根除血疫的关键! 卫九泠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若是成王,他便取出蛊母,拯救苍生,顺应天命,登基称帝。 若是败寇,那便与萧君楚同归于尽,让整个天下,都殉葬! 萧君楚目光沉了沉,周围火光大盛。 “你还有什么要求?” 邱诗诗仰面望着天,断断续续,长长吸了一口气, “我一辈子自负,自持甚高,从不知天高地厚。如今临死,还能得吾皇垂怜,死而无憾,只求皇上能最后赐个恩典,让我少受些痛苦,太……太疼了……” 说完,缓缓闭上眼,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她终归只是个娇养于闺阁中的小姐,纵有千般骄纵,万般不懂事,却也从无大错。 本是不该命至如此,如今濒死,仍然心存良善孝心。 萧君楚虽然对于这世间的悲情并不会轻易动容。 但他想到,若是苏瓷在此,必定会替此女哀伤。 于是叹霜刀,泛着霜蓝的光,从她脖颈一抹而过。 割喉。 之后,目送烈火将邱诗诗残败的尸身转眼间湮灭。 他站起身,浴火而出,如一尊毁灭的杀神,居高临下,狼眸蔑视着远远倒地不起的卫九泠。 刀锋,一阵激越的蓝芒。 整座浮岛不停剧烈晃动。 “卫九泠!苏瓷在哪儿!”萧君楚咆哮,拖刀踏火而来。 卫九泠重伤倒地,知道今日再无回转的余地,手肘倚着地,惨淡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杀了我,你也逃不出去了。这座岛马上就要沉了,水下都有什么,相信你也看到了!” “你体内的母蛊,早就吃透了人血,只要你死,它便随水遇风,散布天地间。” “到时候,血疫再无约束,不要说连城,上华京,就算整个大烨,连带周边诸国,全都要给我陪葬!” 萧君楚根本不管他在说什么春秋大梦,“朕再问你一次,苏瓷在哪儿!” “阿瓷……?”卫九泠的脸,映着滔天火光,更加妖艳,“阿瓷她要跟我死在一起了。活着,我们不能在一起,死了,谁都不能再把我们分开!” 远处暗影中,白月薇断了九根御龙桩,打开整个岛上的全部机关,早已悄然返回,躲在树后观察局势。 此刻见卫九泠已经落败,而骷髅埙显然对萧君楚的控制作用越来越弱,知道今日胜算已无。 “没用!” 她冷冷向后退了几步,整个没入黑暗之中,掉头朝码头奔去。 高台下,萧君楚叹霜刀高高扬起,暴怒咆哮:“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再问最后一次,苏瓷在哪儿!” 这时,官城锦从远处慌慌张张跑来,“皇上!皇上!别打了,快救人,九妹妹被困在断龙石后面了。” 萧君楚一分神的功夫,卫九泠骤然跃起。 咒刀争鸣! 妖娆诡异的锻纹闪过! 他这次,抱定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萧君楚周身冰霜乍然暴涨。 “找死!” 眼见这两人全都势不可挡! 官城锦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是皇上,一个可能是四哥! 哪个都不能死! 就在两个人,两把刀,如天地冲撞般一击爆发时,一股宛如神魔之手的力量,翩然而下,将两股绝世杀招轻易化解。 萧君楚和卫九泠之间,凭空多了一个人。 身披黑色大氅,头戴兜帽。 “邪天九部……?” 来人嗓音沉沉,一字一顿,一眼看穿萧君楚的底子。 天摇地动,火光冲天中,他缓缓抬起头,面容被一张张牙舞爪的恐怖鬼面遮得严严实实。 第166章 小阿瓷是四哥哥的宝贝啊 “去做你自己的事,我来会他。” 黑袍人将卫九泠护在身后。 “是。” 卫九泠转身便走。 萧君楚手中横刀紧握,狼眸一沉。 卫九泠身后,竟然还有这般实力强大的靠山。 的确是始料未及。 他担心苏瓷安危,无心恋战。 横出一步要走。 谁知,黑袍人却身形快如鬼魅,让他根本无法避开。 出招! 那人根本不需要武器! 只凭一双手,就能轻易拦下的他的叹霜刀。 “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 此人蒙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半点破绽,连嗓音也是假的! 脚下,一声隆隆巨响,小岛下面最后一点支撑也崩塌了。 周遭湖水疯涨。 官城锦着急,岛要沉了! 既然四师兄已经无碍,那就得赶紧帮皇上去救九妹妹。 他唰地亮出腰间软剑,站到萧君楚旁边。 “皇上,我帮你!” 还没等萧君楚骂他。 对面黑袍人已经恼怒,“滚!” 黑色袍袖一挥,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轰然袭来,将官城锦掀飞了出去。 …… 小岛失去了平衡,压碎下面已经断开的御龙桩,倾颓间,掀起滔天巨浪,又被巨浪揉捏,如一张软烂的皮革,几近土崩瓦解。 苏瓷被困的石室一角崩塌,湖水疯狂灌入。 一条条食人鱼,随着水流跌落进来,吧嗒吧嗒在地上扑腾。 很快,水越来越多,渐渐到了小腿那么高,涌进来的鱼也越来越多。 她跳上屋里的石桌,便再也无处可逃。 水流太猛,根本冲不出去。 除非等石室被灌满,内外水压达到平衡。 室内的水位线,急剧升高,眼看就要淹没石桌。 苏瓷深吸一口气,撕了块衣裳将脸蒙住,再包好双手,一头扎入水中,逆流向出口游去。 扑面而来的食人鱼无数,水流的疯狂冲击中挣扎,还时刻不忘咬人。 她在水下,逆流而行,每前进一步,都极为艰难。 既要稳住身形,不被激流冲走,又要打开身上死死咬住的鱼。 眼看石室被破开的洞口就在眼前,可她胸腔里的空气已经快要没有了。 她艰难向前最后一步,死死抓住破口的墙壁,便再也前进不动了。 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那些鱼,咬在身上,也不是那么疼了。 一片迷茫中,只见一片殷红逆着水面的火光,向她降临了下来。 她混沌的脑海中,不知为何,很想唤一声“四哥哥……” “小阿瓷是四哥哥的宝贝啊……” 有个好听的声音,在脑子里回响。 卫九泠抓住苏瓷的手,将她从洞口的激流中拽出来,驱散蜂拥而来的鱼群,捧起她的头,死死护在怀中,努力向上游去。 然而,湖水太深,扑来的鱼群密密麻麻,几乎水泄不通。 若是毫不防备,这些鱼,可以一瞬间将他们两人一起吃成两副白骨! 卫九泠本已有重伤在身,此时水下护着苏瓷搏命,与鱼群以命相搏,渐渐不支。 可是,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 他已经亲眼看着她变成过白骨一次。 此生此世,不想再有第二次! 他用阔袖将她牢牢护在怀中,任由那些鱼锋利的牙齿咬遍全身。 咬吧,吃吧。 反正,这副身体早就残破不堪。 多几个窟窿,又有什么分别? 可阿瓷不一样。 阿瓷是他的宝贝…… 水滴形的吊坠,不知是命运使然,还是被鱼咬断,潸然脱落,沉入水底。 随之,卫九泠周身一片血红,不知是红袍在水中弥散,还是无数细小的伤口中溢出的鲜血。 两人,重重向水底沉去…… 轰——!!! 一声轰天巨响,水浪炸开! 萧君楚从天而降,如一只巨大的鹞鹰,扎入水底,将两个牢牢抱在一起的人,给硬生生全部拽了上去!!! 人还没落地,扑面黑袍男人已经赶到,两人于水上再次隔空交手! 抢人! 他似乎两个人全都要! 电光火石间,已经交锋无数。 待到各自落地,萧君楚终于保住了苏瓷,而黑袍人只夺回了卫九泠。 “萧君楚,我们后会有期!” 黑袍见卫九泠伤得极重,无暇再耽搁,纵身踏上水面,仿若一道黑色的飞仙一般,消失在夜幕茫茫的水面上。 官城锦看呆了。 “哇——!好厉害的功夫,带着个大活人,能踏水无痕,比我师尊的脚下风还要厉害!可是,他抢我九妹妹做什么?” 琅琊在一旁瞪他一眼,“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在她眼中,阙浮生天下第一厉害,谁都不准比他厉害! 萧君楚顾不上多想,他现在只担心苏瓷的安危。 “包子!包子!包子——!!!” 苏瓷的脸上,手上,身上,全是细碎的伤口。 人已经完全失去知觉。 “包子!” 萧君楚将人扶起来,掌心推背,用内力替她将腹中灌入的水逼出来! 苏瓷好不容易,哇地吐出许多水,人还是没反应。 “包子!醒醒!” 萧君楚已经吓得变了腔! 他后悔了。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怕过。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她出来冒险! 只要她醒能过来,他这辈子都把她供在紫宸殿里当娘娘,半步都不准出来! “苏瓷——!你醒醒!” 他不由分说掰开她的嘴,吻她,给她渡气。 若是可以,让他现在拿命出来换也无所谓! 苏瓷的手,终于软软动了一下,想要推他,又推不开。 她只能怂怂地挣扎,“寂夜……寂夜……,不要……” 含混不清,虚弱的声音,总算让萧君楚听见了。 她活了。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抱了又抱。 “包子,包子!包子……” 那份狂喜,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瓷痛苦地挣扎了一下。 “包子,你想什么?” 他不放开她,手臂只想将她揉入骨血之中,仿佛一放手,她就随风去了。 “寂夜,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再抱……勒死了……”苏瓷总算说出一句差不多完整的话。 浮岛,又歪歪斜斜,向一侧倾斜。 所有人都站不稳,向同一个方向滑了一步。 远处,盛世美颜带着一大群姑娘狂奔着跑来。 “快!不好了!有个女人杀了人,把船抢跑了,我根本拦不住!” 苏瓷刚刚缓过劲儿来了,又恨得咬牙切齿,“白月薇!!!” 岛就快沉了。 湖面太大,恐怕除了阙浮生那样的神人,根本没人能踏水离开。 更何况,他们中还有许多狼奴和菡萏楼被抓来的姑娘。 白月薇已经将船驶出老远,朝着他们这边摇着火把,得意狂笑。 “苏瓷,被鱼咬烂脸的感觉怎么样啊?哈哈哈哈……,我先走了,萧寂夜那么爱你,你就陪他在这岛上殉葬吧!” 苏瓷这才意识到脸上好几个小口子,好疼。 她手背抹了一遍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血还是水,重新站起来,人晃了一下。 “要不……,我去把船抢回来吧?” 你? 所有目光,唰地围过来。 每个人都像见了鬼一样看着她。 第167章 你是我萧寂夜今生来世认定的妻 只有官城锦对苏瓷有信心。 “九妹妹说得对,这里只有她和我轻功最好!而她身子最轻!” 他说到这里,又顿住了。 白月薇的船,真的已经开出很远了。 就算真的运开神仙脚下风,也不可能真的如方才那个黑袍男人那样,飞过去夺船。 “八哥哥说的没错,我身子最轻,我可以飞。”苏瓷拉住萧君楚的手,“用木鸢,你送我!” 亏她想得出来! 萧君楚没有立刻回应。 可是,此刻岛上天地倾覆一般,火光冲天,如同末日天灾。 想要所有人都安全离开,除了尽快把最后一艘船夺回来,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无奈,只得叮嘱:“不恋战,只夺船!” 苏瓷紧紧抿着唇,笃定:“只夺船!” 她又对官城锦道,“麻烦八哥哥,把你的软剑借我。” 官城锦毫不犹豫,“好!” 一行人飞快准备木鸢。 苏瓷被萧君楚扶上木鸢时,官城锦犹豫了一下,又道: “九妹妹,虽然我知道私传剑法可能不对,但是,师尊既然曾经舞给你看过,便不算犯了规矩。我那日见师尊的伏神剑最后三招中,曾有一式,看起来极为厉害,你看好。” 他说罢,手化作剑指,模仿阙浮生的样子,慢速舞了一遍。 身子虽不如阙浮生那般惊艳绝美,却让所有人都看得到其中的矢志决然,死地后生。 “这一招,你且记着,关键时刻,或许有用。” 萧君楚一眼看出,分明是同归于尽的招数,低声叮嘱苏瓷:“不要用,一看就是错的。” 苏瓷默默点头。 白月薇的船,顺着夜风,已经越来越远,浓雾之中,火光都几乎要看不见了。 岛上本是一马平川,没有任何起跳点。 苏瓷只能擎着巨大的木鸢,在平地上助跑。 萧君楚扶着她握在木鸢上的手,随着她跑。 两人越奔越急,越跑越快! 到最后,木鸢借着奔跑的风速,已经翩翩欲起。 苏瓷将木鸢的控制权交给萧君楚,自己两脚离地,蹬了上去。 萧君楚继续拉着她,一路疾驰,飞奔到小岛尽头,手中大力,猛地将木鸢推了出去! 苏瓷借着风势,向上滑翔,整个人便低低飞在了夜空中。 身后,只听萧君楚对着她背影高声道: “若无法夺船,也不要回来!朕若在此间驾崩,血疫便会失控。你若能脱身,尽快一路向北,去怒雪川天狼宫,就说你是我萧寂夜今生来世认定的妻,宫主会照顾你!” 这个傻蛋。 刚才默默送她上木鸢时,一言不发。 现在,人都送出去了,才说这些没用的话! 苏瓷乘着风,绷着唇,眼眶里又湿又凉,不肯理他。 疯批! 有什么话,等会儿见面再说! 木鸢追上白月薇的船,从低空掠过时,苏瓷果断跃下。 人还没落地,腰间软剑已经出鞘! 这是她第一次真的执剑,也抱定了杀人的心! 白月薇此时正急着催促几个抓上来的小倌奋力划船,生怕待会儿萧君楚死了,蛊母遇风,真的扩散开来。 此刻听见头顶风声,见苏瓷已经追来,匆忙迎战! 没想到,苏瓷平日里看似又怂又软,此刻一见面,劈空就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你疯了!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我各退一步,一起乘船离开!” 白月薇措手不及,一面骂,一面仓促接招,讨价还价。 “我是疯了!我杀了你,他们才能活!” 苏瓷红了眼,本就不懂防守,索性也全然不守。 见面就是官城锦刚刚教的那同归于尽的招式,虽然不熟,却威慑力极大,一连将白月薇逼退到船舷边,退无可退! 白月薇本来是比苏瓷略高一筹的。 但奈何逃命的碰上不要命的。 此刻被逼上绝路,只能用自己的细剑对上苏瓷的软剑。 两个女人,在船舷边上角力。 船下,食人鱼嗅到了苏瓷伤口上血的味道,疯狂跳出水面。 苏瓷始终不及白月薇功力深厚,拼蛮力拼不过,手中力道稍稍一软,便被她反制,两人位置对调,形势陡然逆转! “执迷不悟,跟我斗!去死吧!” 白月薇带着牙印子的脸,苍白月色,迷雾深处,愈发惨如鬼怪。 苏瓷再也拼不动了,手中软剑陡然撤开力道。 白月薇没有防备,扑向苏瓷。 两个女人,同时一声闷哼。 苏瓷肩头,被细剑深深割入。 而白月薇却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的口角,缓缓淌下鲜血,低头看自己的腹部。 一把锋利的小刀,深深地,整个扎了进去。 是邱诗诗留给苏瓷那把刀。 “苏……瓷……!” 嗤——! 苏瓷绷紧了唇,又将那小刀狠狠横向一切! 白月薇腹部被切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和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内脏,开始往外涌。 “苏瓷——!” 白月薇挥剑,用尽最后力气,刺向苏瓷。 苏瓷脚步轻灵,稳稳向旁边闪身让开一步。 哗! 好大一声水花。 白月薇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头从船上扎了下去! 水下,鱼群狂欢的盛宴! 女人只惨叫了一声,便被湖水灌入口中,扑棱棱一阵挣扎,便缓缓沉了下去。 水面,泛起一片血红。 渐渐悄无声息。 苏瓷肩膀的血淅淅沥沥。 她顾不上疼,捂住伤口,扭头看那几个被驱策划船的小倌。 “有劳几位小哥哥……” 不等她话说完,几个小倌已经吓得飞快摇桨,笨拙掉转船头。 这个女人虽然长得好看,可是不但满身是血,杀了人也面不改色心不跳,比刚才那个还吓人! 他们这一晚,被吓死了一次又一次,早就别人说什么是什么了。 湖心岛,此时已经沉没了七成。 苏瓷返回时,半边身子被血浸透,却仿佛不知道疼一般地立在船头,眼巴巴地想要望穿浓雾。 “寂夜……寂夜……,我回来了……” 第168章 被七只大狼狗团团包围的小奶猫 苏瓷软软的呼唤,穿透迷雾,远远传来。 良久,终于听见萧君楚的回应!“包子!苏包子!” 雾混杂着焚烧的烟,一片黑暗之中,除了向着火光前行,根本分辨不清该在哪里靠岸,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寂夜……” 苏瓷焦急,又喊了几声,却再没得到他的回应。 她生怕又横生了什么变故,心被揉成了一团。 冷不防,迷雾中飞来一大团,将她扑面抱住! “包子……!!!” 萧君楚等不及船靠岸了,等到听着声音靠近,便迫不及待地踏水而来。 “包子!包子!朕的包子!” 萧君楚牢牢将苏瓷抱住,袍子下面还咬着两条鱼,正啪嗒啪嗒,在甲板上蹦跶。 一直守护他的,一直是她! 一直保护他的,一直是她! 原来,再强的人,也有等着心爱的女人前来拯救的一天! 他们两个,到底谁才是谁的盖世英雄? 苏瓷软软给他抱着。 此时放松下来,剧痛,恐惧,杀人后的心悸,如潮水袭来。 她劫后余生般的长长吐了口气,便将眼睛一合,直挺挺晕倒在他怀中。 萧君楚这才发现,苏瓷的身上,全是血…… …… 而与此同时,在湖水另一头的浓雾深处,还有一艘小船,正孤零零地随水漂泊。 血,在甲板上汇成蜿蜒的溪流。 卫九泠躺在黑袍男人怀中,张大渐渐茫然的眼睛,望着头顶的天空。 今晚没有月亮,船驶出了迷雾,便能看见繁星点点。 真好看啊…… 快点结束就好了。 来生,又能站在太阳底下了。 “执安无能,求您原谅……” 他像个不小心犯错的乖小孩,想最后要一句宽恕。 黑袍男人方才水上带人疾行,袍子上却不染半点水珠。 他伸出手,净白整齐的手指,托起他已经面目全非的脸颊,将他牢牢抱进怀中。 那狰狞鬼面之后,不知是何种情绪。 只见肩头无法克制的颤抖,将满身是血的人如孩子一般抱住,紧了又紧。 “不是你的错……,都是老天的错,是造化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男人的手,被血污染红,剧烈颤抖,小心翼翼地,反反复复,想将卫九泠被湖水和鲜血染透的头发整了又整,却不知该如何才能让他好起来。 “执安,萧君楚在练邪天九部,他身上一定有失传已久的魔神血!” “你耐心一点,只要拿到魔神血,我就可以让一切重来!” “到时候,我们所有人,就可以全部重新开始。” “所有人,都可以回到从前!!!” “重来一次,我要纠正所有错误,我不会再犯错……!” 他抱着卫九泠,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冰凉的鬼面之后,已是心痛得哽咽。 卫九泠垂在甲板上的手,遍布伤口,残败不堪,却依然挣扎着,向着湖心岛的方向。 “阿瓷呢……?我们的小阿瓷呢……” 黑袍男人的肩头,剧烈一颤。 这时,船老大怯怯站出来,见甲板上的人如此惨状,弄得他船上全都是血,就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两位客官,您看,这都要出人命了,要不,还是先找个大夫看看吧,有什么话,等好了再说?” 黑袍人缓缓抬起头,阴郁道:“没错,你说得对……” 他抬手,袖底狂暴劲风骤起,将船家隔空给抓了过来,咯嘣一声拧断脖子,脑袋摁在了卫九泠掌下。 断气却未立死的人,天灵盖上,滚滚生机如激流被开了闸,自卫九泠的掌心灌注而入! 他遍布血痕的脸上,伤口开始飞速愈合。 已经慢慢散开的双瞳,光芒猛地重新开始激烈凝聚。 本应该已经解脱了的人,深重的长长喘了一口气,又被强行拉了回来。 - 苏瓷在梦里看到自己,小小的一只,头顶梳着两只发包包,簪了两簇荼糜花,穿着身粉白色的小裙子,站在一群人中间,仰着头望着他们。 好高啊! 每个人都那么高。 却看不清脸。 仿佛每个人的脸,都被一层光晕挡住了,不给她看到。 他们的声音很年轻,七嘴八舌,十分兴奋,如一群半大的狼狗,围着一只新抓来的奶猫。 “师尊从哪儿弄来这么小一只?” “啧,断奶了吗?” “会不会是师尊在外面偷偷跟人生的?” “你别胡说,小心挨揍。” 有一只邪恶的手伸过来,试着捏了捏她脸蛋儿。 苏瓷被捏得哼了一声,眼里顿时氲出一圈儿泪光。 “哎?你看你,都给人家捏哭了。” “我怎么知道这小人家不能捏啊?” “这么小,当然不能捏,要仔细抱着。”一个人说着,就向苏瓷伸出手。 然后,那手立刻被群殴打开了。 “你走开走开,师尊说了,这可是个瓷娃娃,谁都不能碰,一碰就碎,只能盯着。” “对!只准看,不准摸。” “哎呀,你们说,她怎么这么好看。” “嗯,奶呼呼,肉乎乎的。” “……” 于是,一圈儿少年,高高矮矮,开始盯苏瓷。 苏瓷仰着头,望着他们逆着光的身影,一个一个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一共七个。 他们是谁? 为什么在这里? 这时,人群外面,有个孩子嚎啕大哭,“嗷呜呜呜……,你们有了九妹妹,全都不要我了啊……” 头顶上有少年道:“哎?老八怎么又哭了?” “哭得真难听啊。” “没事儿,不用管他,每次都是哭,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哦,好。” 接着,又有一只手,在苏瓷肩膀上捏了一下。 好疼! 她又被捏哭了。 这次,一直疼。 她痛苦地躲了躲,被一双手掌抱住肩膀,在耳边温柔道:“忍一下,乖。” 这个声音,她记得。 “寂夜……” 苏瓷睁开眼,看见萧君楚一双布满血丝的忧心地眼睛。 “弄疼你了?” 他在给她换药。 “疼……” 苏瓷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谁,又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白月薇这一剑,虽然是横割下来的,伤口又深,又长,真的好疼。 这么可怕的伤口,几乎横贯了整个右肩。 又缝了针,恐怕这辈子是很丑很丑了。 她一阵难过,又觉得身上有些凉意。 手在被子底下摸了摸,才惊觉,什么都没穿! “萧寂夜!你干什么!” 第169章 上药:萧寂夜,你的深情人设呢? 萧君楚瞪了她一眼大惊小怪,“朕干什么?朕在给你上药。” “你走开!我都这么丑了。” “丑什么丑!朕的金疮药,是加了怒川雪莲的神药,仔细敷过之后,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 “那也不用你动手,叫玛瑙来就好了。” “你是朕一个人的,女人也不能给随便看!” 他才不管她如何抗议,抓过碍事的小胳膊,又在上面仔细找伤口。 但凡有一点点被鱼咬破的地方,都被他亲手仔细清洁过,又细细反复涂抹了金疮药。 “你都给我抹过哪里?”苏瓷要哭了。 “哪里都抹了,这是第三遍。” “三……” “是啊,多用几次,痊愈之后,不会留下半点疤痕。上次你骑马磨破的地方,朕刚才检查过了,完美如初。” “……!!!萧寂夜!你……” 苏瓷面皮都要涨的炸了。 他笑眯眯将手背抵在腮边,看她,“你身上每一块肉都是朕的,朕自然要亲自好好照顾。” “……” 苏瓷缩被子里,希望马上从这个世上消失,可是稍微一动,又全身的伤口都很疼。 “你就会欺负我取乐!”她哭唧唧,拉起被子盖住脸,不想理他了。 刚刚好一点,他就原形毕露。 岛上生离死别时,那个深情的人设呢? 呜呜呜呜…… 刚好,萧君楚就喜欢看她被欺负时候惨惨的小样子。 这会儿逗了逗,见她还知道生气,便是没什么大碍了,心满意足。 “包子想吃什么?朕去亲手给你做。” 听到吃,苏瓷的确饿了。 她从被子底下露出一双小鹿眼,眨了眨,“鸡汤馄饨。” 能在床上吃一碗皇帝陛下亲手做的鸡汤馄饨,已经成为她这辈子最治愈的事了。 萧君楚笑眯眯弯着眼睛,在她软软的脸颊上香了一口。 “好,你再睡会儿,朕这去给你做。做好了,刚好我们再上一遍药。” 苏瓷好不容易刚刚凉快下来的脸,又唰地红了。 她推他,“你快出去!” 他还有点舍不得走,“包子啊……” 又一颗头在她左边颈窝蹭啊蹭。 蹭得头发都乱了,蹭得苏瓷躲也没处躲,右边的伤口都疼了,才不满足地站起来,偏着头,帅帅地整了整衣领,清了清嗓子,憋足了劲。 “咳,你等着!” 他冲她挤挤眼。 萧君楚现在是心情真的特别好,特别地轻松,苏瓷很少见他如此完全没有心事的模样。 “对了,邱郡守他……” 他走到门口,苏瓷猛地想起邱诗诗那些话。 “放心,已经命人收押,这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若是有精神了,不如多想想,等回了上华京,希望朕如何娶你。” 萧君楚说完,都不给苏瓷任何反驳的机会,嗖地出去,关了门。 只留她一个人躲在被子里,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很快,门又开了。 玛瑙溜进来,见苏瓷醒了,她好开心。 两步来到床前,单膝跪下,将纹了包子刺青的那只手,在她面前摊开,之后,牢牢攥紧成拳,扣在心口,对她郑重一礼。 苏瓷被她这么大的规矩吓到了。 “哎呀,快起来,你跪我做什么?” 玛瑙不能说话,却由衷替她高兴。 因为重华大嘴巴,现在皇上回去要颁旨大婚的事,他们几个亲近的,都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不好跟外人张扬而已。 小丸子甚至已经私下里悄悄送信回了紫宸殿,让蕙兰那边早早准备着。 苏姑娘走的时候,和回来的时候,身份那可大大不一样了。 玛瑙跟苏瓷客气完,坐在床边,先看了她的伤势,又比比划划,跟她汇报别苑这边的事。 【皇上有命,我是个女的,留下来盯着坏女人比较方便,所以才没能去湖心岛。】 【我要是去了,保证不叫那些鱼咬你!】 【昨天眼见着你被皇上抱回来,昏迷不醒,他们又不被准我进来探视,都急死了。只好一直跪在外面,求天狼魔神保佑你!】 【现在,皇上总算离开了,我才能偷偷进来瞧瞧你。】 玛瑙比划了好大一串,又是口型又是手势,苏瓷努力看了半天,懂了个大概。 只是不明白,皇上让玛瑙盯着谁。 直到门口响起敲门声。 被盯着的那个坏女人自己上门来了。 玛瑙张开手臂,拦在门口,不让雕檀进。 雕檀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苏姑娘大破湖心岛时立了大功,是大烨的女功臣。雕檀心生仰慕,特来相见。而且,还有一件关于驱除皇上体内血蛊之毒的重要事情,要与苏姑娘言明。” 她的口气,莫名怪怪的。 感觉,就好像是替皇上,替大烨来履行慰问安抚之责。 但是,细分析下来,又好像不是。 总之,玛瑙听着不舒服,但挑不出毛病。 苏瓷在房中听见有人要说关于萧君楚的重要事情,便对外面道:“玛瑙,我已经休息好了,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让她进来吧。” 她还不知道,萧君楚的别苑里,多了个外邦的公主。 玛瑙不能说话,急死了,虽然放了雕檀进来,但是快走了几步,护在床前,不准她近前。 苏瓷被扶起来坐好,受伤的那一边玉雪一样的臂膀没有穿衣,只是披了件料子软软的外衫,长发如乌藻一样随意卷曲地散落着,如一尾搁浅落难的人鱼,惹人不得不多心疼一番。 如此情景,落在雕檀眼中,幽暗如深潭的双眼便是一沉。 总算知道倾国倾城,人间绝色是什么意思了。 她从小到大见过的那些夜夷宫妃,在这个软软的女人面前,是人吗? 那都是灰尘! 难怪萧皇油盐不进。 见过这样的女人,再看别的,自然是难以入眼。 雕檀心头一阵无法遏制的嫉妒,有种灼烧感,如噩梦缠身。 她不动声色,对苏瓷矜持点点头。 苏瓷第一眼见雕檀,也觉得这个女人不一般。 高贵,大方,气度不凡,雍容华贵。 “你……,是雕檀?” 好像书里没写过这一号人。 新NPC? 雕檀摘下面上黑纱,极为优雅地点点头,“我是夜夷三公主,姓沙,名雕檀,夜夷国巫蛊术之首,此番奉巫王之命,前来为大烨皇帝陛下驱除蛊毒。” 她此前一直在别苑中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只是想保留神秘感,以便在最关键的时候,艳惊四座。 可现在见了苏瓷,立时深感自己先天条件已经落了下风。 但她不甘示弱,几乎是本能地主动摘掉面纱,算是一种宣战和示威。 苏瓷听了雕檀自报家门,眼睛一亮。 原来是沙雕公主,失敬失敬。 第170章 疯皇性子那么野,生得又那么畜生 苏瓷听说她竟然是个公主,心生羡慕。 “哦……,原来是位公主呀,快请坐。” 她打心眼儿里觉得,雕檀生得真的如皓月明珠一般,一点架子都没有,顿时连目光也有些仰慕了。 面前这位,比起琅琊那个爷们一样半路出家的长公主来说,算是真正的古代金枝玉叶了。 果然是有些人,一出生就已经站在终点线上,却偏偏还要勤奋学习治蛊之术,成为全国第一,这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生赢家。 “公主殿下有什么事,我洗耳恭听。”苏瓷十分有礼貌。 雕檀也没太客气。 这几日,她已经将萧君楚身边这些人都研究明白了。 重华年纪不小,忠心且老奸巨猾,凡事必定站在萧皇这边,这一点可以利用。 殷问是个书呆子,脑子还有点不灵光,不足为患。 琅琊虽然凶,却是个糙人,事关她哥安危的事儿,一听就上头。 玛瑙不过是奴隶,有些硬本事,但却是个哑巴。 而眼前这位,出身不明,来自江湖,性子软,又没什么脾气,之前被萧皇说关就关,说锁就锁,整日过着阿猫阿狗一样的生活。 最近走了狗屎运,被当成了个宝,不过,以萧皇的性子,必然也是暂时的。 她自有处置的办法。 雕檀沉吟了一下,卖了个关子。 “关于为皇上驱蛊的方法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我左思右想,苏姑娘是皇上身边的人,这件事,自然应该是第一个知道。” 苏瓷小鹿眼左右转了转,难道给萧君楚驱蛊很危险?她有可能会守望门寡? 这位公主殿下实在是太温柔体贴了。 “公主不妨直言,皇上乃是天命所归,自有神明庇佑,无论什么样的事,只要他点头,我都能接受。” 雕檀淡淡抿嘴笑笑,“是这样的,经过湖心岛一战,想必苏姑娘你也已经知道了。皇上体内的血蛊,乃是血疫之源,遇风则散,极为刁钻,所以驱除的法子,也有点特别。” “如何?” 苏瓷有点紧张。 玛瑙也瞪着眼,竖着耳朵,等下文。 “血蛊蛊母,长期寄附于皇上体内,皇上龙体,世之极阳,十分刚猛燥烈。所以,想要驱除蛊母,便要有一样与皇上的血两极相反之物。” “哦!我知道!”苏瓷举手,她小说看得多,“是至阴至柔之血,对吧?” 雕檀:…… 我就是忽悠一下,你倒是脑补的快。 “苏姑娘过虑了,并没有那么复杂。其实,皇上只需以我的驱蛊秘药沐浴七日后,再辅以……”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 苏瓷的两只耳朵也全都竖起来了,她却不说了。 “雕檀公主,你倒是快说啊!” 雕檀面露难色,“我若是说了,希望苏姑娘不要介意,更不要对皇上心怀怨怼。” 苏瓷觉得她实在是太多虑了,她跟萧君楚不说情比金坚,但也不是别人随便几句话就能横生嫌隙的。 “能救寂夜,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介意?更加不会有怨怼啊。” “呵呵,那就好。”雕檀睫毛忽闪了一下,略略低头,“要为皇上驱蛊,除了七日药浴之外,还需辅以女子花开之夜的落红,以迫使蛊虫自行脱离,再及时以控盅捕捉。” 苏瓷:…… 公主就是公主,说得这么委婉。 不过就是需要她的那个血嘛? 是真的吗? 这么变态…… 她没吭声。 内心不情愿地挣扎了一下。 雕檀见她面露难色,心中舒爽:“此事事关重大,又必须握紧时机。我是看在与皇上最亲近的份上,才专门道与你听的,旁人此刻还并不知情的。包括皇上,他也不知道……” 苏瓷心里一阵感动,“我谢谢你啊。” “所以,苏姑娘也暂且不要说与旁人,以免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徒增变数。” 说罢,又看了玛瑙一眼。 苏瓷点点头,“我明白,玛瑙她不会说话,自然也不会告知别人。” 雕檀心中冷笑,见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故作若无其事,起身道: “啊,你看我,与苏姑娘聊得投机,都忘了你身上还有伤,这就不多做打扰了,告辞。苏姑娘好好休息。” 苏瓷心里乱,草草让玛瑙将人送出去,坐在床上,没再说话。 玛瑙也听明白了,回来后,坐在床边,使劲儿摇她手臂,让她打起精神来。 【姑娘,你千万不能让那个什么粑粑雕公主抢了先机,要上皇上,也是你先上啊!】 苏瓷心里好慌。 她怀疑,这个雕檀公主可能是萧君楚那个大坏蛋故意派来的。 师尊说了,大婚之前不能同房,而且要不定时检查她的守宫砂。 疯批就找了这么个要命的由子,命令人家公主来诳她?让她自愿与他滚床单? 到时候,师尊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 但是,这位公主看起来那么正派,说话那么正经,好像也不像是编的啊。 怎么办呢? 真的现在就要整吗? 虽然成婚之后也得整。 但萧君楚性子那么野,生得又那么畜生。 她虽然好爱他,可是也好怕他啊…… 她怕被他整死。 能拖一天是一天不好吗? 纠结…… …… 门外,雕檀心情甚好,离开苏瓷的院子,经过花园,愉悦地轻抚那些红红绿绿的花枝。 随身侍女凑上前,“殿下,您真的把驱蛊之法告诉那个姓苏的啦?” 雕檀眼梢一挑。 “本公主就是要明着告诉她,堵了她的嘴,让她知难而退!” “省得到时候知道了,又鸡飞狗跳的,从中作梗,坏了大事。” “这个女人,一早就已经被萧皇收在紫宸殿,两人该有的,必是早都有了,什么花开之夜的落红,自然是拿不出来了。” 侍女嘿嘿一笑,“公主英明。既然她已非处子之身,这件事,除了您,必定再也没有第二个更好的人选。” 她向前凑进一步,压低声音:“公主,您身份尊贵,事成之后,我夜夷必与大烨朝联姻,到时候,就是您母仪天下之时。但是,奴婢担心,倘若萧皇他舍不得……” 雕檀冷笑,“呵呵,舍不得?他不过是没见识罢了……” 身为夜夷国的公主,一出生就注定要被送出去和亲。 为了母国,也为了自身地位长久,她们自打懂事开始,就已经将那些男女欢爱的奇技淫巧烂熟于心了。 “公主英明!”侍女哈腰。 …… 另一头,鸡汤馄饨煮好了。 小丸子在前面吆喝着开道:“让开让开,都当心点!皇上亲自给苏姑娘端馄饨,烫着呢,都让开!” 他用拂尘左轰右撵,生怕别苑里的人不知道,皇上又要开始疼媳妇了。 第171章 天底下最可怕的大噩梦 萧君楚身后跟着一大串服侍的奴婢,自己两只手,亲自捧着一只盖了盖子的白瓷大碗,飞快挪着步子,两眼盯着碗,生怕洒了一滴汤,一路浩浩荡荡,热热闹闹,鸡飞狗跳,从厨房去苏瓷的院子。 他人刚入了月洞门,还没过院子,就喊:“包子包子,你的最爱来了!” 苏瓷还在琢磨刚才雕檀说的那些事儿,此时听见他的声音,吓得无所适从。 匆忙在床上坐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萧君楚进屋,见她醒着,脸蛋儿红扑扑的,道是精神不错,心情就跟着更好。 “来,尝尝,今天的鸡汤有什么不同?朕昨晚就命人提前杀了只铁脚鸡炖汤,就知道你醒后会想吃这个!” 他坐在床边,将那一只大碗放下,揭了盖子,里面热气腾腾。 馄饨一只只小巧精致如白玉,汤上少许金灿灿的油花儿,点缀了一点菜叶儿,十分赏心悦目。 “好香。”苏瓷立刻嗅到了灵魂香味。 算起来,她上顿饭还是在岛上石室里吃的牢饭呢。 萧君楚接过小丸子递过来的小碗,替她舀了半碗热汤暖胃,小瓷勺盛了,先送到嘴边吹了吹,又用唇试过不烫,才喂她。 苏瓷瞅了眼屋里。 玛瑙,小丸子,还有挤进来七八个别苑里伺候的下人,满满当当一屋子,都揣着手,哈着腰,瞅着皇上伺候苏姑娘。 她不好意思了。 “我自己来……,手又没断。” 萧君楚将碗往旁边一躲,蹙眉嗔道:“怎么说话呢?你现在是朕的大功臣,朕必须亲自喂你。” “那商将军若是立了大功,你也喂他吃馄饨?” “他拿朕的官爵,吃朕的俸禄,立功是他应该做的,喂个屁!” 萧君楚忽然凑近她,眯眼笑,“但是,包子就不一样,包子将来即便拿了朕的皇后俸禄,朕也一样喂你吃。因为,包子会很辛苦……” 每晚! 苏瓷听了几句话就受不了他了,使劲儿往后躲。 小丸子在旁边忍不住笑出声儿。 “皇上跟苏姑娘,真是比话本子里的神仙眷侣还要羡煞旁人。” 苏瓷冲萧君楚拼命使眼色,小声儿求救,“你快让他们都出去吧。” 萧君楚故意大声:“出去干什么?让他们都看着,朕对你好,怕人看吗?若不是怕吹了风,朕现在把你搬到城楼上去,当着全城,全天下的人面,喂你吃。让他们都知道,朕对你好,朕只对你一个人好。” 苏瓷:…… 简直就是只疯狂撒娇耍蛮的大狼狗! 她又想起刚才暗自琢磨的事儿了。 真的要跟他内什么内什么啊? 那天在留仙阁可是真的见识过了。 太可怕了。 简直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大噩梦! 还好,噩梦不比馄饨香。 她吃了几口萧君楚包的小馄饨,又深深被他迷住了。 这么好的男人,去哪儿找? 又强大,又美丽,还坐拥天下,还会煮鸡汤馄饨。 最重要的是,他爱她。 为了能帮他驱除蛊毒,受点罪,疼一下,应该也不算什么。 苏瓷内心深处,开始有了一个小小的算计。 馄饨,很快吃饱。 漱了口,满屋子奉旨吃狗粮的一众,总算被放了出去,门关上,便只剩下他们俩。 萧君楚从桌上一堆瓶瓶罐罐里,拿了金疮药的小瓷盒过来,笑眯眯: “包子,该上药了。” 苏瓷:…… “我自己来。” “不行——”萧君楚拉长了腔,将药盒在指尖摆弄了一下。 这种福利,他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之前三次,她都昏迷不醒,虽然任由摆布,却实在让人心疼,也没心情乱看,胡思乱想。 现在,总算醒了,人没事了。 那便…… 好好心疼一下。 顺便好好看一下,胡思乱想一下。 苏瓷感觉到危险。 “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 萧君楚眯眯眼,“朕什么时候看你,不都是这个样子?” 苏瓷想了想。 好像也对哦。 他好像每时每刻都在琢磨着如何与她腻歪。 她拉着被子,只露了小细胳膊和小白腿给他。 等他修长手指,将那冰冰凉,掺了怒川雪莲的药膏,给她一点一点,挨个涂在细碎的伤口上,又用指腹打着转儿。 此时尚未入秋,她也不冷。 他不紧不慢,低着头细细照料她,专注而认真,就好像,他并不是一个皇帝,只是个疼爱妻子的丈夫。 而他们的日子,是可以永远这样下去的。 苏瓷渐渐不那么紧张了,抱着被子,试探着问: “内个,寂夜啊,你知道如何驱除血蛊了吗?” 萧君楚眼帘颤了一下。 她知道雕檀的存在了? 还是谁跟她胡说八道什么了? “不曾,怎么忽然问这个?” 他口中果断回答,心里琢磨着怎么尽快把那个黑寡妇一样的女人处理掉。 自打从湖心岛回来,萧君楚就一直忙着专心照顾苏瓷伤势,什么事都不管,什么话都不听,根本就没工夫讨论驱蛊的事。 身边的人也都知道,苏姑娘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家伙儿以后谁都别想好活,所以,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找死。 以致于,萧君楚到现在已经彻底忘了雕檀这个人的存在,此刻忽然想起来,一阵紧张。 苏瓷见他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便更加确信雕檀说的话。 看来,以处子之血,帮他驱蛊之法,是真的。 她赶紧找了个别的话题: “对了,八哥哥有没有告诉你,邱植他有问题?” 萧君楚低着头,正在心疼她身上的小伤口,“邱诗诗临死之前已经和盘托出,希望能将功补过,换朕饶邱植一命。” “那你……?”苏瓷也希望邱诗诗能够死后瞑目。 “朕答应她了。”萧君楚抬头笑笑。 苏瓷一颗刚刚悬起来的心,便随着笑颜落地。 疯批果然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他以前不但从来说话不算数,而且,从来不准旁人与他谈条件。 谁讲条件,谁死得快。 苏瓷心里温柔涌动了一下,又开始偷偷盘算,如何既能帮他取了蛊,又让自己遭受的摧残降到最低。 萧君楚见她望着自己的眼神与平时有些不同,唇瓣微微翕合,似是有些走神。 虽然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但那目光,分明是在遐想些什么羞答答的事…… “包子,想什么呢?” 萧君楚在她这儿,是禁不起半点撩拨的。 苏瓷稍微有半点令人浮想联翩的神情和举动,都能让他浑身兽血潮涌。 他嗓音一轻,人已经凑过去,替她将又软又肉儿的唇.瓣含了。 第172章 朕进进出出都是为了哄你高兴 苏瓷本能地躲了一下,之后,又乖乖给他吻住,顺从地缓缓闭上眼。 萧君楚见她不躲了,才满意闭上眼,心中喟叹。 哎,就是这么软乎乎,这么好哄。 大婚之后,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包子……”他放开她,却抿着薄唇,回味口中余味,忽然唤她。 “嗯?”苏瓷睁开眼,睫毛在床帐的阴影中,衬得小鹿眼,被吻得如蒙了一层水雾。 萧君楚看着她,弯着眼睛,笑得暧.昧,但是没说话。 因为某人的屁.股也被鱼给咬了,所以,他昨晚帮她上药的时候,就理直气壮地将贴身的小衣给扒了。 然后……就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她可真会生。 之前泡冰桶的那件事,虽然他嘴炮打得响,但其实当时怀了一颗君子的心,并没有真的乱看乱摸。 现在,萧君楚总算有点了解,那菡萏楼里的牙婆,所说的百万之中无一人,大概是什么意境了。 他对洞房花烛夜,更加无比期待。 “包子,你我大婚之后……,朕一定要罢朝七日。” “……?干什么啊?” 他凑在她耳畔,嗓音极低,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干……你……” “……!!!”苏瓷一声暴躁怒吼:“萧寂夜,你流.氓!” 她忘了肩膀上还有好大的伤口了,抓了床上的枕头砸他! “你无耻!” “你下流!!!” 使劲儿砸他! 砸死他! 可一动,又疼得眼前一黑,砸了几下,手一软,丢了枕头,哭唧唧抱住自己。 “疼……疼死我了……,你走开!” 萧君楚也没想会惹她动了伤口。 也跟着好心疼。 “包子,你看你动作这么大干什么,来,给朕看看。” “看什么,不给你看!走开!你出去!” “看一看出血了没啊!” 一提到血,苏瓷又想起雕檀说的那破事儿,脸唰地如熟透的大苹果。 “你出去啊!疼死我了!快出去!我不要你了!” “反正朕出去还要进来,进来还要出去,出去再进来,进来再出去,进进出出都是在哄你高兴,你就给朕看一下啊。” 苏瓷痛的哭,“我再也不要给你碰了!” 他嘴里哄她,手上却强行将人抓入怀中,扯开衣裳看肩膀上的伤。 一面动粗,一面还说着软话:“好包子,乖包子,香包子,肉包子,忍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哎呀,疼死我了……,你轻点!轻轻轻……哎呀……疼!” 她闹得厉害,伤口上刚刚缝好的伤口都挣开了。 疼痛紧似一阵,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又是哭,又是闹,又是推,又是捶。 屋外窗下。 重华迈出去的步子,悬在半空,就没敢落下,人保持诡异的姿势静止姿势。 “……” 他过来,本来是有要事禀报的。 但是现在,都走到窗户底下了,到底是报,还是不报? “咳咳……” 重华冒死咳嗽了一声。 屋里正闹得欢的俩人,立刻没声儿了。 苏瓷抓起被子,飞快把自己蒙好。 萧君楚没动。 他的嘴,跟苏瓷受伤了的小东和小西之间,就因为外面那货,忽然间被隔了只大被子。 没吃到! 鱼都吃到了,他没吃到! 萧君楚烦躁地晃了晃脖子。 “何事?” “皇上,邱植招了。” 萧君楚坐直了身子,拍拍被子里猫着的苏瓷,“乖乖养伤,好好等朕。” 他出房间,带了门。 压低声音。 “都说了什么?” 重华近前,“连城,有四处被藏了雷火弹。只要他出事,就会有人引爆。而且他说……” 萧君楚眸子一厉,等他说完。 重华忧心忡忡,压低声音道:“雷火弹上,还绑了染疫的尸体,只要一爆炸……” 萧君楚轰然暴怒:“混账!拿城图!” 朕有心放你一条生路。 你却作死给朕看! 萧君楚离开时,烧着冲天的怒火。 他刚才那一声咆哮,把屋里竖着耳朵偷听的苏瓷给吓得一激灵,抱紧了被子。 伴君如伴虎。 果然还是不能适应…… 这样,半日时间,过得极是漫长。 苏瓷有伤在身,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又不被允许下床,就只能给玛瑙陪着,提心吊胆地等消息。 玛瑙不能说话,出去打听回来的消息也说不清楚,但是苏瓷能知道个大概。 没进展。 四处雷火弹一刻不能找到,整个连城上空,就如悬着四把巨大的铡刀。 别苑里,隐约里有种极端紧张的气氛,就像是在死神赛跑。 到了入夜时,萧君楚派人过来,把苏瓷转移到别苑的地窖深处去了。 苏瓷没说什么,顺从地跟着下去了。 但是心里明白,既然形势发展到这种程度,想必那些雷火弹是十分棘手。 等到玛瑙再出去一趟,又回来时,果然带来了新消息。 雷火弹全都找到了。 但是,拆不掉! 弹桶上,全都捆了城外染疫而死的尸体,而其中的火线极为复杂,若拆错一根,连城怕是便要缺了四分之一。 苏瓷感觉好无力。 什么都帮不上。 “他们都在忙吗?” 玛瑙没什么心机,点点头。 【所有人都在忙,连那个雕公主也带着侍女抛头露面,去帮助疏散百姓了,嚷嚷地比谁都欢,生怕别人不认识她。】 她比划完,又后悔了,慌忙摇头,单膝蹲在贵妃榻前,拉苏瓷的手,哄她,叫她别往心里去。 苏瓷将头埋得更低。 “我没事。我受伤了,到处乱跑只会给皇上添乱。况且,疏散百姓这种事,那么多人在做,也不差我一双手。” 她安慰了玛瑙,却更加不淡定。 唉,这种时候,连给疯批红袖添香,泡一杯茶,炖一盅汤都不会,只能给他保护地严严实实,躲在这全城最安全的地方。 这样的自己,将来如何陪着一个帝王走完一生? 此时,外面。 盛世美颜正见了人就拉住问:“这位大哥,请问你见过邪魅一笑吗?” 那狼奴正忙着:“要不,老子给你笑一个?” 盛世美颜:“……” 第173章 要不,就当一次妖妃吧 他自从回来后,就不被允许在别苑里乱晃,但是又赖着不肯走。 他想见邪魅一笑一眼,看看她到底伤的怎么样了,顺便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之前,别苑里戒备森严,没法随意进出。 此时,出了大事,进进出出的人特别多,他又施展社交牛逼术,竟然不但混了进来,还很快知道了当前的情况。 “雷火弹,我可以试试啊!”他拍自己不算强壮的胸膛。 但是,没人搭理他。 哪儿来的? 什么玩意? 于是,盛世美颜想去见皇帝。 他真的会拆雷火弹啊! 可皇帝那里,又岂是他一个小倌儿随便能靠近的? 盛世美颜想来想去,决定去找邪魅一笑。 偏巧,苏瓷原本住的地方,就在萧君楚处理公事的院子后面,更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被搬去地窖了。 盛世美颜很快趁乱摸了进去。 “邪魅一笑。” 他打着送饭的旗号,混了进去,在七拐八拐的地道里走了几个弯儿,人还没露脸,声音先到。 结果还没等看到苏瓷,就已经被一只厉如钢爪的手掐住喉咙,举了起来! 玛瑙瞪眼:【哪儿来的娘炮?】 “放放放……放……我下来……” 盛世美颜快要被掐死了。 真后悔没有听娘的话,好好练点武功,天真地以为出来吃口青春饭也能度日。 谁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难! 随随便便一个女人,都能把他掐死。 玛瑙见是个真的废物,才将人重重摔在地上,又一脚无情踩了上去。 【干什么的?不老实说,弄死你!】 她极凶地瞪眼,将手摆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盛世美颜咳了半天,倒在地上还不忘拱手行礼: “这位凶巴巴又不能讲话的姑娘,请问你见过邪魅一笑吗?” 玛瑙:…… 【要不,我给你笑一个?】 真是无比欠揍。 她还要打。 里面苏瓷听见了。 “是小盛哥哥来了吗?” 她温柔的嗓音,从地窖深处传来。 盛世美颜一听,都快哭了。 “哎呀,是我啊笑笑!你可知道我想见你一面有多难吗!” 两人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 苏瓷见总算来了个能说话的,也十分开心。 两人互相简单问过安好,没等苏瓷开口,盛世美颜便切入正题。 “笑笑,你们家皇上那么暴躁,是不是因为拆不了那四个雷火弹?” 这他都知道! 苏瓷瞪圆眼睛,“难道你有办法吗?” “我没办法。”盛世美颜鼓弄了一下玄虚,“但是我会!” 苏瓷:……!!! 这么大的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真的弄错了,不要说城里的百姓,他自己都要上天! 盛世美颜见她不信,便道:“我知道你不信,但是,你若能想办法告诉皇帝,我本名姓胜,我叫胜不武,已经死掉的火器神将胜百万是我亲爹,另一个已经死掉的铸剑大师鸦九娘是我亲娘,他就信了。” 苏瓷:…… 这都啥? 全都不知道。 是作者伏笔埋得太深,框架太大? 还是书里的世界野蛮生长,自我放飞了? 这就是追书的痛苦。 她看看玛瑙。 玛瑙却跟她用力点点头。 胜百万和鸦九娘的名号,实在是太响了! 但凡用兵之人,都想有一门胜百万亲自监造的红衣神武大炮。 但凡习武之人,都想有一柄鸦九娘亲手打造的兵器! 也就苏姑娘这种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才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这俩人居然一起合伙儿整出来了个娃,的确也是破天荒头一遭听说。 苏瓷振作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放过任何可能性,帮这个忙。 可是,现在外面这么忙乱,想见萧君楚一面实在很难。 她想了想,要不,就当一次妖妃吧? …… 萧君楚那边,此时正忙得焦头烂额。 外面出去传令和回来禀报的人,走马灯地不停。 四大桶雷火弹的威力到底有多大,谁都不知道。 安全起见,整个连城中的百姓都要即刻疏散出城。 而城中到底是否只有四个爆点,还是个疑问,倘若有人存心安排了连环弹,那么一旦强行引爆一处,很有可能会伤及其他。 各种事情,千头万绪,稍有错漏,便是满盘皆输。 萧君楚双手撑着案上,盯了那张城图许久,实在焦头烂额,沉沉闭上眼。 这时,外面有人来报:“皇上,不好了,苏姑娘晕过去了。” ……!!! 他一双狼眸猛地睁开,当下撇下所有事,去看苏瓷。 一进地窖,就见穿得花里胡哨的胜不武,跪在地上等他,毛遂自荐。 “晕倒了?” 萧君楚瞪苏瓷一眼。 还没大婚,你就已经开始帮着别的男人骗朕! 苏瓷缩在被子里,只露了两只眼睛,怂怂地求饶。 他见她并没什么事,一颗刚刚被揪起来的心总算落地。 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饶了你。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留着洞房花烛夜,一起还! 萧君楚对胜不武道: “四处雷火弹,分别藏于连城四处,你一个人必定分身乏术,朕会派人相助,不求万全,但希望你能活到最后。” 他这句话,却是真正的帝王心术。 一来,可以让胜不武心怀感恩,尽力卖命。 二来,此人若是真的能活过今晚,来日必有大用。 胜百万的儿子,该是知道他爹遗留下的红衣神武大炮所在。 一门红衣炮,可敌百万雄师。 正是大烨来日开疆扩土,攘外安内的神兵利器! 胜不武好开心,皇帝陛下真体贴! 再抬头,又大胆偷偷一瞥,立时满眼都是星星。 皇帝陛下可真帅! 又高又美又帅! 是心动的感觉! 真希望能加入到皇上跟笑笑之间,三个人美美哒生活在一起。 “谢陛下.体恤,草民遵旨!” 胜不武信心百倍地领旨出去了。 萧君楚再看苏瓷,目光和嗓子也比刚才温柔了许多。 “朕不睡觉,是因为朕忙。你有伤在身,大半夜的不睡觉,是为什么?” 苏瓷嘴唇动了动,这不是刚刚帮了个小忙嘛…… 她想争辩一下,但知道疯批是心疼自己,总算忍住了没吭声。 萧君楚坐到她的贵妃榻边,挤了个地方,揭了被子,与她一同盖好,将人捞进怀中,目光沉沉,认真看了一眼,之后,重重吻了下去。 他心里事情太多,无法专心。 此刻一吻,与其说是因为欲.望,更不如说是想要从她这儿找到安慰。 她的身体,她的味道,是他的窝,是唯一能安抚他的满身狂躁,让他沉静下来的归宿。 他想要从她身上再汲取好运。 有她在,他便可以一直立于不败之地。 “伤口可还疼?”萧君楚托着苏瓷的后脑,沉着目光看她。 今日的脸上,没有笑意。 “你的药好用,不觉得疼了。”苏瓷又乖又糯。 他便不忍心沉着脸吓她,宽慰笑了笑,“好。” 萧君楚拥她入怀,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忙里偷闲,稍作休息一会儿。 苏瓷偷眼瞧他。 他现在的样子,与平时大不一样。 平日里的他,是个欲望缠身,可恼可恨的大狗狗。 现在的他,是一个身负万千子民,家国天下的皇帝。 无论哪样的他,她都爱。 “看什么看!朕百忙之中还要哄你睡觉,闭眼。”萧君楚不用睁眼,都知道她在偷看。 苏瓷好笑。 明明是你自己想休息一会儿,却成了陪我。 她软绵绵地伏在他怀中,听话,乖乖睡觉。 他只有抱着她的时候,才最安心。 她只有给他抱着的时候,才最安全。 两个人,不知不觉,在地窖昏暗静谧的灯火里,竟然真的寻得片刻安宁,睡了一小会儿。 直到—— 远方,轰地一声巨响! 整个大地随之剧烈一阵摇晃,地窖上无数泥土被震落! 两人同时惊醒! 胜不武失手了? 第174章 寂夜,你娶我吧 萧君楚第一时间按住苏瓷,“在这儿等着,朕出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 苏瓷可怜巴巴揪住他衣袖。 “让我跟着你吧。” 她不想再在这里如盲了,聋了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肩膀受伤而已,又不是腿断了,没必要被保护地这么严丝合缝。 萧君楚不答应,无需开口,强势中带着薄嗔,瞪她,等她自己放手。 她偏不放,指尖儿又怂怂地,多揪了他衣袖一点。 “寂夜,你不在,我害怕……” 苏瓷娇娇软软一句,还有点哭唧唧,竟然管用。 萧君楚:…… 行吧,你怕。 朕什么都不怕,就怕你! 外面,夜色中,连城西北角,四分之一的城池崩塌,火光烧红了半边天, 胜不武没有失手,只是分身乏术,没能来得及将最后一处雷火弹拆除。 但是他极为聪明地,选择将百姓疏散最快的西北边留在最后,从而把伤亡降到了最低点。 可是,随之而来的问题便是,那些染了血疫的尸体,也炸了,瘟疫会散播于风中,失去控制。 连城的百姓,此番侥幸躲过了雷火弹,却始终未能避开血疫。 所以,尽快逼出蛊母,制作解药,便迫在眉睫。 苏瓷披着披风,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窝在萧君楚身侧的圈椅里,小手被他的左手紧紧握在掌中,悄悄看他。 不知是因为小睡了一会儿,他才这样精神百倍。 还是因为知道她就在身边,心中安稳,再无后顾之忧。 他坐镇在这里,指挥着一切,灭火,救人,安抚百姓,城中搜捕,各种善后。 千头万绪中竟然也能心细如发,从容,精准,果断,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但握着她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放开。 苏瓷想一直这样陪着他。 无论是泼天富贵还是山崩地裂。 她见他稍稍得空休息的时候,递了一盏茶过去。 “寂夜。” “嗯?” “你娶我吧。”苏瓷悄声道。 声音不大,但听得真切。 她竟然第一次主动与他说这样的话。 萧君楚沉冷了一整日的面容,微微一滞。 可能是听错了。 他转脸看她,对上她温软坦诚的目光,四目交汇,心领神会。 那心尖儿上顿时如怒雪川上化开的冰山春水,带着冰碴儿,奔腾喧嚣着,激流四散。 他容颜展开,一笑,刹那间,如东风吹开了千树繁花。 “好……!” …… 此时,官城锦已在他小院的房间里沉睡了许久。 身上的伤经过处置,人极是疲惫。 第一次出门历练,就经历了那么大的场面,还受了伤,身心疲惫。 此时,又被爆炸声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师尊?” 他起身出门,见正屋里黑着灯。 再抬头,便见树顶繁花间,一抹青色衣袂翩然垂落着。 师尊好像又喝醉了,正倚在花间,远远望着西北角的冲天火光出神。 “师尊……?”官城锦小心翼翼轻唤。 阙浮生懒懒垂眸看下去,“醒了啊……” 他嗓子有些哑,“等过两日,身上的伤好差不多了,就收拾一下,我们该回惊鸿巅了。” “这就走?”官城锦十分意外,“您不管血疫和连城的百姓了?” “血疫的解药已经有了。”阙浮生望着远方的烟尘,又仰面痛饮一口,“萧皇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官城锦不解,但是,师尊是活的神仙,自然什么都知道,说什么都对。 “好!恭喜师尊功成身退!” “呵……” 阙浮生醉得有些迷离,凤眸弯起两道极致撼人心魄的弧度,苍凉一笑。 傻孩子,功成身退,还早。 - 两日后。 雷火弹爆炸的善后事宜总算告一段落。 萧君楚两天两夜没合眼,此时忙里偷闲,拉着苏瓷瞧了她肩头的伤势。 横贯锁骨与肩头的剑伤已经开始慢慢结痂,掺了怒川雪莲的金疮药效果发挥不错,应该不会留下疤痕,他满意,倒头想睡会儿。 可再看苏瓷刚刚拨开了领口,露出雪白的脖颈还有半掩着的腔子,又不甘心就这么睡过去。 索性将人扑倒,抱着她的腰,将脸贴在胸.脯上睡。 这儿好。 又软,又舒服,还有奶香。 “朕以后都这么睡。” 他已经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皮。 苏瓷换了平时,早就炸毛了,可这会儿心疼他,又想着自己那个小计划,便忍着没动。 既然决定嫁了他,与了他,便是早晚有这么一回事。 不如先适应一下。 可是,他那呼吸太烫得慌了,隔着夏日薄衫,与直接贴上去没什么分别。 苏瓷轻轻往后挪了挪。 萧君楚半梦半醒,闭着眼,不爽。 他哑着嗓子,“朕从小就没有娘,从来没人疼,没人抱,硬生生活到现在,都是为了能遇见你。可是,现在连你也不心疼朕……” 苏瓷:…… 这世上大概没人比他更会说情话了吧。 强取豪夺还说得这么在理,这么楚楚可怜。 她没办法,顺着他手臂的力道,又给他贴了回去。 还好人是真的困极了,也没乱拱,不一会儿,便抱着她陷入沉睡。 皇上午睡,谁都不准出声儿。 别苑里静悄悄的。 但是,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安分。 雕檀盘算着,爆炸已经过去两日了,现在尽快提取血疫的解药才是迫在眉睫之事。 于是,私下里找到了重华。 她知重华是萧君楚的心腹之心腹,却仍然不愿轻易放下架子。 公主毕竟是公主,未来的皇后终究是未来的皇后。 有些人,天生就是来驾驭别人的。 但是,雕檀不知,萧君楚是重华看着长大的,在天狼宫时,凡是关于这个熊孩子的事,宫主管的,他要落实,宫主不管的,他全都要管。 说他是萧君楚半个奶爸,也并不过分。 “重华大人处处替皇上分忧,有目共睹,如今这驱除蛊母,提取解药之事,还当多上点心。” 雕檀挥挥指尖,侍女便呈上一只小匣子。 “大人跟在皇上身边,想必什么都不缺,这是我夜夷国一点特产,名唤光阴蛊,戴在身上,日子一久,有白发变黑,返老还童之效。” 重华:??? 我稀罕这? 他虽然来了大烨许久,可依然穿着天狼族巫医的法衣,五颜六色,十分繁复,完全是一副异族萨满的打扮,手中拄着法杖,笑呵呵从侍女手里接过那小匣子。 打开一看,一只精致玲珑的金色镂空香笼而已。 不过,别的男子香笼里填的是香料。 雕檀给的这只,里面趴着一只虫子。 他内心一阵呕。 “呵呵,谢谢公主,公主实在是体恤得紧。” 雕檀笑笑。 送礼拿捏,她最在行了。 重华这种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男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青春啊! “大人见笑了。对了,皇上药浴之事,因为湖心岛一战,耽搁了许久。此事实在是宜早不宜迟,毕竟七日药浴,还是需要一些功夫和时间的。” 重华拱手恭送,“有劳公主费心,您的意思,在下明白了,重华一定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笑吟吟等着雕檀挪着莲步,悠然离开,才慢慢站直身子,眸光变深。 “我这副扮相真的很显老吗?” 再摸了摸下巴上编成辫子的胡子,扭头看一旁守卫的狼奴。 狼奴瞳孔骤然一缩。 咣地跪下。 “回大人,绝对不老!” 重华点点头,“嗯,我也觉得不老,这胡子挺帅的嘛。” 宫主她喜欢啊。 …… 与此同时,另一头,苏瓷也没消停,偷偷出现在殷问的房门边儿上。 第175章 苏怂怂的上皇上计划 晌午闷热,门窗四开。 殷问正端着卷宗,看得专注,听见响动,一抬头,慌忙起身。 “苏姑娘好,快请进。” 苏瓷见没有别人,这才进来。 “殷大人,我今天来,是将你视为大夫有事相求,你若是此刻有空,我有话可就直说了。” 苏瓷自从来连城路上领教过此人的耿直。 连两手都要抓这种事都能坦坦荡荡说出来,忸怩婉转反而没法沟通。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行的端,坐得正,假装眼前这位是个毫无人类七情六欲,视女子如粪土的妇科男大夫就完事。 殷问放下卷宗,站正身子,“苏姑娘请讲,殷问愿洗耳恭听。” 苏瓷道:“我听夜夷公主说,要替皇上驱除体内血蛊之母,必须以药浴浸泡七日后,再以处子初次之血相激,才能迫使蛊母自行从脱离。殷大人以为,这件法子,是否可行?” 她问得坦荡,殷问也向来是没什么心理障碍的。 他认真想了想,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之后,忽然道: “哦!难怪了!”他恍然大悟,又拊掌叹道:“难怪了……” 殷问其实已经与重华研究这件事很久了。 雕檀上次给皇上准备的那一桶药浴的水,的确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在压制和驱除蛊虫方面还有实效。 但是,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想要迫使蛊虫自行从体内剥离,必须有一个完全稳妥的办法。 他们两个大老爷们猜了许久,都没想通,以雕檀那一手夜夷巫蛊之术,会用什么法子完成这件事。 原来是通过阴阳和合,打破体内的平衡,让已经被药水煎熬了许久的蛊母,一时之间难以适应体内的变化,从而自己挣脱出来。 他明白了! “苏姑娘,此事是雕檀公主主动说与你听的?” “是啊。” “……” 殷问又沉吟了一会儿,之后,便想通了。 雕檀是有意想要激怒苏瓷,让她一着急,主动将这件事给抖搂出去。 她认定苏瓷已经不是完璧之身,那么,皇上这边的人一旦知道了这个法子,就势必要另寻合适的人选。 而她这位摆在这里的现成的公主,岂不正是上上之选? 到时候,无需要她低三下四地自荐枕席,自然会有人去好言相求。 她再为难地推脱一番,勉强答应自我牺牲。 事成之后,整个大烨,都欠她一笔情债,一份救命之恩。 而夜夷方面再稍加施压,这皇后之位,不是她的,又会是谁的呢? 这种去蛊之法,如此刁诡,大男人一般是想不到的。但殷问是个思路极其清晰的人,既然知道了因果,其中的脉络,自然一顺即通。 他手指点了点自己的手腕,“敢问苏姑娘……” 苏瓷顺着他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明白了。 衣袖掀起,一颗朱红的守宫砂,鲜艳夺目。 殷问当即放心。 “苏姑娘,替皇上分忧,此事非您莫属,而且,我们动作要快!雕檀要七日,我为你调药,只需三日,三日之后,即可为皇上取出蛊母!” “啊?”苏瓷没想到这么急。 她好害怕。 本来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事儿到底靠不靠谱,却忘了殷问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 现在,想再多苟几天都不行了。 “可是,殷大人,我……” 她刚刚进门来时那些坦荡从容,立刻都没影儿了。 殷问自以为对这些事很了解。 “苏姑娘,下官知道你有所顾虑。可妇人终有此关。回头我替你准备一副药,服用之后,可以缓解痛楚,令你与皇上顺利成事。” 苏瓷:…… 她今天就不该来。 “不是,殷大人,我……,我没怕疼,我是想问……” 她语无伦次。 殷问不能明白了。 “那么苏姑娘是担心过早有孕?” “……” 苏瓷在地上找了找,哪儿有缝儿?钻进去算了。 她的头低得都快掉在地上了。 “殷大人,我是想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皇上他……稍微……快一点……” 殷问眼角狂跳:……!!! 淦!还有女人提这种要求的? 轻敌了。 最后,苏瓷从殷问那里出来时,手里拿了两瓶药。 一个,给自己,可以令人暂时缓解痛苦,感觉迟钝。 另一个,给疯批,管快,成事就完事,保证战斗不超过十个数。 苏瓷盘算了一下。 以那日留仙阁中见识的凶器,要是快一点,十下应该撑得住,死不了。 她默默攥紧两只小药瓶儿。 正低头往回走,咣!一头撞在一个胸上。 “又撞我!” 琅琊揉自己,“伤好了?到处跑?” 自从湖心岛回来,就是各种惊天动地的大事,各种忙乱,她只匆匆去看过一次她的伤势,两人都没功夫好好说话。 此刻见了面,虽然没好气,却十分高兴。 那神情语调,与她哥如出一辙。 苏瓷慌慌张张将两只小药瓶藏在身后,“我来找殷大人问点事儿。” “什么事?” “……”苏瓷把嘴巴闭紧。 “不说是吧?我去告诉我哥。”琅琊掉头就走。 “回来!”苏瓷最怕这一招。 她也没什么朋友,琅琊算是唯一的闺蜜了。 于是,拉着她,两小只躲在花丛后,嘀嘀咕咕,把事情前前后后又说了一遍。 琅琊听完,瞧新鲜一样瞧着苏瓷乐。 “小样儿,行啊,你有种!敢算计我哥了!” 苏瓷怂成一团,“我也不想这样,但是……” 她艰难地咧嘴,也不好当着妹妹说人家哥哥有多牲口。 “总之就是很害怕……” 谁知,琅琊特别理解她。 自古,勾丝,海普勾丝。 “你放心,我懂你!我不但懂你,而且还能帮你!” 她让苏瓷等着,自己离开,过了一会儿,回来了。 手里端着一只掌心那么大的小酒坛,上面贴着张红纸,写着三个字: 将军血! “这个,你跟我哥,一人一半,保证到时候啥疼不疼的,都不重要了。” 苏瓷想起自己被萧君楚喂了一口这酒,第二天就断片了,觉得也有道理。 如果让萧君楚自己喝上一口,再飞快地来一发,是不是第二天,他们俩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既不有损皇帝陛下的威严。 又可以让她活着从床上爬下来。 “好,谢谢牙牙大公主。” 苏瓷像得了宝贝一样,将三只瓶瓶罐罐抱好,回去了。 进了房,轻轻将东西在床头柜子里藏好,这才整了整神色,轻手轻脚绕过画屏回到床边,将帐子轻掀一个缝。 结果,吓得一哆嗦! 萧君楚在里面躺着,枕着手臂,正睁着眼看她。 第176章 疯皇他作恶多端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等着她自己回来呢。 “去哪儿了?” “我……,伤口有点痒,见你睡着了,就自己去找殷大人问问。” “他看你伤口了?”他眸子一厉,那语调便是要杀人。 苏瓷求生欲极强,立马回答:“没!我就是问问……,主要是……,我想牙牙大公主了。” 一提到琅琊,萧君楚正要掀起醋海狂澜的眸子里,光芒一软,起身将苏瓷拉进怀里,揉了揉软软的人,深深嗅她脖颈间淡淡奶香味。 方才杀气腾腾的调子,就又黯哑地腻歪起来。 “朕一睁眼,发现你不在,还以为这一辈子活的都是假的了……” 上辈子,他怎么不知道她是这么好的人儿。 这辈子,他若是没有她,重生的意义又何在? 午后的日光太暖,帐中的味道太软。 他太会了。 苏瓷坐在萧君楚的腿上,被他深情的一句话蛊惑,轻颤着睫毛,乖乖地等着他的吻如期而至。 垂在床边的一双小脚,还穿着鞋袜,露在帐外,相互纠缠着,被他撩得,慢慢蹭啊蹭。 萧君楚灼热的手掌,在她腰间不耐地胡乱寻了寻,没找到今日的丝绦系在哪里,含着她的唇,不耐烦道: “穿这么多做什么?” 苏瓷轻轻咬他薄唇,窝在他怀里吃吃地笑,“防狼。” 他稍微吃痛,俯身将她压住,手顺着腰身向下,抚向脚踝,“就你这点儿小本事,防得住吗?” 他今日亲吻,算是君子。 如细细享用金贵的美食,不徐不疾,吃相优雅。 可摸到了脚踝的手,挑开裙袂。 有些亲密的情事,若放弃了抗拒,敞开心扉坦然接纳和享受,却也妙不可言。 苏瓷心如擂鼓。 夏日薄薄的小衣被指尖挑起,她才紧张地隔着裙子,将他的手摁住。 “不要……” “要~~”,他嗓音轻慢蛊惑。 那手,便根本不顾苏瓷摁着他的一点点力气,轻易将小衣拽了下去。 “你哪里朕没见过?” 那里。 “你哪里朕没摸过?” 那里。 他在她耳畔嗓音低哑,却是十足十的掌控着全局。 “你哪里,朕不喜欢……?” 哪里都喜欢。 苏瓷望着头顶的床帐,神志有些恍惚,恨不得就这么沉.沦,任由他处置算了。 她挣扎着还想无力推他,“你不是很忙?大白天的……” “朕不是正在忙?”他低头,衔了她的衣带,用牙轻轻咬着,扯开。 苏瓷的手,顿时用力抓住他脊背上的衣裳。 “别……” 还没到时候,不该是这样的。 可她现在连推他,都是软绵绵的,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 “别停?好的……” 他的鼻尖,触到她的腔子。 之后,只觉得灼热的呼吸袭了过来。 他咬着诃子的上缘,不知如何稍稍用力地一扯。 苏瓷只觉得身上一凉。 太过壮观,太过澎湃,太过震撼。 让人怒血狂涌。 是狼的饕餮盛宴。 “不要!”她惊叫,“我师尊说了,我们大婚之前……” 可惜,话说到一半,那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萧君楚噙着她,含混道:“他的话,连你都管不了,如何管得住朕?” 他作恶多端。 苏瓷抵不住这种要人命的诱.惑,终于嘤嘤轻嗯着,彻底放弃自己了。 任由处置。 她慌乱地,死死抓着他脊背的手也被拉过,举上头顶,牢牢摁住。 他不准她乱动,扰了他的兴致。 夏日的午后,风在花影见疏动,流连穿梭。 院子中央,池塘里的鱼,在莲梗间穿梭,惹得水面上的莲花随风摇曳。 院子里的猫儿在唱歌。 …… 好一会儿,屋子里零零碎碎的声音,总算安静了。 萧君楚已经穿戴整齐,冠戴的正,领口扣得严,腰封扎的紧。 一双长腿,蹬着紧紧包裹住小腿的靴子,交叠搭着,坐在床边。 他拉了拉床上那一坨被子。 夏日的薄衾,里面藏着个没脸见人的苏瓷。 “喂……” 苏瓷拱开他的手,哼了一声,不理他。 “你不理朕,朕可真的走了啊,今日还有许多事,入夜前怕是没空陪你了。” 