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八零年代白手起家》作者:树玲珑【完结】 文案: 【本文】穿越+年代文+先婚后爱+甜文+励志人生 白手起家的九零后、全国排名前三的沈傲之一朝穿越到八零年代。 想干回老本行——摆摊赚钱,受制颇多。 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该摆摊摆摊,该赚钱赚钱,谁也不能阻止姐姐发家致富! 什么包办婚姻…… 什么老公的白月光…… 什么在后的黄雀…… 穿越女主一心只想在逆境中白手起家! 至于斗白月光、捕黄雀、与亲老公先婚后爱……那都算副业。 已完结~~~喜欢就收藏吧~~~~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励志人生 甜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傲之,苏瑾瑜 ┃ 配角:陈文诗,白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凭本事赚钱,有什么错? 立意:超正的三观和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 第1章 “咔嚓”一声巨响! 沈傲之被雷劈了! 灵魂出窍的那一刻,她愤怒不甘的仰天怒吼:苍天啊!你究竟有没有眼!觊觎我钱财、欺骗我感情的明明是那个渣男,你为什么要劈我! “咔嚓!” 又是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劈来,沈傲之连灵魂都颤抖不已…… ** “喂,叫你呢……”旁边有人用胳膊肘拐了拐打盹中的沈傲之。 迷迷瞪瞪睁开眼,听到门口有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愣了愣神。 沈傲之冲旁边的人笑笑,凑近那人耳朵小声道:“等你出去了记得找我,咱们一起干!” 那人点头眨眨眼,示意她:没问题。 沈傲之慢吞吞双手撑地站起来,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中,缓缓走向门口,心里暗暗感叹:看来现在的身份也并非一无是处嘛,至少她不用像那些人一样在留置室里过夜。 跟着穿制服的小郭来到办公室,接受千篇一律的告诫教育、签字、按手印等一系列流程后,就等着被释放了。 这一整套流程对于现在的沈傲之来说,轻车熟路。 小郭一手整理资料,一手递过来一张纸在沈傲之手边,和以前一样,那张纸是给沈傲之用来擦手指上印泥的。 “谢谢……呵呵,以后就不用了吧……” 沈傲之一把握住蘸印泥的手指,旋转一圈,又双掌对搓几下,再摊开时,手掌心微微泛红,“这样就行了,别浪费纸。” 小郭默默将纸放回去,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 沈傲之扯了扯衣襟,又理了理学生头,冲小郭微微一笑:“小郭,这次又给你添麻烦了,谢谢啊,再见。” 沈傲之转身往门口走。 “内个……”小郭终于叫出了口。 “嗯?”沈傲之回头。 小郭咬了咬嘴唇,说实话,他真不想再在这里和她再见。 深呼吸几次,鼓足了勇气,道:“嫂子,你看是不是适当的也得替队长考虑考虑影响……” “影响?” 沈傲之眉头微皱。 “光今儿个,这都第三回 了……” 小郭的音量越来越小,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多这个嘴,毕竟这是队长新婚不久的妻子,万一说重了搞得队长和嫂子家庭不和,那他可就罪加一等。 沈傲之直直盯住小郭四下闪避的眼神,心下觉得好笑,看来那人的下属对那人还挺关心的嘛,还知道替他的名声着想。 不过,要她注意影响?什么影响?那人就跟她欠他几个亿似的,话都不多说一句,能有个屁影响! 就算有影响,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嗐!今儿个是不用担心了,你放心,肯定不会有第四回 ,天黑了,我也该回家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不过就在街上卖几个鸡蛋,你瞧瞧你们,非得盯住我不放,我这鸡蛋一不是偷、二不是抢,为什么就是不让卖呢?真是搞不懂……” 小郭很是为难,他聪明的撇开视线、闭上嘴。 这个问题他们第一次抓她的时候就开始辩论了,直到现在也没辩出个孰是孰非来,上头就是这么规定的,他们不过是照章办事,他们也很无奈啊。 沈傲之走出经管所大门时,门口有一道黑影。 虽然只是背影,沈傲之也一眼便认出这个人。 如此挺拔如松的身姿,除了她老公,还能是谁? 想当初她刚穿越过来时,还被被眼前这个俊男吸引住目光了呢,和前世那些小鲜肉比起来,苏瑾瑜这款硬汉型男才叫MAN,只不过……咳咳。 这个年代都不称呼老公,而是叫对象,或是爱人。 “爱人?” 嘁!沈傲之内心嗤笑一声。 她和他?他对她的态度明显有嫌弃、有仇恨、还有些什么别的说不上来的情绪,总之非常不友好,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还不舍得走?” 冰冷的声音、冰冷的语气、冰冷的氛围。 沈傲之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明明是七月份的盛夏夜,她身上硬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沈傲之抬脚就走,以她穿越过来的切身体验,同他说话就如同肉包子打狗,不可能有回音。 回家的路上,沈傲之在前面走,心里盘算着明天卖点儿什么呢? 鸡蛋是不行了,今儿个被穿制服的一追,她小半框鸡蛋全部无偿捐献给了大地,心里这个疼啊,这可是花费了她这几日全部赚的利润进的鸡蛋,这下好了,一朝回到解放前,这几日的努力算是白费了,气!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莫名的烦躁,沈傲之真恨不得立刻转身回头大喊一声:“不想过就离!” 不过,终究只是想想而已,她作为一个九零后一朝穿越到八零年代,人生地不熟的,着实有诸多不便,她还需要这个家来为她遮风挡雨,没有亲情没有爱情也无所谓。 生存法则第一条:活着才是硬道理。 这个年代的路灯还都只是安装在路边住家山墙上,至于亮度嘛,沈傲之终于理解了什么叫“昏黄的路灯”。 身后的脚步声轻微而有节奏,沈傲之刚才注意到苏瑾瑜刚刚身上穿的并非工商制服,而是短袖海魂衫。 可见他是下班后回到家换了衣服后又折返回来的。 至于是回来有其他要事还是特意回来接她的就不得而知了,用膝盖想想也不会是回来接自己,他怕不是恨不得自己直接被判刑入狱才好呢。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谁也不知道谁心里在想什么,就好像两个压根不相干的陌生人不过是刚好同走一段路而已。 此时大约晚上八/九点钟,和几十年后的夜生活相比,此时的海城根本谈不上有夜生活,整条街静的可怕,要不是后面跟了一个“熟人”,沈傲之的小心脏恐怕还真要突突加快速度。 嗐,她就说嘛,此时还不宜提出离婚,瞧瞧这个时候,身后这个“莫的感情的老公”还是有点用的。 终于来到家楼下,二楼就是他们的新家,此时二楼客厅的灯是开着的,显然是宋瑾瑜出门的时候没有关灯。 掏出钥匙开了门,跨进家门后,沈傲之原本想直接关门的,谁叫他离她三米开外,她都进门了,他还在楼梯转角磨蹭,反正苏瑾瑜有钥匙。 不过,沈傲之最终没有关门,好歹人家完成了护花使者的任务将她安全护送到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沈傲之向来恩怨分明。 两室一厅的房子,不大,面积不到七十平,八十年代浓郁特色的白漆木制装修,因为新,所以看起来倒还舒适。 餐桌上扣了一个防蝇网,能看到网下面扣着的吃食,一碗米饭和半盘炒土豆丝,外加一碟下饭菜。 这是沈傲之暂时不离婚的原因之一——冰山脸做饭还挺好吃! 沈傲之二话不说,直接坐下来掀开扣网,端起碗筷狼吞虎咽。 她中午就啃了个干馍馍,下午被制服们追着跑了好几条街,消耗了大量能量,此时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哪管旁边有没有人、什么礼仪不礼仪的。 生存法则第二条:有吃的赶紧扒进肚子里才是王道。 况且,她才不在意苏瑾瑜如何看她,反正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也住不久的,这个婚迟早要离。 同样想法的不止沈傲之,还有苏瑾瑜。 女人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完全不顾及形象,苏瑾瑜不是不惊讶。 一周之前的沈傲之不是这样的,仿佛自从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之后,沈傲之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真不知道是不是哪根神经被雷劈了。 再也不装大家闺秀了,性格举止完全就是个乡村野丫头。 他早就料到她掩饰不了多久的,谁都明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个处心积虑从农村硬挤进城里人家的女人,就算城府再深、再会演戏,又能坚持多久呢? 三个月,沈傲之已经坚持了三个月,也算不易了。 苏瑾瑜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餐桌方向的沈傲之,而是径直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身影消失在转角后,突然又退回来,挺胸直视站如松,没有转头,只有冰冷的声音飘了过来:“明早八点出发。” “啊?” 沈傲之塞满一大口的饭菜不自觉出这么一声,竟从嘴里掉出几粒白米,连忙用拿筷子的手背捂住嘴,心里祈祷着最好他连余光都没有瞥向她才好。 虽说她是不太在乎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不过喷饭这种离谱的行为已经超出了自己的底线,她怎么说上辈子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富家千金,这点自觉还是有滴。 苏瑾瑜军人出身,就算没给过餐桌这边半个眼神,可余光却将一切收进眼底,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对于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几乎没有不嫌弃的,和她结婚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没有之一! 嫌恶的闭了闭眼,苏瑾瑜回到自己房间,眼不见为净。 沈傲之一边对付嘴里那一大口饭,一边想着明天八点出发事宜。 唉!有点头疼啊! 想要得到这个家庭的庇护,代价除了面对那座冰冷的冰山,还有冰山背后更多的幺蛾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年代文涉及到部分敏感词,还请意会哈~~比如gongshang都改成经管。 我和主角一样无奈哇~~~~哇哇哇! 还请多多评论交流哟~~~~ 段落分的更多了,会不会太零散? 第2章 翌日,清晨。 沈傲之起床的时候,苏瑾瑜已经晨跑回来。 餐桌上两碗豆腐脑和四根油条,就好像站军姿一般排列整齐笔直。 嘁!真是谁买的东西像谁,要是有四个苏瑾瑜,保准跟油条一个样,走哪儿都整齐列队。 朝水声“哗啦啦”的卫生间瞄了一眼,沈傲之龇了龇小虎牙,小声嘀咕道: “纯粹一个强迫症患者!一三五米粥水煎包、二四六豆腐脑油条,周日小馄饨,一天不差,你不是神经病谁是?” 直接坐下来左手油条右手汤匙,一口油条一口豆腐脑,吃的津津有味。 吐槽归吐槽,饭不能不吃。 生存法则第二条:有吃的赶紧吃,管他谁拿来的。 “咔哒”一声,卫生间门响的同时,沈傲之起身咽下最后一口豆腐脑,时间刚刚好。 如此说来,生活尤其有规律的苏瑾瑜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沈傲之能够轻易的掌握他的各项作息时间,不想碰面的时候就能够完美避开,比如此刻。 苏瑾瑜好似完全看不到这屋里还有另外一个大活人,径自在餐桌的另一边坐下,三下五除二消灭了一碗豆腐脑和三根油条,而后自觉的去厨房洗碗筷。 而此时的卫生间属于沈傲之独享。 他俩就好像这个房子的两个租客,一周时间,他们便养成这般默契的配合,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另一种默契。 ** “当!” 座钟的分针指向12,提醒二人已经八点整。 两个卧室门同时打开,一男一女从各自的房间出来,默契的没有给对方哪怕一个眼神,一前一后走向大门口,换鞋、出门,井然有序。 楼下门前的自行车棚里,一辆军绿色的幸福250大摩托在一众自行车中间尤为抢眼,那是苏瑾瑜的心头肉。 在沈傲之原主的记忆里,她嫁进苏家三个月,坐上这辆幸福250的次数不过三次。 只有回苏家大院时才能享受这等待遇。 而作为穿越者的沈傲之,这还是头一次有机会坐上这辆后世早已停产的幸福250。 摩托车“突突突突”打着火,身高一八四的苏瑾瑜跨坐在车座上,两条大长腿叉的很开,脸色微沉。 他以为和前几次一样,根本不需要给沈傲之任何眼神或其他示意,那个女人就会笑眯眯屁颠颠的跟着跨上后座,还会趁机扶他的肩膀、搂住他的腰。 虽然他抗议过,却无济于事,又不能随便对女人动武,只好随她去。 可这次和前几次不同,沈傲之跨坐是跨坐,却自始至终没有触碰过他半下,仿佛他身上有什么致命病毒。 要不是感觉到摩托车的重量确有增加,他都要怀疑她有没有坐上后座。 也罢,管她呢,她一个成年大活人,难不成还能任凭自己摔死? 如此想着,苏瑾瑜倒也懒得搭理后面的人,吱也没吱一声,挂上档,松离合、加油,大幸福摩托拉风的驶上大马路。 沈傲之上身微微向后仰,双手在背后抓紧座位后面的货架稳住身体。 她一点儿都不想跟前面那座冰山有任何接触,怕冻伤。 苏瑾瑜的摩托车停在一家副食品商店门前。 他和她早有约定:苏家的一切事宜都由苏瑾瑜做主,沈傲之不需要费任何心思,只要露脸就好。 比如今日苏家老爷子八十大寿,沈傲之只要来参加寿宴就好,至于需要准备什么礼物,这压根不必沈傲之操心,完全由苏瑾瑜搞定。 反之,沈家的一切都由沈傲之负责,苏瑾瑜不会插手,当然,沈家如今只有沈傲之孑然一身,他也实在没什么可插手的。 苏瑾瑜很快从副食品商店里拎出一个大红盒子,前世见多识广的沈傲之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至少三层的生日蛋糕。 不疾不徐悠然自得的双手背在身后,沈傲之的视线在蛋糕盒子上打转,心下暗忖: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求我,求我帮你拎蛋糕! 她才不信这么大个蛋糕盒子,就算苏瑾瑜再能耐,难不成学印度阿三,把蛋糕盒子顶脑袋上不成? 苏瑾瑜显然并不这样想。 他一手拎蛋糕盒子,长腿一抬跨上车座,蛋糕盒子就放在油箱上。 位置不够,他又往后挪了挪,直到把蛋糕盒子卡在自己身体和车把之间。 抬起脚后跟潇洒利落的将摩托支腿轻轻一挑,沈傲之知道是她入座的时候了。 心里不是不失望的,还以为这家伙怎么也得求她一回呢,没想到这小子小名叫“不求人”,愣是自己搞定一个大蛋糕盒子。 突然就觉得男人太能干怎么竟还有些烦人了呢? 因着给蛋糕盒子让位置,苏瑾瑜占据了一部分后座位置,沈傲之不得不半边屁股悬在空中。 得亏后面还有一截货架支出来撑住,就算硌的难受,她也乐意。 苏瑾瑜虽然后脑勺没长眼睛,可手底下车把的微微翘起让他明白身后那个女人几乎要坐在货架上了吧。 幸好这女人瘦,要是再重个二三十斤,他的车把准得高高离地翘起来,那可就有意思了。 幸福250重新驶上大马路,穿行在街区路面上,往部队大院驶去。 苏家是军旅世家,苏老爷子退休前官至军区司令。 苏瑾瑜的父母都是军中科研人员,从事秘密项目的研究,如非大事,一年半载也难得回家一次。 苏老爷子八十大寿是个特例,儿女们全都回来尽孝心。 苏瑾瑜上头有三个姐姐,大姐女成父业,也是军中科研人员,工作地点比父母还偏远,好几年也难得回来一趟。 二姐三姐不喜欢从军被约束,1977年恢复高考时考上了京都大学,再有一年就毕业,已经开始物色分配单位。 苏家大院难得热闹一回。 摩托车驶进部队大院门岗后,速度慢了许多。 今天是周末,大院里很多家属来来往往,几乎都是认识的人,苏瑾瑜一路上频频点头打招呼。 与此同时,车后座上的沈傲之已经自觉进入表演状态。 这是他俩最近才达成的意向:在苏家人面前她配合他演戏,得到的回报是她被经管部门抓进去后,他负责捞她出来。 这对于沈傲之来说简直不要太划算! 前世在生意场上混的风生水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项业务不要太熟练哦! 演戏,易如反掌。 “哎呀,四宝回来啦!” 苏家二姐苏青曼一边高声惊叫,一边不管不顾的直直朝摩托车奔过来。 苏瑾瑜眉头轻蹙,赶紧握住刹车,他这个二姐真是多大岁数也改不了毛毛躁躁的性子。 “哇!是大寿桃么?” 苏青曼站在车头前,视线落在油箱上头的红色大盒子,伸手就要拎起来。 “哎,你轻点儿,拿正了,别挤坏了……”苏瑾瑜无奈的抬手扶正大盒子。 “哎呀,知道知道,我多大的人了,这点小事儿还能不明白?” 苏青曼不以为然的拎起大盒子,转身迈步就要往回走,却不想,竟和后面冲过来的三姐苏青媛撞了个正着。 “啊!” “完了!” “唉!” 几声惊呼从不同方向传来,红色的大盒子被撞了一个瘪,苏家两姐妹登时就傻愣在当场。 苏瑾瑜停好摩托,赶紧上前接过瘪了一大块的盒子,放在摩托车坐上打开,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好好个三层寿桃蛋糕变成了一堆烂桃,惨不忍睹。 无奈的眼神看向傻愣的两位姐姐,都是自家亲姐,还能怎么样呢?揍一顿也于事无补啊! 苏母凌俐闻声赶来,原本听说儿子来了,要好好抱抱儿子的,视线落在那堆烂桃上时,一切都明白了,她也傻了眼。 “这可怎么办啊?现在再去买一个来得及么?” 苏瑾瑜看看久未谋面的母亲,内心的激动早都被这烂桃搅得荡然无存,眨巴眨巴狭长的眼睛,无奈道: “这东西得至少提前三天预订才行,人家没有现成的成品,别说这么大个儿的了,就是小的也没有成品,都得提前预订。” “啊?这样啊?做一个蛋糕要多久?咱现在去找师傅现做一个不行么?反正距离寿宴还有好几个小时。”苏母提出想法。 “我刚刚去副食品商店的时候,听着售货员和了另一个顾客说蛋糕师傅今天有事请假没上班,今天都做不了。” “这……这可怎么办啊……” 苏家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傲之在一旁站了半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烂桃蛋糕上,她就像个局外人一样,好像是来看光景的。 要说起来,今日过寿的苏老爷子算是原主的恩人长辈。 毕竟,原主爷爷临终之前把原主托付给苏家老爷子,说是想让孙女嫁进苏家做孙媳妇,苏家老爷子二话不说,一口应允,并且力排众议,逼得孙子娶了原主,这才让原主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家。 如此说来,她这个承蒙恩惠的穿越者,也应该替苏家爷爷做点什么才是。 “呃,内个……要不然,你带我去副食品商店看看,那里如果有物料,我会做蛋糕。” 第3章 苏家几人的视线齐齐落在沈傲之脸上,尤其是苏瑾瑜,竟在冰冷中流露出一丝异样。 “你会?”二姐苏青曼嗤笑一声,“你一个乡下丫头,怕是连蛋糕都没尝过吧,竟还敢妄称会做蛋糕?想要讨好我们苏家也得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啊,你有那个金刚钻么?还敢揽这么硬的瓷器活儿?” “二宝,怎么能对之之如此无礼!” 苏母轻斥二女儿一句,拉过沈傲之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压低声音和蔼道: “之之,你确定你会做这种生日蛋糕?” 沈傲之乖巧的点点头,在长辈面前装乖巧她最拿手了。 再说了,不就一个生日蛋糕么?这在她生活的后世,不过是普通人家的普通食品而已,一个普通电饭锅就能搞定。 这个年代电饭锅虽然尚未普及,不过副食品商店里肯定原料、用具一应俱全,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苏母的视线在沈傲之脸上停留几秒,转向苏瑾瑜道:“四宝,你赶紧带之之去副食品商店,就让之之试试。” “妈!你居然相信那个乡下丫头?你瞧瞧她一身土里土气的样子,她就是为了讨好四宝、讨好咱们苏家才逞这个强的!你别听她……” “二宝!都是一家人,注意说话的分寸!”苏母对着女儿扳起脸。 “你们……哼!”苏青曼生气的一跺脚,扭头就走。 苏母把撞烂的蛋糕盒子抱在怀里,朝大门外扬扬下巴,催促道:“四宝、之之,你们快去,时间紧啊。” 沈傲之连忙转过身朝外走,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四宝? 这乖巧的小名和那座冰山哪里找得到一点相配之处? 根本名不副实嘛。 “上车!” 敏锐如苏瑾瑜,又怎么会看不出沈傲之的小心思,眉头一皱,两个带着冰碴的字恨不能扎进沈傲之嘴角的小梨涡。 这女人肯定是被那晚的雷劈傻了,又不是头一回听家里人喊他乳名,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没礼貌。 沈傲之赶紧跨上后座,与前面的人保持一定距离。 要不是为了苏家爷爷,她才懒得动手,留在苏家吃吃喝喝看看热闹她不香么? ** 副食品商店里,苏瑾瑜向商店经理说明来意,商店经理一口应允。 “……哎呀苏队长,这点儿小事不成问题……来来来,这里就是蛋糕师傅的制作车间,原料、用具都在这里,具体我可不会弄,你们随意,随意,我先出去忙了,有事儿喊我哈……” 精明如商店经理,先不说苏家在海城的声誉,单单苏瑾瑜作为经管所执法队的队长,这层关系他就必须得好好维护。 再说,人家早就明说了,按照蛋糕的原价支付报酬,商店经理连人工费都赚了呢,这本账算的明明白白。 苏瑾瑜的视线在这些案板、烤箱上转了一圈。 纵使他厨艺精湛,可蛋糕这个东西他从未接触过,只能像个门神似的站在门口。 他倒是想站在门里,可被沈傲之一巴掌给掀到门口去了,嫌他碍事。 唉,谁叫此刻是他有求于她,看在爷爷寿辰的份上,唯有忍气吞声。 沈傲之观察了一圈用具和原料,不错,跟她前世家里的厨房差不多,虽然烤箱的型号不一样,不过上面全英文的字样难不倒她。 小心的把蛋清蛋黄分离,没有找到电动打蛋器,沈傲之瞅了瞅自己的小细胳膊,开始心疼自己。 正在发愁自己还得做苦力之时,余光瞥见门口,那不就有个现成的苦力么?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你过来一下。”沈傲之一手端蛋清盆,一手拿来手动打蛋器,朝苏瑾瑜使个眼色。 苏瑾瑜眼皮一抬,没有马上迈步,而是疑惑的蹙了蹙眉。 “过来,给你安排点儿活儿。”沈傲之将蛋盆和打蛋器往苏瑾瑜面前一推,淡淡道。 