被子里的人立刻开心了,钻出脑袋,“谁要你陪!你快走,最好永远别回来!” 她骂完,又把自己蒙起来。 没脸见人了。 他倒好,穿得整整齐齐的。 她呢…… 衣裳倒也算是挂在手臂上的,但是诃子哪儿去了? 裙子倒也算是围在腰间的,但是小衣哪儿去了? 他将她这样那样也就算了,还笑她,冲着她乐。 第177章 没有掉进皇帝的浴盆,而是掉进了男澡堂子 “包子,只有一根手指哦,你怎么就唱歌了?” 苏瓷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 她的脸,连同她的包子,还有她的馒头,全都被狗吃了!!! 啊啊啊啊!!!! 萧君楚走后,苏瓷将被子呼啦一下掀开,露出脑袋,满脸悲愤。 不行。 畜生这么畜生,仅仅殷大人那两瓶药,再加上琅琊给的一小瓶将军血还不够。 她的“上皇上”大计,必须一次成功,完美无缺! 然后…… 有多远跑多远,先保命再说。 苏瓷咬住被角,凶狠眯眼。 - 地牢深处,遍体鳞伤,垂死的人,被吊在刑架上。 “暴君!!!还我女儿,我就告诉你,这血疫背后,到底还有谁!” 邱植慢慢抬起头,看着端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的萧君楚。 “哈哈哈哈……,你还我女儿啊!怎么?你把她弄没了是吧?没关系,你就等着用这个天下给她陪葬吧!哈哈哈哈!” 啪! 一声炸响。 狼奴的鞭子重新一鞭一鞭抽了过去。 生了倒刺的鞭子,所过之处,碎肉与血沫横飞。 重华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在萧君楚身边俯身附耳道:“狼主,软的硬的,都用了。再这么大刑伺候下去,这人撑不到明日。” 萧君楚眸光愈发黑沉。 他皮靴蹬地,一双长腿交换了一下姿势。 “一桶雷火弹,死了五十七人,伤无数。死尸上的疫病,随风火散布,如今城中已有数百人发病。邱植……,你以为朕在乎你嘴里那点消息?你若有资格知道更多,他们会丢你在城中等死?” 他慢悠悠戴上黑色的软羊皮手套,起身,要过鞭子,在手里两头对折,猛地一挣! 啪! 又是一声要命的炸响! “朕这就将女儿还给你!” 鞭笞! 暴!虐! 重华跟了他这么多年,可每次这种情景,仍然不能适应,只好默默低下头陪着。 不能看,看了会喉间抽搐,晚上不想吃饭。 直到天色将晚,刑架上那具尸体被鞭子活活剐死,萧君楚才洗净了手,从地牢中出来,眯眼看了眼远方的斜阳,心情极烂。 邱植临死前,剩了最后一口气,还在狂笑着骂他: “他说得没错,你归根结底,不过是只披了皇袍的畜生!哈哈哈哈……” 那个他,是谁? 萧君楚懒得想。 也不知这蠢货被人灌了什么蛊,将脑子都洗了! 气得他亲手卸了他的下巴,扯掉他的舌头,让他变鬼,下地狱,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没办法骂人! 娘的! 萧君楚不耐烦地将手套摘了,摔在地上。 若不是邱诗诗临死以命相求,他特意好心给了邱植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这货,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能活到现在? 结果,没想到,他非但不领情,反而一口一个暴君,只求一死! 好啊,朕就让你求仁得仁! 萧君楚的性子里,本就是嗜血残暴的。 他重生后,一直在努力活得像个正常人。 为了苏瓷,也尽量将这身人皮披得端正。 可是,总有人挑衅他的极限,不断想要戳他的底线。 正心情不好,没走几步,就见前面殷问在揣着手,躬身候着。 “皇上。” “什么事?” “提取解药之事,不能再拖了。” “嗯。你安排。”萧君楚没多想。 他在处置血疫方面的事,对殷问是绝对的信任。 殷问见皇上思路好像没上道,又补充了一句: “雕公主的药汤,已经准备好了,臣已经仔细验过,药没有问题,就算是身无蛊毒,也可以起到强筋健骨之效。” 萧君楚:…… 他盯了殷问那张一板一眼的脸,看了半晌,忽然道: “最近大家都很辛苦,今晚犒劳一下。” 殷问立刻摆出一个臣子该有的欣喜之色:“谢陛下!” …… 又是药浴。 还是上次那间浴室。 雕檀这次多了个心眼儿。 等到里面水汽氤氲,她穿得一如既往端庄,立在门口恭迎。 这一次,她亲眼看着萧君楚由小丸子陪着入内,之后,小丸子又从里面出来,还特意笑眯眯地跟她行了个礼。 雕檀现在看到小丸子就全身极度不适。 太监的身体,虽然也有肌肉,可也是印象极度深刻,极度令人“过目难忘”。 等听见里面响起了哗哗的水声,确定萧君楚已经入了水,她才命侍女守在门口,之后悄然入内,掩了门。 “皇上,这药浴,您感觉如何?” 今晚,她听从了重华的意见,多准备了许多药,泡在浴室最大的池子里。 那池子临窗,落了几层纱帐,并未掌灯,隐约可见里面的人影,却看不甚清。 雕檀自从上次吃了亏,十分小心谨慎。 “嗯,不错。” 帐后,的确是萧皇的声音。 他临窗浸在水中,身形逆在灯影深处,形成一道剪影,似是一双臂膀张开,姿态极为享受舒适。 雕檀在外面装模作样施了会儿巫术,流连地反反复复望着那道影子,心中生出各种旖旎。 忽然,萧君楚道:“雕檀公主,可会起舞?” 雕檀心中一阵狂喜。 果然,天底下的男人,都不过如是。 “既然陛下有兴致,那么,雕檀就献丑了。” 浴室中献舞,郎情妾意,火上浇油。 其中不可言明之事,简直明显地不能再明显了。 她深信,经过今晚,萧皇尝到了她的本事,此生,必不会再对旁的女人生出半点念想。 他的人,他的心,都将是她的! 雕檀赤了双脚,雪白的脚拍击浴室木板地面,哒哒打着节拍,施展腰肢,献上一曲她夜夷风情的异族妖娆之舞。 她迎着那纱帐,越舞越近,越舞越浪,身上原本端庄的衣裳,也越跳越少。 等到赤着脚,裹着一块裹胸布,胯间缠着轻纱,迈上木板台阶,隔着纱帐,便见里面的男人不耐的动了动身子,饶有兴致地看向她。 她浅浅低头,妩媚一笑,挑开纱帐,侧着身子,以一种极为难凹的造型,如蛇妖一般先迈入一条雪白的长腿,之后…… 故意脚下一滑,身子一倾,人娇唤了一声,便整个向池水中倒去。 果然不出所料,那男人飞快过来,双臂将她接了个正着。 雕檀闭着眼,人未落水,而是一双手牢牢抱住了。 她一阵娇羞,缓缓睁开眼睛。 ???????? 并没有预想中的英雄美人香艳对视。 为什么头顶上这张脸,不认识? 再看周围,好几张脸。 好几个男人! 全都光着膀子,泡在池子里,围成一圈儿。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啊啊啊啊!!!! 为什么她不是掉进了皇帝的澡盆里,而是掉进了男澡堂子里???? “啊——!!!!” 雕檀惊叫着,疯了一般地挣脱身下男人的手臂,往池子上爬。 接住她的是胜不武,正满脸莫名其妙。 他回头,看向池子最深处。 “皇上果然神机妙算,这泡个澡都会有意外。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可怕了。” 池子深处暗处,萧君楚穿着浴袍,周身浸在药水中,盘膝而坐,闭目调息,吸纳药力。 他始终未睁眼,对面前的闹剧毫无兴趣,只淡淡道:“诸位连日来辛苦,白日替朕办事,晚上还要陪朕泡澡,幸亏有雕檀公主起舞助兴,你们还不谢谢公主?” 池子里,重华,殷问,胜不武,一个个光着膀子,哗啦啦带着水,连忙拱手,笑哈哈向已经目瞪口呆的雕檀道谢。 “在我们大烨,御前起舞,可是件很危险的事啊,会滑倒……” “公主,跳得不错啊。” “公主,下次不要再跳了” 第178章 预祝皇上后天晚上,与苏姑娘心想事成 雕檀全身湿漉漉,站在池子边儿上,如只落汤乌鸡,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下面一个个泡澡的男人。 “你们……!!!你们!!!萧君楚,你竟敢如此羞辱于我!” 萧君楚不睁眼,牙缝里淡淡崩字,“自取其辱。” “你……!你这个疯子!休想本公主再出手替你驱除蛊毒!” 殷问哗啦一声,从水里站起来。 吓得雕檀一闭眼。 再小心睁眼,发现他穿着裤子。 可是殷问却大大方方,将手往自己胯间一遮,不给她看。 “公主的药方,下官已经掌握并加以改进,您千里而来,十分辛苦,如今可以功成身退了。” 雕檀气死了。 居然被过河拆桥! “你们!!!你们大烨的人,全都是疯子!无赖!!!” 殷问对这种辱骂,根本不为所动。 “还有,顺便提醒公主,身为女子,与男人交谈,颔首垂眸,以显恭顺并没有错。但是您的眼睛总是盯着男人两腿之间,就十分不妥。这件事,下官已经忍了很久了。” 噗嗤! 胜不武和重华已经憋不住,笑得快要背过气去了。 “……!!!你们……你们……!!!” 雕檀羞极怒极,恨得将一旁纱帐咔嚓一声撕了下来! “萧君楚,你几次三番纵容下属如此羞辱于我,你就等着我夜夷与大烨战场上见的那一天吧!” 她愤然转身便走。 萧君楚这才缓缓睁开眼,“重华,派一队人马,将公主好好送回夜夷,千万莫要羞死在我大烨的国土上,说不清。” 雕檀走得快,又没穿鞋,听了这种赤.裸裸的威胁,吓得脚底一滑,好不容易扶住门框才站稳。 难道他敢出这么丧心病狂的恶心行为,还敢杀人灭口? 她衣衫不整,湿漉漉的极其狼狈,冲出浴室,身后,一群男流氓哄堂大笑。 重华年纪最大,老成持重,笑够了,捋了捋编成麻花辫儿的胡子。 嗯,比损,比狗,狼主天下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萧君楚感觉这药效也吸纳地差不多了,再次睁开眼,抬起头,问向胜不武: “你说,大烨与西疆七国同时开战,谁能胜?” 此一言,刚才还乐颠颠的三个流.氓,立时都掐死了般,没声儿了。 皇上这是真的决定要一打七? 疯皇的确是疯皇,半点错都没有。 大烨西边,七个小国,虽然各个国土面积不大,但都是游牧民族起家,各个兵强马壮,能征善战。 之前,因为大烨历任先皇志在北方怒雪川,与西疆的关系,数百年来,一直以和亲、结盟、纳贡、制衡等手段,维持着诸国之间微妙的平衡。 这其中,夜夷地处要塞咽喉之处,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扼制作用。 如今,皇上执意不纳夜夷女子入宫,最直接的后果便是与夜夷交恶,使其倒向其余六国。 这样一来,整个西疆连成一气,势必会构成对大烨最大的威胁。 还没等胜不武吱声儿,殷问已经开口。 “若是换了旁的皇帝,夷平七国,或许是个笑话,但是,陛下不同。陛下为帝,大烨的背后,就是怒雪神山之下的百万狼族。要么,不战。战,则必胜!” 他一个文人,马屁,要么不拍,拍,就拍得最响。 不过,这话说的也对。 在萧君楚之前,所有皇帝都在妄想征服怒雪川,成就不世功业。 而萧君楚他自己,就是从怒雪川上下来的狼族之王,他本身就是不世功业。 就算今日不与夜夷交恶,他也不会长期受夜夷勒索掣肘。 打下西疆,是早晚的事。 胜不武听了殷问这句话,立刻明白了,这话根本就是说给他听的。 他现在泡在人家的澡堂子里,如果不识时务,很有可能,下一秒就被光腚打死。 于是,立刻跟上: “夷平西疆,天下一统,吾皇必胜!” 萧君楚目光沉沉,“如何胜?” “胜……胜……”胜不武脑子转得飞快,“小民胜不武愿将先父遗物,红衣神武大炮,献上!” 完美。 萧君楚嘴角淡淡一钩。 “要制造图。” 胜不武:…… 重华跟殷问都不自觉地虎躯一震。 红衣神武大炮,号称胜百万。 一门就足以干翻百万雄兵。 现在,皇上要制造图! 那就是大批打造? 胜不武脖子后面的毛儿都竖起来了。 澡堂子里热气蒸腾,他却在冒冷汗。 今日答应了这件事,将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但是,疯皇长得帅,还跟自己一个汤里泡过澡,他赌这辈子不后悔。 “是……,小民一定竭尽全力,寻到先父遗物,将红衣大炮及制造图一并为皇帝陛下献上!” 萧君楚满意,“这儿没你的事了,泡够了就出去。” 胜不武:…… 人家还没跟皇上泡够…… 无情。 但是,他不敢吐槽,还是乖乖爬出去了。 等外人走了,殷问清了清嗓子,“皇上,臣有要事启奏。” 萧君楚闭眼,“讲。” “苏姑娘她,今日晌午曾经来找过臣。” “知道了。” “她跟臣……,要了两副药,一副给陛下,一副自己用。” 萧君楚的眼睛,又一次缓缓睁开。 殷问求生欲极强,三言两语,飞快将雕檀原本的计划,和苏瓷现在的小计划,倒豆子一样,全部倒了个干净。 重华:…… 萧君楚:…… 俩人半天没动静。 重华:苏姑娘别看平时小兔子一样,真的狠起来,竟然敢算计着给皇上先下药,再上皇上? 萧君楚:把她能耐的! 殷问等他俩消化了一会儿这个重磅消息,才又道: “但是,那两个瓶子里的药,臣已经换过了。臣预祝皇上后天晚上,与苏姑娘心想事成。” 萧君楚一双狼眸中,暗光一闪,是男人之间心领神会的恶劣,“干得漂亮!” - 第二天,天还没亮,雕檀就被一队狼奴及巨狼押送着,踏上返回夜夷之路。 打发走这玩意,重华刚喘口气,一回头,就见苏瓷来了,还朝雕檀的马车使劲儿挥手呢。 “沙雕公主,我就不送了啊,下次有空来玩啊——!” 重华:…… 你这是真的心大,还是想气死谁? “苏姑娘有伤在身,有什么事,让玛瑙来唤在下便是,何必亲自前来。” 苏瓷将重华拉到四下没人的地方,脸蛋儿红扑扑的,小声儿道: “重华爷爷,其实我是来找您的。” 重华一被喊爷爷,就心情舒畅,说什么都答应。 “何事?苏姑娘尽管说,无需如此客气。” 苏瓷抿了抿唇,“请问,你可知皇上打造的那种……金镯子,还有吗?” 第179章 苏怂怂的大型社死现场 重华:??? 他不明所以,谨慎点头。 苏瓷:“我要两副,链子最粗的那种。” 重华:…… 苏姑娘这是想玩到天际啊…… 第一次上皇上就这么猛,能行吗? 但是,他还是默默翻出来两副,最强型号,链子有两根手指头那么粗。 皇上是个工具控,不管什么,都要求极致。 所以当初让工匠打造金镯子时,也是每种型号都来了几副。 苏瓷掂了掂,以前她戴的那种细细的,叹霜刀都砍不断,这两副这么粗,一定没问题。 她谢了谢,便要走。 临走,忽然想到点事儿,又问道:“对了,重华爷爷,你知道皇上现在在忙什么吗?” 重华:…… “啊,内个,皇上啊,他给小丸子陪着,出城巡视去了。” “哦,好的,谢谢你哈。” 苏瓷放心了,这才拐了几个弯,回去自己住的院子。 进屋,将怀中抱着的“违禁品”麻利藏在床头柜子里。 之后,长长吐了口气,看着这间房。 因为住得久了,萧君楚又细心,但凡见她可能喜欢,多看一眼的,都叫人往这屋里搬。 但凡她不喜欢的,立刻就有人来撤掉,换了。 所以日子一久,这屋子,已经有了点她闺房的意味。 然后,或许是因为他每天都来的缘故,又不经意间,处处都有了他的痕迹。 你若细看,又不知那痕迹在哪儿。 仿佛,他的气息,他的影子,他随手用的东西,是无处不在的。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闺房。 是他们两个人的窝…… 而明天晚上,就要跟他在这儿…… 虽然目的十分正经,驱除蛊母,提炼解药,拯救老百姓。 可毕竟人生第一次,却用这样的方式,苏瓷还是十分伤感和不自在的。 她想了想,决定演习一遍。 于是,把床上的被子卷吧卷吧,当成是个躺着的人,之后,抬腿一脚踏在床上,hiahiahia狞笑。 “萧君楚,你也有今天!” 里间屏风后,萧君楚刚刚将腰带的带扣挂上:…… 他临时决定出城,需要回来换身轻便的骑装。 又因为这里是苏瓷的房间,便没让小丸子跟进来,自己动手便好。 结果……,听到了什么? 苏瓷踏着床沿儿,将耳畔发丝一挑,对着床上被子邪魅一笑。 “怎么样?怕了吧?” 萧君楚:朕应该怕什么? 苏瓷:“整天锁着我,现在让你也尝尝被人锁起来的滋味!” 萧君楚腰间玉带扣好,放下手,立在屏风后,反而不那么着急出去了。 外面。 苏瓷扯了扯被子,“小贱人!今天,爷可要为所欲为了。” 屏风后,萧君楚眉峰叹为观止地一挑。 原来你还有这样一面。 他转身,悄无声息地绕出,抱着手臂,倚在屏风边儿上,看她演。 苏瓷对着被子,摸到蹬在床上那只脚踝,开始一寸一寸往上撩裙角,露出一截小白腿,自己摸啊摸。 恶狠狠道:“今晚,你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萧君楚忍俊不禁,修长手指摸了摸鼻尖。 苏瓷将裙袂帅气一扬,蹬床上榻,双手双脚分在被子两侧,爬在上面,认真看了一会儿。 她是真的努力在把这一大坨被子想成是那个人。 他那么帅。 他那么强大。 他对她那么好。 好爱他。 她对他已经着迷了。 她这辈子已经不可救药了…… 苏瓷看了好久,十分认真地,低头,微嘟着唇,去吻被子,还用小手去摸被子,去抓,去揉…… 萧君楚看她撅着屁.股,脑袋蹭来蹭去,手摸来摸去,跟被子玩得欢,快要乐出内伤了。 “噗!” 实在没控制住,笑出声儿。 这一声,把苏瓷吓毛了,一秒破功,魂儿都飞出天际去了! “啊——!!!” “啊——!!!” “啊——!!!!!” 她看他跟见了鬼一样,跳下床,捂着脸,夺路而逃,从屋子里冲出去,绕着弯弯曲曲的游廊,带着哭腔,拐着弯尖叫着,没头苍蝇一样地跑…… 谁知,这游廊是个圈儿,跑着跑着,扑面又一头撞在那冤家身上。 没给萧君楚开口说话的机会。 掉头,捂着脸继续跑! “啊——!!!” “啊——!!!” “啊——!!!!!” 这次,真的真的真的,再也再也再也,没脸见人了…… - 苏瓷觉得自己出名出大了,这一天剩下时间都躲在屋里不出去。 萧君楚怕她尴尬,在城外多逗留了许久,也没有急着回来。 但是殷问奉旨来了。 他端正在外面站着,手里端着一只大匣子。 苏瓷从门缝儿里往外看,“殷大人何事?” “皇上怕姑娘闷,命下官给姑娘送来点小玩意玩。” “哦……” 苏瓷脸红。 偷看人家! 送再好玩的小玩意,也不能修复她受伤的心了。 等殷问走了,苏瓷打开匣子。 玛瑙好奇,也探头跟着看。 想知道皇上又拿什么好东西来哄苏姑娘。 而且,竟然是让“百毒不侵”的殷问送来。 结果,匣子打开,苏瓷只看了一眼,就啪地扣上。 玛瑙什么都没看清,就看见白色的啥啥的。 “玛瑙,你去厨房帮我看看甜汤炖好了没,再去问重华大人,皇上晚上的药浴准备好了没,之后去问问小盛哥哥,他准备什么时候启程,之后,再去找一下牙牙大公主,就说……” 玛瑙:【好了好了,我懂了,我消失……】 苏瓷这次真的确定屋子里没人了,才抱着那只大匣子,去床上,落了帐子。 她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叹为观止了。 萧君楚送来的匣子里,是八对小瓷人儿。 全都是一男一女,抱在一起,各种……姿势…… 关键是,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春天的宫廷戏那么丑,而是特别美。 真的很漂亮,超精致。 瓷质异常细腻,人物长发凌乱飘逸,两人体态曲线修长且优雅,缠绕着描金轻纱,舒展又不失矜持美态,如同水中纠缠。 若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见了这样一对对的瓷人,定会以为他们在双双起舞。 苏瓷脸红得发烫,心里却是软软的。 若是从前,他送她这个,她必定羞得全都摔了,砸了,然后骂他是个流.氓。 可现在,她今天傻乎乎抱着被子亲,被他看到了,回头便送来这个。 他是想用这样委婉又温柔的方式,告诉她不要害怕这些事,不要害怕他。 既然认定了彼此,互许了终身,用这种亲密无间的方式取悦对方,是最自然而然,最美好,也是最快乐的事。 苏瓷终归还是学过生理卫生课的现代人,很快,对这些小瓷人的玩心就盖过了羞涩。 原来,这抱在一起的一对对人偶,是各自能分开的。 而连接两个人偶的关键,就是那个那个那个…… 她一个人躲在床帐里,手里捏着一个被拆走媳妇的男人偶,看了半天,终于决定用指尖儿去捏一下那个关键。 第180章 把关键给掰掉了…… 人偶不大,刚好女孩子的小手握住的大小。 那个关键就更加细小,牙签儿一样。 结果,苏瓷手劲儿一大,把精致而又逼真,支棱着的“关键”,给掰掉了…… 苏瓷:…… 她一阵慌乱。 慌忙翻看每只瓷人的脚底下。 果然,都是有御.用之印的。 她在宫里偷小东西准备逃跑的时候,曾注意到过。 每只宫中的瓷器,下面都会有这种印章。 所以这玩意,是萧君楚从宫里带出来的…… 他出门赈灾,还带这玩意…… 他是有多想内个内个内个啊…… 啊啊啊…… 然后,这宫里的藏品,还被她给掰断了。 苏瓷整个人又不好了…… 慌乱的将那截被掰断的关键,给丢到床底下去。 …… 这一边,苏瓷正乱七八糟的时候,琅琊那边,也乱七八糟。 她听说阙浮生要离开连城,回惊鸿巅去,生怕这辈子再也不能见,便巴巴地等在了他出城必经的路上。 虽然,能有一张他随意潦草写过的字迹,已是满足。 可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想再看他一眼。 阙浮生的马车,被当街一骑彩衣红马的飒飒女郎挡住去路,只能缓缓停下。 官城锦探出头,正想骂,见是琅琊,又立刻把头缩回来。 “师尊,是长公主,不知道皇上那边又有什么事。” 阙浮生神态倦怠,半倚在车内,白发与漫漫青衣垂及地板上,慵懒如瑶池醉酒,跌落下来的仙人。 他昨夜宿醉未醒,只懒懒挥挥手,哑着嗓子道:“你去打发了。” 官城锦有些忧心。 师尊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在借酒浇愁。 他也不敢问,也想不明白。 神仙还有什么愁? 正要下车去,又听阙浮生改了主意:“等等,还是为师去吧。” 他撑起身子,定了定神,那副神仙容颜上的醉意,很快悄然消散,重新恢复了平素的风轻云淡,不食人间烟火。 车门推开,人弯腰探身出来,明明修为深不可测,却偏要一步一步,扶着官城锦的手,踏着木梯走下来,白发如水,青衣雪纱覆及地面,如天人临凡。 “长公主何事?” 阙浮生的一双凤眼之中,除了看苏瓷时,一向都是清冷地近乎于无情。 琅琊见他居然亲自出来见自己,心头立刻如有无数朵花骨朵争先恐后地开放开来。 “听说先生要走了,您之前替我……我哥钻研血疫的解药,实在是劳苦功高,我哥他忙,没时间专程道谢,我……我也没什么好答谢先生的,这瓶酒,就请您留在路上慢慢喝!” 她说着,双手捧着一件稀罕宝贝一样,小小一坛将军血,送到阙浮生面前。 自从知道神仙先生喜欢这种烈酒,她就隔三差五偷出来一小坛相送,却并不知道这东西是会上瘾的。 阙浮生垂眸看了一眼那酒,似是稍稍思量了一番,才抬起修长净白的手接下。 “阙某其实并没有帮上什么忙,长公主客气了。” 他随口客气一番,口气极淡。 但是琅琊极是开心。 她没想到能有机会与他说这么多话。 眼下,两人面对面站着,感觉连呼吸都有点不会了,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 只听,阙浮生道:“对了,那日城中爆炸,皇上那边,可有损伤?” “没有!”琅琊想都没想,立刻答道:“我哥托你们家苏包子的福,得了个奇人,专门擅长拆除火线,立了大功!” 阙浮生睫毛略略一垂,“原来是这样……,小瓷何时认得了奇人?” “湖心岛上捡回来的,姓胜,自称是火器神将胜百万的儿子!” “哦……呵呵……,原来是这样。”阙浮生淡淡一笑。 日光下,他清冷的笑颜,看得琅琊几乎整个人都要酥掉了。 “公主如果没有什么事,阙某告辞。” “啊……好啊……,路上……多保重……” 她话都没说完,他已经转身,上了车。 马车,缓缓行驶,从琅琊面前经过,并无半点流连。 她对着那根本没人回望的车,用力挥手,痴痴望了许久。 之后,手臂才无力垂下,惨惨一笑。 何必呢,你明知自己根本配不上他的啊。 琅琊觉得好颓丧,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在刚才那几句话中耗尽了。 艳艳彩衣,长靴马鞭的飒飒少女,却呆呆在路边坐下,望着日光下,大街上喧嚣的人来人往。 好寂寞,好冷。 如果十岁那年,她没有挺身而出,替哥哥走进蛮人的囚笼,如今,会不会有资格对他说一声“我好喜欢你”?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又在心里暗暗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当时,如果你不站出来,被蛮人带走的就是哥哥。 哥哥如果落在了蛮人手里,根本没有活路。 而他如果没了。 后来的日子,又有谁能保护她,谁能救她,谁能让她活到现在,坐在这日光下? 不知不觉间,琅琊眼角有些湿润。 她倔强的用衣袖将眼角不争气的泪光擦掉,站起身来,转身大步回去。 她本就生得光芒四射,又身量极高,走在哪里,都是一道光彩夺目,是无人能轻易企及的张扬艳丽风景。 …… 已经渐渐远去的马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视野中。 那瓶将军血被丢出窗外,灿红的酒浆,溅了一地,香气四溢,却转身间沾染了尘埃,如一滩血污,令人不忍直视。 官城锦一阵心疼,十分不明白,“师尊啊,怎么扔了?那可是全大烨最好的酒。” “是吗?” 阙浮生这一声问,嗓音有些飘忽。 第181章 有劳苏姑娘帮朕更衣 这东西喝了,会令人上瘾,以阙浮生的修为,如何不能察觉? 他已经上瘾了。 若是再放任下去,他不知道还能自控到几时。 阙浮生理了理衣袖,端然坐定。 “小八,你这半年多,一直侍奉在为师身边,十分辛苦,不如,回上华京,在你父亲身边尽孝一段时日吧。” “啊?”官城锦一阵紧张。 师尊这是嫌弃他伺候得不好了? 但是回家太惨了,不想回去啊。 不但要应付那些京城公子哥,每日对着教书先生那双死鱼眼,还要不断被娘催促婚事,相看许多姑娘。 最重要的是,老爹一定会每日拎着耳朵,问他一百次,九妹妹骗走的四百万两到底何时能还。 “师尊啊,我……不急回家,我爹又不想我,我娘也不缺我一个,我还是陪着您吧。要是连我都走了,惊鸿巅只剩下您一个人,多寂寞啊……” “为师不回惊鸿巅了。”阙浮生忽然另外有了打算,他挑开窗帘,望向车外街市的繁华。 “不回了?那您去哪儿?” “去给小瓷寻把趁手的剑。”提起苏瓷,阙浮生的目光终于变得温柔,“她越来越有本事了,可惜一直没有趁手的兵器,我这个做师父的,总该为她筹谋一下。” 官城锦打心眼儿里替九妹妹高兴,“师尊打算替她去哪里寻剑?” 阙浮生目光转向他,还带着之前提及苏瓷时所蕴的温柔的光,“鸦九娘死后,曾留下一把鸦九剑,应该是这世间适合女子佩戴的第一剑了……” 马车缓缓出城。 方才将军血被丢下的地方,长靴踏在那一滩殷红之上。 萧君楚掌心端着一包点心,偏着头,懒懒斜睨着阙浮生车马消失的方向。 连城经过上次爆炸后,其余三座城门封闭,只有南门一处进出。 这条街,是出入城的必经之地。 他从外面巡视回来,特意屏退护卫,亲自来这城中的糕点店,想给苏包子买了点好吃的软酪带回去,哄她高兴。 却不料,看到了这一幕。 小丸子从旁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道:“陛下,这……?” 萧君楚目光沉沉,鼻息里轻哼一声,转身上马。 “没人熬得过将军血。” 阙浮生太过强大,又对苏瓷的念想不明。 最重要的是,牙牙喜欢他。 这种人,注定充满变数,要么把握在掌握之中,要么,除之,没有第三条路。 这晚,萧君楚又泡足了药浴,时辰已是二更天。 他披落着长发,满身药香,夏日的寝衣,是极其轻薄的黑色丝袍,领口敞到一半,露出一半胸.前的伤口,腰间只用一条滑滑的衣带,慵懒系着。 人立在床边,垂眸看了一会儿已经睡成小猪的苏瓷,才在她身边躺下。 “包子,明晚,你打算怎么上了朕?” 萧君楚鼻息间轻轻一笑。 摸过她的小手,将腰间衣带塞进柔若无骨的掌心,帮她拿好。 之后,轻轻一拉。 丝袍潸然滑开了。 他转身,将睡得一无所知,软绵绵的人捞入怀中,用丝袍与自己一同裹了,在她耳畔轻轻啄了一口,压沉了呼吸。 “朕的耐心,也只够等到明天晚上了……” - 第二天,大日子终于来了。 苏姑娘要上皇上。 重华一大早就交代下去,今天晚上,只要皇上进了苏姑娘的屋子,在他自己出来之前,不准发生任何突发事件,更不准任何人打断。 整个别苑做好了最严密的防控。 就算是天崩地裂,也要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崩,再裂。 总之,任何人,任何事,都绝对不准许打扰皇帝被“上”。 就连萧君楚的最后一剂药汤,到了黄昏时分,也被小丸子安排好,搬去苏瓷房里泡。 苏瓷:…… 瞅瞅外面,天还没黑呢。 虽然,她也已经准备了一大天,把自己洗得又白又香,可是…… 能不能再多苟一会儿? 小丸子麻利安顿好一切,笑眯眯地出去了。 临走,还哈腰笑道:“服侍皇上沐浴的事儿,就有劳苏姑娘了。” 所有人麻利撤退,唯恐慢了半拍,碍了皇上的眼。 “……,阿喂……”苏瓷的手无力伸在半空中,眼睁睁看见房中一重重帐纱落下,最后,外面关了门。 再怂唧唧回头。 见萧君楚笑眯眯:“你今晚打算怎么把朕洗干净吃掉?” 他笑得像个大灰狼。 苏瓷即便给自己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也禁不起被他这样看,这样笑。 她强行将自己摆正,糯糯道:“我只是为了帮你驱除蛊母,你不要多想。” 他站在她身前,手指穿过她染了花香,还略带一些潮湿的发丝,从掌心缓缓穿过。 “朕的苏姑娘说什么都对。朕得多谢苏姑娘救命之恩……” 才两句话,苏瓷就快顶不住了。 这样的嗓音,再听下去,耳朵要怀孕了…… “你快去把自己泡熟。” “呵……” 他在她面前张开双臂。 苏瓷:“???干嘛?” “有劳苏姑娘帮朕更衣。” “你自己没长手?” “以后这都是苏姑娘的事儿,朕可不会。” 他的嗓子,又飘又懒,张着手臂,还在她面前晃了晃。 苏瓷:…… 她面皮,已经烫的发胀,心里不断骂:赖皮!让你骚,让你浪! 等我那三大神器全部招呼上,让你失身不到十个数,一觉睡到后天早上! 她暗暗发着狠,手上使大劲儿,结果…… 嗯? 腰带的扣带拽不开。 再拉,还解不开。 明明电视剧里看的,男主脱衣服,那腰带都是一摸就掉,怎么到了她这儿,用这么大劲儿都解不开? 萧君楚也不帮忙,垂着眼帘看她糗。 “要不……,你蹲下去仔细看看?朕不着急。反正我们这一晚,多得是时间。” 苏瓷:多你.妈! 她蹲下来,偏着脑袋,凑近他的腰带,想仔细研究那带勾。 萧君楚的手掌,落在她头顶,温柔地抚了抚,“若是还解不开,也可以用嘴试试……” 苏瓷抬头瞪他一眼,看他那笑,实在诡异,又不知到底在笑什么。 “在你心里,我就那么笨?” 他含着笑:“包子不笨,包子又乖又巧,一教就会。没关系,朕不急,你继续……” 萧君楚嗓音又温柔,心情又好。 苏瓷:…… 到底哪里不对劲? 她埋头捣鼓了半天,好不容易弄明白带扣的原理,其实无非是没给别人扣过腰带,那带勾从她这边来解,是反的。 苏瓷摘了腰带,还想像模像样地找个地方放好。 毕竟是皇帝的东西。 谁知,萧君楚夺过腰带,甩手扔在地上。 “继续脱……” 他又向她迫近一步。 “你别离我那么近,你还要泡那些药呢。” 苏瓷往后缩,他身上的那种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压迫地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管他呢。” 他重新张开手臂,等她继续帮忙脱。 “今晚若是没泡好,不能将蛊母驱除,我们还有明晚,后晚。若是每个晚上都不行,朕白日里也可以有时间。总之,来日方长……” 他越说,靠得越近。 吐气,灼在苏瓷脸上。 “反正朕与朕的苏姑娘,为了拯救苍生,为了黎民百姓,势必要将那玩意给弄出来。” “你我不妨就安下心来,多熟悉熟悉,反复操练,仔细琢磨。” “朕相信,这世上,没有做不好的……事(爱)……” 苏瓷:…… —————————————— 第182章 合衾酒 萧君楚依然步步紧逼,将苏瓷迫到桌边,撞在桌沿儿上。 他两手,慢悠悠撑住桌子,衣衫懒散,将她小小一只,圈在身前。 “苏姑娘,你若是再不给朕脱干净,朕可就要把你脱干净了……” 苏瓷要哭了。 她刚才发的狠,被他几句话就给吓得溃不成军。 也不知道今晚那些药,到底管不管用。 链子能不能把他锁住。 若是不管用,她可就死定了! “萧寂夜,你净是欺负我的能耐。”她嘴上抱怨,却还是乖乖替他将外袍去了。 微凉还有有些发颤的小手,摸摸索索去找里衣的带子。 萧君楚让开手臂给她脱,脱掉了手臂又重新撑回桌子上,就像是防止她跑了。 “朕不光有欺负你的能耐,还有疼你爱你的能耐。” 他偏着头,看着她,笑得腻腻歪歪。 苏瓷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被他恶心而死。 两件衣裳,脱了半天,外面天色都快黑了。 他蜜色的胸膛,还有坚实强悍的臂膀,虽然不是第一次撞见,可这次,却是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在喷薄着雄性的欲.望和压迫感。 苏瓷低头,实在不敢多看一眼。 但一低头,又看到他脐下三寸那与生俱来的威胁,已经咄咄逼人。 她吓得只能闭眼。 要死人了,要死人了! 萧君楚将头抵着苏瓷的小脑袋,嗓音压得更低。 “还有裤子,脱干净。” “你自己不会?” “你不动手,朕就动手。朕一动手,掉在地上的,就不一定是谁的衣裳了。” 他笑着威胁她,暗暗咬着唇,等她被吓得,一步一步进他的陷阱。 “你……,你这流.氓……!” 苏瓷只好闭着眼,摸到他的小腹,那些光滑而又紧实的触感,是极好的线条,里面蕴含的爆发力,可以把她弄死一百次。 她见过,却从来不敢仔细看。 手指尖一颤一颤的,小心翼翼去寻裤带。 也不知是动作大了,还是面前的人稍稍挺直了身子。 苏瓷的手,如他所愿,碰到了不该碰的。 吓得她嗷的一声,睁开眼。 之后,撞上他幸灾乐祸地笑,那般顽劣。 “萧寂夜!”苏瓷快要哭了。 他见她一双小鹿眼里又包了两包水儿,才知道是真生气了。 他不逗她了。 两手在桌上轻轻一推,借力站直身子,指尖在她下巴尖儿上轻轻一捏: “又不是没见过,没摸过,怎么还这么胆小?包子还真是个养不大的小姑娘。” 说话间,人转过身去。 随手在腰间裤带轻轻一拉。 那贴身的长裤,便如水如丝一样褪了下去。 唰地! 长发,腰窝,翘臀,大长腿,全部涌入苏瓷眼帘,给她看! “呀!” 苏瓷还是没忍住,喊了一声,捂住眼睛。 然后,劈开手指缝儿。 偷看。 眼圈儿里还水汪汪的。 嘴角已经弯成了月牙。 …… 萧君楚需要按例在药水中泡足一个时辰。 期间,还需稍加运功,来促进药性的吸纳。 这么长的时间,对两个人来说,都比较难捱。 一个觉得时间太长,一个觉得时间太短。 “包子,讲个故事吧,朕喜欢听你讲故事。” 他进了水里,没再吓唬人,苏瓷就感觉好多了。 她在浴斛边儿上搬了只矮凳,坐下来陪他。 “就讲逃跑的公主与伐木工的故事吧。” “好。” “从前,有个公主被继后追杀,逃进了森林中,被七个好心的伐木工所救……” 她嗓子软,说话向来不紧不慢,讲起故事,娓娓道来。 萧君楚闭着眼,浸在药水中静静听着,忽然道:“等等,他们晚上怎么睡?” 苏瓷:“当然各睡各的。” “可你明明说,只有七张床。”他睁开眼,意味深长看向她,“而且是在一间屋子里……” 苏瓷眨了眨小鹿眼,还没回过神来。 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就是这么讲的啊。 萧君楚重新闭上眼,已经听不见她在讲什么了。 嗯,一间屋子,七个野男人,七张床,一个小公主,这到了晚上…… 你可真敢编! 是不是朕一个人,已经满足不了你的幻想了? 刚刚消停下去的野性,又重新沸腾了。 他抓了抓浴斛的边缘,“苏姑娘!” 苏瓷一个激灵,又喊她苏姑娘了。 以她的怂劲儿,只要萧君楚愿意听,她能把肚子里所有童话故事都倒出来,给他讲到天亮。 “干……干嘛?” 他湿漉漉的手臂从水中抬起,搭在桶边儿上,笑吟吟道:“朕泡好了,拯救苍生的任务,你喜欢怎么开始?” 苏瓷:…… 这么直白。 她将心一横,来吧!上! 于是站起身,别别扭扭,“你先出来,我……我去那边儿等你。” 说完,一溜烟儿地逃出里间。 萧君楚哗地,水淋淋站起身,长腿一迈,果决垮了出去。 随手抽过屏风上搭着的袍子,随意疏懒地穿了,周身内力一荡,长发和身子便被烘得七八分干,温润爽滑那种。 今晚,绝对不会放过她! 他跟了过去,挑起帐子。 那一头,苏瓷已经僵硬站成一截木桩,两手各执一杯酒,将右手一杯大老远地,直挺挺递给他。 “来,先干了这一杯!” 萧君楚一阵心塞。 下药就下药,你还这么敷衍? 别人勾搭朕,恨不得跳着舞,脱光了爬过来。 你勾搭朕,就不能演个戏,哄哄朕? 就差没把你要坑朕写在脸上! “朕的苏姑娘,这是喝酒壮胆?” 萧君楚笑着将酒杯接了过去,垂眸瞥了一眼,更加心塞。 一汪殷红,还有冲进鼻腔中的炸裂醇香,是将军血! 殷问特意交代过,给苏瓷的两瓶药其实都是助兴的补药,根本不存在哪个管迟钝,哪个管快。 只要不过度饮酒,就不会失控。 结果,现在都被这个傻包给倒进天下第一烈酒里了。 这是真心诚意地但求一死? 然而,苏瓷完全不知自己正在作死。 还一本正经地道:“我……我们反正马上要内个内个了,虽然是为了拯救苍生,来不及拜天地,但是,合衾酒还是要喝的。” 合衾,合衾。 喝了这杯酒,这辈子,两个人就都盖着一张被子睡。 萧君楚没办法拒绝这个情深意绵的理由。 “好。” 他从容将手臂绕过她的手臂,两人交杯,认真看着她闪烁飘忽的眼睛,“朕的苏姑娘,真的敢喝吗?” 苏瓷的确不太敢。 “呵呵,皇上先请!” “好。” 萧君楚慷慨大方地,仰面,将杯中掺了药的将军血一饮而尽! 第183章 已经改得什么都没有了啊大大,总得让男女主生孩子啊 酒意烈火燎原般烧开。 萧君楚眸子一沉,依然站得稳稳地。 “该你了。” 苏瓷见他一口酒下去,狼一样的眸子变得更黑更深,显然是已经上头,更加可怕了。 “我……,我还有个条件才肯喝。” 她往后退一步。 萧君楚向她迈了一步。 这一步,高大的身形,有些晃。 “朕的苏……姑娘,你说。” 苏瓷从来没见过萧君楚真的喝醉了是什么样儿。 但隐约感觉到事情可能有点不太妙了。 她将自己没喝的那杯酒放在桌上,慌慌张张将藏在被子底下的两副金镯子给掏了出来。 “来,你你你你你戴上这个,我就喝。” 补药借着将军血狂暴的酒劲儿,开始在萧君楚体内肆虐。 他极力保持清醒,将头一偏,华丽一笑,身子更晃得离开,两步到她近前,夺过黄金镣铐。 咔嗒一声,乖乖将一只拷在自己腕上,“你打算把朕拴哪儿?” 苏瓷:…… “床上。” “好!床!上!” 他回身,垂手拿了苏瓷耍赖,还没喝的那一杯酒,仰面又倒入口中。 “喂……!!!” 苏瓷见萧君楚将自己那杯“管迟钝”给喝了,一阵着急。 冲过去正要抢下来。 眼前一花,没防备被他伸手抓住,大手托住后脑,不由她想不想,要不要。 一吻,带着剧烈的酒香,喂了过来。 “萧……” 苏瓷小拳头捶他。 却抵不过加了料的将军血,顿时整个人脑子被冲得快要疯了。 锁链哗啦一响。 她的手腕,被跟他扣在一起。 他深深噙着她的唇齿,弯腰将她横抱起来,一路走去床榻间。 途经路上,一只绣墩碍事,抬脚踢开。 他将她放在床上,顺势俯身而下。 另一只镣铐也哗哗碎响。 苏瓷的另一只腕上一阵凉。 他的双手,与她的双手,双双锁在了一起。 修长的手指,穿过她软软的指缝,十指牢牢相扣。 “朕的苏姑娘……” 一吻试探般地轻啄。 之后,便是无限深长缠.绵。 苏瓷的脑子里已经彻底迷糊了。 只慨叹殷问这“管迟钝”是真的管用。 她已经不觉得怕了,她好喜欢他。 她已经忘了自己今晚到底要干什么。 只知道被他身上的药香,还有雪山上带下来的那种凛冽的气息,整个笼罩。 “寂夜,寂夜,皇上……,还没……没熄灯……” “熄什么灯!” 锁链哗哗轻响,她反反复复唤他的名字,药力之下,任由最后一层薄薄的衣衫被剥落,接纳他的降临。 将军血过度激发了补药的效力。 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小美人鱼想要变成真正的人类,就要被劈开尾巴。 “寂夜……寂夜……” 苏瓷除了唤他的名字,不知要怎样,只能求他。 “再等一下。” 萧君楚额角青色的血管突兀,强行压制着体内酒意和药力的喧嚣,拾了床边备好的小刀,刺破胸口,飞快扣上控盅,成功捕了蛊母,彻底拔出蛊毒。 大功告成。 终于无需再保持清醒。 他眼尾泛起了汹涌潮红。 “朕的苏姑娘,这就是你精心准备了许多时日的大计划?” 他做这一连串的事,始终没舍得离开她。 “你这傻包子,但凡有半点心机,朕也不会如这般疼你,爱你……” 他俯身,压住她不耐地的身子,深深一吻。 小心翼翼,生怕伤了她。 苏瓷的手胡乱抓,摸到他的耳朵。 他受不得这个,将头一偏,想要躲开她的小手,声色沉沉,喘息粗重,“包子,不要碰耳朵。” 然而,她已经什么都听不懂了。 “寂夜……” 皓雪一样的腕子上,一点艳红的守宫砂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消失。 红帐摇曳,佳期如梦。 御驾亲征…… - 苏瓷睁开眼时,已经不知是什么时辰。 只知道天已经大亮。 她感觉人在飘,脑子里被塞了一团棉花,身子仿佛已经被拆了,不是自己的了。 手指尖,勉强动了动。 之后,无力放弃了。 真的是十个数结束战斗的吗? 又断片儿了…… 可放眼望去,满床尽是凌乱。 自己横睡在床中央,不见萧君楚。 猜也猜到昨晚闹腾成什么样儿了。 苏瓷勉强找回自己胳膊腿儿的存在感,试着动了动,身上便是一阵极度不适的疼。 “快来人啊……” 她惨兮兮地哼唧。 玛瑙在外面候着,立刻听见。 门开了,伺候的人陆续进来。 有人准备热水,有人准备梳妆,有人准备早膳,跟在玛瑙身后的,还有个女医。 苏瓷被这阵仗吓着了,有气无力,警觉道: “干什么?” 女医笑容可掬:“小人奉命,来为娘娘保养身体。” 苏瓷:…… 虽然我现在并不是什么娘娘,但是可能真的需要检查一下。 嘶,好疼啊…… 可能快要死了。 …… 另一边,殷问和重华正在全神贯注,以蛊母提炼疫种。 皇帝陛下亲自督办。 萧君楚三更天便出来了。 一露面,院子外面侯了大半夜的一大群,全都嘻嘻哈哈迎上来。 重华:“皇上气色不错。” 小丸子:“皇上御驾亲征,百战百胜!” 胜不武:“皇上实在是神勇啊!我们离得这么远都听见了!” 殷问:“皇上,你喝酒了?皇上,母蛊呢?” 萧君楚这会儿坐在太师椅里面,手指撑着额角,细细回味昨夜。 酒意已经过去,唇角依然含着不自觉的笑意。 将军血实在是太霸道了。 他几乎是拿出了克制蛊毒的功力来压制酒意和药性,不住地提醒自己:她是第一回 ,要小心,一定要小心,千万别伤着。 可似乎还是有点过了。 而苏瓷的身子弱,药劲儿也过去的快,两三遭浅吟低唱后,就昏睡了过去,像个面捏得软人儿一样,任由摆布。 他凌晨临走的时候,还特意探了一下苏瓷鼻息,确定一下是不是给弄死了。 远远没够,还想要,还想要,还想要…… 唉,这样单方面的碾压,实在差了许多意思。 有点烦。 小丸子在旁边陪着,见皇上走神了。 乖觉而谄媚地提醒:“皇上,苏姑娘那边,是不是该传旨给抬个位份了?” 按规矩,睡过皇上的女人,可不能再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跟着了。 萧君楚撑着额角,眼帘一掀,呵斥他:“抬什么抬!” ———————— 提交这章时,阙哥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结果闯了红灯,被开了无数张罚单。 在这里提醒大家,出门一定要遵守交通规则,注意安全。 第184章 珍惜生命,远离萧寂夜 小丸子吓得一阵激灵,果然圣心难测啊! 他陪笑:“皇上这么心疼苏姑娘,怎么着……,不得先直接给个妃位坐坐?等回了宫,陛下再……” 萧君楚凉凉白了他一眼,冷淡决然:“朕不纳妃。” 妃是什么? 是妾! 妾是什么? 是玩物! 委屈了包子做妾可不行。 包子是用来当媳妇供着,每天一起睡觉觉,生崽崽的。 “这……,奴才愚钝。”小丸子猜不透了。 萧君楚勾勾手指,让他过去。 小丸子赶紧哈腰上前听旨。 萧君楚清了清嗓子: “传朕口谕回去,让礼部那些老东西好好准备着,朕要三书六礼,千里红妆,堂堂正正地将苏瓷跟惊鸿巅要了!” “朕要轰轰烈烈地的把苏瓷,从我大烨皇宫的九道宫门里抬进去!” “朕要苏瓷嫁给朕的第一天,就是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朕的皇后!” “哎!奴才遵旨!”小丸子的脸上笑得开成了菊花,“奴才这就去办!” …… 苏瓷那边,刚小口小口地喝了点参汤补元气,又半死不活给玛瑙扶着,颤颤巍巍下床。 还是要先洗一下身子,吃点东西再睡的。 她脑子是混的,腰也撑不起来了,两条腿也被劈得直打转儿,莫名地不知道为什么,膝盖也疼。 最难过的是,下半截从里到外,都有种难以言表的不适。 脑子断片儿了,身体却是记忆深刻,时时刻刻在提醒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披着寝衣,刚扶着玛瑙的手下床站好。 腿上便是一阵淅淅沥沥,湿哒哒的,涌了下来。 某人不在这儿,某人的子子孙孙倒是都在!!! 苏瓷嘴角一阵无法克制地抽搐。 讨厌! 男人就是讨厌! 又畜生又讨厌!!! 明明活得好好的,若不是为了帮他逼出那个蛊母,为什么要受这个罪! 苏瓷发誓,这辈子都要珍惜生命,远离萧寂夜! 清洁的事,她死都不肯让玛瑙帮忙,默默换了好几条布巾,将自己反复擦净才入水。 那身上红红紫紫,像被人打了一般,分明是哪里招了他喜欢,他就玩儿命地嘬,玩命地捏她! 苏瓷缩在浴斛里,瞧着自己被弄成这副模样,又完全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身上这么难受,睁开眼他又不在,没来由地心头一阵委屈,眼泪疙瘩就无声无息地,大颗大颗往下掉。 萧寂夜,你欺负人……! 欺负完了,就不理人! 连句暖心的话都没有,喊来这么一大群人,站了满屋子,又有什么用? 你可真是个好皇帝! 她洗净身子,换了身干净舒爽的寝衣,又坐回床上少许吃了点东西,才给女医诊脉。 这个检查,本是走个流程,最要紧的是要瞧瞧,身子到底有没有被畜生皇帝给伤到,就算没有伤,用些药膏也可以散瘀消肿止痛。 苏瓷又是好一阵难堪,只能躺在床上,落了帐,屈了腿,死了一样给人看。 女医生得相貌平平,却是个眉眼伶俐的,检查过后,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无限同情。 这一瞥,落在苏瓷眼中,就觉得更加悲催。 “皇上神勇,娘娘辛苦了。”女医尴尬地呵呵一笑。 苏瓷就明白了。 不止是伤了,而且伤得很严重。 难怪刚才每走一步,都疼得想哭。 一定要逃出魔掌。 再也不跟萧寂夜这坨狗粑粑过日子了! “等等,我有话问你。”苏瓷在女医告退时喊住她,之后,让玛瑙屏退了屋里的人。 女医该是很有经验,恭顺地靠近床边,垂手俯首道: “娘娘有何吩咐?” 苏瓷道:“我这伤,多久能好?” “小人为城中达官贵人的女眷看诊无数,以经验来看,倘若皇上怜惜,歇个三日,便可重拾床笫之欢了。” 苏瓷听着她话里有话,“可若是他不怜惜呢……?” “这……”女医的语调,有些意味深长了,“那便需娘娘稍加隐忍,白日里多加休息,勤用些外敷的药膏,也不会伤及根本。” “哦……” 说来说去,就是只要男人想要,女人就得忍着,反正死不了。 苏瓷不开心了。 “那么,你等会儿如何去给皇上复命?” 女医极是激灵,“小人愚钝,不知娘娘希望小人如何复命?” 苏瓷明眸一转:“我感觉,这身子要是没有十天半个月,势必是好不了了。若是皇上没耐心,倒也能撑着,只不过,到时候就怕积重难返,落下个不孕不育什么的……!” 女医立刻明白了。 “小人懂了,小人知道该怎么说。” 苏瓷见她如此伶俐,想必这话儿定是能给萧君楚带到了。 可谁知女医正要告退,忽然身子一转,“不过……,娘娘还是多放宽心。小人听说,皇上前日刚刚亲手用鳞鞭活剐了郡守邱大人,又要赈济灾民,救治病患,这会儿连城内外,大事小事无数,想必都要亲力亲为,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苏瓷一惊,“你说什么?邱植被他剐了?” 女医慌忙掩嘴道:“小人只是听说,无心惊扰娘娘,小人告退!” 她说完,便匆匆退了出去。 苏瓷坐在床上,一阵恶寒,之后,稍稍定神,才清醒了些。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怪疯批言而无信。 邱植搞的雷火弹,险些要了城中所有人的命,也算是死有余辜。 只不过,处死便处死罢了,何必活活剐了人家。 太残忍了。 床边,玛瑙打发走了前来伺候的人,替苏瓷盖被子,跟她默默比划着: 【不过是临时从外面请来的女医,满嘴胡说八道,根本没有的事,不要信她。】 苏瓷被她这样随便安慰两句,却忽然点醒了。 不对劲。 邱植被剐了的事,萧君楚若不想给她知道,势必瞒得密不透风。 连整日在别苑里的玛瑙都不知道,一个女医又是如何会如此捕风捉影,明知她是疯批最亲近的人,还敢大着胆子来跟她说闲话? 她人前一口一个娘娘,恭顺至极,为何四下无人时,又敢把这些毫无关联的事说给她知道? “玛瑙。”苏瓷振作起来,“帮我梳妆更衣,我去见皇上。” 【啊?】玛瑙瞪大眼睛。 苏姑娘这是还没给皇上祸害够啊。 …… 此时,药庐中,殷问已经将疫种提炼成功。 接下来,便是以少部分人试药,倘若真的能彻底根治血疫,三日之内,便要开始大批量的炮制。 这些事,全都是争分夺秒,不能出丝毫纰漏,其中稍有一个环节出错,可能就会浪费了仅有的一只蛊母,导致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萧君楚虽然不懂医,但是并不妨碍他亲自坐镇督办。 如此,暂时没有时间回去看望苏瓷。 女医前来复命,被带去里间。 萧君楚进来时,见她匍匐在地,不敢稍动,生怕冒犯了天威。 “看过了?她怎么样?” “回皇上,女子初次,情之所至,略有损伤在所难免。苏娘娘她只需每日敷以药膏,再安养半个月便好。” 半个月…… 萧君楚现在就想回去跟苏瓷“补觉”。 她现在跟他说要等半个月! 头好大! 好气! “滚滚滚……!!!” 他拂袖将女医给轰了出去。 女医匆匆告退,躬着的身子,离开药庐,唇角暗暗勾起。 等到了外面无人处,才重新站直身子。 她在别苑中四下张望,转悠了几圈儿,很快找到了要找的人。 琅琊。 第185章 朕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兴风作浪 “咦?你身上的酒香如此醇烈,难道是传说中的贡酒将军血?”女医佯装不认得琅琊。 琅琊刚从酒窖里出来,心情十分不好。 哥哥已经跟软包子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她却只能在酒窖里,对着一坛一坛酒发呆。 她没理女医。 女医也不急,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走了两步,忽而停住。 “哦,对了,在下是个医者,跟在殷大人身边见习了几日,曾无意中听闻,那将军血虽是贡酒,却并不是给寻常人喝的。” 她忽然回头,冲琅琊诡秘一笑,“你刚才,没偷喝吧?” 琅琊漂亮的眸子一冷,手按在腰间鸳鸯刀上,“什么叫不是给寻常人喝的?” 女医恍若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听说哦,将军血若是少量沾一沾,倒也怡情,可若是喝多了,便是瘾大得很,据说一日不饮,肝肠寸断。” “你说什么!”琅琊猛地抓住女医衣领,“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女医缩了缩脖子,“哎呀,你谁啊!吓死我了,我好心好意提醒,你凶什么?” 琅琊当下肚子一股冲天.怒火,丢开女医,直奔药庐去了。 女医被摔坐在地上,懒散拍了拍袍子上的灰,“一个,两个,还差一个。他若是知道我这么能干,一定很高兴。” …… 药庐。 几个自愿试药的百姓刚刚服过新炼制成的药丸,正静待药效。 殷问和重华里里外外指挥药童,记录状况,观察反应,忙得马不停蹄。 萧君楚也背着手,如困兽般走来走去,焦灼地亲自观察这几个人的状况变化。 这批药,关系到千千万万百姓能否活命。 若是成了,那便是普天同庆,皆大欢喜。 若是不成,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将所有染疫的之人圈入城中,封闭城门,任其自生自灭。 这也是自古以来,官方手段灭绝瘟疫的最后一招。 正百忙之中,忽听外面一阵骚乱。 紧接着,一把飞刀呼啸着,从外面飞旋而入,直奔他所在的方向而来! 萧君楚身子一偏,轻易避开。 飞刀回旋,重新飞向门口,被一袭彩衣的高挑女郎扬手接住。 “你骗我!你明知将军血喝了会上瘾,却一而再,再而三任由我拿去送给阙浮生!你想坑他,却为什么要借我的手!你这是在让他恨我!!!” 琅琊几步走到萧君楚面前,将手中的宝石短刀,重重扎在他面前桌上。 萧君楚神色岿然不动,负手而立。 “他恨你,比你恨他要好受一些。牙牙,既然知道了,你就该想想,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我哥!!!”琅琊漂亮的眼睛里,沁着两汪泪,“你利用我!!!” 萧君楚耐着性子道:“阙浮生他绝非良人,更非善类。此人太过强大,一旦失控,能干出什么事,绝非你我所能想象!你与他走得越远,才越安全!” 琅琊眼中,仿佛有什么一直珍视的东西,一瞬间碎了。 “但是你利用我!哥!你利用我,去坑害我一心……” 倾慕的人。 她后面几个字,到了此时此刻,也不敢说出口。 悲愤欲绝间,只能拔回刀,愤然转身,冲了出去。 重华端着只药缸,凑过来,“狼主,公主性子烈,还是得劝着点……” 萧君楚脚下动了动,想追出去。 可扭头看着那几个眼看药力已经发挥作用的病人,又停住了。 “朕的妹妹,朕心里有数。派一队狼奴跟着,必要时把人弄晕带回来。” “哎,好。”重华领命。 外面,角门边儿上。 苏瓷:…… 她没走正门,本来是想偷看他一眼。 结果,却听到了什么? 师尊待人那么好,还苦心帮助老百姓治病,疯批却暗地里下黑手。 她手指尖冰凉,但打心眼儿里,还是忍不住要偏帮萧君楚。 他是个皇帝,他是个皇帝…… 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可偏偏此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有狼奴从外面满身是血地回来。 “狼主……” “又是何事!”萧君楚已经被琅琊闹得一个头两个大。 “狼主,属下无能,途中未能处决雕檀公主,她……被人救走了!” 那狼奴说完,便倒地喷血,一动不动了。 重华上前探了探鼻息,却是已经死了。 他震惊,扭头看向萧君楚,声音不高,只有两人听得见。 “狼主……,何时送出去的旨意啊?” 这一次的命令,竟然连他这个如影随形的心腹都不知道! 雕檀再不堪,也是夜夷送来大烨的公主,若是死在大烨,两国干戈势必大起! 狼主为君这么久,为什么会对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做出这么鲁莽的决断? 萧君楚一双狼眸瞪得滚圆,竟然一时之间感受到了百口莫辩的无力。 “朕……朕没有……!!!”他咬牙切齿。 两个人,四目相对。 凭着十年来对萧君楚的了解,一瞬之间,重华便明白了。 有人在从中作梗! 这次,雕檀无论是死在回国的路上,还是被人带走,夜夷跟大烨的死结,都算是结下了! 而这救走雕檀的人,也必是此事的关键,甚至始作俑者! 空气,顿时严峻了极点。 萧君楚沉冷道:“即刻传旨商天行,命他停止追杀谢无极,返回上华京,择八万奔雷师精锐,赶回西疆!其余两万,城外十里待命,等朕回去。” 他又迂回了两步,接着道:“再派出八百里金牌急脚递,传旨全面封锁西线国境,任何人不得进出。务必要将雕檀给朕活着截下来,不准她回夜夷!” 重华:“是。” “还有,飞书怒雪川,八百万狼兵整装,陈兵边境!倘若一旦开战,立刻放狼兵斜插借道,横扫西疆七国,无论男女老幼,全部给朕杀个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萧君楚袖底的手,骨节捏得咯嘣咯嘣作响。 牙根子恨得直痒,咬着唇骂: “朕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兴风作浪!” 别苑中,转瞬之间,剑拔弩张,心腹匆匆传旨,各自散出。 苏瓷猫在角落里,好一阵犹豫,这种时候,到底还要不要站出来? 若是不出去,疯批那种暴脾气,没人给顺着毛,肯定点火就着,保不齐还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若是站出来,自己一个女孩子,并不是很懂军国大事,会不会添乱? 正纠结着,余光里,不小心看见院子的另一角,也有一个人,和她同样猫着腰,在鬼鬼祟祟地偷听! 是那个女医! 她果然不是好东西! 苏瓷悄无声息绕了个弯儿,转到女医身后,憋足了劲,正要下手将人敲晕。 忽听远处有人喊:“走水了!苏姑娘的院子走水了!” 萧君楚那边事情部署到一半,突然被打断,顾不得别的,担心苏瓷的安危,第一个赶了过去。 女医没有将消息全部听到,愤愤一拳头捶在墙上,这才惊觉身后有人。 回头时,已经来不及了。 苏瓷扑面就是一记小巴掌! 酥筋软骨手! ——~(TロT)σ放学别走!—— 1.不虐!但是有波折,参考上本书糖度。 2.白月薇死了,勿cue。 3.某些小宝贝急着看感情线,我知道了,我在努力。 第186章 大狼狼只是个兽兽 女医冷不防被偷袭,倒退了好几步,鼻子底下一热,用手背抹了一把,全是血。 “果然不是好东西!谁派你来的!”苏瓷当场便要抓活的! “哼!”女医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分明生了双狡黠的眼睛,冷哼一声,掉头就跑! 她脚下功夫极快,颇有惊鸿巅神仙脚下风的意思,但又不完全是。 此时整个别苑里因为大火,已经乱成一锅粥,女医又跑得快。 苏瓷喊了两嗓子,也没人听见,于是顾不上什么脚软腰疼了,自己追! 第三个角落里,胜不武远远地看着两个女人飞远。 再看看火场那边乱哄哄的,美男叹气。 “对不起啊,漂亮的皇帝大人,我若不烧你女人的房子,你那点秘密就都给人听去了。现在帮了你们两次,也算是还了湖心岛的救命之恩。” “我娘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爹那门大炮杀气太重,您还是别指望了。” “你这儿这么乱,我害怕,我先走了哈。” 萧君楚赶到火场时,苏瓷的小院子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火势又凶又急,根本不是寻常人点把柴火就能起来的那种。 他遍寻不见苏瓷的踪影,只见玛瑙那一大群伺候的,各个揣着手,耷拉着脑袋,大眼瞪小眼,伸着脖子等着挨宰。 “人呢?” 没人答应。 “朕问你们,她人呢!!!” 还没人敢吭声。 没多会儿,救火的狼奴从里面出来,捧着一只被烧得漆黑的瓷人呈上。 萧君楚接过瓷人一看。 好嘛,“关键”地方被掰掉了! 她就这么不喜欢他! 她就这么回避他! 她就这么想离开他! 她甚至还想掰掉他!!! 萧君楚本来今天就火气大,这会儿更是恨得掌中劲儿一大。 咔嚓! 那黑黢黢的瓷人,被捏成了渣。 所有人脖子缩得更低,连气都不敢出了。 此时火势已经得到控制,萧君楚眸子四下掠过,猛地一沉,“胜不武呢?” 能点得起这样火势的人,除了火器神将的儿子,还有谁! 踏马! 关键时刻,一个两个! 全都负朕! 全都欺朕! 全都离朕而去!!! “把他们全都给朕抓回来!!!” 疯皇咆哮,地动山摇! …… 城外山林中,苏瓷紧追女医,咬死不放。 “你别跑!” 她眼看着就能将人抓住,可每次已经抓住了衣襟儿,又都被她鱼一样的滑脱了。 林中两个身影飞速穿梭。 苏瓷心急,顺手折了根树枝,痛下狠手。 树枝掠地而过,剑意轰然掀起漫天落叶,伏神剑,一剑绚烂浩然,势不可挡,却终究还是不忍杀生。 谁知,女医更狠。 “多管闲事!给你活路你不走!” 她功夫不低,招式虽然不如伏神剑厉害,却十分阴损狠辣,袖中卷了漫天残叶,中间夹了不知多少大大小小的淬毒暗器,反身袭来! 苏瓷想要抓她活口,她却想要她的命! 苏瓷飞身后退,一根小树枝晃成了虚影,当当当,将暗器急速全数荡开。 这一退,又耽误了许多时机。 再想追上去,两人重新拉开了距离。 苏瓷担心今日放走这个人,萧君楚的那些筹谋,就会尽数给旁人知道。 既然抓不住…… 不如杀了! 她一旦下了狠手,一把小树枝的实力便不可小觑。 飞叶随着剑意,如无数飞刀,漫天盖地袭来! 女医眼看便是无路可逃,忽然停了脚步,望向前方,仿佛绝处逢生。 她回眸冲苏瓷诡异一笑,非但不躲,反而俨然是胜券在握! 苏瓷被她这一笑,心头一个激灵,她有帮手! 可是,现在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便见树林的那一头,一道清冷剑光排山倒海而来! 强大,不容许任何对抗,却分寸掌控得刚刚好。 那剑意,如一个宽厚的怀抱,将苏瓷带了杀意的攻击全数包容,如海纳百川一般,化解地无声无息。 失去杀伤力的树叶,纷纷扬扬无力落下。 女医立在原地,有些不忿,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道巨大银影快如闪电窜出。 一眨眼。 女医人还在站在原地,可那脑袋,瞪着两眼,已经被叼在一张血盆巨口之中。 一头巨大的战狼,通身银色闪耀的皮毛,四爪落地,将人头甩在地上,看向苏瓷时,喉间发出温柔的呜呜声。 是萧君楚那只银狼。 “银子,是你啊……!!!” 苏瓷惊喜。 可再看那边扑通一声倒下的无头女尸,又一阵可惜。 没有抓到活的。 不过也好,总比被她跑了强。 就是死得惨了点。 “银子,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 巨狼看着她,还有些戒备,鲜红的大舌头,舔过嘴角的血,缓缓走来,用冰凉的鼻尖,碰了碰她。 苏瓷虽然不怕它,可也没有与它这张大嘴这么亲密过。 她小心翼翼摸了摸它大脸上的毛。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硬,相反,底下的绒毛又厚实又软。 “你怎么在这儿?跟我回去吧,他很想你。”她温柔地揉着它肉乎乎的大胖脸,与狼低声说话。 狼呜了一声,扭头向身后看去。 苏瓷顺着它的目光望过去,便见有人青衣白发,远远立在树影深处,眸光淡淡望着她。 “师尊?” 师尊怎么在这儿? 苏瓷嗖地将点过守宫砂的左臂藏在身后。 阙浮生远远地,向她微微浅笑,踏过树叶,翩然而来。 经过女医没了脑袋的尸体时,淡漠看了一眼。 “怎么与人打起来了?她欺负你?” 他今日对她,莫名有种与小孩子讲话的口吻。 苏瓷见阙浮生脸色并没有什么不妥,猜测萧君楚的酒应该没琅琊说的那么可怕。 但是刚才,他为什么阻止自己抓人? “回师尊,这人是个奸细,被我发现了,本想抓回去给寂夜问话,谁知道……呃……” 被狼把脑袋给咬下来了。 算了,大狼狼只是个兽兽,又不懂人类这么复杂的事。 它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而已。 苏瓷又揉了揉银子。 狼毛厚实,摸着有点上瘾。 阙浮生瞥了一眼没了头的尸体,“萧皇若是沦落到需要动用你来杀人,为师便不答应这门婚事了。”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只小药瓶,将里面的水淋在女医尸体和头颅上几滴。 那尸体便开始飞速溶解,很快化成一滩水,浸入林中腐叶深处,化成了肥料,消失地无影无踪。 苏瓷的眼睛默默睁圆。 原来毁尸灭迹,还是师尊你厉害。 但是你这样一个神仙,出门随身携带化尸水是为什么? 她有点害怕了…… 第187章 一场雷霆烟花,迎接苏大勇回家 阙浮生看着女医的尸体消失不见,才抬起头,神色淡然。 “小瓷你记住,为师传你伏神剑,是教你伏神,不是教你杀人。” 苏瓷听不懂,但是果断答应:“师尊教训的是。” 阙浮生见她这样乖,与当初那个小小的孩子如出一辙,又声色柔和了几分: “小瓷是大烨未来的皇后,你不该为了这些小事脏了手。” “是,师尊。” 苏瓷一向对阙浮生的敬畏多过审美,此时将身后那只手,背得更紧 他对苏渣渣这副身子,疼惜地近乎偏执。 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已经跟萧君楚睡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当场打死,化掉。 “对了,师尊您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是跟银子在一起?” 阙浮生抬手轻抚银狼的背毛,手掌一下一下,似是与狼已经极为熟稔。 “这萧皇的狼,前阵子被人伤得不轻,我随手捡了。它伤势好后,不知何故,不肯回去。我近日将要远行,又惦记着它,特意来话别,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 “师尊要去哪儿?” “遍访名山大川。” 苏瓷有点羡慕了,一双小鹿眼闪闪亮。 “神仙就是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什么牵挂都没有。” 阙浮生似是被她眼中的光刺伤了哪里,略微仓惶,嗓音莫名悠长。 “就算真的是神仙,也会有羁绊。何况为师只是个凡人……” 苏瓷害怕他发现守宫砂的事。 “那……徒儿就恭祝师尊一路拉风哈!” 阙浮生淡薄一笑,“好。” 他转身欲行,可迈出了步子,终究还是停了一下。 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心血来潮,喉间微微滚动了一下,似是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小瓷想随为师一起走吗?” “啊?!!”苏瓷的小鹿眼,瞬间瞪得更大。 阙浮生双眼弯起,泛起一层浮光。 “你与萧皇大婚之前,总是要回娘家的。若是想四处游历一番,可以随为师同行。” 苏瓷听了,心里就像有只小兔子跳过来,跳过去,真的有点动心了。 但是她不敢。 被萧寂夜知道了,抓回去保不齐真的会扒皮 “我……就这么走,寂夜他还不知道,不好吧……” 阙浮生温和一笑,“若不能叫他历经千辛万苦才娶到你,如何显得出我惊鸿巅的淑女难求?” “呵呵……,虽然……但是……” 苏瓷陪着笑。 她虽然性子软,但是向来有自己的主意。 “师尊您就是我亲爹,您比萧寂夜那个坏蛋疼我多了!但是……我恐怕不能跟在您老人家身边了。寂夜他……,最近很忙,血疫的事情还没彻底结束,我想先陪他渡过难关。” 阙浮生眸中刚才那一点点期待的光彩,也渐渐淡去。 “无妨,今晚城郊,十里长亭。你若改变了主意,还可以来找为师。” 他目光在苏瓷始终背在身后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转身之际,神情无限寂寥。 一袭青衫如云烟一般,飘忽间,身影便在这林中远去消散了。 苏瓷:呃…… 师尊他是不是已经发现她不听话,不乖了? 巨狼湿哒哒的鼻尖儿,拱了拱她的脸:呜……? 它也要走了。 苏瓷揉了揉它的大胖脸,“你不跟我回去见他吗?” 银子回首,大舌头舔了舔身侧背毛下隐藏的一道恐怖的刀伤,长长呜咽一声。 之后,向着另一个方向,脚步沉重地消失在密林深处。 “银子啊……” 苏瓷想挽留,却不知该说什么。 它在来连城的路上,被萧君楚的叹霜刀伤了,又眼睁睁看见他杀了那么多同伴,定是伤了心,与他记仇了啊。 可惜它只是一只野兽,如何跟它讲明白,疯批那时是被人控制,失了神志? 苏瓷心中一阵一阵的,好难受。 寂夜他看似无所不能,坐拥天下,可实际上,有多难,有多苦,身上的担子有多重,没有多少人能看得见。 他苦心要保住连城,结果郡守要杀他。 他只是想护着妹妹,妹妹却恨了他。 他无心要雕檀的命,却有人想要嫁祸他,挑起大战,觊觎他的江山,要他的命。 他想娶她,可师尊并不看好他。 连他最心疼的狼,也以为他不要它了。 这样的时候,自己若是都不疼他,这世上就没人疼他了。 苏瓷决定赶紧回去。 可正要迈开腿,某处又是一阵疼。 嘶……! 之前一路飞奔,追杀女医,都忘了这事儿了。 这会儿消停下来,才想起来自己昨晚都遭了什么罪。 她又后悔了。 要不,收回刚才的想法? 疯批就是个混蛋! 他没人疼活该! 哎呀!疼! …… 逞英雄的劲头一没,苏大勇就变成苏小怂。 从山里回城的路,她踏着神仙脚下风追杀而来时,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现在一瘸一拐走回去的时候,这叫一个惨绝人寰。 每迈一下腿,都要拉扯一下。 被女医的毒暗器全方位扑面袭来时,她面不改色心不跳。 现在,走个路,却都疼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儿。 苏瓷扶着腰,拄着树棍儿,拐着腿,一边走,一边骂,晃晃悠悠,等走到城下时,天都黑了。 城门紧闭,已经落栓。 苏瓷:…… 她站在城外,高高城墙森罗,周遭黑黢黢一片。 为什么要回来? 刚才为什么没有答应师尊去游山玩水? 现在返回,走回去十里亭找师尊,会不会天都亮了? 苏瓷好恨! 一股子火从脚底心冒起来,直冲脑瓜顶。 “疯批——!” 她使出吃奶的劲儿,发出平生最凶残的咆哮! 轰——! 头顶夜空,应声炸响。 一道火光,冲天而起,直冲黑沉霄汉。 苏瓷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随之一路仰头,直直看向夜空。 那火光,不停拔高,直到飞升至最高处,之后—— 轰然炸开,化作漫天烟火! 紧接着,夜空中,一道紫色的雷霆,横空劈过,霎时间,裂缺崩摧,夜幕如被撕开一道亮白的巨大缺口,横贯着从烟花中央穿过。 苍穹中盛放的巨大花火,在遭遇雷霆的瞬间,再次以无法想象的爆发力炸开,刹那间,宏大灿烂的花火铺天盖地,笼罩了整个夜空,仿若神迹! 满天的烟火,如雨如雪,如落花如珠帘流苏,漫漫飘落,照亮了整个整个大地,整座城池,照亮了苏瓷痴痴扬起的脸。 “朕说过,你既然喜欢烟火,就送你个大的,天那么大!如今……,喜欢吗?” 头顶,城楼上,一个黑沉高大的身影,正负手而立,低头望着她。 第188章 既然认定了他,就撒个娇吧 是寂夜…… 烟花落尽,苏瓷的身影又没入到城门巨大阴影里。 她依然仰望着他,如仰望着她的神明。 城楼上的神明,张开双臂,自城楼上纵身飞跃而下,如无边无际的黑暗,悄无声息落在她身后,敞开怀抱,将她从后面抱住,将脸埋进她的发间,深情长长一嗅。 “你去哪儿了?以为你又跑了……” “我……” 他没给她解释的机会,掰过她的脸,从后面狠狠亲吻,将这一日间的担心,全都发泄在唇齿间。 “你现在已经是朕的人,要是还敢跑,被朕抓回来立刻弄死你,再把所有跟你有关的人全都杀了,一起陪葬!!!” 他明明牙缝里全都是恨,是恐吓。 可嗓子里,全是爱,全是失去她的害怕。 若是没她相陪,此生重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任何意义。 那样的日子,坐在皇座上,与变成人彘泡在酒坛中,又有什么分别? “寂夜,我没走,我不走……!!!” 苏瓷在他怀中转身,一双小手从他腰间穿过,用自己的全部力气,也将他紧紧抱住。 若是换了从前,他说这样的话,她会害怕,会恐惧,会只想逃走。 可现在,她心里明白,再狠的话,都是他的爱。 他再狠,再疯,再暴戾凶残,也从来都不曾真的伤害过她。 以后,也永远都不会。 但是,还是有一点怕怕的…… 嗯!就一点点。 “跑出来干什么了?” “别苑安排的女医有问题,我追着她出城,结果遇到银子,被他咬死了。” 两人紧紧相拥。 