这可是给自己爷爷做的蛋糕,苏瑾瑜哪里敢有异议,赶紧接过来,木讷的看向发号施令的人,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弄。 沈傲之眨眨眼,也不怪那孩子傻愣愣的站着不动,他怕是真没看过怎么打蛋清、怎么做蛋糕。 “你就这样搅,使劲搅,顺着一个方向搅,直到搅的蛋清发白,这个打蛋器能立在蛋清里才行,明白没?” 苏瑾瑜高大的身型显得他怀里的蛋盆袖珍多了,左手抱住蛋盆,右手开启疯狂搅动模式。 别说,当兵的这一把子力气还真有了用武之地。 用余光观察了一会儿,见苏某人动作正确、力度到位,沈傲之自顾自找来白巧克力做寿桃去了。 等沈傲之把巧克力倒进模具里,再抬头看向宋瑾瑜时,男人正小心的试图把打蛋器立在蛋白里。 “可以……了……” 当打蛋器稳稳立在盆中时,苏瑾瑜欣喜的抬眼朝沈傲之看过来,像个完成任务的小孩子迫不及待要向别人展示他的成果。 只是那闪亮的视线在碰上沈傲之的视线时,一瞬间便暗淡下来,即刻恢复冰山脸。 神经病! 沈傲之在心里嘀咕着。 真不明白原主究竟怎么得罪了这位爷,他怎么就如此的不待见她呢? 难不成拆散了他和青梅竹马? 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原主还能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来。 “行了就拿来,回门口站着。” 沈傲之看也没看男人,直接伸手接过蛋盆,继续剩下的操作。 苏瑾瑜全程像个监工一样盯住沈傲之的动作,加糖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爷爷不能多吃糖。” “知道,已经少放了。” 沈傲之淡淡应声。 苏瑾瑜的心里总算舒坦了几分,对爷爷好的人,他也会另眼相看,没想到这个女人还记得爷爷的饮食要少糖,也算有心了。 将蛋糕坯送进烤箱,沈傲之在烤箱按钮上一通操作。 “嘀嘀嘀”的声响让苏瑾瑜有种错觉,这个女人真的是三个月前那个连家里电饭锅都不会用的沈傲之么? 他刚刚可是看到了的,那个进口烤箱上全是英文,她却按的熟练,要么是用习惯了,要么就是认得上面的英文标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傲之才没空去理会苏瑾瑜的想法,切水果、做造型、给白巧克力的寿桃喷上颜色,还在每个寿桃底下加上两片绿色的叶子…… 每一个动作都需要精细的操作,沈傲之全神贯注。 尤其是寿桃的制作,需要小心翼翼,沈傲之的侧颜和正脸一样好看,额头、鼻梁、下颌,每一道弧线都恰到好处。 寿桃做的很好看时,沈傲之就会对着寿桃露出小虎牙,嘴角的小梨涡浅浅的若隐若现,苏瑾瑜一时竟看入了迷。 眼前的这张脸怎么忽然就和另外一张脸重合,她们很像么? 像吧? 不然他怎么会看着她、想起那张脸? 那个人……不知道现在过的怎么样……是否嫁了人…… “叮!” 苏瑾瑜的思绪被从异国他乡拽回到眼前的蛋糕操作间。 沈傲之戴着厚厚的手套将金黄的蛋糕坯从烤箱里拿出来,一瞬间,香气四溢,甜香的味道萦绕鼻端。 真是奇怪!向来不喜欢甜腻蛋糕的宋瑾瑜竟然有些喜欢这个味道,难道是因为这个蛋糕是为爷爷祝寿特别制作的缘故? 沈傲之就比苏瑾瑜夸张多了,见蛋糕坯色泽金黄、质地松软,煞是漂亮,放在鼻端深深吸气,甜香的味道直入心脾,就连心情都似乎一下子甜了好几个度。 接下来是重头戏——做造型。 沈师傅充分发挥其心灵手巧的特长,仔细精致的涂层、摆设,最后在最上层用巧克力写上生日祝语。 一个“老款新做”的寿桃蛋糕新鲜出炉! 远比之前的那些个白面做的寿桃看着生动多了。 “当当当当——!怎么样?爷爷会喜欢这个蛋糕吧?” 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沈傲之一时兴奋就问出了口,她竟忘了她旁边这座冰山几乎是有问不答的。 问话甫一出口,沈傲之就反应过来,晃了晃脑袋,根本没指望得到回答。 “应该会。” 没想到冰山居然一反常态的回了三个字。 沈傲之差点一个趔趄,要去拿蛋糕盒子的手僵在半空。 纯属意外啊! 不亚于她当初被雷劈穿越一般的神奇。 嗬!原来这冰山能对话啊,还以为这家伙没有对话功能呢。 不过,他答或不答已经完全不重要了,沈傲之最开始的那种期待得到认可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他答了也是白答,在她内心丝毫荡不起任何涟漪。 麻利的拿过来一个大盒子,小心的将寿桃蛋糕装进去,又装了几根小蜡烛,沈傲之左看右看,总觉得少点儿什么。 瞥见旁边有小型的金色蛋糕盒子,倏然心生一计,拿起剪刀一通操作猛如虎,一个金色的皇冠头套跃然手中。 前世作为富家千金,生日蛋糕这些套路,滚瓜烂熟。 “走吧!” 沈傲之真想直接把心里那两个字说出来——“傻子”。 瞧他目瞪口呆的模样,他也有今日? 呵呵! 第4章 瞥了沈傲之一眼,苏瑾瑜惊讶于这个女人居然真的会做蛋糕,而且花样繁多。 她不是从小为了躲避迫害,跟爷爷在偏远的农村相依为命么? 据说爷爷将她带回来的那次是她生平第一次进城,蛋糕这种新鲜玩意她又是如何学会的? 难道是最近她四处鼓捣做买卖现学的? 也说不定的,这个女人最近尤其不安分…… “还不走?” 苏瑾瑜被冷冰冰的三个字唤回思绪,抬眼望去,女人已经提着大蛋糕盒子走出了大门,徒留一个背影。 苏瑾瑜眉梢微挑。 这背影似乎与以往不同。 以前的她一副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讨好模样,就好像是结满了瓜子的向日葵,总是低个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仿佛回到了鲜花盛放之时,抬头挺胸,迎向骄阳,散发出蓬勃朝气。 或许她在农村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吧,否则,爷爷为何执意要他娶她呢? 他可是从她身上没有看到一点点长处。 “呵呵,苏队长,怎么样,可还满意?” 商店经理笑盈盈的迎上来,打断了苏瑾瑜的思绪。 “嗯,谢谢。” 苏瑾瑜掏出钱付给经理,轻轻点头示意,大步迈出大门。 沈傲之把蛋糕盒子放在摩托车后座,站在一旁等。 不知道这位苏师傅在发什么呆,没见过蛋糕? 嘁!终于也有他没见过的世面了? 苏瑾瑜长腿一跨,坐上座位,回头瞥了眼蛋糕盒子,声音冷清:“放这?”眼神示意油箱位置。 “不用。” 沈傲之的语气更冷。 苏瑾瑜没有再坚持,视线平视前方,再次变回与沈傲之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沈傲之才不在乎他什么态度,跨上摩托后座,把蛋糕盒子置在腿上,一手扶住盒子、一手扶住后座货架,都懒得开口告诉师傅“可以走了”。 苏瑾瑜感觉到后面好几秒没任何动作,径直发动摩托车走人,这也算一种默契。 ** 苏家大院,寿宴就摆在院中长廊上。 尽管苏老爷子早就发话说一切从简,还是摆了十来张桌。 这么多年的老友、部下实在太多,就这还是已经挡掉了九成的结果。 马上就要开席,宾客们三五成群落座。 老寿星坐在主位上与老友们寒暄,眼神时不时的瞟向大门口。 听说孙子孙媳去做蛋糕,苏老爷子心里不着急蛋糕,而是着急做蛋糕的人赶紧回来。 直到看见沈傲之拎着大蛋糕盒子走进大门,他的心才放了下来。 “之之,过来。” 苏老爷子朝孙媳招招手,瞥见后面跟着进来的孙子,一并招手叫他俩一起过来。 苏家二姐苏青曼早早守在门口,直接上前从沈傲之手里“夺”过蛋糕。 她才不信这个乡下丫头真会做生日蛋糕! 他俩不在的这段时间,苏家两姐妹可没少数落这个爱逞能的弟媳妇坏话,若非过寿的是自家爷爷,她俩真想好好的看出大戏。 “小心蛋糕!” 苏瑾瑜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惊忧之色,“这个要是再弄坏,可就真做不出来了。” “哟哟哟!看不出啊,四宝,这就护上了?” 苏家二姐语气酸酸的,还不忘捎带着给沈傲之一个白眼。 沈傲之压根就不在乎是一个白眼还是一百个白眼,反正过完今天,她就回去自己的家,只要面对一座冰山就行,至于什么二姐三姐,都不重要。 生存法则第二条:不要被不相干的人影响情绪。 乖巧的来到苏老爷子身边,甜甜的叫上一声“爷爷”,引得苏老爷子眉开眼笑。 “哎,之之啊,我听说你和小四去做蛋糕了?” “嗯,蛋糕做好了,爷爷您就放心吧,一会儿可要多吃点,看看合不合您口味。” “好好好,之之做的蛋糕,爷爷肯定要多吃几口……” 苏老爷子牵着沈傲之的手,转向旁边的一众老友,花白的胡子随着嘴唇一动一动: “这个孩子叫之之,是我家小四的媳妇,已经领证了,因着她爷爷刚刚过世,她要守孝三年,婚礼暂时没办……来,之之,我给你介绍各位叔伯爷爷认识,这些都是爷爷的老朋友,你都要认识认识的……” “哎!好的,爷爷。” 沈傲之乖顺的应声,随苏老爷子的介绍逐个打招呼认识。 她心里清楚着呢,苏老爷子这分明是借机给她介绍苏家的人脉关系网。 她和苏瑾瑜只领证,尚未举办婚礼,所以结婚三个月了,仅限于苏家自己人知道她的身份。 苏家爷爷如今把她介绍给众人,自然是对她身份的进一步认可。 前世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沈傲之自然不能白白浪费这等大好机会。 爷爷的介绍里总会带上姓名、职务、甚至简单的家世背景,沈傲之凭借过人的记忆一一记住。 这些人脉以后可都是她的财富啊,万万马虎不得。 遇到介绍不太清楚的,沈傲之还要小声的向苏老爷子打听清楚,引得苏老爷子很是欣喜。 他就知道给孙子选的这个媳妇错不了,瞧瞧多么的玲珑剔透。 苏瑾瑜像个门神一样站在苏老爷子身后,爷爷的这些老友他都认识,一一打招呼的同时,将沈傲之的表现尽收眼底。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面色冷肃无波,心里嗤之以鼻,演了三个月的戏,如今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吧。 心里对沈傲之的不屑更甚。 “苏爷爷!” 一道温柔甜美的女声越过熙攘的人群传进主桌人的耳朵。 众人皆是抬头望向来人方向,唯独苏瑾瑜例外。 是她? 苏瑾瑜甚至连余光都不敢瞟过去看。 “哎呀,诗诗来了啊!” 苏老爷子看到来人时,虽是开口招呼,语气却并没有变化,就好像普通的晚辈前来祝寿一样,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增加半分。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波浪长发、一袭红色长裙、脚蹬黑色高跟鞋的漂亮女人优雅信步走来。 脸上化了精致的妆,漆黑的眼瞳、艳红的唇,就连沈傲之都深觉这个女人风情万种,放在后世也丝毫不逊于那些走红毯的女明星们。 陈文诗来到苏老爷子身边,送上一个礼盒,温声细语道:“苏爷爷,我爷爷这几天热伤风,不能亲自来为您祝寿,特意叮嘱我过来,这是爷爷为您准备的寿礼。” 苏老爷子没有推辞,接过礼盒顺手递给身边的儿子,应道:“好啊,有心了,回去替我谢谢你爷爷。” “哎,好的。” “呀,这不是陈家的孙女么?这是从国外回来的?”主桌上有人认出了陈文诗。 陈文诗礼貌的和桌上的众人一一打招呼:“是的,我回来了。” “哎呀,你这一走,有好几年了吧?” “嗯,五年。” “这次回来是探亲?还是……还走么?” 陈文诗余光瞥向苏瑾瑜,不变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还没最后定,先住一段日子再说。” “有对象了没?有没有找个金发碧眼的老外男朋友啊?” 陈文诗再次下意识将余光瞥向苏瑾瑜的方向,对问话的人摇头笑道:“我爷爷说我要是敢带回个老外,他就打断我的腿!” “哈哈,这个老陈啊……” “别说,这还真像老陈说的话,当年他可是挨了洋鬼子一枪,这个仇啊怕是得记一辈子喽!” 众人说说笑笑间,寿宴正式开始。 沈傲之被苏老爷子摁在自己身边坐下。 苏瑾瑜被摁在沈傲之身边。 后来的陈文诗被苏青曼领去隔壁桌,位置刚好与苏瑾瑜背对背。 聪明敏锐如沈傲之,她又如何能意识不到这个陈文诗和苏瑾瑜之间有——情——况! 至于具体什么情况,就算还不知道这个女人更多的信息,单从刚才几人的对话中获取的信息,沈傲之就有了大概的猜测。 加上前世看过的电影电视小说素材添枝加叶,脑补出了至少三十万字的情节,甚至把自己脑补成了拆散鸳鸯的第三者。 她应该没有冤枉原主,否则,原主怎么会嫁进苏家?苏瑾瑜又为何会对她一副嫌恶的样子? 若是有了第三者这个身份,一切就好解释多了。 陈文诗和苏青曼、苏青媛两姐妹坐在一起,她们三个熟稔的很,叽叽喳喳个不停。 “诗诗,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你知不知道四宝为了你从部队出来了?” “就是,他本来是要和你一起出国的,可是爷爷以命相逼,他连机票都买好了呢!” “你这五年杳无音讯,那个傻小子就等了你五年,不知道去过你家多少回了,怕是门槛都要被他踩榻了,就是问不出你的消息,要不然啊,早就追你追到国外去了!” “唉,你要是早回来三个月该多好!他这个……三个月前领的证。” “那有什么关系?结婚了不是还能离婚嘛!只要你还想和他在一起,不嫌弃他是二婚,我保证,他分分钟离婚娶你!那个乡下丫头哪里能跟你比!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就是!” “……” 苏家两姐妹一唱一和,音量不大,却刚好能让身后的苏瑾瑜和沈傲之听个清楚。 第5章 沈傲之将苏家姐妹的对话听个真切。 她没有看向苏瑾瑜,而是看向另外一侧的苏家爷爷。 幸亏,苏家爷爷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 不然,老人家该多伤心啊,花心思促成的婚姻,竟没有一个人满意,唉。 沈傲之完全不在意苏瑾瑜和那个陈文诗究竟是什么关系,反正离婚是迟早的事。 等时机成熟,就算他不提,她也要提,毕竟整日对着一座冰山,怕是寿命都要少几年。 苏瑾瑜仍然是冰山一座,除了偶尔的举杯应酬,谁也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 酒过三巡,苏家大姐苏青筠提着蛋糕盒子来到主桌,沈傲之连忙起身把桌面腾出一块空位,帮苏青筠一起把蛋糕盒子放稳,苏青筠冲沈傲之微微点头微笑。 这是沈傲之第一次与苏家大姐见面,上次领证时,苏家大姐有任务在身,没能赶回来。 看来这个苏家大姐倒是比二姐三姐好相与的多,至少没有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嫌弃。 苏青筠解绑盒子的绳子,沈傲之拿起她剪好的皇冠头套,把两端一搭、一插,一个金色的皇冠摆在掌上。 “寿星爷爷,这个寿星公的皇冠是要戴上滴!” 苏老爷子哈哈大笑,胡子一颤一颤的:“好好好,听之之的。” 苏老爷子乖乖低头戴上金色的皇冠,在银发白髯的映衬下,还真像动画片里的国王。 “爷爷,您可真是帅呆了!要是手里再扶个三叉戟,您可就是妥妥的神祇了呢!” “哈哈,还是之之会说话,你们瞧瞧这蛋糕做的也好看,这一个个寿桃……哎呦,跟真的似的……” 苏老爷子笑呵呵的向老友炫耀开来:“这个蛋糕啊是我孙媳妇亲手做的呢,怎么样,不比商店里卖的差吧?” “哪里会差?我前几天买了个生日蛋糕,可没有这个好看。” 旁边有人向沈傲之投来崇拜的目光,一脸期待道:“小四媳妇啊,下个月我家老爷子也是八十大寿,到时候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也做个这样的蛋糕啊,贵一点儿我也愿意买!” “这……” 沈傲之的视线转向苏家爷爷,这边还过寿呢,那边已经有人预约生意,这恐怕不太好吧,她可不敢应承,这事儿自然得老爷子说了算。 苏老爷子果然有意见了,手里刚刚拿起的西瓜刀把朝那人扬了扬,严肃道: “我说老孟啊,你儿子想要为你祝寿,这主意都打到我孙媳妇头上了,你也不管管?我孙媳妇又不是开蛋糕店的,你想吃蛋糕我今儿个就给你切一块大的,让你好好过过瘾。” 被点名的老孟也是满头华发,被苏老爷子揶揄也不气恼,呵呵笑道: “知道你疼孙媳妇,我今儿个就多吃点,一会儿你那个皇冠也借我戴戴,干脆我把生日提前过了得了,谁叫你孙媳妇做的蛋糕这么好看呢!” “哈哈,我看行!” 苏老爷子抬手就要切蛋糕,被沈傲之握住手腕。 “爷爷,还没点生日蜡烛呢。” 说着,拿出包蜡烛的纸包,在蛋糕上插了八根。 “爷爷,您八十大寿,咱们就插八根,一根代表十年,这就是八十年。” 苏老爷子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好,就按你们的意思来。” 转头对老友们道:“你们瞧瞧,还是年轻人会玩啊,花样还真是多啊,哈哈……” “那可不?如今时代好了,很多西方的生活方式都传了过来,还是年轻人想法多、接受快,瞧瞧这生日过的热热闹闹,多好!” “是啊是啊……” 沈傲之不动声色的把苏老爷子手里的刀放下,教他双手交握抱拳,举在胸前,道: “爷爷,接下来的环节是我们点燃蜡烛,为您唱生日快乐歌,歌声落下时,您闭目许愿,然后睁开眼吹蜡烛,然后我们才开始切蛋糕,这才是一整套流程。” “啊?还有这么多讲究啊?哈哈……好好好,都听你的……” 苏家老爷子这嘴巴就一直没合拢过。 苏家大姐苏青筠笑呵呵的听完沈傲之的话,朝自家面无表情的弟弟瞄了一眼,无奈微微摇头,拿起打火机帮忙点蜡烛。 她家这个四宝弟弟啊,也不知道性格随了谁,从小就跟小老头似的,不苟言笑。 长大了进了部队更是难得看到生动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脸上少了哪根筋,带不动肌肉运动。 这种场合唱独角戏肯定不大合适,沈傲之用手肘拐了拐身边的苏瑾瑜,示意他抬起手,和她一起唱生日快乐歌。 此时也就苏瑾瑜能给她这个面子了,当然是看在爷爷的份上。 身后的苏家两姐妹是肯定指望不上的,瞧她们俩现在的眼神,分明恨不得撕了她的节奏,还不如陈文诗看向她的目光温和呢。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爷爷生日快乐……” 沈傲之打着节拍起个头,苏瑾瑜果然特别赏脸的配合唱起来,有了他俩的牵头,众人也都跟着唱了起来。 苏老爷子乐的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后,歌声落下,还只顾着笑,忘了许愿。 “爷爷?” 沈傲之做出合掌许愿的姿势提醒,苏老爷子马上会意,像模像样的闭目,嘴里不知道嘀咕些什么,只听到最后一个词是“重孙”。 沈傲之几不可见的抽了抽嘴角。 重孙? 可怜苏家爷爷的这个生日愿望短时间内怕是要落空喽,唉。 吹灭蜡烛,切蛋糕,苏家二姐和三姐心情不太美丽的样子,都没有凑上主桌。 反倒是陈文诗刚才还一起唱了生日快乐歌,宛如孝顺的晚辈。 苏老爷子只在蛋糕上切了第一刀,剩下的就交给苏青筠。 苏老爷子今日着实开心,牵过孙子孙媳妇的手,将二人的手叠在一起,用力的握了握,语重心长: “你们俩啊,以后都要好好的,小四啊,之之在海城人生地不熟,只有我们苏家是亲人,你要多多照顾她,爷爷不求你们以后飞黄腾达、大富大贵,只要健健康康和和美美的就好,小四啊,你可不许欺负之之,更不能做对不起之之的事,不管我是活着还是死了,我可都看着你呢!” “爷爷!您说什么呢!您能长命百岁!” 苏瑾瑜最不爱听爷爷说什么生死,他是爷爷一手带大的,跟爷爷的感情比跟父母的还要深厚,否则也不可能答应爷爷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为妻。 沈傲之一直抿唇笑,反正就是演戏,等曲终人散,一切如常。 “二宝、诗诗,快接蛋糕。”苏家大姐招呼道。 苏青曼气哄哄的转身接蛋糕时,瞥见爷爷手里那二人的手粘在一起,想去阻止身边的陈文诗转身已然来不及。 “别看了,那都是爷爷的一厢情愿,私下里他俩根本没交集,你就放心吧,四宝心里只有你。” 看着陈文诗不自然的脸色,苏青曼开口宽慰。 陈文诗接过蛋糕端在手里,极力压抑住内心的波澜,克制住自己的手不去发抖。 她不停的催眠自己:二姐说的对,他们只是逢场作戏,他的心里只有她! 二十年青梅竹马的感情,岂能说忘就忘? 况且,苏家二姐三姐没少介绍那个女人的背景信息,可以说,到现在为止,她找不出任何一项是那个女人能比得过她的。 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个人内外的素养和能力,她完胜。 她陈文诗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夺回苏瑾瑜不过是迟早的事。 “对了,表姐,你不是特意为苏爷爷的寿辰准备了一首曲子么?” 说话的是一袭白裙的白苒,陈文诗姑姑家的表妹。 两人从小经常一起玩儿,因着陈家比白家位高权重,白苒自身的条件也比陈文诗稍逊一筹,几乎是陈文诗的小跟班。 “哦?诗诗还准备了节目?” 苏青曼兴奋的扭头朝苏青媛道:“三宝,快去把我的小提琴拿来,诗诗的琴艺可是我们中间最好的,今天托爷爷的福,有幸再次听到高水准的演奏呢!” “哎!” 苏青媛一骨碌起身跑回房间,很快拎着琴盒出来。 “哎呀,是好多年没听诗诗的演奏了,以前春节回来,她们几个丫头就在我们家合奏一曲,后来诗诗出国了,二宝三宝也不拉了,怕是那琴盒都落灰了吧。” 苏母有感而发,众宾客开始期待起来。 苏青曼接过琴盒打开,不屑的眼神不时的瞟向沈傲之,脸上的鄙夷和嘲讽丝毫不加掩饰。 沈傲之:“……” 沈傲之会在乎她的态度? 笑话! 脸上保持礼貌的微笑。 若是原主可能会自卑,可如今的沈傲之是谁? 上辈子的她可是富家千金,与豪门家教不同,父母完全让她随心发展。 小学之前琴棋书画吹拉弹唱足球散打跆拳道街舞……只要市面上有的培训班,她都一一去试过。 合兴致的就多学几天,不喜欢的待不到半天就走人。 如此多年下来的结果就是:她什么都会一些,在这个年代,完全可以唬唬人。 区区一个小提琴又算的了什么?《梁祝》我也拉的很熟练好么。 第6章 陈文诗完全没有苏青曼那般不屑的神情。 也没有刻意的向沈傲之投来任何炫耀的目光。 而是落落大方的像是寿宴此刻就是她的独奏舞台,礼貌的向观众们示意后,开始悠扬婉转的小提琴独奏。 第一小节还没拉完,沈傲之就已经听出了这首曲目,不就是国外名曲《鸽子》? 嗯,陈文诗的演奏水平还算不错,也就是个业余八级水准吧。 比她沈傲之略微差了那么一丢丢。 她业余九级。 有证的。 与沈傲之、陈文诗的淡定不同,苏家二姐和三姐简直就像看摇滚演唱会的节奏。 要不是节奏不合适,她俩估计就能起来跟着一起摇摆。 轻蔑的眼神还不要时不时的抛到沈傲之身上来。 沈傲之:“……” 着实让人无语。 一曲终了,众宾客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还有人大喊:“再来一曲!” 陈文诗微笑着向众人鞠躬致谢,正不知是否该再来一曲之时,苏青曼及时接过她手里的小提琴,抬抬手压下众人的喊声,笑道: “爷爷的寿辰,我们作为小辈都应该为爷爷准备节目,对不对?” “对!”众人不管老少齐声应和。 苏青曼得逞的笑容笑的更开:“刚才诗诗代表我们大院的孩子献上一曲,接下来是不是有请刚入苏家的弟妹献上一曲啊?” “对!” 不了解内幕的众人再次跟着应和,视线齐刷刷落在苏家的新孙媳妇身上。 不怪他们不了解内幕,沈傲之进苏家门并没有对外公开,只苏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沈傲之的身份背景除了苏家人,没有外人知晓。 在别人看来,以苏家的地位,孙媳妇怎么也该是个门当户对的,任谁也想不到会是个乡下丫头嘛。 