一日不见,彼此的气息是最大的安抚。 苏瓷的脸颊牢牢贴着他胸膛,简单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对了,师尊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银子,是他给银子治了伤。” 萧君楚身上的气场一沉。 老不死的,狗拿耗子!猫哭老鼠! 苏瓷便不敢将阙浮生要带她出去玩的事儿说出来了。 但是,她还忍不住…… “对了,寂夜啊,师尊说,他要出门去游山玩水了……” “他那么闲?”萧君楚没领会到苏瓷的意思,只在想,阙浮生干什么去了。 结果,苏瓷只好在他怀里一软,“寂夜啊,等这些事结束了,你也能带我出去玩吗?” 她扯着他后腰的衣裳,仰着头望他,竟然是在撒娇了。 她从来都没真的与他撒娇过,也没对他提过要求。 如今既然跟了他,是真的认定了他,将他的肩膀当成自己这辈子遮风挡雨的天,便要与他任性一下。 这招果然管用。 萧君楚立刻没脾气了,只能温柔,没别的办法。 “好,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就我们俩,一个人都不带,一本折子都不看。” 他黑沉了一整日的心情,被哄好了,用力揉了揉,嗔她: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知朕为了找你,差点将城里城外挖地三尺……” 他还委屈上了,苏瓷更委屈! “你还说,还不都怪你!我……我都已经走不了路了……,可疼了!” 萧君楚:…… 他嗓音低低:“哪儿疼?” “哪儿都疼。” “哪儿最疼?” “你走开!” 他忙着抱她,不走开,“朕走开了,怎么疼你?” 她挂在他身上,贴着,靠着,现在连站都不想站着。 小手在他后腰上狠狠掐一下。 谁知,那腰间紧绷着的线条,根本掐不动。 报复都没处发狠,便狠狠捶了他后腰一记小拳头。 狗腰! “呵……” 头顶上,他终于笑了。 “跟朕回去吧。” 他没等她答应,忽然弯腰,将人打横公主抱。 “开门。” 夜色中,朗朗一声。 城门应声,吱呀呀,缓缓洞开。 城市中,华灯灿烂,光芒穿过黑洞洞的大门,映出一双剪影。 他抱着她,背影高大挺拔,带她回去。 她揽着他的脖颈,依偎在他怀中,长裙绽开成一朵牡丹花,乖乖给他抱回去。 …… 十里长亭。 漫天烟花落尽后,只余茫茫。 早秋将至,夜色微凉。 有人青衣白发,侧坐在亭中长椅上,披沐惨淡星光,指尖洞箫呜咽。 小瓷已经不是小瓷了啊,阙浮生,你还在奢望什么? 她不会来了。 她根本就不会来。 你还在等什么? 就算来了,又能怎样? 她又不是你的小瓷。 就算抢回来,又如何? 冥冥之中,一切可能早就安排好了。 欠下的债,注定要用永生永世的孤独来偿还…… 洞箫,毫无征兆地断了。 如泣如诉的曲调,戛然而止。 阙浮生指尖一松。 手中剩下的那一截萧,掉落在地,毫无怜惜。 “天霜其一,天火其二,天风其三,天雷其四……” 他低声默念。 疯皇的邪天九部,竟然一.夜之间突破了第四重。 他们两个,是真的好了…… 小瓷,再也不是他的了。 阙浮生起身,转身拂衣而去。 青衣漫漫,在黑夜中不染半点尘埃,又仿佛已经浸透了浓黑,再也洗不干净了。 - 别苑里,萧君楚抱着苏瓷回来,进门就见重华黑着脸站在院子中间等着。 “何事?” “有人企图在药里做手脚,幸好狼奴机警,抓了个正着。” “疫种可有损耗?” “一点点,不耽误大事。” 苏瓷感受到萧君楚的胸腔里,无声无息的长长松了口气,便替他深深忧心。 皇帝太不好当了。 大狼狼太难了。 “寂夜,放我下来,你去忙吧。” 他垂眸瞪她,“男人说话,女人闭嘴!” 苏瓷:…… 他嘴上凶她,手里却抱着她不放。 萧君楚问:“几个试药的人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重华欣慰。 “全都大好,明早就可见分晓。” “好。胜不武找到没?” “回狼主,有人看见他向广海城方向去了。” 萧君楚思忖了一下,“广海城附近是胜百万最后归隐的地方,派人跟着。” “是。” “对了,牙牙呢?” 重华:总算想起你妹妹了? “狼奴去抓了,还没抓住,实在抓不住。” “……,用力抓。” 重华:…… 萧君楚草草吩咐了一句,也没有再去前厅议事的意思,怀里还抱着个香香软软的。 想回去,有点急。 重华识相:“皇上忙了一整天,先歇着吧,属下在药庐守着,有什么要紧的事,会第一时间禀报。” “嗯。” 萧君楚低头看了眼苏瓷。 苏瓷:…… 她的脸蛋儿不知道怎么地,就又发烫了。 看我干嘛? 你看我干嘛? 我回来可不是给你蹂.躏的! 我是怕你发疯,回来拯救苍生的。 她埋着脑袋,未见萧寂夜这个坏蛋嘴角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由着他将自己给抱回去了。 …… 原来住的院子烧了,便安置在花园后面的另一处。 屋子比原来的小了许多,却因为今日特意有人布置过了,一应用具摆设,全都按照之前苏瓷喜欢的来,所以,一进房,并没什么陌生感,反而因为摆得满满当当,反而让人心头有种缱绻的舒适。 “在这里再住上几日,待连城的灾情彻底得到控制,新任郡守上任,我们就回宫。” 萧君楚将苏瓷小心翼翼安置在床上,也不用拉被子了,直接自己用身子给她当被子,盖了上去。 第189章 萧寂夜,就知道你没好事 苏瓷弱弱推他,“你还闹,我都快要死了。” “让你到处乱跑!耽误了用药。” 他凑近了,却没捞着什么好处,悻悻重新坐好,从桌案上取了早就备好的药膏。 一面回到床边,打开盖子,用手指划着圈儿沾了少许,一面道: “朕已经命人知会礼部,等回了上华京,便派使臣去惊鸿巅,三书六礼,一样不少,阙浮生想到的,朕给,他想不到的,朕也给。无论如何,绝不亏了你半分。” 他一手拿着小药瓶,一手沾着药膏,见苏瓷呆呆的那样儿,似乎是听着出神了,便嗔道: “朕要亲手给你上药,皇后怎么还不脱裤子?” “啊?” 苏瓷正想着阙浮生的事。 疯批说要派人去惊鸿巅下聘,可师尊他云游四方去了啊,肯定要扑个空。 “朕说,让你自己把裙子掀了,裤子去了。” “药给我,我自己来。” 他虎着脸:“你看得见?你怎么看?” “……!!!” 苏瓷的脸,唰地涨的通红,“那也不用你。” “除了朕,你还想给谁看?白日里帮你上药的女医呢?死了吧?” “……” 萧君楚终于抢得她没话说,悠然自得:“所以说呢,你是朕一个人的,不管男女,谁碰你谁死!” “……” 苏瓷无了个大语。 这样两件不相干的事,他都能合并在一处。 他见她那副挨欺负的怂样儿,又开心了。 凑近又换了一副温声软语的模样,用极低,却极是磁性诱.惑的声音道: “你与朕已经春风一度,还怕什么这个这个,那个那个?朕昨晚干的事,说的话,你可是开心地很呐。” 苏瓷:…… 他都干什么了? 他都说什么了? 她都开心什么了? 一毛钱过程都不记得了啊!!! 她扁着嘴,小鹿眼眼尾一垂,被他迫得紧紧靠着床,没地方躲,没地方藏。 “我……,你……,萧寂夜,你欺负我什么都不记得……” 萧君楚的一脸坏笑,就是一怔。 不记得了? 他那眉梢,叮地一挑。 “不记得了?” “……” 他定定看了看她,不像撒谎。 忽而一笑。 “挺好。” 苏瓷:…… 他忽然不逗她了,重新坐好,将手中小药瓶放在一旁,也不与她磨叽,亲自动手,掀了裙子。 “不要……”苏瓷还低低哼唧着挣扎了一下。 那手被他无情拨开。 就只好认命了。 他一本正经,剥荔枝一样的剥她。 “包子可见过海边渔民的捕鱼篓子?” “……???” 他干嘛忽然问这个? 苏瓷摇摇脑袋,“大概知道。” “那你知道,若是一只章鱼,钻进了捕鱼篓子里,会怎样?” “……???” 萧君楚与她说着话,分散了注意力,将腿摆开一点,看了一眼,鼻息里轻轻一笑。 惨。 惨得好看。 他垂着眼帘,指尖沾了清凉的药膏,替她一点点小心涂在红肿伤口处。 苏瓷脚尖绷着,想并拢。 结果又被他嫌弃碍事,扒拉开。 苏瓷:…… “捕鱼篓子,外面窄口,里面宽敞纵深,鱼若是进去,便再难出来。” 他语调平缓,娓娓道来,开始讲故事。 苏瓷居然就真的被吸引了注意力,两条腿也不再跟他较劲。 “但是,有一天,捕鱼篓子里,钻进去了一只小章鱼,你猜后来怎么了?” 苏瓷张大眼睛,“章鱼出不来了?” “并没有,小章鱼喜欢这种地方,住了下来。” “然后呢?” “然后,又来了一只大鲨鱼。” 萧君楚的故事,莫名其妙,苏瓷完全听不懂了。 “大鲨鱼知道捕鱼篓子里有好吃的,可是入口太窄,他花了好大力气,才把脑袋钻了进去。但是因为它太大,就只进去了半截身子。” “那后来呢?” “他把捕鱼篓子撑得满满地,快要撑破了,等想出去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出不去了,只能用力冲撞。” 苏瓷听得专心致志,“但是,里面还住着小章鱼呢?” “这时候,章鱼已经长大了,它跟鱼篓成为了一体,既讨厌大鲨鱼侵入了它的领地,又莫名十分喜欢这个陌生的异类,于是,它就用它的全部触角,用力将它缠住,狠狠抱住它。” 海鲜打架? 还有这种事? 苏瓷听呆了。 萧君楚眼帘暗暗一挑,接着道:“章鱼的触角将大鲨鱼缠得紧紧地,无数吸盘把它牢牢吸住。它越是凶猛地扑腾,他们的战斗就越是激烈。” 天呐。 苏瓷听得好紧张,“大鲨鱼打得过章鱼吗?它就不能逃走吗?它会不会被吸死啊?” 萧君楚一笑,“既然钻进去了,肯定没那么容易出来。而且,打不打得过,总要打完了才知道。” “那后来呢?” “后来啊……” 他替她涂药的手,忽而一转。 苏瓷差点没绷住,强忍着没吭声,却神色极是可人地皱了皱眉。 这份表情,被萧君楚收在眼底。 “后来到底打成什么样儿,到底谁赢了谁输了,只有大鲨鱼知道。” 苏瓷又被剧情更吸引了,“是小章鱼死了吗?” “没死,她只是忘了……” 苏瓷:……??? 她盯着萧君楚。 萧君楚笑弯了眼睛,看着她。 忽然,他的手,走了大鲨鱼的剧情。 ~~~~~~!!! 苏瓷总算想明白了! 啊啊啊啊啊啊——!!! “萧寂夜,就知道你没好事……唔……” 她被他抵死摁住,长长一吻。 “我好心好意回来陪着你,你别欺负我。” “朕不欺负你,朕想吃了你!!!” “可是我都受伤了。” “那就别怪朕心狠手辣!” 他忽然将她抱紧,亲她脖子,手臂箍着她,却挠她痒痒! “哈哈哈哈哈……” 苏瓷一秒崩。 被他怀抱紧紧压着,动弹不得,又痒得难受,一面咯咯咯地笑,一面鱼一样的扑腾,却怎么也躲不开。 “萧寂夜……,哈哈哈哈哈……,你禽.兽……!哈哈哈哈……!” “萧寂夜,我不行了,你放开我啊……哈哈哈哈……” “啊啊啊……,痒死了,哈哈哈哈……” 她一面骂,一面求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君楚叼着她的小耳朵,含混着讲条件:“说点好听的,朕就饶了你。” 嘴里说着,那两只作恶的手,却一刻没停。 “哈哈哈哈……”苏瓷快要笑断气了,打也打不痛他,踢也踢不到他,“萧寂夜大好人,大好人你个王八蛋,啊哈哈哈……” 萧君楚不满意,“叫声夫君听听?” 第190章 臣不是驸马,不能过去 “夫……哈哈哈哈哈……君……” “什么?没听见,大声一点。” “夫君……哈哈哈哈……” 他又继续:“叫声心肝儿?” “心肝儿……哈哈哈哈哈……” “祖宗。” “祖宗!!!” 苏瓷被收拾服了,只要不挠痒痒,让喊什么喊什么。 萧君楚眸子一深,“你说,祖宗我要……” “哈哈哈哈……不要!”这是苏瓷最后的倔强。 “说不说?”继续抓痒痒。 “哈哈哈哈哈……要要要!祖宗……我~~~~~要~~~~~死了……,哈哈哈哈……” 萧君楚:…… - 两人的院子深,腻腻歪歪,全然不知前面的人有多苦。 重华苦着脸,揣着袖子,看着几个狼奴将琅琊用网套住,七手八脚扛了回来。 琅琊功夫好,劲儿也大,此刻被强行抓回来,无比暴躁,如一头着了魔的雌兽,发狂了一般,谁都摁不住,沾边儿就被踹飞。 院子里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殷问那边正忙着,被吵得心烦,撸着袖子从药庐冲过来。 “吵死了,一天一宿没睡觉,你们这是干……啥……?” 他最后俩字,越说声音越小,就差点没咽回去。 重华横着挪了两步,凑过去,“看见干啥了?” 殷问定了定神,“皇上呢?” “皇上忙着哄媳妇,哪里顾得上妹妹。” 重华还是比较心疼琅琊。 毕竟都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狼主苦,琅琊更苦。 殷问虚拳捂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咳,等着,我有办法。” 他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回来,手里拿了只帕子。 重华瞳孔一缩,“你干什么?” 殷问:“干为人臣子该干的事。” 他也不会功夫,左瞄瞄,右瞄瞄,等着几个狼奴好不容易将琅琊摁住,扑上去,将手里帕子往琅琊嘴上用力一糊! 重剂量麻沸散。 “三、二、一,倒!” 殷问话音方落,琅琊两眼一闭,应声倒了下去,没动静了。 总算消停了。 重华凑过来,翻了琅琊眼皮瞧瞧,“你还真敢下手,不怕公主醒来,用刀把你剁碎了喂狗?” 殷问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端了端腰带,站定。 “干都干了,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为皇上分忧,义不容辞!” 说完,有点心虚。 偷偷瞥了眼晕倒在地的大公主。 回头怎么把话说圆了,才能保命呢……? …… 两个时辰后,琅琊醒了。 她性子暴烈,就连从昏睡中醒来,也不像别的女子那样迷迷糊糊,娇娇软软,而是蹭地一下,诈尸一样,身子先直挺挺坐起来,之后,才唰地睁开眼。 这种苏醒过来的方式,实在太过彪悍,就算殷问已经给自己做了两个时辰的心理建设,依然还是吓了一跳。 但是,事儿已经干了。 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 岂能在个女子面前逊了? “公主醒了?”他起身,恭恭敬敬见礼。 “你过来。”琅琊平静而又冷淡道。 你敢过来,本公主就一巴掌抡掉你脑袋! 殷问又不傻。 才不过去。 “君臣有别,臣还是站在这儿好了。” “本公主叫你过来!” “男女授受不亲,臣不是驸马,不能过去。” 琅琊:…… 她身上麻沸散的劲儿还没过去,整个人头重脚轻,稍微一动都感觉是在飘,不然,还用喊殷问这个犊子过来? 直接下床弄死! 但是,药劲儿没过去,也有好处。 脾气到底没那么爆了。 至少,听得进去人话。 “你好大胆子!”琅琊掀了被子,坐在床边。 换了苏瓷,被弄晕后,萧君楚就算不能亲手照顾,也会命别人好好照顾,至少去了外衫,脱了鞋。 可琅琊晕倒,被几个狼奴抬到床上,不要说换衣裳,连鞋都没人敢脱,还是殷问胆子大,知道用了麻沸散的人会怕冷,偷偷给她搭了床被子。 殷问揣着手,站得远远地。 “下官只是尽人臣的本分。” “你是我哥的臣,关我屁事!”琅琊想起她哥,还是一肚子火。 殷问见她不那么凶了,垂手倒了杯茶,伸长手臂,送过去,之后,又飞快退后。 “长公主性情刚烈,与皇上如出一辙。殿下与皇上兄妹情深,也是世人有目共睹。殿下该当知道,皇上最重情意,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必定为殿下筹谋。无论做任何事,都是不准许殿下收到半分伤害的。” “他为我筹谋?!!” 琅琊甩手将那一杯茶砸在地上,瓷片碎裂了一地。 “他为我筹谋,就是把我这辈子最后一点点念想都掐断?我这辈子不能嫁人,难道我想一想,看一看也有错?口口声声为我好!他可有想过我有多痛苦!” 她说着,说着,内心那些多年无法与人言说的痛苦,又如火山一样的喷发出来。 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中,顿时泪光模糊。 “我真的好痛苦!殷问,你能明白吗?你能明白吗?” “我不去想,不代表我忘了!我是个人!我是个女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外面那些人!我连个端茶倒水的婢女都要眼巴巴地羡慕,你明白吗?” “我羡慕她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欢一个男人,我羡慕她们可以嫁人生子,我呢,我早就残破不堪了啊!谁还会要我!谁还会稀罕我!!!” 殷问低着头,藏在衣袖底下的手,默默攥紧,面容却纹丝不动。 “殿下,俗话说,往事已矣……” “放屁!” 琅琊起身,两步踉跄,走到他面前,“你这个书呆子,你从书上看来的济世救人,全都是空谈!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吗?” “十岁,北蛮大军包围了我义父的小部落,他们要义父交出我哥,因为,整个怒雪川都是关于他的预言,说他是覆灭北蛮的天命煞星!” “可是……,我哥他不能死!义父说他是真命天子,他身上有更重要的使命!所以,我去了!” “十岁,我与他长得一模一样,我替他走进蛮人的囚笼,我无怨无悔!我被蛮人发现是个女孩,受尽凌辱,我无怨无悔!我被关在奴栏中,脸上刺了一辈子抹不去的烙印,我无怨无悔!!!”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在意女子的贞洁!这个世界的男人这么在意女子能否传宗接代!我不干净了,我不完整了,我不能生孩子了,但这是我的错吗?!!!” “我有了喜欢的人,我不奢求,我只想多看他一眼,对他好一点,难道也有错吗?!!” 琅琊双眼爬满血丝,将殷问当成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情绪,甚至没有任何回应的树洞,将十年来的噩梦,一口气咆哮了个干净! 良久,那胸腔中的无限痛苦和委屈,因为得到了宣泄,终于渐渐平息。 “所以,说来说去,无非都是妄想罢了……” 殷问从始至终,静静听着,垂眸不语。 琅琊一双手,重重按在他肩头,眸子陡然一厉! “而你,今天听了这么多,就该跟那些蛮人一样,去死!!!” 那双手,猛地掐住殷问脖子,想要将他活活掐死! 第191章 臣的遗言:殷问……娶你 殷问是个书生,哪里挣得多琅琊一双手。 他就差点整个人被她提了起来了,一双脚勉强点在地上,两手去脖子上抠她的手指,被憋得额角青筋狂跳。 “长……公主……!殷问……娶……你……!” 琅琊疯了,不听。 她手上的劲儿不停,继续掐。 殷问用尽平生所有力气,“殷问……,娶……你……!!!” “什么?”琅琊这次好像听到了什么。 殷问已经快要不行了,只能拼命拍她掐在脖子上的手。 “放……开……” 琅琊放开,将人丢开。 “你有什么遗言!” 他退了一个踉跄,一阵剧烈咳嗽,拄着膝盖,猛喘了几口气,人还没平复,便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臣的遗言:殷问……娶你!!!” 琅琊觉得太好笑了。 要么是自己想嫁人想疯了,有了幻听。 要么,就是面前这个男人被她掐疯了。 “哈!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信?我就不弄死你?你听了我最大的秘密,你就必须死!” 她嘴上虽然凶,却是眼中噙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拼命瞪大,不让它们掉下来。 仿佛刚才要杀人的不是她,受了天大委屈的才是她。 殷问终于喘过气来了,脖子上,浮现起两个乌青的手印,人重新端端正正站好。 “公主方才所说过的事,殷问并不在乎。” 琅琊像见了鬼一样瞧他。 “呵,懦夫!为了活命,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肯做。” 她重新扶着床坐下,整个人如虚脱了一般,挥挥手。 “你走吧,你对我哥还有用,我暂且不杀你。但,你若是敢把今日的秘密说出去,别怪我哥也保不了你!” 按她的想法,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此时逃得一命,该赶紧谢恩才对。 谁知,殷问却执拗上了。 他立在屋中央,面色从容端方: “殿下明鉴,殷问是个医者,人之一副身躯,无非血肉骨骼所成,无论身躯曾经遭受过什么伤害,都与那人本性无关。公主来日若是寻不到良人,可以回头,随时托付与殷问。” 琅琊冷笑甚苦,“满嘴胡言!我用不着你可怜!” 殷问面不改色,“殿下就当是攀附。” 琅琊:…… “出去!” 殷问退后一步,行了君臣之礼,恭敬退了出去。 …… 他一出门,就被一只手抓住领子,拖到黑暗角落。 重华气得胡子发抖,就差没一口咬死他。 “你刚才跟我们牙牙说什么?” 他私心里将琅琊当成女儿,这会儿一生气,公主的乳名脱口而出。 殷问没想到外面还有个偷听的。 但是他极其冷静,竭力将自己稳住,之后推开重华的手,揉自己的脖子。 “重华大人冷静。公主之尊,岂是我辈可以觊觎的?方才,下官不过是想活命罢了。况且不聊这个,就要聊麻沸散,你说,哪一样,可以让下官死得比较快?” 他这么一会儿,这根脖子已经被掐了两次。 快要断了。 重华:??? 为什么感觉有点道理,但是又好像狗屁不通。 “喂!那你到底怎么想的?” 殷问一丝不苟,“下官是臣子,臣子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和长公主怎么想。” 这句话,也没毛病。 重华觉得论心眼儿,自己不是殷问的对手。 他眯着眼,捋了捋胡子,“总之以后,不准你在公主面前胡说八道!更不准招惹她!否则,我老人家第一个不放过你!” 殷问敷衍一笑,点头,“是。” 说完便告辞。 “喂!那你到底怎么想的?喂……!”重华还是不放心。 殷问这小子,水太深,牙牙可算计不过他。 但是转念一想,也不对。 殷问是个有报国之志,忠君之心的人。 只要皇上这座君山不倒,牙牙在他心中,就永远是最尊贵的长公主。 她若是能有殷问这样一个肚子心眼儿,又不计较她的过去的驸马相守,夫妻俩一人一武,要权有权,要谋有谋,岂不是好得不能再好? 嘶……! 琅琊没动心,重华动心了。 想办法撮合一下。 搓手手。 …… 这样的夜晚。 有人闹够了,甜蜜相拥而眠。 有人独自踏着月光,明明可以乘风万里,却偏要自虐地任由尘泥沾染衣袂。 有人一贯心似明镜,却端着药钵,在药童来往穿梭的忙碌景象中,茫然出神。 有人独坐床榻,慢慢将一张墨迹疏狂,不知被看过多少遍的纸,撕碎前尘。 亦有人…… 奇长的睫毛如羽,泛着暗色殷红,仰面望向头顶月光,厌恶地蹙了长眉,旋即将一把妖红的绢伞,遮了身影。 成片美.艳尸宠簇拥,跪伏在脚边,无比顺从。 卫九泠垂手抚摸脚边一个尸宠的头顶,百无聊赖地瞧着跌坐在面前的女人。 “雕檀啊,我救你的命,是有条件的。” 雕檀狼狈抬头,一向一丝不苟的发髻,此时胡乱耷拉在脑后,人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 她被萧君楚的狼奴护送回夜夷,这一路上,也算受到礼遇,但并没有什么自由。 本来,还是不甘心的,一路呼喝,各种作妖。 但狼奴都如聋了哑了一般,完全不理。 她也试过逃走,可每次都是没走出多远,就有巨狼截在半路,将她堵回去。 如此闹了几天,雕檀也看明白了,萧君楚并没想要她的命,只是想要把她遣送回国。 于是,她便心里暗暗琢磨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默默把这口气忍下了。 谁知,路程走到一半,忽然有大批妖艳如行尸的人从天而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狼奴和巨狼统统杀了个干净。 而最恐怖的是,其中一个狼奴,死后又直挺挺站了起来,一面口中往外涌血,一面向着连城方向飞奔回去。 如此情景,雕檀哪怕是自幼研习巫蛊之术,也实在觉得毛骨悚然。 那群美.艳的行尸,无分男女,清一色猎猎红衣,将她团团围住。 他们似乎不会说话,扩散的瞳孔,反反复复将她从头到脚打量,生了长长指甲的手,又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摸了个遍。 直到这个撑了红伞的男人来了。 尸群才哗啦啦簇拥过去,争先恐后地匍匐在他的脚下,争宠一般地乞求主人的垂怜。 雕檀身边随行的人都死光了,如今好不容易见了个活人,总算来了精神。 即便狼狈如丧家犬,却也不失公主的威仪。 “我乃是夜夷的公主雕檀,你是谁?只要你能将本公主平安送回夜夷,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要什么……?” 卫九泠的面容,比之前在湖心岛时更加妖艳,嗓音也更加飘忽。 他身上的遍体鳞伤,早已不见半点痕迹。 人也更加厌烦头顶的光。 “夜夷的王后,叫做天美,对吧?”卫九泠掌中红伞,缓缓悠然轻转,“我要她的命!” 第192章 妖女,昔年 雕檀身子一颤。 天美王后与父王,二十年伉俪情深,后位始终屹立不倒。 那是挚爱!是父王的心头血!谁都碰不得! “你……” 她想要换个条件,可话未出口,只见卫九泠脚下一只尸宠猛地扭头,冲她凶恶龇出满嘴尖牙。 吓得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 卫九泠拍了拍那尸宠的头,“乖……,安静。” 接着,又对雕檀温和道:“我的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在我面前,若没耐心,会死得很快。” 他提步前行,地上匍匐簇拥的尸宠便乖乖让开一条道。 卫九泠来到雕檀面前,垂着眼帘端详她良久。 “我……,还要夜夷王的命!你能给吗?不给,可就要拿你的命来填呢……” 雕檀:……!!!! “你到底是谁?” 卫九泠仰面,笑容凄凉而又绝艳,“天美王后身边,曾经有过一个巫女,叫做昔年。” 他嗓音极轻,说起那个两个字的时候,微微一颤。 有些名字,就算曾经在内心呼喊过千遍万遍,却也从来不敢轻易说出口。 昔年…… 雕檀心头一寒,那个女人,是夜夷宫中的大忌讳。 “她是你什么人?” “她啊,她是我的生母啊。”卫九泠的笑颜,魔魅如斯。 “你是昔年与大烨先皇所出的那个卫九泠?!!” “呵……”卫九泠一笑,不回答是也不是,“所以,我能不能做你的王?” 他不怒,却比盛怒更令人毛骨悚然。 雕檀一瞬间就明白了。 眼前这个人,是回来复仇的! 是讨债的! 是索命的! 现在,落在这个喜怒无常的妖魔手中,完全不似在萧皇那儿,还能端一下公主的架子。 在他这儿,不管什么条件,不答应也得答应。 雕檀果断做出选择,即便是父王的命也根本无需犹豫。 立刻躬身伏地,以夜夷的君臣大礼,匍匐下拜。 “雕檀,拜见吾王。” 卫九泠毫无意外,翩然转身,登上尸宠簇拥的肩舆。 “既然做了狗,就跟着吧……” 他闭目养神,却心绪不宁。 有些人,活着,本身就是个错! …… 二十年前,年轻的夜夷王,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亲自前来大烨,以显两国邦交友好的诚意。 与之随行同来的,还有夜夷未来的王后,天美。 当时的大烨皇帝,对这种小国的主动示好自然要百般拿捏挑剔,岁贡的条件一改再改。 直到某日宫宴,皇帝酒后,无意在花园中撞见了天美,他整个人立时都被俘获了。 “你是谁?为什么在朕的宫中?” 天美一阵慌乱,急中生智,报上随行巫女的名字:“我……,我叫昔年……,是夜夷王的妹妹。” 皇帝美人一面,念念不忘。 是夜,终于明确了结盟的条件:除了十年岁贡,还要再加上一个昔年公主。 大烨国力太强,惹不得。 夜夷王无奈,只能表面上答应。 而暗地里,他与天美却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真正的昔年。 昔年此时只有十五岁,擅长巫蛊之术,却容貌奇丑,终日以轻纱遮面。 夜夷宫中,人人皆知,未来的王后爱惜人才,才会将这么丑的人收在身边。 当夜,昔年被送去大烨皇帝的寝宫。 她被迫服下幻颜蛊,凭借蛊虫的效力维系,在旁人眼中,她就是貌若天仙的夜夷公主。 一.夜春宵。 皇帝对怀中娇.躯沉迷不禁,第二天,两国同盟达成。 天美悄然与夜夷王携手归国,而昔年任由蛊虫在体内肆虐,孤立无援地,被留在了大烨深宫之中,自生自灭。 一年后,昔年有孕。 她惊慌失措,百般不想生下这个孩子。 因为幻颜蛊已经附于血脉,必定毒害胎儿。 可这腹中孩子,却仿佛生了根一般,无论她如何自残,都不肯离去。 直到胎动如蝴蝶的翅膀一般悄然而来,她便再也舍不得了。 一个少女,不懂邀宠,沉默寡言,早已恩泽不在。 她每日活在刀锋之上,除了腹中的孩子,再无其他。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卫九泠出世那天,吓疯了稳婆。 “夜夷公主”生下的怪胎,周身上下千疮百孔,那一身血肉模糊的肉,仿佛在胎中被虫子反复啃噬又重新生长出来的一般。 而昔年,则在阵痛中,失去了知觉,无法控制幻颜蛊,露出了原本奇丑无比的面容。 用来交换两国同盟合约的公主,居然是个妖怪! 皇帝震怒,兴兵问责夜夷。 而对这一天的局面,夜夷王早有准备。 他命使臣抵死咬定,昔年公主当初的确留在了大烨,倘若诞下小皇子的是个妖物,那只能说,真正的公主,必定已经遇害,从取而代之的,是个妖物! 同时,夜夷王深恐昔年耐不住酷刑,说出真相,便借由为公主报仇,在当初与大烨的合约之上,再加十年岁贡,以此为代价,请求将妖物遣送回夜夷。 大烨得了实际的好处,又知夜夷一向专擅巫蛊之术,留着个妖物更是无用,只能晦气恶心,便答应下来。 但是,为了防止妖物途中兴风作浪,皇帝命人打造了一副捆妖索,凿穿昔年的琵琶骨,将产后不足一个月的人活活锁了,任由使臣拖回夜夷,并将她曾经的存在,全部一笔抹掉。 而那个孩子,也立即被送出宫外,派人寻个秘密地方,烧死了事。 这一切处置地极为秘密,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昔年被押回夜夷后,因为遭受非人的惨痛,又失了刚刚出生的骨肉,人已经疯了,整日胡言乱语,说些匪夷所思的话。 她被锁在黑暗的地牢中几天后,便被秘密处决。 从那以后,宫中流传着一个秘闻: 当今的王后,其实是王上同母所出的一个亲生妹妹。 而那死在地牢中的昔年,才是真正选入宫中的天美王后。 第193章 没有名分,天地不容的孩子 夜夷王兄妹将真正的天美毁了脸,软禁在宫中,由妹妹取而代之。 又在出访大烨时,将她当做牺牲品祭出,任由自生自灭。 天美身份之后败露,王上再以夜夷的十年岁贡为代价,将人秘密弄回来,当成妖物,残忍处死,杀人灭口。 这个秘密一旦传开,夜夷王震怒,杀了很多人。 雕檀的母妃,也场动荡中遭到牵连而死。 而此时,天美王后也极其巧合地,产下一个极其聪明伶俐的男婴,成功破除了兄妹相亲的传闻。 从那以后,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就再也没人敢提了。 直到很多年后,大烨新帝萧君楚登基,妖魔国师卫九泠横空出世。 当初那个妖物所生,本应被烧死的孩子,突然又活着回来了。 世人才重新记起,这世上,还曾经有过一个叫做昔年的巫女,曾经顶替入宫,为大烨的皇帝,生下过一个从来就没有名分,天地不容的孩子。 …… 妖艳尸宠,红裙轻纱,飘逸如漫开的血,苍白的脖颈与手臂上,华丽璎珞琳琅轻响,美好圆润的肩头,扛着红纱漫漫的肩舆,在夜色中无声而行。 卫九泠慵懒坐着,身子随着轻纱,顺着肩舆的节奏摇曳,俾睨地瞧着雕檀。 看她一个公主的金枝玉叶,现在为了活命,要像条狗一样徒步随行,还要强作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不觉嘴角勾起的笑意万分嘲讽。 什么“执大象,安太平”! 根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只有作乱,只有为恶,才是这世间的真相! 你一心与人为善,想要做个好人。 可别人呢,只因为你一生下来就体无完肤,便要被视为怪物。 无论你胸中有何等的抱负,什么样的才华,全都弃如敝履。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是好的。 一个是师尊,他将那个被人弃入火中的孩子捡出来,救他活命,给了他名字,在他一次又一次绝望时,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一个,是小阿瓷…… 那小小的孩子,第一次不小心见到他狰狞斑驳的脸,却不害怕。 她用棉花糖一样软软的小手,小心翼翼摸他的脸,“四哥哥,你会疼吗?” 他蹲下身子,丑陋的脸,即便是笑容,也如鬼怪般恐怖。 “四哥哥不疼。” “等小阿瓷长大了,要学会师尊的本事,给四哥哥治好病。” 呵…… 若是师尊有办法,还何须等你这小东西长大? “小阿瓷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苦笑。 她偏着脑瓜,抱着怀中的布偶娃娃,“因为,四哥哥是小阿瓷的宝贝呀!” 卫九泠闭上眼,奇长而卷翘的殷红睫毛,不知为何有些濡湿,身子随着肩舆行进的晃动,悠悠摇曳,没人看得见他肩头的轻颤。 小阿瓷,也是四哥哥的宝贝…… 林中,风声陡然乍起。 银光一晃,一杆三尖两刃戟,嗡地一声破空长啸,自卫九泠颈侧擦身而过,扎在前方树干上。 有人一袭白袍,半臂轻甲,鳞白银靴,身形颀长,如一支笔直的箭,凌空跃下,立在了前方。 护卫肩舆的尸宠,顿时狂暴龇牙,若不是没得到主人的命令,早就成群扑了上去。 来人拔下三尖两刃戟,悍然转身,长兵横于手臂,拦住了去路。 “萧执安!” 卫九泠指背撑着额角,眼帘缓缓掀起,周身战意陡然乍起,掀得肩舆垂挂的红纱帷幔乍起,妖艳的唇畔轻启: “商、天、行……” - 连城那一头,血疫的解药经过几波实验,终于确定没有问题,开始大批量炮制,分发给全城及周边郡县百姓。 由于蛊母只有一个,而受灾百姓千万。 殷问便独辟蹊径,将疫种淬成水剂,从而解决了量产的问题。 一时之间,以连城为中心,几十拨人马同时出发,奔赴各地灾区递送疫种,血疫的问题,总算拨云见日,看到了曙光。 殷问奉旨,代表皇上,在城门口颁发药物。 连日来,前来谢恩,献上恭礼的百姓,多如潮水。 人潮向着高台上象征皇帝的金节,山呼万岁,叩首谢恩。 殷问一面回应群情激动的百姓,一面继续分发药物。 发着发着,随手一摸,没摸到药,却摸到一只滑溜溜的手。 啪! 他的手被狠狠打开了。 是长公主殿下。 重华跟萧君楚出了个馊主意,让琅琊跟着殷问一起出来,美其名曰:让长公主多看看苍生的苦,就会明白,许多事都是不值放在心上的。 萧君楚心疼妹妹,起初没点头,可见重华一直跟他拼命挤眼,知道又有猫腻,便随他安排。 于是,琅琊便不情愿地被发配了出来。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给百姓发药,互相谁都不理谁。 现在,手头的药,全都发光了。 手便不小心摸在了一起。 “摸什么摸!”琅琊张嘴就凶。 殷问淡然自若,“是下官的错,公主请先摸。” 琅琊:…… “谁摸你!” 殷问神情淡淡,君子一笑,也不回嘴了,继续忙他的事,根本不理她这个野蛮的大公主。 琅琊骂了个寂寞。 忽然有点无聊。 她这几日,被强行跟这个书呆子捆绑在一处,几次想溜走,都被狼奴给堵了回来。 哥哥若是拿出皇帝的手段收拾她。 她再烈的脾气也没办法,只能被迫营业。 但是,也是这些日子,她与殷问日夜忙碌,吃住都在城门口的营帐中,见到了许多事。 有人闹着分药不公,殷问能解决。 有人寻衅滋事,殷问能解决。 有人暴毙而亡,引发了骚乱,殷问也能解决。 这个人,看似书呆子,做事可一点都不呆。 不但不呆,有时候还特别果决,手段雷厉,让人刮目相看。 琅琊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一直在盯着殷问的侧颜看。 这男人虽然生了一副凡夫俗子的脸,可专注地忙起来,别有一番帅气。 殷问前前后后忙碌,左右吩咐下属,打点民众,忽然间,望着前方,一本正经道: “长公主看了好久了,请问,臣可以转头了吗?脖子有点疼。” “……!!!” 琅琊忽然自己满脸火.辣辣地。 什么流.氓! 本大公主看你,是给你脸! 结果,你这么不要脸! 她一脚踢开旁边的木箱子,大步走了。 城外营中,医官和药童来往匆匆,卫兵成队巡逻。 如列阵排开的几百只大锅,煎药的热气不断蒸腾。 琅琊这些天都是跟在殷问身边,殷问安排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现在忽然没人安排了,有点闲得慌,不知干什么好。 她到处转了转,行至一处角落,见树上捆着双脚,大头朝下地吊着三个人。 正是昨天在人群中煽动百姓哄抢,制造骚乱的流氓,后来被殷问一声吼,给当场抓了。 旁边,站着两个守卫,正捏着鼻子看着。 “这是干什么呢?”琅琊问。 守卫:“回长公主,殷大人交代,让这三个人在这儿拉屎,拉完了倒立吃屎,什么时候吃干净了,什么时候放人。” 琅琊:噗! 终是没憋住。 自从那日与哥哥闹翻,这么多天,她第一次被逗笑了。 长公主笑了。 重华派来暗中观察的狼奴,飞快奔回别苑禀报。 …… 别苑里。 萧君楚醒得早,但起得特别晚。 睁开眼就腻在苏瓷身边蹭。 第194章 你想与朕蜜里调油,还是烈火烹油 但是,萧君楚连哄带骗,磨了许久,也没捞到什么实惠。 苏瓷自从上次被伤了,坑了,就学精了。 无论怎么哄,怎么骗,就是一碰就喊疼,就眼泪巴巴哭给他看,让他光看着,吃不到。 又不能用强的,吓跑了怎么办? 就很烦。 于是,萧君楚没地方泄火,便在院子练功泄愤。 一把叹霜刀,舞了个把时辰,汗水已经湿透,却仍然不解恨。 索性扯掉上衫,命人打来桶凉水,哗啦——! 从头浇到脚。 赤着的脊背,一条薄裤低低挂在腰间,瞬时湿了个水淋淋地通透。 他甩头,扑棱掉头发上的水,像只永不消停,满身精力无处发泄的大狗。 日光照着那些沿着肌肉线条滚落的水珠,顺着强悍却优美的线条,扑簌簌滚落。 这是怎样的人间欲.望! 苏瓷刚睡醒,出门来寻他,结果,倚在门口看呆了。 萧君楚一回头,看她那副困恹恹,迷糊糊的样儿,就更想揍她。 piapia打那种! “过来,陪朕过招。” “啊?”苏瓷立刻被吓精神了,“你可别失手杀了我。” 他招呼外面的狼奴弄了把剑过来,丢给她,“这个将就着用,等回宫,再给你弄把厉害的。现在把你当初抽朕屁.股的能耐都使出来!” 苏瓷:…… 还有人主动要求打屁.股的? 她掂了掂手里的剑,特别怂:“我就会三四招,其他的,全都稀里糊涂。” 萧君楚有心教她,叹霜刀泛起薄薄冰蓝的光芒。 “无妨,全都使出来!看你今日能不能碰到朕的屁股!” 苏瓷:这都是什么奇怪要求。 她打起精神,第一招人面桃花祭出,倒是真的没留情1 哎哟! 萧君楚乐了! 第一次跟媳妇打对手,有点意思! 平时软绵绵的小人儿,动起手来,身上也带着奶呼呼的风。 寝衣里面的诃子,昨晚被他给摘了,身上的寝衣又飘逸又薄,随着疏散的青丝,软软的散着。 现在打架,可谓波澜壮阔,无比荡漾,晃得眼晕。 这样的包子,可比在床上单方面碾压有趣多了! 但是苏瓷很认真。 伏神剑一出,几乎是天狼横刀的完美克星。 她除了前三招,其他都是半吊子晃晃悠悠,又慢又不到位,全部被萧君楚化解地游刃有余。 而他又按照相克的道理,逆向倒推,稍加揣摩,居然能将苏瓷的缺处一一点拨到位。 如此,两人来来去去,十分乐在其中。 学的那个,剑剑都很认真。 教的那个,一面教人家怎么揍自己,一面动手动脚占便宜。 贴贴脸蛋儿。 咬咬耳朵尖儿。南&橘 他早起,还不曾净面。 “包子,朕硬不硬?扎不扎?喜不喜欢?” 他下颌上刚刚生出的青色胡茬,把她脸蛋儿扎得疼。 隔着衣裳,抓她包子,如抓着一大朵一捏就会酥烂的牡丹花。 他倒提着泛着冰蓝光芒的凶悍的刀,近一步。 她就被迫退一步。 “包子,你想与朕蜜里调油,还是烈火烹油?” 苏瓷被他欺负得没处躲没处藏,闪身逃走之际,回手一剑,还真抽到了屁.股。 “苏包子!你找死!” 萧君楚当下变脸。 苏瓷吓得,尖叫着满院子跑。 大灰狼满院子抓。 …… 外面,长公主笑了的消息,已经飞快传回别苑。 重华“老”怀宽慰,颠颠儿拄着法杖,去找皇上报喜。 公主她肯笑了。 女孩子嘛,既然肯笑,就没什么大事了。 殷问这一次,要记头功。 但他人还没进苏瓷那小院子,脚步就立刻慢了下来,耳朵也竖起来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皇上跟苏姑娘在一起的时候,绝对不能乱闯。 不然看到了不该看的,是要挖眼睛的。 果然,院门口,玛瑙正眼观鼻,鼻观心,不听不看不想。 院子里,打得火热。 重华探头一看,这是昨晚没打够,早上起来接着打啊…… 皇上全身湿透,赤着上身,抓住了只穿着寝衣,尚未梳妆的苏姑娘。 俩人这到底是在过招,还是玩花样…… “咳!” 重华悄眯眯站到门口,背过身去,咳嗽了两声。 院子的俩人停住。 苏瓷想起自己只穿着寝衣,丢了剑,鱼一样从萧君楚手臂里滑出来,逃走了。 重华这才转过身来,一脸疑惑,“狼主,苏姑娘的剑法……,怎么这么眼熟啊?” 萧君楚收敛方才的笑容,“你也看出来了?是不是很像天狼宫禁地中的壁画。” 重华又反复捋着小辫儿胡子,沉吟了一下,道: “说起这个,属下忽然想起来,好像在百多年前,天狼宫中,曾经有过一位圣器,名唤苏……辞……,呵呵,与苏姑娘同音不同字,据说极擅舞剑。不过,年纪不大就死了。” 第195章 无边功业,不抵美人一笑 圣器,是体质特殊,而自幼被天狼宫选中,用来承载圣物魔神血的活人。 萧君楚:“包子的名字,是阙浮生取的。她的剑法,也是阙浮生教的。所以,阙浮生很有可能在很多年前,曾经去过天狼宫,说不定与那个苏辞有什么渊源。” 重华心头暗暗一惊,“嘶,狼主,你说,阙浮生如今多大岁数了?” 两人四目相对,“老不死”三个字,呼之欲出。 萧君楚眸子动了动,收敛神色,“对了,朕是圣器的事,暂时不要让包子知道,免得她担心。” 重华忧虑道:“但是,宫主迟早会发现,您‘监守自盗’,私自修炼邪天九部。” 萧君楚无聊地耍了一下叹霜刀,收刀入鞘,眯了眯眼,凑近他,压低嗓子道: “朕的体内还有一只天仙舞,全靠邪典压制。你也不想朕忽然发疯,喝了你的血吧?” 重华的头,用力往后避了避,“这个……,狼主,保持距离,容易让苏姑娘误会……” - 如此,又过了几日,连城调任的新郡守走马上任,周遭灾疫也随着解药的发放开始渐渐平息。 直到萧君楚的按头,捷报已经堆了一尺高,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总算是告一段落。 “连城及下辖郡县,全部免除税赋徭役三年,殷问会留下来继续处理善后事宜。” 他靠向椅背,长长吐了口气,满意看着下面立着的一众诸位。 重华、琅琊、殷问,以及连城大小地方官,站了满满一屋子。 “回京后,每个人,都要论功行赏。”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声叩拜。 萧君楚在谢恩声中抬眼,瞧瞧陪在他身边立着的苏瓷。 还有,回去后,要迎她为后。 苏瓷站得特别乖,第一次站在这么多人面前陪皇帝陛下,有点手足无措。 弯弯睫毛,低低垂着。 悄悄与他目光触碰时,又像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一样,赶紧瞧着别处。 看我干嘛? 好的好的,你做皇帝的样子,好帅, 我已经领教了。 我喜欢得快要死了,还不行嘛…… …… 回鸾的车马,轻装简从,十分低调,禁止连城地方官以任何形式相送,更不得惊动百姓。 寻常的马车,从慢慢恢复往日喧嚣的街道上缓缓行过。 苏瓷将车窗推开一道缝儿,偷偷向外面看。 之后,再回头瞧正端着折子看得出神的萧君楚。 寂夜,他是个真正的皇帝。 他的心,到底要有多大,才能将他的江山,他的子民全都装进去? 她以后,要陪着他,走怎样的一条路? 皇后,这两个字,实在是责任太过重大了。 “朕脸上有花?”萧君楚眼不抬,就知道她在看他。 苏瓷抿嘴笑,不搭他的话。 这时,路边,有眼尖的,认出骑马随行的琅琊。 “你们看,是长公主殿下!” “那马车里的,难道就是皇上?” “皇上和长公主要走了吗?” “皇上救了连城!救了咱们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啊!!!” 人潮开始涌动,万人空巷,夹道相送。 熙熙攘攘的长龙,追着御驾车马,沿街漫延。 有人跪地叩首。 有人尾随着,感恩戴德,泪流满面。 马车经过一处青.楼下面,楼里的姑娘没什么见识,只听说皇上要走了,心中一激动,便将一大束花抛向车顶。 “大胆!” 胆敢用花行刺! 狼奴,唰唰唰,拔刀! 街道两边挤得满满的人群,顿时被吓得鸦雀无声。 触犯圣驾,是要杀头的啊! “把刀放下。”马车里,萧君楚吩咐。 唰唰唰! 狼奴训练有素,收刀入鞘。 街上气氛,一时间凝滞的诡异。 忽然,楼上那抛花的姑娘,忽然咯咯咯地笑,“我就说吧,咱们皇上不会那么不近人情,你们说是不是呀!” 嗷呜——!乌拉——! 整条街相送的老百姓,立时顿悟了。 咱们皇帝跟话本戏里写的皇帝是不一样的! 咱们皇帝来连城,不是作威作福,吓唬老百姓的。 他是以万乘之尊,深入险境,来亲自拯救苍生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如潮涌动! 无数鲜花,手帕,丝带,从四面八方,抛向马车。 车里的两个人,四只眼睛盯着棚顶。 听着各种各样玩意落下来,无可奈何。 “咳!”萧君楚正了正身子,严肃道:“朕以后出行,还是得立个规矩。” 苏瓷看着他笑。 凶名远播的疯批皇帝,竟然会把自己的百姓宠得如此没大没小,没上没下,由着他们撒欢一样的冒犯天威,尽情将所有感激,还有大灾之后劫后余生的兴奋全部释放出来。 萧君楚被她看得不自在,“苏包子你已经看了一路了,到底在看什么?” “看皇上脸上有花啊。” 苏瓷倾身过去,在他唇角送上一个香香的吻。 “吾皇万岁。”她的声音极低,又娇又糯。 再大的无边功业,也不抵此时的美人一笑。 他在她心目中,已经不只是个好皇帝,还是个大英雄! 萧君楚被惹得唇角微微一勾,却矜持不动,低低回应她: “你等着。” 等回了紫宸殿,朕要好好把你这妖精好好地剥皮,生吃了! 回京的一路,相安无事,但是临近上华京城门口时,人马却停住了。 “何事?”萧君楚正搂着苏瓷,教她认字玩。 重华在外面答道:“皇上,康乐候等一众老臣,跪在城门外迎驾。” 萧君楚鼻息间不屑一声,“出去看看。” 朝中元老,萧君楚登基时杀过一批。 复位时,又杀了一批。 康乐侯那个老东西,之前暗中偷偷摸摸站谢无极一边。 他复位之后,看在康乐候世子易南平小有功劳的份上,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 这次还朝,他特意交代过,不可惊扰百姓,不得兴师动众。 结果,他不但明目张胆地抗旨,还敢来拦驾! 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康乐候易晚洲带头叩首,哭天抢地,“大烨历代先皇在上,臣等冒死觐见,皇上,苏氏女不宜为后啊!”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萧君楚提早送了旨意回来,命礼部着手安排大婚立后之时,就是防着有人会站出来阻挠。 “康乐侯什么时候给朕当爹了?” 易晚洲一听,当下趴在地上,“皇上恕罪,老臣万死!” 萧君楚不耐烦,“不想死,就少管朕的家务事。” “皇上!立后乃是国事!并非家事啊!苏氏女来自江湖,既非名门,亦非望族,实难担得起母仪天下之大任!” 易晚洲一时之间,声泪俱下。 身后一干老臣都跟着磕头。 “皇上,苏氏女出身不详,与乱臣谢无极有染,不宜为后。” “臣听闻,苏氏不但出身江湖,甚至斗字不识,如此女子,如何辅佐皇上,为后宫表率,替天家繁衍凤子龙孙啊!” 一大群人,七七八八,萧君楚顿时火就上来了。 苏包子本来就怂,一提起要做皇后,便总觉得自己不行。 如今听了这些人的话,岂不是更不想嫁给他了? 此时城门口,不知多少老百姓在看着,大大小小的百官,都跟着迎驾。 这些老东西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要跟他死磕。 他还偏偏最不怕被人威胁了。 “来人,看看都有哪个反对朕立苏瓷为后的?全都就地砍了!” 萧君楚掠地的黑色锦袍上,很就没有浮动如此的杀气了。 “等一下!” 苏瓷软软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 她推门探出头,从里面钻了出来,小碎步挪到他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其实,我觉得他们说的也对,我的确不适合做皇后,不如,就别做了吧。” 萧君楚狼眸跟她狠狠一瞪,“你敢!” “那怎么办?我也不想因为我,给你惹麻烦。” “自己解决!” 她越是不想做皇后,他就越是要逼着她学着做。 苏瓷没辙了。 “那我试试……” 她回车里拿了两张纸。 是刚才萧君楚哄她认字玩儿时写的。 一张是书中古篆,写的“寂夜”二字。 另一张,是苏瓷用简体写的,同样是“寂夜”两个字。 她来到一众老臣面前,将手中那张简体字张开。 “诸位大人说我不识字,那么,既然诸位大人识字,请问这两个字,写的是什么?” 第196章 让她怀,她就怀,今晚就怀 易晚洲等等抬头。 额,不认识。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苏姑娘纸上所写,根本不是字!” “呵。”苏瓷笑了笑,又将另一张纸写了古篆的纸摊开,“那么敢问诸位大人,我在这张纸上写的两个字,念什么?” 所有人身上一抖。 这回,上面的两个字,可绝对不是他们做臣子可以随便说出口的! “苏姑娘,此二字,乃是上用之字。” 萧君楚站在旁边抱着手臂,一开始还有点担心,怕软包子被这些老东西气哭。 现在,倒是有点看热闹的意味了。 苏瓷走到易晚洲面前,弯下腰,“怎么念,请侯爷指教。” 易晚洲怎么可能着她的道? 他当然不念。 苏瓷笑道:“侯爷不念,莫非是不认字?” 易晚洲怒道:“苏姑娘何出此言!本候心中有此二字,岂是非得说出口的?” 苏瓷灿然一笑。 “巧了,我与侯爷一样,心中也有这两个字。侯爷与诸位大人若是认为我光凭这两个字,不能为后,莫不是诸位大人心中除了这两个字,还有别的更厉害的字,是皇上所不知道的?不如说出来听听?” 所有人:…… 谁敢当着皇上的面承认自己心里还有别的? 那岂不就是一心二主,欺君谋反? 你当我们傻啊! 萧君楚摸了摸鼻子,忍着没笑出声儿。 苏瓷不给他们辩驳的机会,唰!又将那张简体字,举过头顶。 “现在,再问诸位大人,这两个字,康乐候不认得,你等有谁认得?” 所有人再次:…… “苏姑娘,那两个,根本就不是字,叫我的如何认得?” 苏瓷转向萧君楚,“敢问皇上,这两个字,念什么?” 萧君楚冲她弯着眼睛一笑,“寂夜。” “谢皇上!”苏瓷立刻朗声道:“诸位大人口口声声说,心中尽是这两个字,如今,这两个字摆在你们面前,皇上认得,你们却敢不认得!该当何罪?” 所有人:……!!! 当下,身子匍匐更低。 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瓷:“不过是异国文字,各位既不识得,便一口咬定不是字,是否太过武断?” “我来自昆仑山,此前与诸位并无交集,谣传种种,诸位道听途说,便一口咬定我不可为后,御前以死相逼,是否有失人臣之节?” “孤陋寡闻,井底之蛙,管中窥豹,妄断他人长短。倘若我不配为后,诸位大人是否也不配这一身官爵俸禄?!!” 苏瓷的道理,一气呵成,字字掷地有声,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竟然令对方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重华站在萧君楚身后,眼中全是赞叹的目光。 这丫头没看出来,关键时刻,好厉害的一张嘴,好一套诡辩的本事。 康乐侯深知今天这番阻挠是捞不到什么便宜了,但是他不甘心。 皇上登基五年,如今帝位稳固,却后宫空虚,那皇后之位,是多少人一直红着眼盯着的位置。 朝堂之上,权利的角逐,向来珠玑必较,寸土必争,岂能让皇后之位这个天大的馅饼,落在一个毫不相干的野丫头手中? 他转向萧君楚,再次叩首道: “皇上,苏姑娘所言极是。所谓日久见人心,臣等尽是三代忠良,承蒙圣眷,日夜不敢懈怠。同理,老臣以为,苏姑娘陪伴皇上身边,也该从妃嫔做起,来日待到育有龙嗣,且仪德可表之时,再立后不迟。” 好一招以退为进! 一众老臣纷纷赶紧跟上,“臣等复议!” 苏瓷小鹿眼一亮,也冲萧君楚点头。 其实这个主意其实挺好。 能拖一天是一天。 “哈哈哈……”萧君楚皮笑肉不笑,你们全都是一群混蛋! “好了好了,不要争了,你们全都是朕的大忠臣。” 他伸手将苏瓷软乎乎一小只搂过来。 “妃嫔什么的就免了,苏瓷她不会献媚邀宠,当不好妾。” 苏瓷:…… 萧君楚:“今天,脑袋上长了耳朵的全都听好了。朕此生只以苏瓷一人为妻为后。宫中再无其他女人。倘若谁还有异议,现在马上去城门口撞死,不要再跟朕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所有人:…… 萧君楚耐心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去撞城门,便接着道: “至于康乐侯刚才所言,朕以为,不愧是三朝元老,深得朕心。今日,朕当着文武百官和所有上华京百姓的面,就答应你们:待到苏瓷有孕,无论男女,立即大婚封后,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所有人再次:…… 这是什么逻辑? 重点弄错了好嘛! “启禀皇上,臣以为……”有人耿直,还是想争论一下。 萧君楚眼帘一挑,不等他说完,“朕说的话,你有异议?去,撞死。” 所有人:…… 那人风向陡然掉转:“臣以为,皇上圣明,所言极是……!!!” 康乐候总算老谋深算,见好就收,知道今日若是再杠,便会惹毛疯皇,赶紧躬身叩首: “皇上圣明!!!” 其他人附和。 “如此甚好,朕就说,这上华京中,向来都是君臣一团祥和。” 萧君楚满意,故意挑高嗓音吩咐重华,“回宫后,立刻准备一下,挑选两名使臣,准备纳采礼,不日前往惊鸿巅。” “啊?”康乐候刚站起来,又要跪下,“皇上您刚刚还说,待到苏姑娘有孕再议立后之事,君无戏言啊!” 萧君楚瞪眼,“朕说苏瓷今晚就会有孕,康乐候怀疑朕的能力吗?” 他把怀里苏瓷搂搂紧。 让她怀,她就怀,今晚就怀! 早点怀了好,省得总想跑! 苏瓷:…… 她已经对萧君楚这些不要脸的话麻木了,心中只惦记着鸡毛蒜皮的事。 “寂夜,内个,我师尊他好像出门了,惊鸿巅没人。” 萧君楚将手一挥,“朕的三书六礼,娶的是你,又不是他,他不在家,关朕什么事?” 他铁了心要娶她,谁说什么都不是事儿。 苏瓷:…… 现在,她有点理解康乐候的感受了。 有一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皇上,真的很难对付。 萧君楚像个昏君样的,搂着她回到车驾。 所有堵在城门口的臣子起身,让开一条道。 易晚洲深深躬身低头,眸光暗动。 今日城门口拦驾,也并不是全无收获。 至少知道,皇上的弱点在哪里。 他虽然嗜杀暴虐,但在女人的事情上,却是可以拿捏的。 谁知,他得意不过三个数,萧君楚走到马车前,将苏瓷扶上车,忽然转身。 “朕离开上华京月余,亲眼目睹了黎民百姓之苦。但是,一直被朕养在帝都的臣子们,却好像都长胖了。” 第197章 爱萧寂夜的代价 所有人又是全身又一紧。 话锋好像有点不对劲。 此时苏瓷不在,萧君楚眸光陡然凌厉如刀锋,从在场所有人头顶上划过。 百官慌忙低头,生怕被削掉脑袋。 “全都胖了啊,连带胆子都跟着一起肥了,学会拦驾了!” “管着朕,管到朕的床上去了!” “是朕没有将你们当中谢无极的余党绞杀干净,还是几日不见,你们全都忘了谁是君,谁是臣!!!” 君王震怒! 雷霆如山。 苏瓷躲在马车里,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虽然那些咆哮没有响在自己头顶上,但是,真的好怕…… 不过,萧君楚生气也没错。 他一个皇帝,有福不享,亲自跑去瘟疫横行的中心去拯救黎民百姓。 回京连城门都没进,就被人拦驾,堵了心口窝。 若是这样也能忍,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谢无极蹦出来。 外面,萧君楚咆哮够了,骂够了,才晃了晃脖子,招呼小丸子过来。 “拟旨:帝都易氏,兵马起家。康乐候易晚洲正值壮年,养在帝都屈了将帅之才。即刻起,擢升为天下第一威武大将军,统兵三千,携三子及全部妻女家眷,赴怒雪川边境镇守,怒雪川的冰雪不融,姓易的永世不得还朝!” “啊?皇上!皇上!!!皇上开恩啊!皇上!” 易晚洲没想到会这样,顿时慌了,跪地咣咣磕头。 可周围群僚,却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替他说上一句话。 小丸子上前,“恭喜侯爷又掌了兵权了,快谢恩吧。” 他弯腰,小声儿骂,“谢无极之乱后,皇上念在侯爷一时糊涂,且小侯爷功劳,已经一念之仁,网开一面了。皇上您老人家怎么就学不会呢?脑子里,是不是一碗粥啊?” 京城百官,亲眼看着倚老卖老,心思不安分的康乐候被在城门口,当场全家发配了。 立刻人人自危,关于立后的事,再也没人敢废话。 回宫的马车,由金吾卫开道,一路疾驰,入皇宫,穿过中轴线,直奔紫宸殿。 蕙兰等一大众宫人老早已经准备妥当,跪在宫门口候着。 直到远远地见到马车冲过来,如出了十万火急的天大的事。 之后,满宫的人,就眼睁睁看着皇帝陛下跳下马车,转身将颤巍巍正要下车的苏姑娘拦腰抡起来,扛在肩头,直接去了浴宫! “寂夜,你放我下来,你弄疼我了!” “萧寂夜!” “萧君楚!” “疯批——!!!” 他不管她两条腿怎么蹬,小拳头怎么捶,反正不能再等了。 自从上一次,整整熬了十天,再熬,他就废了! 一进浴宫,苏瓷被一头丢进水里。 萧君楚也不脱衣裳,紧跟着扑进去,喘息粗重地将她牢牢摁住,“听说在水里不会很疼,你忍忍。” 苏瓷:“可是……我……唔……” 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不懂如何换气,只能屏住呼吸给他掠夺。 直到快要憋死了,用力抓他,挠他,才被稍稍放开一点空隙。 “包子,朕送你的八对人偶,可认真看过了?” “啊……?” “今日,我们一样一样,慢慢试,仔仔细细地试。” “可是……,寂夜,大白天的……,你刚回宫,不是有好多正经事……” 苏瓷这长长一句话,说得好生艰难。 拒绝不得。 拒绝不掉。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这就是爱他的代价,早晚逃不掉。 哗哗的水声,伴随着衣裳撕扯的裂帛声。 苏瓷的手臂漂浮在水上,眼巴巴看着衣衫随水漂走,指尖还挣扎着想要捞回来。 却一切都是徒劳。 她,今天,彻底完球了。 …… 史官记载。 皇帝陛下七月初二那日回宫,但直到七月初九才正式登朝上殿。 临朝头一天晚上,紫宸殿传了太医。 是夜当值的,正是殷问他爹,太医院院判,殷西风。 他隔着纱帐,给床上死了一样的女人诊了脉,将皇帝陛下请到外面。 “皇上啊,悠着点,想要苏姑娘有孕,不是这么个整法。” 殷西风一脸的不省心,跟看着败家子一样地看着萧君楚。 萧君楚疏懒随意地穿着寝衣,一脸悻悻。 他怎么知道两个人欢好还会这样? 明明已经很小心了,一直哄着她,顺着她的意,由着她喜欢了。 这七天,他陪她吃,陪她睡,陪她沐浴。 帮她梳妆,替她画眉。 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想吃人就给她吃。 事事将她当个女皇一样供着,就为了哄她心甘情愿地生孩子。 结果,她刚才还快乐地要死,一转眼的功夫就真的死过去一样。 殷西风仿佛听得见他一肚子的吐槽,又借了一步,避开宫女,压低声音,语重心长: “陛下,要节制啊……。” “朕已经很节制了!”萧君楚瞪眼,努力给自己辩解。 一天不超过三次! 超过三次,她就受不了。 结果,殷西风啧了一声,竟然嫌他愚钝。 “老臣说的不是皇上,是苏姑娘,苏姑娘要节制……。” 萧君楚:…… “哦……!” 他听了这话,眉间一舒,顿时释然了。 所以,不是朕的错,是小妖精的错。 那么,朕可就不管了哦。 第二天。 萧君楚上朝去了,苏瓷睡足了,躺在幔帐幢幢后的龙床上,两眼发直。 他绝对不是人! 什么人可以这样? 他是神仙呀…… 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 苏瓷拉过被子,羞答答蒙住脸,滚来滚去。 疯批,你什么时候下朝啊!~~~~~ ———— 纯纯的包子变坏了…… 第198章 皇上又传口谕秀恩爱 “苏姑娘,丸公公带了皇上赏赐求见。”蕙兰听见屋里有声音,在门口小心提醒。 苏瓷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寂夜一直说有好东西送她,说了好几次,也不知道是什么。 “好,我起了。有劳蕙兰姐姐。”苏瓷依然十分谦和有礼。 蕙兰跟玛瑙一前一后进来,她见苏瓷一副面若桃花的模样,笑道: “苏姑娘以后不要再这样与奴婢说话,折煞奴婢了,您就说‘更衣’,奴婢就进来伺候了。” “哦……”苏瓷不习惯,但是她乖。 蕙兰又大着胆子,偷偷打量她,看她匆匆抓了件皇上的寝衣将自己裹起来,肩头不经意地落下,露出缠.绵悱恻,引人遐想无限的各色斑驳。 一面扶人下床,张罗着沐浴更衣,一面暗暗慨叹。 她是宫里的老人,伺候过的主子多,见识也多。 从来没见过先帝的哪个娘娘,接连承幸数日,还能面容这样丰盈润泽的。 苏姑娘跟皇上,这不像是在沉迷床笫之欢,这是在修仙啊! 苏瓷也觉得自己可能跟萧寂夜修了个仙。 他在她耳畔低声教她的那些事,虽然不懂,虽然羞,可她都乖乖听他的,随着他做了。 不知不觉间,便觉得内功修为如潮涌动。 渐渐地,身体不再动不动就撑不住,不再一味地被动承受。 她开始慢慢体会两个人在一起欢好时,那种相生相长的乐趣。 等苏瓷沐浴更衣妥当,小丸子便从外面将萧君楚的礼物呈上。 是把剑,还有一块牌子。 他笑容可掬:“传皇上口谕:苏包子连日来甚是辛苦,朕心疼地紧,之前答应给你的剑,还有自由,一并给了,出去玩要记得回家。” 这算是什么口谕? 分明是公开秀恩爱。 蕙兰带着一众宫人,偷偷掩着嘴笑。 小丸子宣完旨意,双手将那把剑呈上。 剑鞘极为古朴,雕花婉转隽雅,剑身极为轻盈,是一把专门为女子所铸的剑。 苏瓷缓缓将剑拉出,剑锋见了光,如沉睡许久般地,一声幽幽叹息般地长吟,青芒暴涨,甚是耀眼。 光芒之下,刻着两个字,流光凛冽:鸦九。 小丸子道:“这把鸦九剑,是皇上兵器库中的藏品之最,旁人看都看不得,如今,是咱们未来的皇后娘娘的了。” 玛瑙懂兵器,见了宝剑,满眼里都是光,使劲儿跟苏瓷点头。 【快接下,快接下!】 铸剑大师鸦九娘的佩剑,虽然是一柄女子之剑,可论锋芒,堪称之为天下第一剑。 她生怕苏瓷性子怂,再推脱礼物太贵重,不肯要。 苏瓷在手中掂了掂剑,心中的软软的。 终于也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兵器,再也不用到处攀折花草树木了。 寂夜真的知道她心中所想是什么。 小丸子见她收了剑,这才又恭恭敬敬跪下,双手将出宫腰牌递上。 “姑娘收好,这是皇上给您的‘自由’。” 那牌子,好大一块,金灿灿的,上书四个字,是啥,苏瓷不认识。 可一屋子人见了那牌子,也呼啦啦全都跪下,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苏瓷被这大礼吓坏了,赶紧接了牌子。 “快起来,都快起来,不要这么多礼数,他又不在家。” 众人悄悄交换眼色,偷偷笑,替皇上高兴。 苏姑娘这是已经将他们陛下的紫宸殿当成家了。 小丸子也不多言,起身,笑得意味深长,“姑娘以后有了这牌子,便可以在任何地方通行无阻了。” 苏瓷将那块金色的牌子爱惜地摸了摸,仔细藏在怀中。 这是疯批给她的自由,那便该是一块在宫中通行无阻的腰牌吧。 她当初与他苦苦执拗的事,他也到底都是记得的。 他答应过她的话,他都记得。 小丸子办完了差事,却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苏姑娘,皇上交办的,奴才都办完了,您这边,就……没什么话要带给皇上吗?” 他使劲儿对一旁的蕙兰抛眼色,疯狂暗示。 皇上得哄,这君心才长久。 “啊……?我……” 苏瓷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拿什么给萧君楚做回礼。 蕙兰不愧兰心蕙质,赶紧提醒:“姑娘,要不,咱们再写个小纸条?” 说到纸条,苏瓷灵机一动。 她转身,去妆台上拿了底下带锁的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上次离开紫宸殿前,萧君楚画押的“卖身契”。 “有劳公公替我将这个交给皇上,再跟他讲,想知道上面写的什么,要他拿自己的那一张来换。” 小丸子欣喜:“哎,好嘞,奴才一定办好。” 虽然不知道苏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只要皇上吃了上头,走心,走肾,就是好药! 送走小丸子,苏瓷吃了顿丰盛的宫廷早膳,一面吃,还一面跟玛瑙把玩她那把剑。 正嘴里叼着包子,就听外面有人送信进来。 “苏姑娘,宫门口一大早有个小厮,说是姓官,软磨硬求,说是有信给您,请您务必亲自过目。” 苏瓷:…… 姓官的,那就是八哥哥咯? 可是我不认字啊! 怎么看? 她接过信,打开一看。 里面画了个火柴人,被关在笼子里,笼子下面是熊熊烈火和涛涛海水,火柴人从铁栏里伸出一只手,正在嚎啕大哭。 苏瓷俨然已经脑补出,官城锦一张哭丧脸,在跟她嚎:【九妹妹!八哥哥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快来救我——!!!】 第199章 哪儿来的漂亮的姑娘,跟我儿子拉拉扯扯 很快,苏瓷由玛瑙带路,摸到了官城锦的家,翻墙进院。 她第一次做不走正门的女侠,十分激动,溜着墙根,提着鸦九剑,一路小跑,中间还捂住一个丫鬟,逼问了官城锦的住处,之后,一记手刀,想把人砸晕。 但是。 苏瓷心软,不舍得使劲儿。 砸了一下,丫鬟没晕。 丫鬟:??? 苏瓷:…… 丫鬟正要尖叫。 玛瑙果断补刀,这才没闹出乱子。 玛瑙比划:【姑娘心善。】 苏瓷:【小说里都是一砸就晕,我怎么知道竟然还带失手的?】 两个人好不容易摸到了官城锦的院子,正打算闯进去救人,结果…… 看见官城锦背着一只手,站在树下,吹着口哨逗鸟呢。 玛瑙一阵火大。 这就是你惨绝人寰的处境? 让我们未来的皇后娘娘,翻墙来救你!!! 她摸起地上一块石头,就去砸官城锦。 正好打在屁股上。 “哎呀!谁啊!” 官城锦挨了揍,捂着屁股,顺着遇袭的方向看去,见苏瓷猫在树丛后跟他:噗呲! “九……”官城锦捂住自己的嘴,猫着腰跑过去,“九妹妹,你怎么来了?” 苏瓷瞪圆小鹿眼:“不是你让我来救你?” 官城锦嘿嘿笑,“我……,我是处境有点难,但那只是个比方,不用这么紧张。无非是我娘逼着我娶媳妇,而我爹每天都问我那四百万什么时候要回来。” 苏瓷:…… 原来是要钱的。 “八哥哥,可是我……,我没钱……”她越说声音越低,到了最后几个字,都没声儿了。 官城锦拉了拉衣领,“没关系,我主要是在家里呆腻了。待会儿,你们俩蒙面,挟持我,咱们冲出去,然后给我爹送个纸条,让他拿四百万来赎我不就完了?” 苏瓷的眼睛更大了,“八哥哥,你可以啊!” 儿子丢了一次,这老两口肯定只要人是好的就行,必定再也不敢提什么有的没的了。 可惜,他们俩这边还没商量好具体怎么搞,外面,就已经响起官城锦他母亲的声音了。 “锦儿,你明日要与李家小姐相亲,娘又给你做了身新衣裳!” 院子里,苏瓷慌了。 怎么办?怎么办? 她要拔剑将官城锦脖子抵住。 官城锦反手将她剑摁回去。 “没蒙面。” 那怎么办? 从来没做过坏事的两小只,手忙脚乱间,官妈妈已经带着一大群丫鬟婆子进来了。 就见两个人,四只手,同时握住一把剑,正在拉扯。 官妈妈一眼看见苏瓷,那双眼睛当下亮了几百倍! 哪儿来的这么漂亮的姑娘,在我儿子的院子里跟我儿子拉拉扯扯! 难怪锦儿整日不愿相亲,原来是有了意中人!!! 也是个傻孩子,跟姑娘光拉扯有什么用! 她脑中已经飞快地,从官城锦娶亲,到与这漂亮姑娘抱了大胖孙子,瞬间脑补到几年后含饴弄孙的景象。 当下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乐开了花。 “啊,看来母亲来的不是时候,锦儿你们继续!千万别让娘失望。” 她转身就要走。 官城锦:…… 坏了! 误会大了! “娘啊,您误会了,您都不问问这位姑娘是谁?” 苏瓷:??? 刚才的剧本不演了是吗? 那我们接下来演什么? 官城锦他娘见儿子有心引荐,那便是八九不离十了,便真的不走了,乐颠颠站好,等着听。 “锦儿你也真是的,人家姑娘家来我们家做客,都不跟爹娘说一声,也让我们老两口认识一下。” 说完,过去拉住苏瓷的手,上上下下打量。 生得真好! 不但人漂亮,而且一看那细腰大屁股,就是好生养的! 官城锦觉得这个误会不可以再继续下去。 不然是要掉脑袋的。 “娘啊,您误会了,其实她是孩儿的……” “是你的谁啊?”外面响起官城锦他爹官以沫的声音。 官城锦那“小师妹”三个字刚要出口,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完了,爹来了! 苏瓷还没感受到危险,真正的四百万大债主来了! 官城锦拉着苏瓷,背过身去,拼命给她比划四根手指头。 苏瓷顿时悟了,一阵头大。 怎么办?怎么办? 官城锦急中生智,回头:“呵呵,娘,她是孩儿的心上人,名唤玛瑙。” 玛瑙:=。=,尼玛! 这会儿功夫,官以沫也进来了。 他在外面听了个清清楚楚,此刻十分开怀! “哦哈哈哈!原来我儿子有了心上人。难怪这两年总想赖在外面不肯回来,好不容易回来又总想往外跑,始终不肯去看相别人家的姑娘。” 于是,苏瓷被官妈妈拉着,在官城锦他家吃了顿家宴。 整顿饭,被夹在官妈妈和官城锦中间,一直被各种问。 她老实孩子,不太会撒谎,不知道怎么糊弄过去,官城锦就抢着替她答。 问父母。 官城锦:“死了。” 问亲人。 官城锦:“死了。” 问住在哪里。 官城锦:“惊鸿巅。” 官妈妈眼睛一亮。 “哦,原来你们已经住在一起了啊?” 官城锦:“很久了。” 苏瓷::……呵呵。 玛瑙站在苏瓷身后,一双手骨节攥得嘎巴嘎巴响。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饭。 官城锦:“娘,我送玛瑙出去。” 官妈妈热情,“人家姑娘大老远的从惊鸿巅下来找你,怎么能让人家住在客栈呢?既然是一家人,就该住在一起!” 她想要抱孙子都快想出病来了。 官城锦灵机一动,“娘,这不是怕您跟爹不同意嘛,既然你们同意,我这就帮她去客栈收拾一下,今天就搬过来!” 说完,拉着苏瓷,加快脚步出门,生怕慢一步,被他爹娘给抓回来。 苏瓷好不容易出了官家大宅,长长吐了口气。 从来没有吃一顿饭这么难熬的。 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进来了。 “现在怎么办?” 官城锦:“要不,九妹妹你带我进宫吧,我宁可做太监,也不要每天被逼婚了。” 苏瓷:…… 话虽这么说,可真的带进宫里去也不行。 疯批又要把醋吃到天上去。 两个人在街上游荡,玛瑙在后面跟着。 官城锦无聊,目光落在苏瓷手中剑上。 “哪儿来的好剑?” 苏瓷将剑递过去,“自然是皇上给的。他说我没有趁手的兵器,刚好这把鸦九剑适合女孩子用,就给我了,八哥哥喜欢,拿去看看。” “鸦……什么九……???” 官城锦虽然整天没什么正经事,但是脑子还是够快的。 他接过剑,唰地出鞘。 那剑,当街光芒大盛。 上面鸦九两个字,遒劲疏狂,一眼看去就不是假的。 “为什么鸦九剑在皇上这儿?” 苏瓷不明白,“不在这里,那应该在哪里?” 官城锦凝眉思索:“师尊离开连城的时候说,他要去给你寻鸦九剑来。可这……” 鸦九剑这种天下横行的重器,每每出世,都必定引来无数人争抢和艳羡。 它既然在皇上这儿,以师尊手眼通天的本事,不可能弄错了它的所在啊。 那么,师尊把他支开,一个人干什么去了? 第200章 去玄徽大殿偷看皇帝陛下 官城锦收剑入鞘,还给苏瓷。 “小师妹,八哥哥要去一趟广海城,你自己玩,记得早点回去,别让你家皇帝陛下担心。还有,别跟他说你来我家了,不然又要派人打我屁股。” 官城锦说完,嗖嗖嗖几个闪身跑没了影。 他跑走时带起来的灰大,苏瓷都被迷了眼了。 等缓过神来,也偏了头想了一会儿。 当初她在连城外面见到阙浮生时,就觉得他怪怪的。 明明阻止她抓那个女医,却又纵容银狼杀了她。 明明一个神仙,却出门带着化尸水。 明明说了去游山玩水,却原来是去鸦九娘的故居寻剑。 她转头问玛瑙,“鸦九剑真的是天下第一剑?” 玛瑙点头:【没错!】 “天下第一剑出世,是不是每个用剑的人都该知道?” 【没错。】 那就奇怪了。 师尊虽然没有佩剑,但是他练的是剑招,怎么可能不知道鸦九剑早就已经被疯批收入囊中? 啊,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苏瓷侠女救美男没干成,回宫路上又与玛瑙买了许多好吃的,才一边走一边吃,慢悠悠入了宫门。 途中遇到有点品级的女官呵斥: “哪个宫里的?这么不懂规矩,竟敢在宫中边走边吃!不知皇上大婚,中宫将立,这皇城中的规矩只多不少吗?” 苏瓷:???我可能就是那个中宫吧…… 她忙着,嘴里塞满了,也腾不出手,玛瑙帮她将腰间金牌摘了,唰地举过头顶。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管事宫女一声惊呼,慌忙跪地扑倒。 路两边,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卫兵,全部呼啦啦,一连串的如风吹禾稻般,跪倒一大片。 到最后,整条长长的甬道,只剩下苏瓷和玛瑙是站着的。 苏瓷呆呆捧着油纸包的酥糖糕,眼睛又圆了。 “他给的大金牌子这么管用啊?” 也不认字,也不知道上面到底写的啥。 玛瑙:【这上面写着‘如朕亲临’,我的娘娘千岁,你说管不管用?】 苏瓷单纯,并没有理解上去。 但是她想疯批了。 “对了,他在哪儿上朝?我想去看看。” 玛瑙拍自己胸:【我带你去偷看。】 两人一路踮着脚尖,摸去玄徽大殿,遇到有人阻拦就亮牌子,果然,守殿重甲卫,居然把她们从耳房放了进去。 萧君楚临朝的正殿,实在是太大了。 苏瓷躲在殿柱后深紫色的巨大帷幔后偷看。 巨大的宝殿,抬头间,深邃恢弘的龙井,仿佛一眼间漫延至天际。 左右各九根金柱,每个都要三四人合抱那么粗。 她小小一个人,身量也只比殿柱下的柱基高了没多少。 放眼玄徽大殿最高处,烂红灿金的九进陛阶,仿若通天。 有人高高在上,端坐在那金碧辉煌之巅,唯我独尊之地。 离京月余,萧君楚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 从连城灾情的善后,到西疆六国的军情战报。 朝里朝外,大事小事,他仿佛精力无限,天不亮就坐在那上面,直到此时,依然不知倦怠。 “这件事,朕知道了,下一个。” 他用了口茶,眉间川字略深,似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苏瓷也随之心头一紧。 等小丸子将下一份折子呈上的空档,他指尖偷闲地摆弄了一下龙案上被折了又折的小纸条,想到了某人,忽然烦扰尽去,低眉暗笑。 那笑容,被掩在长长的十二瑠阴影后,实在太不经意,却被躲在帷幔后的苏瓷准确捕捉到了。 她也随之心头一宽,抿嘴微笑,不觉走漏了气息。 上面,萧君楚耳朵尖儿微微一动,忽然改了主意。 “今日就到这儿吧。” “吾皇万岁!” 满殿已经站了几个时辰的群臣,总算松了口气。 待到散朝,玄徽大殿上变得空空荡荡。 萧君楚依然端着本折子,目不转睛。 直到小丸子也退了出去,又命守殿重甲卫关了八扇三丈三的雕花朱漆大门。 立时,殿堂深邃,灯火辉煌晃动之下,无限静谧。 仿佛掉一根针都听得见。 苏瓷只顾远远瞧着她的心上人出神,不知何时,身后的玛瑙,也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萧君楚将手中折子向龙案上一丢,“哪儿来的小老鼠,在朕的大殿上偷看?” 他嗓音朗朗,在殿内回荡。 苏瓷这才意识到,这么大的地方,只剩下自己和他了。 “想看,就出来堂堂正正地看。” 他朝着她躲着的角落笑。 苏瓷挑开沉重的深紫帷幔,四下瞄了一下,确定真的没有别人,才小小一只,挪了出来。 “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我就是……” “想朕了?” 他帮她把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说了。 笑得暧.昧深长,彷如昨夜。 起身,一步一步金碧辉煌的走下陛阶,踏过黑曜石般的大理石地面,来到她面前。 “走,朕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江山。” “不是……,是你的……” 苏瓷给他牵着手,随着他,却从来并不想贪慕他什么。 “以后,朕的,就是你的。” 萧君楚不由分说,拉着她重新迈上陛阶,步步升高,走向皇座。 “包子,你要习惯站在高处的感觉,知道高处能看到什么,才能对朕的感觉,感同身受。” 他拉她站在皇座之前,俯瞰偌大空荡的殿堂。 仿佛那下方,有乌泱泱的群臣百官,向他二人齐齐下拜,山呼万岁。 “你得知道朕都在想什么,才会更明白朕对你的心意。” 苏瓷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感情。 面前的情景,实在太震撼。 她一直都是个自认非常平凡,渺小,不起眼的普通人,甚至小到站在这大殿的最高处,有点犯了巨物恐惧症。 萧君楚给她好吃好喝,她可以欣然接受。 但是,让她站在这么空旷巨大的宝殿上,将无边的江山铺在她脚下,她会抖得不敢迈腿。 “寂夜……我……” 苏瓷受不了,又怂了。 “我看我还是站在下面看着你吧,下面挺好……” 她从他手掌里抽出小手,就想从陛阶上逃下去。 “你给朕回来。” 萧君楚才不给她逃走的机会,拦腰将人捞住,转身一个天旋地转,便扑倒在皇座上。 “再乱跑,朕就在这儿要你。” 第201章 朕怕讨不到你的欢心 苏瓷吓得两腿立刻夹紧。 “不要……!!!” 被人看见,脸还要不要了? 他阴谋得逞的笑。 低头,微凉的瑠珠落在她额头上,阴影虚浮在每一寸她最爱的线条上。 “不要,就乖乖地,做朕的皇后。” “我知道,但是我……我真的不会……” 苏瓷觉得现在压力很大。 身心皆是。 他鼻尖轻轻在她脸颊上触碰,一点一点嗅着她奶香奶香的气息。 半日不见,十分想念。 她身上还有旁的很多乱七八糟的味道。 该是又跑出玩了。 “包子,有我在,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只需要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清楚我站在哪里,明白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需要你彻头彻尾地明白我这个人。” 他这样深情,苏瓷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回应。 “寂夜……”苏瓷觉得好硌得慌,可能是他深衣大带上挂的那些东西什么的吧? 她小手拂过他的脸颊,好喜欢,好喜欢…… 萧君楚睫毛温顺地垂了垂。 “包子,我从来不在意天下人怎么想,也不在意天下人怎么骂。我只在意一个你,你以后,一定不要误解我,不要不相信我,更加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不知从哪句话开始,将那个“朕”,悄然换成了“我”。 苏瓷有些愣。 在他这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面前,她显得实在是太笨了。 “答应我,好不好?”他的呼吸,变得愈发低沉,迫切想要一个答复。 那大手,滚烫的手掌,又游移到了裙底。 苏瓷慌忙将他按住,用力允诺:“好好好好……!!!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他有些按捺不住,低声带着威胁的威胁:“手放开。” 苏瓷不放,“寂夜,求你,别,别在这儿……” 这里这么高,这么大,这么灯火通明的,大概是全天底下最贵的地方了。 之前那几日,他们俩闹过的床榻是什么模样,她现在都没眼去想,不知背后要被蕙兰她们怎么笑。 在这儿闹,被人知道了,还活不活了? 万一光屁股被从皇座怼得掉下去,岂不是丑死了? 他以后还怎么坐在这里当皇帝? 苏瓷脑子里,零零碎碎,想得都是些没用的。 萧君楚身子顿了顿,抿了抿唇,鼻息里轻轻一笑。 果然还是小姑娘,再养几年,你就不这么想了。 他起身,放了她。 “包子,朕还要离京几日,你在紫宸殿乖乖等着,不要到处乱跑。” 苏瓷被揉搓的头发都乱了,随他坐起来,“去哪儿?” 萧君楚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有些事,其实她一个女子,知道了也没用,反倒徒增烦恼。 可若是不说,又叫她多心,就更不好了。 “朕要亲自去一趟广海城。谍作来报,自从胜不武出现在连城后,已经有几路人马前往广海胜百万旧居,目标旨在红衣大炮的制造图。朕担心,这些人与西疆七国大有关联。” 神武大炮那种以一敌万的火器,一旦落入敌手,大烨在边境上的优势就会急转直下,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都不好说。 苏瓷拽了拽他繁复锦绣的袍袖,“寂夜,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必了,朕一个人,来去快一些,要抢在那些人前面抓到胜不武,找到图纸,时间紧迫。而且……,恶战在所难免,你在,朕会分心。” 苏瓷低了低头,没吭声。 他说得对。 她一个女子,总是比较麻烦的。 况且,大姨妈过几天就要来了,到时候万一真的疼起来,更会耽误他大事。 “好。那我等你回来。” “嗯。” “对了,”苏瓷忽然想一件可能很重要的事。 “说起广海城,我今日出去玩,遇到了八哥哥,他说,原来师尊已经直接从连城出发,去了广海,说是要替我寻来鸦九剑,可是……,鸦九剑,你不是已经……” 她的话,已经不需要再说下去了。 两个人,四只眼睛,齐刷刷看向被搁在龙案上的鸦九剑。 气氛一时之间紧张起来。 阙浮生根本不是去找鸦九剑! 他是在找红衣大炮! 他那样一个神一般的存在,要一门大炮干什么? 除非,他已经搅入到大烨与西疆七国的纷争之中了。 所以,神仙会站在哪一边? 不管哪边,必定不是大烨! 萧君楚当下起身,“即刻启程,不能再等了。” “寂夜!”苏瓷唤住他。 萧君楚迈出两步,停了下来,肩头一滞。 他此去,八成会与阙浮生冲突。 苏包子她会怎么选? 苏瓷追上前,有些慌,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没想到分别来的这样突如其然。 她想替他临行稍作准备,都不知从何做起,只好十指尖尖,缠在他腰间,低声道: “阙浮生他太厉害,你要处处小心。还有,他既然懂得如何克制天狼横刀,你就千万要避免以刀法与他冲突。” 苏瓷知道的就这么多,不管萧君楚稀不稀罕这些叮嘱,她也要说。 本以为,他会草草应允一下了事。 却不想,头顶上,人却是轻轻一笑。 “包子这是站在我这边了?”他揪她的鼻子,“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朕喜欢!” 苏瓷:…… 她飞快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哪里不对。 啊,糟了,她一时着急,直接说了阙浮生的名讳。 真正的苏渣渣,到什么时候,在旁人面前,也还是会喊阙浮生一声师尊的唉。 萧君楚拾了龙案上的小纸条,会转过身来,重新塞回她软软的掌心。 “这里面写了什么?” 苏瓷支吾了一下,有点不敢说了。 “你写了什么,若不说出来,朕怕做不到,讨不到你欢心。” 他真的太会说情话了。 明明居高临下的在审她,却说得如此卑微。 苏瓷就更不忍心捉弄他了。 “没关系,不想说,朕回来慢慢等。” 他捧着她的脸蛋儿,将肉呼呼的唇挤成一个“嘟”,用力亲了亲,就像从前吸她的好运那样,想将她的气息牢牢记住。 之后,狠了狠心,转身走下陛阶。 去广海的事,忽然间变得争分夺秒。 多耽误一刻,恐怕都横生无数枝节。 苏瓷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高声道:“寂夜,小纸条上写:萧君楚,是疯批,是神经病,是王八蛋,言而无信,自食其言,愿以万乘之尊,卖给苏瓷大女王为奴,任其驱使,为所欲为——!!!” 第202章 神仙第一次被人救,还是倒扛着走 萧君楚没回头,阔步向外走去,却笑得面容灿烂如外面的太阳,右手高高扬起。 “好!朕认栽了!” 玄徽大殿的朱漆雕花大门缓缓打开,他的身影逆着外面的日光,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披沐着苏瓷美滋滋的笑。 而此时,城外十里亭。 有人飒飒女郎,一袭彩衣,骑马眺望。 远处,一乘官轿,两队卫兵,缓缓行来。 是殷问回来了。 琅琊坐在马上,远远看着那笨蛋总算平安回来,心中有什么东西总算搁置了下来。 她也不等殷问的轿子靠近,调转马头,兀自策马离开。 马蹄疾驰间,行囊中一只小小酒坛,被掏出来,甩手摔在路边的石头上。 啪! 砸了个稀巴烂。 殷红如血的酒浆,再不如前。 - 啪! 远在千里之外的广海城,酒楼下面的地窖里,又一坛被喝光的酒坛子被摔了个粉碎。 青衣白发的人,滚了满身泥污,歪倒在被砸得破破烂烂的酒坛子堆里,醉得不省人事。 “哎哟,他终于倒了!” “大伙儿上,揍他! “给我往死里打!” 在外面等了三天的掌柜,带着伙计们一拥而入,朝着阙浮生头上,身上暴揍。 这人三天前跟生了失心疯一样,来店里要酒喝。 一开始看他长得人模人样的,掌柜也没想过会给不起钱。 谁知,他越喝越多,越喝越醉。 不是不给钱,是没钱给,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别人家公子哥儿还随身带个玉佩、发扣啥啥的,他呢? 就一根青色丝绦,疏散地束了脑后白发。 整个人拼了命的要酒喝。 不给就闯了他家地窖,躲在里面喝,谁进去都要被打出来。 掌柜的没办法,只能在外面等着。 等他喝死过去,再胖揍一顿,抓去报官。 奈何现在他们这些木棍,打在阙浮生身上,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他想要醉,却醉得不彻底。 想要清醒,又醒不过来。 心心念念只有将军血,却清楚那东西再也一口都碰不得。 只能去寻别的酒来灌醉自己。 但是,根本不管用。 就算喝得快要死了,也无法消磨掉对将军血的那种剧烈刺激的渴望。 如今,喝了三天,人已经如在酒中泡着的一般,总算麻木了,没知觉了。 便心甘情愿地任由自己堕.落在这尘泥之下,随便那些凡夫俗子棍棒相加。 若是这样,能缓解痛苦,倒也是好事。 棍棒,雨点一样的落下,阙浮生闭着眼,蜷缩在地窖遍地酒浆和碎瓦片的泥泞中,任由不染纤尘的青衣白发,变得肮脏不堪。 “呵呵呵呵……”他惨笑。 笑得苦,笑得无可奈何。 嗓子被酒浸泡地透了,哑得早就不是他本来的声音。 “哎哟我屮艸芔茻,他还笑!” “给我往死里打!” 掌柜的撸起袖子,抢过木棍就要自己上! “住手!” 高高扬起的木棍,被一只纤细却极为有力的手给抓住了。 之后,一股大力,将掌柜的连人带木棍一并抡飞开去。 “你们又欺负人!” 地窖中,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身量不高,身形纤细,看似女子身形,却一身筋骨十分劲道。 掌柜的爬起来,“喂!胜老三,你管闲事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我平时欺负人我承认,但今天是他欺负我!” “我管你们谁欺负谁!反正这么打人就是不对!” 胜老三摸摸索索,找到躺在地上的阙浮生,顺着他腰间一路往上摸,总算摸到鼻子,探了探鼻息,见没死,总算放心。 “人我带走,他欠你们的酒钱,我明日送来。” 她说着,不由分说,将阙浮生扛起来,便要走。 掌柜的和伙计们哪里肯放人。 “喂!不光是酒钱,还有他在这儿闹了三日,我这店里跑了多少生意,那都是钱。” “一并给了,再废话,老子先砸了你的店!” 胜老三大概是在这条街上凶惯了,一开口无人敢惹,肩头扛着阙浮生那么大个男人,居然一口气都不喘,直接踏上楼梯,出了地窖。 “哈哈哈哈……” 阙浮生生平第一次被人救,被人倒扛在肩上带走,而且还是个女子。 他死了一样地头朝下挂着,毫不反抗,任由眼前事物晃来晃去,被人带走。 只顾着笑得自暴自弃,破罐破摔,笑得快要哭了。 “哈哈哈哈哈……!!!” 酒后,睡了两天一.夜,这一场折磨总算熬了过来。 阙浮生再睁开眼,看见自己躺在一间粗朴的小屋里。 硬板床,薄棉被,打了补丁。 一股子酸臭味,是他,不是被子。 他修为深厚,醉成那样,酒劲过去后,也不过是有些恍惚而已,此时看看周遭,猜想应该是被唤做胜老三的女子带回了家。 阙浮生低头,见身上只剩了贴身的里衣,再看窗外,在酒窖里打滚三天的青色袍子,已经被人洗好,挂在院子里,映着日光,迎着微风,如一汪薄碧的湖水一般。 莫名间,恍惚回到了惊鸿巅上那些岁月静好的日子。 那时候,满山飘着如雪般的落花,悄无声息,偶尔会有淘气的孩子,从窗口探进头来。 还有……,他的小瓷…… 阙浮生如心头扎着的刺,被人轻轻弹了一下,袖底的手陡然握紧,白净的手背上,青筋突兀。 他在院子里找了口大缸,见里面的水还算干净,便整个人泡了进去,想要将这一身的酒气脏臭洗掉。 正闭着眼,静默享受沁透骨髓的凉意时,柴门外,有人哼着歌儿进来了。 是胜老三。 那天酒醉,地窖中又昏暗,阙浮生并不曾在意。 今日扭过头看去,才发现,这女子虽然野蛮暴力,却并非生得五大三粗。 头顶长发简单束了马尾,明明是女子,却穿了身男子的粗布衣裳,两袖挽着,露出线条鲜明,一眼就十分有力道的手臂。 她脸上脏兮兮的,五官清秀,额头明媚,随意飘着几绺碎发,但是那双眼睛…… 却是灰色的。 瞎的。 一看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天生眼球上覆了一层白障。 但是,阙浮生懒得管闲事。 他在大水缸里没动,静静看着胜老三熟练关门。 之后,将肩上的柴放下,随手喂了院中鸡鸭,再来到他所在的水缸前,摸了一旁的瓢,舀了水,哗地,从自己头顶浇了下去。 胸.前的衣裳便湿透了。 曲线必现。 阙浮生默默闭眼。 第203章 万丈红尘,半阙浮生。你叫万丈红? 胜老三抹了把脸上的水,左右又嗅嗅自己,觉得有点汗味,便开始脱衣服,想冲得痛快一点。 阙浮生在她解开领口第一个扣子后,终于忍不住了。 “姑娘,等一下。”他哑了的嗓子还没完全恢复。 “啊?谁?”胜老三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大水缸里有人! 阙浮生毫无表情,“酒楼里喝醉的那个人,现在,借你的水缸沐浴一下。” “啊?!!!你为什么在老子的水缸里!!!你知不知道老子要跑多少趟才攒这一缸水!老子要用这缸里的水煮饭的!你踏马用它洗澡!!!” 她没有生气这个男人看到她解衣服,她心疼这一缸水!!! 阙浮生:…… 从来没有人跟他这样说过话。 每个人见了他,都恭恭敬敬喊一声“浮生先生”。 即使不认识他的人,男的见了,也要折服于这一身仙风道骨。 女的见了,也会心神飘忽。 唯独眼前这一只,嫌弃他弄脏了她好不容易存的一缸水。 “你给老子出来!老子救了你的命,帮你赔了酒钱,你倒好,一醒来就祸害老子!” 阙浮生:…… 第一次见到自称“老子”的。 他懒懒从缸里水淋淋站起来。 里衣被水浸透,贴裹在身上,如第二层皮肤,但也不怕她一个瞎子看见。 “你姓胜?”他问。 “是啊!我姓胜,没名儿,排名老三,前面两个一个丢了,一个死了,江湖人称胜老三!” 阙浮生从水缸里慢悠悠出来,稍加施展内力,身上的衣裳和白发飘然一荡,被烘干了。 之后从晾衣绳上取下已经洗干净的外袍,从容不迫穿好。 衣带系好,转身之际,宽袖轻拂,绡纱如雾,长眉微蹙,凤眸如烟,仿若一片琼瑶中的玉树。 可惜胜老三看不见。 “明明是个姑娘,叫胜三会好一点。” 他嗓音清润平静,心中即便是惊涛骇浪,也从来不会流露出一丝情绪。 胜老三不知为何,觉得面前捡来的这个人,言语听着虽然不紧不慢,却有着与生俱来的威压,不但让人半个字都不敢违逆,反而还觉得他说话很有道理,仿佛每个字,生来就是天理。 于是,她就被他把名儿给改了。 但是,还有点不服,“胜三就胜三,你呢?还没问你叫什么?” 阙浮生仰望四周,山明水秀,风轻云淡,却是个归隐的好地方。 他有感而发,淡淡道:“万丈红尘,半阙浮生,便是吾名。” 胜老三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老子知道了,你叫万丈红!” 阙浮生:…… 他有些怜悯地瞧着她。 活得太久,养过的孩子也多,虽然都没怎么养好,死的死,丢的丢,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一个女孩子,开口老子,闭口老子。不好。” 最后两个字,又是极淡的语调,是生生的嫌弃。 “不好?”胜三抓抓头,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她从小娘就死了,是剑庐里的铸剑师傅们轮流带大的。 师傅们都是糙汉子,把她也养成了糙汉子。 外面的人见了都怕,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女孩子该是怎样的。 如今,忽然有人站在她面前,嗓音如同天门洞开一般,告诉她,这样不好。 那么,怎样才好? 她忽然上前,扯住阙浮生的衣袖,“我看你也不怕我,外地来的吧?那你说,像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是什么样?” 阙浮生低头,看她指甲里带着黑泥的手,因为劲儿大,抓着他的袍袖上的绡纱,仿佛再用点力气就扯烂了,又微微皱眉。 换了往日,换了旁人,见他如此神情,早就吓得退避三尺了。 连换了芯子的小瓷,都从来不敢轻易与他近身。 眼前这个胜三,瞎的,看不见,竟然不但碰他,还敢扯他。 阙浮生问:“我的衣裳,是你洗的?” “是啊。臭死我了!把我的床都弄脏了,待会儿还要洗被单。” 他眉间锋芒陡然一厉,“那么,昨晚你……” “我啊?睡地上啊!没事没事,习惯了,铸剑的时候,等剑出炉,常常几日几夜不睡,累了就在剑庐的地方躺一会儿,习惯了。” “……”,阙浮生眉眼间的线条渐渐柔和下来,“你的心愿,是想做个女孩子?” “啊!”胜三憨憨答应。 “满足你。” 他向来被人尊称一声不老神仙,自然是不会平白受了一个盲女的恩惠。 阙浮生转身走了。 他高来高去,很快又回来了。 抓来了个梳头婆子。 婆子穿着喜庆的压红边儿小袄,头上还戴了朵花,是城中有人嫁女儿,给新娘梳妆的喜婆…… 老太太生平第一次飞来飞去,吓得不轻。 “这位公子,您要抢也得抢新娘子,抢老身这是作甚啊!” 阙浮生轻掀衣袍,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悠然坐下,靠向椅背,指着胜三,“给她梳妆。” 喜婆看了眼脸上黑乎乎,穿着身男人粗布衣裳的胜三,吓得一哆嗦。 胜老三,是广海城街头一霸,谁不知道啊! 这是怎么着?从良了? 他们俩这是谁抢了谁? 喜婆眼珠儿滴溜溜一转。 “哟,公子,您两位这是要拜堂成亲的话,喜妆可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阙浮生懒得跟她废话,慢慢抬眼。 眸子中明明并没有杀意,但足以让任何人两腿打转,跪下去。 喜婆知道自己话多了,“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您别生气。” 一旁,胜三听这婆子油嘴滑舌,本来是又要暴躁起来的。 可不知万丈红做了什么,居然就把对方给吓唬得老老实实的。 心中立刻十分羡慕。 剑庐的老师傅们总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原来,有的人,真的不需要用拳头,就可以把人吓唬住啊。 她虽然眼瞎,却一直都是替别人出头,今日,居然有人替她出头,莫名觉得好开心。 妆奁,是抢的新娘子的。 裙褂,也是抢的新娘子的。 喜婆惧怕外面那个躺在藤椅上晒太阳的白发公子,着实替胜三好好收拾了一番,也累了个够呛。 “三爷,这是多久没洗澡了?够搓一碗了!” 她手劲儿大了大,胜三也不嫌疼,还觉得挺舒服,趴在木桶边儿上,睁着一双灰色而空茫的眼睛,嘿嘿笑。 两个时辰之后,太阳已经偏西,总算打扮好了。 胜三被梳了一双温婉的发髻,垂在耳畔两侧,穿了身桃红色,软得像云朵一样的百褶留仙裙,从小破屋里出来。 第204章 谁敢碰老子的人 本就是天生好看的人,因为常年不洗脸,竟然从来没人知道。 喜婆多看了两眼,还是由衷啧啧叹道:“真是比老身手底下过的多少新娘子都好看。” 阙浮生面上遮了个破蒲扇,又睡了一觉。 听见有声音,拿开蒲扇,随意看了一眼。 之后,重新闭上眼。 长得不像鸦九娘,倒是与胜百万神似,不会错了。 他还有点没睡够,懒懒打发喜婆:“你可以走了。” 喜婆不甘心,支支吾吾,“公子啊,那您看这辛苦钱……” 阙浮生没应声,等着胜三自己给钱。 我已经跑了腿,抓了人,满足了你的心愿,这钱,难道还要我付? 况且,我也没钱。 他身边一向都有官城锦服侍,从来不理这些琐事。 以后也不会。 胜三心思机灵,“行了行了,钱我给!” 她打点了喜婆,转身回来,摸摸索索把自己摸了一遍。 感受头上的发髻,脸上的妆容,之后,站在小院子中央,转了个圈儿,感受裙袂飞扬的感觉。 原来,做女孩子是这样的。 胜三欣喜,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 留仙裙本就很废布料,这样一转,整个人便像一朵花儿一样的盛开了。 她天生眼盲,看不见别人,也从来不在意旁人怎么看自己。 直到飞旋地爽够了,才人有些晕乎乎,胸.脯起伏的,对着柴门的方向笑:“万丈红,谢谢你啊!” 阙浮生在她背后的藤椅上,枕着手臂,已经静静等了好久,“我在这儿。” “哦。” 胜三有点不好意思,又想习惯性地抓抓头,但想起自己头顶上现在梳了好看的发髻,戴了精致的珠花,便又强行忍着,把手收了下来。 “还有什么心愿?”阙浮生依然没有任何情绪,也没什么兴趣看她。 世间美人,他这一生已经见得太多太多了。 胜三,真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 他之所以愿意满足她,一则,答谢前日的善意。 二则,因为她姓胜,是鸦九娘的后人。 三则,她是第一个见了他,却心无任何杂念的女人。 在她这儿,他觉得眼睛干净,耳朵清净。 然而,清净不过三秒钟。 胜三绞着手指尖儿,“内个……,这几日,是海潮节,城中不但有花灯,还有花魁比赛,我虽然看不见,但是今天打扮地这么漂亮,所以……特别想……嗷……!!!!” 她话都还没说完,就已经被阙浮生扯着衣领,两脚离地,凌空飞渡,下山进城去了。 广海城靠海吃海,每年的海潮节,比上元佳节还要热闹。 夜里,华灯初上,满城尽是一片灿烂。 竞技的官妓站在花车上游街,沿途载歌载舞,各尽能事。 人潮涌动,热闹喧天。 胜三很少有机会体会这样的快乐。 因为铁匠师傅们都是老爷们,是不喜欢来凑这种热闹的,也从来没带她出来看过。 她喜欢热闹,但眼睛看不见。 师傅们从小就教她,想要不被人欺负,就要比所有人都凶。 所以,过去,她也曾经想试着来凑热闹,但每次出现,别人见了她,都是尖叫着“胜老三来了——!!!” 然后,呼啦! 整条街的男女老少避瘟神一样跑个干净。 于是,也就没什么热闹可凑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 她恢复了女儿家的模样,站在这繁华夜色中,居然没有人发现她是胜老三。 她看不见,但是听得见,嗅得到,感受得到这才是人世间的红尘烟火味道。 “真好啊!”她揪着阙浮生的衣袖,寸步不离。 阙浮生看在她眼瞎的份上,给她拽着,麻木陪着她逛。 路边,各色摊贩,有糖人,有面具,有花灯。 他目光被兔子灯吸引过去,停了脚步。 胜三被旁边耍猴戏的声音吸引过去,松开了他的衣袖。 他就清冷地,孑然独立在大街中央,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些纸糊的花灯。 周围那些喧嚣都仿若隔世,与他无关。 “师尊,小瓷想要个小兔子灯,可以吗?” 那时候,一只小小的粉团子,抱着他的腿,用力仰着头,望着他。 她那么乖,想要个花灯,都是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生怕被拒绝,生怕他不高兴。 那时候的小瓷,不管惊鸿巅上的人们如何疼她,如何宠她,她都是乖乖地,从不觉得别人给的好是理所当然。 就连厨房的大娘每日给她盛饭,她都要规规矩矩地道一句“谢谢”。 阙浮生一双凤眸泛红,莫名有些氤氲。 小瓷,小瓷,小瓷……!!! 有种永远失去的痛苦,被经年死死压抑在心底,几欲成狂。 他白净的手,陡然一紧,袖底莫名有风克制地鼓动。 “哟!这大美人儿没见过啊!哪个馆子里新来的?” 面前,不知怎么的,多了几个纨绔子。 “啧啧啧,真是比娘们还好看。”有人围着他转。 “这跟娘们能比吗?我看啊,他比庙里的菩萨都漂亮。” 一伙子不知死活的种,围着阙浮生调笑。 “怎么样?大美人,跟咱们哥儿几个回去吧?保证把你当成菩萨供着!” 有人开始动手动脚,贱兮兮探手去他耳畔,想要撩上一绺如雪的白发。 阙浮生眼底光芒乍然一暗。 正要发作。 就见身旁一只小拳头斜冲出去,咣地砸在那纨绔子腮上,将人一拳打飞了出去! “敢碰老子的人!” 胜三啪啪砸着自己两只小拳头,耳畔垂着软软的发髻,穿着飘逸的留仙裙,从阙浮生身后站了出来。 一群纨绔子见自己人挨了揍,呼拉一下围了上来。 “哟!又来一个小妞儿,还挺辣!哥儿几个今晚不但动你的人,连你一起动了!” 说着,就开始撸袖子,准备一起上。 胜三看不见,但是打架,她很行。 “打架是吧?好——!” 她话音未落,身量不高,抬腿飞起一记,鞋底直砸对面一人脑门。 同时,两手左右各抓一人头发,不知小小的身体,哪里来的爆发力,咣!两个脑袋重重撞在一起,两人双双摔在地上哀嚎。 一眨眼,额头大包也起来了,鼻子也塌了。 一个小姑娘,瞬间撂倒三个混蛋,围拢上来看热闹的人,一片叫好。 “还有谁!”胜三空茫的眼中,露出凶光。 纨绔子好不容易给同伴扶着爬起来,“你你你……你谁家的死丫头,好大胆子!报上名来!” “胜老三!”胜三一声吼。 “胜胜胜……老……三……” 呼啦啦—— 纨绔子,连带着满大街看热闹的,眨眼间跑了个干净! 就连正向这边行进的花车上的官妓,也尖叫着逃了个无影无踪。 阙浮生:…… 看来不用他出手了。 胜三不用眼睛看,也知道眼前什么情形了。 好好的海潮节,现在又没得玩了。 第205章 未来的皇后娘娘,她又跑啦 胜三有些颓丧,走了两步,踩到了别人逃跑时掉落的东西。 满大街,一片狼藉。 她对着面前的柱子道:“你看,就是这样,永远没人愿意跟我一起玩。” 阙浮生:“我在你后面。” 他俯身,拾了只尚算完整的兔子灯,提到面前出神。 “你还想玩什么?” 这一句,不知是在问胜三,还是在问当年那个跟他讨兔子灯的小瓷。 胜三懊丧地想了想,“我听说,每年的海潮节到了午夜,都会有烟火表演,我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受到亮光。可是现在他们认出我,必定不会带我了。” “烟火……” 阙浮生想起离开连城那日,萧君楚用邪天九部给苏瓷放了漫天的雷霆烟火。 心头不知是何种滋味。 又酸又苦。 “来。” 他淡淡一声,抓了胜三,纵身飞起。 一手提着人,一手提着兔子灯,翩然落在街口那只巨大的花车顶上。 “听好,这是你要的烟火。” 阙浮生指尖凭空簇起一点火苗,挥手划向夜空! 火光随他阔袖,绕出一道完美弧线。 一道火光,带着尖啸,直冲天际,在飞升至最高处时,轰然炸开! 在那灿烂烟火漫天绽放之际,一道紫色雷霆,悍然横劈而过。 漫天烟火立时化作了无数灿烂烟花,将整个夜空照亮了。 整座广海城,顿时都沸腾了。 谁都没想过,今晚的烟火表演,会这么突然,这么盛大! 阙浮生静静站在花车高处,衣袖随风浮动,明明刚刚做出惊天动地之举,却满身的无限寂寥。 小瓷,你看到了吗? 你看不到的。 你的眼里,早就没有我了…… 胜三站在他身边,用力仰着头,张着空茫的灰色眼睛,望着天际,微张着嘴,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 她呆住了。 良久,待到烟花落尽,才用力笃定道: “嗯!很大!很亮!” 无比盛大的烟火,惊动了已经靠近了广海城边界的狼群。 巨狼躁动克制着长嚎,呜呜低吼,不安地徘徊逡巡。 萧君楚挺拔立在山巅,肩头披风猎猎鼓动,俯视下方灯火通明的海滨城池。 一双修长的手,黑色皮手套十指交错,整理整齐。 “天雷其四!邪天九部……?” 他低着的头,缓缓抬起,极度黑白分明的狼眸,在暗夜中亮得惊心动魄。 这世上,竟然还有另一个人,身上藏着魔神血! - 萧君楚离开了七八日。 苏瓷无聊透了。 “我想皇上了,怎么办啊?”她趴在窗口,托着腮,恹恹地望着外面,百无聊赖。 疯批说不要到处乱跑,她就乖乖在紫宸殿等着。 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朝中的各种势力,时不时打点人进来试探,有想抓她的把柄的,有想要巴结的,被蕙兰和玛瑙拦了一拨又一拨。 萧君楚不在,苏瓷总觉得没了倚仗,不管多少人伺候着,都是孤零零的。 八哥哥也离开帝都了。 琅琊也最近身子不大好,今天这儿疼,明天那儿难受,动不动就往太医院跑。 苏瓷眨眨小鹿眼。 要不,去广海城找疯批吧。 但是,又不认字,也不认路,就算抱着地图走,也不一定找得到。 怎么办呢? “蕙兰,我们出宫去,找个庙上香,为皇上祈福吧。” 蕙兰笑,“也好。姑娘现在倒是还能去外面上香,将来封后,想要进香,就得声势浩荡地去护国寺了。” 苏瓷:…… 做皇后好麻烦,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做。 两人低调收拾了一下,戴上玛瑙,乘了软轿,去了上华京中香火最鼎盛的佛光寺。 轮到苏瓷上香。 她跪下捧着三炷香,仰望佛祖,心里嘀嘀咕咕: “佛祖啊佛祖,满烦您保佑,待会儿玛瑙能成功把我劫走哦。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还没嘀咕完,脖子上已经被一把刀架住了。 “老实点,别动!” 苏瓷笑,玛瑙可真行啊,还找来群众演员了,搞的煞有其事的。 她回头,见是个不认识的大胡子大汉。 佛堂中其他人,都已经被人控制。 蕙兰更是被三把刀架着脖子,压在外面,趴在地上。 “姑娘……!!!”蕙兰急死了。 怎么一出来就又出事! 早知道,死活都不出来了。 姑娘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长一百个脑袋都赔不起。 苏瓷深深感慨这场戏安排的天衣无缝。 若是玛瑙自己出来演,她又不会说话,必定穿帮。 但是,这些群演就不一样了。 不要太逼真啊! “你……你们想干什么?”她配合地瑟瑟发抖。 “废话少说,跟我们走!”大汉贼凶。 “哦,好……好嘞!” 苏瓷拼命跟蕙兰挤眼,让她稍安勿躁,又小心翼翼站起来,看着脖子上的刀,再次慨叹: 玛瑙真是实诚孩子,这道具都是开了刃的。 她跟着大汉出了佛光寺,乖顺上了候在门口的马车,又见几个差不多的汉子,几匹快马,在后面押后,等到马车走远了,才跟随着急速撤退。 一道人马,直奔城外。 佛光寺里,蕙兰被绑起来塞住嘴,丢在角落里,好不容易等到有僧人发现,松了绑,爬起来疯了一样喊: “快来人啊!苏姑娘被人劫啦——!!!” 玛瑙还在蹲茅房:??? 她压根儿是不想帮苏姑娘逃跑的。 不然被皇上知道了,一定又要发飙,怪吓人的。 但是又不舍得违逆姑娘的命令,伤她的心,于是就索性蹲在茅房里假装肚子疼。 谁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以苏姑娘那样的身手,居然在上华京最繁华的地方,被人给劫了? 事儿大了! 这边,蕙兰慌慌张张回宫喊人,玛瑙拔腿就追。 那边,苏瓷已经跟着马车顺利出城。 车子,到了城外树林中,才渐渐慢下来。 左边用刀架着她脖子的汉子:“艹!谁说不好整的?贼好整!” 右边的汉子将她五花大绑:“你懂啥!王太子殿下说了,大烨有一句俗话,叫做‘小小小小心使得万万万万年船’!” 苏瓷:……!!! 什么殿下? 为什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她可能上了真的贼船了…… 马车行到了地方,苏瓷被推下车。 前方林影深处,有人左右簇拥,锦衣玉冠,端坐中央,正在抚琴。 他一面弹拨,一面有婢女左右撒花。 虽然,看上去十分风雅。 但是,听起来的确就是弹棉花。 “王太子殿下!” 抢了苏瓷的一伙人,向那人抱拳叩拜。 弹琴的男子,抬起头。 脸是生得不错的。 但是,一开口: “你你你你就是那个被萧君楚当当当当成心肝宝宝宝宝贝的苏苏苏苏瓷?” 第206章 听说萧君楚风流倜傥,精通琴棋书画 这么玉树临风一个人,居然是个结巴! 苏瓷:“是是是是是……” 王太子站起身来,背着手走过来,仔细瞧了瞧她。 “长长长长得还不错,但比雕檀皇姐还差差差差远了。” 雕檀的弟弟? 夜夷的王太子? 雕檀在半路遇袭,至今下落不明。 他这是替姐姐来寻仇的? 苏瓷觉得现在情况不明,还是越怂越好。 “你你你你谁?” 那人竟然对她的结巴深感亲切,大发慈悲。 “告告告告诉她,本殿是谁?” 绑架了苏瓷的大汉:“这位,就是我夜夷国星耀太子殿下!夜夷未来的王,西疆七国未来的统治者,大烨皇朝未来的皇帝,怒雪川未来的主宰,普天之下,无边帝国未来的君皇!” 苏瓷:所以,全都是未来的…… 她又缩了缩。 “请问,未来的君皇,您抓抓抓抓我做什么?” 沙星耀凶狠道:“告告告告诉本殿,萧萧萧萧君楚在在哪儿?否则,本本本本殿有的是法子,让你求求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瓷偷偷乐了。 正愁没人陪着去找疯批呢,这人就来了。 “他在广海城,不过,你们必须带上我,才能把他引出来。” 沙星耀沉吟了一下,“谅你也不不不不敢耍什么花招!走!去去去去广海城,找萧——君楚报报报报仇!” “好好好好嘞!” 苏瓷在嘴里暗暗捋了一下舌头。 感觉要被带歪了。 沙星耀:??? 他十分聪明,立刻心生疑窦。 “你你你你不是萧君楚未——来的皇后吗?怎怎怎怎么这么开心?” 苏瓷眼尾一垂,苦着脸,“王太子殿下,您英明神武,我也实不相瞒,其实,我是被他抢来的,我……,我一点都不想给他当皇后,我恨不得立刻找到他,扑上去,然后,piapiapiapia……!!!” 她小巴掌左右唰唰挥舞。 沙星耀立刻目光变得有些赞叹,“听听听闻疯皇暴虐成成成性,人人人人人得而诛之,果不其然!你是女中豪杰,连他都敢pia,本本本本殿敬你!” 苏瓷:“殿殿殿殿下英明!” 艾玛!舌头不好使了,就不要再说那么多话了,受不了了…… 她跟着这几个人上路。 临蹬上马车时,远远瞧见玛瑙躲在远处一处树尖儿上,朝她比比划划。 苏瓷对她努了努嘴,瞪瞪眼,示意她不要乱动。 玛瑙看懂了,使劲儿点头。 虽然不知道姑娘在搞什么大事业,但是只要没危险,听命令就对了。 于是默默在附近跟着。 皇城那边,蕙兰急火火把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笨蛋包子!”气得琅琊抬脚就要去追。 结果,被重华拦下了。 “公主稍安勿躁。” 他对苏瓷的身手有数,倒是不太急,捋了捋胡子,凝眉沉吟了一下,道: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苏姑娘自己想跑?” 所有人:哎? 也对哦。 苏姑娘虽然看起来又怂又软,但是,她连皇上的屁.股都能抽,岂是几个毛贼架了把刀就能劫走的? 况且,还有玛瑙跟着,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出大事。 但是,就这么由着她跑了,等皇上回来没法交代。 怎么办呢? 琅琊火爆脾气:“我去把她抓回来。” 重华又把她给拦了回来,语重心长:“等等,等等,公主最近经常各种不舒服,还是太医院要紧,太医院要紧啊……!!!。” 琅琊瞪眼:??? 戳穿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蕙兰搞不懂重华为什么拦着长公主去救人,急死了,跳着脚,揪他胡子。 “重华大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可怎么办?您快拿个主意啊!万一姑娘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她没找到皇上,那……” 她话没说完,一使劲儿,重华那编成精致小辫儿的胡子,给扯下来了…… 竟然是假的! 重华拦着她的手,停在了半空:呵呵…… 所有人:…… - 苏瓷跟着沙星耀,一路向南面广海城方向走了三天,倒是相安无事。 途中有属下看苏瓷长得好看,生了歪心,不等苏瓷动手,立刻被沙星耀亲自拳打脚踢揍了一顿。 他穿着大烨公子哥附庸风雅的锦袍,脚上蹬着夜夷王储绣满华丽图腾,缀满亮闪闪宝石的靴子,把人往死里踹。 踹完了,正了正衣领,回头威严并一本正经道: “她她她她是人质,不——不是奴隶,你们哪个还还还还敢对她动歪心思,看看看看本殿踹死!” 苏瓷坐在篝火边吃东西,用力点头。 “没没没没错!” 沙星耀见连人质都赞同,傲慢地扫视了一圈周遭,自我感觉良好。 他等苏瓷吃差不多了,凑过去,小声儿问: “你你你说,本本殿有没有几分疯疯疯疯皇的风范?” 苏瓷:…… 她嘴里还没吃完,忙着呢,就点头,竖起大拇指。 沙星耀蹲在她身边儿,又横着挪了一步,凑近,嗓音压得更低: “听听听听说萧君楚不但风风风风流倜傥,而且琴棋书画无不不不不精通?” 苏瓷赶紧把嘴里这一口兔子肉咽了。 “殿下听谁说的?” “我们夜夷的女人都都都——这么说!” 苏瓷眼珠儿一转,“的确不不不不不精通……” “那那那你觉得,本殿与他,是不是差差差差不多?” “殿下的意思是……?” 沙星耀嫌她笨,抬手拍了一下她脑壳。 “你你你你看,本殿将将来,是是是是这天底下最最最最大的王,自——然是要事事处处都都都都要胜过他一点才——对!” 苏瓷明白了。 合着这个口口声声喊打喊杀的,原来是萧寂夜的脑残粉…… 她有点心疼孩子,正经跟他道: “殿下,其实,萧君楚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结巴。” 沙星耀瞪眼,“他竟然不结结结巴?母后说了,结巴才与与与众不同之处!将将来本殿当了天底下最最最大的王,全全天下都以结巴为美!” 苏瓷:…… 她暗暗垂下睫毛,想把自己舌头拉出来捋一捋。 或者,谁来把这脑残王子舌头拔了也行。 快要撑不住了。 正想着,林中一阵疾风。 有大批高手正在靠近! 第207章 书里的世界真的是太奇妙了 沙星耀的人,当即严阵以待,将两人围在中央。 苏瓷身子没动,但是,第一反应就是找小树枝儿。 她计划逃跑时,怕不方便,把鸦九剑放在了玛瑙那儿。 不过眼下来看,手边没有兵器也是有好处的,没了倚仗,便飞花摘叶,什么都可以拿来用。 来袭的,是一大群奇装异服的江湖人。 “把疯皇的女人交出来!”一个扛大斧头的大汉咆哮。 苏瓷全身一紧,袖底的小拳头已经攥了起来。 却不料,沙星耀忽然横出一步,挡在她面前。 “她她她她虽然是疯皇的女人,但但也是我夜夷国的人质!本殿是是是是是绝对不会把人质交交交出来的!” 苏瓷被这个人挡在身后,居然有点感动了。 一个山羊胡子剑客,长得道貌岸然,一脸嫌弃。 “与他们废什么话,公子说了,只要这个女人,其他的,杀了便是。” 另一个老尼姑:“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既然执迷不悟,那就休怪贫尼等心狠手辣了。” 一大群人,一眼望去十几二十个那么多,个个凶神恶煞,嘴上罗里吧嗦,手里根本不讲什么规矩,乌泱泱扑了过来。 沙星耀带来的人,都是夜夷宫中的高手,但根本不敌这样的攻势,一眨眼被杀了个七七八八。 苏瓷看不下去了,揪了根小树枝准备动手。 却不料,被沙星耀抓了就跑。 “傻傻傻啊,打打打不过,跑!” 他拉着她就跑! 后来哇呀呀的一大群妖魔鬼怪,举着兵器,呼啦啦追杀! 附近树顶,玛瑙身形轻盈如一只飞鼠般,悄悄随行。 姑娘没动手,她不动手。 下面,眼看追兵将至,苏瓷快要跑不动了。 “别跑了,打吧!”她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沙星耀脚下根本不停,“打打打打……打不过!” “我打!”苏瓷受不了了。 “打打打打个屁!打坏了,怎么跟跟跟疯皇换大炮!” 哦——!!! 原来,他劫持她,是想要跟萧君楚抢大炮! 苏瓷懂了。 那身后这些人,又是为什么? 她手腕一滑,挣脱沙星耀的手掌,手掌从身旁灌木掠过,转身间,一根软哒哒的小树枝儿已经在手。 端正了身架,准备战斗。 身后,又被沙星耀一拽,“快跑跑跑!小树枝打打打打打个屁!” 苏瓷又被拽跑了。 可是,这一耽误,身后的江湖高手们已经赶到! 一时之间,各种暗器,飞刀,剑意,刀风,有人冲锋,有人凌空跃起,有人还吹起了笛子,使用音波功。 总之千奇百怪,把苏瓷从前看过的所有武侠小说里面的招式全都用上,大有不抓到活的,死的也行的意味! 她决心试试经过萧君楚指点的七十二路伏神剑。 毕竟经过那七天莫名其妙的“修仙”,总感觉实力大涨,时刻想要跃跃欲试却没机会。 然而,老天坚决不给苏瓷机会。 就在她转身,裙袂随风乍起,准备当一回英雄的时候。 一道锦蓝色身影从天而降。 衣袍飞旋间,歘歘歘歘! 一把白纸扇,扇骨纯黑如铁,浩然之气,轰然荡开,将飞扑过来的妖魔鬼怪全部扇飞,跌得溃不成军。 “疯皇的女人,是你们说抓就抓的?” 男人嗓音朗朗,苏瓷听着十分耳熟,但是印象里,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位用扇子的大侠。 对面被打翻的众人,爬起来,“你是哪个!敢阻挠我们云岭十八怪办事!” 男人铁扇唰地在胸.前展开,身姿笔直站定,扇子上写了两个疏狂大字:闭嘴。 歘歘歘歘! 再打! 锦蓝身影,踏空而起,飞掠横扫! 一扇子,啪.啪.啪啪!一连串的耳刮子齐刷刷扇过去! 将那十八个怪物的脑袋,齐刷刷被扇向一侧。 再一扇子! 啪.啪.啪啪啪……! 脑袋再全部被扇向另一边! 一连串的追着打,碾压之势如剁瓜切菜,噼啪噼啪。 直打得他们剑客扶着尼姑,大汉扛着书生,跌跌撞撞,屁滚尿流地跑了。 一顿操作猛于虎,看得苏瓷跟沙星耀都呆了。 “喂!斩草除除除除根啊!”沙星耀等人都跑远了,才想起来喊。 蓝衣男人悍然转身,手中铁扇唰地展开,上面还是那俩字:闭嘴。 一张剑眉星目的帅脸,一身势不可挡之气,让俩人齐刷刷吓得退了一步。 沙星耀闭嘴。 苏瓷更怂,早就闭嘴了。 她小鹿眼瞪得圆滚滚,盯着男人,琢磨着自己到底在哪儿见过他。 分明感觉眼熟,却是真的不认识。 男人收了扇子,敛了身上杀气,来到苏瓷面前,“云岭十八怪不是过喽啰,穷寇莫追,废手。” 他看上去二十七八,不到三十的模样,一双含了笑意的眼睛,莫名慈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见并没有损伤,这才稍稍放心。 “总算没来晚。” 苏瓷不知对方何方高人:“请问,您是……哪位啊?” 男人稍稍一怔,低头看看自己这身打扮,笑得更加慈祥,“真的不认得了?” “……不认得。”苏瓷摇脑袋。 “真的不认识?仔细看看?”他又凑近了一点。 苏瓷往后躲,想与他保持距离,都躲出双下巴了。 “真……真的不认得。” 沙星耀在旁边不耐烦了,“哎!我的人质都都都都说了她不——不不认识你……” 话音未落,男人手里扇子又唰地打开。 还是那俩字:闭嘴。 他扭头,目光沉沉看他,“结巴就不要说话。” 之后,又扭头,遮了下半张脸,逗苏瓷,“这样看看,还认不认得?” 苏瓷:…… 小鹿眼已经快要瞪成玻璃球了。 太眼熟了,但是,不敢说。 男人的手,又往下挪了挪,露出鼻子,唯独遮了嘴。 “现在呢?” 苏瓷脑子里已经冒出了那两个字来,“你你你你……” 男人的手,继续往下挪了挪,露出嘴,唯独遮了下巴,“现在再看看,想起来了没?” “啊啊啊啊!!!重华爷爷!!!!” 苏瓷终于忍不住了,捧腮尖叫啊! 真的是重华! 他整天打扮成老萨满的样子,贴了一脸皱纹,长胡子编成辫子,穿着花里胡哨、零零碎碎的天狼巫医袍子,拄着挂着许多玩意的法杖,走到哪里都不紧不慢弓着腰,像个老爷爷一样。 现在,却变成了耍扇子,暴打一片的贵公子! 苏瓷从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个老爷爷! “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 书里的世界真的是太奇妙了! 第208章 太子天铮最后的血脉 重华笑眯眯摇着扇子,耐着性子,等苏瓷尖叫够了,傻笑够了,才正色道: “傻丫头,想狼主就说,何必自己偷偷跑?走,带你找他去!” 苏瓷那点小伎俩被戳穿了,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重华疼她,一点都不生气,她就耍个赖,蒙混过去了。 俩人乐颠颠走了。 可是沙星耀不答应了。 “喂喂喂喂喂!不——对啊!她是本本本本殿的人质!” 重华回身,扇子唰地一打开,闭嘴。 沙星耀吓得退后一步。 重华:“从现在开始,夜夷王太子殿下,是大烨皇帝陛下的人质,有什么意见吗?” “没没没没没意见,怎么可可可能有意见……喂……!!!” 他还在磨磨唧唧。 重华已经不等他,带着苏瓷在前面走了。 一面走,还一面摇着铁扇高声道:“哎呀,这天都要黑了,荒山野岭的,多得是豺狼虎豹,妖魔鬼怪,专门喜欢吃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小王子什么的。” “喂!等等等等等等我啊!” 沙星耀害怕,最后那点骄傲也可以暂时不要了。 哼!人质就人质。 毕竟是疯皇的人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一行,继续向广海城方向行进。 三人在明,玛瑙一人在暗,暂时且不露面,以便留有后手,以防万一。 入夜,恰逢荒山野岭。 重华弄了两只野兔回来吃。 苏瓷帮忙添柴。 沙星耀小王子什么都不会干。 现在又没人在身边伺候,就十分失落。 一个人靠在树下,摆弄着左手拇指上的一只精致的玉扳指。 苏瓷撕了只兔腿给他,“喂,人质,给你的。” 沙星耀默默将扳指戴好,接过兔腿。 苏瓷在他身边坐下,一起吃兔兔。 “你抓我,又不伤害我,不是真的只想为雕檀报仇吧?” 她明知故问。 两人一同赶路几日,风餐露宿。 当初沙星耀没有虐待苏瓷,如今苏瓷没有亏了他。 大家都比较熟了,之前关于大炮的疑惑,就该问清楚。 沙星耀神情闷闷的,抬头,“我我我我……” “不要结巴。”苏瓷正色道,“结巴不好,别人会笑你。” 沙星耀眨巴眨巴眼,不忿。 “喂!疯皇的女人!你你你你教我?我我我我我母后都都都都没这样说过我!” 他生气了,竟然还带了点委屈。 “那等你不结巴了,我们再聊。” 苏瓷把兔子腿又抢回来,不理他了,让他自己想明白。 沙星耀肚子饿。 “行行行吧,我——尽量。” 苏瓷这才笑笑,转回身来,兔子腿还给他。 “说说,你来大烨到底做什么?你若是配合,我或许让重华早点放了你。” 谁知,沙星耀道:“不不不不要!你千万不要放了我。” 苏瓷:??? “我要亲眼见到疯皇。” 他瞟了一眼重华,见人家根本注意这边,才压低嗓子对苏瓷道: “疯皇十五岁杀杀杀杀光了所有人,登基称帝,叱咤天下。我今年都都都十七了,还只是个王太子。其实,我想看看看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儿。” 苏瓷也学着他的样子,低声道:“你崇拜他呀?” 沙星耀脸一红,“不是!你别别别别瞎说!” 苏瓷抿嘴忍着笑,坐正身子,“咳!他呀,我最知道,特别不喜欢别人藏着掖着的,所以,你若是有什么小想法,最好坦坦荡荡,或许,大家还有的谈。” 沙星耀想了想,下定决定道:“你你你你说得对,告——诉你吧,其实,我我我本来是想拿你,跟跟跟跟他换红衣大炮。” 重华正在拨火的手也一滞,火星微溅。 苏瓷佯装镇定,“你父王……,也想抢红衣大炮?打谁啊?” “不是。”沙星耀挺了挺胸膛,“不不不不不是我父王,是——是我自己想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不是生下来就就躺着拥有一切的,我——我要像疯皇那样,那那样谁都怕我!” 他仿佛说到了激动处,结巴就不治而愈了,情绪越来越激动。 “有了神武红衣大炮,我夜夷就再也不会别人欺负,更不会夹在六国和大烨之间苟且偷生。” “我要成为夜夷史上最伟大的王,开创无边功业,让万世臣服!” “我也想要像疯皇那样,不管英明也好,残暴也罢,让世人都知道我的名字——沙星耀!!!” 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一双眸子里仿佛有星光在闪耀,并不是很强悍的胸膛,也因为激越而起伏不平。 苏瓷被他的情绪感染了,拍拍他肩头,“真棒!疯皇最喜欢你这样的!以后不要再结巴了。” 沙星耀:“好——好好的!” 苏瓷与重华交换了一下眼色。 果然是之前说的那样。 夜夷的人,是奔着红衣大炮来。 之前那拨云岭十八怪,受命于什么公子,恐怕也是为此而来。 这一路,不知还有多少拨人马在赶往广海城。 皇上只身前往,要面对这么多股势力,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们必须想办法在路上,帮他解决掉一些零碎儿! …… 夜深,山间夜色深重。 玛瑙倚在树上咬着树枝儿,枕着手臂望向星空,放哨。 沙星耀摊在树底下打呼噜。 重华守护在苏瓷身边打坐调息,运功休息。 苏瓷觉得,自己怎么也算是个高手了,于是也不睡,学他的样子打坐调息。 但是,没多会儿,脑袋一歪,咣当一头倒在他肩头,睡着了。 重华睁眼,无奈笑笑,又闭上眼。 真是个不知愁滋味的小丫头啊。 寂夜这辈子有她相陪,小时候受过的那些苦,终有一日能被抚平了。 他眉心微微一锁。 山中的雾气,越来越浓。 依稀间,仿佛又回到十八岁那年的浩劫。 雪山下小小的部落,被北蛮大军围得铁桶一般,陷入绝境。 父亲跪在族长面前,声泪俱下。 “绝对不能交出寂夜!他是太子天铮最后的血脉,是大烨最后的正统,如果将他献给北蛮,先太子为你们所做的一切,便付之东流,殿下一生所遭受的屈辱,也就再也没有洗雪之日了啊!” 当时的大烨皇帝,本是庶出的皇子,少时随太子天铮征讨怒雪川,与北蛮勾结,谋害太子,之后只身回国,成功夺嫡。 他不但夺去了本该属于兄长的皇位,还抢了他即将迎入东宫的挚爱,柔宜小姐。 第209章 天选之人,必定身负天大的磨难 柔宜入宫为妃,数年郁郁寡欢,一直偷偷服用避子汤。 皇帝发现后震怒,既爱得舍不得杀她,又恨得无法真正得到她。 于是,那一年再次御驾亲征怒雪川,讨伐神山时,便强行将柔妃带在身边。 他要让她亲眼看看自己心爱的人死去的地方。 谁知,大军行至怒雪川之下,被阻断了去路。 冰川难行,蛮人毁约,倒戈相向,战事百般不利,皇帝正焦头烂额间,柔宜也跑了! 那一日,她仿佛有天神相助,一袭大红斗篷,不要命般地奔入茫茫雪海,眼见着变成一个红点时,再驻足决然回望。 整座怒雪川发出隆隆低吼。 雪崩。 皇帝的大军被生生困在雪山之下,进退维谷。 柔宜却在天灾之下鬼使神差地活了下来,遇到了她朝思暮想的太子天铮。 此时的天铮,被困在怒雪川脚下八年,早已失去了争权夺位之心。 他唯一想做的,就是保护一个曾经拯救了他性命,却世代遭受北蛮欺凌的小小狼族部落。 有情.人终成眷属,柔宜在部落里定居下来,很快与他怀上双胎。 却不料,他们没等到孩子们降生,春天就来了,怒雪川脚下的雪化了。 大烨皇帝苦熬数月,依然没有放弃寻找柔宜。 当他看到自己死而复生的兄长,还有柔宜高高隆起的腹部时,彻底丧心病狂。 大烨兵士经历了严冬酷寒之苦,无法进击远在天边的神山,但却可以对眼前饱受欺凌的部落痛下杀手。 天铮带着身边仅存的几名亲随,以一己之力对抗数万大军,最终寡不敌众,死于乱箭之下。 柔宜心痛欲死,为了保全部落,保全天铮的遗部,保全腹中孩子,决定献出自己。 她天真以为,如此的委曲求全,皇帝可以念在曾经的情分上,稍加怜悯。 却不料,皇帝将她带回营帐,完全不顾身怀六甲,强行粗暴宠幸,硬生生令她早产。 一双龙凤胎,本就气息微弱,还未来得及看上一眼,便被赤条条地丢入冰天雪地之中。 大军开拔,柔宜产后九死一生被带走 而那一双孩子,在冰天雪地中命不该绝,承蒙天狼魔神的庇佑,被怒雪川下的狼群抚养,野兽一般地活了下来,直到三年后,才终于被太子遗部找到, 那时候的重华,十一岁。 他的父亲,是追随太子天铮多年的亲信,名唤长镛。 母亲则是远近几个狼族部落里最年轻的萨满。 他们寄居的这个小小的部落,血脉传承自神山那一边的天狼族,自古信奉天狼魔神。 百年前,一场空前绝后的雪崩,将他们与祖地隔绝,从此只能在北蛮的欺压之下苟且偷生。 然而狼族再弱小,却也是狼。 几经灭顶之灾,族人依然坚信: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头狼,也终有一日,能够踏过怒雪川,重返神山,认祖归宗! 那一双龙凤胎在长镛的看护下,与重华一起长大,兄妹两生得一模一样,眉眼间,渐渐有了太子天铮的模样。 怒雪川脚下,也开始悄悄流传一个传说: 有朝一日,天狼魔神会从天而降,屠尽北域蛮人,带领所有狼族,回归故乡。 这个传说,越来越广,越来越真实,最后,开始有人相信,太子天铮的遗腹子,便是那个屠尽北蛮的救世主。 天选之人,必定身负天大的磨难。 北蛮残暴,自然不会准许这种事发生。 他们终于有了行动,那一日,将怒雪川下几个狼族部落全数包围起来,声称只要交出那个魔神选中的孩子,便会饶了所有人性命。 这一年,重华十八岁,萧君楚和琅琊,十岁。 长镛苦苦哀求族长后,无功而返。 无奈之下,只能将目光投向与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琅琊。 “牙牙,哥哥是天命所归,他不能死。你若去了,所有人就还有一丝希望,若是义父将他交出去,所有人便全都完了,你懂吗?” 十岁的琅琊,刚烈果决,性子随了天铮。 单纯善良却随了母亲。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站出去,要面对的将会是什么。 但是她爱哥哥,爱这个小小部落里的每一个人,她相信义父说的每一句话,毅然决然的换上哥哥的衣裳,梳了男孩子的发辫,走出了营地。 萧君楚发觉有异,疯了一样去追妹妹,却被长镛和重华死死抱住,捂住嘴,强行拖走。 琅琊站出去,只是缓兵之计。 她是个女孩子,不论生死,迟早都会被发现。 要保住太子遗孤,只有逃! 马上离开这里! 父子倆拖着几乎发了疯的萧君楚,连夜逃向怒雪川深处。 传说,雪山之巅,有一条路,在绝壁之上,终年被大雪封埋,没有活人可以通过。 但是,只要穿过那条路,翻过怒雪川,就可以抵达神山。 到了神山,求得神的庇佑,就可以有活路!就可以复仇! 萧君楚不肯弃了琅琊不顾。 长镛无奈,将人打晕,背在身上,三人连夜向雪山绝处攀登。 死地逢生,这是最后的机会。 然而,他们低估了怒雪川的真正实力,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部落里的人被隔绝了上百年,也无法返回祖地。 这是一条凭着肉.体凡胎,几乎无法穿越的路。 萧君楚中途醒来,疯了一般地要回去找琅琊。 那是他的妹妹,他唯一的血肉至亲! 他们竟然拿她的命去换他的命! 他们争执,撕扯。 天风凛冽如刀。 长镛忍无可忍,一个耳光扇过,将他打醒。 终于,萧君楚不疯了,不挣扎了。 他顺从地随着他们继续前行。 可那双被霜花遮掩的眸子里,只有重华看得见。 他记了仇,恨了父亲。 然而,这场恨,并没能持续多久。 在临近绝顶时,三个人都已经快要受不住了。 萧君楚年纪最小,最是虚弱,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这个时候,谁都不能闭眼,这一口气若是懈了,便要永远留在这雪川之巅了。 最后只剩下一段路,根本没有落脚之处,除非有人会飞,将他们送上去。 长镛将身上最后的裘皮脱下,披给萧君楚。 他嘱咐重华,无论如何,都要陪少主到最后。 他自知没有能力在这绝顶上往返两次,只能将两个人同时送上去。 于是便一鼓作气,两手各带一人,纵身跃起,最后凭借惯力,将两人抛上绝顶,而自己则如断了线的风筝,随着天风,飘忽地坠入了茫茫怒雪川深处。 十岁的萧君楚,大概是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了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彼时,他只剩下重华一人。 而重华,也只有他一人。 两个身影,一高一矮,披着厚重的皮衣,冒着风雪,站在怒雪川之巅,眼前白茫茫一片,他们连方向在哪儿都不知道。 萧君楚试着向前一步,脚下经年的积雪便是一松。 他整个人随着倾覆的几座房子那么大的雪块向下滑去。 重华奋不顾身,追着他纵身跃下。 他们就这样,不要命了一般的,一直向北,一直向北。 萧君楚年纪小,走不动了,重华便背着他。 背不动了,就拖着他。 能走便走,走不动了便爬。 直到前方,依稀出现一个人影。 似是年轻的女子,在暴风雪中,洁白的裙袂随风翻飞。 她的身后,有一双双幽绿的灯,疾风横掠飞雪,方才看清,是狼群。 每一只,皆是毛色纯白,一人多高的纯种天狼! 重华匍匐在地上,对绑在背上,几乎已经没了气息的孩子惨淡一笑。 “呵,寂夜,你快睁开眼睛看看,这世上,是真的有神明啊……” 第210章 心魔 然而,若是以为凭他们的两条命,几句话,就可以求得天狼宫发兵,穿过怒雪川,去覆灭北蛮,拯救可能早已被屠尽的几个小小部落,实在是太天真了。 一千五百万铁骑狼兵,世代蛰伏,守护的是天狼魔神,可不是为了去杀什么蛮子。 后来,寂夜都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得到了宫主的信任,只有重华知道。 他是如何凭着一股子疯魔性子,最后站到天狼宫的最高处,拿到了狼兵的指挥权,只有重华知道。 两年,七百多个日夜,他是如何想要望穿怒雪川,如何思念牙牙,也只有重华知道。 可是,牙牙在那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中,都遭受过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重华被淹没在沉痛往事之中,仿佛陷入了梦魇,膝头的手指不断抽搐,敲动,挣扎,却根本无法醒过来。 为什么? 天铮太子和柔宜娘娘人那么好,为什么最后是那样的结局? 牙牙只有十岁,为什么关键时刻,要牺牲她一个女孩子,来给大家争取时间? 还有寂夜,他……,他为了抢回妹妹,为了爹娘,为族人报仇,生生向魔神献祭了自己……!!! 而我做了什么? 我只能一直旁观,一直旁观,明明心疼每个人,想要拯救每一个人,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事情发生! 我带着他翻过怒雪川,却不是救他,而是将他悬在了另一处深渊之上! 只要头顶上的那一根线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为什么这么没用? 为什么除了陪他向前爬,陪着他下跪,陪他痛哭长嚎,陪着他承受非人的痛苦,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 在重华陷入梦魇的同时,树顶,玛瑙也眉间痛苦紧锁,不住摇头。 百万狼兵,如一把黑色的滔天利刃,劈开了她祖祖辈辈赖以生息的怒雪川。 守护魔神的大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北域的蛮族,曾经那么骄傲地策马驰骋在大雪山之下,如今,在那个人疯狂的复仇之火席卷中,转眼化作灰烬。 原本雪白的大地上,红色的是血,黑色的是残骸。 灭族之祸! 所有人全部杀光,无论男女老幼,甚至襁褓中的婴儿,一个不留! 那年,玛瑙十二岁,为了替母还债,在王庭中做杂役。 魔神的大军降临时,除了跪倒,匍匐在地等死,什么都不能做。 头戴恐怖黑铁面具的狼兵,长刀高高扬在头顶。 她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完了。 忽然,一个曾经在奴栏中饱受蹂.躏的女孩站了出来。 玛瑙从来不知道,什么样的少女,在经历了两年那样的摧残折磨后,还能有一双那么亮的眼睛。 “饶了她吧,她给过我饭吃。” 琅琊的脸颊上,有象征着耻辱的黥面。 她身上的衣裳,如她的身体一般历经苦难,残败不堪。 可现在,她的肩头,多了一件宽大的漆黑裘皮大氅。 玛瑙跪伏在地上,劫后余生的惊悸难平,小心翼翼抬起头的那一刻,才终于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是王者。 不管经历了多少苦难,只要上天赐下一丝希望,她就可以立刻光芒万丈! 琅琊对她笑,“你以后跟我,我是琅琊,你呢,就叫玛瑙吧。” 那笑容,是艰难隐忍、卧薪尝胆之后,胜利者的微笑。 可是……自己的族人呢? 全都死光了啊! 玛瑙在幻像中,看着跪在地上的自己,如一条狗一样叩首谢恩。 她看着遍地浮尸的故乡,化作一片焦土,从此再也没有了根。 族人从来都待她不好,故土也并不知道她这个微弱如蝼蚁的存在。 可人若是没了族人,没了故土,这一辈子,便永远是个牲口一样的奴隶! 你为什么不恨呐? 你为什么会不恨呢!!! 他们杀光了你的族人,你却在为他们效忠! 你是个叛徒! 你是个奴隶! 你是条狗! 你为什么还有脸苟延残喘!!! 所有蛮人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玛瑙紧闭着双眼的面容上,一阵绝望的颓然,身子微微一倾,便要纵容自己从树顶跌落下去。 就在此时,远处一声狼嚎,响彻月夜! 月光穿透浓雾,投射在她脸上! 玛瑙在身子即将掉下去的那一刻,猛地醒来,随手死死抓住树干,人挂在了半空中。 不对劲! 有人在暗算! 【姑娘!重华大人!】 她人还未从幻像中还彻底清醒过来,已经凭着本能,几下从树顶滑下,飞奔到重华面前,用力摇晃他。 又是一声狼嚎,由远而近,震撼心扉! 重华眉间重重一抖,双眸猛地睁开。 是银子的叫声! 有人设了迷阵,想要催化他们的心魔! 幸好,银狼一直远远跟着他们。 野兽的心,没有魔,方能冲破迷雾,唤醒本心,击碎一切魔障! 重华漆黑铁骨的白纸扇,飞旋甩出,冲入迷雾深处。 便听见女人一声惨叫,有人开始仓惶逃窜。 “银子!抓了!” 重华朗声震喝。 远方林中大动。 有猛兽穿破林木层层障碍奔袭而来。 而与此同时,无数飞剑,如无数道刺目霓虹,自重华背后的方向飞来,直取银狼奔来的方向! 重华纵身抓住飞旋而归的铁扇,横身飞掠,替银子挡下杀招! 当当当当当! 一连串兵器交锋炸响。 待他一袭蓝衣,重新如一支箭般地扎稳在地面。 银狼已经无声无息从身后的灌木深处走了出来,口中叼着一个吓得半死的丑陋女人。 “可好?”重华如临大敌,并不回头。 呜。 银子喉间低吼,鼻子里喷着气,带着震怒回应。 它向来强大,从不需轻易恐吓对手,此时,将口中的女人丢在地上,一爪子摁住,却亮出了数寸长的獠牙。 对面林中,冲出一群白衣剑客。 见一击不成,又蜂拥而上,要对银狼爪下的丑女下手。 重华铁扇一横,“怎么?指使喽啰暗害不成,就急着杀人灭口吗?” 对方虽然人多,但不过泛泛之辈。 重华一人便绰绰有余。 那群剑客见没捞到什么便宜,这才齐刷刷收剑。 这时,林中深处,才有人慢悠悠道: “误会,误会!在下万剑宗秋意寒,方才打此经过,方才撞见有妖人故布迷雾,才命门人拔剑相向,却不料差点伤了诸位,实在不好意思。” 从白衣剑客们身后走出来的,是个白衣玉冠的公子。 若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概就是这样了。 被银狼摁在抓下的丑女,不禁全身一颤,动都不敢动。 重华察觉,眉梢微微一挑,不动声色。 万剑宗的首座大弟子秋意寒啊,那可是江湖人称天下第一白月光。 第211章 你姑奶奶我要是没脑子,能活到今天? 可是今日第一次见,长得也不怎么样。 “幸会。”重华草草应付,顾不上理会,匆忙去查看苏瓷。 刚才这么大动静,她却一直在睡,显然不寻常。 玛瑙已经将苏瓷抱在怀里,见她眉间紧锁,额上沁出一层汗珠,似是陷入了什么极其恐怖绝望的境地。 重华匆忙从腰间蹀躞带中拿了银针,下在她人中。 “苏姑娘!苏姑娘醒醒!全都是假的,都是执念,快醒醒!” 良久,苏瓷才悠悠醒转。 她如雾一样的眸子里,仿佛有种隔世的惊惶一闪而过,明明看着凑在近前的玛瑙和重华两张脸,仿佛不认识一般,一双眼,空茫地在找着谁。 直到,耳畔唤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仿佛才意识到自己是谁,此时又是在哪里。 “苏姑娘,你可感觉哪里不适?”重华吓坏了。 “我……没事……” 苏瓷站起身,稍微晃了晃,扶住玛瑙的手才勉强站稳。 刚刚不知怎么的,又梦到了小时候掉进蛇窝里的情景。 一个古代女人,打她,骂她,问她怎么还不死,最后将她恶狠狠推下蛇坑。 她想爬出去,可脚底下踩到的全是滑溜溜的,大大小小的蛇。 她哭,却不知为何,在喊着:“师尊,师尊……!!!” 那女人却站在坑边得意地冷笑,直到确定她真的爬不上来,才扬长而去。 她哭,她喊,直到再也哭不出声儿,喊不出声儿,周围的场景,就恍惚间变成了小时候那座村民养蛇的废屋。 自己傻呆呆的坐在蛇堆里,眼看着一双陌生男女冲进来,将她抱走。 现在醒过来想想,那就是老爸和老妈呀,可是为什么梦里竟然一点都不认得呢? 