再说今日见到苏家孙媳妇的气质和言行,就算不是出身名门闺秀,至少也见过不少世面,不疑有他。 被点名的沈傲之眉头高高挑起,圆圆的杏核眼都快变成三角眼,这是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呵,好一个苏家二姐,这分明就想让她当众出丑嘛。 幸亏她不是原主,她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稀松,啊不,样样“精通”的沈傲之,她怕啥? 思来想去,既不能中了苏青曼翡翠萝卜比较的圈套,又需得尽力为爷爷的寿宴添彩,沈傲之决定换个节目。 完全忽略掉苏家二姐和三姐幸灾乐祸的表情,沈傲之站起身来特意挺了挺脊背。 要为爷爷表演节目自然是挑爷爷喜欢的了,况且,这里老人家居多,老人家喜欢的东西不难猜,戏曲呗。 她小时候各种戏曲没少学,如今还能记得住歌词的却没剩几首,倒是穿越之前有一首比较火爆,她时常哼哼。 “爷爷,那我就献丑了,接下来我为爷爷献上一曲京剧《梨花颂》。” “梨花颂?” 众宾客面面相觑。 “好像没听过啊……” “是啊……” “哎呀,戏曲那么多,没听过不是很正常么?” “就是,咱们听听就是了,京剧呢,好听着呢……” “……” 沈傲之听闻身边低语才意识到,这首曲子在这个年代还没被创作出来?她完全不知道啊。 算了!反正这个年代没有网络,电视也不普及,正如刚才有人说的,他们没听过的戏曲多着哩,她怕啥?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 甜美圆润的唱腔一出口,瞬间抓住了现场所有人的耳朵。 容不得谁去多想这首曲子以前谁唱过、听没听过,深深被唱腔、旋律和真挚凄美的歌词吸引。 几位老爷子甚至跟着摇头晃脑,享受其中。 “……天生丽质难自弃,长恨一曲千古思……” 一曲终了,全场鸦雀无声,沈傲之愣愣的看向苏家爷爷。 苏老爷子也正愣愣的看过来。 四目相对,沈傲之眨巴眨巴澄澈灵动的大眼睛,苏老爷子终于反应过来,大力的拍掌叫好。 热烈的掌声随之而来,要求“再来一曲”的呼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沈傲之笑盈盈的看向苏家爷爷,寿星公最大,自然万事都要听寿星公的。 苏老爷子摆摆手乐呵呵道:“之之啊,就这一曲,再给爷爷唱一遍?实在是太优美、太有韵味了,颇有些梅大师的韵味在其中啊。” “是是,格外的耐听啊,快,丫头,再让我们听一遍?” 诸位叔伯爷爷一副忠实粉丝期待偶像安可曲的目光纷纷落向沈傲之,万众期待,怎么忍心拒绝。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 婉转优美的歌声再次响起,众宾客再次沉浸其中,苏家二姐三姐恨得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陈文诗依旧笑容优雅,伸手握住苏青曼紧攥的拳头,轻拍两下,以示安抚。 苏青曼恨铁不成钢的白陈文诗一眼,压低声音嗔道:“你瞧瞧你,风头都被人家盖过了,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陈文诗竖起食指在唇边,笑容温婉可人:“我又不是来比赛的。” 苏青媛拍拍二姐的手臂,道:“就是,二姐,你瞧你比诗诗还紧张,诗诗和四宝二十多年的感情岂是那个乡下丫头几天就能改变的?这种事又不是打架,谁赢了归谁,得慢慢来,诗诗的策略没错。” “哎呀,你们不懂!咱们四宝的婚事谁说了算?不是四宝、不是爸妈、更不是你我,那是爷爷说了算!” 苏青曼扭头凑近陈文诗的耳朵,“诗诗,你得想方设法讨得爷爷的欢心和认可!这个才是关键!” 苏青媛认同的点头。 陈文诗视线瞟向唱的正带劲的沈傲之,微微点头,算是认可苏家姐妹的说法。 其实以她对苏家的了解,又怎么会不晓得苏家爷爷在苏家的地位呢? 她不过是记住那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毕竟离开了五年,谁知道这五年苏家有了怎样的变化。 尤其是苏瑾瑜,看似他的婚姻由爷爷做主,可是在对他了解到骨子里的陈文诗看来,如果苏瑾瑜不点头,爷爷是断断不会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领证的。 “哗……” 热烈的掌声响彻满院,这首《梨花颂》已经唱了三遍。 苏老爷子更是饶有兴致的跟着哼唱起来,沈傲之索性坐下来一句一句教苏老爷子唱戏。 此刻还能面无表情的只剩苏瑾瑜一个人,自始至终坐如钟,而他此刻的内心,暗潮汹涌。 身后是青梅竹马的前任,身侧是后悔莫及的现任。 他承认当初答应娶沈傲之很大程度上是源于对陈文诗的赌气,后来他后悔了。 他甚至下定决心,等时机成熟,他一定跟沈傲之离婚,他一定要去找陈文诗。 他的心里只有她,谁也装不进去。 可如今,陈文诗就在他身后,他却怯懦了。 尤其是看到爷爷和沈傲之如此亲和,他要如何开口提离婚呢? 这个口,他开不了。 苏父苏母将孩子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两人无奈对视,心照不宣。 他俩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疏于对孩子们的照顾和教育。 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作为没有尽责的父母,对于孩子们更是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利,只能由着他们自己做决定。 几位老人家都凑过来跟沈傲之学唱戏,寿宴就这样散席。 只要老寿星开心,谁也挑不出毛病。 苏青曼和苏青媛两姐妹把苏瑾瑜拽进客厅,陈文诗和白苒正坐在沙发里喝咖啡。 苏青曼一把将苏瑾瑜摁坐在陈文诗身边,指着苏瑾瑜的鼻子怒道: “小四,你说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人家诗诗大老远从英国回来,你连个招呼都不打,怎么,二十多年的情谊早都忘光了?亏诗诗心里还惦记你!你呢?有了媳妇忘了旧情人?” 陈文诗连忙起身扯住苏青曼的手臂将她拽到另一个沙发上坐下,脸上笑容温婉,反过来宽慰苏青曼道: “二姐,你别这么说瑾瑜,都怪我,是我当初一意孤行非要出国,是我对不起瑾瑜,都是我的错……” 说着说着,陈文诗垂下头暗自神伤。 “苏瑾瑜!你听听你听听,诗诗到现在都还在维护你!你呀!……” 苏青曼指着自家冷如冰山生人勿进的弟弟,气的说不出话来。 白苒靠近陈文诗轻抚她的后背,手里安抚表姐,嘴上出声安抚其他人: “青曼姐姐,你别生气,我看这事儿不能怪瑾瑜哥哥,也不能全怪我表姐,俗话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有些事并非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现在谈谁对谁错都不重要,关键还在于以后……” “对,以后!四宝,你说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们也好一起帮你们想办法。” 苏青曼被白苒一语点醒。 几人的视线齐齐落在苏瑾瑜的脸上,期待着他的回答。 让众人失望的是,苏瑾瑜似乎毫不在意众人的眼神,有如三流工匠雕刻的冰山脸——棱角分明面容英俊,却毫无生气。 以后? 他当然希望与诗诗白头偕老,可眼下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一边是有法律约束的妻子,一边是不能随意忤逆的爷爷,一边是心之所向的青梅竹马。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第7章 院子里长廊下,老人家们能熟练的记住唱腔和歌词,时间已是午后两点。 “哎呦,这人老了啊,不午睡就是不行,我得回去歇息了。” “谁说不是,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想当年咱们打鬼子,几天几夜不合眼照样精神百倍!” “哈哈,你也说了那是想当年,想当年啊,咱们腿被子弹穿过也不用拄拐,现在呢?没有拐仗你走几步我看看?” “不服老不行啊,走走走,赶紧回去睡一觉,我看老苏也乏了,唱腔可都跑了调喽……” “哈哈……” 几位老人家陆续起身离开苏家大院,院子里只剩下苏家爷爷、父母和沈傲之。 沈傲之起身想要收拾碗筷,被苏爷爷扯过衣袖摁在椅子上坐下。 “不用你收拾,一会儿有人来收拾,来,给爷爷说说,在那边住着还习惯么?和小四的关系怎么样?他有没有欺负你啊?” 沈傲之乖顺的坐好,扬起笑脸,她能说她和冰山各过各的?自然是报喜不报忧了。 “爷爷,您放心吧,我和瑾瑜挺好的,虽然关系还没到非常好的程度,不过正在磨合中,会好的。” 沈傲之知道如爷爷这般通透之人,你如果直接说关系好的不得了,他肯定是不信的,这可都是有用的生活经验啊。 “嗯,那就好,你也不要着急,总要有个过程。”苏家爷爷果然相信了。 “我知道的,爷爷,我不急。” “好,好啊。” 苏家爷爷四下张望几眼,从口袋里拿出折好的几张百元大团结,塞进沈傲之手里。 这个动作没有背着苏父苏母,说话的音量也刚好够让他们听见: “之之啊,这个你拿着,上次你来看爷爷的时候,爷爷就准备好了要给你的,结果啊,这人老了,记性就差了,愣是给忘了,唉,这回啊,爷爷可是想着呢。” 沈傲之看着崭新的百元大票,大概有四五张,这几百块相当于后世几万块的购买力。 但不能这样比,因为此时的苏家爷爷也不过是领工资的工薪阶层,这几百块该是攒了大半年的工资吧。 全都给她? “爷爷,这个,我不能要,结婚的那天您已经给过我不少了,爸爸和妈妈也都有给我钱,我够用的……” 苏老爷子拿出将军的气势,憋一口气瞪住沈傲之,硬是把钱塞进她手里,还不放心的用力捏了捏,生怕她松手似的,嘴上语气坚决: “给你你就拿着!爷爷的工资还不错,平时在家也不花什么钱,爷爷争取多活几年,攒下的钱都给你。” “爷爷!瞧您说的,就算没有工资,您也得长命百岁!” “对对,你说的真对,这钱你得拿着,爷爷才觉得活着有意义啊。” 苏父苏母在一旁开口道:“之之,爷爷给你的,你就拿着,都是爷爷的心意。” “这……” 沈傲之颇有些难为情。 她前世生活在富裕家庭,父母都是做小生意的,家境殷实。 大概是遗传了父母的经商基因,从初中开始就利用闲暇时间自觉的上街摆摊赚钱,基本上就没再跟父母伸手要过钱。 “没有什么这、那的,独自成家生活,手里总要有些积蓄傍身的,小四那孩子我这个做爷爷的最了解,他应该不会在生活上短你吃穿,但也不会把工资交给你保管,女孩子啊,手里有点积蓄,背才能挺直,至于你爸妈那边,你也别挑他们,他们还要供你二姐和三姐读书生活,负担不轻啊。” 沈傲之还真担心爷爷往这方面想她,赶紧摇头解释: “爷爷,我怎么会挑爸妈的礼呢,我知道买新房子的钱你们都出了不少,哪里还好意思要你们的钱,我有手有脚,我自己能赚钱,你们就放心吧!” 沈傲之说到自己能赚钱的时候,爷爷和苏父苏母相互对视,沉默不语,她敏锐的意识到他们是不是已经听说了她屡屡摆摊被抓进去的事? 沈傲之咬了咬唇,不好意思的尬笑: “内个……呵呵……我是觉得做买卖是个不错的致富路,虽然现在相关部门管的很严,但是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国家就会放开市场,这是大势所趋,我一定能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作为前世白手起家的富豪,这点自信还是满满滴。 正如她所说,大势所趋。 她虽没有经历过八十年代,但多少了解一些这个年代的发展趋势,加上她聪明绝顶的经商头脑,发家致富不过是时间问题。 长辈们神情如常,并没有认为她吹牛说大话而表现出不屑,苏家爷爷语重心长道: “之之啊,你的想法是好的,趋势也是对的,不过还是要多加小心,别让自己受伤,东西被没收了就收了,别太心疼,千万别想不开啊。” 沈傲之听闻爷爷此言,确定长辈们近期怕是没少听说市场上的传闻。 东西被没收、人被抓这都是其次,前天有个大姐因为货物被没收,一时想不开,直接投河自尽,到底没救过来。 听说那个大姐家里还有残疾不能自理的丈夫,大姐没了,不知道家里的丈夫该怎么活。 唉! “爷爷,爸、妈,我好着呢!虽然被抓过几回,呵呵,都被瑾瑜捞出来了,我倒没事,就是怕连累他。” 导演还没喊CUT,戏还要继续演下去,她有必要适当展示一下新婚小两口之间的恩爱劲儿。 “哈哈……”苏家爷爷闻言哈哈大笑,“连累他不怕,他本来就该捞你出来,不然要他有什么用?” 长廊转角处,苏瑾瑜、陈文诗等一行人刚刚从宅子里走出来,刚好听见苏老爷子中气十足的朗朗之声。 陈文诗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抽动一下,苏青曼则在苏瑾瑜手臂上狠掐一下,以泄愤怒,苏瑾瑜的手臂立时红了一块,却仍面无表情。 听闻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沈傲之连忙不着痕迹的把大团结塞进口袋,而后扭头笑意盈盈的迎向来人。 不出意外,目之所及,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温婉优雅、两个不屑白眼…… 咦?还多了一个没什么表情的美女?哦,想起来了,是陈文诗带来的表妹白苒。 苏老爷子看向来人,表情未变。 温婉优雅的陈文诗无疑在一行人中是最亮眼的,她微微颔首行礼,语气一如她的气质,温婉优雅: “苏爷爷、苏伯伯、苏伯母,我和表妹这就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嗯。”苏老爷子点头应声。 “好,诗诗以后常来家里坐坐,二宝和三宝就快毕业了,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你有空就多来和她们说说话。” 苏母凌俐自觉老爷子对诗诗太过平淡,只好多说几句客套话缓和气氛。 “嗯,我会的。” 陈文诗不卑不亢的回应,一举一动就连笑容都恰到好处,带着白苒离开苏家。 长廊里,这回只剩下苏家人。 苏青曼和苏青媛是双胞胎,不过她们的相貌并不十分相像,沈傲之一眼就能分出来。 不知是不是因着她俩从小就在一起吃住玩,两人连思维想法都近乎一致。 两姐妹同样不得意沈傲之,在苏家自由散漫惯了,懒得看不喜欢的人,双双转身回房间。 剩下冰山苏瑾瑜站在餐桌边,原本还算活跃的气氛瞬间冻结。 苏家爷爷也拿这个孙子没办法。 此刻脑子里有想法的恐怕只有沈傲之了。 陈文诗刚走,苏瑾瑜不是应该趁此机会去送送么? 好好的和她搞搞关系、多多相处、联络联络感情,才好旧情复燃嘛! “呃,你不去送送你的朋友么?骑你的大摩托送,后座坐两个人没问题的。” 沈傲之伸手指指门外方向,先前她坐在摩托车后座时,和他之间就能塞进一个人。 苏瑾瑜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沈傲之在苏瑾瑜脸上除了面无表情之外,最常见的表情了,有时候她都弄不明白他皱眉的意思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他难道不应该高兴才对么? 她如此大方的给他名正言顺与白月光相处的机会,难道不该偷着乐么? 这等宽宏大度的媳妇哪里找去? 可似乎他这个皱眉的表情并不十分的开心,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隐约透露出嫌恶,就是他一贯对自己的嫌恶。 沈傲之嘴角抽了抽,回头正对上爷爷的视线,做了个鬼脸用以掩饰尴尬的气氛。 苏老爷子微微眯眼笑,朝孙子招呼道: “小四啊,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带之之回去好好休息,以后等到了星期天,就带之之四处去转转,带她熟悉熟悉海城,别一天到晚的闷在家里,你倒是对海城熟络,之之还不认得呢。” 苏瑾瑜没有吱声。 沈傲之掀起眼皮瞄了苏瑾瑜一眼,恰巧他也正在瞟她,眼神里的嫌恶更甚。 这下可把沈傲之惹炸毛了! 他凭什么老是对她嫌恶啊? 她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承受这样的羞辱? 你不待见我? 我还不待见你呢! 沈傲之抽起一侧的嘴角,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另外附送给苏瑾瑜一个大白眼。 这种人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欠抽! 第8章 “爷爷,我们回去了啊,以后抽时间再来看您啊……爸、妈,我们这就回去了,你们晚上的火车一路平安啊,不用惦记我们,你们只要好好照顾自己就好。” 翻完白眼的沈傲之秒变乖顺脸,与爷爷和父母一一道别,俨然一个贤惠乖巧的苏家媳妇。 苏瑾瑜余光瞥见沈傲之走出大院,这才开口跟家人告别:“爸、妈,你们今晚半夜的火车,有警卫员去送,我就不去了。” “哎,不用不用,你们赶紧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和之之好好的,她比你小两岁,你得让着她,我这次看之之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性格开朗多了,想必你们在家里相处的还不错,这就对了,日子都是这样一天天过的,人啊,都是相互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苏母道。 苏父接着叮嘱道:“小四,我丑话说在前头,诗诗回来了,你可不能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我看那丫头今天的分寸掌握的还可以,我不管她有什么想法,你不能有,听见没?否则的话,不用你爷爷动手,我来!” 苏瑾瑜的眉头狠狠一皱,转身往大门口走,丢下两个字:“知道。” 苏家三位长辈目送苏瑾瑜走出大院,微微转头两两对视,彼此的眼神里都覆上了一抹愁容。 苏父苏柏杨沉声对苏老爷子道:“爸,我和小俐常年不在家,孩子们的事还得麻烦您多操心了,我担心小四脑子一热做错事啊。” 苏母望着苏老爷子频频点头,她和丈夫有着同样的担心。 苏老爷子长叹一声:“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我看小四啊,不好的想法肯定是有的,不过小四可不是脑袋一热拍拍屁股就做决定的莽撞人,只要我勤加看管,他迟早会看清自己的内心,你们就放心的回去工作,注意安全,家里的事都交给我就是了。” 苏父苏母相视对望,脸上都有愧疚之色,苏父道:“爸,这个家多亏了有您守着,是我们不孝啊。” “嗐,说这些做什么?你们都是为国家做贡献,你们为的是大家,我以你们为荣!” 苏老爷子的视线一直朝向大院门口的方向,仿佛他能看到孙子孙媳妇离去的背影一样。 ** 大院外停车场。 沈傲之站在军绿色幸福250旁边,等某人出来。 苏瑾瑜挺拔的身影从大院里走出来,直直朝摩托车而来,目不斜视,脸上又恢复了冰山状态。 沈傲之也说不上为什么今天她瞧着这个男人哪哪都不顺眼。 以前还想着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处。 可是就在刚刚,他向她投来嫌恶目光的时候,沈傲之内心的自尊遭受到了侮辱,她突然就生出反击的念头。 苏瑾瑜跨上摩托车座,沈傲之站在他身后奋力朝他挥舞着拳头。 她当然没有傻到真的揍到他,要是真打起来,她铁定不是他对手。 她只是心情烦躁郁闷,智商还是在线的,谁敢去招惹一个健硕的退役军人? 两人毫无触碰的坐着同一辆摩托车回到小家,沈傲之率先噔噔噔噔跑上楼,关上门。 苏瑾瑜开门进屋的时候,不意沈傲之就站在门口,带火的怒目怒瞪着他,着实吓了他一跳。 要不是更快的反应过来面前人的身份,苏瑾瑜的飞脚马上就要踹飞起来。 “神经病!” 苏瑾瑜难得吐出三个没太大意义的字。 “呵。” 沈傲之双手抱臂呈稍息的姿势站立,仰起脖颈,似笑非笑:“所以说,因为我是神经病,你才嫌恶我?” 苏瑾瑜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错愕,他没料到沈傲之站在门口就为了说这么一句。 嫌恶?他当然嫌恶她!敢情她居然还不清楚他嫌恶她的原因? 难怪她整日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架势,不但没脑子,脸皮比城墙还厚! 苏瑾瑜自然不屑于跟这样的女人沟通,看都懒得看一眼,侧过身就想挤进屋内。 沈傲之横跨一步出去,挡住了苏瑾瑜的去路。 她可是铁了心要把话说清楚,她一不求他人,二不求他财,三不图他色,他凭什么嫌恶她? “苏瑾瑜,咱们今儿个就把话说清楚,省的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苏瑾瑜闻言倒是点点头,松了口气,她能如此想,最好不过。 沈傲之后退两步,让出空地让苏瑾瑜进门,顺手带上房门,然后才开口道:“以前的事都已经发生了,谁也改变不了,咱们就不说了,咱们说说以后……” 苏瑾瑜微微侧目,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沈傲之扬了扬修长的脖颈,身高不够,努力在气势上缩短距离,继续道: “我和你在一起生活不会太久,这个婚迟早是要离的,所以,你喜欢那个陈文诗就抓紧去把她追回来,我没有任何意见,当然,在离婚之前,在你家人面前,我还是会配合你继续饰演恩爱小情侣,就酱。” 苏瑾瑜的眉头随之高高皱起。 沈傲之挑眉纳闷他怎么会不高兴? 她这个提议难道不是对双方都好? 猛然想到什么,沈傲之赶紧解释:“哦哦,就酱的意思是就这样,我说完了。” 苏瑾瑜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狭长的眸子也染上一抹怒意。 “喂!你干嘛啊?还有什么你不满意的?你莫不是现在就想离婚吧?呃……如果你实在等不及,现在离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爷爷那边……我们该怎么说?他那么大年纪……” “苏家只是你进城的跳板?” “啊?” 苏瑾瑜突然插进来的一句话,让沈傲之有些措手不及。 “跳板?什么跳板?” 沈傲之立刻回忆了一下前尘往事,忽然就意识到了苏瑾瑜所谓的跳板。 “你是说我借着嫁进苏家进城?……呵!你会不会想的有点多?不嫁进苏家我也能进城,难道海城有哪条法律规定农村姑娘不能进城?你这思路还真是清奇啊!” 苏瑾瑜并没有因为想法被沈傲之驳斥就沉默不语,而是难得的继续质问:“难道当初不是你非要嫁进苏家,逼得你爷爷以性命求我爷爷答应这门亲事?” “诶?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沈傲之并没有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这方面的信息。 “难道不是你爷爷看好我,非要让我做孙媳妇的么?怎么能赖到我身上呢?我为什么非要嫁给你?难道是看脸么?就你那张冰块脸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是为了夏天乘凉么?” 苏瑾瑜的脸色更加冷肃了几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女人如此巧舌如簧。 