他们似乎已经找了她好久,用力抱她,亲她的脸蛋儿。 “爸爸妈妈的乖包子,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她在梦里一片迷茫,问:“你们是谁?我要回家!” 他们竟然喜极而泣对周围的村民说:“你们快看,谁说我们包子是傻的?这被蛇一吓唬,不是就会说话了吗!” 正恍惚间,苏瓷手心一疼,是被玛瑙掐了,在提醒她周围的形势不对。 那些白衣飘飘的剑客,虽然看着满身仙气,但神情却并不友善。 秋意寒见苏瓷醒了,上前一步,笑道:“苏姑娘,好久不见,可好?” 苏瓷:这谁? 又是苏渣渣什么时候招惹的? 为什么混了这么久,到现在书里还会冒出不认识的人? 她笑笑敷衍了一下,有心回避。 那一头,沙星耀也陷入梦魇,怎么都唤不醒。 “我母后跟父王不是亲兄妹!他们没有乱人伦!” “我不是抱来的假货,我是他们亲生的儿子!” “我是夜夷如假包换的太子!你们骗我!你们全都骗我!” 他在梦中挣扎,却与苏瓷他们一样,被魇在最大的恐惧深处,明明嘶声竭地呼喊,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重华施针救人,场面有点混乱。 但是,秋意寒瞅着苏瓷落单的空档,就又过来了。 他与苏瓷并肩站着,嘴唇不动,口中却道: “身上的花香怎么没了?好久不见,装不认识吗?” 苏瓷一个激灵:我踏马现在都不知道你是谁! “呵呵,此话从何说起呢。” 她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应付一两句,倒也有模有样。 秋意寒凉凉一笑,咬着唇恨恨低声:“我们之前说好了,拆散月薇和谢无极,你有金龟婿,我抱美人归,你我双赢。可我却没叫你毁了她的脸,更没准你杀了她!” 苏瓷:……!!! 这人踏马到底是谁? 跟白月薇和之前的苏渣渣到底什么关系?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她逼我的。”苏瓷用力挺了挺胸膛,强行镇定。 毕竟重华在这儿,眼前这位不管是秋衣还是秋裤,应该都不敢真的拿她怎样。 谁知,秋意寒忽然阴森森笑道: “呵呵呵,小姑姑,月薇她至少与我拜过天地,曾是我的娘子,虽然我们已经和离,但要杀,也是我亲自动手,你就那么把她弄死了,叫我这满身的相思,何以为继呢?” 苏瓷炸毛了:哇靠! 跟白月薇拜过堂的大渣男! 她现在知道这人是谁了。 因为她穿的这本书,名字叫做《和离后,被霸道王爷盯上我爽翻了》。 所以,身边这位应该是白月薇的前夫,万剑宗那个人称天下第一白月光,世间美女趋之若鹜,唯独被媳妇休了的秋意寒!!! 原来苏渣渣跟他还有勾结! 真的是头都要爆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喊自己作“小姑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瓷索性既然渣了,就渣到底。 她想避开这个人,去重华身边。 谁知秋意寒不动声色拦了一步。 “这件事,你若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休怪我将你的老底,全都抖了出去!到时候不要说疯皇会恶心地将你碎尸万段,就连将你如珠如宝养了这么多年的阙浮生,也会再重新掐死你一次!” 苏瓷还真有点怕。 到底什么天大的把柄,能把萧君楚那么恶心的人,给恶心到? 她到底干了什么,能让阙浮生那么疼她的人,想把她掐死? 还有,什么叫重新掐死一次? “你想怎样?” “甩掉那几个人,跟我走,找到疯皇换神武红衣大炮的图纸。” 原来又是一个惦记着红衣大炮的。 苏瓷定了定神,“万剑宗向来遗世独立,是武林的泰山北斗,什么时候开始趟了这趟浑水,不用剑,开始用大炮了?” 秋意寒嗤地一笑,笑得有些苦。 “那么你早就有了阙浮生,却还要勾搭谢无极,攀附萧君楚,又是为什么?皇权富贵,谁不想要?当初,我若是与谢无极易地而处,月薇她又怎么可能转投他人怀抱?” 这话,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苏瓷诚恳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对。” 秋意寒扭头看她的脸,“小姑姑,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自己成了仙,千万不要忘了鸡犬升天。否则,别怪这下界的鸡鸡狗狗,把你从天上拉下来,打入十八层地狱! 苏瓷眼帘一挑,“你放心吧,疯皇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一门大炮算什么。不过那个重华老谋深算,极难对付,你不要轻举妄动,听我指挥,到时候见机行事。” “啧,好一阵子不见,跟了疯皇,倒是变得有脑子了?”秋意寒虚情假意赞叹了一下。 苏瓷白他一眼,学着苏渣渣该有的样子,指尖弹了一下秋意寒的手臂。 “没脑子,你姑奶奶我能活到今天?” 秋意寒:…… 他指尖儿掸了掸被苏瓷碰过的手臂。 也不是没觊觎过这女人的美貌和身段儿。 奈何里面装着的,是他亲姑姑的芯子。 一想到这么漂亮的女人就是那大绿蛾子,他就有点想吐。 第212章 我苏瓷瓷就是这么人美心善呀 苏瓷两句话反客为主,顿时觉得轻松不少,至少不再被秋意寒牵着鼻子走,也不管他横在自己面前的那半只脚,大模大样绕开,去了重华身边。 这会儿,沙星耀已经醒过来了,脑子还沉浸在他的心魔幻像中出不来,正坐在树底下抱着头呜呜地哭。 玛瑙嫌他哭得烦,蹲下来扒拉他。 【憋哭了!】 结果,他哇地一声,抱着玛瑙继续哭,还把鼻涕往她身上蹭。 玛瑙想一拳头把这个死结巴锤烂,但手举到半空,想想算了。 沉入到最恐惧的梦境中那种崩溃,她也刚刚体会到。 这种娇生惯养的小王子,根本承受不住。 她只好单膝蹲在地上,腰板挺得笔直,给他挂着脖子…… 苏瓷担心秋意寒再过来,贴重华贴得特别紧,生怕再被恐吓。 她一面装模作样帮忙,一面道:“重华爷爷,不对,重华哥哥,我跟你打听一下,秋意寒这么大年纪,会不会有个我这个岁数的姑姑?” 重华正收拾他的银针,抬起头,“万剑宗的七大姑八大姨,关咱们什么事?” “哦……”苏瓷有点失望。 “不过,相传他们家倒是出过一个大美人,十几年前人尽皆知,论辈分,算是他姑姑。” “大美人?” “嗯,叫绿蛾子。” 苏瓷:……??? 重华想了想,“不对,叫秋绿萼。十年前死在你们惊鸿巅了。” 苏瓷:……!!! “那后来呢?” 重华奇怪了,“咦?惊鸿巅上出过那么大的事儿,你不知道?” 苏瓷:…… “呵呵……,我……我年纪小,记性不好。” 重华:…… 这算是理由? 所以怪我年纪太大咯? 苏瓷不敢再刨根问题,撇着一侧嘴角,十分郁闷。 再偷眼瞧秋意寒。 他正在本门弟子的簇拥下,抱着怀中长剑,远远瞅着她这边呢。 麻烦了。 被盯上了。 看来,想弄清楚苏渣渣为什么会是秋意寒的小姑姑,他们俩之间到底是什么关联,可能还得去师尊那里套些消息。 但是,师尊又可能在跟疯批抢大炮,未必愿意理她了。 还有,师尊那么风轻云淡的一个人,抢大炮干什么?放烟花玩? 唉…… 书里的世界实在是太乱了,到处都是危险。 为什么不能在紫宸殿好好躺着? 活该! 苏瓷在心里暗暗抽了自己一个小耳光。 “重华哥哥,要不,咱么还是回上华京吧。”苏瓷又怂了。 重华像看傻子一样看她。 “都走到这儿了,再有两日的路程就是广海城地界,姑娘现在要回去?” 若不是看你是未来的皇后,我现在就拍死你,你信不信? 苏瓷信。 她只好憋着,假装什么都没说过。 但是,要想办法甩掉秋意寒才好。 …… 被银狼逮到的丑女,看起来特别顾忌秋意寒,被重华用银针动了大刑,也什么都不说。 不过,她这一手独门的心魔阵,倒是可以将人催眠,唤醒人内心深处藏着的最可怕记忆,实在是几分后怕。 若不是银子有灵性,及时将他唤醒,今晚横尸在这里的,恐怕就是他们几个人了。 苏瓷见那丑女被银针刺穿大穴,痛苦扭曲着,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道: “重华哥哥,既然问不出什么,不如就放了吧,我看她也怪可怜的。” 她眨眨眼。 重华回头看她,一秒钟心领神会,笑道:“姑娘心善,就听姑娘的。” 丑女被银狼的牙放开,丢在地上,不敢置信,问向苏瓷:“你真的肯放了我?” 说话间,目光又恐惧地瞟了一眼远远站着的秋意寒。 苏瓷笑笑,靠近丑女,与她耳语,“是的呀,我就是这么的人美善良呀。” 丑女不明所以,遍布疤痕的脸上,一双眼睛仿佛是硬生生开出来的两个洞。 她忐忑不安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苏瓷,“姑娘的意思是……” 苏瓷替她整了整稀疏的头发,忽然声音高了一些:“好,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远处,秋意寒眼角猛地一跳。 丑女一阵极度的惊悚,面部原本已经扭曲的肌肉更加狰狞,她忽然猛地推开苏瓷,飞奔到秋意寒面前跪下! “你放过我儿子啊!我什么都没说,我真的没有出卖你!你要相信我!!!” “哦——!!!” 苏瓷,重华异口同声。 这回,连着沙星耀都看明白了,“哦!原来是是是是是你!” “既然明着作死,那也省得麻烦!”秋意寒一脚将丑女踢开,手中佩剑唰地一亮,“万剑宗弟子听令,太乙朝宗剑阵!” 唰唰唰唰唰! 他身后那些原本身手平平的弟子,一声令下间,顿时训练有素布阵。 茫茫黑夜中,剑芒霎时如雪,亮如白昼。 几个人立时被包围在中央。 重华与苏瓷抵背而立,“姑娘小心。” 苏瓷抬手,“玛瑙,剑!” 玛瑙与她数步之遥,扬手将鸦九剑抛出! 铮地一声,天下第一剑出鞘! 映着一张朱颜如玉,却凛然之气浩然,绝世倾城的脸。 “鸦九……?” 秋意寒大为意外,眸中贪婪的光顿时暴涨。 “呵,装腔作势!”他该是对从前的苏渣渣有几斤几两了如指掌,便生了抢人夺剑的心。 苏瓷长剑自掌心如拂柳般缓缓掠过,“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昆仑山惊鸿巅七十二路伏神剑!” 伏神剑,纵身凌空而起,裙袂乍然翻飞,鸦九剑剑光一凛,对上太乙朝宗剑阵。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实力了! 然而,老天就是不给苏瓷打架的机会。 还未等她那如舞姿炫丽盛放的一剑使出十分力道,山林上空一道剑光裂空落下,如天外飞仙。 一剑,直破阵眼。 有人一袭绛红蟒袍,横空出世,拦腰抱住苏瓷,飞身而下。 反手挥剑! 唰唰唰唰! 刚刚还杀气腾腾的太乙朝宗剑阵,顿时被破了个七零八落。 来人英姿勃发,足尖翩然落地,手掌却不放人。 “瓷瓷,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男人喉间悸动,仿佛千言万语,都汇聚在这一刻,无以言表。 苏瓷:“谢无极极极极极……” 第213章 瓷瓷凭可爱在线作死 完球了,这次真的热闹了! 她若现在能捂脸,一定捂着脸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谢无极:“怎么样?瓷瓷,看到我,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开心?” “开……开心,我好开心!” 我开心个粑粑……!!! 秋意寒见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剑阵轻易被破,羞恼喝道:“谢无极!你坏我好事!” 他话音未落,只听嗡地一声长剑低吟! 谢无极左手揽着苏瓷,痴痴盯着她看,右手,回手剑指! 吓得秋意寒身边的一众弟子唰地,不约而同后退一步,提剑回护。 谢无极根本不理万剑宗那些人,只两眼与苏瓷对视。 “瓷瓷,我来救你了,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带你走!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苏瓷快要被吓哭了。 别人忽悠也就忽悠了,谢无极是大男主,是作者的亲儿子,忽悠他,可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疯批——!你在哪儿啊!快来救我! 苏瓷在心里如有一个小兔子,抱着耳朵,疯了一样尖叫着转圈狂奔。 但是腰已经被谢无极逼迫,向后弯到了极限,脸上还要保持深情眼神不变。 索性,哭就哭吧。 一滴泪,潸然而下。 “无极哥哥,我,我们不可能了。我已经是皇上的人了……” 谢无极眼中并无震动,只有重见她的狂喜。 “瓷瓷,这番话,你上次在紫宸殿已经说过了,我不在乎。” 原来他是早就做好心理建设了,苏瓷匆忙间,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可是我……,我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上次,这句话还有点作用。 可现在,却只换来谢无极宠溺一笑,“傻丫头,上次你也这么说。” 重华冷眼看了半天,忽然不咸不淡地补刀:“这次是真的。” 苏瓷:~~~ 谢无极纹丝不动。 但是,眸子里闪过一阵波澜。 “瓷瓷,今天不管你说什么,不管什么理由,我都要带你走!有什么话,跟我去了西疆再说。” 去西疆? 我干嘛要跟你去西疆啊? 对皮肤不好啊!! 苏瓷要疯了! 怎么办! 他这是戴绿帽子不算,连便宜爹都不介意了。 余光里,看见秋意寒要杀人的眼神,却碍于谢无极的实力,不敢贸然行事。 忽然,脑袋瓜里,主意它就有了。 苏瓷凄惨地推了推谢无极。 “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无极哥哥,……,是我,是我亲手杀了白月薇,我对不起你。” 谢无极揽着她腰身的手,果然剧烈颤了一下。 苏瓷借机推开他的手臂,后退一步,却一双小鹿眼,明着委屈,暗着幸灾乐祸地瞅着秋意寒。 “我咬坏了她的脸。” 秋意寒听见自己牙根子咯嘣咯嘣响。 “我派人放老鼠咬掉了她一只耳朵。” 秋意寒握剑的手在发抖。 “我抢了她从湖心岛唯一逃生的船。” 秋意寒周身开始起风。 “我还划开了她的肚子。” “把她推进了湖里。” “喂了鱼。” “骨头渣都不剩……” 所有人:…… 重华抚了抚额头,凭可爱作死啊! 谢无极对白月薇始终有情,此刻听得她那般惨死,对苏瓷刚刚久别重逢那颗激动的心,顿时蒙上一层阴影。 “没……没关系,瓷瓷,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迫不得已。” 他似是在一番激烈斗争后,终于在两个女人之间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毕竟一个已经死了,而另一个,还好好活着。 “我的瓷瓷,永远都不会错。” 苏瓷绝望了。 苏渣渣这是给他喂了什么狗.屎,让他能这么死心塌地!!! 她只能使出最后杀手锏。 “真的吗?无极哥哥,这世上只有你这么相信我了,刚才,万剑宗的秋师兄他还要为了白月薇,要我偿命,你救我……!!!” 秋意寒已经气疯了。 他原本还想抓活的,现在,听见白月薇死得那么惨,只想把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你!!!你给我月薇偿命!万剑宗弟子!太乙朝宗剑阵!!!” 唰唰唰! 万剑宗弟子剑光暴涨,重新列阵! 这次,秋意寒亲自做阵眼,整座阵的杀伤力,顿时激增数倍! 谢无极慢慢转身,挡在苏瓷身前,“谁敢动她,先问过我手中的横空剑!” 苏瓷悄悄后退,藏在袖底的手,小手指头飞快朝着重华勾了勾。 重华心领神会。 找机会,快快快快快跑快跑快跑!!! 秋意寒的剑阵,果然不容小觑,他一旦亲自入阵,便是另一番风貌,遇强则强,密如铁桶,令人叹为观止,居然跟谢无极干了个不相上下。 苏瓷捏着嗓子呐喊:“无极哥哥,加油!加油哦~~~~!” 一面偷偷往后退,招呼了重华、玛瑙、沙星耀,几个人悄眯眯跑了。 银狼寻了机会,消失在树林深处。 那擅长心魔阵的丑女见没人管她了,也从另一个方向偷偷溜了。 苏瓷脚底有风,逃跑并不吃力,但是玛瑙和沙星耀不行。 她跑了一会儿,稍微慢下来,跟重华商量。 “这么跑不行,谢无极没那么傻,秋意寒也是个奸诈之徒,他们两个不会打多久,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定会追上来,到时候就算我们去与寂夜汇合,反而是给谢无极和秋意寒带路。” 重华没有她脚程快,有点喘,“姑娘说的对,你说怎么办?” “能搞定一个是一个。” 重华思虑了一下,“据我所知,太乙朝宗剑阵共二十七人,每缺一人,就会由附近的阵点补上,实力非但不减,反而会增强。但是,如果人数减少到九人以上,就另当别论了。” 苏瓷喜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让他搞不成这个阵,秋意寒便掀不起什么风浪,相当于替寂夜除掉一个棘手的麻烦。” “没错。” “分头行事。” “好。” 果然,那一头,秋意寒的剑阵与谢无极杠了没多久,寻了个喘息的机会,气得发疯道: “谢无极,你色迷心窍,苏瓷她在利用你?” 谢无极向来自持甚高,他认定的东西,势必尽在掌握。 “瓷瓷是我的女人,她如何撒娇耍赖,是我与她之间的事,由不得旁人置喙!” “煞笔你个憨憨!” 秋意寒气得骂出家乡话,再也顾不得自己天下第一白月光的形象,终于祭出手中最后一张王牌! “什么你的女人!那个苏瓷,早就换了芯子,难道你看不出来?” ———(托腮)——— 亲妈预报:明天疯批携重磅惊喜强势回归! 萧寂夜:朕几天不在,戏都被男四五六七八九给抢了,并没有人想朕,罢演! 第214章 你打算让朕用什么姿势邀宠? 谢无极一剑劈下,沉声喝道:“瓷瓷自幼师承惊鸿巅,你以为像你,整日满脑子都是邪门歪道?” 秋意寒更气,这憨憨居然不信! 不过还好他老奸巨猾。 “她漏洞百出,你却被美色冲昏头脑,熟视无睹。我今日的话,你信与不信,将人抓住,一问便知!” 两人长剑相抵,谢无极眸光动了动。 面前这个男狐狸,为了白月薇,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难保他今日不是心怀嫉恨,挑拨离间。 但是,瓷瓷是必须抓回来的,在这儿跟这个犊子耗时间也没用。 于是,威胁道:“倘若被我知道,你有半个字假话……!!!” 秋意寒冷笑,“我如今已是西疆六国大军师,而你,已与六国达成攻守同盟,大烨,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到时候,我万剑宗扶你称帝,你拜我万剑宗为国教。你我精诚合作,各取所需的最佳选择,我为什么骗你?” 谢无极的龙睛虎目微微一眯,抽身收剑。 “好!且信你一次。” 两人达成默契,开始掉头去抓人。 苏瓷拖着沙星耀在前面跑,有点跑不快。 谢无极很快带着猎猎风声而来。 秋意寒怕他独得了苏瓷去与萧君楚抢大炮,在后面紧追不舍。 但是,他那二十七个弟子,却跑得没那么快。 于是,重华和玛瑙埋伏在后面,左右包抄,专门抓落单的。 一会儿一个,一会儿一个。 直到身后已经乱了套,秋意寒脚步才慢下来。 那些弟子,是他精心栽培起来的精英,随便折损一个,都是十分心疼的。 前面,苏瓷拖着沙星耀,跑不快,眼看就要被谢无极抓住了。 “瓷瓷,再说最后一次,跟我走!” 谢无极的嗓音中,带着震怒,凌空飞扑而下,如一只巨大的枭,根本不给苏瓷多说一句废话的机会。 苏瓷已经感受到身后的铺天盖地而下的巨大威胁,匆忙间回身亮剑,屏足全身的劲,决心与这本书里的大男主来一次硬碰硬! 毕竟,被抓去西疆伤皮肤是小,伤了疯批的心可不好哄。 这一剑,是湖心岛上官城锦匆匆演示的那一招,抱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念,不设防,不后退,决然必死,同归于尽! “死地逢生?” 谢无极竟然认得伏神剑法的这一招!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苏瓷竟然真的这么绝情。 她口口声声不得已,原来只是不想跟他走! 她宁可死,也不想再与他重修旧好! “瓷瓷!萧君楚他到底给了你什么,让你如此对我!” 谢无极这次真的被惹怒了! 既然得不到,不如就彻底毁掉。 反正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所有人都不可能回头了! 谢无极一旦动了杀念,便是龙傲天男主的滔天.怒火。 苏瓷知道自己这次真的事儿大了。 但是,有些事可以怂,有些事不能怂! 给萧君楚抓,她心甘情愿。 给别的男人随便抓来抓去,她心不甘,情不愿。 她肉嘟嘟的唇绷成一条直线,软软的身子,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决绝的力量。 说不服软,就不服软! 说不低头,就不低头! 将沙星耀丢去一边,鸦九对上横空,死地逢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未必会输! 一旁躲在草丛里的沙星耀,捂住了眼睛,不忍心再看。 疯皇女人那么娇娇.小小的一个姑娘,硬吃横空剑这一击,怕是要被瞬间轰成灰了。 苏瓷觉得,自己跟着疯批久了,可能自己也成了疯批! 就这么干上了! 死磕到底! 她紧紧闭了眼,任由体内的力量无法控制的爆发出来,打败谢无极,一剑定乾坤! 轰——! 两把剑,剑芒炸裂,激荡周遭草木摧折。 一时之间,竟然不相上下! 咦?没死! 苏瓷猛地睁眼! 来劲儿了! 没死,就有胜算!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萧君楚教她的那些只能两个人练的心法到底有多强! 总之今日赢了谢无极就是不亏! 她手中剑意更加汹涌,两人僵持不下,耗在原地。 谢无极心中,却是一万个没想到。 他有心杀她,却也有心饶她,并未尽全力。 不料,这一剑竟然被丝毫不漏地给接了下来! “瓷瓷,果然是翅膀硬了。怎么,想摘了我的人头,给萧君楚邀功求宠吗?” 苏瓷屏足全力接招,根本没那么轻松,但是,还是忍不住气他。 “我需要向他邀宠?是他求我才对。而且,他邀宠的姿势比你好看一百倍!” 谢无极感觉一颗心快要被嫉妒的火烧得疯了! “苏瓷,那就别怪我绝情了!” 横空剑陡然一凛,祭出全力! 眼看着鸦九剑被逼退了半分,苏瓷这次真的完蛋了! 但是,紧接着,当空一道炸雷,一道闪电劈开长空,鸦九剑纤巧精细的剑身,光芒冰霜急剧漫延,光芒如狂火肆虐,逆袭而上! 一声罡气被急速穿透的刺耳啸叫。 苏瓷飞身推进,剑锋嗤地一声,刺入谢无极胸口,险险偏心而入! 如此惊天逆转,连她自己都吓呆了。 一双小鹿眼,瞪得前所未有的大,几乎惊得灵魂出窍! “我……我……” 我打败了龙傲天大男主? 沙星耀躲在草丛里,抱着脑袋,发冠都被刚才对战的罡风吹歪了。 “不是吧,不是吧……” 他也目瞪口呆。 谢无极口角沁出一抹蜿蜒鲜血,慢慢低头,看了看穿过胸口的剑,再抬头,看向苏瓷,一字一顿: “萧、君、楚!” 苏瓷:嗯? 喂!认错人了! 现在打败你的人是我! 她顺着谢无极的目光,扭头看向自己身后。 结果,还没等看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只手臂捞进怀中,揉啊揉。 “包子,小别胜新婚,今晚,你打算让朕用什么姿势邀宠?” 第215章 跟踏马一个书里的皇帝未婚先孕 萧君楚一手顺势抓了苏瓷手腕,冷酷无情地帮她将扎在谢无极胸口的鸦九剑给拔了出来,不管人家心口窝上在滋滋冒血。 另一手端了她后脑,偏头倾身便是用力一吻。 刚才这一剑,杀不死谢无极。 气死他也行! 谢无极踉跄退后一步,鲜血从指缝间渗出,以横空剑撑地惨笑,一袭绛红衣袍,如一颗干涸的血嘎巴。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谢无极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栽在你手里两次!” 此时,秋意寒赶到,“谢无极,现在你还不信我?” “信了!” 谢无极决绝一声,手指封了胸口伤口周遭穴道,横空剑光芒大盛! 秋意寒失了剑阵,自身实力依然不容小觑。 两人转眼间又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萧君楚用力吸了吸苏瓷的唇.瓣,与她又蝴蝶翅膀般撩拨一下,用腻歪的黯哑嗓音,旁若无人: “好运给点儿,揍他们给你看!” “好。” 苏瓷抓住他衣领,踮起脚尖,用力吻回过去。 两双唇如花朵绽放般一触,她手中发力,将萧君楚轻轻一推,他便借她掌中之力,叹霜刀悍然出鞘! 一打二! 天雷撼动! 他衣袍猎猎,霸刀狂发,是天降的魔主,人间的太岁! 三个人的对决,如神仙打架。 萧君楚顾忌苏瓷安危,刻意将战场越拉越远。 他的邪天九部,如今已经由天雷其四,进入天妄其五,几乎与天狼宫宫主此时的修为齐平。 谢无极本就有伤在身,封了穴道,无法发挥实力。 秋意寒自知今日绝无胜算,若真的落入疯皇手中,必定没有好结果。 于是,眼珠子一转,又祭出他手里那张王牌。 “疯皇,你可知道你那一心护着的女人,皮囊底下装着谁!” 萧君楚霜刀横劈,“是谁都轮不到你来教朕!” 秋意寒狡猾闪避,让谢无极一个人奋力挡刀。 “要是我告诉你,她身子里藏着的那个女人,是我万剑宗十年前已经死在惊鸿巅的绿萼仙子,不知你与那‘风情万种’的老女人翻云覆雨,此时回想起来,是何滋味?” “哈!你以为朕会听这种拙劣的挑拨?” 轰——! 萧君楚,叹霜刀光芒撕裂长空,一刀紧似一刀,火力全都集中在秋意寒身上。 秋意寒被打得连滚带爬,莫名悲愤!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他! 远处,沙星耀从旁边草丛爬出来,凑到苏瓷身边,两人躲在安全的角落里看热闹。 他望着萧君楚帅到爆炸的身影,满眼都是星星,口中笃定道:“有一天,我也会是他那样的英雄。” 苏瓷扯着面前的草叶,一点点撕碎,眼睛里也全都是星星。 那是她的男人,天底下最强大的男人! 腿最长! 腰最瘦! 屁.股最英俊! “嗯,没错,他是我的大英雄!” 说完,不知道为何,周围草木开始扭曲转动,周围天色变暗,四下漆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萧君楚这边战得正酣,眼看谢无极和秋意寒两人且战且退,早就生了退意却无法脱身。 只听沙星耀扯嗓子长嚎一声:“英雄啊,你女人晕过去了——!!!” 他叹霜刀一滞,秋意寒抓住时机,立刻滑如泥鳅,拉着谢无极飞身便逃! 萧君楚无心去追,转身奔去查看苏瓷。 “重华!” 每次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就是喊重华。 重华跟玛瑙在后面处置秋意寒那些弟子,耽搁了些时辰,这会儿刚刚赶到附近,一听狼主咆哮,急忙赶来。 “重华来了,重华来了!” 他匆匆上前,抓了苏瓷腕子把脉。 这一探,眉梢一抹难以抑制的喜色飞快掠过,之后,又飞快定了定神,道: “狼主,苏姑娘应该是消耗过度,此时放松下来,暂时晕过去了,没事没事。” 萧君楚不信,“真的没事?” “没事。” “那你刚才笑什么?” “我……,咳!我是因为发现姑娘没事,所以才笑。” 萧君楚深深怀疑。 重华慌忙掩饰,“呵呵,属下与姑娘汇合后,才放出信号,没想到狼主能这么快赶来接应,实在是太及时了哈。” 萧君楚没吭声,白了他一眼,想要俯身将苏瓷抱起来。 可是手一碰到她,忽然想到秋意寒说的那句话。 绿……绿蛾子…… - 苏瓷睡了好久,睁开眼,萧君楚不在,床边站着的是重华。 他见她醒了,鬼鬼祟祟,轻掀衣袍,在床边跪下,笑嘿嘿压低声音:“恭喜娘娘。” 这大婚还没举行,连他也喊她娘娘,还跪下了,分明是在逗她。 “重华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重华竖起一根手指跟她嘘,站起身悄声道:“跟姑娘说个大事儿,暂时不要给狼主知道。” 苏瓷不知道重华还有什么事,是萧君楚不能知道的。 她睁大眼睛等着。 重华笑眯眯,“小娘娘准备好了?” 苏瓷头一回发现,这老爷爷咋这么欠揍! 她脑袋点点,“嗯。” 重华躬身靠近,声音极低,却压制不住喜悦,“先前姑娘晕倒,在下给姑娘诊了个脉,不小心,发现了个不得了的秘密。” 苏瓷抱紧自己,难道是穿书的事被看出了什么端倪? “你发现了什么?” 重华现在看她的目光,就像等着抱孙子的老爷爷。 “姑娘腹中啊……,已经住了一只小狼。” 苏瓷:??? 什么意思? 肚子里住了只小狼? 啥? 啥——!!! 难怪大姨妈这么久都没来,她还以为是苏渣渣月经不调。 这这这…… 这个时候怀孕,岂不是要让疯批分心,耽误他的大事? “寂夜他不知道?” 重华面上喜色未去,神情略略凝重,“不知道。” “暂时不要告诉他。” “在下也是这个意思。” “嗯。” 两人不约而同达成了一致。 重华没想到,苏姑娘年纪不大,却十分懂事,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不但不娇不慌,反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替皇上分忧,心中欣慰,顿时放心。 她这个孩子,倘若为男,那便是皇长子,是太子,是承袭大统之人。 当初与父亲并肩,在太子天铮墓前,发誓必拼尽此生所有,守护最后一缕血脉,如今总算等到开枝散叶。 重华声音不高,心头悸动,目光深了深。 “姑娘今日起,有任何不适,一定要立刻说与在下,在下必定拼尽所能,确保狼主子嗣无碍。” 苏瓷其实心里好慌,只是不方便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都什么心理准备都还没有呢,人都没嫁呢,肚子里就多了个小生命。 还是踏马跟一个书里的皇帝的! 未婚先孕这种事,若是被老爸知道,一定会被打断腿的。 “谢谢重华哥哥。你先去忙吧,我……我想再睡会儿。” “好。”重华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了一下,“对了,姑娘,你可知前三个月,胎儿十分脆弱……” 苏瓷捂脸,“我知道了,你……快去忙吧。” 重华稍稍放心,“那好,就辛苦姑娘了,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 苏瓷:…… 这都是什么用词!!! 但是,她是真的有点乱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眼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红衣大炮的主意,这个关头,寂夜他一定忙得不可开交,千万不能因为孩子的事分心。 更不能让旁人知道她怀孕了,否则,自己就成了他的软肋,随时被人拿捏。 还有,他跟她分别了这么久,势必得空就要酱酱酿酿个没完。 要怎么才能拒绝他,又不伤了他的心呢? 苏瓷坐在床上,托着两腮,将一张脸挤成了包子。 第216章 食髓知味 没多会儿,萧君楚回来了。 手里端着他的招牌鸡汤馄饨,回脚踹上门。 两人目光相触,会心一笑,如两汪湖水,各自起了一圈圈涟漪,又交汇于彼此。 他故作不高兴,嗔道:“不是让你在紫宸殿老老实实等朕着吗?千里迢迢,把你能耐的!” 苏瓷坐在床上,在被子里缩了缩,“我……,我不是想你了嘛……” 她声音又糯,又小,又羞又怂,一如既往。 入了耳,就让人眸中有种心照不宣的意味深长。 他在床边坐下,先递了茯苓水给她漱口,又捉过她的小手,拿了温水浸过的帕子,一根一根手指擦干净。 “既然醒了,就先好好吃东西。” 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自古饱暖思xx,他是耐着性子等她醒来,已经等了好久了。 说完,又指尖将她耳畔海藻一样的乌发别去耳后。 “包子,回来时,朕帮你换衣裳,摸了摸,瘦了啊……” 明明是涩涩的话,却听得让人鼻子一酸。 苏瓷卷翘的睫毛,低低垂着,有些雾气。 他还不知道,她腹中多了个小坏蛋,若是此时知道了,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是惊喜地不知所措,是开心地抱着她转圈,还是急火火地想要给孩子取名字。 苏瓷不知不觉,露了笑意,抿了抿唇。 “你就不能老实点?” 他低头,身影遮了灯影,将她笼罩其中,“老实的孩子没包子吃……” 她再这样有意无意的撩他,他就没耐心等她吃饱了。 “寂夜……”苏瓷软软推开他,“我,还觉得有些头晕,你别……” 萧君楚被推开了,有些悻悻地不乐意。 一个食髓知味的男人,好久没见自己女人,如今好不容易到了嘴边,会依着她才怪。 “先吃饭。朕亲手捏的小馄饨,一个一个捏的!” 他耐着性子等着。 说那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眸子眯了眯,仿佛捏的不是馄饨,是她的小东和小西。 苏瓷觉得脸蛋儿已经烫得没地方放了,只好先埋头吃饭。 一颗馄饨下肚。 “唔……!!!” 她抬起头,小鹿眼闪闪亮。 “好好吃!” 而且里面还包着整只的虾仁儿! 萧君楚便一张帅脸笑得如开满了花。 “喜欢就多吃点。” 广海城临海,海鲜丰盛。 他亲自挑了个头合适的新鲜活虾,一只一只去头剥壳,精心藏在馅儿里面,就为看她入口第一只时惊艳的表情。 苏瓷吃得欢,肉嘟嘟的唇水淋淋,馄饨汤汁儿往下滴。 萧君楚就看的眼底冒火。 这么可爱的包子,没心没肺,干干净净,除了吃什么都不在乎,怎么可能是秋意寒口中所说的绿蛾子? 他不自觉地嗤的一笑。 “唔?怎么了?” 苏瓷捧着脸那么大的大碗,露出两只眼睛。 是不是老夫老妻了,吃相太猛,不秀气了,被他笑话了? 萧君楚一只手肘撑在床榻上,歪着身子,笑吟吟看她。 “与秋意寒交手时,听到了点可笑的事。” “什么事?” “他说,你换了芯子。” 噗——!!! 这一句入耳,苏瓷是真没收住,一口馄饨没吃完,都喷了出去。 一顿手忙脚乱地收拾。 “这么大反应?!” “没事没事,我……我就是觉得秋意寒可能话本子看多了。” 苏瓷顿时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萧君楚随手将碗筷推到小桌上,又慢悠悠递了茶水漱口,给她帕子擦嘴擦手,有一搭没一搭。 “不过,这世上有很多事是很难说的,比如,有的人耗尽一生之后,再睁开眼,又重回到了当初命运的转捩点。” 苏瓷忙着漱口擦手,“你说的那是重生文。” “嗯?” “啊……额……,就是街边上那种重生话本子。” 萧君楚见她并不奇怪,心中稍稍安定。 这样的话,将来与她坦白自己重活一回这件事,想必是不会吓到了。 他见她吃也吃饱了,收拾也收拾完了,便“好心”递了套干净寝衣过去。 “昏睡时见你出了好多汗,换上。” 苏瓷回想起秋意寒之前威胁她的那些话,总听着怪怪的,十分不相信,一面低头解衣带,一面问: “对了,秋意寒跟你说我换了什么芯子?” 萧君楚继续“好心”,凑过来,伸手帮她解衣。 “说什么你是万剑宗一个死了很久的老女人,叫秋绿萼。” 说话间,衣襟落开,明明还勉强坚守的诃子,被他一爪子径直扯掉,半点反应的机会都没留给苏瓷,活色生香便澎湃,争抢着涌入眼帘。 苏瓷被扑倒那一刻,脑子还没想明白。 所以,秋绿萼就是秋意寒口中的小姑姑? 可是,为什么秋意寒会认定苏渣渣是他死了的姑姑? 除非苏渣渣自己说出来啊! 我屮艸芔茻! 苏渣渣不会是个借尸还魂的吧? 这个脑洞虽然有点大,但是,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秋意寒之前威胁她的那番话。 是秋绿萼不知何时占了真正苏瓷的身子,又跟秋意寒有过勾结,但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这身体的主人,又在青铜鼎里换成了她。 所以原主的身子还真是个客栈啊! 谁来都能住! 她这一个晃神的功夫,身上一凉一热。 凉的地方,衣裳没了。 热的地方,有人欺了上来。 久违的肌肤之亲,如火如荼。 今天太刺激的事情一个接一个,苏瓷的脑袋瓜子快不够用了。 在萧君楚魔掌下挣扎了一下,好不容易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寂夜……,不行,等等。” “等什么,不能再等了。” 帐子不知何时已经落了,将两人同困在一方温软的囚笼之中。 “你……,你不是还有好多事没做?快去做!” “正在做。” “可是我刚吃饱,你别压着我。” “换你压着我?” “寂夜,没……没熄灯。” “就喜欢不熄灯,就喜欢看着你被欺负地喵喵叫……!” 苏瓷快要疯了。 “寂夜!” “寂夜,不要!” “寂夜……,我……我的确是秋绿萼!!!” 萧君楚:……!!!! 第217章 漂亮的皇帝陛下 刚刚还如痴如狂,猛地,整个人立刻僵住了。 不但身子僵住了,人都软了,武功都差点废了。 秋意寒那句话,又回荡在耳畔。 【要是我告诉你,她身子里藏着的那个女人,是我万剑宗十年前已经死在惊鸿巅的绿萼仙子,不知你与那‘风情万种’的老女人翻云覆雨,此时回想起来,是何滋味?】 萧君楚翻身下床,定了定神。 亲密无边的枕边人,一心求娶的挚爱,居然有个这么大的秘密瞒了他这么久! 不但变成了另一个身份,还是个死了十年,借尸还魂的老女人,打击太大,实在需要冷静一下。 “内个……,包子……,你先休息,朕……刚刚想起来有些事还未处理,我们回头细说。” 他第一次这么狼狈,脱了一半的衣带都没系好,逃一般的跑了。 苏瓷长长松了口气,抓过被子将自己盖好,这才一个猛醒。 耳畔,秋意寒魔音一样的话也幽幽响起: 【这件事,你若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休怪我将你的老底,全都兜出去!到时候不要说疯皇会恶心地将你碎尸万段,就连将你如珠如宝养了这么多年的阙浮生,也会再重新掐死你一次!】 完了,疯批他该不会是去拿刀了吧! …… 萧君楚出门站在院子里,还没缓口气,就见胜不武从外面匆匆跑回来。 “漂亮皇帝,漂亮皇帝……,我找到了,找到了!” 他手里拿着本被翻得破烂的牛皮手札,欢天喜地。 自从被萧君楚的狼在广海城外面抓住,胜不武不但立刻认怂,还把他带回家里住。 毕竟漂亮皇帝身边只有他一个人,两个人单独相处还是很开心的。 萧君楚已经对这种奇奇怪怪的称谓见怪不怪了,伸手拿过他手上的手札。 “这就是你爹的遗物?” “不,是我爷爷的,里面记载着自我太爷爷起,胜家研制火器的各种心得。” “哪里找到的?” “我娘的墓里。” 萧君楚:…… 所以,这个败家子,昨晚去挖了他老娘的坟! 萧君楚翻开已经发脆的牛皮书页,将里面时而工整,时而狂乱的笔记一一看过。 果然至少有三个人的字迹在上面,而且,除了一些火器的制造方法外,尤为凸显的,便是神武红衣大炮制造结构的不断演变。 果然,这门大杀器,不是胜百万一人之功,而是胜家历经了三代,才秘密打造出来的。 他看得极为认真,胜不武觉得自己这回可算立了大功,兴奋地在旁边等着奖励。 漂亮皇帝说了,只要他事情办得好,就准他再一起泡澡,而且肩并肩坐在一起那种。 萧君楚站在院子里,足足看了一炷香的功夫 之后,默默合上,“这东西,还有谁见过?” “没事,我娘离家出走时抢的,死后带着进棺材。我昨晚拿出来,第一时间就拿来给皇上您啦。” “嗯,很好。”萧君楚手中一使劲儿! 哗啦一声,本就已经变硬发脆的牛皮线缝的书,瞬间变成了渣渣,纷纷扬扬掉了一地。 胜不武惨叫:“啊?皇上!您这是干什么啊!这可是孤本啊!” 萧君楚拍拍他肩头,语重心长。 “火器这种东西,这么危险,朕看过就够了,不能给旁人知道。” 胜不武看看自己肩头修长漂亮的手,又酥了。 好吧,反正我爹,我娘全都死了。 你是漂亮皇帝,你最大,什么都听你的。 这边正说了,身后,院外,有人鬼鬼祟祟探头进来。 “谁在我家院子里偷看我皇帝!”胜不武叉腰站出来。 萧君楚没空理这些鸡鸡狗狗,他立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而脑子里,又飞快地将方才看到的东西重新过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沙星耀从门口跳出来,“疯疯疯疯疯皇陛下是给大家看的,怎么就就就就成了你的了?” 他凑到萧君楚身边,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抱住他大.腿: “师父在在在在上,受徒儿一一拜!” 萧君楚这才低头:??? 沙星耀一双星星眼闪闪亮,“师父,我跟跟跟定你了!我一一一定会成为像你一样的皇皇皇皇帝!” 萧君楚自打从外面将这货带回来,就没消停过。 不是在他面前磕头,就是抱着他大.腿蹭脑袋。 若不是看在他是夜夷的王太子,在稳定西边局势上还有点用,早就一巴掌拍下去了! 胜不武在旁边就很气。 论身份,他就是个平民,自然没资格抱着皇上的大.腿哭着喊着拜师。 但是他有家底可以掏! 于是,在争风吃醋的关键时刻,他唰地又从后腰抽出一样东西。 一张同样老旧泛黄的牛皮卷。 “皇上,我还找到一样好东西!” “什么?” 萧君楚将那东西接过,摊开。 一双眸子登时雪亮! 一张地图,上书四个字:神将遗境 他目不转睛盯着图上的终点,该是在一座大山深处。 “这里藏着什么?” 胜不武凑近,神秘兮兮:“这世上唯一一件神武红衣大炮的成品,就在这里!” 萧君楚看完,两手一揉。 哗啦。 那地图又化成了灰。 掉了沙星耀一脸。 “明日出发!” 他扒拉开腿上挂着的沙星耀,转身便走。 胜不武站在原地傻了。 “可是,皇上,这图已经……没了……” 萧君楚回眸,唇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一言未发。 沙星耀从地上爬起来,抹去脸上的灰,嘲笑胜不武: “傻傻傻傻傻不傻?我疯皇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你你你不知道?” 胜不武:…… 他原本还想拿捏一下,再好好说说一起泡澡的事,结果,现在家底都没了。 好气! 他跺脚还击:“呸呸呸呸呸呸呸!” …… 与此同时。 “我艹——!!!” 鸦九娘的墓门前,胜三一声怒吼,响彻半座山! 她梳着温顺的发髻,穿着柔软的罗裙,撸着袖子,站在墓前,抓着新挖开的坟土,暴跳如雷! “胜不武那个混蛋不孝子!要么不回来,回来就刨了娘的坟!他不要被我抓到,抓到,一定揪掉他的脑袋!!!” 阙浮生立在她身边,看着坟土挖得乱七八糟,墓门虚掩的鸦九娘墓,情绪没有任何波澜。 昨晚,他睡在院中的晾衣绳上,就听见院子后面的山上有动静。 想来是终于等到疯皇的人动手了。 却没想到,竟然是鸦九娘的儿子自己来挖坟。 第218章 阙浮生,我爱过你了。来生来世,永不再爱 阙浮生等到胜三发疯够了,才沉稳却不容任何质疑道: “胜三,红衣大炮不可以落入任何人手中。” 胜三气得嗷嗷发疯,摸摸索索寻到他的衣袖抓住,也不顾手上的泥弄脏了他。 “万丈红,你的眼睛看得见,你一定要帮我!我要把我哥抓回来!” “我娘当初就是因为这门大炮,与我爹誓死不再相见。本以为他们两个都没了,这事就过去了,谁知道我哥又走上我爹,我爷爷,我太爷爷的老路,惦记上那可以杀人无数的东西!” 阙浮生低头,看着她死死抓着自己袍袖的手,“他应该是带人去找红衣大炮了,它在哪儿?” 胜三定了定神,“你说得对,我们抢在他找到大炮之前,将他抓住!你跟我来。” 她摸索着推开墓门,走近鸦九娘的墓,黑暗中,她反而比常人行动更加灵便。 墓道不高,阙浮生需要时时低头,青衣翩然,不染尘埃。 整座墓并不大,很快到了尽头的墓室。 胜三摸到棺椁,拜了三拜,之后,来到最后面一堵石墙前。 “我娘她性子烈,痛恨我爹醉心火器,二哥夭折后,便带我离家出走,发誓老死不相往来。” “大哥跟着爹,从小没人管教,学了一身乌七八糟,是个不成器的。” “娘死得早,我也被铸剑师父们教得男不男,女不女。” “两个世间第一的造器大师,却生了两个最没用的儿女。万丈红,你说好不好笑?” 阙浮生立在她身后,秀长的眉,第一次微微蹙起,说不清是怜悯,还是这个故事触动了他心中的哪根弦。 胜三的手,摸着冰凉的青石墙壁,声音渐低,无限心疼哽咽。 “可是,在娘的心里,从来都只有爹,一刻都没忘记过。她活着的时候,与他隔山相望。她临死,也将自己的坟墓安在他的隔壁。她一生要强,虽然口口声声说了永不相见,却是日日夜夜期盼着我爹来找她。” 阙浮生静静听着,低垂的眸子中,有种不可触及的光芒,蓦地微颤。 墓室中,空气一时凝滞,只有胜三低低哽咽。 “可是……,我爹他,从来就没有来过,再也没来过……” 胜三的手掌不大,摁在墙上,筋骨微微跳动。 “在他的心里,只有火器!只有红衣大炮!只有火器神将这个虚名!他从来都不爱我,更不爱我娘——!!!” 话音方落,一拳扬起! 轰地一声! 那墓室的墙便被砸穿了一个窟窿。 墙的那一边,空的。 是通向神将遗境的密道。 阙浮生背过身去,不想被胜三看见自己此刻的神情,长长深吸一息。 “今日惊扰了令堂,当稍作祭拜。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好,我去前面等你。” 胜三对里面隧洞中的黑暗并没什么无感,又天生力气大,几下将墙掏出半人高的入口,便一脚先迈了进去。 阙浮生等她走远了,望着面前的石棺,忽然将头一偏,眉心那一抹蹙动,渐渐化作汹涌如潮的哀伤。 他的手,按在棺椁之上,声音不高,却嗓子黯哑飘忽: “鸦九娘,本尊问你,是不是你们女人说永不相见,只是为了让男人去寻,去追?” “是不是你们女人说再也不爱,其实心里却从来未能放下那个人?” “是不是你们女人就算活着生离,却在心里也希望着与最爱的人死在一起?” 他一双凤眸霎时爬满殷红血丝,修长白净的手,在石棺上骤然发力! “你出来!你告诉我!你从里面爬起来告诉我!!!” 雪白的发,乍然翻飞,如海般深不可测的力量,仿佛失控般四散。 墓室中一应事物摆设,轰地全数离开地面,悬浮在半空,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些威压挤压地化作齑粉。 身后洞口深处,传来胜三的声音: “万丈红,你在我娘那儿喊什么呢?祭拜死人不是用喊的啊。” 阙浮生耳朵尖动了一下,喉间激烈哽咽,强行回神,慢慢收敛周身气息。 翻飞的白发,重新如水披落,那些悬浮在半空的陪葬品,又缓缓落回原地。 “这就来。” 他白发青衫,重现闲逸,转身随着胜三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深处。 方才那一面的恐怖疯狂,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黑暗的隧道,并非给活人准备的,漫长,没有尽头,是鸦九娘给自己准备的一条死后与丈夫相会之路。 阙浮生脚下步履无声无息。 耳畔,却如梦魇般回荡着那个女人濒死时说过的话。 “阙浮生,我这辈子爱过你了。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不再爱!” 他嘴角浮过一抹不可见的可怕笑意。 所以,你说的话,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反的! 你还在爱我! 你一直在等着我! 你希望与我生生世世在一起! 小辞,你再等等! 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重逢了,很快……! - 金碧辉煌的夜夷皇宫。 血流成河,尸首遍地。 天美王后被尸宠扯着头发,从后宫拖拽至前庭,重重丢在御前。 卫九泠红袍摇曳,拖过被血浸透的红毯,手里拎着只死不瞑目的人头,款步走向最高处的王座,将人头安放在桌案上,手掌抚摸人头上粘着血的乱发,笑吟吟看着瑟缩在王座里的夜夷王。 “七国结盟,必会逼得萧君楚狗急跳墙,纵怒雪川群狼南下。有人不想看到这天下维持了一百多年的平衡被打破,所以,你该退位了。” 夜夷王人到中年,臃肿昏聩,与大烨周旋那么多年都安然无恙,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这样逼宫。 西疆六国使臣的人头,如今血淋淋摆在面前,他刚刚动了念头,就遭此横祸。 “你……你,你们……” 他转而指着立在下面,冷眼旁观,毫无血性的雕檀咒骂: “逆女!竟然帮着外人弑父夺位!” 雕檀悠然从容,“父王从小就教我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您当年为了天美,置我母妃于死地时,就不该留着我。” 她冷笑望着自己的父王,仿佛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卫九泠没工夫听他们的狗血废话,手掌在桌案上一撒。 六枚形态各异的金镶玉扳指,叮叮咚咚散落在金灿灿的桌案上。 “龙虎关守关大将的调兵符,一共七枚,最后一个呢,哪儿去了?” 夜夷王瞳孔猛地一缩。 第219章 听说年纪大的,都喜欢奶狗? 夜夷国本身就是个天然的咽喉要冲,龙虎关更是天险中的天险,要塞中的要塞。 数十年来,夜夷与大烨结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替大烨遏住了西疆六国东进的入口。 只要夜夷的兵力不动,缺口不被打开,西疆六国便要一直被困在十万大山的包围之中,大烨的半数国土,便稳如泰山。 也正因为如此,在夜夷,兵权就是王权。 为防止武将专权,兵符一向由七股势力分别掌握。 而现在,卫九泠已经一口气拿到了六枚,如此神速,雕檀功不可没。 其实,如果不是有商天行一直从中阻挠,他可以更快。 卫九泠的左肩,还有被三尖两刃戟重创的伤口未愈。 那些疼痛,有些酸爽得令人过瘾。 他右手,指尖百无聊赖地扒拉了一下桌上那些扳指,叮铃作响,甚是悦耳。 “再问最后一遍,最后一只兵符在哪里?” 夜夷王绝望地望了一眼扑跪在下方的天美王后。 王后向他痛苦摇头。 不能说! 说了,星耀就完了! 虽然不是亲生骨肉,可养了这么多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他们这种爱情,注定无后,早就将满腔亲情,都注入到那个偷偷抱来的孩子身上了。 夜夷王沉重摇头,“不知道。” 卫九泠不耐烦地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回头望向下面。 雕檀抱着手臂,冷漠地站在天美身后道:“既然不肯说,必定是在星耀太子手中了。” 卫九泠的目光重新落在夜夷王头上,“沙星耀人呢?” 事到如今,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 夜夷王望着跪在下面的天美,尽是诀别之意。 这辈子,作孽太多。 若有下辈子,我们不要再做兄妹了啊。 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堂堂正正在一起。 天美跪伏在地,也绝望望着他,用力点了点头,紧咬着唇,哽咽以首叩地。 夜夷王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胸膛,冷眼面对卫九泠,口中决然挤出三个字。 “不知道。” “戏多!” 卫九泠嫌弃地嘴角一撇,抬手捏住他脖颈,便是随便一掰! 骨骼破碎的一声脆响,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不甚分明,却听的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是天美王后绝望凄厉的尖声惨叫。 夜夷王的尸体,如一只填满了破碎血肉的破布袋,被踢下王座。 卫九泠懒洋洋坐上去,不耐烦道:“把沙星耀翻出来。” 雕檀微微低头,含笑俯首,不紧不慢,恭敬有礼:“遵命,吾王。” 等她拖曳着黑裙,慢摇着腰肢退下之后,大门关闭。 殿内除了死人,便是两侧笔直伫立的尸宠。 天美王后眼看着夜夷王惨死,儿子被下了追杀令,哭得发抖,惊悸地望着四周,退着一步步向后爬,想要离上面那个魔鬼远一点,再远一点。 卫九泠红袍漫漫,笑意浅浅,两条长腿慵懒换了个姿势,倚在染了血的王座上。 “天美王后,你怕什么?接下来,该我们两个好好聊一聊了,不知,你可还记得巫女昔年……?” - “阿嚏——!” 连夜进山的一行人马,沙星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忽然间觉得特别冷。 玛瑙嫌弃地瞪他一眼,将自己身上披风给了他。 皇上让她盯着这个笨蛋,结果她成了奶妈! 一路照顾吃喝不说,还要小心冻死摔死。 沙星耀悄悄将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攥在掌心。 “不不不不不知道为什么,就就就有点想……想哭……” 玛瑙怜悯瞅他:【太小了,出门远了,想娘。】 他们俩身后,苏瓷脚步最慢,跟在队伍最后。 重华瞅着左右无人,悄声问:“可还撑得住?” “又不是大肚婆,有什么撑不住的?” 说完,自己眨巴眨巴眼,仔细体会了一下,好像肚子里的确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重华温厚笑笑,“好,没事就好,有不舒服一定要跟在下说。” 他又凑得更近了一点,用手挡了嘴,“我带了安胎药。” 苏瓷:…… 行在最前面带路的萧君楚,脚步突然咔嚓一下停住了。 他回头,瞅着队尾,眉头紧了紧。 这俩人什么时候这么近边了? 还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难道真的是老女人和老男人才说话投机? “重华,过来。” “哎!”重华赶紧一溜烟上前。 萧君楚看他那一身锦蓝的袍子,手里拎把扇子,就特别不顺眼。 “胡子呢?” “不是被蕙兰给扯掉了嘛。” “宫主准你摘了吗?” “宫主这不是不知道嘛。” 重华知道狼主这是吃醋了,笑嘿嘿道:“要不,叫苏姑娘过来跟您拉着小手一起走?这夜里山路这么滑……” 萧君楚瞪了他一眼,“前面就是神将遗境的地界,里面情况不明,她那么笨,还偏偏要跟来,走在前面替朕挡机关?” 胜不武立刻跳出来,“对呀对呀,我爹极擅机关,这山里不知藏了多少可怕的杀人武器,千万不能让笑笑首当其冲!有我陪着皇帝陛下就好啦!” 说完,把重华挤到一边。 自己笑眯眯,美滋滋地站在了萧君楚旁边。 萧君楚身姿挺拔,手握叹霜刀,冷眼斜睨他。 胜不武看看他,再低头看看自己,想了半晌才明白。 哦,原来是僭越了。 于是,向后退了一步,继续美滋滋欣赏他的漂亮皇帝。 萧君楚晃了晃脖子。 若是换了前世的暴虐,这种往身边的狗皮膏药早就戳死一百次了。 这辈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好脾气,竟然纵容着这些个家伙一个个在自己面前卖乖! 他继续按照脑海中印刻的地图,在黑暗中在前面带路。 这种时候,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开道。 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安全。 可是,他脚下步履不停,耳朵却时刻关注着后面的动静。 死包子! 谁都往他跟前凑,只有她不来! 没喊你过来,你就是死的? 后面,重华没敢再跟苏瓷嘀嘀咕咕,只好保持距离,时不时关注着。 苏瓷因为亲口承认自己就是秋绿萼,此时实在尴尬到极点,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圆回来了,就莫名叹了口气。 前面,萧君楚脚下立刻停住了,气息一沉。 累了不会说话? 叹气给谁听? 所有人跟着停住,知道皇帝陛下不高兴了,谁都不敢吭声。 好一会儿,萧君楚才回过身来道:“朕累了,休息片刻,天亮再继续走。” 接着,又目光沉沉盯着苏瓷,“你过来。” “哦。” 苏瓷这会儿要是有条尾巴,必是已经夹在两腿之间,低着头,灰溜溜过去了。 萧君楚转身在前面走,她就乖乖在后面跟着,两人到了僻静的地方停下。 他转身,看她走了一天的路,头发都有些乱了,一阵心疼。 “过来,站那么远干什么?” 苏瓷警惕:“你想干嘛?” 他嗓子忽而一软,“听说年纪大的,都喜欢奶狗?” 第220章 其实,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苏瓷好害怕:“你……,你想怎么奶?” 萧君楚一阵暴躁,原来你还真喜欢奶的! 他伸手将人拉过来,“抱朕。” 苏瓷:…… 为什么没感受到奶,只感受到了奶凶? 但是,他越凶,她就越激动。 两只小手,颤巍巍穿过他腰间,温软地将他抱住。 “寂夜,我还以为你嫌弃我了……” “嫌弃你什么?” 苏瓷故意道:“嫌我又老,名声又不好。” “呵,”萧君楚在头顶笑,“若论名声不好,这世上大概没人甚过你的萧寂夜了吧?” 他将软软的人,在怀中用力抱了抱,揉了揉。 “为什么用那种话拒绝朕?朕与你亲近怎么了?这么快就不喜欢了?要不咱们换点刺激的?” “别别别!”苏瓷怕了他了,“我没不喜欢你,而且,其实也没有完全骗,是真的换了芯子了。” 她以为萧君楚会继续追问,正好就此将书穿的事说清楚算了。 谁知,他认定了她这个人,接受了这个事实,反而懒得再管她曾经是谁,忽然道: “这么说,朕派去惊鸿巅的使臣,应该改道去万剑宗才对?” “不不不不!!!”苏瓷被他吓到了,慌忙从他怀里钻出来,“千万别去万剑宗。我不是秋绿萼了,你千万别……呃……” 傻夫夫的小兔子,自己招供了。 “哦——!又不姓秋了。”他拉长了声音,“那么,朕该怎么娶你?朕的皇后,总该有个娘家来封诰才体面。” 苏瓷深深一息,憋足了气。 “其实,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在我那个世界里呢,你这个世界,其实是本书。我现在,其实活在曾经看过的一本书里,你呢,就是这本书里虚构出来的人物。” 她抬头,努力看他,“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萧君楚默默看着她,没忍住,将手掌在她额头试了试,确定没发烧。 之后,微笑,“嗯,明白。” 苏瓷:…… “你不信?” “朕信。” “信,你为什么这个表情?” “哦——!”萧君楚做出恍然大悟状,“这个表情满意吗?” “……” 苏瓷好气。 好不容易说出来了,他竟然不信! 要怎么跟一个愚昧无知的古代皇帝讲清楚,他自己其实是个纸片人啊啊啊啊! 完全不可能讲清楚的啊! 忽然,萧君楚道:“对了包子,在你看的那本书里,有没有一个人死掉后,又回到过去,重活一回了呢?” 苏瓷想都没想,“你说的是重生的剧情啊!没有!这本书是本穿越文。” “哦……” 萧君楚虽然不懂什么叫穿越文。 但是他确定了。 既然所谓的书里没有关于他重生的剧情,那定不是他理解有问题,而是苏瓷脑子有病了。 不但苏瓷有病,秋意寒也有病! “好的,朕知道了。重华靠不住,等下了山,朕再给你重新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这心肝宝贝,一个多月不见,怎么就坏了? 他抱着她,嘴上一本正经的心疼,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去了裙下。 摸摸索索也就罢了,忽然在缝儿上,反复迂回。 “你别!”苏瓷这才惊觉自己又掉进坑里了,好怕被不远处的那些人看到。 推又推不开,躲又躲不掉。 萧君楚顺势轻轻将她推到树后,压低嗓子,“你别出声儿,就没人知道。” 他凉薄的唇,根本不幸她的嘴,而是径直微躬了身子,去找小东和小西逗趣。 苏瓷咬住自己手指,生怕弄出半点动静。 可两手又被他无情地捉住,别去腰后,压住。 她只好身子僵直,腿却已经酥了,手在腰后强行抠着树皮,让自己站稳。 “寂夜,你别这样,那边那么多人……” 他抬起头,幽暗中,眸光深沉,“敢拒绝朕,吓唬朕,还敢惦记着小奶狗!” 这是他给她的惩罚。 她就得老老实实受着。 苏瓷咬着唇,恨得快哭了。 他好可恶啊! 荒山野岭的,不远处那么多人。 头顶上还有只猫头鹰,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歪着脑袋看她! 她只能用极小的声音哀求,“寂夜,我错了……,求你,求你……” “朕现在不高兴,叫皇上。” “皇上……” “还喜欢奶狗吗?” “只喜欢皇上。” “苏瓷,你要谁?” “要……,要皇上……” 他直到扇动地她一副身子无法抑制的簌簌颤栗,人被挤在树上,软进怀里,才终于放了她。 之后,以胜利者的姿态,强势地叼着她滚烫的耳朵尖儿,依然是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 “朕好不好?” 苏瓷不想说话了,软软贴在他怀里,嘤了一声。 这畜生,这样下去,这让她接下来还怎么跟着进山? 可他却不依不饶。 “朕这么好,为什么昨日回避朕?” 还在记仇,还在不高兴。 苏瓷没辙了,“寂夜,你别欺负我了,专心做正经事,等下了山,我告诉你一件事。” 她怕若是现在说出有孕的事,萧君楚一定不准她同去冒险。 但是将她留在这里,又会分散人手来照顾她,叫他后面无论做任何事都要瞻前顾后,束手缚脚。 而她,也不想这个时候跟他分开,时时刻刻悬着一颗心。 可是,萧君楚岂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什么事?” “好事。” “多好的事?”他还问。 苏瓷的小拳头软哒哒捶他,“疯批!总之是好事,你别问了,再问,我再也不理你了。” 萧君楚忽然就笑了。 这种矫情的小样子,他小时候在猎户家见过。 猎户大叔要进山,半个月才能回来,临走时,大娘就是这副表情,欲言又止,别别扭扭,又是捶,又是骂。 既想说什么,又怕耽误他的事,分了他的心。 后来才知道,她那时候,肚子里是怀了老十三。 萧君楚忽然间心血潮涌,对苏瓷那个答案无比期待,人也温柔了许多。 “好,朕听你的,等下了山,你要亲口说给朕。” 他总算是不闹腾了,乖了。 苏瓷身子还是酥的,倚在他胸膛上,轻轻吐了口气。 忽然,听到头顶上道:“包子,所以,你到底喜欢奶狗还是狼狗?” 第221章 看,苏姑娘坐在皇帝腿上 求生欲使然。 苏瓷果断回答:“喜欢你。” 萧君楚总算满意了,低头,在她耳畔:“吼!” - 进山的,机关四伏,还好有胜不武擅长破解,每每有惊无险,等到了山顶,入了一处密道,再沿着湿滑的石阶一路下行。 沙星耀一边走,一边抱怨。 “这个什么火器神将是不是脑袋有坑?既然要从外面上山,再到里面下山,为什么不直接在山底下挖个洞走直线?累死我倒不要紧,累到皇上怎么办?” 所有人目光唰地投过来。 虽然这个夜夷王太子既没有脑子也没有胆子,但是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后,所有人都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越是往下走,山腹中的隧洞越是如九曲回肠一般,四通八达,而萧君楚脑海中印刻下来的那张地图,也只是指了个大概的方向,没有提到,这山中还有个迷宫。 一行人几经辗转,破了无数机关后,终于站在了一处岔路口前。 面前,有九个分支。 萧君楚自从进山后就话不多,此刻目光沉沉的,瞪着胜不武。 胜不武吓坏了,“皇上,等等!容我想想。我爹的套路,我最知道了。” “所有人原地休息。” 萧君楚看向身后的苏瓷时,目光立刻变得柔和多了,“累吗?” 苏瓷:“还好。” “坐下休息。” 他先盘膝坐下,拍了拍膝盖,示意她坐上去。 苏瓷小鹿眼圆了一下:??? 她扒拉他,“你别!” “来,地上湿凉。” “我没事。” “还有虫子爬来爬去。” 苏瓷:…… 她瞅瞅旁边。 隧洞狭窄,一大伙子人,全都挤在一起,也正大眼瞪小眼,等着看苏姑娘坐到皇帝腿上,当众表演呢。 “咳!”重华第一个反应过来,背过身去。 “哎呀,我想要休息一下,困死了。”沙星耀闭上眼,装睡。 玛瑙也转过身去。 胜不武好羡慕,“其实,我跟笑笑一样,也怕虫子……” 结果,被重华拽到一边,“怕有虫子你就站着。” 苏瓷也担心地上湿凉,可能会对胎儿不好,便只好在这种极度尴尬的情形下,坐在了萧君楚腿上。 她手臂软软的抱着他脖颈,窝在他怀中休息片刻。 两人鲜明的身型差距,让他刚好将她整个保护了起来。 “寂夜,有没有可能,鸦九娘墓中的地图,是假的?我听说,许多墓葬中的陪葬品,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为的是凸显主人的聪明才干,其实,事实并非那样。” “也许,但是,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神将遗境是由胜氏父子三代陆续打造完善的,期间历经百年,三个人即便同心,也不可能脑子长得一模一样,所以,这遗境中的设计,必定会有许多变化和调整。” 萧君楚指尖火光一现,一簇火光向前方岔路口飞去,之后扑簌簌散开,暂时照亮了那九个分支。 “你看,九个分支,土层的颜色并不完全相同,挖掘的手法也有差异,说明是不同时期开凿的。” 苏瓷眼睛一亮,低声道:“所以,如果红衣大炮是从第一代神将起,就已经在这山中,那么……” 他们只要找到最古旧的一条路就可以了。 萧君楚笑赞:“包子聪明。” 两人相视,心照不宣。 这时,坐在队尾的玛瑙,忽然腾地站了起来。 有人来了! 隧道拐弯处,渐渐投过光亮。 火光映着极其高大的人影,提着剑,弯弯曲曲,折在壁上。 一看便知是谁! 谢无极和秋意寒,居然厚着脸皮跟着他们摸过来了。 苏瓷想站起来,被萧君楚摁住。 他就要抱着她,给那俩人看。 苏瓷:…… 两厢狭路相逢,当场隧洞里一阵亮兵器的嘈杂响声。 秋意寒和谢无极虽然身手不弱,但是依然带来不少人手。 可是,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在这样狭窄的地方,却是将队伍拉得老长,拥挤不堪。 玛瑙一个人横在两拨人马中间,两手拳头撞了撞,骨节咯嘣咯嘣响。 谢无极之前受了伤,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打紧。 他也没把一个蛮人女奴放在眼里,手中的横空剑,并不出鞘。 “疯皇,你我要是在这儿动手,恐怕所有人都得活埋。” 周围剑拔弩张,萧君楚抱着苏瓷,懒洋洋坐在地上,悠闲得很。 “跟你动手?朕现在忙着,没空。不过前面有九条路,乱臣和贼子大可自己选。” 秋意寒:“你说谁是乱臣贼子!” 重华:“说谁谁知道。” 谢无极一看苏瓷乖乖给别的男人抱在怀里,就一股老血上头。 他抬手拨开玛瑙,肆无忌惮只身穿过众人,来到萧君楚面前,居高临下俯视。 “自古成王败寇,到底谁才是乱臣贼子,还是未知之数。” 他望着前面黑乎乎的九个去向不明的通道,眯了眯眼。 “此地情况不明,我看你们人手不足,且带着个没用的废物……” 边说,边回头瞥了一眼沙星耀。 沙星耀仗着有疯皇在,立刻挺直胸膛瞪回他。 谢无极不屑一笑,继续对萧君楚道:“不如,你我暂且联手,等寻到了红衣大炮,再分高下不迟。” 这摆明了是来捡便宜的。 苏瓷捏了捏萧君楚的手:别答应他。 萧君楚一笑,先扶起苏瓷,之后,慢悠悠站起身来,掸去袍子上的泥土。 “联手就不必了,既然你我各自认定乃是天命所归,不如今日就比一下天命如何?” 他指着面前的九条歧路,“随便选一个,选错的那个,要跪下三拜九叩,玩不玩?” 谢无极回眸,与秋意寒交换了一下眼色。 他们俩是跟在萧君楚身后摸进来的,一路全仗着前面有胜不武破除机关,才能全员走到此处。 现在,让他们自己选? 他们才不傻。 “既然无心合作,那么你先请。”谢无极刻意退后半步。 萧君楚诡秘一笑,“是你说了让朕先选,等到三拜九叩的时候,可不要后悔。” 他牵着苏瓷,便朝着土层看起来最为久远的一个入口走去。 身后,谢无极身手快如闪电,向苏瓷动手。 萧君楚早就料到他有此招,回身横刀截住。 火光明灭间,两人眨眼间过了两三个回合。 苏瓷被萧君楚轻易护了起来,挡在身后,可身后一声嚎叫,胜不武却被秋意寒擒了! 秋意寒横剑,“都别动!再动,就杀了他!到时候,谁都别想得到红衣大炮!” 好一招声东击西! 胜不武吓得嗷嗷叫,“对对对对!都别别别别……别动!别动!” 于是,谢无极一行十几个人,押着胜不武,陆陆续续进了萧君楚选好的那条隧道。 临走,还把火把都抢了。 萧君楚震怒,懊悔,愤恨! “谢无极!你果然越来越无耻!” “疯皇!兵不厌诈!你以为我还稀罕你怀中那个女人吗?” 隧道深处,传来谢无极张狂冷笑。 还有胜不武拐着弯儿的惨叫:“皇上,救我啊!救我啊~~~!” 众人目送最后的火光消失在拐弯处。 只剩下一片漆黑中的众人。 之后,噗地簇起一团火苗,燃起在萧君楚掌心,光影跳动,映出他面上凉薄笑意。 第222章 从前,怒雪川深处关着一个魔头 萧君楚回头,问躲在身后的苏瓷: “包子,刚才吓着没?” “没……没吧……” 苏瓷嘴上那么说,可小手还在紧张地抓着他腰间的袍子呢。 谢无极和秋意寒真的动手太快了,她即便有所准备,也实在猝不及防。 若不是疯批护着她,刚才可能真的跟胜不武一起被劫走了。 - 山底,另一条隧洞中,冥路连接了神将遗境和鸦九娘的墓穴。 胜三在黑暗之中,行动如常。 阙浮生修为高,眼睛亮,这样的一片漆黑之中,有没有火把,并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静默前行,各想各的心事。 许久,胜三幽幽道:“如果我的眼睛看得见,就不会这么没用了。” 她又顿了顿,“而且,若是看得见,就可以看见你。” 阙浮生抬眼,望向她的背影,“有时候,看不见或许是好事,况且我,也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你若愿意,此间事情一了,可以随我回惊鸿巅。” “惊鸿巅是哪里?”胜三惊喜。 “是个终年开满荼蘼花的地方。” “我……,真的可以吗?”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 阙浮生静了一下,“权作是惊扰了令尊令堂陵寝的补偿。” 胜三没再说话,黑暗中弯起嘴角,笑得有些甜蜜。 万丈红这么多天与她同吃同住,一直克己守礼,处处与她保持距离,却没想到,心里竟然想的是把她拐回家! 这小子,真是的! 不过,她倒是愿意去。 毕竟,这世上,只有他愿意将她当成女人相待。 至于他到底长得是美是丑,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反正看不见。 两人沿着冥路,登上不知多少级石阶,大概到了半山腰的位置,前面便出现一座石门,上书四个大字:神将遗境。 门口两只大油缸,燃着经年不息的长明灯。 胜三感受到光亮,笑道:“我们应该是到了,你帮我看看周围都有什么?” 阙浮生扫了一眼,“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石门似乎并没有上锁。” 胜三忽而动容,笑得遗憾,“难道,我爹他一直在等娘回家,给她留了门吗?” 她大胆登上台阶,去触摸石门,“进来吧,我娘她最嫌机关不够光明磊落。爹既然在等她,这里不会有机关。” 果然,那石门,轻轻一推,便开了。 石室中,事物十分散乱,显然主人生前去的匆忙,并没有给自己安排好后事。 