前几个月可一直都是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模样温婉贤良,现在露出庐山真面目了? 真是演得一手好戏啊。 算了,何必跟这种女人多说。 他可是没少听同事们感叹,说队长夫人凭一张嘴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经常说的他们哑口无言,只能用一句“这是上头的规定”来搪塞。 今日他算是领教了。 苏瑾瑜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动作迅速到仿佛后面有敌兵追赶。 徒留沈傲之在客厅中央愣神。 倒在沙发里,沈傲之把刚才的对话一一回味,敢情他以为是她死皮赖脸硬逼着爷爷去求苏家爷爷非要嫁进苏家? 所以说是她耽误了他和前任的破镜重圆? 如此说来,苏瑾瑜是该嫌恶她的,好像也不难理解了。 嗐!反正她的意见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了,他们俩现在只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合租客,不管是内政还是外交,双方互不干涉,他爱去找谁谈恋爱都与她无关! 而她呢?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用苏家爷爷给的钱做买卖、赚大钱!这些钱就当是苏爷爷入的股,将来赚了钱给他分红就是了,不会亏待他的! 一想到赚钱,沈傲之浑身充满干劲,赶紧回到自己房间筹谋赚钱大计。 ** 翌日清晨,苏瑾瑜晨跑回来,雷打不动的一三五米粥水煎包放在餐桌上。 和往常不同,直到苏瑾瑜洗完澡出来,沈傲之也没有出来吃早餐。 昨天两人在客厅里的那段对话,苏瑾瑜回去房间后同样回忆了一遍,明白自己先前误会她了,似乎她和自己一样,都不过是遵从爷爷们的安排行事。 这段婚姻究竟是谁的错呢?是他么?还是她?亦或是两位爷爷?似乎都不是。 如果非要怪,就只怪命运的阴差阳错吧。 但凡陈文诗提早几个月回来,他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可命运就是这般的喜欢捉弄人。 十个小笼包,苏瑾瑜吃掉八个,剩下两个和一碗粥摆在餐桌上,用防蝇网罩住,和从前一样。 余光瞥了眼紧闭的卧室门,苏瑾瑜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当遇到无法抉择的时候,不妨先放一放,时间会教会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是爷爷以前经常对苏瑾瑜说的话,用在此刻最合适不过,日子还长,有些人、有些事,需要时间慢慢去认识。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咔嚓”一声轻响,紧闭的卧室门被推开,蓬头垢面的沈傲之打着哈欠走出来。 第9章 唉,要在这个年代做点小生意别说发家致富了,就是养家糊口也实属不易呀! 沈傲之昨晚绞尽脑汁想到大半夜,也没想出什么好点子。 要是在前世,随便某个批发市场进点儿什么小玩意拿去街上就地一摆,妥妥的等着收钱就好。 这里可好,进货没有进货渠道,摆摊还得东躲西藏。 “啊——我可太难啦!太难啦!” 沈傲之仰头哀嚎。 哀嚎过后,还是得老老实实的想办法摆摊挣钱。 餐桌上两个水煎包、一碗粥下肚,也就吃个六分饱。 沈傲之撇撇嘴嘀咕道: “小气鬼,买十个水煎包就给我留两个,哪里够吃?不知道姐姐我现在每天跟长跑运动员一样么?非常消耗能量的好不好!……不行,今晚回来一定要跟他说清楚,怎么也得多给我留一个!” 沈傲之嘀咕完坚定的点头,反正话都已经说开了,她完全无压力。 吃完饭,沈傲之全副武装。 草帽外头裹了两层纱巾,不仅遮阳,还能遮挡风吹、保护皮肤。 最最重要的是——防止被人认出来。 嗐,如今上街做买卖跟做小偷没什么两样。 沈傲之出了家门,坐上公交车,直奔城南郊区。 如今的海城市区不大,还不如后世海城的一个区面积大。 城南地势平坦开阔,是海城的良田。 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的西瓜地,此时西瓜还没有大面积成熟,正是沈傲之赚钱的绝佳时机。 瓜地旁边的瓜棚里,露出半条腿,悠闲的一荡一荡,沈傲之走过去。 “老板!” 那半条腿停止了摆荡,瓜棚上部露出一个脑袋,额头上还遮了半张蒲扇:“有事儿?” “昂!老板,买两个西瓜。” 沈傲之说着已经站在瓜棚外边。 老板上下打量她好几遍,捂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两只乌亮亮的圆眼睛,她要不是个弱女子,还以为是来打劫的呢。 “嗐,西瓜还没怎么熟透,你是赶路口渴了吧?要想吃就自己随便挑一个。” 西瓜老板大方的很,主要还是看她一个女人家家,出于本能的同情心泛滥。 “哎呀,老板,冲您这大气的性子,您肯定生意能越做越大、财源广进啊!将来说不定就是咱海城的瓜王!” 沈傲之丝毫不客气,径直朝瓜地里走,一边寻摸西瓜,一边开启夸赞模式。 西瓜老板果然受用,哈哈大笑:“姑娘你这张嘴可真是巧啊,说的话就是我不想听也爱听,本来还想跟你收点儿瓜钱的,得,现在想收也不能收了啊。” “哈哈!”沈傲之朗声大笑,“别别,西瓜我肯定是要给钱的,您别害怕,给我打个折就行。” “那没问题!”西瓜老板欣然应允。 “姑娘,瞧你这挑瓜的姿势,明白人啊。” 沈傲之手里摸着西瓜纹路和瓜藤仔细看,一边敲敲打打的听声音,一边回老板的话:“还行吧,没少吃。” 前世作为吃货一枚,挑个西瓜简直不要太容易。 挑了大半片瓜地,沈傲之挑选了三个大西瓜,其实还能再挑几个,可惜她背不动,而且,今儿个得先试试水。 还没到卖瓜的时节,瓜棚里没有称,好在瓜棚老板和沈傲之都是老手,大西瓜在手里掂量两下就能约莫出个八/九不离十。 瓜棚老板一脸赞赏,把西瓜装进麻袋里往沈傲之跟前一放:“这三个瓜就按二十斤算,怎么样,不亏你吧?” 沈傲之笑着点头:“谢谢老板!” 这三个瓜每个都有小十斤,三个算她二十斤,的确不亏。 “我正常批发价是五分钱一斤,这二十斤正好一块钱,你就给我五毛得了,原本我是不打算收你钱的,不过,看样子姑娘你就是个讲究人,我猜想啊,你这西瓜不是自己吃,咱们也算交个朋友,以后你卖好了,上我这里来批发,怎么样?” 沈傲之佩服西瓜老板好眼力,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既然被看穿了,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好啊,那就交个朋友!期待我这瓜卖的顺顺利利!” 沈傲之赶紧掏钱付款。 单从进货渠道这一环节来说,今儿个可真是赚大发了,接下来就看她卖西瓜的环节了,沈傲之信心满满。 “老板,你那破的纸壳箱能不能送我一个?” “别说一个了,你想要都拿去,我正想找收破烂的过来收呢。” 沈傲之在纸壳的一端穿上四个孔,又管老板要来一根麻绳穿进去,几股绳子串齐抓在手里。 把西瓜麻袋放在纸壳上,麻袋口用麻绳系上,调整好绳子长短一并握在手里,一个没轮子的拖车制作完成。 三十斤的大西瓜,她一个弱女子拖着走丝毫不费劲儿,引得西瓜老板啧啧称赞。 “姑娘,就凭你这头脑,我明早上帮你多挑几个大西瓜!” “哈哈,借您吉言!” ** 晌午时分,骄阳炙烤大地,仿佛非要把人蒸成肉干才罢休,一个个下了中班的工人嗓子眼儿直冒烟。 沈傲之找了一处人多热闹的路口,这里附近有好几个工厂,是工人们上下班的必经之路。 这个年代最有钱的不是做买卖的生意人,而是在工厂里捧着铁饭碗领固定工资的工人,只有他们收入稳定,才舍得钱买西瓜吃。 沈傲之两手里各捏一根鲜红多汁的西瓜方柱子,高声叫卖起来: “哎——又甜又多汁的西瓜唻!咬一口甜到心窝里的大西瓜唻!解渴降温又营养的大西瓜唻!四分钱一根唻!……” 甭说甘甜多汁的大西瓜了,单纯沈傲之的叫卖声就好几个加好,有几个能顶得住不扭头去看看、去尝尝、去买一块的? “哟!头回看着西瓜还能切成这样啊。”有人笑起来。 “是啊,人家都切成一片一片的,你这姑娘真是巧,这一根根的,像西瓜冰棍,这回吃起来容易多了,再也不需要长猪嘴了,哈哈……” “哎呀,这一根西瓜吃下去,整个人都舒坦了,瞧着太阳也没那么毒了,真是畅快啊……” “快,快给我也来一根!” “我也要我也要……” “……” 不到半小时,三个大西瓜销售一空。 背阴的树底下,沈傲之一分一分数着零钱。 “呸!”朝手指上喷了点唾沫星子,仿佛回到了前世摆摊的时候,这可是数钱的“标准动作”。 “一毛、两毛……三块四毛五、三块五毛……七块六毛八、七块六毛九……呃……就不能再多卖一分钱么?早知道那几块小的再多要一分钱,凑个整多好……” 沈傲之喃喃自语,一手捏住钞票在另一手掌心拍了拍,咧开嘴继续自言自语: “嗐,要啥自行车啊,做生意守则第八条:不去奢望没得到的假设、如果。五毛钱成本,卖了七块六毛九,嘿嘿,就算明天按照原价进货,也划得过!哦耶!” 沈傲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小工厂,花一块钱找老板用边角废料做了一个平板拖车。 拖车不能做大,万一有追兵,她得方便逃跑。 离开小工厂时,工厂老板笑眯眯对她道:“姑娘,以后有什么要做的尽管来找我,只要你设计的出来,我保准给你做出来!” 沈傲之笑着回应:“就刚刚这个平板车,你可以再研究研究调整调整,材质啊、厚度啊、轮子啊什么的,说不定以后需求大了,你这个得量产。” 此时的沈傲之不过是根据后世的形势随口一说,倒不想工厂老板是个有心人,真的回去下功夫研究,后来靠这种平板推车将企业发展壮大,成为沈傲之非常好的朋友,当然这是后话。 有了拉西瓜的工具,沈傲之又去了一趟废品收购站,花五分钱淘到一个透明的敞口玻璃罐子,抱回家刷的干干净净,用来盛放切好的西瓜条再合适不过。 ** 经管所办公室里,苏瑾瑜忙完一天的工作准备下班。 他今天的心情比以往都要轻松几分,难道是因为那个女人今天消停的没有动静? 想想前几日,他都快坐下病了,但凡听着同事们喊他“队长”,他几乎都要浑身打个激灵,最害怕听到下半句是“嫂子又被抓了”。 “队长?” 前一刻还在欣慰的苏瑾瑜猛地一个激灵,脑子里嗡嗡作响,不会临秋末晚的,她又被抓了吧! 合眸深深吸气,心想着抓就抓吧,又不是一次两次,他早该习惯才是。 不就是捞人么?他这张脸皮反正已经豁出去,全所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他媳妇是所里常客? 可当他的视线落在门口来人脸上时,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这……比去捞人还紧张。 “队长,这位同志说找你……” 小郭的视线在队长和身边的美女身上几个来回,非常自觉的退出门去,却没有带上房门。 来人笑容温婉举止优雅,昨日的红色长裙换成了米黄色,黑色高跟鞋,身姿婀娜。 “怎么,不欢迎我进你办公室?” 陈文诗语带调侃,神情自然的就好像是拜访普通老友。 “哦,进。” 苏瑾瑜秒回面无表情。 第10章 陈文诗步入办公室,径直在苏瑾瑜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落落大方。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公事要谈,不好意思啊,今天一天忙别的事耽误了时间,只好占用你一点点下班时间。” “无碍。”苏瑾瑜依旧淡定如常,仿佛面前这个女人和他真不曾有过去一般。 陈文诗抿了抿唇,开口道:“我现在是商业局经济管理科的调研员,负责做一些市场调研工作,这方面你们部门一直在一线,我想和你们部门合作,还希望得到你的配合和帮助。” 苏瑾瑜没有马上回话,狭长的眸子看向眼前的女人。 “这是介绍信。” 陈文诗将手里的纸递过去,示意苏瑾瑜看。 苏瑾瑜面无表情收回视线,接过介绍信扫一眼,确认无误,几乎看不出幅度的微微点头。 “好了,我今天来就是向你知会一声,从明天开始,我可能会有更多的时间和你们一起工作……” 不见苏瑾瑜给答复,陈文诗自顾自开口,依旧笑容优雅温婉,起身时伸出右手,漂亮的眸瞳望向那双狭长的眼睛: “我先走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苏瑾瑜的脑子出现一瞬间的空白,讷讷的盯住对面女人,与之握手完全出于条件反射。 等他反应过来时,只捕捉到门口女人离去的背影。 五年了,那个背影依旧熟悉。 低头,介绍信还在他手里拿着,上面的字那么多,他却只看到“陈文诗”三个字。 这个名字曾经占据在他心尖上。 而此刻…… 男人粗粝的手指缓缓靠近那三个字,终究放在桌面上。 ** 他们的新家距离办公室不远,当初多半出于工作的考虑才选的这套房,平时步行上下班不过十五分钟路程。 苏瑾瑜从小跟随苏老爷子接受的是军事化的教育管理,加上两条大长腿加持,走路疾如一阵风,抵达住宅楼下拐过楼角时,余光瞥见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 奇了怪了! 苏瑾瑜眨眨眼,这道身影不是刚刚才从办公室走出去么? 他又抬头看看自家窗户,没错啊,这里是自家没错啊。 粉红色大花图案的窗帘他认得,是那个没有品味的沈傲之选的,要多土有多土,这审美跟爷爷有一拼。 就在苏瑾瑜顿住脚步迷茫猜测之际,那道背影仿佛身后长了眼睛,忽然转过身来,直直盯住身后的男人。 陈文诗有些懵。 “你……一直跟着我?” 反应过来后,她喜出望外,他一直跟着她,说明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还是很重要的,看来,自己决定留在国内的决定是正确的。 “不……” 苏瑾瑜本就不是跟着她,却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最讨厌解释,更不屑于解释,否则也不可能任凭与陈文诗一错过就是五年。 “噔噔噔噔……” 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节奏非常欢快,待看清下来之人时,氛围可就不那么欢快了,三个人当场木头人。 该死的!她这个时间下的什么楼啊!垃圾什么时候扔不行?非得赶在这个节骨眼上么?现在默默退回去还来得及不? 沈傲之如此想着,下意识把手里的垃圾桶往身后藏。 也不知道这个动作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要藏也应该把她自己这个大活人藏起来才是啊! 多煞风景! 关键是,她……好尴尬啊。 陈文诗一点不笨,马上就想明白了眼前这一幕:苏瑾瑜并非一路跟着她而来,而是他和她的新家就在楼上。 “真巧啊,没想到你们也住这儿,我先上楼了。” 温婉优雅的笑容瞬间爬上眼角眉梢,陈文诗与二人颔首示意,表情恰到好处,“哒哒哒”的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苏瑾瑜还像个木头一样站在楼外一动不动。 沈傲之眨巴眨巴大眼睛,脑子里回想的是刚才陈文诗的话:也住在楼上?如此说来,陈文诗也住在楼上? 嘿!这不巧了么?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怎么突然对这个温婉优雅女人的好感减了几分呢? 刚回国找了住处就刚刚好是前任的新家?只有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吧? 这要说她不是存心,打死她也不信。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不是更好? 方便他们郎情妾意多联系嘛。 看到陈文诗如此有心计,沈傲之也算放心了,有这样的前任,还怕勾不走苏瑾瑜? 哈哈!好事! 沈傲之想开了之后,拎起垃圾桶像只快乐的小鸟飞下楼去,与苏瑾瑜擦肩而过时,还不忘朝他眨了眨眼。 倒完垃圾回来,楼下门口已经不见苏瑾瑜的身影。 沈傲之完全无所谓,此时的她可没心思考虑苏瑾瑜,她在努力回忆刚刚陈文诗上楼的动静,计算着陈文诗究竟住的几楼? 模仿陈文诗上楼的动作和频率,约莫着“哒哒哒”的声响,最后断定她应该住在三楼。 “哇哦!上下楼!” 这日子突然就变的有意思了呢! ** 沈傲之进门的时候,苏瑾瑜正站在厨房门口,看方向是对着铁锅冷若冰霜。 莫非他在试图把锅冻住? “哦,那是我做的,今儿个开心,吃肉。” 沈傲之放下垃圾桶,对了,她想起来了,要不是天气太热,怕生鲜垃圾发臭,她刚刚也不会下楼撞见那一幕。 这算不算蝴蝶效应? 苏瑾瑜闻着锅里传出炖鸡的香气,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他闻到了辣椒的呛味儿,立时皱起眉头。 一大盆的大盘鸡端上桌,两碗米饭摆在餐桌两侧,沈傲之毫不客气,端碗就造。 苏瑾瑜看着盆里翠绿的辣椒,眉头再次皱起,碗筷迟迟未动。 沈傲之一声不吭的啃着鸡腿骨,时不时的瞟几眼对面男人。 自从昨天把话说开了之后,从苏瑾瑜眼里没再看到嫌恶之色,这让沈傲之的心情舒坦不少。 不过你一直不动筷是几个意思? 嫌弃她的厨艺? “喂……”沈傲之吐出啃光的鸡腿骨,空出嘴来:“你现在学会用意念吃饭了?就这……就这样……” 沈傲之两手在大盘鸡上空比划,做出把饭菜往肚子里划拉的动作:“……你就吃饱了?” 苏瑾瑜:“……” 这个女人难道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迟迟不动筷? “哦!” 沈傲之不知怎的灵光一闪,突然闪到苏瑾瑜不吃辣这条信息,恍然大悟。 “嗐,这些青椒啊,你别看它们绿油油的,其实一点不辣,我都把辣筋挑没了。” 沈傲之想到原主为了迁就苏瑾瑜,已经好久不做辣,想了想,掩饰道: “这个菜啊不放青椒不好吃,我也是好久没吃辣,馋了,不过你放心,辣椒里的辣全都被挑干净了,你尝尝?我这优秀厨艺可不轻易外露的。” 苏瑾瑜将信将疑,身体微微前倾,吸了吸鼻子。 沈傲之心里气的冒火,真想直接摁住他后脖颈把他脸摁进菜盆里。 让你挑三捡四这不吃那不吃的,怎么送进部队还没治好他这挑食的臭毛病? 面上还得保持和谐氛围,夹了一块土豆放在他饭碗里:“你吃吃看,小孩子都能吃的,只是闻起来有辣椒味,其实一点不辣。” 苏瑾瑜眼睛盯住碗里的土豆块,一动不动,看不出情绪变化。 “哦对了,要不你去楼上吃吧。”多好的相处机会啊。 苏瑾瑜的冰山脸立时现出不悦之色。 沈傲之懒得理,爱吃不吃,反正饿的又不是她,自顾自端起碗来大快朵颐。 沈傲之已经吃饱,对面的男人还在对着土豆发呆。 把碗筷丢进洗碗池,沈傲之回了房间。 仔细在原主记忆里搜寻一番,似乎关于苏瑾瑜和辣椒的记忆,只在原主做第一顿饭的时候找到几个片段。 无非是女主做的两道菜都带辣椒,害得苏瑾瑜当日全程白米饭就豆腐乳,自那以后,原主再也没有做过辣。 当时苏瑾瑜说的什么来着?辣椒过敏? 嘁!我还米饭过敏呢。 ** 卧室门咔哒一声响,餐桌前的苏瑾瑜终于有了动作。 一碗米饭扒拉下肚,大盘鸡一口未动,就连粘连到那块土豆汤汁的米饭都一并剔除。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心驶得万年船。 ** 临睡之前,沈傲之去卫生间,余光瞥见餐桌上丝毫未动的大盘鸡。 那个家伙一口未动? 打开米饭锅,空空如也。 光干米饭? 可真行。 狠狠朝某人的房门剜一眼,沈傲之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敢情她白白哄他说了那么多话,毫无意义? 沈傲之:姓苏的,以后休想尝到本仙女的厨艺! ** 回到卧室,沈傲之化愤怒为智力,奋笔疾书,她的西瓜赚钱企划案正在不断完善中。 对于沈傲之来说,进货、出货不成问题,更大的问题是——如何防止被抓! 桌面上,一张海城市地图,沈傲之用红蓝笔分别标示出活路和死胡同。 惨痛的经历告诉她:摆摊地点周围的小路、小巷、胡同必须踩个遍,一旦有人追来,她必须有退路。 前几次被抓不就是因为自己对地形不熟,跑进了死胡同么。 第11章 翌日。 沈傲之果然被盯上,一同被盯上的可不止她一个,大家拼命四散逃跑。 忽然远处有人大吼一声:“出人命啦!” 附近在逃的、在追的谁也顾不上谁,急急都朝出事地点跑去。 越过人群,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在沈傲之的视线里,那身影的腹部插着一把水果刀,鲜血顺着轻薄的衣襟下摆滴落…… “苏瑾瑜!” 沈傲之大叫一声,手里的平板拖车和西瓜统统丢掉。 高大的身影跌落在地,他听到了她的喊声,朝她看过来。 “你要撑住!要撑住!” 沈傲之拼命的朝他奔去,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她眼睁睁看着他闭上了双眸,朝她抬起的手臂跌落在地…… “苏瑾瑜!” 沈傲之大喝一声,醒了过来。 眼前一片漆黑。 “我天!原来是梦!” 沈傲之喃喃自语,手臂搭在额头上,湿湿滑滑的细汗黏住手臂。 “呵,我有这么心狠么?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这分明就是想让他死的节奏啊……” 沈傲之无奈的笑笑,自己整不死他,这是想借别人整死他么? 擦掉额头上的汗,翻个身,继续睡。 ** 清晨醒来时,沈傲之先捏了捏自己的手背,轻微的疼痛,让她确定这回不是梦。 走出卧室,苏瑾瑜晨跑还没回来,沈傲之一边刷牙,一边回想昨晚那个梦。 越想越感觉逼真,梦里出事的地点刚好是她今天选定的路线。 虽说平时对那座冰山没什么好感,可万一他真遭了什么不测,别说苏爷爷会伤心难过,万一她以后再被抓,谁来捞她? 多现实、多严峻的问题啊! “咔哒”一声,入户门被关上,不用看,晨跑的人回来了。 沈傲之走出卫生间,餐桌上摆放两碗豆腐脑,还有四根整齐列队的油条。 苏瑾瑜进屋拿了换洗衣服走进卫生间,不一会儿,卫生间里想起哗啦啦的水声。 沈傲之坐在餐桌前一口豆腐脑、一口油条,脑子里想的都是要不要跟他说说昨晚那个离奇的梦? 说?不过是个梦而已,谁会当真呢?搞不好还会被嘲笑。 不说?这个梦真的很真啊,万一成真了呢?她损失不起啊。 真是个令人纠结的问题。 卫生间门被推开时,沈傲之还坐在餐桌旁纠结到底要不要说。 苏瑾瑜擦头发的手微微一顿,他都出来了,她居然还坐在餐桌边? 不对劲,这个女人不对劲。 苏瑾瑜坐下来吃饭,不动声色的以余光锁定对面女人,最近她的幺蛾子闹的有点多,他不得不重视。 沈傲之伸出两根手指头纠结的打着圈圈。 “呃……内个……你今天……会上街……抓……小呃呃么?”一句话说的跟挤牙膏似的。 她不愿意提“商贩”两个字,因为她就是其中一员啊。 苏瑾瑜掀起眼皮看向对面女人,目光依旧冰冷,这个动作已经表明他对她的话题产生了疑问。 “哦,内个……我就随口问问……”沈傲之一直在纠结。 明明是一片好心,生怕被当成驴肝肺,因为姓苏的这位压根就不是正常人的思维。 果然,苏瑾瑜面无表情收回视线,自顾自吃饭。 “内个……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沈傲之终于下定决心。 这回苏瑾瑜的眼皮动都没有动一下,稳稳的冰山脸,搭理都懒得搭理。 沈傲之:“……” 也是,她做梦关他什么事?他们的关系根本没好到有必要一起分享梦境。 “……内个……梦里……你的肚子被捅了一刀……就是经常在西街卖日用品的那个大姐,你……” 沈傲之想说你还是小心一些,又觉得后面这话多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真遇到了还不知道防备,那么以他这智商,活不活着,意义不大。 