阙浮生没有道破。 “地上事物比较多,你走路小心,我去里面看看。” “嗯。” 胜三随手摸到一张石桌,触及一些零碎的工具,指尖寻着寻着,便碰到一只没刻完的木头小马。 她拿起来,将那小马摸摸索索,嘴角绽开笑意。 这小马,是爹给大哥做的? 还是,给她? 不管给谁,爹的心里,应该还是有他们的。 她向来心思简单,刚刚在墓门前吃了火药般的脾气,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里面,阙浮生随意穿行。 遗境并不大,甚是凌乱,许久不曾收拾,各处尽是些零件,工具,图纸之类的。 直到最深处,便进了一处山腹中央的空旷洞穴,中央一座巨大熔炉,炉火早已熄灭。 各种锻造工具,散落遍地,显然这里的主人在最后时刻根本无暇顾及许多。 他的目光顺着遍地狼藉寻去,很快,便在山洞的尽头,看到一具早已化作骷髅的发黑尸骸,尸骸的手底下,是一只已经熄灭的火把。 而它的背后,则倚着一尊殷红如巨兽般的巨大钢铁事物! 神武红衣大炮! 阙浮生罕有地心情一阵起伏,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大炮中,炮弹已经上膛,面对石壁而坐,炮筒从石壁上一个人工凿开的窟窿探向外面。 洞外,则是呼啸风声,能隐约看见对面山崖如刀削一般的石壁。 这山洞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半山绝壁的中央。 阙浮生眉头微蹙,回眸再看胜百万的尸骨。 看来,他可能已经成功了。 但是,炮弹的配方中含有剧毒,让他的身体常年经受侵蚀,终究没能熬过最后一次试验。 或许,他只是想再等一等,成功之后,就立刻一家人团聚。 可惜,终究没能撑到点燃引线,便气绝身亡了。 胜百万心中,的确是有鸦九娘。 只不过,对于红衣大炮的执念,更重要一些。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呵……” 当初,他也是反反复复重复这样一句话。 却不知,女人的心,其实只有那么一点点大,若是爱了,便再也容不得其他。 可又偏偏是那个,心里只想着与他长相厮守的女人,最后却可以决然赴死,选择……同归于尽,永世决绝! “万丈红?”胜三找了过来,她的声音响起,在偌大的山腹中,显得有些空灵。 这种一无所知的单纯,就像是种救赎,一次又一次将阙浮生从过去的魔障中拉回来。 他喉间剧烈滚动了一下,重新恢复淡然,“我在这儿。” 胜三摸摸索索走过来,“你发现了什么?” 阙浮生看看地上胜百万的尸体,稍微顿了顿道:“看到了令尊。” 胜三身子一颤,并没有立刻说什么。 良久,才道:“他……可好?” “很安详。” 阙浮生向来不屑于说谎。 不想说的话,不说便是。 不想解释的话,任由误解便是。 但是,这一次例外。 算是偿付胜三带给他这段难得清净的日子。 他默默帮她重新安放了胜百万的骸骨,又陪她稍加祭拜,听她细细碎碎的哽咽,断断续续说些从鸦九娘那里听来的一些片段。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爹,我爷爷,我太爷爷,他们花了整整三代的时间,用命去痴迷那个红衣大炮!一个杀人武器,真的就那么重要?” “如果没有那个东西,我们一家人,现在可能会过的很幸福!说不定二哥也不会夭折,娘的一辈子,该是怎样的天伦之乐!” “可是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了,三代盛名,三代狼藉,最后落得家破人亡,一无所有……” 阙浮生静静站在她身边陪着,听着那些琐碎的抱怨和控诉,莫名怜悯。 就像神明俯视着苍生的苦,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既然被供奉,偶尔也愿意耐着性子,稍加安抚。 他道:“从前,在北方的怒雪川深处,关着一个魔头……” 第223章 天地同寿,后会无期 阙浮生嗓音淡淡,娓娓道来。 “那个魔头脱困而出后,想要彻底改变这个世界……” 胜三跪在父亲的尸骨前,哭着哭着,便被故事吸引了去。 “因为他恨别人关押了他?” “不恨。他只是怜悯苍生愚昧,心疼他们为什么这么蠢,明明朝生暮死,命若蜉蝣,却还要自以为是地苟且活着。” 阙浮生指尖轻抚红衣大炮,白净的手,极是轻缓温柔,就如抚摸着一个沉睡的情人。 “他一直在想,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帮那些无用的蝼蚁解脱呢?” 胜三瞳孔一缩,“你说红衣大炮?” “嗯。他终于想到了个好方法,但是,这个方法,需要有人去实现,于是,他便找到了一个姓胜的火器匠人。” “那后来呢?” “后来……”阙浮生目光愈发悠远,“后来,他被最心爱的女人给骗了。她与他在怒雪川下同归于尽。一剑天地同寿,让所有一切,功归一篑。” “天地同寿……” 胜三依稀记得听铸剑师父讲过,那是一剑将自己和敌人同时对穿,一种十分惨烈决绝的死法。 她又想到了自己爹娘生死都未能在一起,幽幽道: “那个人虽然是大魔头,可最后,两个心爱的人能死在一起,也不算亏。” “呵,可惜啊,天地同寿,后会无期。”阙浮生垂眸看着她头顶,目光冰凉。 那个魔头不但没有死在心爱女人的手里,反而一直苟延残喘地活着。 【阙浮生,我这辈子爱过你了。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不再爱!】 他背负那个诅咒一般的誓言,独自活了那么久,除了疲惫和孤寂,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时,山腹深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接着,是胜不武哭唧唧的声音,“别别别别闹了,我都把你们带到这儿了,这剑能不能拿开点?” 胜三站起身,脸色唰地就黑了。 是那个不长进的哥哥来了,还带了别人! 秋意寒押着胜不武先一步进来,随行弟子举着火把,训练有素地四散,逐一将山腹照亮。 可到了红衣大炮那里,冷不防见还站着俩活人,所有人全都嗷的一声,着实被吓得不轻! “浮生先生?” 谢无极和秋意寒两个,见了阙浮生,实属大大的意外。 这么人这么难搞,最近却有事必到,又一向将苏瓷当成个宝贝护着。 待会儿萧君楚追上来,他必定站在他们那一边。 今天的大炮,恐怕没那么容易得手了。 阙浮生冷眼瞧着这些小丑,并不理会,漠然问胜三,“你兄长来了,被人用剑抵着脖子,想要活的,还是死的?” 胜不武本来已经很害怕了,现在更害怕了。 跟妹妹在一起的这个白头发男人,生得倒是像个神仙一样好看,可怎么一张嘴就要人命? 比疯皇还无情。 比秋意寒还残忍。 “阿三,是我啊,我是哥哥!你快跟他说要活的!” 胜三对这个没用的哥哥虽然生气,却也不能真的弄死。 她带着哭腔,扁着嘴角:“你先老实说,为何要挖了娘亲的坟?” “我是被迫的啊!是万剑宗的人逼我的!好妹妹,你看不见,不知道哥哥有多惨!现在还有十几把剑,都抵在哥哥的脖子上呢。” 秋意寒:…… 明明你是替疯皇卖命,现在却将这个锅丢到我万剑宗头上! 胜三也不可能真的让自己亲哥哥去死。 “哥,我可以求他救你,但是,你要答应我,等活得性命,要第一时间在娘亲的灵前磕头认错,保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胜不武在心里骂:死丫头,我哪天没做人了? “好好好,你是小妹妹,你最大,我什么都依你,快让你的神仙救我!” 阙浮生有心帮胜三,一袭青衣,无风而微动。 秋意寒吓得全身一紧,“浮生先生慢着!你可别忘了,惊鸿巅还欠我万剑宗一条人命呢!” 他又翻出了秋绿萼那张牌。 他现在手里,只有这张牌了,跟谁都能用! 偏偏虽然不太好使,但谁还都能被恶心一下。 谢无极冷眼看了一会儿,“浮生先生向来是世外高人,怎么会忽然趟这个浑水?” 阙浮生并未将这些人放在眼中,淡淡一笑,“活得太久,向来无事,所以,喜欢管闲事。红衣大炮,不属于任何人,无论是谁,都不可以将它带走。” 胜不武赶紧陪笑:“是啊是啊,这么重,背不动扛不动的!” 所有人目光,唰地投过来。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看不懂形势吗? 能不能带走它,根本就不是眼下讨论的问题。 问题是,今天谁能活着将它带走! 阙浮生并不给他们废话的时间,抬袖横出一掌,劲风轰然而动,排山倒海之势凝于一点! 轰地一声巨响,红衣大炮对面的山壁,被硬生生轰开一个缺口。 天风猎猎灌入,外面早晨初升的日光也随之照射进来,映得他青衣白发,在风中翻飞,仿若凌空而立的神祗。 “我说过,红衣大炮,不属于任何人,谁都不能将它带走!” 阙浮生旋即又是一掌,拍在大炮钢铁巨兽般的身上。 那赤红如山的铁坨,立刻缓缓向前一步。 他要将大炮推下山去。 “阙浮生,你闲事管得太多了!”谢无极忍无可忍,第一个飞扑上去。 他纵有一身傲骨,却实际上已是一败涂地如丧家之犬,除了散落各处,被萧君楚不断追杀围剿的残部外,就只有拿到这门大炮,才有资格与六国同盟谈条件。 如今阙浮生却要将它毁了,推下山去! 他岂能容他断了自己最后一条路! 秋意寒更加不能忍! 万剑宗地处偏远,穷山恶水,如今好不容易忽悠了六国结盟,拜他为总军师,意图撺掇夜夷倒戈,七国联手,突破龙虎关,一举拿下大烨的万里沃土。 但是,萧君楚手中有怒雪川的百万狼兵,正集结北境,虎视眈眈。 如果没有神武红衣大炮,七国结盟就是一场笑话,就是自寻死路!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机会从面前溜走! 此时,远远跟在谢无极和秋意寒后面的一行人马也已经赶到。 本来,九条歧路择其一,也是萧君楚猜的,到底对不对,他并没把握。 反正胜不武都是要在前面破除机关的,跟谁走都一样,索性将计就计,换了谢无极他们在前面带路了。 此时里面,已经打翻了天。 阙浮生并没有将那伙子人放在眼中,却被频频分神,无法一鼓作气将红衣大炮从洞口推下去。 萧君楚回手按住苏瓷肩膀,“在这儿等着,不要出去。” 他也不能容忍红衣大炮就这么被毁了。 没了这东西,不但天下一统的宏图霸业,至少要被推迟十年,今后对付那西疆七国,还要劳民伤财,大费周章! 什么百万雄兵,全都不如一炮轰了干净! 萧君楚带人一现身,原本还斗得你死我活的两拨人马,忽然间全部联手。 阙浮生一时之间,成了众矢之的! 他震怒! 第224章 师尊,我怀了他的孩子了 铮铮铮铮铮! 阙浮生袖底剑意陡然飞旋,肉眼可见地飞速凝结成实体。 层层叠叠金属响脆交叠之声,他的掌中,不知何物,开始如鳞甲般生长、覆盖,节节攀升、扣合,眨眼间,化作一柄玄铁长剑,寒光凛冽如潮,汹涌澎湃! 鼓动地长长白发轰然翻飞,漫漫狂舞,大有人挡杀人,神挡杀神之势! 从来没有人看到过阙浮生的剑。 这是第一次! 外面躲着的苏瓷,感受得到他惊鸿巅心法威压暴涨,害怕极了。 “师尊他这次来真的了啊!” “疯批你快回来啊,不要跟他打了!” “大炮咱们不要了啊!” 她跳着脚,小声儿着急。 然而,山腹中,刀兵相击之声如雷火弹炸开了锅一般隆隆作响。 三个绝世高手加一个风骚掠阵的秋意寒,外围十来个万剑宗弟子也与重华、玛瑙他们战成一片。 相比之下,苏瓷的声音实在太微弱了。 可是,阙浮生却听到了。 他手底剑光略缓,萧君楚和谢无极已经乘势追击。 二攻一守,阙浮生飞身后退。 然而,他怎么可能落败! 袖底罡风乍起,邪天九部悍然而起! 这一击,是抱定了将所有人格杀勿论之心! 萧君楚也立时祭出同样招式,两人轰然一掌,凌空相击! 整座山体,便是一震! 然而,萧君楚的修为,刚刚突破天妄其五,而阙浮生到底练到什么程度,他竟然看不透。 谢无极眼看今日萧君楚若是战败,自己便要跟所有人一样都留在这里殉了红衣大炮,于是,也拼尽所有功力,一掌拍在萧君楚后肩,与他助力! 两人再次联手,终于能勉强与阙浮生制衡。 强大的碾压之力,将缠斗的所有人炸飞开去。 原本洞窟中央早就熄灭的红炉火,也轰地燃起。 冰霜,开始在四周墙壁上疯狂漫延,罡风席卷。 人人耳中如有无数魔魇,在尖声肆虐,呕哑嘲哳! 萧君楚口中沁出一抹腥甜,又强行咽了回去。 “邪天九部,天罡其六!你到底是什么人!” 阙浮生眸中尽是俾睨,根本不屑多言。 不若就此了结吧。 杀光了,就清净了。 他掌中光芒再次大盛,周身随之凌空泛起激越的光。 天煞其七! 洞窟中,所有人如被一种空前的强大力量钳制,根本无法挣脱。 萧君楚知道凭自己现在的能力,就算把这洞中所有人全都加起来,也没办法阻止阙浮生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该怎么脱身,而是苏瓷。 “包子,跑!” “苏瓷,走!” 隧洞里,只剩下苏瓷和沙星耀。 沙星耀没什么本事,此时也被波及的头痛欲裂,听见萧君楚咆哮,拽着苏瓷要往外跑。 然而,苏瓷却无碍。 她与阙浮生的心法是同源,当初在皇宫里第一次相遇,就可以在阙浮生的罡气威压之下随意行动,完全不受影响。 她推开沙星耀,反而转身冲了进去。 “师尊!红衣大炮我们不要了,你不要伤害寂夜!” 阙浮生一人控制全场,衣袍猎猎,白发狂舞,见她冲了出来,还帮着别人说话,没来由地,心中那个魔顿时更重! 小瓷…… 小辞! 邪天九部毁灭般的压迫,再次骤然升级! 天绝其八! 整个空库中所有事物,全部被一种狂妄到不该存世的力量控制,凌空虚浮了起来。 一个原本在阙浮生脚下不远处的万剑宗弟子,终是没绷住。 整个人砰地炸成一团血雾!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由近及远! 只要那力量再增加一点点,这里所有的一切,便全都要被这种魔神一般的力量化作齑粉! 眼看萧君楚和谢无极两人合力,都已经撑不住了。 “师尊!” 苏瓷咕咚一声跪在阙浮生脚下,抓住他的衣角。 “师尊,不要!不要杀寂夜!您就当是心疼我!我……,我不孝顺,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了,我求求您!师尊——!!!” “你……!!!” 阙浮生本也是爆发到极限,一开口,哇的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去。 被邪天九部巨大力量胶着在一起的三个人,轰地各自被重重弹飞出去。 “万丈红!” 胜三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一直被阙浮生护得很好。 她顺着他跌倒的方向摸过去,将人找到。 “万丈红,你怎么样?你要不要紧啊?” 阙浮生强撑着坐起身,仿佛根本听不见胜三在说什么,一双凤眸死死盯着苏瓷。 却见她根本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疯了一样地奔向萧君楚。 阙浮生那双眼中刚刚被激起的狂澜,便如人死灯灭般地散了。 那一头,苏瓷心疼地将萧君楚抱起来。 “寂夜,寂夜!没事了,师尊他最疼我,他答应我不杀你了,我们没事了,没事了……” 萧君楚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此刻倚在苏瓷怀中,却口角带血地狂笑,“苏包子果然是有馅儿了!哈哈哈哈,你还真是给朕惊喜啊!哈哈哈哈……!” 他都差点被人打死了,却还在这时候笑! 苏瓷气死了。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一个两个都仗着本事大,见面就打! 刚才若不是师尊心疼她,现在已经被打成肉饼了! 可她看着他那副惨样,也不忍心再骂,一张小脸,不知是气得,急得,还是吓得,惨白惨白的,五官拧成了包子! 萧君楚就更得意了。 大模大样躺在苏瓷怀里,别人死里逃生,他笑得震天动地。 “哈哈哈哈……!!!” 笑给谢无极看,笑给阙浮生看。 不管今日最后结局如何,苏包子怀了他的崽,刚才这一战,输得再惨,他也是最后的大赢家! 就在所有人全部重伤,又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萧君楚这里时,原本坐在绝壁破洞前的红衣大炮,忽然发出钢铁经年沉睡,乍然而动的响声。 秋意寒不知何时,已经将大炮掉转炮筒,对准了山腹内,狞笑着点燃了火线。 第225章 真正的苏瓷六岁那年就已经死了 “一群笨蛋!徒有蛮力!还想跟我抢大炮?等这火线烧尽,轰——!一声,你们就全都活埋在这山中!到时候,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挖!” 秋意寒说着,狂笑后退两步,站在风声凛冽的悬崖峭壁边上,从腰间掏出勾爪锁链,回手扬出。 那勾爪呼啸飞了出去,如长了眼睛一般,远远地化成一个黑点,死死勾在对面山崖上。 “后会无期了!诸位!有什么话,下辈子投胎,我若有空,咱们再聊!” 他不管其他的同门弟子,脚下一蹬,身子倒飞着,飞离了山洞。 苏瓷惊叫:“火线!” 已经来不及了! 火线已经烧进炮膛! 胜三:“转炮口!” 两个少女,不约而同,从两个角落,朝同一个方向飞扑过去,。 苏瓷力气不够大,但是胜三天生大力。 两人使出吃奶的劲儿,在电光火石之间,又将炮口重新转向了山洞之外。 正得意洋洋,倒飞向对面山崖的秋意寒,本来还等着看好戏,却没料到,一眨眼的功夫,那炮口又转了回来对准了自己!! “啊——!秋绿萼!你骗我!你不得好死——!!!” 惊声惨叫,响彻群山! 火线烧尽! 雷光闪过! 一声轰然巨响! 轰——! 整个山洞被大炮的后坐力轰地天摇地动。 对面山崖,爆炸的烟尘火光冲天而起,半面山体,被生生炸平了半个山头! 秋意寒,就如雷火弹下的一只蚊子,被轰地连灰都不剩。 “呼……!” 苏瓷又干了件大事,叉腰,怀着胜利的喜悦,扭头看了看胜三。 胜三偏着耳朵听,也终于如释重负,露出笑容。 而身后,阙浮生却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秋绿萼……?”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了。 自从那个女人在惊鸿巅死得不明不白,整个江湖,包括万剑宗在内,都唯恐得罪了不老神仙,而都对这三个字讳莫如深。 阙浮生目光环伺四周。 他此刻虽然重伤,却仍然不妨碍无敌于此地。 他的眼睛,想向在场的每个人要个解答。 谁能告诉他,秋意寒最后那一句,是什么意思? 胜不武一脸茫然。 苏瓷也不知道自己该是谁。 萧君楚正好也想知道真相。 直到那两束冰凉却又似沁血的目光,落在谢无极身上。 谢无极闷哼了一声,“问你的宝贝徒弟。秋意寒说,真正的苏瓷六岁那年就已经死了,现在活在那皮囊里的,是十年前的江湖第一美人秋绿萼。” 一句话,让本就已经一片狼藉的山洞中,气氛降至冰点。 苏瓷原本一脸胜利的笑容,一秒钟僵成锅巴。 “哦——” 萧君楚是不在乎的,不管苏包子是谁,现在都是他的孩儿他娘。 他正好以逸待劳,暗自调戏,顺便等着看阙浮生热闹。 阙浮生跟苏瓷越生分,他越开心。 阙浮生立在原地,白发从肩头凌乱掠过,一身颓然,一动不动,如一座雕像般已经站在那里万万年。 虽然早就怀疑过小瓷不对劲,可却从来不敢想过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 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换她的命,换来的,却是亲手杀死她的那个人! 他知道这十年的折磨,是代价,是诅咒,是惩罚,是折磨。 他一直耐心承受,默默隐忍。 却没想到,原来惩罚他的,另有其人! 原来所有的希望,忍耐,等待,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阙浮生,我这辈子爱过你了。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不再爱!】 小辞,她连惩罚他,折磨他都懒得。 原来,她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啊!!! “师尊……” 苏瓷被阙浮生盯得,全身每个毛孔都在惊悚地尖叫,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能试着小声儿唤他,看看还能不能解释一下。 阙浮生眸光颤动了一下。 “呵……” 慨然一笑,无尽苍凉。 他木然挪了一步,脚下沉重趟过遍地狼藉,走到苏瓷面前。 高高扬起手掌,蓄足了力道。 苏瓷头皮都要炸了,死死闭了眼睛。 这次恐怕真的死定了。 而且还是以秋绿萼的名义被她最敬重的人拍死。 “阙浮生!” 萧君楚掌中抓进叹霜刀。 挣扎着要爬起来。 阙浮生一掌,轰然而下。 不料,却是避开苏瓷,一掌推在了她身边的红衣大炮上。 白净修长的掌中,不知是何等如山如海的力量,强行屏住胸腔中涌上来的一口血,将那千钧大炮缓缓推向悬崖边缘,之后,隆隆倾颓之声响起。 巨大的赤红钢铁怪兽,被硬生生从上面推了下去,跌入深不见底的谷底。 这一次,没人敢拦,没人能拦。 他终于完成了此行的目的,墨染转身,与苏瓷擦肩而过,向出口走去,一言不发。 苏瓷又一次死里逃生,惊魂未定,悄悄睁开眼,望着阙浮生离开的背影,似是披着无限寥落和孤寂。 他始终不是个坏人。 即使事到如今,也依然未动她分毫。 “师尊……!” 苏瓷向着阙浮生渐渐隐入隧洞深处的背影,屈膝下拜。 “不要再唤我师尊,我也不是你师父。从今以后,你与惊鸿巅一刀两断,永不相干。” 隧洞中,传来阙浮生极淡的声音。 胜三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被抛下了,摸索着匆匆追了出去。 “喂!万丈红,你等等我啊!” 胜三也伤的不轻,追爬起来去追,却已经来不及了,气的捶地。 “死……死丫头!你跟他去干什么!他……” 他是什么人? 你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小瞎子,在他眼中又算是个什么! 可惜他这个哥哥不靠谱了,现在想管,妹妹已经根本不会听了。 洞窟里,秋意寒带来的万剑宗弟子所剩无几,狼狈四散。 沙星耀刚刚一直藏在隧洞里,又被阙浮生离开时擦身而过,吓得整个人贴在洞壁上半天大气不敢出。 这会儿见大战方歇,才壮着胆子凑进来。 一面心里嘀咕: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还是早点回去当他的小王子吧。 一面冲上去帮忙扶萧君楚:“哎哟,皇上个个个个子高,苏姑娘不成,让让让让我来!” 他走的不是地方,刚好站在了谢无极和萧君楚中间。 铮的一声! 两个刚刚重新站起来的人,一剑一刀,几乎同时出手。 萧君楚的刀,抵住了谢无极的心口。 谢无极的剑,横在了沙星耀的脖子上。 谢无极:“疯皇,夜夷太子借来用用,不介意吧?” 说着,抓起沙星耀的左手,撸下玉扳指。 第226章 我们的孩子,将来取什么名字? “扳指还我!”沙星耀惊叫。 可是,剑在喉间,他不能动。 重华无奈叹气,“唉。” 真是笨啊。 胜不武更气,“你这没用的!每次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沙星耀涨红了脸,“我我我不是废物!我是夜夷国的王王王王太子!” 奈何光嘴上说没用,他还是成了谢无极的护身符。 可萧君楚并不愿收刀,谢无极已经从他手底下逃走太多次! “你以为就凭他,可以威胁朕?” 谢无极有恃无恐。 “呵,萧君楚,你若舍得动手,还用得着跟我在这儿废话?” “你已经不是从前的疯皇了,你的心早就狠不起来了。” “你被一个女人变得全身都是软肋,还凭什么跟我斗!” 萧君楚的叹霜刀上,蓝色的霜芒一阵潮涌。 这些话没错,他没法反驳。 但,并不想承认。 叹霜更进一分。 谢无极的横空剑,也立时随之在沙星耀的脖颈上割出一道口子,疼得他叫了一声。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剑快?” 苏瓷担心两个人这么杠下去,真的把小王子给弄死了,小手轻轻压下萧君楚的刀。 “寂夜,别理他。像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什么叫做王者仁心,什么叫做仁者无敌。” 萧君楚斜睨了她一眼。 其实朕也不懂。 不过,他唇角一勾,“好啊,朕只听你的。” 谢无极:…… 不但被自己求而不得的女人鄙视,还要被这对狗男女反反复复在面前秀恩爱! “秋绿萼,你这个贱女人!” 苏瓷第一次被这么有份量的人骂,反而来劲儿了。 “没错,我就是江湖人称天下第一美人的秋绿萼,论年纪算起来,你还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已经名满天下了。若是当初我放得下身段,早嫁几年,儿子也有你这么大了呢。怎么样?是不是很后悔为了我,弃了白月薇?” 所有人:…… 提起白月薇,谢无极气得快要吐血了。 若不是色迷心窍,如何会跟白月薇闹到那般田地。 若不是为了这个贱女人,他现在至少还有白月薇的财力支撑着,何至于如丧家之犬一般! 谢无极重伤之下,已是全身发抖。 苏瓷见跟萧君楚交换了一下眼色。 “寂夜,我们走。” 一行人离开神将遗境,继续由胜不武在前面开道。 谢无极押着沙星耀其后。 萧君楚由苏瓷扶着左臂,右手托着叹霜刀,在后面监视。 走着走着,苏瓷忽然叹了口气。 萧君楚故意高声道:“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没有,我在想,我们的孩子,将来取什么名字。” “随你喜欢。” “不如这样吧,若是女孩,就叫月薇,若是男孩,就取名无极。” “噗!”重华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押着沙星耀走在前面的谢无极,肩头一僵:……!!! 如今虎落平阳,孤身一人,不能中了他们的激将法! 他忍! 谁知,萧君楚道:“笨包子真是一孕傻三年,你怎么忘了,这两个名字,已经给御苑中的那一对新进贡的沙皮狗用了吗?” 谢无极忍无可忍。 他手中的剑一抖,沙星耀原本是忍不住想笑的,又被疼的嚎叫。 隧洞中一阵混乱,胜不武趁机忽然启动了一处机关。 一时之间,万箭齐发。 谢无极又要避开飞箭,又要扣着沙星耀不放,一时之间手忙脚乱。 萧君楚叹霜刀乘势骤起,劈面向他和沙星耀两人的脑袋横扫过去! 但,却是虚招! 等谢无极发现,已经迟了。 苏瓷的鸦九剑,攻来下盘,却是实招! 一剑从沙星耀两腿之间的裤裆底下穿过! 沙星耀平时笨手笨脚,这会儿要命的时候却是麻利,咔嚓,将腿一劈! 苏瓷剑锋陡然挑高!!! “啊——!!!” 隧洞之中是谢无极惨绝人寰的长嚎! 苏瓷抬头:…… “对对对对对不起,我只是想救人,并并并没有……” 并没有想阉了他…… 可是,道歉已经没用了! 谢无极这辈子就算当了皇帝,也后继无人了。 他双腿狂颤站在原地,鲜血淅淅沥沥顺着绛红的袍子往下淌,狂忍剧痛,当当当当!左右格挡萧君楚斩尽杀绝的刀锋。 萧君楚之前被阙浮生的邪天九部伤了根本,此时强行拔刀,已经隐约感觉已经无法克制体内残留的天仙舞蛊毒。 谢无极趁机将沙星耀向叹霜刀推去,转身隧洞尽头逃遁。 萧君楚被沙星耀扑了个满怀,只得强行收刀,哇地一口血喷出去。 “皇上!”重华几人顾不得再去抓谢无极。 “他已经废了,成不了气候,穷寇莫追。” 萧君楚原地盘膝坐下,运功将蛊毒重新压制回去。 胜不武愤愤,一把将赶过来的沙星耀推开。 “走开,全都因为你这个废物结巴!” 沙星耀被推了一个趔趄,咬了咬唇,梗着脖子,“我我我……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不是废物!” 他掉头去追谢无极。 萧君楚两眼发黑,“混账!把他给朕弄回来——!!!” “我去!” 所有人都有伤在身,这里只有苏瓷手脚最利便。 她提剑去追。 可隧道中迷宫七拐八拐,明明隐约听见有人在打斗,厮杀,搏命之声,却偏偏隔着一堵墙,无论如何也寻不到。 “小王子!小王子!你回答我!” 那一头,是谢无极猛地一声惨叫,接着,沙星耀一声闷哼,声音便越来越微弱。 “小王子!你在哪儿!你等我!” 苏瓷急得捶墙,在这边跳脚,沿着隧洞又绕了几个弯,才赫然见到前方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谢无极已经不见了踪影。 沙星耀口角全是血,仰面朝天,胸前被捅了一个窟窿,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他眼珠儿动了动,见苏瓷来了,咧嘴无力地笑了笑。 “你看,我……我并不是没用的。我把它抢回来了!” 他带血的手,颤巍巍举起,攥着一只被硬生生咬掉的手指头,手指上,赫然是他那只事关龙虎关兵权的玉扳指。 第227章 狗男人萧寂夜 “你这大傻蛋!你逞这个强有什么用!”苏瓷一瞬间眼眶就被泪水模糊地看不清了。 沙星耀瞳孔慢慢扩散,双眼空茫地望着黑漆漆的隧洞。 “我我我……不是傻蛋啊……” “我是夜夷国的星耀太子殿下!是夜夷未来的王,西疆七国未来的统治者,大烨皇朝未来的皇帝,怒雪川未来的主宰,普天之下,无边帝国未来的君皇……!” 他握着扳指的手,无力地落在苏瓷掌心。 “人质,本殿……,现在将夜夷龙虎关的第七枚兵符交予你,命你带它返回夜夷,镇守龙虎关……,保夜夷与大烨,同盟一心,永无战事,不得有误……!” 苏瓷用力扁着唇角,噙着眼泪,使劲点头,“是,殿下……!” 沙星耀长长松了口气,“我好想看父王……还有母后,他们来接我了,我……,我不是结巴,我不是没用的……,我是夜夷未来的王……,我会像疯皇那样……,君临天下,坐拥……万里河山……” …… 幽暗的隧洞中,再没了弥留之人最后的喘息。 苏瓷跪坐在沙星耀死不瞑目的尸体旁,深深垂着头,低声啜泣。 是不是真的要以杀止杀,以暴制暴才能解决问题? 是不是一定要有人死,有人牺牲才能换来安宁? 是不是你心怀善念,处处忍让,就永远要陷于被动,要被人鱼肉! 她的手,染着殷红的血,死死攥着那枚扳指,一双柔弱无害的小鹿眼,猛地睁大,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光。 如果权力和暴力真的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那么便不妨一试! - 沙星耀的死在这神将遗境中,后事极为草率。 重华几个人替他将尸身在隧洞中挖了个浅坑掩埋,各自感慨,气氛十分压抑。 胜不武蹲在地上,给浅浅的坟包加了一捧土,念念叨叨。 “其实我就是着急,并不是真的那么讨厌你,而且……,你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没用……” 萧君楚调息完毕,身上的伤势感觉略微好转,睁开眼,见苏瓷闷闷坐在他身边。 “包子……” 他将手,抚在她手背上。 包子一向软弱纯良,本该被好好地保护在深宫之中,远离这些杀伐血腥之事。 如今,不但被搅入这么多是是非非之中,还要亲眼看着身边的人死去,一定是被吓坏了。 萧君楚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一个孕妇。 谁知,苏瓷的小手,忽然反握住他的手。 “寂夜,我要做皇后。” “嗯?想通了?” “是!我要做你的皇后,做大烨的皇后。” 苏瓷抬起头,坚定对他双眸对视。 “软弱善良,只会让我变成第二个沙星耀。寂夜,我要努力跟你并肩站在一起,让这天下有朝一日,海清河晏,歌舞升平!” 萧君楚唇色灰白,面容憔悴一笑,有些意外。 包子肚子里有了馅儿,好像变成了加强型肉包子。 只是她可能并没想过,要这天下海清河晏,歌舞升平,不知还要杀多少人,流多少血。 他像看着一只发狠的小兔子样看着她,顺着她,哄她。 “好,我们一起,守住这片江山,还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我来打江山,守江山,你负责开枝散叶,好好生孩子就好了。 苏瓷完全没有领会到他话中真谛,暗暗咬唇,用力点头。 “嗯!对!还有孩子!” 她自以为自己凶得像只护崽子的母老虎。 可这副模样,看在萧君楚眼中,就像是只炸了毛的小兔子,头顶一对又长又粉的大耳朵,正奋发图强地支棱起来。 - 从神将遗境中出来,一行稍作休整。 胜不武经历了这一场事,心情极是低落,决定留下来,重修鸦九娘坟墓,将父母合葬,并且安心等妹妹回来。 其他人则在山下市镇里休息几日,各自调养伤势,顺便等待地方官府的车撵来接。 萧君楚的伤势好了一些后,就开始馋肉。 血疫肆虐时,为了安全起见,必须吃熟的,实在让他特别想念血食的滋味。 如今闲了下来,本性就开始蠢蠢欲动。 重华贴心,很快就置办了一大桌。 而且,这里是广海城,自然除了新鲜的牛羊肉外,各式海鲜生食不可少。 萧君楚难得心情好,食指大动。 他虽然很会做菜,但是在吃的方面,向来寡欲,很少像现在这样,如见了血的大狼狗一样急不可耐,却还要故作矜持优雅。 “包子,尝尝?” 他筷子夹了片抖来抖去的薄薄生肉片,在苏瓷面前晃来晃去。 “你走开!” 苏瓷坐在旁边陪着,捂着嘴,嫌弃看他。 啊呜! 萧君楚一面恶劣地瞅着她,一面放进嘴里,吃了。 之后,又夹了只扭来扭去的醉虾,笑嘻嘻地在她面前晃了一圈,再一口,活嚼了。 呕! 苏瓷受不了了。 不知是被恶心的,还是妊娠反应,总之,好想吐! 但是,萧君楚还不够爽,又装模作样招呼,“来人啊,朕的鹿血酒呢?” 这回,苏瓷眼睛瞪圆,瞳孔就是一缩。 你本来就够能疯的了。 若是喝了鹿血,我跟孩子还活不活了? 重华赶紧奉上广海城最好的酒。 “狼主,鹿血不能喝,不能喝哈……,先喝点这个将就一下,乖哈。” 萧君楚白了他一眼,将人给轰了出去。 自斟自饮了几杯,虽然血食过了瘾,却喝了个“春闺寂寞”。 血酒也没有,人肉也没有,朕不开心。 他借着微醺的劲儿,眯着眼,把苏瓷抓了过去,使劲儿欺负她。 “苏包子……啊……,朕的包子……” 苏瓷本就身子生得肉肉的,软软的,现在快要被他的大手欺负死了。 “萧寂夜,你还有伤在身呢,要节制!” “节制!再节制就要死了……” 他索性将人整个抱起来,团吧团吧,又顺势倾身压在椅子上,“苏包子,乖,就一下!” 苏瓷打开他手指,“走开,你喝多了!” “苏包子~~~~”他竟然还撒娇卖萌晃她。 “不行!大夫说了,头三个月肯定不行。”苏瓷坚定。 “要等三个月……!啊啊啊!!”萧君楚那头在她胸口使劲儿蹭,头发都蹭乱了,忽然抬头,“包子,要不,我们换个法子……?” 说着,手指尖戳了戳她肉嘟嘟的唇。 第228章 疯皇是个黏人精 苏瓷啪地一个小巴掌糊萧君楚脸上,“你想都别想!” “又不是没试过啊……包子……”他还耍赖! “啊啊啊!你滚啊!” 她受不了他了! 就是因为试过,才知道为什么不行! 所以这辈子都不要! 苏瓷努力把人推开,想要逃走。 谁知,又被他长臂一伸,又被捞了回来。 开过荤,喝了酒的大狗,半点都不克制。 又黏,劲儿又大,真的又吓人,又吃不消,快要抗拒不了了。 萧君楚一只手臂将她拦腰抱起来,箍在怀里不放,又赖又无耻。 “好包子,这儿不行,那儿也不行,那么我们试试没试过的?” 说着,托着她的那手,抚了抚。 苏瓷全身一紧。 啊啊啊啊——!!! 内心响起了一首悲伤的歌:菊花残,满地烧…… “寂夜,皇上,你等等,其实,我的手还是很灵活的。”她怕死了。 “不要!手谁没有?朕也有!” 萧君楚没醉也醉七分,不依不饶。 苏瓷没辙了。 “那……,你等一下,我去洗个澡。” 萧君楚不肯放她,“一起洗。” “不行,我……我还有惊喜要给你。” “什么惊喜?”他用鼻尖蹭她,气息灼热,活脱脱的黏人精。 苏瓷眼珠儿转了转,“就是……有情趣的衣裳……” 萧君楚:……! 有被诱惑到。 他放开她。 “快去,等会儿去找你。” 苏瓷:“嗯嗯嗯!” 苏式逃命法。 三步一回眸,五步一娇笑。 出门拐弯,神仙脚下风,拔腿就跑! - 苏瓷一口气逃到大街上,还在后怕。 萧寂夜这也太吓人了。 再不跑,今天必是要哭着唱周董的歌了。 她有家不能回,在大街上闲逛,走着走着,就碰到了熟人。 “八哥哥?” 为什么每次离家出走,都能碰到官城锦? 官城锦也是一怔,“咦?九妹妹,皇上竟然准你出宫?你也是来找师尊的?” “我……啊,内个,师尊他已经回惊鸿巅了。” 而且,他其实已经不要我了。 苏瓷讪笑。 官城锦心大,见了她只是满心欢喜,两小只愉快地去了街边茶楼,边吃边聊。 苏瓷怀孕后,嘴里时常乏味,胃口并不是很好。 官城锦坐在桌对面,托着腮,左右看了她一会儿,“小九瘦了啊,皇上没给你吃好?” “给!给我吃的特别好!” 苏瓷扁了扁嘴。 不管啥都想往我嘴里塞那种! “对了,八哥哥来广海城多久了?”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没心没肺,坐在临街的窗边开始闲聊。 原来,官城锦是个笨蛋,自从离开上华京就一路在找阙浮生。 但是他虽然有钱,却是路痴。 一路被人坑了好几次,好不容易赶到此地,却到现在还没见过阙浮生的影子。 苏瓷也把他们去神将遗境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说到最后,官城锦一口茶水,差点没全喷出去。 “你?你是秋绿萼?噗哈哈哈哈……!” 也只有他这种心思澄明简单的人,反而压根就不信。 苏瓷:…… “你快别笑了,师尊被我气得已经不认我了。” “那怎么办?不如,我带你回惊鸿巅,你跪在他老人家面前认个错,或许,还有可能回心转意。毕竟……” 官城锦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看苏瓷的脸。 “毕竟,你是他养大的,又这么乖,就算不是心中所想的那个小瓷,日日在身边孝敬,他老人家也定是会被哄开心的。” 苏瓷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但是,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更不是可以说走就走的小姑娘了。 “八哥哥,你说的很对,但是我……,我可能暂时不能跟你去惊鸿巅了。” “为何?皇上不准你去啊?”官城锦有点气,“虽然皇上很好,但是……,惊鸿巅也算是你的娘家,这还没大婚呢,不会连省亲的权利都没有了吧?” “不是……” 苏瓷探身趴在桌子上,凑近他,悄悄道: “八哥哥,我……,我有皇上的宝宝了,所以……暂时真的不能跟你去惊鸿巅,你别生气哈。” 她跟他挤挤眼。 官城锦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他瞪大眼睛,看了她半晌,才噗地一笑,也压低声音,惊喜道:“真的啊!” “真的。”苏瓷一脸认真。 “噗哈哈哈哈!”官城锦实在忍不住了,拍桌笑,“难怪师尊他老人家会被气成那个样子!” 苏瓷:…… “你还笑!” “好了好了,八哥哥不笑了。” 官城锦收敛了表情,重新端正坐好。 “既然师尊已经回了惊鸿巅,那我也不到处乱跑了,等会儿将你好模好样地给皇帝陛下送回去,就启程回昆仑山找他,帮你把他老人家哄好。” 苏瓷心里暖,“谢谢八哥哥。” 官城锦笑眯眯,“自家兄妹,不用客气。” 他又亲手拿了块点心,送到苏瓷面前。 “既然你不能喝酒,又不肯喝茶,八哥哥临行,就用这点心代替酒水,祝你与皇上早日大婚,顺利诞下小皇子,说不定我们下次见面,就有人喊一声八舅舅了。” 苏瓷脸蛋儿有些红,抿着嘴笑,“谢谢八哥哥。” 她接过那块点心,正要送进嘴里。 结果,被身后伸过来一只手给抢走了。 重华不知何时来了。 一只手,把铁扇在胸前摇得哗哗响,另一只手,拈着那块小点心,左右看看。 “皇上发现姑娘又跑了,很生气,姑娘还有兴致在这里跟别人喝茶吃东西。” 他的语调,莫名有些不中听,一双眼睛,很不高兴地盯着官城锦。 苏瓷:…… 这才跑出来多大一会儿,就要被抓回去。 萧寂夜那个疯批真的是连一口气都不给人喘。 “重华大哥,八哥哥要回惊鸿巅了,我送送他哈。” 重华冷漠摇着扇子,对官城锦皮笑肉不笑,“官公子这么快就要走啊!太好了,不知道你喜欢怎么送?在下都会。” 官城锦:…… 行吧,他向来都是那个最弱小,最被欺负的。 “呵呵,不必送了,我自己来,自己来……” 他怕被皇上的人再摁在暗处打屁股,匆匆跟苏瓷告别,跑了。 苏瓷郁闷,有点生重华的气。 “重华!” 重华却一改方才的严肃脸,近身一步,用扇子遮了脸,低声道: “姑娘,以后外人经手过的东西,千万不要随便吃。” 说着,将手里那块小点心给丢了,用帕子擦了擦手,又把帕子也丢了。 第229章 孩子在谁肚子里,谁才是老大 苏瓷没来由心里一咯噔,有种很不好的直觉,但是她不愿去想。 “重华哥哥,那个是我八哥哥……” 重华想弹她一记脑瓜崩。 “现在连给你当爹的阙浮生都不能信,姑娘觉得,什么八哥哥,六哥哥的,可以信吗?” “……” 虽然很有道理,但是…… “姑娘身怀龙嗣,身份再也与从前不同。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要相信,包括我。” 苏瓷觉得心好累,刚刚见到官城锦那些毫无负担的欢乐,忽然就一扫而光。 她有些丧。 “忽然这么紧张,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重华淡淡一笑,“姑娘聪明。胜不武刚才忽然下山来禀报,说,在料理胜百万后事的时候发现,我们离开之后,有人曾到过神将遗境。” “……!!!” 有第四波人马去了神将遗境? 还是谢无极去而复返? 又或者是万剑宗的人贼心不死? “知道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但是,胜百万留下的一些手稿,被人翻过,其中一些记载红衣大炮火药配置过程的笔记,被人撕掉了。” 苏瓷想了想,“大炮都已经没了,有人要火药的配方做什么?难道要仿制?” 重华面色一沉,“问题就在于,那些手稿并非最终的方子。胜百万尸骨全黑,是中毒而死。想必他在尝试火药配方的过程中,曾经接触过大量的毒物,而那些被淘汰的配方,很可能十分危险,若是有人居心叵测,蓄意为之……” 苏瓷听着听着,一颗心也跟着沉到了底。 到底有完没完! 这个世界还会好吗? 是不是真的要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次,才能太平无事!!! …… 第NNN次逃跑,无疾而终。 她被重华胜利擒拿归案。 进门时,萧君楚已经等了好久。 他的内伤还没好,本来想跟媳妇欢乐一下解解闷,结果一转眼的功夫,就被骗了。 人跑了。 还是带球! 于是,发了好大脾气。 加上胜不武忽然回来,告知火药配方被人偷了,就更气。 这会儿,刚刚运功调息了片刻,脸色才好看了点。 他见苏瓷回来,还别别扭扭的,刚刚咽下去的那口气,又上来了。 “跑!你跑什么!朕还能吃了你?” “难说。”苏瓷低头白了他一眼,有点恃宠生娇,竟然不怕他。 “你……!” 啊,萧君楚气得已经胸疼了! 重华觉得自己可能不适合再杵在这里了,于是道: “狼主,属下还要带人去山上将神将遗境清理干净,以绝后患。” “嗯。”萧君楚没空理他。 重华清了清嗓子,“对了,属下方才出门之前,跟您说过的事儿,还请您三思。” 说完,就走了。 苏瓷眨巴眨巴眼,什么事儿? 你们俩神秘兮兮的。 萧君楚被这么一提点,忽然想起来了。 重华之前提醒他,女人是要哄的,再生气也要哄,不能吓,特别是孕妇。 千万不要忘了,孩子在谁肚子里,谁才是老大,弄错了,当心那球会自己跑。 萧君楚:咳! 他眸子动了动,忽然捂住胸口,歪在榻上。 “包子,朕的心意……,你到底明不明白?” 苏瓷见他表情痛苦,就跟着心疼,忘了他很危险。 “寂夜~~” 她上前坐到榻边,帮他抚胸口。 虽然很好摸,但是努力克制不想那么多。 萧君楚小扇一样浓密的睫毛忽闪,淡淡垂着,也不看她。 “没想到,我们已经有了孩子,你还是这样拒我于千里之外。” “我没有……” 苏瓷被他这样一怨,忽然充满了负罪感,急着解释自己。 “我……就是害怕你胡来……” 萧君楚春山一样的眉头轻轻一拧,“我不过是嘴上说说,难道还能没分寸了?我就那么畜生?吓得你跑得比兔子还快?” 苏瓷脱口而出:“难说。” “嗯?” “不不不!不是你难说,是……是我的心情,很难以说清楚……” 她小手帮他顺气,小心观察着他脸色。 “寂夜啊,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说出来,你不吓唬我,我就不跑了。” 萧君楚顺势将她在心口窝的小手抱住,顺着她的劲儿晃啊晃,抿着薄唇道: “这里最不舒服。” 苏瓷看他那样儿,还撒娇了。 明明很帅很坏的大尾巴狼,却变着法子求欢邀宠。 她心里被撩得毛绒绒的。 “那要我怎么哄你,你才开心呀?” “你又肯了?” 萧君楚指尖从榻上的软枕下面,慢悠悠抽出一根长长的,红艳艳的绸带,在她眼前晃了晃。 “不是要换上有情趣的衣裳吗?” 苏瓷:…… 这个坑,好像是她自己挖的。 所以,真的要跳吗? “你不准欺负我!欺负我,我就不给你生孩子了。” 萧君楚笑眯眯,“我不欺负你,但是准你欺负我。” 球都长在肚子里了,朕还让它没了? 苏瓷怼他,“谁稀罕欺负你!” “你不想我?” “不想!” “哦。”他麻利将那红绸带又塞回软枕底下,“那不玩了。” “喂……” “嗯?” 两个人,四只眼睛。 一双意味深长地挑衅。 一双半推半就地,还有点嘴馋。 静默了好一会儿。 萧君楚阴谋得逞,懒洋洋将绸带又给从软枕下面拉了出来,慢悠悠将苏瓷一双手腕绑在一起,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跳舞,给朕看,但要小心肚子……” 他声音好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到。 苏瓷瞪了他一眼,乖乖等着他把自己捆好,鼓着腮,嘟着嘴,却是恨里藏着笑。 “大白天的。” 萧君楚眼帘如蝴蝶翅膀一样忽闪了一下,撩在她心尖儿上。 “落了帐子,床够大,只给朕一个人看。” 随着话音方落,指尖已经轻抽她的衣带。 衣衫滑落,如一片一片剥落牡丹花瓣。 取而代之,是用手掌宽的红绸带,从她胸前绕过,腰臀缠裹,从腿间穿过,又从腰间走了一遭,最后长长的妖娆垂落。 接着,他又从软枕下摸出一只金铃铛,与红绸一同,系在苏瓷脚踝。 只要她稍稍一动,那铃铛便发出悦耳响声。 肌肤,是羊脂玉一样的。 没了衣衫,被红绸绑缚着双手,稀疏旖旎的包裹缠绕在周身。 脚上金铃轻响。 整个人就如一件稀世的礼物,赏心悦目。 房中帷帐落下,萧君楚侧身倚在榻上,手背慵懒抵着额角,“跳舞,给朕看……” 第230章 师尊可有想念小辞? 红绸绑缚的鲜活身体,伴着金铃节拍,仿佛随时呼之欲出。 她旖旎绕榻而舞。 他蛰伏蓄势待发。 等到她忘乎所以,自顾自妖娆。 他便突然骤起,将她擒了,一探虚实。 “芙蓉出水,秀色可餐了……” 苏瓷小白牙咬着一点点下唇,吃吃地笑。 萧君楚小扇一样的睫毛遮了眼底的光,“其实不是不馋,只是胆子小,骗一骗,哄一哄,就自己上钩了……” “萧寂夜,你别乱来。”苏瓷红着脸嘤嘤嘤。 虽然害怕,却又好奇,只好盲目地相信他,把自己交给他。 “不怕,朕慢慢教你,保证不叫你哭……” …… 此间,燕语呢喃。 彼方,洞箫萧瑟。 阙浮生又喝醉了。 人躺在客栈房顶的屋脊上,断断续续,吹着呜咽悲怆如泣血一般的曲调,一天一夜,没有下来。 雨淅淅沥沥,落在青砖灰瓦上,破碎成虚无,打湿白发青衫。 终于,醉到不能再醉,烂泥一样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随便从街边拿来的洞箫,从垂落的手中滚下,落在雨水打湿的青砖地上,断裂。 初秋的小雨,连绵如雾,几许寒凉。 梦中,大雪茫茫,天地银白,就如他的长发。 天狼宫后山禁地。 有个轻灵身影闯入。 整个神山的人都知道,这里关着个大魔头,生人勿进。 但是她不怕。 那是她最最喜欢的师尊大人呀! “小辞——” 摩天崖前,盘膝而坐的男人被惊动,眼角轻颤,挑开眼帘,一双凤眸,晦暗如海。 漫漫白衣,几乎与天地间的雪色融为一体。 长发未束,随意地从肩头倾泻而下,墨染一般地铺落在地上。 “怎么又来了?”男人嗔怪,却并无不悦。 那个时候,还没有阙浮生这三个字,世人只知,有个唤做阙云停的大魔头,为了参悟天狼宫的邪典,而被困在神山之中。 苏辞跪坐在他面前,两手藏在背后,偏着头,盯着他看。 “师尊瘦了,已经一年了,只喝酒,不吃饭,光靠看石壁上这些画活着,怕是要成仙了?” “拿来。”他不看她,重新闭眼。 与天狼宫主的赌约三年,可他至今还未能参透石壁上的邪天九部,片刻不敢懈怠。 苏辞假装听不懂,“师尊要什么?” “酒。” “亲一下就给。” “……” “快点呀!”苏辞将脸蛋儿凑过去。 阙浮生缓缓睁开眼,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逆徒。” 之后,倾身,冰凉的薄唇在她软软的脸颊上轻轻一碰。 苏辞开心极了,从身后拿出酒壶,递了过去。 阙浮生只有喝酒的时候,才会停止练功。 可即便如此,也是执着酒壶,往复徘徊,盯着画上的那些诡异图文,目不转睛。 “邪与天本是一双情侣,创魔功后,分传予座下九部,霜火风雷妄罡煞绝魔,即邪天九部。后来邪天灭,而九部生。魔神入世,而九部亡。此后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最终只留下这一副壁画……” 他仰面将酒倒入口中,眉头紧锁。 一年了,无论如何尝试,始终不得其法。 总觉得还差了个关键,却想不通到底是什么。 苏辞在一旁与他说了什么事,阙浮生完全听不见。 他的眼里,心里,只有这一面巨大山壁上的邪天九部。 他为了这魔功,宁愿自囚于天狼宫。 倘若此番三年不成,那便再赌三年。 一日不解,便一日不走。 一生不成,便一生不走! “天狼宫供奉魔神之血的圣器快不行了,听说,璃疏有心要挑选新的圣器取而代之。” “嗯?”阙浮生正沉迷于壁画,忽而眼前一亮,喃喃道:“既是上古邪典,莫不是缺了魔神血?” 他自言自语,又凝眉对着那山壁揣摩起来,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冒着生命危险来看他的女孩。 苏辞好落寞,默不作声一个人离开。 她顺着溜进来的路,原路返回。 翻过墙头时,纵身一跃…… 刚好又掉进了那个怀里。 “第七次!还敢偷闯禁地!” 男人生得英挺,眉宇凛冽如风雪,黑色的大氅,织了绵密的金色暗纹。 是这天狼宫的主人,璃疏。 如果师尊是个魔头,却生了副神仙面容。 璃疏就是个神明,却长了张魔头的脸。 苏辞被横抱着,挣扎了一下。 “你放开我!” “好啊。” 他忽然放手。 啪叽! 苏辞被一屁股丢在地上。 呜,疼! 她忽然想起师尊刚才说的话。 “听说,你在寻新的圣器?看我怎么样?” “想都别想!”他一口回绝。 “看不起人!” 苏瓷爬起来,揉着屁股离开。 璃疏抱着手臂,看她一瘸一拐地背影,指尖摸了摸鼻梁。 阙云停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好玩的小徒弟? 为什么我没有? 几天后,天狼宫发出告示,招揽普天之下资质极佳之人,成为宫主的圣器,以供奉魔神之血。 那个时候,世人对天狼宫的膜拜,无异于掌管天地的神明。 能成为圣器,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殊荣。 不但可以获得宫主的亲自传承,而且能在神山中,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但,拥有这些的代价,是要承受被撬开天灵盖的痛苦。 而一旦身体不能与魔神之血契合,便会惨死当场。 即便经过精挑细选,能够契合地很好,许多圣器也活不过三十岁,便会因为身体无以为继,不能继续供养圣物,最后耗竭而死。 阙浮生在禁地中潜心参悟邪天九部,对外面的事情毫不关心。 只是偶尔睁开眼,想起小瓷好像已经很久没来了。 不来也好,以她的身手,闯入天狼宫本就是冒险,虽然不至于被抓住,但万一真的撞上璃疏,未必能全身而退。 …… 直到三个月后,苏辞又来了。 这一次,她没有从往常溜进来的那个方向过来,而是换了一边。 但是,阙浮生并未多想。 “怎么又来了?还当你学乖了。” 苏辞这次披了件裘皮大氅,头上戴着深深的风帽,失了往日的活泼。 “可想师尊了,怎么会不来呢?” 阙浮生不语。 “师尊可有想念小瓷?” 他依然不语。 苏辞笑笑,有些凄凉,从怀中掏出酒壶,“那么师尊肯定是想喝酒了。” 这一次,阙浮生终于睁开眼,淡淡冲她笑笑。 她许久没来,他的确有些想念酒的味道。 今天,她带来的酒,与山下狼族的烈酒不同,有种清冽的味道。 阙浮生饮了一口,有点喜欢。 “哪儿来的?” 这是他与她很少说的多余的话。 苏辞欣喜,故意道:“我来的时候,悄悄去了天狼宫的酒窖,偷了璃疏的酒。” 璃疏宫主那么厉害,这么说,师尊总会担心她的安危,至少教育两句吧? 然而,并没有。 阙浮生只道:“下次不要再偷了,这酒并不是很好喝。” 虽然这样说,却还是将那些酒一饮而尽,之后,放下酒壶时,指尖轻缓,感受了一下上面的余温。 苏辞眼中原本的那点期待,被他这番话戳疼了,又化作了泡影。 一点点情绪的波动,让天灵盖下面好一阵剧痛。 第231章 一个大魔头,养出一个小魔头 终归还是资质不足,三个月了,仍然不能与魔神血完全契合。 “师尊,看见你很好,我就放心了,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嗯,回去要小心。下次没什么事,就不要来了。” 璃疏不好惹,连阙浮生自己都要顾忌三分,小辞若是遇上他,必是不得脱身。 他闭上眼,继续修炼。 直到苏辞走了许久,忽然又睁开眼,想了想。 她这么久没来,今日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来赖着他,求他亲她啊。 呵,小女孩心性。 定是在生闷气了。 阙浮生重新闭眼。 无妨。 等练成了邪天九部,时间便不是问题。 到时候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无论说什么,都随她心愿便是。 他们连师徒之间的伦常禁忌都不介意了,其他的,便全都不是阻碍。 儿女情长,不急于一时。 苏辞离开禁地,便见前面的玉树琼花之下,有人身披一袭黑色缠金大氅,在等她。 璃疏转过身,目光里全是毫无意外的嘲讽。 “你受这么多苦,却只能每日远远地偷看他,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他关心过你半句吗?” 苏辞倔强:“师尊他不知道我做了圣器。” “他都没注意到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天灵盖都被揭了,呵。” “师尊是做大事的人,不需要知道这些琐事。倒是你,赶紧想想,等他出关后,如何不被拍死吧。” 她向来不尊敬他这个宫主,与他擦肩而过。 他也不在意。 “跟你说了一百次,做魔神的圣器,活不长,你为了他做这些事,值得吗?” 她丢给他一个背影:“我只要达到目的就行了,手段是什么无所谓!反正师尊总会有办法救我!我师尊他无所不能!” 璃疏:…… 一个大魔头,养出一个小魔头。 阙云停实在不会教孩子!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苏瓷去禁地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想要尽快与魔神血契合,试着能将它自如的逼出体外,这样,就可以献给师尊,助他参悟摩天崖上的邪典,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而其他时候,她都是站在璃疏寝宫的窗前,隔着重重霜雪,静静俯瞰禁地中的那一抹身影。 这里,以前是璃疏监视阙浮生的地方,现在也是她唯一能看到他的地方。 若不是他的墨染样的黑发,那一袭白衣一整日都不动一下,便是与冰天雪地容为一体。 直到日暮,她再也看不清了,才转身要走。 回头,却撞上了璃疏的胸膛。 她每天看着阙云停,他便每日看着她。 经常他还没起身,她就已经进来,立在窗前,痴痴望着那人,根本不避忌,这屋子里,还有个没起床的男人。 时间一长,就是这样的相处方式,即便是窗外的一株树,窗前的一盆花,也都快要成了习惯。 “今年山下的牧场牛羊丰收,各个部落想要用他们的最高礼节,感恩魔神的庇佑,想去看吗?” “没兴趣。” 苏辞错开身子想要离开,却冷不防被他身子一弯,将人捞了,扛在肩头就走 “喂!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你是魔神的圣器,接受信徒的朝拜是你的职责!” 他把她扛下了神山,端端正正摆在了几百个大大小小部落,成千上万狂欢的狼族子民面前。 他们向她顶礼膜拜,就如膜拜他们的神。 他们围着她载歌载舞,将鲜花和部落最珍贵的礼物献上,在她脚下堆积成山。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她祈祷,求的无非都是生老病死的小事。 苏辞先是由惊吓,到慢慢适应,再到有些悄悄地兴奋。 从小到大,她都从来没被这么多人簇拥包围过,更从未如此被别人需要,如此感受到自己的重要。 她世界里,原本只有阙浮生一人。 她的眼睛,她的心,永远围着阙浮生转。 可如今,这么多人用望着神明的目光,仰望着她。 她若偶尔报以善意微笑,他们便立刻欣喜若狂,五体投地,仿佛获得了神的赐福。 苏辞有些慌慌的。 “喂,我该做什么?”她悄悄拽拽璃疏的衣袖。 他把她晾在这儿,笑吟吟看着,已经很久没管了。 “你只管做他们的神,听他们说话,剩下的,我来。” 璃疏负手立在高处,俯瞰神山脚下,子民欢腾,生生不息。 再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苏辞经常会随璃疏下山,慢慢地,那些部落中的烟火气,也渐渐熏染了她。 可是,她与孩子们追着小羊羔玩的时候,经常会忽而抬头,仰望神山。 师尊,你看到了吗? 这世上,除了绝世武功,还有许许多多又平凡又快乐的事。 她以为,师尊之所以不懂这些,是因为他太忙。 等他悟透邪典,破禁而出之日,便一定可以与她一起,在这神山脚下,享受灿烂日光和青青牧草了。 于是,苏辞更加偷偷加快了与魔神血的磨合。 但是,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天资再高也修为有限。 征服魔神血的过程,无异于逆天而行。 她的身体,很快便要撑不住了。 第232章 魔神血,怒雪川,十年恨 “笨蛋!” 璃疏在她又一次晕倒后,悄然现身。 “只有半滴魔神血,便折腾成这样,若是当初全给了你,岂不将自己玩死?” 他默默将自己的功力输送给她,助她修复身体的损伤,之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记住,千万不要将魔神血从你身上剥离,你们已经合二为一,离开它,你会死。” 苏辞醒来,对这些警告不以为意。 师尊不会让我死的,他无所不能! 很快,在璃疏的帮助下,苏辞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可以操控魔神血了。 那一小滴殷红的血,泛着赤红的金光,如覆着细碎的鳞甲,在光芒中若隐若现。 倘若细看,便又什么都看不清。 她飞奔去禁地。 “师尊!我拿到了!我拿到了!!!” 此时,又是一年过去了,三年赌约的最后期限将至,阙浮生虽然功力大增,却始终对邪典不得甚解。 他脾气越来越不好,越来越烦躁,甚至从来没怀疑过,为什么苏辞会频频出现在禁地,在天狼宫往来,如入无人之境。 直到苏辞当着他的面,将那一小滴金灿灿的魔神血祭出。 她万分艰难,面如金纸,却兴奋地不行。 “师尊,你看,你去年说,可能需要魔神血,我终于给你弄来了!” 阙浮生当下凤眸激烈一厉,眼底霎时间就红了,一掌将那半颗魔神血又逼回她体内。 “你疯了!谁教你的!” “我……”苏辞吓坏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发这么大脾气。 “璃疏!!!” 阙浮生一旦将扑在邪典上的心思稍加拿回来一部分,就立刻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也不顾什么当年的什么君子之约! 不管什么三年之期,当下破禁出关,血洗天狼宫! “璃疏!你给我出来!” 他掌中龙鳞剑,节节生长化形,白衣墨发,当风而立。 璃疏慢悠悠拖着叹霜刀,走了出来。 “所以,三年之期未到,你坏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未能参悟摩天崖邪典。”他凉薄恶劣一笑,“阙云停,你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阙浮生暴怒,“你利用小辞!” “是她自愿的,我已经非常手下留情了,只将魔神血给了她一半。否则,你现在看到的,早已是一具尸体!” 璃疏霜刀从眸前掠过,“阙云停,另外半颗魔神血,在我这儿。你不是想要长生不老吗?要么,杀了你的小辞,要么,就取我的!你若两个都不要,那便是我与你的小辞长相厮守,岁月绵长了。” 苏辞:……!!! 所以,就算她愿意牺牲自己,替师尊完成心愿,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璃疏只不过是利用她来扰乱师尊的心,坏他的事,让他三年来心甘情愿囚禁于此所做一的努力,全部功归一篑! 他根本就不准许有人练成摩天崖上的邪天九部! “璃!疏!” 阙浮生周身罡风乍起。 两个不世高手推迟了三年的一战。 阙浮生震怒之下,迁怒了整座神山以及其脚下的数百万狼族。 但是,那些人,全都是璃疏的子民。 他有忌惮,有顾虑,便终究棋差一着。 强大的剑意,掀起滔天的雪崩,淹没了神山脚下无数平原,巨大的怒雪川如天神之怒,拔地而起,彻底阻断了神山与外界的联系。 等阙浮生再走出来时,只有他一人。 而璃疏则永远被留在了万年积雪之下。 “师尊……”苏辞惊恐地望着那个人。 她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杀神一般的男人。 阙浮生静默,眉心一点泛着金光的赤红。 他挖了璃疏的天灵盖,取了那半滴魔神血,据为己有。 同时,也拥有了璃疏的一切记忆。 原来,他竟然从一开始就贪图着小辞! 他为了她,不惜与她分担痛苦,将魔神血一分为二! 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幅画面,都好开心! 他们在他一人枯守禁地,一心筹谋着未来时,两两相悦,出双入对! “师尊,你听我解释!”苏辞慌了。 阙浮生没有任何回应。 长生不老,已然在手。 禁地中的邪天九部,也不在话下。 就连被众生奉若神明的天狼宫,也成了囊中之物。 然而,他对权力并没有任何兴趣。 对手没了,一切都变得无聊。 而邪天九部借着半颗魔神血的威力,迅速练至第八重,便再也无法突破了。 到底为什么? 难道因为只是半颗魔神血? 阙浮生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重新像从前那样,把自己关在禁地,反复参详摩天崖上的壁画,日日夜夜。 对苏辞,则冷漠地仿佛世上根本不存在这个人。 她不在的时候,他永远不会去找她。 她若来了,他也对她视而不见,没有半点回应。 冷漠和无视,是对心的虐待和凌迟,比将人直接杀死更加残忍。 十年。 苏辞虽然在天狼宫中行动自如,却过着比被囚禁更痛苦的日子。 时光如一把钝刀,慢慢割掉了她自幼年起对他积累的倾慕和爱意。 拥有半颗魔神血的人,不会老。 但是十年,她的心早就老了,死了。 终于,有一日,她听说他出关了。 但是,却不是大功告成,而是,他命人打造成功了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 他要用那东西,杀光神山脚下的所有狼族子民! “师尊!为什么?为什么!!!”苏辞狂奔着去找他。 她以为自己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只是不拘世俗的偏执,却从来不知道,他会如此暴虐、残忍! “你心疼那些蝼蚁?” 阙浮生掌中摆弄着一只精致的青铜大炮,将它放在沙盘中,怒雪川之上,眸中透着难测的光。 没人知道,他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夺了璃疏的半颗魔神血,就承袭了他所有的记忆。 他被他的记忆折磨地一刻都不能闭眼,更是每次见到苏辞就分不清,对她的那些感情,到底是自己的,还是璃疏的。 所以,璃疏在意什么,他就要毁掉什么! 第233章 哀大心死,一夜白头 璃疏惦念着他的子民,他就将他的子民全部消灭干净! 璃疏喜欢苏辞,他就冷落她,无视她! “师尊,我求求你,放过那些牧民,他们是无辜的。”苏辞跪下来求他。 “你是替那些狼族求情,还是替璃疏求情?”他重重甩开她的手,带着那姓胜的火器匠人离开。 不管苏辞如何去追,去求,都改变不了半点心意。 苏辞绝望了。 神山脚下,是几百万狼族子民,他们那么平凡,却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生命。 他们将她,当成神一样供奉着。 她却害他们承受了怒雪川带来的天地灾变。 如今,又要如蝼蚁一般,被灭绝殆尽! 她如行尸走肉般去了阙浮生整整耗费了十三年的禁地。 如果身上供养的那半颗魔神血真的能与魔神相通,那么,她想问问,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当她再次来到十年不见的摩天崖,整个人便呆住了。 占据了半面山体的石壁上,当年阙浮生曾经孜孜不倦揣摩的邪典之下,是长长的一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石刻画卷。 画上的每一个人物,都是她。 他用他的剑,将她曾经起舞的每一个瞬间,用这十年,全都镌刻在石壁上。 他怕被璃疏的记忆侵蚀了自己,忘了自己眼中的小辞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是爱她的,他从来都不曾不要她! “师尊,师尊……!!!” 苏辞早就死透了的心底,重新燃起了希望,转身冲出禁地,狂奔向怒雪川之巅。 “师尊,收手啊!小辞心里从来都没有过别人!小辞永远只是师尊一个人的!” 然而,在已经疯魔了的人面前,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是他的,他从来都知道。 他现在想要灭掉的,是脑海中那个活了十年的璃疏,还有跟璃疏有关的一切! 神武红衣大炮,被无数奴隶拖行,运上雪山之巅。 虽然设计并不完美,但是,用最快的速度杀光这下面的几百万蝼蚁,却是方便多了。 “把她带走,等我回去。” 阙浮生接过火把,饶有兴致地,想要亲自点燃第一根引线。 “不要啊——!!!师尊!!不要——!!!” 苏辞终于彻底被逼上绝路。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剑指毕生挚爱! 她用他教的剑法,毅然决然,同归于尽! 天地同寿,一剑对穿! 要阻止他,就要与他一同死在这怒雪川之巅! …… 十三岁那年,她偷偷亲了他。 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 那时候她就知道,他也喜欢她。 “等我长大了,师尊娶我好不好?” “好。” “可我若是做了你的妻子,还要喊你师尊吗?”她天真地问。 “浮生。万丈红尘,半阙浮生。这两个字,只与小辞一个人唤来听。” …… “浮生是小辞一辈子的神明。” “那么小辞跳的舞,便是伏神之舞。” …… “师尊,我好累,好痛苦……” “阙浮生,我这辈子爱过你了。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不再爱!” …… 冷雨,让烂醉成泥的人,自暴自弃地自恨,为什么当初没能死掉。 小辞的身子,早就从纳入魔神血开始,就已经衰败了。 而他,却因为长年修炼邪天九部,而很好地接纳了那半滴魔神血。 一剑天地同寿。 他有那么一瞬间心想,就这样与她一道死了,便是最好的结局。 谁知,她死了,他却活了下来。 上天对于一个人最大的折磨,不是去死,而是永远失去,和再也求不得! 一夜白头。 阙浮生抱着苏辞的尸体,仰天血泪长嚎,任由伤口慢慢凝结,跪在怒雪川之巅,不知多少日,多少夜。 直到一队狼族萨满摇着招魂铃上来。 他们全然不知阖族数百万生灵,已经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 只知那被他们奉若神明的少女忽然死于非命,实在悲伤,特意前来为她招魂超度。 怒雪川下,数百万狼族子民,不分男女老幼,向着苏辞死去的地方下拜。 他们为她送行,并非劫后余生的报答,而是对她这么多年来施予他们的点点滴滴,心怀感恩。 阙浮生看着这些微不足道,却足以汇聚成海的善念,仿佛忽然理解了苏辞为什么要用生命拯救他们。 执念的迷雾一旦戳破,便是大彻大悟的洞明。 璃疏留下来折磨他的那些记忆,原来不过是他自己的执念罢了。 他不知是自己已经彻底接纳了璃疏,还是刚刚死过一回,彻底得到解脱。 “你们告诉我,人死后,是不是真的有来生?” 老萨满道:“自然会有。苏姑娘诚心供奉魔神,魔神必定会赐她来生喜乐安康。” “喜乐安康……” 阙浮生披落着满头白发,望着怒雪川之下的茫茫大地。 “好,我知道了。” 苏瓷死后,魔神血自动脱离。 阙浮生将那一半魔神血归还天狼宫,之后抱着苏辞的尸体,离开怒雪川,寻了个终年花开,再也不见白雪的地方,将她葬了,化作满山的荼糜花。 然后,走遍这个世界,等她魂兮归来。 可是,十年又十年过去了。 始终一无所获。 长生不老最大的悲哀就是寂寞。 这样漫无目的找下去,到底要何时才能遇见她? 阙浮生天性是个魔头。 骨子里执念深重。 旧的心结打开,新的心结又凝成。 小辞临死时的誓言,如一句诅咒般挥之不去。 既然她不肯回来,他就强行将她拘来! 于是,他开始在这世间寻找与她容貌相似的青年男女,命他们一双一对强行结合,十月怀胎。 男婴统统杀掉。 女婴则静待遴选。 小辞是他从婴儿时便捡到的弃婴,他记得她一生中每一个时刻的模样。 就这样,他不断寻找合适的青年男女,耐心等待。 终于,大概等了一百年那么长,终于有一个孩子,与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婴儿一般无二了。 为保万全,他又静静等了三年。 直到确定她真的与小辞生得一模一样,才杀掉了那双父母,永远藏起这个秘密,再将幼女带回了惊鸿巅,取名苏瓷。 “哈哈哈哈……” 夜雨深处,阙浮生想要醉死,却又怅然梦回,惨笑摧心裂肺。 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不再爱! 原来即便强行拘来了,也无济于事。 只要稍不留神,她便如指缝间的细沙一样,走得悄无声息。 她早就累了。 彻底不爱了。 他冷落她十年。 她便借秋绿萼折磨他十年。 她连报复他,都不屑于亲自动手。 报应!全都是报应! 小瓷,小瓷,小瓷…… 小辞,小辞,小辞……!!! 第234章 她在天有灵,会不会也可怜他一下? 雨,越下越大。 风,越来越凉。 