苏瑾瑜的眼皮终于动了动,没有任何言语回应,自顾自吃饭。 嗐,又一个肉包子打狗,她沈傲之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起身回去自己的房间,事业比男人靠谱多了。 ** 和往常一样,苏瑾瑜前脚走出大门,沈傲之后脚走出卧室,确定该带的东西全部带齐,推门而出。 苏家在半地下的转角楼梯底下有一个小仓房。 沈傲之下楼后没有直接走出楼道,她准备打开小仓房拿平板拖车。 然后,楼外传来一道柔美好听的声音:“瑾瑜,等等我。” 沈傲之的八卦细胞顿时无限分裂开来,两只耳朵恨不得像天线竖起来。 结果却是失望。 她非但没有听到苏瑾瑜的回应,也没有再听到任何对话,只好自己脑补了一下场景:苏瑾瑜停住脚步,没有回头看,等到陈文诗追上他时,二人并肩而行…… 不知道这座冰山与前任独处会不会融化? 沈傲之一手拖着拖车、一手怀里抱着玻璃罐,低头左右各看一眼,撇撇嘴,戏精上身:“拖车哥哥,我们走吧!——哦,你腿短,走快点……” ** 沈傲之来到城南西瓜地的时候,西瓜老板正扇着蒲扇翘首以盼。 远远见着她来了,扯起嗓子就喊:“姑——娘!快过来!上好的西瓜都帮你摘好了!” 沈傲之加紧了脚步。 “怎么样?姑娘,看看我给你挑的西瓜可还满意?” 沈傲之蹲下来一个一个仔细检查,看完一个,嘴角的弧度就加大几分,最后咧开嘴笑不停:“老板,就冲您这实诚的态度,以后我要瓜就来您这拿!” 老板一听,笑的更开:“做生意自然是要讲究诚信的,一锤子买卖咱不干。” “对!您说的太对了!不过今天我打算要六个瓜!”沈傲之伸手比划一个六。 “哦?看样子昨天卖的很不错啊!” “还行。” “哈哈,卖家说还行,那就是非常好,卖家要是说不错,那就是卖爆了,我说姑娘,能不能透露一下,三个瓜,你卖了多少?” 西瓜老板笑眯眯的等着沈傲之的回答。 沈傲之莞尔一笑: “告诉你也无妨,不过,老板,咱可说好了,今天这瓜按照五分钱一斤给我,上次咱们算交个朋友,既然咱们已经是朋友了,我不能总占朋友便宜不是?价格就按市场价来算,你可不能因为我赚的多,就管我多要啊。” “哈哈,行!” 沈傲之神秘兮兮的比划了一个“七”,笑的得意。 西瓜老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那些瓜零售也就一毛五一斤,最多算你卖一毛八,撑死了三十斤的西瓜,也就五块多钱,你居然卖了七块?” 沈傲之得意的晃了晃脑袋,龇出两颗小虎牙:“别问了啊,我是不会告诉你秘诀滴!” 西瓜老板伸出指头朝沈傲之点了又点,竖起大拇指:“你这姑娘,不简单!行!我不问,我等着你早日做大做强,我这里的西瓜以后都给你备着。” “哈哈,我这任务可不轻啊,看来我得再加把劲儿才行!” “加油!” ** 沈傲之拖着西瓜拖车,按计划来到摆摊地点,时间刚刚好。 正是午休时间,沈傲之的西瓜摊位忙得不可开交。 这个地方还有个好处,距离市区比较远,经管部门一般巡不到这么远。 眼看着六个西瓜卖了五个,沈傲之美滋滋的盘算着明天是不是可以再多拿几个瓜。 这里午休结束后,她可以去到临近的街市上走街串巷,虽说风险大些,赚的也多啊。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快跑!打办的来啦!” “你还愣着做啥子?还不快跑!” 正美滋滋畅想未来的沈傲之听闻叫喊声,急忙一手抱起玻璃罐子、一手拉起拖车,按照既定路线逃跑。 打办就是经管部门专门抓他们这些沿街叫卖小商小贩的,沈傲之也是穿越过来后才听说这个词。 真是不走运啊,这才刚消停一天,据点就被发现了? 沈傲之只能怪经管人工作热情实在太高,距离市区这么远也不嫌累的慌。 穿过一个厂区,就是一片荒地,沈傲之躲在草丛里小心的向外张望,这里偏僻,总算安全了。 跑的嗓子冒烟的沈傲之从玻璃罐里拽出一块西瓜条大口吃起来。 “喂,我说,给我来块西瓜。” 身后草丛里传来一道声音,这嗓音沙哑的听着就叫人想使劲咳嗽。 沈傲之猛地打个激灵,回身看过去,竟看到一个熟人。 不就是前天被一起抓进去那个卖豆腐的大哥? 沈傲之赶紧递给他两块西瓜。 “嘿!怎么是你!给给给,赶紧吃两块,瞧你这嗓子,一会该冒火星子了,我都没听出来是你,吓我一跳。” 豆腐大哥顾不上感谢,三两口干掉两块西瓜,舒坦的直抹嗓子。 “哎呀,差点被渴死。你什么时候来这片儿的?” “昨儿个刚来,还要多谢大哥你告诉我这个好地方,这里目标受众多啊,就是不知道这么远的地方,他们怎么还能追过来?”沈傲之一直纳闷这个问题。 “嗐,凭打办那帮人自己肯定不能主动来这么远的地方,大概是有人举报吧。” “举报?” 沈傲之的眉头皱了起来。 第12章 不都说这个年代的人民都很质朴有爱么?看来哪个年代都有例外。 沈傲之前世在生意场上遇到的竞争对手数不胜数,或明或暗、手段各异,对此司空见惯。 市场放开必然产生竞争,有竞争就必然有良性和恶性之分,怨不得别人心狠手辣,只能自己想办法应对。 “诶?你怎么改卖西瓜了?上次你不是还卖鸡蛋?”豆腐大哥聊起天来。 沈傲之无奈一叹:“鸡蛋一跑就全完了,不如西瓜抗造。” 豆腐大哥点点头:“你这西瓜的卖法很新颖啊。” “方便快捷啊,这叫想客户之所想,挖掘客户的需求,满足客户的需要,不光卖产品,还要卖服务。” 沈傲之的这番话让豆腐大哥沉默了好一阵。 “你……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给我说一遍,我,我没听清。” 沈傲之嘴角抽了抽,放慢语速重复一遍。 “……我说的这些是指导思想,是开拓创新的思路,具体还要根据不同的产品制定不同的具体方案。” 豆腐大哥听得云里雾里,好想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小沈啊,不瞒你说,我和我家那口子就知道做豆腐、沿街叫卖豆腐,到处东躲西藏,赚点钱实在太不容易,可是不干这个还能干点什么呢?总不能等着活活饿死吧,家里还有两张嘴等着喂,唉,难啊。” 豆腐大哥的难处上次就听他讲过,所以她才善心大发的让他出去后找她。 “大哥,小商贩合法化是迟早的趋势,眼下的困难都是暂时的,关键在于坚持。” 豆腐大哥摘下头顶泛油的草帽直挠头,神情黯淡,好似被霜打过的蔫茄子,又是一声长长的哀叹: “现在这豆腐不好卖啊,今年黄豆大丰收,公家商店里豆制品又多又便宜,我们走街串巷不敢大声叫卖,生怕引来打办的,唉,这日子过的是够够的……” 豆腐大哥半长的头发打成绺紧贴头皮,被挠的几处胡乱支棱着,沈傲之想起前世她刚刚上街摆摊时的一段回忆。 当时她被两个地痞拦住收保护费,那时候还小,以为遇到绑架抢劫的,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是旁边一个和豆腐大哥差不多模样的大叔帮她打发了那两个地痞,还告诉她很多在街上摆摊的规矩和注意事项,一直非常照顾她。 可惜后来她换了摆摊地点,生意有起色之后再去找大叔想要感谢他时,已经找不见人影。 这成为她一直以来藏在心底的遗憾。 “大哥,上次听你说你家里房前屋后种的葱蒜朝天椒?” “啊?” 忧伤中的豆腐大哥情绪尚未转换过来,不明白沈傲之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沈傲之抻直了脖子钻出草框四下张望,确认没人追过来,小声道: “大哥,咱们卖东西不能光把东西往那一摆,就等着顾客自己选,咱得多多想些办法吸引客户主动来买我们的商品。 比如你卖豆腐,副食商店里和你卖的豆腐一模一样,价钱也一样,顾客买你的豆腐和买副食商店的豆腐没有区别,那他们肯定就近顺手就买了,你这就相当于听天由命,做买卖不能听天由命啊,咱得想办法让他们都买咱的豆腐。 你看家里不是有自己种的葱蒜朝天椒么?你自己家肯定吃不完吧? 葱蒜朝天椒可都是海城人做豆腐的绝佳配料,你可以尝试一块豆腐送一包配料,里面放上两瓣蒜、一棵小葱、两只朝天椒,这样顾客买回去不需要自己搭配就能做一盘可口的炖豆腐,假设你要是顾客,你说你买谁的豆腐?” “呃……” 豆腐大哥此刻的表情活像动画片里的树懒,脑子反应慢,表情变化更慢,几分钟后,咧开嘴巴: “嘿,你这办法好啊!要是我,我肯定买有配料的啊,免费给的,不要白不要。” “对!几乎所有人都有占小便宜的心理,我这不是说他们人品不好,而是占了便宜、哪怕很小,人在心理上会感觉舒坦,你让他高兴了,下次他肯定还会买你的东西,你说是不是?” “对!肯定是!”豆腐大哥的欣喜的表情终于赶上正常人的速度,“今儿晚上回去我就和我家那口子好好准备准备,明儿个就按你这个办法卖!” “还有啊。”沈傲之接着道, “你这个豆腐要是继续在厂区附近卖,针对的应该都是中午和傍晚下班的职工,其他时间职工都要干活的,哪有时间出来买你的豆腐,是不? 那你不妨就在中午和傍晚下班时间过来,现在天气太热,你这早上做出来的豆腐放到傍晚就有点儿酸味了。 明天你试试看销量如何,调整一下做豆腐的时间,尽量让大家买到的都是新鲜豆腐。 豆腐的品质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的豆腐是酸的,就是你送人家一大把葱蒜,恐怕也没几个人愿意再买你的豆腐吧。” “是是,你说的真对,我……你再给我说一遍,我好好记好了,回家好和我那口子交代……” ** 厂区另一边。 苏瑾瑜和他的同事们在烈日下追的汗流浃背。 可要追的人没追到,他们就不能停。 出发时苏瑾瑜下了死命令:必须全部追回来! 厂区另一边往市区方向都是各个工厂、宿舍,地形不复杂,道路却四通八达,苏瑾瑜和同事们早就跑散,每个人都盯紧自己的目标。 苏瑾瑜盯住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商贩,紧追不放。 以他的腿脚,追上一个拐个箩筐的男人根本花不了多少工夫,无奈身后跟了一个穿着高跟鞋的陈文诗。 苏瑾瑜刚要全力追赶,陈文诗在后头一声惨叫,苏瑾瑜只好回过头来看着她。 他们这个部门纯粹是出力不讨好的部门,尤其被无数小商贩怨怼甚至仇视,苏瑾瑜还真不敢丢下陈文诗不管。 万一她一个女孩子落单被哪个冲昏了头脑的小商贩碰上,后果不堪设想。 盯着一瘸一拐的陈文诗朝自己跑来,苏瑾瑜不时的回头盯住自己的目标商贩逃跑的方向,这个人万万不能追丢了,这次行动不同以往。 陈文诗扭了脚,想快也快不了,那一声惨叫完全是出于疼痛的本能。 “别管我,你快去追!” 疼的倒吸气的陈文诗一缓上气来,赶紧朝苏瑾瑜大喊。 这个时刻她怎么能拖他后腿呢? 不过,他能第一时间回头等她,让陈文诗的心里升腾起一丝暗喜。 眼看商贩转过街角,苏瑾瑜一阵心急,看到陈文诗身后走过来几个路人,顾不上许多,抬步就朝商贩逃跑的方向追去。 有路人在,相信商贩不敢太猖狂。 转过两条街,眼看就要追上那个商贩,倏地从旁边巷子里猛地窜出一个人!一个女人! 这不正是沈傲之早上提到的那个大嫂? 脑子里某个画面一闪而过,一同在眼前闪过的还有大嫂藏在套袖里只露出一小截的刀! 苏瑾瑜大脑尚未做出反应,身体已经本能的腾空而起,同时手臂一抬一挡。 “噗。” 原本凭他的身手完全能够躲的过袭来的刀尖,无奈被他本能挡过之后,那刀尖直直朝大嫂的手腕而去。 苏瑾瑜别无选择,硬生生任凭刀尖刺入自己的手掌。 苏瑾瑜落地时,“当”的一声,水果刀一并应声落下。 掌心淌出的鲜血随着苏瑾瑜的腾空被甩了出去,有两滴恰好甩落在大嫂的额头和上眼睑,那血滴顺着大嫂紧闭的眼睑滑落,看起来惊悚异常。 大嫂被吓呆了,一动不动。 苏瑾瑜顾不上大嫂,转身继续追男商贩,终于在另一条街上抓住了他。 “你的筐呢?” 刚才还背着跑,现在不见了! 苏瑾瑜紧抓住男人的手掌滴着血,面色肃沉到活像今儿个就是小商贩的忌日。 都是身经百战,小商贩们全都明白一个真理:人可以抓,货物不能抓! 人抓了最多关几天就能放出来,可货物要是被抓了,直接没收,白花花的银子可就全打了水漂。 都是小商小贩,有几家漂的起? “什么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商贩干脆来个死不认账,反正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大不了关几天呗。 苏瑾瑜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手掌钻心的疼,后槽牙咬的一鼓一鼓,深深吸气,沉声喝道:“你知不知道你那筐里的鱼都有毒?” “有毒?”男商贩懵了。 “那些鱼都在河堤捡到的,对吧?你也不想想,好好的鱼怎么会全都死在河堤上,那都是中毒死的!要是老百姓吃了跟着中毒,你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啊?你说的……都是真的?” 男商贩后怕起来,他中午卖了三四份了,要真是有毒……后果…… “那,那可怎么办啊!我……” “赶紧带我去找买家,希望他们还没吃。” “哎哎,好,走……可,你这手……”男商贩指了指苏瑾瑜还在滴血的手。 “没事。” 苏瑾瑜松开男商贩,一手摁在手掌的伤口上,眉头微皱一下,即刻舒展开。 第13章 直到找到所有买主,确定尚无人食用,两人终于得以松口气。 苏瑾瑜紧捂手掌,男商贩弱弱的问:“要不要去医院?” 苏瑾瑜摇头,带男商贩回头去找陈文诗。 远远的,陈文诗被一个大嫂扶着一瘸一拐的往前走,那大嫂不是别人,正是刺伤苏瑾瑜的那位。 “孩儿他妈?” 男商贩紧走几步迎上去,“你怎么……” 伤人的大嫂朝男商贩递了个眼色,垂首不语。 男商贩惊愕的看看自家婆娘,又看看苏瑾瑜受伤的手,急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这一切丝毫引不起苏瑾瑜的注意,他的视线落在陈文诗脚上,一抹担忧划过眸瞳。 苏瑾瑜:“去医院吧。”。 “不用,小伤,回去擦点药油就好。”陈文诗一如既往的温婉优雅,此时此刻更显知书达理。 “……呃,内个……该去医院的是你啊。” 大嫂从陈文诗口中得知他非要抓住自己男人的原因,愧疚的不得了,一路上都在忏悔,真怕她那一刀给人家留下什么后遗症。 苏瑾瑜冷肃的视线移向肇事大嫂,脑子里浮现的是早上沈傲之跟她讲的那个梦。 要不是想起沈傲之说的那个梦,他不会第一时间察觉到大嫂藏在套袖里的刀,或许真能被大嫂偷袭,不是不后怕的。 没有回复大嫂的话,而是转向陈文诗:“不去医院?” “不去。”陈文诗摇头。 停顿片刻,苏瑾瑜上前一步转过身,半蹲在陈文诗身前,不吭一声,动作却很明显,他要背她回去。 陈文诗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的乱跳。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摆出这个姿势,这个男人从小就长的人高马大。 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玩耍的十几年里,跨不过去的水洼、趟不过去的河流、困极了、累极了的时候,他都是这样在她面前微蹲,她便自然的跃到他背上,美美的解放自己的双腿。 久不见背上有重量,苏瑾瑜反手在自己肩上拍了拍,这是他以前的习惯性动作,催她呢。 陈文诗伏上他的背,双臂搂住他的脖颈,就像从前一样。 原以为这盛夏烈日下,他的后背会像小时候那样热乎乎的,可此刻,陈文诗感受到的却是一阵凉意。 难道成年男子在盛夏里,身体是冰凉的? 苏瑾瑜想不到陈文诗心里琢磨的什么,面无表情的起身,把她往上掂了掂,手握成拳,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大步往前。 商贩夫妇自觉的跟在二人后头,与二人保持两三米的距离,他俩得一并跟去说明情况才行,规矩都懂。 四个人前脚刚走,在他们身后,街道的转角处,沈傲之探出半个脑袋远远看着。 倏而,在沈傲之身后,又探出半个脑袋。 “嫂子,你真不上去看看?队长真的受伤了,你没看着他右手全是血?” 沈傲之反手把身后的半个脑袋摁回去,自己也退回到墙角里:“我又不瞎,你能看到,我怎么看不到?” “那你还不赶紧追上去劝队长去医院?手掌都穿透了!” 沈傲之回头翻了个白眼:“我说小郭啊,你难道没看着你家队长背上还有个美女么?” 小郭急了:“那个是经管科的调研员,和我们一起做市场调研的,她只是脚扭了,队长和她没有关系的!” 小郭懊恼极了,早知道他就直接把嫂子带回所里了,谁知道还能在这里遇上队长背别的女人啊,这不是给队长惹麻烦嘛。 沈傲之好笑的拍拍小郭的手臂,安慰道:“知道啦知道啦,他们俩没关系,你不用紧张,我也没说什么啊,另外,你觉得你们队长智商不够么?” “啊?不不不……”小郭猛地摇头,队长聪明着呢,怎么可能智商不够? “那你觉得你们队长是那种眼看着自己就要残废了,还不知道去医院的傻子?” “不不不……”小郭再次猛摇头。 沈傲之双肩一耸,轻笑出声:“那不就得了!” 沈傲之清楚她和苏瑾瑜的关系怕是没人能理解,索性懒得解释。 小郭瞪着一双小眼睛直直目送沈傲之转过街角,良久,才讷讷转身,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撒腿往回跑。 嫂子不去看队长的手伤,他不能不管啊,万一真落下什么残疾,就算队长家人不怪他,他老爸也绝不会轻饶他。 当初得知苏瑾瑜成了他领导时,老爸就给他下了死命令:队长在、他在,队长…… 后半句实在不吉利,他老爸没有明白说出来,但是表情非常生动到位的表达了个清楚。 沈傲之完全没有担心,正如她所说,苏瑾瑜又不是个傻子,还能眼睁睁任自己残疾了不成? 更何况有陈文诗在,他就是想残疾,陈文诗也不能同意啊。 人家小情侣相互关心照顾,她干嘛还去当电灯泡。 拖车上还剩个西瓜,工厂门前已经空空如也,大家都回去上班了,沈傲之拖着车子往热闹的市区走,边走边把西瓜卖掉,轻而易举。 坐在树下收好钱,沈傲之开始核计一周之后的赚钱计划。 这个西瓜虽然好卖,但是不用一周时间,西瓜就会大量上市,像她这样的卖法不是不行,恐怕卖不上这么高的价钱。 再者,售卖的速度也肯定不如现在。 另一方面,她还不得不考虑到过不了几天,肯定有人学着她的办法卖西瓜,到时候她可就没什么优势可言了。 所以,她必须创新。 在树底下坐了半下午,沈傲之也没想出什么好点子,仰起脖子看向头顶高大的树冠,沈傲之喃喃自语: “大树啊,掉下来个瓜果梨桃也行啊,就算我想不出万有引力,就让我想出下礼拜卖什么也行啊。” 高大的树冠纹丝未动,就连风也没有一丝。 沈傲之无奈的翻个白眼撇撇嘴:“好吧,我的错,我忘了你是棵梧桐,要你掉下来个瓜果梨桃着实难为你了,我还是回家想吧。” ** 回到二楼的小家,本来沈傲之是不打算做饭的,昨个的晚饭就是她做的,今天轮也该轮到苏瑾瑜了。 可又想起来那人右手受伤…… 让一个右手受伤的人做饭,会不会残忍了些? 站在厨房门口思考了好一阵,沈傲之最后决定回房间筹谋赚钱大计。 什么轮不轮的,既然是在一个屋檐下“合住”,该谁做饭就得谁做。 她想起来了,苏瑾瑜是个左撇子。 ** “突突突突……” 就在沈傲之奋笔疾书之际,她听到了楼下熟悉的摩托车声。 嗯?摩托车在他们家楼下可是独他一辆,这家伙早上出门时明明步行,难道半路回来骑摩托了? 诶?忽然一道靓丽的身影在脑海中闪过,沈傲之弯翘的嘴角再度上扬了一个弧度,体内的八卦细胞活跃起来。 拖鞋都来不及穿,噌噌噌来到阳台窗边,O着嘴,偷偷向外望,果然如她所料,军绿色幸福大摩托的后座上坐着一位优雅美女。 “嘁!” 沈傲之嗤笑一声,再次明白自己和陈文诗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原来优雅的美女坐摩托车是双腿并拢放在一侧偏坐的啊,上身刚好侧倾,倚靠在男人挺直的脊背上,双臂刚好环住男人精瘦的腰…… “啧啧!真是长见识!这才是情侣正确的摩托坐姿嘛,沈傲之啊沈傲之,你段位不行啊……” 倏地,又摇摇头,嘀咕道:“诶?我怎么就不行了我?我跟她有什么可比的?我是女强人!” 所有的八卦细胞突然就干瘪死亡,不用看都能猜到:接下来英雄背起美女一口气上三楼不费劲儿,送到沙发上……呃,也许直接送到床上…… 沈傲之甩甩头,提醒自己:“不能再想了,少儿不宜。” 两三分钟光景,入户门“咔哒”一声响。 诶?英雄回来了?这么快? 沈傲之撇撇嘴,假装没听着,继续奋笔疾书。 苏瑾瑜进门换鞋,看到门口属于女人的鞋子。 又朝厨房方向吸了吸鼻子,没闻到任何饭菜香,朝沈傲之的房门瞥了一眼。 小郭下午自觉向他认错,他知道沈傲之已经获悉他受伤的消息。 没有迎接,没有问候,连饭菜也没有,苏瑾瑜的内心不是不失落。 好在,失落只在一瞬间,他很快就调整状态。 伤的是右手,主力左手完好无损。 淘米、洗菜,都是昨天沈傲之买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发财了,突然买了好多菜,三天之内他们家不用买新菜。 ** 当门缝里挤进菜香味儿的时候,沈傲之的赚钱计划终于有了新突破,长长的伸个懒腰,沈傲之吸了吸鼻子,是时候出去用餐了。 两人分坐在餐桌两侧,沈傲之一手端碗、一手执筷,苏瑾瑜只能一手执筷、一手扶碗。 餐厅里只有咀嚼声和偶尔的碗筷相碰的声响,沈傲之几次抬眼瞄向对面的男人,视线里总是一副莫得感情的冰山脸,而那张冰山脸主人的视线最远未过菜盘的中间线。 沈傲之心下感叹,苏瑾瑜要是去参加“一动不动大赛”,妥妥的冠军。 作为“合住室友”,她是不是应该象征性的关心一下对方,哪怕明知道是装装样子,就当是替苏爷爷关心的吧。 思及此,沈傲之吞下口中饭菜,视线落在苏瑾瑜缠住纱布的右手上,扬了扬下巴:“内个,没事吧?” 苏瑾瑜只眼皮掀了掀,就在沈傲之以为又一次肉包子打狗之时,有声音传来:“没。” 酷! 苏瑾瑜才是真酷盖! 第14章 饭后,沈傲之自觉去洗碗,她注意到苏瑾瑜今晚做的菜,一个蒸茄子、一个蒸豆角,都是蒸菜,茄子也并非刀切,而是手撕,可见独臂严重影响了苏大厨的发挥。 洗碗这种活儿更是对他不友好,作为合住室友怎么也得发扬发扬风格。 沈傲之洗着洗着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自觉就问了出来:“诶?陈文诗晚上有饭吃么?我看她脚踝似乎伤的不轻,怕是不能沾地儿了吧?你不给她送点儿吃的么?” 直到沈傲之洗好碗,也没听到苏瑾瑜的回应。 沈傲之无所谓的耸耸肩,告诉自己,习惯就好。 从厨房出来,沈傲之见苏瑾瑜站在客厅中央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因为上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沈傲之懒得再问,反正问了也多半不会得到回答,何必浪费唾沫。 她的赚钱大计已经完成,回屋也没什么要紧事,难得见着苏瑾瑜像只没头苍蝇东一头西一头的乱窜,沈傲之随手从茶几上抄起一份报纸,假装看起报来,实则盯紧那只没头苍蝇。 按照苏瑾瑜雷打不动的作息时间,此刻他应该洗完澡回屋。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难道手掌上的伤口感染了什么东西,入侵了大脑? 绝对不寻常。 沈傲之思忖片刻,诡秘一笑。 感觉自己的智商在穿越过来后,明显增长。 古人诚不欺她,脑子果然越用越灵活,她很快就想到了苏瑾瑜在找什么,他应该是想要找一个能防水的东西,以便于进浴室洗澡。 别说现在进入盛夏,随便一动就是一身汗,就是三个月前他们刚刚合住的时候,苏瑾瑜也是一天两个澡:晚上一次、早上晨跑回来又一次,今晚要是不能洗澡,估计苏某人连床都躺不下。 沈傲之有点儿同情苏瑾瑜了,后世国家三令五申禁止的塑料袋在这个年代成了奢侈品,原本一个塑料袋就能解决的问题,现在倒好,成了棘手难题。 报纸还像模像样的擎在眼前,可沈傲之乌溜溜的黑眼珠滴溜转,她此刻和苏瑾瑜想的是同一个问题。 