秋夜的凄风苦雨,倘若可以轻易地夺人命,阙浮生便想任由自己这样沉浸在过去中,死了去了。 “万丈红,我把酒给你买回来了!” 胜三冒雨从外面回来,她看不见,又是在陌生的市镇,好不容易把酒买回来,又寻回客栈,半截身子已经湿透了。 她摸摸索索爬上湿滑的房顶,一摸阙浮生,脱口而出:“我艹!又喝成了个粑粑!” 旋即,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太不温柔,太不女人了,他会不喜欢。 立刻改口:“不是,我是说,这什么破酒,跟粑粑一样,还能把你这么厉害的人给醉成这样。” 胜三仗着劲儿大,有几分身手,努力想把醉成烂泥的男人从房顶弄下去。 谁知,刚托起阙浮生的头,却冷不防,被他本能的抬手,死死扼住腕子。 啊!好疼! 差点被捏断了。 她忍着,可仍然温柔道:“喂!你别怕,是我啊,我回来了。” 他听见了,钳着她的那只手,蓦然一软,剧烈颤抖着将她抱住。 人还沉在梦魇中,眉心痛苦紧锁,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酒醉后哑了的嗓子,尽是哀求和依赖: “是你回来了?你终于肯回来了???我们成亲好不好?我娶你!!!” 胜三:…… 喝多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 清晨,阙浮生睁开眼,便见自己躺在客栈的床上,身上有种从未有过的不适。 而胜三,坐在床边,趴在床沿上,陪了他一宿。 他一动,她便醒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阙浮生低头,看见昨天穿的衣裳又被换了。 每次他喝醉,醒来后,衣裳都是已经换了新的。 这次,不等他问。 胜三就知道开场白是什么。 她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衣裳是我帮你换的,放心,我什么都看不见。”她每次都这么说。 阙浮生看着她灰茫茫的双眼,忽然道:“胜三,你什么都看不见,却为什么要活着?” 胜三被问了一愣。 “不活着干嘛?我娘花了那么大力气,把我生下来,我为什么不活着?眼睛看不见,又不是我的错。” 阙浮生将头轻轻一偏,“如果你觉得很痛苦,我可以帮你……” 胜三忽然抬手,到他额头。 他戒备一怔。 胜三皱眉,“明明是你淋了雨,高烧未退,为什么会觉得我很痛苦?” 阙浮生:“……” …… 不老神仙,活了那么久,邪天九部,无敌于天下,居然真的病了。 也许,是连这副身体都已经感知到,他是真的不想活了,所以才彻底卸下了所有防备,听之任之。 病了就病了吧。 阙浮生自暴自弃地躺着,终日闭着眼,放任自己沦落入生老病死之中。 胜三却不。 她忙里忙外,帮他请大夫,帮他筹钱看病,替他买药,煎药。 高烧,身子如火烧一般。 药,泥汤子一样,苦得作呕。 还有那些病痛中的无力和衰败,感受到生命被一丝一丝地从身体里抽离。 他们住店的钱已经没了。 掌柜的跟伙计在门外骂。 世态炎凉,立竿见影。 乍来时,阙浮生那一身风采,哪个还不都是差点跪下来磕头的? 可如今,各个恨不得将他们丢去大街上。 “你别管我了,自己走吧。”阙浮生不想再拖累胜三了。 可胜三瞪眼骂:“艹!你是嫌弃我瞎,伺候不好你?还是自己想渡劫成仙?” “……” 可是,当晚,阙浮生自己走了。 他双腿如踩了棉花一样,拖着身子,沉迷于病痛,终日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只喝酒,不吃饭,更不要谈看病抓药。 没有钱,就用头顶上的发扣换,用腰间的玉佩换,用那一身天衣一般的云锦换。 最后,连终年藏在腕上的龙鳞剑,也当了,没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 哈哈哈哈…… 他穿了身破衣裳,终日烂醉如泥。 没东西换酒,就去抢。 可软手软脚,抢不到,就要被打。 蜷缩在地上,被打了个半死。 等头上拳脚相加的众人散了,又宝贝一样地,从怀中拿出那一壶用命护着的酒,把自己灌得更醉。 有大婶心善,丢给他两个铜板。 阙浮生也懒得去捡。 结果,又被在这附近乞讨为生的乞丐抢了钱,顺便一顿拳打脚踢。 他躺在地上熬着,忍着,内心狂笑。 你为什么还活着……? 你为什么死不了……? 哈哈哈哈……! 自我摧残,自我折磨,将自己踩入尘泥深处,贱如蝼蚁。 那曾经的青衣白发,不老神仙,早已不再,有的,只是一条连乞丐都厌恶的贱命。 小辞她心疼苍生的苦。 他就去体会苍生的苦。 小辞她珍惜蝼蚁的命。 他就去做蝼蚁。 她在天有灵,若能偶尔看他一眼,会不会能可怜他一下? 然而,并没有。 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连在梦中,都梦不到她了。 “哟!瞧!有好玩的哎!” 迷迷糊糊中,一群纨绔子围住他,捏起他满是污泥的脸。 “就说是个美人胚子,你们还不信!” “带回去!玩够了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家丁们七手八脚,上来抬他。 这时,有人一声清叱:“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人敢在我万剑宗面前,干些猪狗不如之事!” 有人长剑出鞘,几下打跑了那些纨绔子。 路见不平,拔剑相助。 侠义之士啊! 阙浮生窝在墙角,披着破麻袋,凉凉地笑。 那万剑宗弟子上前,好心掷下一锭银子,温声道:“拿着这些钱,去找大夫看病,病好了,寻个营生好好活着,不要再喝酒了……” 阙浮生斜倚着墙,没有去拿那锭银子,却缓缓抬头,懒懒去看来人。 他的那一双眼睛,在醉透了之后,早就没了往昔的淡薄清冷,出尘绝世。 反而,一直在深藏在其下的魔性,却毫不掩饰地呼之欲出! “呵……” 他惨笑。 笑这世上,原来有太多人跟他一样,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可以轻易地被一眼拆穿。 “是万剑宗的啊……” 那弟子见了他的眼睛,也是一愣。 “阙……阙浮生!!!” 第235章 这样的苍生,你用命去换,值不值? 此人是当日随秋意寒寻找红衣大炮,后来侥幸逃得性命的弟子之一! 那日在神将遗境中,疯魔了的阙浮生简直就是他毕生梦魇。 当时的情景,和他几乎入了魔的表情,化成灰都刻骨铭心! 如今没想到,如今竟然这么遇上了。 万剑宗弟子如被毒蛇咬了一般,蹭的飞身后退,当场拔剑! 然而,他很快发现,面前这个阙浮生,早就已经失了自保能力。 他不知遭受了什么打击,如今只是一个街边的乞丐! 一个烂酒鬼! 一个病入膏肓的废物! “众位!秋师兄生前曾言,此人就是害死绿萼师姑的罪魁祸首!而且,秋师兄的死,也与他有莫大的牵连!咱们大家一起上!趁他病,要他命!千万不要给他喘息的机会!!!” 呼啦! 一行万剑宗弟子蜂拥而上。 可阙浮生并不还手。 终于如愿了啊! 终于可以死了吗? 太好了…… 他如一只破败的布偶一样,任由这一群宵小蹂躏。 那弟子抓住他的下颌,用剑锋在的脸上刻字。 他们将他戳得遍体鳞伤,却偏偏不要他的命。 他们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将他如烂泥一样踩在脚下,在他头顶上小解。 狂笑。 哪里是复仇的宣泄? 分明是丧心病狂的凌虐。 阙浮生却只闭着双眼,任由摧残。 小辞,快看看,这就是你守护的蝼蚁! 这就是你所谓的苍生! 哈哈哈哈哈…… 师尊今日终于要死了。 死后,我们黄泉下相见,第一句便是要问问你,这样的苍生,你用命去换,值不值!!! 头顶上,那些万剑宗的弟子,不知在说些什么污秽的话。 他早就不想听了。 也不在乎了。 一副皮囊而已,生亦何哀,死亦何苦。 赖以为生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死得越苦,欠她的就越少。 可是,阙浮生不看不听不想,却有人听见了。 有人在乎她。 “阙浮生……” 胜三明知他的真名,却宁愿唤他万丈红。 她疯了一样地找他,找了这么多天。 因为看不见,每每从他身边走过。 他都默不作声,静静看着她远去。 如今,若不是这几个万剑宗弟子认出了他,她又要生生跟他错过! “万丈红!你别怕!我来救你!” 胜三随手掰了街边算命先生的旗杆子,横在手中。 眼睛看不见,却敢直面一众万剑宗弟子明晃晃的剑。 但是,胜三的功夫,不过是铁匠铺学来的三脚猫本事。 那一身天生的大力,也只能吓唬地痞流氓。 一旦真的面对宗门弟子,又以寡敌众,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那曾经随秋意寒入山的弟子,一眼认出胜三。 “就是她!是她用红衣大炮杀了大师兄!” 一时之间,所有剑锋突转,同仇敌忾! 胜三成了众矢之的。 可是,她并不怕。 “万丈红,你别怕,等我救你!” 一根竹子插得旗杆子,与这些剑宗弟子混战,几个回合便落了下风。 竹竿子被砍断,算卦的棋子,与胜三一样,破败地摔落在地。 可是,她咬牙站起来,再打! 倒了,爬起来。 吐血了,咽回去。 直到已经被打得不起来,还要向着阙浮生所在的地方摸索着爬行。 “万……万丈红……,不要怕……,我来救你了……” 阙浮生被挑断了手脚,躺在地上,无情地望着这个瞎了的女人,看她不要命般地想要救他。 他不明白。 他并不是一个好人。 他从来都对她不算好。 他甚至明明能治好她的眼睛,但是因为懒得,或者是图清净,而从来没想过要医治她。 她的家,她母亲的坟墓,都因他而毁了。 可她还一根筋地对他好,不要命地对他好。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这世上还会有这样的傻子,和小辞一样,舍得出性命,去对别人好,从来不要回报? 胜三又一次被万剑宗弟子打飞出去。 但是这一次,她被打的晕了,分辨不清方向。 她向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艰难地爬行,越跑越远,可不管身上的拳脚落下有多疼,依然只害怕她的万丈红撑不住。 “万丈红,你别怕,有我在,他们不会伤害你!我来救你!我……我一定能救你!!!” 身边,是万剑宗弟子无情地嘲讽笑骂。 地上,拖曳出一道长长血痕。 阙浮生躺在地上,脖颈间被抵着一把剑,侧着脸,毫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眉心微微凝起,一点猩红,在慢慢凝聚。 脸上,被剑锋刻下的写字,开始飞速凝结血痂。 四肢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留下来守着他的剑宗弟子有所察觉,惊恐万状。 “不要!不要!你们快来!你们快回来!他……他他他……!!!” 轰——! 一阵烟尘血雾呼啸荡开! 所有的狂笑、辱骂、叫嚣,全部戛然而止,烟消云散。 铛啷啷! 没了主人的剑,稀稀拉拉,掉了满地。 万剑宗破烂的弟子服,如怨鬼魂幡一样,在血雾中凌乱飘落。 阙浮生的身形,又重新站在雾中,渐渐显露,慢慢走向胜三。 “疼吗?” 他蹲下来,手掌温柔地抚了抚她满是血污,凌乱的头发。 “不疼!不疼!只要你肯重新站起来!我不疼!我真的不疼!” 胜三满身满脸是血,却如获至宝般抱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用脸颊蹭了蹭,“万丈红,你别怕,我真的不疼!” 阙浮生眼中那些魔魇一样的光渐渐淡去,重新恢复了清明,却依然冷淡。 “那晚,我在客栈屋顶说过的话,还算数。” 胜三重重咳了两下,努力不让自己想错,“你……你说什么?” “带你回惊鸿巅,我们成亲。”(看到这里已经感情崩溃的小读者请再坚持着往后看7段) 他俯身,将她抱起,转身便走。 胜三慌了,顾不上身上的遍体鳞伤,“可是,万丈红,我知道你没那么喜欢我,我不能强迫你……啊喂……” 阙浮生没说话。 这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束光了。 她想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 然而,没走出几步,就听前面有人扯着脖子嚎:“师尊!师尊啊!你在哪儿啊!徒儿找您找得好辛苦啊!” —————— 解释一下: 师尊人设没崩,师尊对胜三没爱!师尊跟小瓷的拉扯远没有完! 他答应胜三,是一种自暴自弃的报答,因为他以为小辞已经彻底不存在了。一个连皮囊都不在乎的人,不会在乎婚姻。 一生中最后的光不一定要是爱,还可以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能再多说了,再说就剧透了。 娘的! 第236章 朕不信这世上有治不了的刁嘴 官城锦大老远地奔过来,喘着粗气,好不容易停下脚步,扶着腰,累的岔气儿。 “师尊,是你吧?是你吧?小八隔着几条街就感受到你的杀气了,师尊……,谁……谁惹您老人家了,小八……这……” 他喘着粗气,拄着膝盖,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才发现阙浮生一身破衣烂衫,如霜如雪的白发早就看不出本色,怀里还抱着个满身是伤的女人。 官城锦眼珠儿动了动,愣是没敢吭声。 什么情况? 我看到了什么? 接下来,我该说什么? “回惊鸿巅。” 阙浮生心死志消,声调中没有任何情绪,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胜三被他抱着,觉得尴尬极了,“内个,我还可以走路。” “好。”阙浮生将她放下。 胜三:…… 真的就这么放啊? 她脚站在地上,想要摸到阙浮生的衣角,可是指尖一空,终究还是没能碰到。 多亏官城锦有眼力价,“师尊,这位姑娘伤得重,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一下,徒儿这就去找马车和大夫。” 他身上有钱,没钱也有官家遍布大烨的票号,钱永远不是问题。 于是,没多会儿,客栈的天字一号房有了,全镇最好的大夫有了,出行的豪华马车也有了。 胜三在里间给大夫治伤。 阙浮生在外面已经沐浴更衣,焕然一新。 官城锦替他梳着如水及地的白发,从镜中察言观色。 “师尊,那位姑娘……,您又要收徒呀?” 阙浮生不语,双眸无光,虚无空茫地不知看着哪里。 官城锦便不敢再多问了。 他替他束发佩冠,上了发簪,之后,将赎回来的龙鳞剑,小心奉上。 “师尊,您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或许,小八能帮得上忙。” 阙浮生眸光转了转,看向他,少许温和,“你不会懂。” 官城锦绷了许久的唇角,终究是没控制得住,微微一颤。 他的手,紧紧攥了攥,藏在身后,人低下头。 “是小八不好,小八太笨,伺候了师尊这么多年,都不能领会师尊的心思……” 阙浮生听了,终于将目光转到他的脸上,淡而牵强地一笑,“不,小八很好。” 官城锦不知是年纪小,还是心思浅,听了这话,在他膝前跪下,仰面灿然一笑,长长松了一口气。 “师尊不嫌弃小八就好,师尊已经不要九妹妹了,小八就怕师尊也不要我了……” 一阵杀意的暴起! 阙浮生的手掌,陡然抬起,带了一种不可触犯的震怒,仿佛要一掌将跪在膝前的人劈死! 可是,下一瞬,那手,又戛然停官城锦的头顶。 他的目光,重新又陷入了空茫。 “不嫌弃……” 他收了手,重又失神一般坐着,一动不动。 官城锦仿佛对刚才的生死一线一无所知,依旧唇红齿白,笑意灿烂。 但眼圈儿,却悄悄泛起了不易察觉的红。 这时,外面飞来一只白鸽。 他麻利起身出去看。 回来时,手里拿了张纸条。 “师尊……”官城锦有些艰难,顿了顿才道:“皇上他,忽然派人召回了去咱们惊鸿巅下聘的使臣。” 阙浮生的眸子,激烈一颤,鬓边白发无风而微动。 他只有事关苏瓷的时候,才有这样的反应。 “为何?” 官城锦指尖捏紧那张纸,“信上说,皇上的旨意是……,师尊已经将九妹妹她……逐出师门……,所以……咱们惊鸿巅,再也不是她的娘家了。” 一声脆响! 阙浮生手边的茶盏,不知如何炸成了碎片。 屋里屋外,一片死寂。 院子里的鸟雀,都不知道为何,不叫了。 良久,阙浮生才整理了神色,重新温和道:“萧皇说的没错,为师的确已经将小瓷逐出师门,自然也受不起他皇家的聘礼。” “师尊……” 阙浮生站起身来,轻整衣袍。 “小瓷早就不是从前的小瓷了。她……,她能有喜欢的人,有自己的孩子,有她想要的人生,就很好……” 他极力克制着,不去多想,竭力将苏瓷与自己心心念念那么多年的区分清楚。 更努力想要将现在的苏瓷,和从前的苏辞,区分清楚。 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 另一头,回京路上,富丽奢华的轿撵,被十八个力士抬着。 招摇的绛紫色帷幔遮掩,镶金流苏晃动。 雕檐画栏,銮铃叮咚。 苏瓷窝在软枕中,被迫躺着回京。 而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正把耳朵贴在她肚子上,仔细听。 “哎,你听完了没?” 萧君楚:“嘘!别吵。” 苏瓷:…… 又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笃定道:“听见了。” “怎么可能?大夫说要肚子很大了才能听见。” “朕听见,你的肚子说它想吃奶酪浇樱桃,冻酥桂花糕,烧鹅,赛螃蟹,再来又一条清蒸石斑鱼。” “……”苏瓷小鹿眼滴溜溜圆,偷偷咽口水。 虽……虽然我的肚子它并没有那么说,但是这些东西,好像真的很好吃的样子。 萧君楚懒洋洋在她身边窝了窝,指尖儿揪她的唇瓣儿。 “怎么样?想不想吃?朕就不信了,这世上有治不了的刁嘴!” 小姑娘,自从有了身孕,害喜倒也不是很明显,可天天喊着没胃口。 这也不想吃,那也吃不下。 有时候,也会馋某样东西,馋到想哭。 可派人快马加鞭寻了送来,却又吃了几口就不爱吃了。 萧君楚没办法,只能皇帝陛下亲自下厨,沿途自己开火。 “想……”苏瓷回答地又乖又糯。 他便心头又是一阵潮涌,“想吃就把朕哄开心。” 他倚着软枕躺下,枕着手臂,对她眯了眯眼。 苏瓷:…… 上次跳舞,虽然吃了点亏,但是,他是的确克制的。 最多说的话吓吓人,只要她不愿意,倒是从来不真的欺负她。 “寂夜……”她爬到他身上,小手探进衣襟儿中,将他的腰抱住,用力蹭了蹭脑袋,“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给你吃好吃的,朕就是好人,给你吃厉害的,你就见了鬼一样!”萧君楚嗓音闷闷的。 苏瓷脸蛋儿唰地红成柿子。 指尖儿在他腰间寻了半天,找了个稍微软一点的地方,偷偷掐了一下。 谁让你那么厉害! 谁让你天赋异禀! 谁让你那么吓人! “寂夜,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有讲故事? 萧君楚最爱听苏瓷讲故事。 “这次讲什么?” “这次啊,讲的是只猴子精,他的武器,是只棍子,可以随心意变化。每次,他要打妖精的时候,就喊:大大大大……!!!” 萧君楚:“……” 第237章 万一苏包子夜里想朕了怎么办? “然后呢?”萧君楚问。 “讲完啦。”苏瓷眨巴眨巴眼。 “就完了?” “是啊,那猴子喊:大大大大大大!”苏瓷手肘撑在他胸膛上,翘着一双没有穿鞋袜的脚丫,歪着脑袋瓜,冲他乐。 萧君楚立刻领会到了,舌尖从唇畔一掠而过,强行按捺的欲望,如被圈禁起来的百万野马。 “再说一遍,朕喜欢听。” 苏瓷有恃无恐,软软的指尖摆弄着他领口精致的扣子。 他身上有干净凛冽,如雪山般的气息,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大大大大大……特别大,把天都要捅破了呢。” “真的?” “真的。”她认真点头。 “嗯。”萧君楚心领神会。 总算得了媳妇的肯定,被哄高兴了,满意了。 他意犹未尽一样的,喃喃重复了一遍,“大大大大大大……” 两个人,忽然间谁都默不作声,不约而同地,想起曾经那个鲜活的结巴小王子。 苏瓷方才的兴致全无,摆弄了一下拇指上的玉扳指,低头不做声。 萧君楚安慰她道:“卫九泠已经在夜夷登基为王,倘若我们手里没有这枚兵符,恐怕此时,七国联军已经冲破龙虎关。现在的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 苏瓷攥紧扳指,猫儿样的窝在他怀里,想了想。 “六国现在没有秋意寒从中挑唆,失了主心骨,必定会与谢无极狼狈为奸。” “而卫九泠一向与谢无极不和,两人谁都不会听谁的,短时间内,不会达成同盟。” “况且,他是弑君夺位,根基不稳,此时又少了一枚兵符,不到万不得已,势必不会杀将领,强行调拨龙虎关守军。所以,这场仗,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 萧君楚眸光惊艳一亮。 “包子怀了朕的孩子后,果然聪明多了!卫九泠现在就是西疆局势的一个变数。只要商天行能将他好好地牵制住,这一战,或许可以彻底冰消瓦解,化于无形。” 苏瓷也同样惊艳地看着他。 “我家疯批居然也会想到将征战化于无形?还以为你只喜欢打架呢。” 萧君楚鼻息里轻轻一笑。 “以前不会,但是现在不一样。朕也不想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一出生就是兵荒马乱,战火纷飞。朕希望,将来留给他们的,除了万里江山,还有太平盛世。” 他早就摸透苏瓷喜欢听什么了。 她喜欢什么,他就说什么。 其实,生孩子还是其次,萧君楚心里最惦记的,是大婚。 倘若真的与七国开战,战事一起,三年五载在所难免。 万一战局不利,帝后大婚势必要一切从简,甚至一拖再拖。 到时候,就算包子愿意委屈,可以等,他也不能委屈了她,不能等。 绝对不能让苏包子拖儿带女,没名没分地跟着他。 …… 两人回宫。 萧君楚稍作应付安排,做的第一件正事,就是就是招了殷问进宫,来给苏瓷过脉安胎。 他担心这一路劳顿,有什么闪失还未察觉。 又觉得旁的太医皆不放心,眼下唯有殷问可用。 结果,殷问竟然是与琅琊两人共乘一马来的。 “咳!” 萧君楚高处端坐,瞅着这俩人。 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明明是同乘一马来的,却故意站得分开老远。 琅琊望着紫宸殿顶上的藻井,手里摆弄着马鞭,“我这不是怕你着急嘛!他一个笨蛋废物软脚虾,从太医院走过来,怕是天都黑了。” “还挺快!”萧君楚嘲笑了他们俩一下。 谁知,殷问忽然道:“启禀皇上,臣再快,也没有皇上快。” “……???”萧君楚眉头一皱。 重华慌忙从旁小声儿提点,“殷大人,男人不可以快!” 殷问不慌不忙,耿直道:“这一去一回,一出一进,苏姑娘就已经有了身孕,普天之下,谁都没有皇上快!” 萧君楚:…… 苏瓷:“呵呵呵……,诊脉诊脉。” 殷问,我敬你是条汉子,你赶紧干完正经事,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可是,殷问请过脉,又道:“苏姑娘气血略显虚浮,看来回来的这一路,与皇上没闲着。长此以往下去,会不利于坐胎。” 苏瓷:~~~ 萧君楚瞅瞅重华:要不,推出去斩了吧。 重华站在琅琊身后,拼命跟皇帝陛下挤眼色。 使不得,使不得! 牙牙公主好不容易才把那个阙浮生给忘了,这个先凑合着用吧。 萧君楚没办法。 “咳!不过是情之所至罢了,以后,朕会克制,爱卿提醒地极是。” 殷问却完全没有领会到自己的处境。 “但是,禀皇上,臣以为,过度克制一样会有损御体,最好的方法是,皇上白日里勤于政务,到了晚上,与苏姑娘分开睡,所谓红颜祸水,眼不见,心不烦,君子当……唔……” “闭嘴吧你!” 重华没等他说完,飞身扑上去,捂住嘴,将人拖了出去。 怂恿皇上干啥不好,非怂恿他跟苏姑娘分房睡。 不知道这俩人自打腻在一起,就没分开过? 再嘚吧下去,这脑袋怕是真的要搬家了! 你死了没啥,我们牙牙怎么办?还得另找可心的,多麻烦! 可即便如此,殷问一番话,萧君楚还是听进去了。 苏包子的确是被他折腾地没一日闲着。 可是她心里有他,便处处纵容着他,尽量随着他的心,由着他喜欢。 再这样下去不行。 小丸子第一个反应过来。 “皇上,要不,奴才这就叫人把紫宸殿旁边的华阳宫收拾出来,给苏姑娘先住着?” 从前,华阳宫都是皇后的寝宫。 苏姑娘住进去,是早晚的事儿。 跟皇上提华阳宫,肯定不会错。 谁知,萧君楚白了他一眼,“华什么阳!让包子住那么远,万一她夜里想朕了怎么办?” 第238章 朕夜里怕黑 苏瓷坐在旁边儿,抿着嘴,绷着笑。 不知道到了晚上,他们俩是哪个在想哪个。 她一向都是软软的,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没什么想法。 萧君楚就替她做主了。 “眼下天气转凉,正殿里夜晚过于空旷,不但容易受凉,而且万一朕回来晚了,你一个人也容易受到惊吓,不如暂且委屈一下,就在东偏殿的暖阁里过个冬天好了。” 而且,东偏殿离得近,他若想她了,出门一拐弯就到,完全不需要什么摆驾,什么通传那么麻烦。 自家夫妻,就要想睡就睡,想贴就贴,才完美。 “好,就听皇上的。”苏瓷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终于可以一个人睡个安生觉了吗? 开心心。 当晚,分别在即。 萧君楚亲自将苏瓷送了过去,将里里外外巡视了一番,又在门口磨磨唧唧半天,不舍得走。 “记得盖被子。” “知道了。” “夜里想喝水,要喊人,不要自己起来。” “知道了。” “若是害怕了,就叫他们去告诉朕,朕来陪你。” 苏瓷抿嘴笑,“好了好了,知道了。” 我从四岁开始就一个人睡,真的不用教了。 她乖巧把萧君楚送走,暖阁的门一关,呼! 心中默默振臂高呼! 总算自由了! 自从被他知道肚子里有个孩子,都快被管得气都不会喘了。 如今难得的一个人睡一张床。 给一大群宫人伺候着沐浴之后,苏瓷舒舒服服摊了个大字。 横着睡。 蕙兰偷偷笑,替她掩帐子。 “姑娘看来是真的不想皇上。” 苏瓷趁着肚子还没显怀,撒着欢儿打滚儿。 “谁给他疼谁知道。” 累死了。 他睡不着的时候,不老实。 他睡着了,还要强行抱着你。 你要是趁他睡着,悄悄挪开一点,保证不出三个数,就被捞回去。 苏瓷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大狗窝里藏着的心爱毛绒玩具。 消失一会儿,那大狗就会发疯。 可是。 她爽够了,滚够了,一个人窝在被子里,身边空荡荡的,忽然又睡不着了。 好……不……习惯…… 平时她都是凑在他身边,感受着他的体温,将脸颊贴在他肩头睡的。 两个人说点悄悄话,腻歪一下,不知不觉就睡了。 可现在,没了…… 身边是空的。 她咬着被角,眼巴巴望着帐子顶上,啊,好空虚啊…… 那边,正殿里。 萧君楚也很烦。 睡不着! 他想了想,把原本准备给苏瓷的枕头拉过来抱着。 可他们俩许久都没在这巨大的龙床上睡过了。 那枕头上没有半点她身上奶香奶香的味道。 烦! 萧君楚果断掀了被子,翻身下床。 找包子去! 离了苏瓷就没法睡觉这种事,自然不能让旁人知道。 皇上有皇上的骄傲。 于是,他悄悄地去。 萧君楚穿着黑色的绸缎寝衣,从窗户翻了出去,直接从房顶走。 另一边,苏瓷的窗子,也推开一道缝,从里面丢出两只鞋来。 之后,人赤着脚,从里面爬了出来。 受不了了,实在睡不着了。 不跟疯批酱酱酿酿,去偷偷看看他,跟他说几句贴心的话儿,总不过分吧? 她从雕花窗跳出来,穿上鞋,不惊动任何人,蹑手蹑脚绕开门前值守的宫女,溜着墙根儿,去了正殿。 那一头,萧君楚偷偷推了苏瓷的窗,人如一道影子般溜了进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 他挑开帐子时,还惦记着想偷偷亲她一下。 结果,一片昏暗中,没有半点声息。 没有人! 萧君楚心里一沉。 朕那么大一个包子呢? 没了? 都有馅儿了,还跑? 他都已经被苏瓷跑出魔障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用手摸了摸,床上的确没人! “来人!” 皇上忽然在东偏殿沉喝一声。 吓得蕙兰那一大伙子伺候的宫人,都炸了毛。 里面那个祖宗刚睡下,外面这个祖宗怎么就追来了…… 很快,灯火通明,所有人跪了一地。 萧君楚金刀大马坐在床边,“人呢?朕把她交给你们好生伺候着!你们倒好!朕的人呢?哪儿去了?” 蕙兰心眼儿多,“皇上息怒,苏姑娘身手了得,兴许是刚换了个地方睡不着,一个人出去看星星去了。容奴婢等好好找找,您千万别动怒,万一动静太大,吓着姑娘和肚子就不好了。” 萧君楚白了她一眼,“说那么多废话,还不快去找!” 讨厌! 最讨厌找不到苏包子! 这边,东偏殿开始急火火找人,动静不大,却也惊动了正殿那边。 小丸子在殿门口值守,远远看着偏殿怎么灯都亮了? 赶紧派了个小太监去问问。 这一问,好嘛……!真会玩! 皇上去了东偏殿,那殿里睡得正香,都打呼噜了的是谁? 没多会儿,小丸子笑嘿嘿跪在萧君楚面前。 “皇上……,奴才带您去找心肝宝贝。” 萧君楚:…… 紫宸殿的寝殿中,一片寂静,灯火依然是熄着的。 龙床深处,有人打着均匀迷人的小呼噜。 小丸子掌着根蜡烛,在前面引路,到了七进七出的龙床前,便停住了。 “皇上满世界找的心肝宝贝她呀,自己来找皇上了……” 萧君楚这一大晚上的,折腾了半天,急得魂都要飞出去了,结果现在听见里面苏瓷的小呼噜,又快要被气笑了。 他穿过层层帷帐,来到龙床前,挑起纱帐,借着雕花透进来的幽光,见苏瓷双手双脚抱着他的被子,用她惯用的姿势,将那被子当成他,睡着了。 “笨不笨?傻不傻?” 低低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骂她,还是在骂自己。 萧君楚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等身上从外面带进来的凉气终于散了,才小心翼翼躺在苏瓷身边。 捞过她软绵绵的手臂,将人翻过来,面对着自己,低声道: “你要的人在这边,过来抱着。” 苏瓷虽然心里嫌弃他整晚腻在一起,可身体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缠绵依赖,自然而然地不要了那被子,将脸颊贴在他肩头,手臂横过胸膛,腿搭上他腰间,抱住睡。 迷迷糊糊间,知道是他来了。 “嗯?你去哪儿了?” “找你去了。” “找我干什么啊?我不是就在这儿?” 她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了,一面睡,一面问。 萧君楚轻轻一笑,“朕夜里怕黑,没你,睡不着。” 第239章 皇上被我惯坏了 “笨蛋。” “嗯。朕是笨蛋……” 他一只手臂给她枕着。 另一只手,摸到她横在他腰间的脚丫,端在掌心。 啊,包子找到了,终于可以安心睡了。 …… 如此,三个月的时间,倒也不算难熬。 这段时间,整座皇宫里都是喜气洋洋地,忙翻了天。 一面张罗着皇帝大婚和皇后册封大典,一面又要准备着小皇子或者小公主的出世。 苏瓷肚子里怀着皇上的龙胎,虽然没有正式的名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但凡跟她有关的,没有小事,早就当成了皇后娘娘供着。 此时,已是深秋,宫廷中红叶遍地,一片流金。 紫宸殿中早早已经用地龙温着,就怕苏瓷着凉。 重华从外面端着本折子进来,身后跟着殷问。 俩人见殿门前没人守着,就知道是又被嫌弃碍眼,哄走了。 但是他俩也不见外,就往里走。 什么场面没见过? 结果,还没入内,就被那俩人的姿势给惊着了。 这…… 到底进去还是不进去? 重华正犹豫。 殷问怼了他一下,“进去,没事,皇上就是憋得难受。” 重华:…… 行吧。 反正已经习惯了。 他低着头,进去,“咳,狼主。” 萧君楚抬眼。 他一手端着折子,一手提着朱批笔,嘴里,横咬着一根苏瓷的手指头…… 苏瓷:……呵呵…… 重华见皇上也没有松嘴的意思,便绷着笑,道:“殷大人前来给苏姑娘请平安脉。” 萧君楚叼着苏瓷的小手指头不松嘴,含混道:“把手给他。” 苏瓷嘴角抽了一下,艰难将另只手递给殷问,与他尴尬笑笑。 皇上被我惯坏了,没办法,您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殷问全当什么都看不见。 反正任何男女之间的行为,在他眼中,都是兽性使然。 三个人,连成一串,场面诡异。 重华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要不,也加入进来? 他清了清嗓子,“狼主,太子太傅的人选,已经定下了。” “啊?”苏瓷先诧异出了声儿。 疯批这也是太急了。 “寂夜,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 萧君楚眼皮不抬,一面批着手里的折子,一面叼着她手指头,言简意赅:“早晚要有。” 苏瓷:…… 重华呵呵笑,“苏姑娘,皇上的意思是,不管头胎是儿是女,太子,将来总是会有的。与其让朝中猜测揣摩,人心浮动,不如早日将太傅的人选订下。姑娘没有娘家,皇上这是要给您攒一份家底。” 苏瓷心头一热。 虽然孩子还没出世,但是,倘若一些朝中重臣被选为太傅,那么,便是无形中与她和孩子捆绑在了一起,从此利益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萧君楚是怕她身为皇后,没有娘家,被人看轻了,欺负了。 殷问隔着丝帕把脉,默不出声,继续干好他妇产科大夫的本职工作。 苏瓷抿了抿唇,“谢谢寂夜,可是,这件事,实在不该操之过急。” 萧君楚终于放开她的手指头了。 上面咬了两排牙印子。 他放下朱批笔,侧过身来,认真看她,“为何?” 苏瓷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绪,才道: “我虽然懂的不多,但是读史也会知道一些,自古以来,太子势大,必会威胁皇权。倘若太子太傅居心叵测,从中教唆,父子离心之事,也时有发生。所以,我不同意过早选重臣为太傅,只需选择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的老师便好。” 萧君楚眸光微微晃动了一下,淡淡一笑。 “呵,包子开始想得多了,越来越有一个皇后的样子。” 苏瓷被他笑得有些局促,“你别笑我,我就是……” “朕知道你是为朕思量。”萧君楚拿过重华递的那本名册,随手撕了,“你说不要,便不要,难得有人不急着做太后,只想做朕的皇后。” “萧寂夜!”苏瓷小鹿眼瞪圆,眼圈登时就红了。 大婚在即的,他好好地,说什么让她做太后这样的丧气话。 太后再有权势,那也是寡妇。 没他的日子,她想一想都觉得害怕。 殷问假装没听见这俩人秀恩爱,把完了脉,将手撤回。 “苏姑娘胎像一切正常,如今三个月已过,可以与皇上亲近了,但是,还要小心。” 苏瓷,萧君楚:…… 殷问一板一眼,一丝不苟,继续道: “还有,虽然臣不曾亲见,但观皇上面相,必定异于常人。所以,陛下更应注意进退有度,莫要伤及胎儿,切记。” 所有人:…… 苏瓷扭过脸去,用力抿着唇,默默闭上眼。 萧君楚脸上肌肉抽搐一笑,“殷问,不如,朕将你赐死吧,喜欢吗?” 殷问面不改色,心不跳,“所谓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臣若是说皇上异于常人是罪,难道说皇上玲珑精致便是该赏赐?” 噗! 苏瓷明明正尴尬着,又笑出了声。 结果被萧君楚狠狠瞪了一眼。 听到朕玲珑精致,你笑得这么开心? 他没好气地把殷问给轰了出去。 殿门一关,他就有解了裤腰带打媳妇的意味。 苏瓷原本是陪他跪坐在书案前的,这会儿感受到危险,往后挪了挪,被靠在了屏风上,没退路了。 萧君楚单膝蹲在她面前。 “包子,你从哪本书里看来的,太子势大,父子离心?给朕讲讲,朕最喜欢听你讲故事。” “史……史记……” “史记?男主是谁?” “额……,赢政。” 嬴政?萧君楚皱眉。 没听说过。 “他都干过什么?” “一……一统六国,开创帝制,史称祖龙……” “你有没有去过他的书里?” “没!绝对没!我就第一次来你这本书……,就被你抓住了……” 萧君楚稍微满意一点,眸光若有所思,片刻后,道: “嗯,嬴政这个名字不错,将来给朕的皇儿用。萧嬴政!” 苏瓷:……!!! 喂! 能不能商量一下啊? 名字还带抢的? 太尴尬了啊! “皇上……,可是……,要不要我们等孩子长大,问一下他的意见啊,喂……” 萧君楚才没空跟她讨论史记。 丝帛撕裂的声音,在偌大的紫宸殿中回荡,格外悦耳。 “包子,最近胖了啊……” “折子……,皇上,你的折子……!” 苏瓷扑倒在一大堆折子上,惊慌失措…… 第240章 朕就你一个美人,旁的谁都不要 “包子,朕这几个月教你认得字,可还记得?” 苏瓷一晃一晃,扳住书案,想努力集中精神思考。 这种时候还要考试? 是不是人? “记……记得……吧……” “乖,帮朕念折子。” “……” 苏瓷太艰难了。 一个孕妇,正反两面煎荷包蛋,小东小西都快离家出走了,还要帮昏君批折子! 她随便找了一本,努力分辨上面奇奇怪怪的古篆。 “礼部什么郎奏议……,苏氏身怀有孕,不宜独占……后宫,现各地进贡美人数名……,恳请陛下什么……什么……” 苏瓷念不下去了。 她瞪眼瞅着“勤奋工作”的萧君楚。 萧君楚:…… 晦气! 这种折子不是经常有,他但凡见了,都默默处理掉了,没想到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媳妇抓了个正着。 他抬手将那折子扯过来,随手丢掉。 “没有的事儿,朕就你一个美人,旁的谁都不要!” “萧寂夜,我不跟你玩了!” 苏瓷生气,想把他推开。 这还没大婚呢,她还怀着身孕呢,她还年轻貌美呢,就每天被人挖墙脚。 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事膈应! “苏包子,好包子!”萧君楚好不容易捞到一口好吃的,怎么能让她跑了,“包子你说,你说怎么处置,朕就怎么处置。” 苏瓷眨眨眼,“那礼部什么什么郎,他家中可有妻室?” 萧君楚急促,“包子的旨意,朕明白了,下一本,下一本……” “哼。” 苏瓷又随便拿了一本。 摊开。 “什么天行请旨,不日回京,什么什么……” 萧君楚忽然停了。 “那个字念‘商’。”他脸色一沉,“是你二师兄。” 苏瓷:额……,呵呵…… 现在换她怂了。 没几日,各地进贡的美人,都被皇上一股脑赐给了礼部侍郎,以表彰他筹备帝后大婚之事,劳苦功高。 礼部侍郎不敢不收,一下子家里供起来十几个皇上给的美人,那点俸禄不但快要养不起了,而且原来的一妻三妾,几个儿女也闹得天翻地覆。 再加上萧君楚上朝时随便多问了几句,特意叮嘱他:那都是各地地方官的赤诚心意,千万不能辜负,务必要雨露均沾,不可厚此薄彼。 老头子一把年纪,奉旨纳妾,一个月将美人们睡了两遍,又天天被正房夫人骂得狗血淋头。 最后上朝时,已经是给人搀扶着爬上台阶了。 这件事之后,满朝文武,再也没有谁敢随便给皇上送美人。 生怕那美人没送出去,反而请回家一堆祖宗,沦落到要爬着上朝的丑态。 而商天行,也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御花园里丹枫如血。 萧君楚墨发疏懒披落,只在后脑别了只紫金镶白玉游龙发扣。 姹紫大氅的脊背上,缠金绣的升龙,张牙舞爪,风云叱咤。 “回来了?” 他转身时,手里拈着只枫叶,转了转。 锋芒尽敛后的天潢贵胄,俨然只是个富贵闲人。 商天行没有带兵器入宫,银色软甲外,纯白织锦半臂,镶黑滚边,单膝跪下。 “臣奉召回京,不敢耽搁半分。” “嗯,起来。”萧君楚躬身,亲手将他扶起来,“你与朕生死之交,没有外人,无须多礼。” “皇上急召臣回来,不知何事?” 萧君楚不答,反而反问:“西疆情形如何?” “谢无极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没得到红衣大炮的情况下,依然可以说动六国联盟,兵逼龙虎关。” “卫九泠呢?” “卫九泠一向自持甚高,不屑与谢无极为伍,但是,臣担心……” 商天行的话,说到这里,不好再讲。 萧君楚轻蔑一笑,“呵,你担心相比谢无极,他更讨厌朕。” 商天行颔首,算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如今,他手中还缺最后一枚兵符,也就是缺了在西疆纵横捭阖的主动权,所以,一定会不择一切手段,想办法得到兵符。” 萧君楚指尖转着那片枫叶,“嗯。朕此次召你回来,也是为了这件事。等下,安排你去见一个人。” 谁? 商天行抬头。 但是,他身为臣子,不敢问,也不敢想。 应该是她…… 萧君楚不可察觉一笑,恶劣一如既往。 朕相信包子,却不相信包子之外的任何人。 …… 商天行由小丸子引路,带去东偏殿。 他一路谨慎,目不斜视。 见满宫遍地落叶,却除日常行走的路径,其他全都无人打扫,任由金黄树叶满地。 他没多问,小丸子却道:“将军定是奇怪,堂堂紫宸殿,怎么没人扫地?” “公公洞察秋毫。”商天行十分客气。 小丸子身为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早就被恭维惯了,但是在战魔将军面前,还是分寸十分清楚。 “将军见笑,咱家就是卖个关子。这呀,都是皇上的恩宠。因为住在东偏殿的那位,就随口说了句喜欢金秋时节落叶纷飞的景象,皇上便叫宫人们不要扫地了。” 他这分明是在告诉商天行,如今他要见的人,是皇上的心头好,心肝宝。 所以,见就见了,该办什么事,办什么事,千万不要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商天行懂。 到了东偏殿门前,他在门前候着,小丸子进去通传。 殿前四下无人,并没有预想中那番盛宠之下,簇拥如潮的场面。 天高气爽,日光从金色的枝头稀疏投射下来。 清风微凉,有鸟雀一扑棱,便扑簌簌带落少许树叶,在半空中飘飘摇摇。 商天行一袭白袍,立在遍地流金之中,有些出神。 半生沙场,难得的岁月静好,竟然是在她门前。 恍然间抬头,正见楼上东南角的窗边,有人趴在窗台上,枕着手臂,歪着脑袋酣睡。 接着,里面很快有宫人小声召唤,“姑娘,商将军求见。” “啊?” 苏瓷赶紧坐起来。 她现在肚子月份大了点,身子特别懒。 吃饱后趴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树叶出神,居然都能不知不觉睡着了。 苏瓷偷偷用手背沾了沾唇角,检查一下自己是不是淌哈喇子了。 正忙乱间,就看见商天行站在楼下,也正望着她。 “啊,呵呵,二……二师兄好啊……” 虽然萧君楚已经将该怎么做都交代清楚了。 但是,她这个冒牌的小师妹,第一次见正牌二师兄,还是好紧脏。 第241章 苏渣渣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微臣,商天行,拜见娘娘。” 商天恭恭敬敬单膝跪下,向未来的皇后,行了君臣大礼。 十年,自惊鸿巅一别,这是他第一次与她说话。 虽然面前之人是深藏了十年,也愧对了十年的心头宝。 但蛇坑之事以及那之后的一切,都是难以启齿的噩梦。 他见她一切安好,心中宽慰。 另一面,又生怕她忽然在这帝王寝宫中忽然又嫁祸他什么。 如此一跪,那一身的拘谨和防备。 明明近在咫尺,割舍不断,却又仿似远在千里之外,让苏瓷见了,自心底深处涌起一阵难言的酸楚。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也说不清。 只好站在几步开外,暗暗捏着衣襟儿。 “商将军,请起。我与皇上还未礼成,如此不妥,你还是唤我小师妹吧。” 面前这人,号称守卫大烨边疆的战魔,是声名驰骋天下的大将军。 那一身傲骨且不论,光是单膝跪下来,仍然跟她差不多高,已经是十足的气场碾压。 若是平日见旁人跪下,苏瓷定是要慌慌张张上前,先把人扶起来再说话。 可今日,她是带了萧君楚的任务接见商天行的,就要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任务,不能失了身份。 商天行平身,发冠不经意触及枫树的低枝,略略颔首低头。 两人君臣有序,尊卑有别。 她不开口,他便不能随便说话。 苏瓷嗓音软软,又不乏端庄尊贵,“二哥哥别来无恙。” 她因为小腹已经开始显怀,穿了身宽松的烟紫色百蝶穿花衣裙,立在火红的枫树下,虽然还未挽起宫妃的发髻,但气色被养得极好,而且比起从前,举手投足之间,已经不知不觉间多了一层贵气。 商天行:“托皇上与师妹的福,甚好。” 两人在枫树下的石桌前坐下,一壶清茶,客套了几个回合,话题便绕回重点。 苏瓷从拇指上取下沙星耀的扳指。 “皇上谨慎,军国大事,轻易不假手于人。此番召二哥哥回来,其实是要你亲手将这东西带去龙虎关,平定西疆七国之乱。” 商天行目光落在扳指上,心头一紧。 “这是……” “龙虎关第七枚兵符。” “……!!!师妹从何而来?” “夜夷国先太子沙星耀临终所托。” “……” 一阵沉默。 夜夷,原来是已经死光了。 商天行双手接过扳指,握在掌心,分外沉重。 “请小瓷转告皇上,臣不敢有负君恩。” 苏瓷见差不多了,便将萧君楚教她的话祭出。 “二哥哥,虽然你我皆已不在师门,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我对师尊的敬仰之情,亦如师尊对你我的眷顾,皇上深知此心此情。但,自古忠孝不可两全,我身为女儿身,自然是出嫁从夫,可二哥哥你……” 皇帝,终究是皇帝。 君心,终究是君心。 萧君楚担心的是,万一阙浮生插手西疆诸国之事,商天行会受其影响,关键时刻有所动摇。 但是,这些怀疑,他不方便亲口说出来,便迂回地,通过苏瓷这个处于商天行和阙浮生之间的人来挑明,如此比较委婉,不太伤君臣之间信任。 商天行了然。 “小瓷的顾虑,我明白,但师尊他一向济世为怀,淡泊名利,久不入世,此番必然不会插手俗世纷争。” 苏瓷将头一偏,“二哥哥,你真的这么想吗?” 萧君楚早就料到商天行会这么说,所以,特意教她有此一问。 商天行一阵静默。 当年,后山蛇坑前,阙浮生掐死秋绿萼的情景历历在目。 他那种剥夺别人生命时居高临下的冷漠,对于已百战沙场的商天行,仍是少年时最恐怖的记忆。 那副情景,久不提及便罢。 一旦重现,不寒而栗。 他明白皇上担心的是什么了。 “请小瓷替我禀明陛下,商天行承蒙君恩,已经再世为人,无论何时何地,事事必以皇上为先,以天下为先。” 萧君楚要的话,他总算说出来了。 苏瓷心头一喜,大功告成。 “好,二哥哥的话,我一定带到!皇上有你,必定高枕无忧!” 两人又话别了几句,大枫树下各自转身。 苏瓷背对着商天行,使劲儿活动了一下脸上的肉肉。 装高冷,好累。 可谁知,她还没放松完,身后,商天行忽然停了脚步。 “小瓷,对不起。” “啊……啊?” 苏瓷被吓了一跳,差点崴了脚。 你不是都走了吗? 怎么又来? 还有什么话想说? 旁的,疯批可没教过我啊…… 她好紧张! 商天行的唇,绷成一条直线。 有些话,已经在心中憋了十年,今日相见,若是再不说,来日一别,一个深宫,一个边塞。 沙场无情,此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说。 他原本是不想说的。 因为按照他的记忆,小瓷那般喜欢折磨人心的性子,必定不会听。 就算听了,也只会将他的自尊活剥、鞭笞,嘲笑到体无完肤。 可方才一谈,她似乎已经与从前不同了。 那么,是不是可以试着说出来,一了心结? “小瓷,其实当年那件事,你本不必遭受那么大的痛苦。我能救你,也该救你。但是……,我懦弱了……” 苏瓷:???啥事? 她回身站定,“二哥哥此话从何说起?” 商天行低垂着头,身量已不若方才挺拔。 “秋绿萼将你带走时,我……在场。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没有帮你,没有救下你……,你恨我没能保护你。” “是我……,害怕她的威胁,选择了默不作声,才让你在后山蛇坑里遭受了那样可怕的事……” “所以后来,你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我……有罪……,当受其罚!” 他猛地抬起头,双眸雪亮,灿若星辰。 “小瓷,看到你如今终身有所依托,我很开心。此番七国之乱,就算不为大烨,不为皇上,只为替你谋一世安宁,二哥也会竭尽所能,御敌于龙虎关之外!” 他说完,毅然决然,白袍转捩,大步离开,不作半点停留。 苏瓷:…… “不是……,你……,你说什么?” 她声音极小,小得差点自己都听不见。 苏渣渣也掉进过蛇坑里? 她是死在蛇坑里,才被秋绿萼占据了? 苏瓷脑海中,闪现出一些画面,似乎曾在什么梦中遇到过。 六岁的自己,穿着古代的衣裳,被一个女人推下蛇坑,在层层叠叠的蛇堆中哭到昏厥,再醒来时,便是现代那个村民的蛇屋,爸爸妈妈冲进来将她抱走…… 那么,苏渣渣到底是谁? 她自己又是谁? “商天行!你等等!” 苏瓷顾不上已经身怀有孕,也忘了喊二师兄,提着裙子追了出去。 “商天行,你等等,我问你,你说的那件事发生时,我几岁?” 商天行远远停了脚步,回头,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是六岁对不对?”苏瓷问。 “是。” “我可是梳了两只发包包,头上戴了荼糜花,穿了身粉白的裙子?” 他站的太远,看不清表情,“是。” 苏瓷愣愣立在秋日的阳光下,风掠过裙袂,一瞬间恍惚。 她好像想起什么了。 第242章 你们笑得这么欢,真的好吗? 可那些记忆,又太久远,跟梦一样,是破碎的,模糊的。 “小瓷。”商天行忽然唤她。 “啊?” “很好。” 他逆光一笑,但是苏瓷看不到。 虽然不明前因后果,但是商天行笃定,苏瓷又重新是当年那个,哥哥们的心头宝了。 他这次转身离开时,脊背更加挺拔。 苏瓷怔怔呆立了许久,直到人已经出了紫宸殿的大门,再也看不见。 身后,一双手从她腰间穿过,姹紫色的皇袍阔袖,滚着金边,垂落及地。 萧君楚微躬了身子,将下巴搭在苏瓷小肩膀上,与她脸颊贴着脸颊,懒洋洋嗔道: “还看!你二哥哥都已经看不见了。” 他酸溜溜的。 很不高兴。 苏瓷愣愣的,“寂夜,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原来的苏瓷不是苏瓷,我不是我,苏瓷是秋绿萼,我是苏瓷?我死了,又活了,活了,又死了,然后又活了?” 萧君楚:…… 他狼眸微眯,抱着她的腰晃啊晃。 “有,当然有可能。” 回头找殷问他爹再给你开个方子抓点药。 - 宫中岁月安稳,日子过得飞快。 被小心呵护的人,即使寒冬也不觉得有什么苦。 苏瓷烤着火,看看雪,静静等着小腹一日日高高隆起。 偶尔萧君楚有空了,就带她御苑,看上一场冰嬉。 大婚的筹备,如火如荼,接近尾声,只待小皇子或者小公主降生。 苏瓷被养得珠圆玉润,美态与媚态并生,还多了几分雍容华贵。 连只会舞刀弄枪的玛瑙看在眼里都觉得,是到了该成为皇后的时候了。 一场春雪之后,刚刚盛放的桃花,被琼华欺枝。 御花园里,粉红的是花,莹白的是雪。 满树梨花压海棠的意味。 苏瓷坐在亭子里,穿得厚厚的,披着火狐大裘,抱着手炉,看玛瑙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堆雪人。 她行动不便,不能玩,他们就玩给她看,打闹,故意滑倒,哄她开心。 萧君楚从前朝回来,远远站着望她,负手而立,神色凝重,看了许久。 谢无极那个废人,不知拿到了什么条件,居然窜动七国于龙虎关外会盟。 倘若不是苏瓷月份大了,受不得惊动,他绝对现在就一人一骑,亲自冲去西疆,将那些杂种,全都撕成碎片!!! “狼主。”重华陪在一旁,忧心忡忡。 “传书北域,狼军借道,为西境驰援。一旦商天行有失,立刻将西疆七国全部夷为平地!” “遵旨。” 萧君楚眼眶有些红,最不想发生的事,可能还是要发生。 战事一旦打起来,没有三年五载,绝无安生。 远处亭子里,苏瓷偶然间回头,看见他,冲他使劲儿挥手。 他对她笑笑,点了点头。 暂时不能让包子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好好养胎比什么都重要。 - 西疆,龙虎关外。 风雪弥天。 倘若夜夷蜗居关内,还算是占了块躲避风沙的宝地。 那么龙虎关之外,就是一片真的从未获得过上天垂怜之地。 狂沙暴雪肆虐,土地贫瘠。 六国子民多为游牧,地域偌大,但是真正适合繁衍生息的地方并不多。 这也是他们为何世世代代企图突破龙虎关,向东南方迁徙的原因。 暴雪之中,王帐猎猎鼓动。 有人一袭红袍,无视漫天风雪,低头走了进来。 “谢无极,好久不见。” 卫九泠进帐,见在上端坐的谢无极,右手正掐着兰花指喝茶,左手戴了只金贵精致的护手,缺失的大拇指处,用黄金造了个假的顶替。 左右在座的,皆是六国统帅,个个虎背熊腰,虎视眈眈。 谢无极依然是当初的尊贵模样,只是面色比从前阴柔细腻了不少。 “国师请坐,哦,不对,我现在该尊称你一声夜夷王。” 他分明是故意挑卫九泠的短处。 卫九泠也不怒。 自己寻了个下首的地方,掀起红袍坐下,有意无意地问候了一嘴:“看王爷气色不错,想必是缺失的地方,都用黄金顶替上了?” 噗! 下面有个糙汉子没憋住笑,一口酒喷了出去。 谢无极瞪了下面一眼,原本是龙睛凤目,英气逼人,丰神俊朗的一个人,现在竟然有些媚眼如丝…… “夜夷王今日来,是谈合作,还是来找茬?” 卫九泠魔魅一笑,“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点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啊……!” 他最后几个字,吐得咬牙切齿,莫名阴狠,令人毛骨悚然。 谢无极啪地袍袖一甩,丢下去样东西,劈面朝卫九泠打去。 卫九泠扬手接住,随便翻了一眼。 不过是几张古旧的羊皮纸,写了些没头没尾的潦草字迹。 “什么?” “配方。神武红衣大炮的火药配方。” “嗤!”卫九泠嗤笑,将东西又甩飞回去,“秋意寒那个废物将自己都搭在神将遗境中,还要这配方何用?” 下方,六国将领之一忍不住木哈哈哈哈大笑,“夜夷王有所不知啊!大炮虽然没了,可这火药的配方却非比寻常!” 另一个狞笑,“因为,它有剧毒,所过之地,寸草不生!” 第三个:“只要我们以飞火神鸦,发射出去,不管在哪里炸开,大烨的那些狗杂种,就会成片成片倒下!” 第四个:“这一切,还要多亏谢王爷英明神武,让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出奇制胜!” 满帐狂妄大笑。 谢无极戴着金拇指的手,在桌案上哒哒地敲。 “怎么样,九泠啊,合作吗?飞火神鸦的射程,也不是太远。若是从龙虎关这一头发射,恐怕很难抵达大烨过境,最后,可就都落在你夜夷的土地上了……” “哈哈哈哈哈……”又是一场哄笑。 卫九泠静静等着这些傻笔笑完,才嘴角淡淡一撇。 “用毒,孤王才是祖宗,你们笑得这么欢,真的好吗?” 他声音不高,但是却字字入人心坎,整个王帐中霎时间没了声音。 第243章 执大象,安太平,呵…… 谢无极冷笑,“那么,你有何高见?” 卫九泠悠然将两条长腿换了个姿势,慵懒靠向椅背。 “据我所知,火器神将胜百万可不是傻子,他根本不会使用这种剧毒的配方。也不知是那个没脑子的,将这种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半成品,给偷了出来,还当成个宝贝!” 他站起身,“你们这个打法,只会将飞火神鸦所及之地,全部变成一片废土,寸草不生,就算将大烨打下来了,又有何意义?话不投机,告辞!” 卫九泠转身要走。 谢无极猛地拍案震怒,“站住!什么都知道了,还想全身而退?” 他也站起身,从首座踱了下来。 “卫九泠,你竟然也开始惦记着天下苍生了?不是你遍洒蛊毒,草菅人命的时候了?” 卫九泠扭头,他与谢无极身量相差无几,但模样却分明是居高临下的蔑视,咬着唇,从牙缝挤出几个字: “孤王,与你,不一样!” 轰——! 两人几乎同时出手,一掌对冲,王帐几乎被掀翻! 与此同时,帐外一阵罡风乍起,一杆三尖两刃戟,如苍龙出海,怒风破松,呼啸而入! 是商天行! 商天行长戟拄地,拦在两人之间,“很早就想领教一下横空剑,却苦于十年边塞,没有机会,请吧。” 卫九泠悠然后退一步,“商老二,这里交给你了。” 商天行鼻子里冷哼,“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卫九泠眯着眼笑,“呵……!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他转身之际,脸色一冷,直奔六国盟军的飞火神鸦营造所。 谢无极暴怒,“拦住他!” 六国将领个个不是吃素的,呼啦啦!亮兵器! 外面,惨叫声已经迭起。 是卫九泠带来的尸宠已经开始杀戮。 一片混战! 这一边,三尖两刃戟银光闪过之处,对上横空剑,冲破王帐,是两个绝世高手的狂暴一战! 那一头,卫九泠咒刀划过完美弧光,挡路者,一律格杀,寻了火药的制造洞窟,一面挡住大批前来阻挠的围兵,一面由尸宠销毁已经大批制造的剧毒火药。 那日相见,商天行略带喜气的嗓音,带着淡淡笑意,还在耳畔。 “执安,小师妹她……,好像回来了。” “我确定,真的是她,不会错。” “她已经身怀六甲,估计春天到了,就要生了。” “二哥无所求,只求给她和她的孩子,留一片净土。” 卫九泠只身站在洞口,对面盟军如潮水涌来。 他随手拧掉一颗人头,回想起第一次听见这消息时的震惊,面上露出罕见的温柔笑意。 原来,是小阿瓷啊! 难怪在时空裂缝中第一次见,就舍不得杀了她。 她那么好的女孩子,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也像她小时候那样,香香的,软软的,一小团,稍微戳一下,就会嘤嘤地哭,稍微哄一哄,就又奶里奶气地笑了? 还是像萧君楚那条狗那么讨厌,是条小狗崽子? 想到这里,卫九泠杀人时,下手又残忍了一分。 在决定来此会盟之前,他曾经悄悄地返回了一趟上华京,在紫宸殿外偷偷看了苏瓷一整天。 看她如何摸着肚子笑,如何笨笨地给肚子里的孩子缝小衣裳,看她鼓着腮狼吞虎咽,看她睡觉四仰八叉。 看她对他的存在有所察觉,看了过去,但是又因为太笨,什么都没看到。 她还是那么好,干干净净。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就该被好好地保护起来,活在远离一切杀戮和罪恶的地方。 萧君楚那条恶狗做得还不错,他放心了。 一声炸响,制造所的洞顶被炸了个窟窿。 谢无极与商天行两人一路恶斗,撞了进来。 谢无极不要命了,想要炸掉所有火药,所有人同归于尽! 而商天行担心今日稍有不慎,给了他机会逃走,来日必定后患无穷,只能咬住不放,一路穷追猛打。 “这笨蛋!” 卫九泠飞扑进去,破开被炸开的剧毒烟尘,抓住商天行,扬手将人扔了出去。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他朗朗一声喝,抓住谢无极的胸膛,一道红影,两人拉成一条直线,凌空急速向洞窟深处飞去。 就在商天行被掷出去的同时! 轰——! 山体轰然崩塌! 火药制造所彻底爆炸! 整座山体,连带着里面的火药,还有谢无极,卫九泠,全部彻底埋葬! “执安——!!!” 商天行红了眼,咆哮,撕心裂肺,回荡在山间。 一阵死寂。 坍塌的山体废墟半中间,碎石忽地滚落。 紧接着,猛地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戴着金拇指的护手! 是谢无极! 他还不死! 乱石被剥开,谢无极屏足全部力气,痛苦从废墟中爬出来。 “跟我斗!” 他的脸上身上,因为被火药中的剧毒腐蚀,血肉正在一块一块慢慢剥落,两个眼窝,深陷如鬼。 废墟外残留的尸宠,忽然在同一时间失去战斗力,如丧失了生命的玩偶,瘫倒一地。 刚刚要爬出去的谢无极,脚下又冒出一只血淋淋的手,如从地狱中来,死死抓住他,又一点一点,将他活活拖了回去。 似人又非人的惨烈嚎叫,从废墟深处传来。 过了许久,才渐渐没了声息。 如此惊变的场景,六国将领,身穿各色服制的盟军,都骇在原地,全都忘了战斗。 商天行在废墟边缘,困兽一般徘徊。 “执安!执安——!!!” “你要是还活着,就给我滚出来!” “萧执安!!!” 吧嗒。 一颗石子滚落。 紧接着,一袭红衣,缓慢地从废墟深处,爬了出来。 卫九泠周身,没有半点伤痕,除了极致的疲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轻掀红袍,挑了块石头,端方而坐,手肘抵在膝头,面向东边上华京的方向,面露满足笑意。 “商老二,我答应你的,已经办到了。剩下的,就靠你了。” “执安!你怎么样!”商天行想要上前。 卫九泠随脚踢出一块石头,打在他脚前。 “滚下去,别过来!傻不傻?” 他看够了上华京那一边,又将脸转向昆仑山的方向,笑靥里,一抹难言的哀伤,带着无尽遗憾。 “执大象,安太平……,呵……!” 商天行心如被一只大手攥得粉碎,痛苦咆哮: “我让你帮我除掉谢无极,我让你阻止他的阴谋,我没有让你拿命来换!!!” 卫九泠坐姿端然,如一尊红衣神像,声音却越来越低。 “记得告诉师尊,不要再找魔神血了,小阿瓷已经回来了,真好啊……。” “可惜……,我们不能……,再也不能一起跪在他面前,孝敬他老人家了……” “我走后,记得将这儿烧干净,再用沙土填了,百年之内,莫叫活人接近,不然……,对身体不……好……” 残阳如血,堕日熔金。 昆仑山惊鸿巅上,一阵风吹拂过荼蘼花海。 啪地一声脆响。 阙浮生腰间一块随了许久的玉佩,断成两半,掉在地上,碎了。 白发,无风而动。 他半掩在袖袍间的手,陡然一阵无法克制地抽搐,青筋暴起! 第244章 春风万里,庭前荒草 阙浮生一步踉跄,立于莲池畔的水榭前,水面随他心绪,荡起激烈涟漪。 “师尊?” 官城锦经过,手里捧着一床新缝好的龙凤锦被。 自从师尊说要与那胜姑娘成婚,整个空荡荡的惊鸿巅,就只有他一个人在乐憨憨地忙碌。 虽然不明白师尊为什么忽然要娶一个路边捡来的瞎子,但是有个师娘总是好的。 官城锦没什么脾气,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师尊根本不关心成婚都需要哪些东西,更不问胜三想要什么。 都是他前前后后地努力张罗着。 阙浮生听见有人来了,恍惚间抬起头。 “小八,师尊……,要闭关一段日子。” “啊?那您跟胜姑娘的婚礼怎么办?” 阙浮生脸色苍白,“婚事,迟些再说。” “师尊,您是哪儿不舒服啊?” 官城锦有点慌了,他从来没见过阙浮生如此模样。 “没事……,为师想要一个人静静……” “可是,师尊,您什么时候出来?婚期可以推,但是小师妹快要生了,娃娃他想出世,可不能推啊……” 阙浮生已经失魂落魄走出许多步,听见这个,又停了下来。 他唇动了动,不知有多少话想说,最后吐出口的,只有草率一句: “你代为师去看看她吧……” 阙浮生去了闭关的密室,沿途几次踉跄,险些跌倒。 身后石门机关匆匆关闭,他掌中仍然死死攥着那几片碎玉。 不知不觉间,淅淅沥沥淌出殷红的血。 执安!执安——!!! 他定是没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傻孩子,你做了什么! 是师尊错了! 师尊只想着自己的苦,却忘了你有多苦! 师尊只想让你活,却不知你活着有多苦! 小辞,你睁开眼睛看看。 你想要救那苍生,可是,谁来救执安!谁来救我!!! 一个,一个,又一个……!!! 全都要走了。 老天难道真的要将所有人夺走,独留我一人,孤独寂寞,无边无际地活着!!! 阙浮生原本已经一片死灰的心,如沉睡在深海之下的魔兽被阵阵心悸的悲怆唤醒,痛苦辗转,翻滚,挣扎,掀起吞噬一切的暗涛,湮灭万物的狂澜! 即便隔着重重石壁,惊鸿巅上亦是黑云密布,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风雨呜咽,摧残满山荼蘼花,日夜不休,仿若末日。 胜三睡到半夜,完全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听着风声,雨声,雷声,心惊肉跳。 惊鸿巅太大,房子太多了,她起身摸摸索索地出去,又找不到阙浮生,便挨个屋子去摸,终于在一个从来没去过的屋子里听到了小声的呜咽。 是小八? 她推门进去。 眼睛看不见,却感受得到里面亮着灯,人在哭。 “小八?你怎么了?内个……,万丈红呢?我找不到他人了。” 官城锦抹了把哭红的眼睛,有些倔强地抬起头,“这里是四哥以前的房间,这么晚了,小师娘怎么来了?” “啊……,抱歉,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找个人说几句话……” 胜三想要退回去,但是出于好心,又停住了。 “小八,你……,哭了?” “我没有。”官城锦用力扁着唇否认。 胜三宽慰他道: “嘿嘿,你别不好意思,要是害怕外面的雷声,我就陪你一会儿,其实,我也……挺害怕的。反正你师尊也不在,咱俩先做个伴儿?” 胜三只有一根直肠子,官城锦已经习惯了。 他看看她,“那……,小师娘进来吧,外面凉。” “哎。” 胜三开心,进屋后,自己摸了张椅子,规规矩矩坐下。 官城锦不哭了,在灯下写着什么。 胜三觉得好无聊,“对了,小八,你这么晚,在忙什么?” 官城锦目光一凛,抬起头来,盯着胜三看了半天,仍然不放心。 于是起身,来到她面前,手掌晃了晃,见她灰色的双眼并没有半点反应,才道: “没什么,写封信而已。” “哦,呵呵。”胜三鼻翼动了动。 她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就尤其灵敏。 小八身上,为什么会有种奇怪的硝火味? 官城锦回到灯下,继续写那封信,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谨慎,时时对着面前几张陈年的笔迹临摹,稍有不对,又揉掉重新写。 外面风雨呼啸,雷声狂暴。 他们两人,一个不知道说什么,另一个似乎心情不好,并不想说话。 胜三终于憋不住了,又开口道:“小八啊,你有没有听出来,外面的狂风,好像在哭喊着什么?” “什么?”官城锦笔尖一滞,抬起头。 “它好像很痛苦,就像一直在喊‘执安,执安啊……’。” 官城锦本已红透了的眼圈,立时氤氲了一层,看不清了东西。 他抹了一把眼睛,“没有,是你听错了。” “哦。” 胜三见他并不太愿意搭理自己,觉得好无聊,又不好意思再打扰,就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 她自从发现官城锦身上奇怪的硝火味,就心中画了个问号,这会儿,忍不住又向他那边挪了几步。 那味道,就十分明显了。 “小八,我记得没去过我爹的神将遗境啊,为什么身上会有那里的硝火味?” 官城锦笔尖再次停住。 这次,他稳稳把笔放下,坐直身子。 “我没有去过,可能是帮师尊洗衣裳,沾染上了。” 胜三摇头,“不对,万丈红身上没有那个味。他没碰过遗境里面的东西。你身上的那个,除了硝火,还有陈年羊皮卷的味道……,好奇怪啊!难道是万丈红从遗境里带了什么手札出来?我爹那些东西,都很危险,还是不要面世的好,回头,我要跟你师尊好好说说……” 官城锦眸子毫无感情地动了动。 “对了,小师娘,这么大风雨,师尊也许在后山回不来,不如我们去接他?” 胜三脸上一阵红,又是一阵担心,“他去后山了?这么大的风雨,他去后山做什么?真不让人省心。” 她的谈吐言语,永远带着市井的俗味。 官城锦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面前这个人,想象成师尊即将过门的新娘。 他站起身,“是啊,师尊活了这么久,还不让人省心。我陪你去找他吧。” 胜三犹豫了一下,“哦,那好啊,记得带伞。” “嗯,好,还有酒……” - 转眼,人间四月天。 是荼蘼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 阙浮生闭关处的石门,在死寂了许久许久之后,终于陆续打开。 外面,春风万里,浮光掠影。 曾经的狂风暴雨摧残,已经不见踪影。 荼蘼花,依然漫山遍野,开了又落,落了又开。 他白发拖曳在膝窝后,精疲力竭地迈出昏暗密室,见庭前已经长了荒草。 两个多月。 小八下山后,应该没再回来。 那胜三呢? 他痛苦到无处可逃,躲起来的时候,根本不曾考虑过那个瞎女人。 他以为,她就如这庭前的野草一样,即使从来无人看上一眼,也能迎着风,自在生长。 阙浮生赤着双脚,穿过几乎被荒草埋没的小径,孤魂野鬼般彷徨在空无一人的惊鸿巅。 满山繁花,灿烂得刺眼。 原来这世界,没了人,花反而可以开得更艳。 “胜三?” 他唤了一声。 寂寥的声音,在群山间回荡,却根本无人回应。 “胜三?” 阙浮生环顾周遭,忽然有种久违的恐惧,涌上心头。 第245章 苏姑娘要生了 十年前,小瓷忽然不见时,就是这样的恐惧。 永远再也看不到一个人的恐惧。 即便这个人根本就无关紧要,但却是他痛苦到濒临窒息时的最后一口气! “胜三!!!” 阙浮生强行克制着那种恐惧,压慢脚步,鬼使神差地,径直去了后山。 自从秋绿萼的事情后,他一直刻意回避这个地方。 可现在,却任由积年的痛苦,如血肉般被活活剥开,只想看看里面着了魔的心。 蛇坑,就在前面不远处。 春天,又是蛇繁殖的季节。 母蛇发出气息,诱得漫山遍野的公蛇汇聚于此。 那蛇坑,被斑驳的各色鳞片填了过半。 光怪陆离的恐怖色彩,毫无秩序地缓缓滑动。 春花烂漫的香气中,夹杂着腐烂的味道。 龙鳞剑从掌中缓缓化出。 阙浮生走到坑边,定定望着下面无声忙着求偶的蛇堆。 直到…… 一截已经腐烂到血肉剥离的手,露了出来。 还死死攥着一只酒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凄怆的笑,笑到仿佛血淋淋地凌迟。 早就料到会这样。 果然是这样! 她到死还不忘那壶酒啊! 如此的蠢女人,到底活着做什么——!!! 蠢货! 这世间的苍生都是蠢货! 你们到底全都活着做什么! 徒增负累! 不如死了干净! 死光了干净!!! 阙浮生挥剑! 一场狂火,将蛇坑连带着胜三的尸骨,烧得干干净净。 他怆然转身,拖着龙鳞剑,赤着双脚,弥散着长长白发,麻木离开,任由荆棘刺得双脚鲜血淋淋。 最后的光,熄了。 这一副身体,最后一丝生机,也被抽干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漫山遍野的荼蘼花中,尽是回荡着他痴了疯了般的笑声。 小辞,你开心了吗? 全都死了! 全都死光了! 这场漫长的报复,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可以结束了吗? 若是能结束了,为什么我还不死? 为什么……!!! 阙浮生行尸走肉般,拖着一双带血的脚印,逐个打开惊鸿巅上的房门。 “老大,死了。” “老二,赶走了。” “老三,丢了。” “老四,死了。” “小五,他不认我了。” “小六,也丢了。” “小七,不敢回来见我。” “小八……,呵,我还有老八啊……呵呵呵呵……” 阙浮生进了官城锦的房间,只有这一间房,仿佛还有半点余温。 桌上,工工整整一封信,似是已经搁置了许久,上书“师尊亲启”。 是……,卫九泠的字迹。 阙浮生当啷一声丢了龙鳞剑,指尖颤抖,已经不听使唤。 蒙了薄尘的信纸,缓缓展开。 上面,只有恭谨一行字。 【师尊在上:小瓷确已魂兮归来,但求魔神血合二为一,逆转一切错,圆宿世愿景。不孝弟子,萧执安,敬上。】 小瓷…… 小瓷! 小瓷——!!! 什么魂兮归来? 