思来想去,这家里能防水的不过就那么几样:军绿色厚重的大雨衣,连雨伞都没有。 后世那种常见的防水冲锋衣更是想都不要想。 忽然,沈傲之的视线定格在门口的鞋架上。 最上层摆着一双军绿色雨靴,和雨衣成套。 沈傲之的大眼睛再次滴溜转一圈,微微眯起,嘴角弯起诡异的弧度,合眼再抬起时,视线一直跟随苏瑾瑜移动。 敏锐如苏瑾瑜,很快就注意到这个女人似乎有了什么不良的想法,她的脸上分明是起了什么坏心思才会出现的表情。 心烦意乱的苏瑾瑜猛的对上沈傲之的视线,狠瞪她一眼,以示警告。 没想到,那女人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嘴角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喂,我有个方法能让你正常洗澡,还不会湿到伤口,你要不要试试啊?” 苏瑾瑜暗自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 “说说看。” 沈傲之轻咳两声,好不容易掩饰住笑意,抬手指了指鞋架上的雨靴:“呶,那个,拿一只套手上,洗澡的时候举起来,完美!” 苏瑾瑜顺着她的指示看过去的时候,嘴角肉眼可见的抽动好几下,突然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眼见着苏瑾瑜周身如《后天》电影里的冰冻画面一般凝结成冰,沈傲之连忙摆手解释: “喂喂喂,我可不是胡说八道,你想想咱们家还有别的东西既能防水、体积又小的么?还有什么比它更合适?” 苏瑾瑜狭长微眯的眸子缓缓舒展了几分,似乎意识到沈傲之说的确实不错。 “呐,我没说错吧?反正家里又没别人,你进浴室后谁也看不着,你担心什么啊?哎呀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对外说的!” 沈傲之说着在唇边比划了一个拉上拉锁的动作,嘴巴配合的紧紧闭上,闷声摇头。 苏瑾瑜冰冷的视线射向沈傲之,表情又冷了几分。 沈傲之今晚智商相当在线,立刻会意,一骨碌起身,嘴巴闭的紧紧,一溜小跑滋溜钻进卧室,还不忘“咔哒”一声落上锁。 沈傲之就倚在门板上没动。 门板不算厚,她竖起耳朵紧贴在门板上。 “嚓,嚓,嚓……” 客厅里有脚步声,听方向是朝门口鞋架而去,似乎在门口停留了好一阵,才往卫生间走去。 沈傲之紧紧捂住嘴,笑的前仰后合,脑补着苏某人一只手上套着雨靴高高举起的画面,笑到根本停不下来。 …… 原本呢,在苏瑾瑜洗完澡之前,沈傲之是不打算出卧室的。 笑也笑够了,没必要再去寻开心。 可现实情况就像当初劈向她的那道闪电,根本容不得她有意见。 “咣咣咣!” 砸门的声响。 沈傲之贴着门板竖起耳朵。 “咣咣咣!” 又是一阵砸门声响。 沈傲之将卧室门拉开个小缝,这回不用竖起耳朵已经听的相当清晰。 浴室里的水声也停了,沈傲之偷偷往浴室门口瞄过去,隐约听到“咔哒”一声,赶紧收回视线看向入户大门方向,生怕一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画面长针眼。 浴室里,苏瑾瑜受伤的手还套着雨靴。 “你去开门。” 苏瑾瑜沉声发话。 “哦。” 沈傲之竖起手掌挡在脸侧,一只手掌怕挡不严实,两只手掌全部竖在她巴掌小脸的一侧,侧着身疾步来到门前。 任凭外面“咣咣”砸门也没有直接开门,而是从猫眼向外看。 这是前世养成的习惯。 待看清楚外面来人时,沈傲之说了“白苒”两个字,门锁应声打开。 “怎么……”后面那个“了”字还没说出口,白苒已经急急连珠炮似的问出口:“瑾瑜哥呢?不好了,我表姐的脚腕肿的像馒头,在家疼的直打滚,赶紧送医院吧!” 后面那些话都是提高了音量冲屋里喊的,显然是喊给苏瑾瑜听。 沈傲之瞠大了眼睛惊愕道:“这么严重?” “可不是怎么!瑾瑜哥你快点啊,表姐疼的不行了!” 白苒根本没看见苏瑾瑜在哪,反正房子不大,她这个音量连楼下都能听着,别说房间里了。 白苒不知道苏瑾瑜在哪,沈傲之知道啊,就他那造型要是被白苒看见,怕是他二十八年来辛苦塑造的硬汉形象就全完了。 万一那个形象传到陈文诗耳朵里,他脸面何在?以后还怎么好好谈恋爱? 坚决不能让白苒看见! 沈傲之一把把白苒推出门外,“哐”的一声关上门,朝门外大喊:“他知道了!马上就去!” 听闻卫生间里沙沙响,沈傲之立刻闭上眼,她一点也不要看着不该看到的画面,她还是个纯情少女呢。 “让一下。” 感觉身侧温度骤降,沈傲之下意识远离声音来源,高大健硕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留下一道冰凉疾风。 沈傲之:“……!” 热水器坏了么?这家伙洗的凉水澡? …… 三楼,陈文诗趴伏在床上抱住膝盖痛苦的□□,脚踝那里果然红肿的像带血的馒头,毫不夸张。 “怎么会这样?又扭到了?”苏瑾瑜面若冰霜。 “没有……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这样了……”白苒紧张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陈文诗痛苦的已然失去了表达能力。 “去医院!”苏瑾瑜转身显出宽阔的脊背。 此时此刻没人胡思乱想什么儿女私情,尤其是陈文诗和白苒,一个疼的几乎快失去意识,一个吓得灵魂都要出窍,只想尽快去医院。 他们距离医院比宋瑾瑜上班还近,步行十分钟的路程,宋瑾瑜一路急行,五分钟便见到了值班大夫。 “天呐!这是……”值班大夫第一眼见着伤处大呼起来,他其实想问这是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才捞上来的么? 好好的一个脚踝肿的有三倍大,要不是红肿一片,就真跟泡了三天的尸体一样了。 “白天扭伤。”苏瑾瑜的回答迅速而简短。 大夫紧紧皱眉,脸色严肃:“这期间是不是用了什么治疗方法?” 苏瑾瑜的视线转向陈文诗和白苒,他送她回家之前并没有采取什么方式。 “内个……热敷了……” “啊——!!!” 值班大夫倒吸一口凉气,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怎么能热敷?这不是加速肿胀么!嗐!真是胡搞瞎搞……” 值班大夫一边采取急救措施,一边喋喋不休的教授扭伤急救常识: “……扭伤后应该冷敷,等四十八小时以后完全消肿了才能考虑热敷,你们完全搞反了……” 白苒在旁边吓得缩成一团,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一个劲儿的自责: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记得以前我妈妈扭伤就是这样热敷的,我以为……呜呜……” 苏瑾瑜站在一边,要不是眸瞳偶有转动,跟一尊蜡像没什么区别。 苏瑾瑜:怎么就忘了叮嘱她们不要热敷呢?她们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第15章 药油冷敷全部上齐,陈文诗的意识慢慢恢复。 她轻轻扯了扯白苒的衣角,宽慰她道:“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也不知道刚扭完不能热敷?……好了,别哭了,我又不是残疾了……” “呜呜,都怪我,都怪我……”白苒泪眼婆娑的想看又不敢去看苏瑾瑜,“瑾瑜哥,都是我的错,是我非要给表姐热敷,对不起,你别生气,呜呜……” 苏瑾瑜盯住医生正在上药的手,眼皮都没有掀一下,仿似压根就没听着白苒的话。 …… 十分钟之前,家里。 苏瑾瑜离开后,沈傲之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一阵,纠结自己要不要上去帮忙? 虽然她不是医生,毕竟多个人多份力,干点体力活也是有用处的。 可手刚搭上门把手,另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现:上面有苏瑾瑜和白苒两个大活人,苏瑾瑜一个人就顶俩,背背抱抱的活儿肯定轮不到她出力,还有个自由人白苒哪里需要哪里搬,她去了貌似也没什么大用处。 兴许还适得其反的影响病患的美丽心情,心情对于病情的好坏关系大着呢。 思来想去,干脆,别去添乱了。 ** 翌日清晨,沈傲之醒来上厕所,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瞥一眼入户门口。 咦?没有苏某人的鞋?两只雨靴倒是站的笔挺整齐。 抬头横跨一步躲在墙角,做贼似的小心翼翼露出半个脑袋看向某人的卧室,果然门没关上,露出一小截的床尾空空如也。 “哇哦!一夜未归!哈哈,看来进展不错嘛!” 沈傲之美滋滋的一步三摇,晃进了洗手间。 没有现成的早餐又有什么关系?她下楼直接去店里吃不就得了? 心情美,整个世界都是美哒! 吃饱喝足,朝城南的西瓜地进发。 随着时间的流逝,成熟的西瓜一天比一天多起来,沈傲之很快就选中了八个大西瓜,付完钱、装好车,沈傲之并没急着走,而是坐下来和老板攀谈起来。 “老板大哥,我看这周围地质土壤有点独特啊,种粮食怕是收成一般,倒是适合种各种水果啊。” 老板立刻侧目,对她刮目相看:“哟,看不出你还精通农业啊?” “哈哈,精通谈不上,就是留意过这些……诶?大哥,咱这附近还有种什么水果的?” 西瓜老板“咝”了一声,微微偏仰头思索:“我附近这一片都是沙地,都是种西瓜、甜瓜的,再往南,那边有桃子、葡萄、橘子……往北,苹果、李子、鸭梨……都不少呢。” 沈傲之乐呵呵的频频点头:“大哥,您有认识的水果老板不?方便介绍给我认识不?你看这西瓜眼瞅着就要大量上市,很快就要过季了,我不能没东西卖啊。” “嗐,你早说啊,谁还没有几个老朋友啊,从这条路往南一直走,不到十里地有一片葡萄园,园主老肖和我是多年好友,他做的比我这大,还有一片桃园呢,你感兴趣就去,只管提我……” 沈傲之从西瓜老板这里拿到不少资源和有效信息,乐颠颠的去卖西瓜了。 今天沈傲之摆摊摆的格外安心,因为昨天她听小郭透露说,上头似乎对小商贩的态度有了转变,所以才会派调研员下来做调查,很可能不久的将来就会颁布新的政策。 这一点,沈傲之当然清楚,只是她并不知道前世究竟是哪年哪月小商贩才合法化,她只知道肯定会有那么一天。 而且,据小郭自己吐槽,他们打办的同事们自己本身对抓小商贩这件事就有异议,尤其是近一段时间,态度越来越懒散,都明白老百姓做点买卖不容易,要不是无路可走,谁愿意天天被追着跑啊。 当然,小郭不知道沈傲之是个例外,她是真喜欢摆摊做买卖,要是让她进工厂当工人,她还不乐意呢。 想当年沈傲之初中开始摆地摊那会儿,第一天就挣了一百多快,回到家就兴奋的直跳脚: “摆摊、做买卖,这就是我以后奋斗的方向!我要把生意做大做强!” 沈家爷爷抬手点点孙女,无奈摇头:“真是经商归来不思学啊,你要记住,你还是个学生,你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咱们家又不是供不起你。” 沈傲之当时每一根神经都兴奋的乱跳,脖颈一扬,大言不惭: “学是要上,摊也可以照摆啊,寒假过完我可以白天上学、晚上摆摊,咱又不是没那个实力,上学、摆摊两不误!” “诶?这可是你说的啊,上学、摆摊两不误!”沈母一本正经语气严肃。 全家人同样严肃的视线齐齐落在沈傲之脸上。 沈傲之脖颈一歪:“对!我说的!欢迎监督!” 沈傲之没想到这一幕被沈父用摄像机全程记录下来,作为呈堂证供,在之后的日子里,每当沈傲之试图耍赖犯懒,就拿出来播放给她看,硬生生把她鞭策成一名大学生兼成功商人。 回想起前世种种,此刻的沈傲之只能无奈笑笑。 前世的一切终究只能成回忆,她前世的成功路径在此刻也只能想想就好,根本无法照着重来,因为除了她这个人还是原来的她,其他一切都变了。 无可复制。 沈傲之拖着平板车在街上逛,手里还拿着海城地图。 要想在一个城市做买卖做到风生水起,不了解城市道路、不了解百姓生活怎么能行? 忽然,不远处传来喧哗声,沈傲之紧赶几步,隐约听到吵闹声。 “……不行!你不能走!你把我腿撞断了,我不能走了,你还想一走了之?哼!没门!” “就是就是,你这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心坏的很,撞了人还要跑?报警!快报警!” “……我真的赶时间,再说,不是我撞的他,我……” “赔钱!今儿个你必须赔钱!” “对,赔钱!” “……” 等沈傲之赶到人群中时,也差不多弄明白了事情原委:一个开小汽车的把人给撞了,被撞的闹着要赔钱呢。 那是辆淡青色的小轿车,沈傲之瞅了好几眼车标,不认识,车型看起来就跟国外电影里的老爷车差不多。 开车的人西装革履,不过这个年代的西装都十分宽大,明明那人看起来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可穿上这身宽肩肥大的西装总让人感觉滑稽。 沈傲之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来她得转变一下服装审美了,不然怕是以后少不了辣眼睛。 就在她控制情绪的档口,开车的人从皮包里拿出一沓钞票递给地上的人。 地上的人接过钞票,恶狠狠的翻了个大白眼,磨磨蹭蹭的往旁边挪了半米,让开车头位置。 小轿车很快开走,围观的群众很快散去,沈傲之拖着平板拖车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 她从刚开始弄明白他们在干嘛的时候起,脑子里就浮现出两个字——碰瓷。 这俩字在后世太常见了,但是现在这个年代,她还是头一回遇见,不知是因为这个年代汽车太少,还是碰瓷的人太少。 沈傲之笑眯眯的看着坐在地上的人挪到旁边的树荫下,反反复复把手里那沓钞票数过来数过去。 全是十元,沈傲之都跟着数清楚了,一共25张。 不知这个数字是地上的人开口要的,还是开车人主动给的,反正让沈傲之“噗嗤”一声捡了个笑。 瞧那人的举动,沈傲之已经断定这家伙大概率是个碰瓷的。 果然,等周围几乎没人关注那人时,那人从地上爬了起来。 大概是坐久了腿麻了吧,倒真像是腿有毛病,踢了踢麻木的腿,很快行走自如。 沈傲之嗤笑一声,她前世被碰瓷的坑过,她不心疼钱,她气愤的是碰瓷人败坏的道德底线,对于这样的人,坚决零容忍。 那人美滋滋的一步三晃朝沈傲之这边走过来,在距离沈傲之五米远,又站起来一个人,不就是刚刚和那人一唱一和装腔作势的独眼龙? “嗬!一个独眼龙,一个水蛇腰,果然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沈傲之想起小时候爷爷给她讲的识人之术里有一句老话:毒不过一只眼、狠不过水蛇腰。 她可真幸运,一下就碰见俩。 沈傲之拖着小拖车迎上那两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哎哟!啊——!” 沈傲之被独眼龙撞倒在地,一屁股坐在小推车上。 这段路面刚好有个小坡度,小推车载着沈傲之一路慢慢悠悠的往前滑。 架不住沈傲之扯开嗓门惊叫啊,愣是叫出了重大事故案发现场的紧张惊悚。 二百五十块刚刚到手的俩人笑容还在脸上,顺着远去的人影望过去,笑容迟迟不散。 僵住了。 谁能告诉他俩刚才发生了什么? “是……我撞的?”独眼龙讷讷嘀咕。 “好……像是……”水蛇腰讷讷点头。 二人怔愣一瞬,同时抬步朝小拖车追去。 再往前坡度越来越大,再不追恐怕就追不上了。 瞧着拖车上声嘶力竭张牙舞爪的女人,他俩有理由相信:要是不去救她,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俩。 更何况,那是个相貌顶漂亮的美女呢,谁知道会不会来一场浪漫的艳遇…… 第16章 两人没费多少力气便追上了小拖车。 沈傲之可不傻,她的鞋底子可是时不时的在地上充当刹车皮呢。 “你们!你们赔钱!惊吓费!精神损失费!嗓音嘶哑费!还有我这双鞋!鞋底子都快磨穿了!哎哟,脚疼,站都站不起来了……赔钱!” 沈傲之仗着声音又尖又细,一股脑秃噜出来不停歇。 她刚刚还不忘抓乱头发,纱巾帽子拽的离了歪斜,双手叉腰,俨然一个生动的泼妇形象。 独眼龙和水蛇腰对视一眼,皱起眉头,艹,这是碰着同行了? “小丫头,行啊,讹人讹到哥哥头上了,第一天出来混的吧?就没打听打听这一片谁说了算?”独眼龙撇嘴不屑一顾。 “现学现卖。”沈傲之倒也不隐瞒,还露出个邪魅的笑。 “你特么……哎哟!” 水蛇腰欲要伸手把拖车上的人提起来教育一番,没曾想手腕反被擒住直接扭到了背后,疼的他哎哟哎哟直叫。 “嘿!……哎!艹!” 独眼龙要去解救同伴,没想到被沈傲之猛地一脚踹飞,撞在墙上弹回来又撞在拖车上,只有哀嚎的份儿。 “怎么样啊,两位小哥哥,是赔钱呢?还是赔——命?” 两人还不服气,挣扎着试图再次反击,被沈傲之三两下轻松的一人卸掉一只胳膊,还被威胁“要不要把腿也卸了?” “啊——赔赔赔,赔钱……” “给给给……都给你……” 兜里还没捂热乎的钞票全数掏出来,连同裤袋都一并翻了出来,乖乖递上去。 此时此刻也就是他俩兜比脸干净,要不然兜里有多少钱都得交上去,谁叫打不过人家呢? 裤兜都翻出来了,沈傲之根本不用数,揣起来、拖上小拖车就走,步伐轻盈,背影窈窕。 沈傲之梗着脖子边走边咕哝:“哼,水蛇腰也分段位的好不好,今儿个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水蛇腰王者。” 嘀咕完,还风情万种的甩甩头,可惜戴了帽子和纱巾,秀发并没有出众。 拐了两条街,沈傲之拿出地图在上面找派出所。 这二百五……十块钱她可不能据为己有,虽然那个开车的一看就是有钱人,未必差这二百五,可事情不能这么办,必须找机会还回去。 她找不着,还有警察叔叔。 终于在地图上找到了最近的派出所地址,就在三条街之外,沈傲之拖着小拖车再次步履轻盈。 沈傲之抄了条近路,穿过两条巷子,拐上大道,远远的,她已经看到马路斜对过派出所的黑字白底牌匾。 一同映入眼帘的,还有一辆熟悉的小轿车。 “咦?是那个被碰瓷的!……这不巧了么你说!” 沈傲之心下一喜,兀自嘀咕着,赶紧冲行驶过来的小轿车大力招手。 程安栋坐在驾驶座上聚精会神的开车,脑子里正在思考刚刚和市领导面谈的几个问题,根本就没注意到路边有人冲自己招手。 直到小轿车径直从沈傲之面前开过,才隐约听到似乎有谁在喊“停车”。 这个年代路上的小汽车并不多见,相反,自行车超多,和小汽车共享大马路,根本没有严格区分机动车道和非机动车道,所以程安栋的车速并不快。 听闻有人喊停车,他下意识扭头张望,看到路边一个女人冲自己招手,视线和站位朝向明显随自己的移动而移动。 程安栋急忙踩了刹车,该不会是谁出了什么紧急状况,急需帮助吧? 眼见着淡青色的小轿车缓缓往后倒,沈傲之嘴角不受控制的狂抽几下。 沈傲之:真看现在交通管理不严啊,大马路上竟敢随意倒车,厉害了这位哥! 不过,交警都不管,她操的哪门子心。 赶紧追上去,弯腰偏头,确认驾驶座上坐着的正是被讹了二百五的西装男。 沈傲之掏出那沓钞票递过去:“呶,你的,以后开车注意点儿,遇着碰瓷的该理论理论、该动手动手,长的人高马大的,哪能白白赔钱?难道你的钞票全是海水潮来的不成?” 程安栋微一愣神,他哪里能想到这被讹的钱还有失而复得的机会,眼前这姑娘…… 沈傲之见西装男愣着不动,也懒得继续说教,直接把钞票从落下的车窗扔进副驾驶座,潇洒的留下一句“不用谢”,扭头拖起小拖车,离去的步伐步履轻盈。 程安栋看看座位上的钞票,又抬头看看远去的背影,一双好看的瑞凤眸子眨啊眨。 没想到国内的民风还是如此淳朴可爱。 想要追上去谢谢那位行侠仗义的姑娘,可惜她已经不知道穿进哪条小巷子里,不见人影。 “有缘自会相见。” 程安栋喃喃自语,就像他们之前能在被讹的地方见,刚刚又能在大街上重逢一样。 ** 沈傲之回到家的时候,苏瑾瑜还没有下班,她警犬般灵敏的鼻子闻到一股药油味儿,然后在苏瑾瑜房间的地上看到他今天和昨晚换下来的衣服。 可见他今天回来过。 沈傲之抬手掩住鼻子,乌亮的黑眼仁左右瞟个来回,想到一个问题:那位洁癖患者向来都是洗澡换下来的衣服当时就洗干净晾起来,如今成为独臂大侠,脏衣服怎么办? 她要不要帮个小忙? 原本呢,这种替心爱之人洗衣服的机会应该是留给三楼那位的。 可如今三楼那位的衣服还不知谁给洗呢。 你说这俩人,人家是患难夫妻,他俩是患难情侣,要出事就一起出,就不能商量一下岔开时间,给彼此一个表现的机会么? 沈傲之在卧室门口犹豫了好一阵,最后决定,做个好人。 晚饭,沈傲之特意多做一些,把三楼的二人份也带上了。 她甚至有个冲动:要不要去找白苒劝她回自己家去,给那对小情侣留出空间来,也算是为自己积下功德了。 站在餐桌前看着两荤两素,沈傲之戏精上身,假装苏瑾瑜就坐在对面,夸赞道: “苏瑾瑜呀苏瑾瑜,你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亲媳妇帮你追女朋友,够你炫耀一辈砸!” 办公室里,苏瑾瑜起身准备下班回家,毫无征兆的突然打了个喷嚏,刚好途经门口的小郭错愕的看过来:“队长,你该不会热伤风吧?” 苏瑾瑜偏了偏头,自我感觉了一下,似乎并没有任何热伤风的不适症状,抬步径直走出去,经过小郭身边时丢下一个字:“没。” 小郭目送队长拐过楼梯口,无所谓的耸耸肩,他早就习惯了队长的冷酷。 ** “笃笃。” 有人敲门,沈傲之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是苏瑾瑜回来了。 不过他自己有钥匙,从来没有敲门的习惯,难道是一只手不便? 沈傲之还是习惯性的看了一眼猫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苒那张清丽的面庞,立刻打开门。 “白苒,有事?” “呃……哦,我想麻烦问下……” “诗诗又不舒服?”苏瑾瑜刚好上楼,看到是白苒,一步三个台阶跨上来。 沈傲之在心里为苏瑾瑜点了个赞,就该这样,瞧他这焦急劲儿,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就能恢复单身了!噢耶! 白苒似是很意外苏瑾瑜这个时候回来,略显错愕,话也说的吞吞吐吐:“不,不是……我,在做饭,发现没有酱油……想借点儿……” 苏瑾瑜面无表情,抬手欲开门进屋,拽了一下,门竟丝毫未动。 “嗐,还做什么饭呀,我连你们的饭菜都带出来了,正打算这位同志回来让他送上去呢,诶?白苒,既然你都下来了,要不然你就在楼下陪我一起吃吧,让苏瑾瑜端了饭菜上去和文诗一起吃。” 沈傲之死死霸住入户门,自觉她的这个安排天衣无缝,既合情合理,又为小情侣创造了独处的空间,还有谁比她更聪慧呢? 不过,门外的两位似乎并不这么想,白苒诧异的瞪圆了眼睛,疑惑的眼神看向苏瑾瑜。 而苏瑾瑜一如既往的冰山脸上多了几分……不耐? 沈傲之:“???” 沈傲之:不对啊,他们那是什么表情?难道她的做法有何不妥?不应该啊。 “快进来吧,饭菜做了好一会儿了,别凉了,文诗还饿着呢。” 沈傲之可不想站在门口给他俩讲她这个想法的来龙去脉,想必拿陈文诗饿了说事儿,能督促苏瑾瑜赶紧上去送饭。 但这一次,沈傲之判断失误。 苏瑾瑜没有着急去送饭,朝白苒扬了扬下巴,声音冷冷:“你先上去,我一会儿送饭。” 一张生人勿进的冷脸迅速贴近,沈傲之下意识挪开半步让开位置,怔怔看着冰山跨进门里,还顺手“砰”的一声撞上入户门。 沈傲之:“……” 沈傲之瞅了瞅入户门方向,也不知道白苒有没有听话的上楼去,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诶?我说,我的安排不好么?多好的机会啊,你……” 苏瑾瑜冷的能叫人不自觉打寒战的狭长眸子凝视过来,直接冻住了沈傲之后面的话。 沈傲之丧丧的苦笑点头,自觉把自己嘴巴上的拉锁拉上。 她就说她很可能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第17章 冰山终于移动回了自己卧室,沈傲之刚刚感受到一丝温暖,只见冰山一脚退出卧室直直盯向她。 沈傲之:“!!!” 沈傲之:“干嘛啊?”语气极不耐烦。 真是够够的,一点儿也没感受到大夏天家里有座冰山带来的清凉,反倒总是冷冰冰的一惊一乍,时间久了不知道会不会得神经病? 苏瑾瑜没有说话,视线抬起,试图透过沈傲之的卧室门看向阳台。 阳台上有晾衣服的绳子。 沈傲之终于智商上线,淡淡道:“帮你洗了,不用谢我,等你手好了,帮我洗回来就是。” 冰山脸终于有了一瞬间的松动,却转瞬即逝,“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沈傲之怒瞪门板深深吸气。 吸到不能再吸时,想明白了,根本不值得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抬起手臂打出太极收势的动作,缓缓呼出胸中郁闷之气,心里默念:“不气,不生气……” 苏瑾瑜放下公文包出来时,沈傲之已经把三人份的饭菜装好放在餐桌上,盘子里只留下她自己的分量。 沈傲之坐下来开吃,目不斜视。 苏瑾瑜的视线在沈傲之的脸上落下一瞬,打开饭盒和菜盒,扒出自己的分量,剩下的盖好,端起来出门。 入户门“嘭”的一声撞上门框,沈傲之感觉自己的学生头被风带飞了起来。 究竟是穿堂风还是某人发疯?他这是一会儿要回来吃么?多好的机会啊,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愁人。 约莫三两分钟光景,入户门“咔哒”被打开,上去送饭的人再次出现在餐厅里,落座,自觉的执起筷子夹菜往嘴里塞。 沈傲之只能在心里长长哀叹,真不明白这个人的脑回路究竟怎么长的,为什么与常人不同呢? 餐桌上鸦雀无声,这是他们二人在家的绝大部分状态。 沈傲之习以为常,她只是今儿个心里格外不舒服。 原本两人话都已经说开了,简单直接一些不好么? 她的所作所为有错么? 结果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谁心里能乐意? 眼前这个男人莫不是既想当又想立? 嘁!装什么装! ** 此时,三楼。 饭盒、菜盒全被打开,摆在桌上,白苒吃着,陈文诗看着。 “姐,吃啊,你管他谁做的饭菜,赶紧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况且,味道挺不错呢。” 陈文诗摇摇头:“没胃口。” “哎呀,姐,瑾瑜哥这几天对你有多上心,你难道还不知道?又背你去医院,又给你送吃的,他不留下来陪你一起吃,我猜想啊,都是为了你。” “为我?”陈文诗无神的眸瞳终于有光闪过。 “对啊,你想啊,瑾瑜哥现在毕竟是有家室的人,上次苏爷爷的寿宴上那就相当于对外公开了,要是这个时候瑾瑜哥还跟你走的那么近,你想想别人会怎么看你?他只能跟你保持距离了呀,我想他们俩的婚姻维持不了多久,等他们离婚了,瑾瑜哥肯定会像从前一样,整天跟在你后头,你想甩都甩不掉!嘿嘿。” 陈文诗的眼睛更亮了:“你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不会自己想?你赶紧把脚伤养好,你的机会多好啊,能光明正大的跟瑾瑜哥一起工作,我也没想到当初帮你随便找的房子居然就在瑾瑜哥家楼上,哎呀,这说明什么?” “什么?”陈文诗瞪大了眼睛,一脸期待。 “说明你们有缘呗!冲这缘分,你也不能打退堂鼓啊,再说,这里不光关系到你个人的终身大事,我听舅舅说上头最近有了新想法,你得把瑾瑜哥拉到咱们的阵营里来,这可是关系到全家族的兴衰,你不是不知道。” 一想到家族重任,陈文诗刚刚现出的喜色渐渐暗淡下来。 当初为了家族利益,抛弃他的人是她。 现在还是为了家族利益,试图拉拢他的人还是她。 “瑾瑜对我的心意我是相信的,可是苏爷爷那边……” 陈文诗先前无论如何没想到苏爷爷竟然能左右苏瑾瑜的婚事,上次寿宴上又看到苏爷爷如此的喜欢和维护那个女人,她不得不考虑这个因素。 “苏爷爷那边现在是挺向着那个沈傲之的,可是姐,你有没有想过,苏爷爷也只不过才认识那个人女人多久?她就当真让苏爷爷百分百满意么?我看那女人也太不修边幅,还整日的在街上乱窜卖东西,竟给瑾瑜哥惹麻烦,你觉得这要是时间久了,苏爷爷会不会还一直喜欢她呢?” 陈文诗漂亮的眸瞳眨了眨,身体往前凑了凑,拿起筷子吃饭。 白苒说的对,家族利益要顾,苏瑾瑜她也要,他们二十多年的情分不能白白断掉,至于那个女人…… ** 天气闷热难耐,预计下午即将迎来一场暴风雨。 沈傲之拖着西瓜来到厂区附近的路口。 从昨天开始,西瓜已经大量上市,今天是她计划中最后一天卖西瓜,明天就要转行。 尚未到工人下班时间,路上行人不多,路口那里却多了一个摊位。 “哎——西瓜西瓜,甜美多汁的大西瓜唻,三分钱一块,解渴清热又去火,快来吃西瓜!……” 不但这叫卖听起来熟悉,就连西瓜切的模样也熟悉的很。 果然如沈傲之所料,已经有人完全拷贝了她的销售方法,并且,抢占了她最有利的地盘。 要说起来,这都不算事儿,她早有心理准备,市场上哪有不竞争的? 可那位大妈居然把价钱降了两成半,西瓜切的块头却和她的一样大,这分明是不正当竞争嘛,大妈不讲武德啊。 沈傲之撇了撇嘴,可她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至于动用武力逼大妈提价或是赶她走人吧。 嗐! 沈傲之不想轻易降价,只好拖起小拖车穿过几条街寻另一处摆摊。 这条街附近的工厂效益不如先前那边的几家工厂,所以才作为备选方案一直没被沈傲之翻牌。 拐过街角时,已经陆续有工人出来,沈傲之立刻王婆上线,叫卖起西瓜来。 “哎,西瓜西瓜,天热不怕,都来吃清新透凉的大西瓜,咬一口甜润解渴保你舒服的还想吃……” 天气实在闷热,生意倒也不算差。 “姑娘,快跑吧,打办的来啦!就那边儿……” 有人突然冲她喊,沈傲之下意识一抬头,余光里瞥见有穿制服的正骑车往这边飞奔。 急忙牵起绳子就跑,脑子里不断的闪现着计划中的逃跑路线。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 本来巷子就不宽,哪个可恶的家伙把一堆破烂堆满地。 全是四楞八角的钢筋铁架破烂砖瓦,爬上去危险系数太高,沈傲之认命的坐在推车上做好了束手就擒的准备。 又不是头回被抓,不过是进去走个流程而已,她完全不care。 车上还剩下半个西瓜,抓起来就啃。 反正打办那些工作人员各个在苏队长的教导下严于律己,从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这些西瓜没收之后只有烂掉的份儿,她不吃岂不浪费? “哟……挺悠闲啊……一看就是老油条……怎么,光自己吃,不分点儿?” 紧追不舍的人此时不见自行车,气喘吁吁的叉腰大口喘息。 沈傲之正吃的津津有味,闻言,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把来人打量了好几个来回,无论是自己的记忆还是原主的记忆,都没有找出此人的信息。 “新来的?一定是还没来得及被队长教育吧,怪不得一点儿不像苏瑾瑜带出来的兵。” “什么?”那人双眸怒瞪,一副吃人的架势:“新不新来关你屁事!赶紧带上东西跟我走!你们这群没有王法的刁民!” “你说谁是刁民?” 沈傲之抬手一扬,手里的西瓜皮直直朝那人面门飞去,砸在那人脑门上又滑落下去。 一小坨西瓜瓤正正好粘在那人脑门正中间,像极了这个时代小孩子拍照时最爱在眉心点的美人痣。 “你特么……” “哈哈……” “赶紧走!” 那人气急败坏。 沈傲之懒得跟他置气,西瓜吃完,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沈傲之在前面拖着平板车,那人推着车自行车跟在后面不超过一米五的距离。 天色忽然之间就暗下来,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天边零星传来隆隆的雷声,眼看着暴风雨就要来临。 “喂,就要下雨了,我们是不是先找个地方避雨啊?” 当初穿越的那场雷暴给沈傲之造成了不小的阴影,如今的她对闪电产生了小小的条件反射,一听到雷声,心里总是毛毛的哆嗦,于是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去问身后的人。 “避什么避!违法乱纪之人不配避雨!” 沈傲之:“……” 嘿,姐姐这暴脾气,要不是看旁边没人拦,直接一板车卡死你信不信! 转念一想,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沈傲之脑袋一歪,嗤笑一声: “我避不避雨的无所谓,你呢?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也要陪我这个违法乱纪的一起挨雷劈么?” 话音未落,哗啦啦的雨点儿先一步砸落下来。 第18章 沈傲之根本不需要再等那人的回答,瞧他滋溜一下钻进巷口屋檐下的动作便一目了然他的选择。 沈傲之三两步跨进巷口,躲在屋檐下避雨。 一辆淡青色的小轿车停在巷子口的马路上,驾驶座上的程安栋抻着脖子透过车窗往巷子里张望。 诶?刚才闪过的人影是上次那个仗义相助的姑娘吧? 这雨下的真不是时候,他刚想定睛确认那姑娘的身份,大雨点子“啪啪啪啪”的砸下来,他眼神不过是飘一下的功夫,再看回去时,人影已经不见。 将这周围观察了一遍,程安栋约莫那姑娘该是躲进巷子里避雨了。 倒车前进,将车子开到巷口里,果然见着躲在屋檐下的姑娘,瞧她手里还拎着拖车绳,肯定没错。 程安栋摇下一小截车窗,有落雨激起的小水珠飘落进来,程安栋眯缝着漆黑的眸瞳,冲沈傲之提高音量:“姑娘!去哪儿,我送你!” 沈傲之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辆车,唇角弯起一瞬又落下,可惜,她现在不是自由身啊。 无奈的看向对面屋檐下的男人,沈傲之开口问:“喂,有车送,要不要走?” 那人在小轿车甫一开进来时,视线就落在车上挪不开,这年头能开得起小汽车的岂能是普通人?心里羡慕的不得了。 可是,当得知这车主与眼前这个女人认识时,羡慕变成了嫉妒恨。 “我自行车怎么办?等雨停!”语气极不友善。 沈傲之无奈笑着朝程安栋摊手耸肩,相信他听着那人说的话,也该知道她如今落在人家的手里,想走也走不了啊。 有一点,沈傲之想错了,程安栋根本就不明白沈傲之和那个男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瞧着一个怒气冲冲,一个忍气吞声,还以为他俩是一对闹别扭的情侣或是小夫妻。 当初人家姑娘仗义相助,现在他哪能说走就走,程安栋下车躲进男人那边的屋檐下。 “同志,你看这雷雨交加的,还是坐我的车走吧,你一只手伸到窗外把住自行车头就行,我车子开慢点儿,总好过你们在这等着强,你说是不是?” 那人看看眼前西装革履一表人才的男人,又看看被大雨洗的发亮的小轿车,他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这么好的进口车呢,一颗心被勾引的跃跃欲试。 既然自行车有办法解决,有什么理由不享受一程呢? …… 大雨滂沱的马路上,一辆淡青色的小轿车匀速前行,小轿车右后座的车窗开了一条缝,缝里伸出一只手臂紧紧稳住自行车头,让那辆自行车看起来与小轿车并驾齐驱。 车厢里,沈傲之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与程安栋攀谈起来。 “看起来海城不算大啊,咱们这都遇见第三回 了,我叫沈傲之。” 程安栋微微一笑,点点头,并没有转移目光,一直专心盯住路面状况: “我叫程安栋,上次就应该谢谢你的,谁知一眨眼的功夫你就进了巷子……刚刚也是,要不是这里路况简单,我怕是又错过你了。” “是么?呵呵,下雨了肯定得抓紧躲起来啊,总不能在街上晃晃悠悠等着浇成落汤鸡啊。” “对了,你要去经管所做什么?是在那里上班么?” 沈傲之:“……” 扭头盯着程安栋看了好几秒,确认他似乎真不清楚她为什么要去那里,视线转向旁边的后视镜,歪了歪头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后座的男人,道:“我是被请去的……” 程安栋听完沈傲之介绍时下的海城市场环境,眉头已经高高蹙起:“你是说这里的街上不让摆摊?” “对啊,不让摆。” “办理手续也不行?” “哪有什么手续啊?根本不给办。” 经历过后世的沈傲之自然清楚程安栋所说的“手续”相当于后世的营业执照,只可惜现在她想办执照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根本没有任何一个部门能给你办。 “这个就……” 程安栋刚回国不久,每天都忙着处理工厂的事,根本没关注过小商小贩,虽然觉得这不合理,却也无力置评。 聪明如沈傲之,很快就想到这个程安栋大概是刚从国外回来,否则这里普通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嗐,这也没什么,时代总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们国家会越来越富强,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像你说的那样,大家凭证经营,市场肯定会越来越繁荣。” “你倒是很乐观啊,你怎么就对未来如此充满信心呢?” “我就是知道啊,并且,坚信!” “嗬,看来,我很快就要有一位女强人朋友了。”程安栋笑着扭过头看一眼,又赶紧转回去认真开车。 “这话倒也不错。” 沈傲之自信满满。 同时,她预感到这位程老板不简单,瞧他三两句就已经把他俩的关系定义为“朋友”。 考虑到车后座上还有一块臭肉,沈傲之并没有详细打听程安栋的底细。 对,臭肉,就是那个抓她的人,他分明就是带坏打办这锅汤里的一块臭肉! 懒得搭理他。 ** 车子拐进经管办公楼大院,程安栋停好车,扭头看向沈傲之。 他早就想好好看看这个积极向上乐观有信仰的姑娘了,直觉她将来会有一番作为,只是此时的他还想不到她将来的作为如此之大。 “谢谢你送我回来。” 沈傲之一句话把自己和臭肉撇的一干二净。 暴雨已经转为毛毛细雨,沈傲之直接下车打开后备箱,搬出自己的小拖车。 人家都已经好心的送她到门口了,总不能还等着人家下车帮她开车门、搬东西吧,她可不是矫情的人。 她的生存法则和经商法则里都有这么一条——自己能干的事绝不假手于人。 事实经验告诉她,假手于人迟早得还回去,甚至很可能还要搭上更多。 “不客气,上次我都没说谢谢,这么算起来,我还欠你一声谢谢。” 程安栋拔了车钥匙下车,伸手就要帮沈傲之拖小拖车。 “不用不用,我这小车就放这,不拿上去,你开车走吧,耽误你时间了呢……” “我刚好有个老朋友在这里办公,顺路上去见见老友。” “哦,好啊。”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天、上楼,仿佛都忘了后座上还有个大活人。 在一楼楼梯口跟程安栋道别,沈傲之自动自觉的走进留置室,等着某人得到消息来捞她。 看来真如小郭所说,打办那些人懒散的很,留置室里居然只有她一个。 沈傲之挑了挑眉,这并非不是好事,看来距离合法经营的日子不远喽。 ** 程安栋一路上到三楼,敲了几次门,没有回应。 直接扭开门把手,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真不巧……” 程安栋低低咕哝一句,转身准备离开,碰见从对面房间里走出来一行人,他的老友就在其中,且一眼就看到了他。 “哎呀,程老板,你可是稀客啊,来来来,屋里坐……” 牟志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住程安栋走进办公室,边走边调侃: “我就说这场暴风雨得给我带点儿什么来,原来是把你送来了,我可是听说你来海城好几日了,还想着什么时间去找你呢。” “嗯,你别说,还真是这场大雨把我送来的,要不然咱俩至少还得些日子才能见着,刚才敲门你不在,我还好一阵遗憾呢……” 牟志鹏倒上一杯热茶,两人坐在会客沙发上:“你看这不巧了么,我这刚开完会,说明咱俩今天这个面啊是必定能见到滴!” “是是……对了,我听说现在街上不让摆摊做小买卖?” “呃,这个嘛……” ** 二楼,苏瑾瑜开完会回到办公室,见陈文诗和新来的小董正说着什么。 见他进来,陈文诗对小董说了一句“你先去吧”,就立刻起身朝他走过来 ,问苏瑾瑜:“怎么样?开会讲的是我们说的那个问题么?” 小董急匆匆冲苏瑾瑜颔首,吐出“队长”两个字就跑出了办公室。 苏瑾瑜瞥了小董一眼,视线落回到陈文诗脸上:“你和他认识?”语气凉凉。 “昨天认识算不算认识?”陈文诗似笑非笑。 苏瑾瑜没有反应,径直回到自己座位上。 陈文诗跟上去,坐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解释道: “他们最近不是天天出去跑一线么,我跟你每一个下属都打好招呼了,回来我都要了解一下他们当日遇到的情况,我本来是想自己亲自下去跑的,还不是你死活不同意,都跟你说了,我脚好了,正常走路没问题的。” 苏瑾瑜翻开笔记本到刚刚做会议记录的那一页,掀起眼皮瞄了瞄陈文诗,语气略微加重:“你是医生?” 陈文诗:“……” 医生的确有说要再休上个三两天才能正常走动。 “我这不是听你的了嘛,我没出去呀,我只是请他们向我描述一下他们遇到的情况,我……” “会上说上头有意搞个试点,牟所想争取由我们来做。” 苏瑾瑜不喜欢解释,也不喜欢别人解释。 第19章 “那你的意思呢?” 陈文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瞬不瞬的盯住苏瑾瑜的眼睛。 这个男人从小就不苟言笑,想要在他脸上寻找表情,须得拿个放大镜才行。 苏瑾瑜没有直接回答陈文诗的问题,只抬眸回看她。 如同陈文诗熟悉他一般,他也同样熟悉陈文诗的一举一动。 她此刻明显的瞳孔微缩、神经紧绷,这个问题难道如此重要么?重要到能令她紧张? “我服从领导安排。” “意思是牟所要是争取让你们做试点,你就遵照执行?”陈文诗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 苏瑾瑜视线里多了几分狐疑,下颌微收,狭长的眼眸看起来更加深邃:“你有意见?” “呃不不,没……呵呵,我能有什么意见,随口问问……对了,我妈妈让我今晚回家吃饭,这两天都蹭你家的饭,回去替我谢谢沈傲之,以后有机会我做西餐给她吃,作为答谢。” 苏瑾瑜一直盯着陈文诗的眼睛,没有表情也没有语言。 他这样的反应让陈文诗更慌,心里暗忖:他该不会看出她的意图吧?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再见。”陈文诗逃也似的离开办公室。 苏瑾瑜看向门外的眸子微微眯了眯,须臾,恢复如常。 “铃……” 桌上的电话响起,苏瑾瑜接起电话。 “喂?打办苏瑾瑜。” “小四啊,你明天有没有空啊?爷爷本来答应要去参加你朱爷爷重孙的满月宴,可是爷爷这两天血压有些高,一直下不来,明天你和之之替爷爷去一趟吧,顺便也去朱家沾沾喜气,争取咱们苏家也早日抱上孙子。” 苏瑾瑜一听爷爷血压居高不下,终于露出难得的紧张:“爷爷,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不用,老毛病了,爷爷心里有数,休息几天就好了,你记得明天和之之去朱家,听见没有?礼物我都准备好了,你们明天上午过来拿就行。” “爷爷……” “就这么定了,我要休息了,哎呀,头疼……嘀……嘀……嘀……” 忙音传来,老爷子的电话说挂就挂。 苏瑾瑜微微蹙眉,爷爷又给他出难题。 傍晚,苏瑾瑜下班回家,特意去了一趟农贸市场,前几天都是沈傲之做饭,这几天他得都还回来。 再说他还得和她商量明天去满月宴事宜,爷爷的要求他能满足尽量还是满足。 一荤一素两菜做好,看看时间,沈傲之还没回来,苏瑾瑜干脆去洗了澡。 出来后,仍没见沈傲之的影子,苏瑾瑜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去窗口张望,仍不见人影,直到夜色降临。 “去哪了呢?”苏瑾瑜嘀咕一句,换鞋下楼去了楼下小仓房。 平板车和玻璃罐子都不在。 “难道是西瓜还没卖完?这女人真是倔强,不卖完不回来?”苏瑾瑜摇摇头锁上仓房门出来。 “轰隆隆——” 没见着闪电,只听到隆隆的雷声,看样子又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站在楼道口,苏瑾瑜犹豫了几分钟,转身上楼穿了雨衣雨靴再次下楼出门。 吐槽归吐槽,她从来没有这么晚还不回来过,他应该出去找找的,否则,爷爷那里交代不过去。 苏瑾瑜打着手电筒沿途往厂区方向走,沈傲之最近都在工业区那边摆摊他是清楚的。 暴风雨越来越猛烈,街道上空无一人,时而有闪电仿佛就在头顶炸响,苏瑾瑜的视线随着黑暗与明亮的不停切换一次次适应,一丝不苟,生怕错过某人的身影。 同一时间里,留置室内的沈傲之蜷缩在墙角,看来苏瑾瑜的下属们果然懒散,今天不幸被抓的到现在也只有她一个。 唉,她这是什么好命啊! 倏地,一声闷雷在头顶炸响,室内瞬间一片漆黑。 灯灭了。 怔愣一瞬,沈傲之很快反应过来,紧贴墙根摸到门口,一边拍门一边大喊:“有人吗?……快来人啊,灯灭啦!停电啦!……有没有人啊……” 隔着门缝,她悲哀的发现,走廊里也黯淡无光,不会是跳闸了吧。 空旷到有回升响彻的漆黑房间,无人应答的惶恐与无助,让沈傲之的小心脏开始突突的加速跳动。 窗外,两道闪电接连闪亮! “咔!咔——!” 震耳的雷声仿佛劈开房顶炸响在耳边。 沈傲之双腿一软,蹲坐在地上,紧紧蜷缩成一团,禁不住瑟瑟发抖。 她把脑袋紧紧埋在膝盖间,抱紧后脑勺,恨恨的咒念着:“苏瑾瑜你特喵的在搞什么啊,这都几点了还不赶紧来捞我……老天爷啊,你要能劈就把我劈回去吧,这是个啥破地方啊……明明一个手机一切都能搞定,可现在,啊啊啊……” 她大力的尖叫,努力的发泄着愤怒的情绪,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不知过了多久,闪电的频率减小了不少,但狂风夹杂着暴雨猛烈敲击窗户的砰砰巨响一直充斥着沈傲之的耳朵。 不知是嗓子喊的嘶哑还是耳朵被震的失聪,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喊声。 而且,她喊也喊不动了,无力的蜷缩在墙角,越想越委屈。 她在原来的年代生活的好好的,怎么就说穿越就穿越了呢? 穿到这边她也能接受,正在努力的奋斗,想要过的更好。 可她怎么就因为卖个西瓜就被抓进来,还遇上这样的鬼天气,还遇上跳闸! 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究竟因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啊! 越想心里越委屈,大颗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落下来…… “咔嚓!” 又一阵闪瞎眼的巨型闪电过后,一声划破天际的轰鸣传来,沈傲之浑身一个激灵,回想起灵魂出窍的情景…… 她想回家,即使回不到前世设施豪华亲情温暖的家,就是能回到现在那个二楼的小家也好啊。 苏瑾瑜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来捞她! ** 厂区门前的路口站着一个人。 苏瑾瑜已经把周围的几个路口全都找了两遍,连半个人影都没碰到。 