她回来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执安的信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要到这个时候才知道真相!!! 阙浮生手中的纸,剧烈颤抖,轰然化作齑粉。 那颗早就被百年的痛苦摧残到斑驳酥烂的心防,瞬间土崩瓦解。 漫漫白发狂舞,人已疯魔。 “啊——!!!!啊——!!!!啊——!!!!!” 空寂无人的惊鸿巅,响起撕心裂肺的绝望长嚎! 久久不息…… - 西疆战事焦灼。 六国盟军后援抵达,背水一战,妄图对龙虎关做最后的冲击。 商天行执七枚兵符,抵死守住。 怒雪川狼军南下奔袭驰援,久久未到。 萧君楚烦躁地将战报丢在书案上,困兽般踱来踱去。 重华一双眼睛,盯着他走来走去的脚。 “宫主一向反对狼族干涉外面的事,之前压境威慑也就罢了,如今真的南下,她恐怕是真的生气了,不然不会派长弓护法前去阻挠。要不……,再想想别的办法?” “再想办法,再想,朕苦心养了十年的战魔,就要死在龙虎关了!!!” 萧君楚咆哮。 他从来没有跟重华这样大声说过话。 重华垂首,静默了一会儿,“那……,我去求宫主?” “她不会听你的。朕亲自去!”萧君楚愈发烦躁。 苏瓷的肚子,日子已经到了,却迟迟不见动静。 他若是这个时候走,便会有负她与孩子。 可若是不走,便要负了商天行! 紫宸殿里,苏瓷也已经依稀感觉到这几日里不安的味道。 萧君楚的寝食不安,焦虑冲淡了她对孩子降生和大婚在即的期待。 “蕙兰,帮我传殷问。” “姑娘可是不舒服?” “你别管,传!” 苏瓷双手捧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小心轻抚,用力抿了抿唇,“宝宝,对不起,妈妈也是没办法。” 殷问很快来了,“姑娘有何吩咐?” “你可会配催产药?” “……!!!” 殷问将苏瓷拉到一边,避开伺候的宫人。 “疯了?这是龙种!日子没到,擅自催产,万一有什么万一,你我都是千古罪人!而且出生时辰不对,钦天监一口咬定命格改了,若是男孩,将来立太子,继位登基,都成被人诟病的把柄,不行不行!” 苏瓷坚定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一日不生,就一日是寂夜的负累。西边援兵迟迟不到,商将军支撑不了多久,皇上就算亲自调兵,御驾亲征,路上也还需要时间。你只管开药,出什么事,我一力承担。” 殷问还是犹豫,“不行!我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你不帮忙,我就自己把他捶下来!” “你停!……,行吧行吧,我开方子。” 殷问现在连皇上都不怕,就怕“神勇无比”的苏姑娘。 一碗“安胎”药下肚,阵痛开始袭来。 苏姑娘要生了! 虽然紫宸宫中上下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日,可临到了关口,依然让人慌得一笔。 殿内关了门,闭了窗,层层帷帐落下,宫人匆匆进进出出。 萧君楚也不顾下面人的阻拦,抛下千头万绪的军国大事,一头冲了进来。 “包子!包子!!!” 他几乎是扑到龙床边,抓住她的手,看她额头上一层薄汗,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担心。 “包子不怕,朕陪你生。” “你出去啊,你们古人不是都避讳这个嘛……,我……” 苏瓷推不开他,一句话没说完,又是一阵阵痛,痛得她死死抓着萧君楚的手,气都喘不上来。 可又舍不得,怕把他的手抠破了,又侧过身去,抓着被子,痛苦闷哼。 萧君楚也不管谁是古人,谁不是古人,恨不能替她疼,帮她生,反正就赖着不走,任凭屋里屋外的人怎么劝。 “到底还要多久?” 他心疼死了,暴躁一吼,吓得满屋子跪了一地。 稳婆哆哆嗦嗦,“回皇上,这才刚开始啊,娘娘是头一胎,快了几个时辰,慢了,两三天也不一定啊。” 萧君楚:…… 第246章 朕亲自接生 苏瓷阵痛中,胡乱抓住他的手,“寂夜,不急,我很快,我很快……” 她以为,用了催产药就会很快。 谁知,殷问的催产药,剂量根本不大。 这玩意,用多了,就算不把她疼死,也会导致胎儿窒息,甚至血崩,是十分凶险的。 如此,折腾到入夜,还未见红。 苏瓷已经快要没劲儿了。 东西不能吃,全靠参汤吊着。 觉也睡不成,刚睡着就疼醒。 稳婆在床边一遍又一遍提醒,“我的娘娘,您千万别急,力气要留着,能闭眼歇着就歇着。否则,真的到生的时候,使不上劲儿,可不得了。” 萧君楚又不能替她疼,只能坐在床边,反复用手掌包着她的手,陪她说话。 “包子,你休息,我给你讲故事啊。每次我不舒服,都是你给我讲故事,现在我们换过来。” 苏瓷已经没力气笑了,脸颊贴在他手臂,“你能有什么好听的,不过打打杀杀。” “你可知我是怎么成为天狼宫的群狼之主的?”” “别卖关子……”她哼哼唧唧地抱怨。 他疼爱替她理了理额角湿漉漉的碎发,“小时候,赖以庇护的部落,被蛮人杀光了。只剩下我跟重华两人,我们爬过怒雪川,去找神山,在快要死掉的时候,天狼宫的宫主救了我们。” “我猜,宫主是个大美人儿……”苏瓷果然被故事吸引了注意力,没那么难熬了。 “宫主美不美,要问重华。” “哦——”苏瓷拉长了音。 守在外面的重华:阿嚏! 萧君楚继续讲他的故事,“我想求宫主发兵,为部落报仇,救回牙牙。但是,百万狼兵的指挥权,不是说给就给的。” “原来牙牙是被蛮人抓走了啊……”苏瓷虚弱叹了一句,以她此刻的状况和单纯私心,若是没人去说,她也不会想到琅琊曾经遭遇过什么。 “幸亏她有你。那么后来,你怎么做到的呢?” “一百年前,天狼宫的至宝叹霜刀曾经与当时的璃疏宫主一起失踪,宫主答应我,如果我能找回宝刀,她就答应我的请求。” 萧君楚默默省去撬开天灵盖,成为圣器的那一段可怕经历,将故事娓娓道来。 他一个少年,身边只有重华一人,是如何凭着魔神血的指引,在万丈雪川之下,寻找一把绝迹了百年的刀。 那几个月的时间,都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他只拣她听了会高兴的说。 “那怒雪川的万载积雪之下,原来有一座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巨大神庙。我们找到叹霜刀时,它被牢牢扎在地上,死死钉住了璃疏的尸骨。” 萧君楚说到这里,抿了抿唇。 璃疏被叹霜刀钉住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他在那暗无天日的地下神庙中,不知挣扎了多久,才会用那样惨烈、痛苦的姿势死去。 他的眸子暗了暗,“当时,我已经精疲力竭。重华心急替我去取刀,然而,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它拔出来。” 苏瓷完全被故事吸引了,现在,萧君楚在她眼中,就是个玄幻小说中的寻宝英雄。 “但是,你却能?” “是。那刀,像是在等着我,等了很久很久。我一旦靠近,它便泛起幽幽霜蓝……” 那光芒,忽明忽暗,就仿似璃疏的心跳。 他轻易地便拔出了叹霜刀。 也是凭着这把刀,拥有了千百万狼军的指挥权。 “那……那……后来呢……,我我我……我好疼……好疼……” 苏瓷大口大口哈着气,忽然抓紧萧君楚的衣袖,“我……好像真的要生了……!!!” 寝殿中又是一阵骚动忙乱。 几个稳婆上前,将萧君楚给请到一边。 这次,终于要生了。 却依然折腾了好久好久。 “你们让开,让朕进去!” 萧君楚被宫女拦在拔步床外,心疼苏瓷,也想挤进去帮忙。 苏瓷痛得面容扭曲,大颗大颗的汗珠,生产的姿势尴尬。 间歇时,她大口喘着气,“别捣乱啊!你们把他轰出去!” 她不想自己这么痛苦,这么难看的样子给他看见。 她想要自己在他心中,永远都是那个干干净净,可可爱爱的小姑娘。 萧君楚被蕙兰带着几个宫女,连请带推,就差点是给抬出去的。 里面,稳婆的鼓劲儿声。 苏瓷大口大口哈气,接着,嘶声竭力地用力。 “娘娘,不要懈气,再使劲儿啊!已经快要出来了!娘娘!” 可是,苏瓷已经没劲儿了。 稳婆急了。 孩子憋在半路,若是退了回去,时间久了,会窒息,要出人命的。 “快去找个劲儿大的宫女来!” 里面有人喊。 萧君楚本就扒在门口没走,一听要劲儿大的,第一个冲了进去,撸了衣袖就上。 “朕劲儿大!谁都没有朕的劲儿大!” 皇帝非要上,谁都拦不住。 苏瓷已经快要彻底不行了,“你……怎么又来了……” “朕来给你接生!” 萧君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存在感! 他按照稳婆的指挥,将手臂压在苏瓷的腹部,截住里面那个小东西退回去的路。 这样的操作,力气不大不行。 可是,就很疼! 苏瓷痛苦哼了一声。 “娘娘!最后一次,使劲儿!!!” 苏瓷大口大口喘气,竭尽全力,嘶声竭力,拼了命! “啊——!!!!” 紧跟着,便是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所有人,殿内殿外,皆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红呼呼的小肉团,被剪了脐带,擦洗干净,包了襁褓。 萧君楚亲自抱着,小心翼翼,姿势笨拙,俯身送到苏瓷面前。 “包子,看看,朕的小公主,朕亲自接生的小公主……!!!” 他开心地像个大孩子,初为人父,一双眸子,激动地泛着前所未有的光。 “是女孩啊……”苏瓷整个人已经虚脱了,瞅了一眼那孩子,“真是丑啊……” 第247章 朕是个俗人,朕放不下贪恋痴嗔 萧君楚不嫌女儿丑。 他抱着她,像抱着个宝贝,怎么看都看不够。 如果他是只大狗,她是个小狗崽子,他一定要伸着舌头好好舔舔她。 可现在手里这一小只小人儿,这么一丁点,比兔子没大多少,太嫩太弱了,连亲都不敢亲一下。 万一给亲坏了,包子必是要打他。 蕙兰侍立在旁边,喜气洋洋。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奴婢听说,这小婴儿,刚出生都是丑,过两天就好看了。陛下和娘娘的小公主,将来必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大美人!” 外面,重华来请。 “皇上,马匹已经准备好了。” 如此,萧君楚亲眼看着她母女平安,心中的惦念也少了一桩,西边的军情,再也耽搁不得。 一家三口,依偎在一处,他与苏瓷额角抵着额角,看着怀中丑丑的小宝宝,一刻也舍不得离开眼。 “寂夜,给你的小公主取个名字吧。” 苏瓷知道,他要走了。 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再相见。 萧君楚眸光微颤,“就唤做不染吧,愿朕的小公主,此生静好,不染纤尘。” 苏瓷眼眶里,泪珠打转儿。 生孩子痛得死去活来,她都没哭,现在,却是鼻子发酸,忍不住了。 “好!萧不染。” 她唇畔忍不住,扁着,强忍着不哭,撑着产后虚弱的身子下床,亲手替他束起长发,换上戎装轻甲。 “重华会保你母女平安,跟不染高高兴兴的,大婚如常准备,等你出了月子,朕刚好回来娶你。” 苏瓷暗暗咬着唇,替他将领口紧好,绑上护腕,扣上腰封,一言不发。 她怕一张嘴,未等说出话,人已经先哭了。 “包子……” 他捏起她的下颌,强迫她扬起脸。 那一双小鹿眼中的泪光,便忍不住,顺着眼角潸然滑落。 “笑一个,朕是去调兵,又不是去赴死。” “嗯。”苏瓷努力挤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朕答应你,解了西疆之围,立刻回来。” “嗯……!!!”她用力绷紧嘴唇,他说什么,她都应。 大红的斗篷披落而下。 他有些凉的唇,落在她唇瓣上,郑重而长久一印,之后…… 转身。 战甲轻响,欲推门而去。 “寂夜,等等!” 苏瓷匆匆奔去妆台,因为虚弱,身子晃,险些跌倒,在妆奁底拿出块珍藏的金锁。 “你以前锁我的大金镯子,我这段时间闲着无事,找工匠熔了,给不染打了只长命锁,你且贴身带着,看到它,就当是看到我和不染。” 她亲手将那锁藏在萧君楚胸口,用柔软的手掌摁住。 “萧寂夜,这次是我锁你,记得日夜带着,不准离身,回来时,我要检查。你若是敢……” “朕若是敢不按时回来,任由朕的皇后处置。”他温热的手掌扣住她的手,后退一步,“乖,去床上好生养着,一眨眼,朕就回来娶你了。” 萧君楚一笑,长情而又有一如既往的恶劣。 这次,他是真的走了。 苏瓷心里好乱。 不染仿佛对爹娘的分别有所感知,开始呱呱啼哭,才将她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 怒雪川。 黑压压的狼族大军已经屯兵边境数月,始终停滞不前。 萧君楚一人一骑,风驰电掣而来,远远见了地平线一道黑云压境,朗声沉喝: “长弓!出来见我!” 镇守军前的天狼宫长弓护法,策马站了出来。 “狼主,长弓在此。” 嗡地一声刀锋长鸣! 叹霜刀,霜蓝刀光飞旋而至! 萧君楚勒马阵前,长弓已经人头落地。 “还有哪个胆敢违逆我的命令,站出来!!!” 他要么不露面,一露面,便阵前杀人斩将,刀刃喂血。 当初带领狼军踏平怒雪川,屠尽北蛮的杀神,又回来了。 八百万大军,死一般寂静,除了呼啸凛风,谁都不敢出一声。 这时,阵中有女人沉声冷冷道: “萧寂夜!你长大了啊!翅膀硬了!不但背着本宫偷练邪典,还敢擅自动用狼族大军,杀了本宫的护法!” 一袭女子清灵的身影,在冰天雪地之间,只穿了身漫漫白裙,赤着双足,如不食人间烟火的雪山神女。 重甲大军自动如黑潮般,为她分开一条路。 “跪下!”女子生了少女容颜,却一身神圣高贵,令人不敢直视,不怒自威。 是当下的天狼宫宫主,瑶光。 萧君楚也没想到宫主竟然亲自来了。 只好不情愿地将叹霜刀拄地,单膝跪下,“宫主。” “小狼崽子!本宫救了你,帮你报仇,给你饭吃,养大了你,教你本事,如今就值你一只膝盖?” 瑶光姿色出尘,嗓音空灵,脾气却好像不太好。 萧君楚没办法,只好将另一只膝盖也放下。 奈何,他长得高大,即便双膝跪下,只要腰身笔直,也没比瑶光矮上多少。 瑶光赤着双脚,踏着积雪,走到他面前,抬手一巴掌,敲在脑壳上。 “小畜生!放你出去做人间帝王,是不忍大烨的千里江山所托非人!你倒好!玩得很上瘾啊!你可知,这八百万狼军一旦放出怒雪川,这天下的制衡就乱了?” “乱了更好!乱了,那我便重整这天下,有何不可?” 萧君楚桀骜不驯。 结果,瑶光更气。 “混账!天下乱没关系!但不可以因我天狼宫而乱!天狼宫的使命是守护狼族子民,供奉魔神,不是替你杀人放火!” 萧君楚梗直了脖子,颇有不孝子的意味,“宫主到底帮不帮?” “不帮!不但不帮,还要把你抓回去,面壁思过!” 瑶光伸手就要揪他。 谁知,萧君楚突然猛地跳起来,避开她的手。 “宫主既然不帮,寂夜就一个人自己去!” 他提刀转身就走。 “小狼崽子!你给我站住!你别等我亲自出手抓你!” 可萧君楚知道,以他如今邪天九部的修为,瑶光也就是说说。 “不站!我的小公主一出生便没有父皇在身边。今日,如果龙虎关失守,我妻一生最好的年华,都将沦于战火。公主不是尘世人,不懂尘世的贪恋痴嗔,可是我是个俗人!我懂!我放不下!说不站,就不站!” 瑶光:……!!! 她听到了什么? “萧寂夜,你说什么?你给我回来说清楚!你哪儿来的小公主?” 萧君楚脚下顿住,眸子一动,回头,“忘了禀报宫主,寂夜前几日,刚刚做了爹。” 瑶光一阵激动。 向前走了一步。 可又按捺住自己,将那只赤着的脚退了回来,故作矜持: “咳!女孩?好看吗?” 萧君楚眯眼一笑,“等战事一了,立刻带去神宫,给宫主抱着玩,可好?” “哦,好啊。”瑶光觉得自己竟然心甘情愿地被诱惑了。 “那么,宫主,可愿借这八百万狼军去吓一吓人?用完了,必定如数奉还,一个不少。” “不……不行!你休想!” 瑶光终究还是抵制住了诱惑。 想用一个小奶娃娃,跟我借八百万狼军,做梦! 你当我傻啊? 萧君楚忽然不急着走了。 他手中将叹霜刀耍了个花,又溜达了回来,来到瑶光面前,凑到她耳畔,压低嗓子: “其实,我已经发现了邪天九部的秘密。” 瑶光怀疑地看他:??? “想练得快,宫主一个人不行,还少个重华。” “你瞎说八道什么?” “宫主若不借兵,龙虎关一旦兵败,不但奶呼呼的小公主不给你撸,我还会马上把重华杀了给你看。” 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小死狼崽子,你舍不得他。” “你看我舍不舍得?” “……” 第248章 巅峰对决 “怎么样?”萧君楚胜券在握。 瑶光谨慎思虑了一下,勾勾手指,“过来。” 他凑过去。 “我有个条件。” “你说。” “喊娘。” “……” 这次轮到萧君楚无语。 他咬着后槽牙发狠,“你(踏马)比重华还小一岁!” 瑶光拿捏了,“就算比你小一岁,没我你也长不大,让你喊娘,你就得喊娘!否则免谈!” 萧君楚:…… 他瞅瞅身后那黑压压的大军,嘴皮子都不想动,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个字:“娘。” “什么?听不见。”瑶光挑高了嗓子,翻了个白眼,仰头望天。 “娘!” 萧君楚哪里是喊娘,他简直就差啊呜一口咬死她。 瑶光就更开心了。 “乖儿子,喊娘呢,要撒娇,不然不走心。” 她抬起手,衣袖在萧君楚面前晃来晃去。 萧君楚脸黑了一层又一层。 不情愿地伸手,用指尖儿捏了一点点她的衣袖,晃了晃,想死的心都快有了。 “娘~~~” “哎~~~!”瑶光总算稍微满足了一点,“这还差不多,不过,还不过瘾。” “你还想怎样?”萧君楚瞪眼。 瑶光回头,问那身后黑压压,无边无际的狼军。 “狼主刚才说了什么,你们听到了吗?” “没——有——!”八百万大军,震天山吼。 萧君楚:…… 瑶光摊手,“喏,他们听不见。我这个娘当得,是见不得人的呢。” “……” 行吧,算你狠! 谁让朕有求于人! 萧君楚狼眸瞪圆,狠狠盯着美滋滋的瑶光,胸腔里憋足了劲,运气: 一、二、三! “娘——!!!” 怒雪川隆隆,回荡他一声吼! 瑶光耳朵差点被喊炸了。 “要死啦!” 她捂着耳朵,重重拍了他脑门一下,“行了行了,本宫向来是很容易满足的。你记得啊,狼军借你,但是只能吓人,不准随便大开杀戒,更不可以擅自改变天下格局,否则……” 她也没想好还能用什么威胁这个已经长大的熊孩子。 “否则,下次有事,喊娘也不管用。” 萧君楚喜极,“哎!谢谢娘!” 这一声,倒是有几分诚心诚意。 瑶光听得心里高兴。 可两人这份半路母子的温馨没能持续多久。 大军南下开拔这日。 怒雪川下,天高云淡,茫茫雪野,一望无际,但是,却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 有人来了。 瑶光将萧君楚扒拉到身后。 “你带兵先走,娘替你断后。” 但是,萧君楚却明白,这是冲他来的。 阙浮生。 他已经在怒雪川之巅,静静地看了他很久了。 “宫主,寂夜还有一事相求。”他收拾了嬉皮笑脸,正色道。 “你说。” “替我带兵,去支援龙虎关。” 瑶光神色一凛,“你敢……!” 萧君楚立刻声音就软了,“娘!乖!最后一次,求你~~~” 他解了身上的大红披风,给她系上,又将她推上战马。 阙浮生的实力,他领教过。 瑶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是来找他的,就势必不会放过他。 不能牺牲宫主来拖延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况且,龙虎关已经不能再等了。 “八百万狼军一起上,打不死他?”瑶光也感觉到来者不善,发了狠。 “他有魔神血,不知已经活了多久,修为深不可测,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萧寂夜,你个小狼崽子若是敢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就打死你!” 瑶光眼圈红了。 “我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就帮我照顾好上华京中的那一双母女,来世,我真的给你当儿子,喊你作娘,喊重华作爹,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快走快走!” 他几句戏谑,半真半假,替她打马,目送那一袭艳艳大红,带着百万大军南下,铁蹄隆隆。 足足几个时辰。 大军才完全行过。 萧君楚拖着叹霜刀,漫不经心地登上怒雪川之巅。 他最恶劣的地方就是,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他最难缠的地方就是,向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阙浮生站在山巅,垂着双眸,任凭衣袍白发被天风吹得猎猎狂舞,身子纹丝不动,仿佛已经成了一尊神像。 直到萧君楚一步一步出现在视线之内,他那一双数日数夜未眠,早已变得血红的眸子才睁开。 “你的魔神血,拿来。” 他开门见山,毫无任何铺垫,也没给他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萧君楚虽然不知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深知今日之事不会善了。 “你怎么知道朕的身上有魔神血?” 上辈子,他身怀魔神血的秘密,不知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如今看来,既然阙浮生早就知道,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前世那个最后拿到魔神血的人。 阙浮生双眸似是望着茫茫天地,却像是根本不知道在看着哪里,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你要魔神血做什么?总要给朕一个理由。” 萧君楚的叹霜刀在掌中耍了一圈,幽蓝霜华带出一连串流光。 那光,终于吸引了阙浮生的注意力。 “改变一切。修复一切错误。” 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没有任何感情。 萧君楚忽然有点明白魔神血的真正用途了。 但是,并不是完全明白。 “倘若,朕不给呢?” 阙浮生将目光麻木地从他身上移开,重新望向茫茫天地。 “一百多年前,曾经有个人也像你你这么说,可惜……,他被自己的刀钉死在这怒雪川下,永世不得翻身。” 他突然向他伸出手,袖袍鼓动,“拿来!” 萧君楚的刀,慢悠悠祭起,从狼眸之前缓缓掠过,折射日光,将他一双本就黑白分明的眼睛照得雪亮。 “原来是你这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妖怪害了璃疏宫主,抢了魔神血!抱歉,叹霜刀说了,它不给!” 一声轰天炸响! 雪山之上,两股邪天九部之力的对决,仿若对冲于天之极,百里之外清晰可见。 瑶光勒马停下,回望怒雪川,心惊肉跳。 她招来随行将领,“大军继续行进,在龙虎关前等本宫。” 她不顾部下阻拦,掉头策马回头。 这小狼崽子虽然不是她生的,却是她从雪里捡回来的一条命。 她亲眼看着他是如何顽强地活到今日,她知道他都受过多少苦才有今日。 他已经是有小公主的父亲了,他不能有事! 他要是死了,她不但要帮他养孩子,还得替他养媳妇,要多烦有多烦! 第249章 邪天魔神 瑶光在山下跳下马,一路轻功踏雪无痕,向雪线奔去。 然而,刚到半山腰,那山巅的天崩地裂般的交锋,突然不知为何戛然而止。 “寂夜!寂夜!!!你等等娘啊!寂夜!!!” 瑶光赤着脚,不顾一切向山顶飞掠而去。 整座怒雪川之巅,已经因为刚才的大战改变了模样。 然而,却又寂静地仿佛空气都停滞了一般。 “寂夜——!” 瑶光疯了一样地找,耳鼓中已经听不见自己凄厉的呼喊声。 终于,远方的积雪动了一下,泛出幽幽霜蓝色的光。 “寂夜!!!” 瑶光不顾一切飞扑过去,将人挖了出来。 她刚才还端然高贵如神女,可此刻,却仓惶地如一个就要失去孩子的疯妇。 萧君楚眉心一道血线,鲜血蜿蜒而下,已是气息奄奄。 “娘啊,对不起,他……,拿走了魔神血……,我没守住。” “你这笨蛋!打架从来不输,今天这是怎么了?” 瑶光泣不成声。 说着恨他不争气的话,却心疼地快要死了。 “不行啊……”萧君楚目光缓慢挪向山的那边。 怒雪川之下,是狼族世代繁衍生息的地方。 他若是真的出手肆无忌惮,或许不会输,可这雪山万一崩了,宫主的千百万子民,就全都完了。 那样,如何对得起宫主,如何对得起为他出征的大军。 “娘,记得,龙虎关一定要守住。记得,替我照顾她们母女……” 萧君楚即便一生桀骜不驯,从不认输,可此刻,也自知无力回天了。 他不甘心地望着头顶万里晴空。 这天,蓝的连一丝云彩都没有。 骄傲一辈子,重活一辈子,竟然就这么结束了…… “不!你不会死!你才是魔神选中的圣器,魔神喜欢你,谁都别想让你死!” 瑶光泪光纵横,唱起自古流传而来的祝祷。 连绵悠长的祝词,不知何意,在山巅间流转。 那天上,不知何时起,开始风起云涌。 苍穹暗沉,巨大的漩涡笼罩下整个怒雪川,地与天,被巨大的黑沉云柱联结在一处。 山下,千万狼族子民仿如目睹了神迹,齐齐向着这个方向跪拜,随着瑶光的曲调,万人,百万人,千万人,异口同声,荡气回肠,响彻白雪茫茫的大地。 千百年的供奉,万万人的信仰,足以令一个神话变成现实。 瑶光周身泛起光芒,双手虚浮地托起萧君楚已经没了气息的身躯,站在雪山之巅,天风吹拂裙袂翻飞。 她双手张开,将他抛入了那黑沉的巨大漩涡中…… - “靠!吵死!” 黑暗中,有人不耐烦地骂。 萧君楚混沌之中,被那声音震得脑袋里嗡嗡响。 他睁开眼的同时,面前的空间也黄澄澄一亮。 几间房那么大的一只金色眼睛,中央竖瞳一道。 萧君楚即便站起身子,身高也不及那竖瞳的十分之一。 此刻脚下地面斑驳不平,不知身在何处,恍如梦境,又无比真实。 “怎么又是你?” 他想起来了。 上辈子,被做成人彘,死在坛子里后,醒来时,也在这个地方。 只不过此间的事,在重生后,都忘了。 那巨大眼睛上,半遮的一层七彩虹膜落下,之后,又懒洋洋重新掀起。 黑暗中,男人的嗓音,跋扈又暴躁,充满起床气。 “淦!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又吵我睡觉。” “你以为我想?娘的。”萧君楚重新在那只巨大的竖瞳前坐下。 既然是熟人,那便不见外,“送朕回去。” 男人的声音,隆隆作响,“在老子面前,你‘朕’个粑粑!上次帮你的报酬,还没给。” 萧君楚:…… 朕一向说话不算数,你不知道? 这只大眼睛要的报酬,是他萧君楚的第一个女儿! 他当时随口答应,是因为从来没想过会跟谁生孩子。 而且非常笃定,就算将来不小心有了,生了,也必是一时激动的产物,根本就没将这种傻不拉几的诺言放在心上。 再加上重生后,又把这个事儿给忘了。 如今,旧账重算,萧君楚忽然发觉事儿大了。 一想到自己也只抱过一次,连亲都舍不得亲的小肉包子,要送给这个大到匪夷所思的怪物,苏包子还不用指甲把他刨成丝儿 他梗了梗脖子, “你不送我回去,怎么生女儿给你?” “哇靠!你不是这么没用吧?这么久了还没生出一男半女?” “咳!还没!不过,我妻已经身怀六甲,即将临盆,倘若我不能按时回去,她势必要以死殉情,到时候,一尸两命……,你就白等了。” “艹!”男人更烦躁了,“你们人类怎么生个孩子这么麻烦!” 萧君楚:…… “你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呵呵,老子是什么玩意?” 男人忽然开始觉得有趣了。 整个黑暗的巨大空间,开始隆隆地剧烈晃动。 萧君楚站在这东西的眼睛旁边,那必是踩在他下眼皮上! 脚下,巨大的如山身躯,不知已经沉睡了多久,一旦复苏,便是地动山摇。 身躯深处,开始泛起如熔炉般的红光,耀出那一身硕大如轮的巨大鳞片。 赤红,镶着华丽的金色边缘。 暗色的光芒,缓缓漫延。 从这一头,到那一头。 蜿蜒,磅礴,仿佛无穷无尽! 相比之下,萧君楚的身躯,实在太小了。 他站在它的下眼皮上,就如一根眼睫毛。 布满鳞甲的身躯,如山脉般升起,体内越来越明亮的火光,将四周照亮。 这一方空间,无数雕梁画栋,四周,不知多少高达数十丈的巍峨神像,可在巨兽脚下,又是那般渺小。 这种情景,萧君楚记得。 这里是当年找到璃疏的那座荒废的地下神庙! “你到底是谁?” 巨兽懒懒伸了个懒腰,腹中红芒大盛,赤色鳞甲精光迸射,且因为太过巨大,他依然无法看清它的全貌。 “神龙见首不见尾,没听过?” 它的脊背上,轰然振开一双龙翼,掀翻周遭经年沉寂的巨大雕像,龙火,在腹中吞吐,随着隆隆的心跳,一下,一下,暗藏雷霆万钧! 萧君楚心潮一阵狂涌! 邪天魔神!!! ———(ー_ー)!!——— 阙哥的键盘进水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圣手二代!我的心肝宝贝! 求安慰!求安慰!哭死! (╯'-')╯︵┻━┻(掀桌子)┬─┬ノ('-'ノ)(摆好摆好)(╯°Д°)╯︵┻━┻(再他妈的掀一次) 第250章 对疯皇谜一样的信任 在很多很多年前,北域狼族诚心供奉的,原本是夜空中最夺目的那颗天狼星,并且为他们信奉的神明打造了如雪山上的旷世明珠般的天狼宫。 可九部乱世,涂炭元年之后,又历经千年万载,沧海桑田,那远在天边的星,从未眷顾过北域这一支贫弱而又顽强的族类。 直到有一天,传说中的邪天魔神,双翼遮天,降临在这片冰天雪地之间。 他允诺赋予狼族最强大的庇佑,让一个在雪原上千万年来艰难生存的民族,一夜之间,成为北方的霸主,令所有人闻风丧胆,望而生畏,也让天狼宫成为这天地间最夺目的星。 同时作为交换,受邪天力量加持的狼族大军,当世代守护魔神安宁,令其沉眠不受侵扰。 萧君楚暗暗翻了个白眼:说白了,就是谁都不要吵你睡觉。 “所以,你到底为何在此?”他问。 魔龙懒洋洋,“路过而已。” “不说真话,朕的小公主可不给你了。” 魔神:“……” 远在上华京襁褓中的萧不染,从来不知道,自己一出生,就不停地被父皇用来拿捏别人。 而且专门挑大个儿的捏。 “行了行了,告诉你吧,等媳妇。” 萧君楚:??? 他戒备起来了。 你这么大个! 不会真的是在惦记我刚出生的小公主吧? 她都不够给你塞牙缝! 魔龙才无暇揣摩小小人类的心思。 他太过强大,想说的就说,不想说的就不说。 说了也不怕别人知道。 他长长一叹,龙息灼热从鼻子里喷薄而出。 “成年龙的困扰,你不懂。好不容易骗回家的媳妇,一个不小心,吓着了,又生气,不理我,逃入轮回去了,我呢,又不敢抓,怕抓了更生气,只能老老实实在这儿等。” 同样身为雄性动物,萧君楚忽然十分同情这条笨龙。 蠢!谁跟你说媳妇不能抓? 但是,朕的小公主就另当别论! 他护女心切。 “如此看来,朕的小公主,必定不会是你那媳妇了。” 魔龙:??? 他巨大的竖瞳,骤然一缩,“她已经出世了?你这个小骗子!” 萧君楚:……!!! 砰! 滚滚龙息,扑面喷吐而来。 萧君楚一道身影,瞬间化作水汽,消失地无影无踪。 “滚回去给她当爹!!!”恶龙咆哮。 我媳妇她还那么小,没爹怎么行! - 一个月。 度日如年。 外面,整个上华京,张灯结彩,帝后大婚,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宫中,为了这一场婚礼,足足准备了大半年。 如今,凤冠翟衣已经供在紫宸殿中,映着七十二盏烛火的铜雀灯光影,只静待那人归来。 苏瓷歪坐在龙床边,刚刚给不染喂了奶哄睡,就听蕙兰轻轻走进来。 “姑娘,重华大人过来,想再商量一下明天大婚的事。” 苏瓷小心将孩子放下,走了出去,隔着门,道:“他说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不用刻意推迟,就按他说的办吧。只是有劳重华哥哥明日专心看护不染。” “哎,知道了。”重华低声应了。 门里门外,两个人,各自心情沉重。 此时,不见面也就不见了,见了,看到对方的表情,只会让大家都更加焦虑。 龙虎关已经传来捷报,但是至今仍然没有关于皇上的半点消息。 只知商天行死守到最后,脚下尸骨如山,只剩一千多名将士,仍然寸步不让。 夜夷没了自己的王,七路守军死了一半,跑了一半。 商天行就用自己的奔雷师顶上。 老四答应他,要为小瓷留下一片净土。 他也答应了老四,要替小瓷守住这片净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大丈夫生亦无悔,死亦无憾! 哪怕战剩一兵一卒,也绝不后退半步。 血光模糊了双眼,恍惚间,关口对面已经杀红了眼的六国盟军不知竟然开始退却。 商天行好像看到有神女从头顶上方飞掠而过。 紧随其来的,是黑潮一般的八百万狼族大军。 瑶光腰间璎珞叮咚,赤着双足,立在关隘之上。 “贫弱而盗抢者,是为贼寇,不足怜惜,不要也罢!” 纤纤玉手一指,挥师西进! 她这一路,红透了眼,也伤透了心。 什么天下格局不改。 什么只守护魔神一人。 倘若这天下是个乌七八糟的天下。 倘若这天下的安宁是要用她儿子的命来换。 那么,这天下就要肃清,就要改!!! 寂夜若是活了,她就用这六国的玺印迎他回家。 寂夜若是死了,连魔神都不肯眷顾了,她就用这六国殉了他! 狼军黑甲,杀气冲天,穿过龙虎关,所遇一切皆靡。 六国盟军,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瑶光坐在巨大的步撵上,招摇如至高无上的女皇,第一次出山,不战而胜! 商天行一个人死守关隘,全凭一口气撑着,此时看着大军长驱直入,六国同盟土崩瓦解,终于一颗心落地,双眼一阖,直挺挺倒在了尸山之上。 这一昏睡,就是三天三夜。 再醒来时,便觉得身上伤口一阵痛。 睁开眼,看见那高高在上的“神女”,在悉心为他处置伤口,换药包扎。 瑶光的美丽,是出尘的神圣,与苏瓷那种凝聚了一切红尘欲望的美不一样。 商天行一时之间看得出了神。 “看什么看?在你之前,看本宫这么久的人,全都被人把眼珠子挖了。” 瑶光脸上不高兴。 但是心里有点美滋滋的。 这红尘俗世,还挺有意思。 重华那个死木头要是再不开窍,她可就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了! - 帝后大婚,满城红妆。 百官跪伏,万民敬仰。 然而,却只有后,没有帝。 吉时已经快到了,萧君楚却依然迟迟没有归来。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可能不会回来了。 各种猜测暗生,流言四起,朝野上下波诡云谲。 但是,西疆大捷的消息已经传来,北域狼军已经南下,萧氏皇朝再无男丁,如今只有一个刚满月的公主,下一步朝中局势会如何动荡,谁都说不好,也没有人敢说破。 但是各方面的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为下一步做好了各种打算。 苏瓷彻夜未眠。 这个时候不能乱。 乱了,只会给寂夜添乱。 她天不亮就梳妆挽发,戴了凤冠,披了翟衣,登上宫门的城楼上,痴痴望着西边。 官城锦大老远赶来祝贺,以娘家哥哥的身份陪在左侧。 琅琊则陪在右侧。 按说以长公主之尊,她今日也该盛装出席。 可却劲装跨刀,全神戒备。 “软包子,我哥今日若是回不来,必会有人闹事,到时候,你带着包子馅儿先走。” 她是公主,不染也是公主。 可萧不染在她眼中,就是一坨包子馅儿。 但是,苏瓷早就孤注一掷了。 “疯批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她着了魔一样的望着远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对萧君楚有了谜一样的信任。 终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望见远处天地之间,依稀一道人影,向这边虚步凌空,飞掠而来。 第251章 谁敢动她的疯批,她就拼命 苏瓷踮起脚尖,努力想要将那身影看清。 可距离越是拉近,越是失望。 直到一颗心,已经跌入冰点。 阙浮生依然青衣白发,出尘如堕仙,可今日分明刻意做了精心修饰。 他脚尖踏上城楼,见了盛装的苏瓷,眸中熠熠生辉。 “小辞……” 他着了魔障一样对她笑。 苏瓷和琅琊不约而同抓住彼此的手,退后一步。 明明还是那个师尊,那个阙浮生。 但是今天的他,好吓人! 只有官城锦不怕。 “师尊出关了?太好了,今日师妹大喜的日子,您能亲自来为她证婚,真是皆大欢喜!” “证婚……?”阙浮生将头微微一偏,白发微微一荡。 他又向苏瓷迫近一步,“小辞,该与你大婚的是谁?” 他向她伸出手,“过来!” 苏瓷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阙浮生。 比那日在神将遗境中见到的还要可怕。 他一双眼睛,明明已经疯魔了。 他瞳孔中的倒影,分明不是她,而是别人! “师尊,你怎么了?我是苏瓷,我……我是那个已经被你逐出师门了的……,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阙浮生不该是这样的。 他在她眼中,从头到尾都是个神仙! 可现在,神仙却已经彻底疯了。 阙浮生却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腕,根本不听她在说什么。 “小辞,你能回来,我很开心,我们走吧,我带你离开这红尘俗世。” “从今以后,无论什么,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全都给!” “别不理我……” “快想起我啊……!!!” 他一双向来清冷的凤眸中,居然噙了泪光,从来都没有任何情绪的嗓音,剧烈哽咽。 最后一句,又急切,又令人心疼害怕。 官城锦想要上前阻拦。 “师尊,您是不是弄错人了?眼前这个不是您养大的那个小瓷了啊,而且,她马上就要跟萧皇大婚了,他们已经连小公主都有了,您这是怎么了?您是不是找不到胜姑娘了?小师娘她……” “你滚!” 阙浮生未等他说完,看都不看一眼,挥袖一掌,将人横飞着打了出去。 官城锦远远飞跌出去,撞在城楼的墙上,抹了一把口角渗出来的血,恨恨咬唇。 但是,他刚才那番话,字字句句,已经如钝刀一般,一刀一刀扎在了阙浮生心间血肉上,让人几欲泣血成狂! “小辞,听话,跟我走,等你想起了我,自然就会明白了。” 阙浮生强行克制自己,伸手想要拉住不断退缩的苏瓷。 “放开我小嫂子!” 琅琊抽刀阻拦,城楼上卫兵一拥而上。 奈何,再多的人,都是螳臂挡车,以卵击石。 阙浮生根本无需动手,只见周身气息轰然荡开,所有人便统统被掀飞出去! 与之同时,苏瓷盛大的翟衣广袖之下,鸦九剑滑出,一声凄厉长鸣! 她今日携剑待嫁,本来只是为防心怀不轨之徒有所动作,却没想到,到最后防的却是这世间她最敬畏之人! “师尊!对不起,虽然你说的什么我都不懂,但是,寂夜还没回来,不论有多重要的事,我都不能走!今日是我与他大婚之日,我若是走了,他回来看不到我,会伤心……” “他不会回来了!!!” 阙浮生陡然暴怒咆哮。 爬满血丝的眼中,已经分不清苏辞亦或是苏瓷。 苏瓷被他这一声,吓得一抖,可还是努力站直身子,喜嫁的皇后翟衣,凛然迎风。 “不回来,也不走!!!” 她咬破了朱唇,站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阙浮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又吓到她了,嗓子旋即软了下来。 “小辞,来,听话,不要逼我动手。等你想起了一切,就会明白我了。” 苏瓷一向柔软的眼睛,立时迸发出绝望而激烈的光,嗓子剧烈颤抖。 “龙虎关已经大捷,这天下的战事已经平息,他答应过我要回来娶我,你说,他为什么回不来了?” 她手中的鸦九剑,陡然一凛,径直剑指阙浮生咽喉。 “他是不是死了?” “为什么你知道?” “是你,你杀了他!!!” 她剑锋微颤。 骤然升起的仇恨,瞬间淹没了恐惧,也淹没了顾虑。 再也不管面前这人是谁。 谁敢动她的疯批,她就算豁出性命,同归于尽,也势必不能便宜了他! 阙浮生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苏瓷的剑锋。 一百年…… 一百年前,她就是这样用剑指着他,要与他天地同寿。 一百年后,她依然这样用剑指着他,要与他你死我活! 她永远都是为了别人,想要他的命! 在她心里,别人,永远比他重要!!! “小辞……!” 阙浮生的白发骤然翻飞。 抬眼间,眉心赫然一点猩红,绽放出灿金的光芒。 天象逆,乾坤倒,尘归尘,土归土……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已经再也不能回头。 那不如,就强行扭转这乾坤,让一切重新开始!!! “你休想!” 琅琊飞身挡在苏瓷面前。 她不知阙浮生要干什么。 总之,在哥哥回来之前,就要保护苏瓷,不准任何人动她! 魔神血发动,空气中一阵剧烈波动。 半空中,时空如被人撕裂了一个空洞。 一把霜蓝宝刀呼啸而来,横插过琅琊与阙浮生之间,截断了魔神血的光芒,又飞旋回到主人掌中。 “阙浮生,你我之间的宿怨,今日就做个了结!” 有人从那空洞长腿迈了出来,朗朗一声,响彻乾坤。 是萧君楚! 他回来了!!! 阙浮生身子一滞,掌中已经化出龙鳞剑。 “天魔其九?” 他慢慢转身,见萧君楚眉心一道狭长的猩红伤痕,黑发猎猎当风,霸刀在侧。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没了魔神血,却非但不死,还可以突破邪天九部第九重? 萧君楚横刀于前,刀光掠过双眸。 “阙浮生,你可知,为什么你在摩天崖下枯坐那么多年,又搭进去了毕生所有,终于抢到了完整的魔神血,可到头来却依然只是个半吊子?” 阙浮生的确不明白! 这是他用尽毕生也不能明白的事。 若不是因为无法参透,又何至于冷落了小辞? 若不是因为无法参透,又何至于去抢魔神血? 若不是因为无法参透,又何至于迁怒于那些本就不相干的蝼蚁,惹得小辞伤心绝望? 但是,萧君楚怎么会知道摩天崖的事? 阙浮生目光沉沉,嗓音前所未有的暗沉,“璃!疏!” 他是璃疏! 第252章 疯魔 苏瓷已经挪着小碎步躲到萧君楚身后,偷偷拽他衣袖。 “他为什么喊你璃疏?摩天崖怎么了?” 萧君楚两眼盯着阙浮生,嘴唇不动,低声答道:“诈他。” 摩天崖到底有过什么事,他也说不清。 但是刻了邪典的山壁上那些女子剑舞图与苏瓷的伏神剑法酷似,萧君楚是印象深刻的。 再联系从前曾经有过一个叫做苏辞的圣器,以及璃疏宫主的惨烈死法,以及两半魔神血的离散归一,随便一猜也能猜到,这一切都与阙浮生有关。 萧君楚想要阙浮生的命。 敢抢他媳妇的都该死! 可是,他知道苏瓷心软,对阙浮生又有师徒情谊,所以,在把人弄死之前,他不能说。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停地刺激他,让已经疯了的人更疯魔,疯到再也活不下去,再顺理成章地帮他解脱! 苏瓷永远追不上萧君楚复杂的心思,只是抿嘴含笑,额角在他肩头蹭了蹭,抬头用水汪汪的眼睛,只望着他的侧颜,声音又轻又娇又糯: “寂夜,你回来了,这真是太好了……” 她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他。 她的眼里,从始至终都全是他。 平平淡淡一句话,多少牵肠挂肚,多少肝肠寸断,都烟消云散了。 萧君楚没说什么,全神贯注,周身战意四起,将她挡在身后。 可眼尾却微微一弯,与她回应,看起来那般心领神会,心意相通。 苏瓷便依依不舍的放开他衣袖,乖乖退后。 寂夜回来了,她就什么都不怕,只需要做他乖乖的小兔子就好了。 而两人如此的默契柔情,看在阙浮生眼中,就仿若当年得了璃疏那一半魔神血,忽然间脑海中冒出了无数副两人相视一笑的画面一样,让他嫉妒地发疯,恨不得将这天地全都撕碎! 他看着他们,就如看到璃疏和小辞又卿卿我我地站在一起。 他们不但两情相悦,还一起用轻蔑的眼神看他,嘲笑他。 …… 看,那个坐在摩天崖下三年的傻子,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偷偷跟了别人都不知道呢! 他怎么活了那么久都还不死?真是碍事又碍眼。 你看他一直活着,到最后得到了什么?还不是一无所有? 别人都以为他是个神仙,其实他自己明白,他那颗心,早就烂透了! 快杀了他,杀了他,就再也没人打扰我们,我们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 阙浮生已经分不清眼睛看到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耳畔有无数窃窃私语,无数幻像。 小辞的誓言,璃疏的嘲讽。 苏瓷畏惧的眼神,萧君楚轻蔑的笑。 执安的面具掉了,露出疤痕累累的脸,他哭着跪在他脚边,拽着他的衣袍,“师尊,你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活下去!” 胜三腐烂的手,为他递上缠着毒蛇的酒壶,一双黑洞洞的眼眶,淌着血泪,劝他:“万丈红,这是我用命给你打的酒,喝吧,喝醉了,就什么都忘了……” 一念成魔! “我要杀了你们——!!!” 龙鳞剑一剑荡出! 直接祭出邪典第八重。 威力无边,却漫无目的。 城楼上所有人飞身跃下,避开这一击。 再回头时,那城楼已被一剑削平! 阙浮生拖着剑,剑锋在废墟上刮擦出刺耳的叫嚣声,火花四溅。 来时曾经精心束起的白发,已经轰然散开,凌乱披落。 他现在,是个真正的魔头! 萧君楚回手将苏瓷往后送了送,沉声喝令:“全都退后。” 脚下,冰霜急剧漫延开去,叹霜刀上,蓝色的火焰乍起! 他将那刀,漂亮地挽了个刀花,带出滚滚烈焰流光。 “斩妖除魔什么的,朕最在行了!不过,战场不在这里。” 这里是他的帝都,他的爱巢。 萧君楚一向事事盘算得极清楚。 “阙浮生,想知道为什么你那么努力,苏瓷偏偏不稀罕你,连邪天魔神都看你不顺眼吗?” 他对着已经疯了的白发魔头冷嘲热讽,“因为……,你倒霉!” 说罢,拉足了仇恨,身影快作一道光华,凌空飞渡,奔城外而去! 倒霉! 所有的一切,难道就因为倒霉!!! 还有什么比这两个字,更让一个已经想不通,彻底疯了的人更加发疯! 阙浮生劈剑便是杀招,恨不得立刻将萧君楚千刀万剐,身影几乎化作疾风,追了上去! 两人一路从上华京上空飞掠而过,一路刀剑交锋,威力波及四下,将城中生生炸出一条数十丈宽的废墟,从皇城漫延向城外远山深处。 帝后大婚,变成了修罗场。 “寂夜!”苏瓷摘了头上沉重的凤冠,去了翟衣,只穿了青色的深衣,提剑去追。 “师尊,等等我啊!”官城锦也爬起来,紧跟着追了出去。 两人追到山脚下,便不能再靠近。 两股邪天九部的力量相抗衡,几乎可以将整座山夷为平地。 天崩地裂般的战场,如灭顶之灾。 苏瓷与官城锦并肩站着,一起焦灼地望着山顶,竭力通过声音分辨战况到底如何。 她忽然间,心思一动,问道:“八哥哥,师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官城锦长长一叹,“唉,四师兄死了,小师娘她……也死了,师尊受不了这个打击,便有些神志失常……” “胜姑娘死了!!!”苏瓷不敢置信,“怎么死的?还有四师兄……?” 官城锦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四师兄啊,四师兄……,他就是你们一心要除掉的那个妖魔,卫九泠……” 苏瓷:……!!! 官城锦的目光,莫名怜悯,却毫无恻隐,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只有提及卫九泠时,才是真心的哀恸。 “四哥他虽然痛恨这人世间不公,痛恨皇上抢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可是,在他心里,一直惦念的,除了师尊,就全都是你。只可惜,小师妹你从来都不知道。” 苏瓷的眼睛,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幼时的许多记忆,早就彻底忘了,如今被人提及,又仿佛梦醒一样,从深深湖底浮出水面。 几岁的小女娃娃,奶声奶气,看着满面疤痕的少年,并不害怕,笑眯眯道:“四哥哥是小阿瓷的宝贝啊。” 那少年丑陋扭曲的面容微微动容,认真道:“小阿瓷,也是四师兄的宝贝……” 苏瓷的身子晃了晃,“原来,他是四哥哥……,他,他已经不在了……?” 官城锦眼底愈发深沉晦暗,浓黑的瞳孔,几乎被不可见的憎恨和嫉妒淹没。 “小瓷啊,所有人都是因为你。四师兄为了帮你守住龙虎关,死了。二师兄为了你和皇上高枕无忧,也差点没命。” “师尊他听到噩耗,心痛成狂,不能自已。偏偏这个时候,胜姑娘眼睛瞎,看不到他的悲伤,整日只知道急着成亲。” “师尊知你魂兮归来,笃定这世间绝无旁人可以代替你的位置,便一怒之下……” “怎样?”苏瓷惊道。 “一怒之下,将胜姑娘掐死,推入了当年那个蛇坑。” “……!!!” 苏瓷产后忧虑,本就恢复地不太好,今天又经历这么多事,身子几乎站不稳,只能勉强用鸦九剑拄地,让自己不至于失去意识。 冷不防,一道细线,死死从后面勒住她咽喉。 第253章 最后的赢家 官城锦一改平日里的纯良无害,在她耳畔咬碎牙恨恨道: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你我同入师门,可师尊的眼里只有你,其他人的眼里也只有你,你一颦一笑,牵动所有人的心,而我呢,那一天,我一个人躲在后山那么久,除了四哥,根本没人想起我!” “但是那又如何?四哥他还是更喜欢你!我拿了胜百万的火药手札给谢无极,只是想证明我自己!可他呢!他就为了那个破东西,愿意为你去死!” “那么我又算什么?我将他奉若神明,可他临死之前,却根本没有想过我的意愿!没想过我会不会难过,我会不会伤心!!!从小到大,我哭的再大声,也没人理会,就因为我不是你!” “萧君楚说的没错,有些人,不管多么努力都注定没用,不管我如何想要讨好所有的人,都没用!没有人在乎我!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我与你同时入门,是我倒霉!!!” “我也想努力做个好人!我也以为我可以不在乎。我以为这世上,还有四哥愿意分我一点点疼爱!我还有富可敌国的万贯家财!等你们这些混账全都死了,跑了,丢了,惊鸿巅上只剩下我!师尊他就只有我!” “这本来该是最好的结局,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回来,四哥他就不要我了!他因为你而死!这世上再也没人真正疼我了!苏瓷,你知道吗?这世上唯一在乎过我的人,他就是因为你!死了!!!” 那一根细线,将苏瓷脖颈勒出一圈深深血痕。 官城锦疯魔了一般地念叨着,直到感觉到苏瓷的身体彻底不再挣扎,才甩手将人丢在地上。 他指尖理了一下额角掉落下来的发丝,整了整衣领。 “师尊说得对,错误,必须要纠正。” 他弯腰,看着苏瓷的尸体狞笑。 “你知道吗?秋绿萼兴风作浪那十年,为什么只有我留在了惊鸿巅?” “你知道吗?师尊被她折磨得早就不耐烦了。所以,明知她已经走投无路,却仍然烧了那封求救信。” “他想让你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一切还能重新开始。” “但是四哥他烂好人,偏偏胆敢违背师命,存心救你。否则,你以为,萧君楚身负重伤和蛊毒,还带着你,能从那青铜鼎里逃出生天?” “宫中那一次,师尊本是去清理门户的,可发现你换了芯子,又心中重新抱了幻想,才让你活到了今时今日!” “不过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师尊,我会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我要让四哥在天之灵看见,他曾经可怜兮兮的小八,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赢家!” 官城锦转身,大步上山,随手从路边摘了片树叶。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凌乱的密林深处,身后,苏瓷的双眼,猛地睁开,长长倒抽了一口气。 《女大学生防狼术普及读本》最后一页,最后一条:装死! …… 山间,响起凄厉又刺耳的叶哨声。 曲调呜咽如鬼魅,不知是哭还是在笑。 是催动天仙舞的哨音! 萧君楚在邪天九部全面爆发的情况下,失去对体内残存蛊毒的控制,此时,蛊虫突然被发动,陡然一步踉跄,后退数丈,强行稳住心神,不叫自己被那声音控制。 而几乎同时,阙浮生也飞身后退,勉强站稳脚跟,当即盘膝坐下,凝聚心神。 他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也被人种了天仙舞! 官城锦一身锦绣,依旧像个俗世市井里不争气的纨绔公子哥儿,从密林深处走出来,手里摆弄着只叶哨。 “师尊啊,徒儿辛辛苦苦为你打酒,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地伺候了这么多年,您可还满意?” “你……!!!你干的好事!”阙浮生一开口,破了防备,一口血哇地喷了出去。 他与萧君楚方才的鏖战,两人皆消耗到了极限,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被这个不孝弟子渔翁得利。 看到胜三尸体时,他就已经想到是谁干的这一切。 可惜,这么多天来,心都被疯魔占满了,只想着夺回魔神血,抢回小辞,根本无暇旁顾。 如今,真的应该刚才一见面,就一掌劈了他! 官城锦单膝蹲在阙浮生面前,手肘搭在膝上,偏着头,瞧他狼狈模样。 “师尊难得夸我啊!我干出这些好事,全赖您教得好啊!您放心,我小八还是您上慈下孝的好徒儿,今后,也一定会好好孝敬您,保证给您养老送终。” 他将手指,点在阙浮生眉心,“不过,在这之前,还要委屈师尊您受点苦……” 生挖魔神血! 阙浮生感觉眉心如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生生掰开一道裂缝,将其中的魔神血,给活活掏了出去! 那是他曾经让璃疏体验过的痛苦。 也是曾经让萧君楚体验过的痛苦。 如今,这痛苦,加倍地偿还到了自己身上! 对面,萧君楚集中精力压制蛊毒,冷眼看着阙浮生被自己一手养大的小畜生折磨,还是忍不住狂笑。 “天道好轮回,从来饶过谁!哈哈哈哈哈……” “你闭嘴!”官城锦脸色一凛,“还没轮到你!” 他根本不管阙浮生到底有多痛苦,生生将魔神血吸了出来,托在掌心。 一抹虚浮的金红光芒,一颗完整的魔神血,赤红如鲜血凝成的宝石。 “长生不老,逆转时空……,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在我的手中!你们这群蠢货,忙得团团转,杀得你死我活!让你们看不起我!让你们不把我放在眼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仰天狂笑,笑得原本一张如美玉般干净单纯的脸,扭曲变形。 冷不防,喉间一道冰凉。 那笑声,便如漏了气一般,渐渐慢了下来。 殷红的血,从喉间极细的一道缝隙间如喷泉般呲了出去,喷了阙浮生一脸。 第254章 终局审判 官城锦不可置信地慢慢转身,看见苏瓷横着鸦九剑,脖颈间,一道血痕,瞪圆了眼睛,正冷冷站在他身后。 “八哥哥,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错!你不该看不起我。” 她将他刚才说的话,如数奉还! 官城锦在最得意的时候,被骤然割喉,气在一线,还不死心地望着掌中拖着的魔神血,无力地想要将它托举起来,从天灵盖送入自己的体内,给自己求一线生机。 苏瓷毫无表情地看着他无力挣扎,直到看着他手掌剧烈颤抖着,艰难举过头顶时,才无情地抬手,轻易将那魔神血给夺了。 魔神血一入掌心,她脖颈上被细线勒出的深深伤口,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萧君楚一面调息,一面补刀: “哎,看来啊,有的人抢到了宝贝,撬开脑壳塞进去也没用。有的人呢,不需要去抢,只要拿在掌心,就立竿见影。魔神喜欢谁,膈应谁,一目了然。” “喀……喀……” 官城锦的喉咙已经断了,发不出半点声音,全凭一丝执念撑着。 如今,最后这点执念都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夺走,绝望大过身死的恐惧,看着空荡荡的掌心,身子彻底瘫了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能说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偏过头,盯着阙浮生。 这个时候,他想起师尊了,想求他救他! 然而,阙浮生没了魔神血,已是油尽灯枯,即便心痛怜悯,也无济于事,眼中只有死灰般的苍凉。 苏瓷鸦九剑挥起,毫无情绪,一剑穿心,送官城锦了断。 “是你杀了胜三,自古杀人者死,八哥哥走好。来世要记得,不管别人如何看轻你,都不要随便作践自己。” 她绷紧嘴角,强忍着喉中哽咽,将剑从官城锦的尸体上拔了出来。 一身决然,仿如一个真正的终局审判之人。 萧君楚坐在对面看着,唇畔一抹欣慰笑意。 包子长大了,终于有皇后的模样了。 这都是他的功劳,是他教得好,养得好。 苏瓷将掌心的魔神血攥紧,扭头再看阙浮生。 他也在望着她。 他的白发,他的容颜,他的身体,历经百年,早就该去了。 如今没了魔神血的加持,人便凭着最后那一点点精神凝聚着,没有立刻消散。 “小辞……” 他想伸出手,再碰一下她与苏辞一模一样的脸,可是,唯有指尖轻颤了一下,一切皆是徒劳。 “你……,可有想起我?你……,快想起我,我……没有时间了……” 然而,苏瓷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能想起卫九泠,想起秋绿萼,甚至模模糊糊记得一点商天行、官城锦,却唯独不记得曾经与阙浮生有过任何交集。 她单膝在阙浮生面前跪下,很努力地想要给这个弥留之人最后一点安慰。 他始终待她不薄。 “是,师尊……,我想起来了,我……,我记得你曾经送我一只糖人,那一次,我很开心……” 记忆里,秋绿萼曾经用糖人哄骗过她。 那么普通的东西,阙浮生养了她那么久,肯定也买过吧。 谁知,阙浮生无限凄凉一笑,堕仙一样的容颜,随着一阵清风,带着无尽遗憾,如灰烬一样的,消散了。 并没有…… 他自诩多么喜欢她,宠爱她,竟然从来连个糖人都不曾给过她。 就连唯一的小兔子灯,也是她小心翼翼求来的。 她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记起他。 他直到最后,都圆不了心愿。 阙浮生,我爱过你了,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不再爱。 原来,小辞那个誓言,是真的…… 他真的永永远远都寻不回她了…… …… 苏瓷怔怔看着阙浮生灰飞烟灭,好久都缓不过神来。 “包子,过来扶朕。”萧君楚等了好久了,等得不开心了。 “哦。” 她过去扶他。 “你都不问朕有没有事?” “一看你就没事,还用问吗?” “……???” “额,皇上,您有没有事?要不要紧?臣妾扶您回宫。”苏瓷假惺惺。 “……” 萧君楚更不开心了。 敷衍!潦草! 朕跟你连娃都有了,却还不如你师父的那一把灰! “对了,魔神血,怎么办?”苏瓷问。 那一滴完整的魔龙之血,在她掌中化作红宝石一样赤红,泛着圆融的金色的光。 萧君楚从来不在乎这些玩意,“你拿到了,就是你的。” “喂,这东西可以长生不老的啊,不如咱俩一人一半?”苏瓷瞪大眼睛。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强求反而不得好死。活得太久很好吗?” 萧君楚这么执着的人,不知怎么的,忽然佛了。 苏瓷扶着他一瘸一拐下山,“为什么你好像大彻大悟了?” “因为朕已经死过两次了,早就看透了。” “……???哪儿来的两次?” “额……,先回去,回去细说。” “那么,魔神血到底怎么办啊?” “你看着办。” 苏瓷想了想,停下脚步,看着掌中那块指甲大小的宝石,忽然福至心灵。 “如果这东西真的可以逆转时空,心想事成,我想……,能不能求它,让我心想事成,事事如愿?” 说着,闭上眼,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劲儿,用力一攥。 那颗魔神血化作的宝石,登时化作了灰,随风散了。 天地逆行,乾坤倒转,尘归尘,土归土。 萧君楚:…… 苏瓷等了半天,睁开眼。 看看他,再看看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难道魔神血是骗人的?” 萧君楚也莫名其妙,“回头我问问邪天。” 按说死了这么多人,就为了抢这东西,应该不会是假的吧。 他也不知道。 苏瓷扶好他,继续下山,“对了,邪天是谁啊?” “女婿。” “啊?” “啊,是……,别人家的女婿。” “哦……” “对了,包子。” “干嘛?” “以后朕老了,你也这样扶着。”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快点走。” “苏包子,朕还没老,你就开始嫌弃~~~” - 两个月后,小公主满百天,上华京从那一日的修罗场中走出来,整饬一新。 帝后终于大婚。 瑶光一口气平定六国,又匆匆赶来帝都,为二人主婚。 苏瓷受皇后凤印宝册之后,小丸子又托了只托盘到她面前,下面不知盛了什么东西,盖了紫金交织的锦缎。 这一道程序,蕙兰没教。 苏瓷偷偷瞅了瞅萧君楚,“什么啊?” 萧君楚故作神秘。 瑶光笑道:“这是我天狼宫娶媳妇的聘礼,打开看看。” 第255章 如你所愿(大结局) 苏瓷不知这对半路母子又搞什么,但是自瑶光一露面,重华撒丫子往屋里跑,开始忙着往脸上粘胡子,就知道这个婆婆不好惹。 她只好依言揭了锦缎。 下面是七枚造型各异的玺印。 “这……” 萧君楚转身,从小丸子手中接过托盘,亲自递给苏瓷。 “有人用命抢这块地方,有人用命替你保住这个地方,也有人用命帮你守着这个地方。如今,朕将它们都交给你,也算对所有人的一个成全。” 他知道她还对惊鸿巅那一拨人念念不忘啊。 苏瓷眼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滚动,“寂夜……,谢谢你……” 萧君楚用指腹替她拭去想要滚下的泪珠,当着朝野上下观礼的数千人,温柔道:“大喜的日子,皇后不要花了妆。” 苏瓷用力点头,“臣妾必成必定竭尽所能,治理好西疆之地,叫百姓安居乐业,永无兵戈侵扰,不叫陛下失望。” “嗯。好。”萧君楚笑笑。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包子真的要忙事业,他岂不是会很寂寞……? 有点后悔。 大婚的繁琐仪式继续。 两人并肩,接受百官朝拜恭贺。 萧君楚嘴唇不动,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对苏瓷道: “银子的媳妇生了。” 苏瓷:“公的母的?” “一对儿。” “太好了。” “今晚带你去山顶。” 苏瓷:??? 又泡脚? 萧君楚傲然站在玄徽大殿最高处,俨然神祗一般,开创无边功业的帝王。 然而,晦暗的狼眸深处,幽光一沉。 人样儿的大婚结束了。 狼样儿的大婚还没搞起。 好久好久了,他一直惦记着像个真正的狼王那样,在狼群的中央,在群狼的注视下…… 要她! - 后来有野史记载: 帝后大婚当晚,皇后不知何故出逃,三日后,被抓回。 数月后,皇后因不满皇帝索取无度,再次出逃,七日后,被抓回。 又隔数月,皇后因受不了皇帝花样百出,再再次出逃,半个月后,被抓回。 一年后,皇帝醉酒,当众失口提及所谓重生之事,言曾食皇后尸体于崖下以求生,等等,满殿文武皆毛骨悚然,皇后彼时已有孕五个月有余,当夜逃亡,半年后,母子被一并抓回。 第二年,上华京地动,皇城中有宫室坍塌,其中一处封闭多年的密室中,找到许多女子头骨。有旧宫人传言,系皇帝早年癖好所留。 皇后唯恐自己某日项上人头不保,也变成那些头骨之一,再再再再再次出逃…… - 第三年,长公主出降。 驸马是有着钢铁意志的殷大人。 琅琊不知何时起,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也许是因为她在城楼上替苏瓷挡了魔神血,也许是苏瓷的许愿显灵了。 总之,她忘了在怒雪川所有的悲惨过往。 心中没有了伤痕、怨怒和缺憾,人也温柔多了,唯独不能生育这件事,似乎无法改变。 不过殷问不在乎。 “生孩子又疼又惨,养来养去好几年才那么一丁点大,小时候操碎了心,长大了还要送给别人。你皇兄和皇嫂就是典型的反面例子,咱们不学。” 琅琊:…… 驸马说的话虽然一向清奇,但是,全都是硬道理。 不服不行。 她很听话,特别容易劝:“嗯,好!” …… 宫中那一对,现在的确操碎了心。 苏瓷抚着第三胎过早显怀的肚子,忧心忡忡望着外面花园里的情景。 萧君楚恨得牙根子痒痒,几次想冲出去,都被她给拦住了。 “寂夜,忍忍。邪天他……,其实长得还不错,就是跟咱们不染比,还是老了点……” 关键是惹不起,惹不起。 花园里,三岁的萧不染,软乎乎,胖乎乎,趴在亭子的长凳前。 墨无俦勃发英姿,赤红锦袍,滚着金边儿,蹲在她对面,用撕毛了的草尖儿,斗蟋蟀哄她玩。 “媳妇,看好了,调教蟋蟀是有诀窍的,以你夫君我玩虫几千年的资历,保证让这只蟋蟀乖乖听话。” 萧不染听不懂他说的话,眨巴眨巴大眼睛,下巴搭在小胖手上,全神贯注盯着蟋蟀。 可是,蟋蟀不给面子,不管墨无俦怎么逗,就是趴着不动。 墨无俦很生气。 他悄悄挑起眼帘偷看,见媳妇还乖乖等着呢。 有点急,怎么办? 他牙根子一咬,咯吱咯吱响,神念一动:站起来给老子跳支舞,下辈子许你做人。 叮!蟋蟀两根长长的触角,当下支棱了起来。 于是,萧不染惊悚地看见,蟋蟀用它后面的两条腿,站了起来,像个人一样地,转着圈儿开始跳舞。 “母后,母后!不得鸟了!蟋蟀跳舞乐!蟋蟀它酿条腿跳舞乐!” 她乍着两只小手,惊慌失措,哭着去找苏瓷。 墨无俦:…… 又吓着了…… 萧君楚是女儿奴,第一个冲出去将不染抱起来哄。 苏瓷趁着左右无人,挪到墨无俦身边。 “内个,邪天魔神哈?呵呵呵……,第一次见面,没想到你还长得挺像个人的……” 墨无俦:“呵呵,我谢谢你哈……” 苏瓷瞅了瞅四下,又低声问:“对了,我就想问一下,你那个血,真的那么灵吗?为什么我许了愿,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这个念头,不敢让萧君楚知道。 毕竟阙浮生是他的大忌讳。 墨无俦刚要开口,萧君楚抱着不染回来了。 “你们在聊什么?” 他讨厌一切靠近苏包子的男人,内定的女婿也不行! 苏瓷:“啊,我其实就是想问一下这位魔什么神,我腹中这一胎怀的是儿是女,呵呵……” 墨无俦:“啊,是啊是啊,我正要恭喜丈人丈母娘,这一次,怀的是双胎,一儿一女!” 苏瓷:……!!! 萧君楚:……!!! 墨无俦又转而对苏瓷道:“对了,丈母娘,其实你对人生的困惑,完全都可以在另一本书里找到答案。” 苏瓷:“啊?” 她没立刻听懂。 萧君楚目光疑惑地在这俩人之间游移了一个来回,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你跟她一个字都认不全,一孕傻三年,三孕傻九年的女人聊看书? 墨无俦趁萧君楚不注意,对苏瓷“叮”地挤了一下眼。 苏瓷忽然间,好像有点明白了。 虽然神的暗示高深莫测,但是,她猜想,师尊他们,应该是借由那滴魔神血的缘故,活在了另一个平行宇宙中,或者说,另一本书里。 如果这血,真的这么灵的话…… 她又凑近墨无俦,“魔神,啊不,女婿大人,要不,你再给我扎一针,弄点血。” “干嘛?”墨无俦赶紧将两只手背在身后,“你别过来!” “虽然还没想好干嘛,但是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早点扎一针,有备无患啊。”苏瓷将头一甩,“不染,上,摁住他!” “是,母后!”萧不染是娘亲的小棉袄,立刻从她父皇的怀里跳下去,撸起袖子,露出小胖胳膊就上。 萧君楚总算满意了。 不错,朕的皇后就是朕的皇后,随朕。 - 又三年。 阙浮生忌日。 萧君楚经过这么多年,又与苏瓷儿女成群,总算对惊鸿巅的人和事忌惮没那么深重了,准许她带着孩子们,以及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去了昆仑山祭扫。 荒废许久的惊鸿巅,只有商天行每年回来一趟,也只能草草将几间主屋收拾出来,悼念一下。 其他地方,早已一片荒芜,荒草一人多高。 满山的荼蘼花,依旧开得绚烂。 有没有人在这里,对它们来说都不重要。 苏瓷放任六个孩子去玩,一个人行走在这个早就被淹没在记忆中的陌生地方。 恍惚间,听见有人唤:“师尊,师娘,皇上求娶小师妹的使臣到山下了!” 苏瓷回头,见鲜活的官城锦向她奔来,又仿佛透明的一般,从她身上穿行而过,气喘吁吁地直奔大殿。 她抬头,见鲜墙碧瓦的大殿上,步出一袭身影。 还是那个青衣白发,恍若天人的阙浮生。 而他身边,与之携手的女子,眉眼竟然与自己那般酷似。 但是苏瓷知道,那不是她。 应该是传说中的苏辞。 阙浮生沉着脸色,十分不悦,“这门婚事,本尊还要再想想。你让他们先回去吧。” 苏辞拉住他的手,“云停,别这样,你我夫妻百年,才只得了若瓷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总不能将她一辈子留在惊鸿巅。先皇天铮,是个文治武功的一代明君,他与柔宜太后所出之子,应该错不了。” 阙浮生依旧不爽,“等等再说,你我门下弟子众多,哪个不比萧君楚像个人?总之,我看他不顺眼。” 苏辞惊异,“你不是一直在山里闭关,何时见过新帝?我怎么不知道?” 阙浮生:…… 反正,就是不爽! 重生一次,事事如意。 能参悟邪天九部,与小辞终成眷属,有了一个与她容貌酷似的女儿,取名若瓷。 八个徒弟个个乖顺懂事,老四的脸治好了,老八因为得到重用,越来越懂事能干,没有走上邪路。 可即便如此,仍然不爽! 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没那么容易又给萧君楚那个畜生给娶了! 苏瓷眼前的幻像一转,便见前面一面花砖墙。 墙这一头,穿着弟子服的商天行蹲在地上,给一个与她生得一模一样的少女绣鞋踩在脊背上。 轻轻一托,少女便爬过墙头。 墙那一头,是满面阳光的卫九泠。 少女:“四哥哥,我要跳了啊。” 卫九泠张开手臂,“若瓷来,我接着你!” 少女轻盈跳了下去,被他稳稳接住,双脚一着地,就跟两个少年做了个鬼脸。 “我先逃了哈,回头爹要是罚,你们俩就忍着点,等我回来请你们吃好吃的补偿一下!” 她没心没肺,说完蹦蹦跳跳跑开,与苏瓷身边擦肩而过。 忽然,若瓷停了一下脚步,朝她站着的方向看了看。 “嗯?为什么好像看到了我自己呢?” 少女歪头想了一下,想不明白,又溜着墙根,去开了一处角门。 那门刚开,就被门外伸进来的一只手将她给拽了出去。 苏瓷听见外面,是萧君楚饿狼一样欲求不满,又腻腻歪歪的声音: “包子!想死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