他甚至沿途连路边的沟渠都留心寻过,生怕那人会不会不小心滑进沟里去。 可惜,一无所获。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担忧? “沈傲之——你到底在哪儿——?”男人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冲着空旷的街道大声喊。 “哗啦啦……” 忽然一阵强风刮过,强壮如苏瑾瑜也顺风挪跑了好几步,抱住一棵大树才站稳。 朝身后刚才的声音望过去,不远处工厂传达室里亮起灯光,猜测是玻璃碎落一地,有人影晃动。 苏瑾瑜顾不得强风仍在呼啸,裹紧雨衣、揪住帽沿,向传达室冲去。 传达室里,疾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从碎裂的窗户猛灌进来,看门的大爷浑身湿透,正试图搬起一个小木柜放在窗前的桌面上挡雨。 “有没有塑料或木板?” 苏瑾瑜冲门卫大爷大喊,示意他能帮他把窗户先挡起来。 大爷回过神来,想起桌面上有一块垫着的硬塑料,伸手指了指。 苏瑾瑜点头,示意大爷打开门让他进去。 两人花了好些功夫终于把碎掉玻璃的窗户堵住,室内总算归于平静。 “小伙子,谢谢啊,多亏有你帮忙,对了,这么晚,你怎么会走到这儿?”大爷问。 苏瑾瑜如实回答:“出来找人,还没找着。” “哦?找谁?我们这里工人早都下班了,附近几个厂子都一样,只有像我这样的更夫还在,这附近没什么人家啊。” “嗯,知道,我要找的人白天在前边路口摆摊卖西瓜,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卖西瓜?这里白天是有个卖西瓜的,拖个小拖车……” “对对,您知道她往哪边走了么?”苏瑾瑜的眸瞳难得发亮。 “唉。”大爷叹息一声,“她啊,运气不好,碰着一个穿制服的,我看着她拼命往西边跑,那孩子肯定不知道那边厂房重新装修,巷子口被垃圾堵死了,我看啊,多半是被抓着带回去了吧,你不如去经管所问问?” “谢谢大爷!” 大爷话音未落,苏瑾瑜已经起身打开门冲进风雨里。 大爷说的那个被堵死的巷子他去过,要真是遇上打办的来抓,没跑。 苏瑾瑜赶到经管所时,整栋办公大楼黑漆漆,没有一丝光亮,禁不住皱起眉头,大步跑进大楼,径直跑向留置室。 此时蜷缩在留置室角落里的沈傲之衣袖和手臂都是湿的,她都不记得她有多少年没哭的如此惨了,越哭想的越多,想的越多就哭的越厉害,恶性循环。 突然听见门口有响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空荡荡的留置室里连个能拿起来充当武器的东西都没有,心里更害怕,还不敢出声。 要不是怕暴露行迹,沈傲之真想再来一场嚎啕大哭。 “沈傲之!你在么?”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虽然一如既往的冰冷,但此时沈傲之却感觉这声音无比的性感、温暖。 “苏瑾瑜!你特么怎么现在才来!……你还知道来啊!呜呜……” 沈傲之还没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一跃跳上来人的怀抱,紧紧搂住来人的脖子,死活不撒手。 “沈傲之,你松手,雨衣,凉……” “不!”沈傲之的手臂楼的更紧。 第20章 人找着了就好,苏瑾瑜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任由沈傲之抱了一会儿,苏瑾瑜开始试图掰开沈傲之紧搂自己的手臂。 “松开,回家。” “不!” 苏瑾瑜尴尬的发现,自己居然掰不开一个女人的手臂! 她这是给自己锁喉了吧? 单指在女人的腋下肋骨处摁了两下,效果立竿见影,女人闷声哼笑,立刻松开手臂,乖乖离开他的怀抱。 沈傲之被刺激的不止是肋间的痒痒肉,还有大脑,瞬间清醒。 面前的男人不过是自己名义上的老公,与自己半分夫妻情分也没有,能来找她不过是处于道义和爷爷的威严,她想什么呢? 万一这一刻被陈文诗看在眼里,那还得了? 罪过罪过。 “回家。” 苏瑾瑜脱下雨衣,给沈傲之披上,淡淡吐出两个字,转身就走。 沈傲之麻利的穿上雨衣,乖巧的紧随其后。 宽大的雨衣帽沿下,一双微红的眼睛缓缓弯成月牙。 冰冷的雨夜,前面身形高大的黑影似乎温和了几分,就连接连而至的电闪雷鸣似乎也没那么令人恐惧了。 两人很快走出办公大楼。 “诶,等等,我去拿拖车。” 沈傲之一把将苏瑾瑜拽回到屋檐廊下,自己朝下午放小拖车的地方走去。 风雨很大,苏瑾瑜眯缝着狭长眸子努力跟上不远处黑影的移动,就不见她回来,上前几步,拖住她的雨衣袖子凑近雨衣帽子提高音量:“先回家,明天再来找。” “怎么会没有了呢?奇了怪了,这么个小破拖车也有人惦记?” 沈傲之讷讷嘀咕。 苏瑾瑜没有听见她的话,扯着她的衣袖往家走。 甭说现在这个天气条件了,下午下班的时候他也没在门口看着她的小拖车,否则,他早就知道她在这里了。 苏瑾瑜的眸子不由加深几分。 两人回到家,时间已是后半夜,没有疑问、没有说明,各自回房睡觉。 ** 天光大亮时,大地如洗,风和日丽。 苏瑾瑜记得爷爷交代他要带上沈傲之去参加满月酒,晨跑回来却没见着沈傲之出来。 等他洗完澡出来时,沈傲之的房门还是紧闭。 苏瑾瑜微微皱眉注视那扇门片刻,恢复冰山表情,端起馄饨碗自顾自吃饭。 吃完小馄饨,又把卫生搞了一遍,时间已经指向八点。 沈傲之那边居然毫无动静,苏瑾瑜的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蹙。 “笃笃。” 敲她的房门。 没有应答。 再敲。 加重了力度和频次。 “进……” 门里隐约传来沙哑的声音。 苏瑾瑜握住门把手轻轻一转、一推,余光瞥见女人蒙住被子躺在床上。 他微微侧身,没有正眼去看,也没有迈进房间,而是侧身站在门口,淡淡道:“爷爷让我们今天代他参加朱家重孙的满月酒。” 站在门口等了十几秒,不见被子里的人有动静,苏瑾瑜微微蹙眉,朝鼓起的被子瞥了一眼,马上收回视线,再次启口:“让爷爷来请?” 趴在被窝里正难受的沈傲之连白眼都无力翻一个,只能在心底腹诽:这家伙还真是深谙蛇打七寸的道理啊,他根本就不多废话,直接搬出爷爷他老人家,她沈傲之还有一点儿磨蹭的余地么? 可是她此刻真的难受啊。 被子动了动,露出半个后脑勺,那后脑勺转了小半圈,露出小半张脸,红扑扑的,可发出的声音却如同一个八旬老妪:“我发烧了。” 苏瑾瑜一怔,停顿几秒:“严重么?” 沈傲之再次无奈的想像自己翻了一个白眼,声音沙哑:“暂时死不了。” 沈傲之内心的小人儿几乎暴怒了,什么叫“严重么?” 没见她都起不来床了么? 这如果还不算严重,非得死了才叫严重? 好气! 苏瑾瑜被沈傲之的话噎了一瞬,停了几秒,关门离开。 此刻的沈傲之只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她有种垂死的小动物被遗弃的绝望感觉。 她病的下不了床,他居然一句话不说就关门走人! 嗬!可真是八十年代优秀室友典范! 躺在床上自己替自己悲哀,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生病了没人管,好不可怜。 看来她得把交个好朋友提上日程,至少得有个人替自己收尸吧…… 胡思乱想之际,门被再次敲响。 “进。” 这一声比前几声要清晰的多,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自己没有被遗弃,心底升起了一丝丝希望。 苏瑾瑜走进来,一手拿了体温计和药片,一手端个水杯。 沈傲之转过头半睁一只眼,瞥见人影,无力的闭上眼。 苏瑾瑜仍不言不语,连表情也没有一个,先是将体温计插进沈傲之手里,又把药片和水杯往床头柜一放,转身走出房间。 沈傲之:“……” 沈傲之:好吧,酷盖就是酷盖,就当他是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好了。 把体温计插进腋下,要不是想知道自己究竟烧到多少度,有没有会被烧坏脑子的可能,她真懒得量体温,浑身都疼啊,动一下都是煎熬。 至于放在床头的药片和水杯,呵,此刻她感觉自己会成为那个脖子上套个烧饼也能被活活饿死的懒人,唯一不同的是她多了一个浑身疼痛无力的借口。 “体温量好了么?” 男人低沉的声音穿门而过。 沈傲之无奈叹气:那个家伙搞什么啊,他躲出去难道是为了给她空间插个体温计? 男女授受不亲? 这家伙该不会是从哪个朝代穿过来的吧? 沈傲之实在无语,不想回答却还是应了一声:“好了。” 苏瑾瑜推门进来,接过体温计看了看。 “39度8,有点高。” 放□□温计,拿起床头柜上的药片和水杯递到沈傲之跟前,也不说话。 一切全凭感觉和意会的沈傲之拼力撑坐起来,伸手拿药片才发现药片外面还有一层透明的塑料包装膜,这种包装她以前在姥姥家的抽屉里见过,后世的药房里读少见的包装,上面蓝色的字体写着“扑热息痛片”。 咦?这个名字有点印象,这在后世好像是被禁止使用的药,这…… 算了,有副作用就有吧,总比烧坏脑子强。 沈傲之吃完药,再次躺下,接下来全看药片搏命了。 苏瑾瑜不知道沈某人吃个药还有那么多的心理活动,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再次出门,这次没关门,很快就端着小馄饨走了进来。 沈傲之闻着小馄饨的香味才意识到,她从昨天下午就没吃饭。 她就说嘛,不吃饱了哪有力气对抗病毒! 浑身无力没有胃口也硬逼着自己吃进去半碗小馄饨,生存法则第二条:绝对不跟自己的身体健康过不去。 “不吃了。” 沈傲之把勺子放回苏瑾瑜端着的馄饨碗里,她咬咬牙也只攒出了拿勺子的力气,馄饨碗只能由苏瑾瑜端在她面前,这待遇已经超过合住室友的界限,沈傲之吐出“谢谢”两个字。 看着床上的女人缩回被子里双眸紧闭,苏瑾瑜停顿几秒,转身往外走,刚迈出步子便顿了一下,没有转头,只淡淡道:“我去趟爷爷那儿。” 说完也不等女人回应,大步离开房间。 “突突突突……” 楼下的摩托声响起,沈傲之隐约记起他刚才好像提过爷爷让他俩去谁的满月酒,她现在去不了只能他自己去了,家里又剩她一个人了,嗯,好的很。 ** 苏瑾瑜去到大院的时候,苏老爷子正坐在院中的凉亭里哼着沈傲之上次教他的《梨花颂》,看见孙子进门,心下一喜,赶紧往他身后瞧,结果空无一人。 “怎么就你自己?”笑容马上减弱几分。 “她病了。”苏瑾瑜淡淡回答。 “什么?之之怎么了?重不重?你怎么不在家照顾她?你居然留她一个人在家?你!”苏老爷子眼睛圆瞪,要不是孙子离得远,他的拐杖一准儿得招呼到他身上。 “爷爷,小心血压又飙高!” “还不是被你气的!” 苏瑾瑜一副无辜样:“您不是给我指派了重要任务?我不得过来完成?” “什么任务?还有什么任务能比照顾之之更重要!回去!你赶紧回去!不把之之照顾好了,你别出门!” “是!” 苏瑾瑜立正朝苏老爷子行了个标准军礼,不用去参加满月酒求之不得。 至于回去照顾沈傲之?反正回家了,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照顾”的。 苏瑾瑜转身就往院外走,生怕多留一分钟爷爷会改变指令。 结果,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来。 “站住!” 苏老爷子沉声喝令。 苏瑾瑜抬起的脚迟迟没有落下,闭了闭眼,平复一下情绪,向后转。 “请首长指示!” 苏老爷子看也没看孙子一眼往屋里走,腿脚麻利的根本不像是八旬老人。 片刻后从屋里出来,朝大院门口走去,边走边道:“我跟你回去。” “爷爷!” “没得商量,我不去看看不放心。” “爷爷!”苏瑾瑜加重了语气。 “你别气我,降压药刚刚下肚,得一会儿才能起效。” 苏瑾瑜:“……” 他除了执行命令,还能怎么办? 第21章 爷孙俩到家的时候,沈傲之还在睡着,爷爷的手背贴上沈傲之的额头,片刻后,抬手朝苏瑾瑜比划了个出去的手势,孙爷俩走出卧室关上房门。 苏老爷子皱着眉头问:“小四,家里有没有酒精或是白酒?” 苏瑾瑜马上就明白爷爷的意图,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上次手伤时带回来的酒精和棉花球,递到爷爷面前。 苏老爷子瞄一眼眼前的酒精和棉花球,狠狠回瞪孙子,咬牙切齿的蹦出几个字:“你让我去?” 苏瑾瑜一怔,像根木头杵着。 忽然,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倏然睁大的眸瞳里,苏老爷子直直朝苏瑾瑜的卧室而去。 完了! 苏瑾瑜当时的念头只有这一个。 卧室门口,苏老爷子怒气冲冲,擎起拐杖朝孙子狠狠虚点几下,缓了好几口气,才道:“你先去给之之擦酒精降温,等体温降下来,你再来好好跟我解释解释这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瑾瑜面无表情,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忤逆老爷子,不情不愿的讷讷转身,缓缓走进沈傲之的卧室。 沈傲之睡的并不安稳,发烧引起浑身酸痛,一直处于半梦半醒间。 迷迷糊糊感觉有人靠近,却又没有立刻清醒过来,直到感觉额头冰冰凉凉,才悠悠恢复意识。 强撑精神,睁开半只眼,确认眼前人影的身份后,便又迷迷糊糊起来,不是入室抢劫的劫匪就好。 苏瑾瑜试探了一下她的额头,似乎比他离家之前烧的更厉害了,之前就已经39度8,这下肯定超过40度,高烧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不敢大意。 学着以前爷爷给自己擦酒精降温的方式,分别在沈傲之的额头、耳根、手心、脚心反复擦拭酒精,其实还应该在腋下也一并擦拭,可以他跟她的关系,暂且算了吧。 此时更令苏瑾瑜头疼的是,一会儿该如何跟爷爷解释他的全部东西都在另一个房间? 实在太明显了,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和她根本就是分房而居。 都怪自己大意了,想想就心烦气躁。 体温升的太高,原本还嫌热的沈傲之变的怕冷,下意识把手脚都缩进被窝里,苏瑾瑜不得不扯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拉出来擦拭。 迷迷糊糊间,沈傲之感觉到手背好像碰到一团火,下意识反手过去握住那团火往自己身上贴。 “给我暖暖……冷……” 苏瑾瑜试图抽回手臂,却听到沈傲之喃喃低语,声音沙哑低沉,全身缩成一团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活像一只乞怜的小动物。 试图抽开两次未果,苏瑾瑜便任由她抱着自己的手臂,也许这样会让爷爷的怒气多少消一些吧。 用剩下的一只手不间断的替她擦拭酒精,终于在一个小时之后,感受到身边的小火炉在慢慢降温。 开始退烧的沈傲之渐渐开始嫌热,不再稀罕怀里抱着的火团,像丢垃圾一般嫌弃的甩开苏瑾瑜的手臂,翻个身,挪到凉快的床铺去。 被丢开的苏瑾瑜微微愣神:这变脸的速度,果然很沈傲之。 不放心沈傲之的体温,又想到门外的爷爷肯定会问他具体的温度,苏瑾瑜不得不撇开脸,将体温计塞进沈傲之腋下,测得了温度38度1,总算是退到可控范围。 沈傲之睡的比先前都要沉,苏瑾瑜默默收起酒精和棉花,退出卧室。 ** 苏瑾瑜的卧室里,苏老爷子坐在床沿上,苏瑾瑜笔挺的靠墙立正,平视前方,目不斜视。 “看着我的眼睛!你看窗外做什么?” 苏老爷子压低声音,但语气里的怒气分毫不弱。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分明是借机逃避他的眼神威慑! 跟他耍小聪明?这小子还嫩着呢,孙子和他就像如来佛和他手掌心的孙猴子,量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苏瑾瑜视线下移,乖乖的与爷爷对视。 要是换成别人,苏瑾瑜完全能够保持坚毅真诚的眼神,可在爷爷面前,他不敢,也不能,对爷爷,他一直是敬畏的。 “老实交代,谁的主意?”老爷子质问的语气。 苏瑾瑜明白爷爷问的是分房住是谁的主意。 “我。” 当初的确是他先开的口。 苏老爷子双眸一蹬,胡子气的一抖一抖:“你就是这样努力让我早日抱上重孙子的?” 苏瑾瑜:“……” “你可真行!” 依着苏老爷子的脾气,本应该火炮攻击,考虑到对门还有个病号,苏老爷子忍的胡子一抽一抽。 思量片刻,苏老爷子再次发话:“你一会儿回趟大院,让警卫处傍晚派辆车过来……” “爷爷,您要回去我骑摩托送您,您不是从小就教导我们,不要占用国家资……源。” 苏老爷子一个眼刀子射过来:“我能坐摩托车,之之病成这样你也让她坐摩托车?” 苏瑾瑜:“……???” “诶?爷爷,她要去哪儿?体温已经降下来了,用不着去医院吧。”苏瑾瑜突然觉得情况不对,隐隐感觉不妙。 苏老爷子轻哼一声:“之之留在这我不放心,恢复还得好几天,你们跟我回大院儿住。” “爷爷!” “这是命令!” 苏瑾瑜:“……” 知道他为什么不爱说话了吧,在爷爷面前根本容不得多说话。 苏瑾瑜乖乖骑上大摩托回大院找警卫处安排好车,约好吃过晚饭过来载他们回大院,为的是让沈傲之再舒服的多休息一阵。 回来顺便去农贸市场买了菜,中午苏瑾瑜下厨,沈傲之一直睡,爷孙俩都没有叫醒她。 下午三点多钟,沈傲之醒了,出了一身的汗,身上衣服和被褥湿了一大片。 衣服可以换,可被褥没得换,苏老爷子发话,让沈傲之睡在了苏瑾瑜的床上。 苏瑾瑜按照苏老爷子的指示做了蔬菜粥,又被勒令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食,苏老爷子拐杖立在双腿正中,双手搭在拐杖顶端,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透过敞开的卧室门监督。 沈傲之挪了挪屁股,挪到与苏瑾瑜和苏爷爷在一条直线上,这样苏爷爷就只能看到苏瑾瑜的背影,而看不到她的表情。 有爷爷盯着,她憋笑憋的很辛苦好么。 在爷爷看不见的地方,沈傲之不顾眼前的冰山脸,抬眼朝苏瑾瑜笑了好一阵,才用口型一字一顿道:“不然,我跟爷爷实话实说吧。” 苏瑾瑜抬眼制止:“爷爷这几日高血压,不能生气。” 沈傲之瞠大眼睛:“不会真要去大院住吧?” 苏瑾瑜舀了一勺粥塞进沈傲之嘴巴,没说话,但冷酷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他们没有退路。 沈傲之兀自想了想,点点头:“其实也还好,回大院我们应该住你原来的房间,我们在三楼,爷爷在一楼,凑合演几天戏,不是啥大问题。” 苏瑾瑜拿勺子的手顿了顿,继续喂食,周遭的冷空气好像舒缓了几分。 “笃笃笃……” 有人敲门。 苏瑾瑜和沈傲之的眼珠子齐刷刷瞪圆了起来。 “不好!” 两人同时感觉脊背发凉、头发稍直竖。 苏瑾瑜立刻起身要去开门,被已经起身的苏老爷子抢先一步,并且被拐杖一挡,被勒令:“你喂你的,我去开门。” 入户门打开,门外站着一脸期待的陈文诗。 可是…… 待看清楚开门的人时,陈文诗的表情瞬间凝固,大脑一片空白,总是她诸葛在世也算不出开门的会是苏家爷爷!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苏……爷爷……” “诗诗?” 苏老爷子亦是一头雾水,这个丫头居然找到这里来了?她想干什么? 如果真像他担心的那样,她要是还对孙子余情未了,这还了得? “你找谁?” 苏老爷子面色冷了几分,他是万分不愿意让孙子和这个女人有来往,尤其还是找上门来的。 陈文诗强迫自己冷静,她的视线一偏,穿过客厅落在卧室门口的男人身上,他手里端着碗和汤匙。 “之之饿了,赶紧喂之之喝粥。”苏老爷子抬起拐杖指指孙子,语气和蔼慈柔,丝毫听不出命令的意味。 苏瑾瑜回身走进卧室。 苏老爷子没事人似的面对陈文诗,面容和蔼:“诗诗啊,他俩现在有点儿忙,你看你……” 陈文诗脸色苍白,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咬了咬牙,挤出一丝笑意: “苏爷爷,我找傲之,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脚扭伤,傲之帮我做了好几天的饭,现在我伤好了,想给她做一顿西餐作为答谢,您瞧,我食材都准备好了。” 陈文诗说着,抬了抬手里的菜篮子,示意她没有说谎。 什么?之之给她做饭?这还了得?欺负人欺负到家里来了? 此时苏老爷子的眉头已经皱的能夹死苍蝇了,管他什么长辈晚辈,欺负自家孩子绝对不行! “你家里又是父母又是保姆,受伤了不回家,跑我孙媳妇家里让我孙媳妇给你做饭吃?陈家丫头,这是你爷爷教你的?等着,我回去就找老陈好好说道说道!” “不不不,苏爷爷,您误会了!”陈文诗急忙解释,“我就住在他们楼上,是傲之主动给我送饭的,不是……” “什么?你就住在他们楼上?”苏老爷子眼睛瞪得像铜铃,血压和周身的火气一齐噌噌噌往上窜,“你!你!……” 一时竟气的说不出话来。 第22章 苏瑾瑜赶紧放下粥碗奔向门口,扶住爷爷,朝陈文诗使眼色,示意她赶紧离开。 陈文诗做贼心虚,一把推上房门,真怕苏家爷爷的拐杖朝她抡过来。 在门口犹豫片刻,哒哒哒的跑下楼去。 还是回大院的父母家比较安全,坚决不能留在三楼,万一苏爷爷找上门可怎么办? ** 门内客厅。 苏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久,身上刚积了点力气,抬起拐杖就朝孙子的屁股上抡去。 可怜的苏瑾瑜还不能使出全力躲避,那样只会迎来更加惨烈的棍棒相加,只能瞄准角度,把屁股上肉最厚的部分凑到拐杖下,以将伤害减到最小。 沈傲之像看话剧似的看着客厅里爷孙俩上演武行戏,约莫苏爷爷的怒气发泄了一大半,“哎呦”一声结束了客厅的演出。 “还不快去看看之之怎么了!你是想气死我啊!” 见孙子只是扭头看向卧室并没挪步,苏老爷子一棍子怼在苏瑾瑜屁股上,硬是把人怼进了卧室。 苏瑾瑜在床前站定,没有出声,上下打量沈傲之,想知道她出了什么事。 沈傲之挪个位置,让苏瑾瑜的身体挡住自己不被爷爷看见,眨眨眼,笑着以口型道:“救你的,不用谢。” 然后用正常的声音和虚弱的语气出声道:“哎呀,刚才突然晕了一下,大概是饿的。” 苏瑾瑜立刻会意端起粥碗,老老实实坐在床上喂饭。 突然觉得卧室比客厅安全。 沈傲之这碗粥喝了足足半小时,碗壁上都已经结成一层白色薄膜,苏瑾瑜还拿着勺子做舀粥的动作。 沈傲之默默侧移,余光瞥见爷爷仍手拄拐杖霸气十足的正襟危坐,一双锐利的眸子盯住自己这边不挪眼,立即不动声色的移了回去。 她此时真是要感谢苏瑾瑜宽厚的肩膀将爷爷的威慑全部挡住。 “喂,你要是实在不想面对爷爷,就去给我再盛一碗,我能吃下。”沈傲之光动嘴,不出声。 苏瑾瑜看看空碗又看看沈傲之,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没了。” 沈傲之:“……” 真是枉她替他解围,连粥都舍不得多做,什么人嘛! 沈傲之往后一趟,翻个身,闭眼睡觉。 苏瑾瑜眉头皱了皱,大病初愈不可多食,他有错? 苏家爷爷端坐沙发,微微眯眼,胡子翘了翘。 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可八十年的人生经验岂是白白历练? 这俩孩子这是条件没谈拢,崩了? 是个好现象。 “小四,让之之休息,你过来,把门带上。” 老爷子把孙子喊过来摁坐在沙发上,开始“拷问”:“小四啊,你给爷爷说说,楼上的诗诗是怎么回事?” 苏瑾瑜实话实说:“她决定留在国内,新找的房子恰好就在楼上,没什么。” “没什么?”老爷子似笑非笑,“她这么跟你说的?” “嗯。” “你就信了?” 苏瑾瑜抬眸面无表情:“我信或不信,她都住在楼上。” 苏老爷子盯住孙子狭长的眸瞳,久久不语。 孙子是他一手带大的,他看孙子自带放大镜,就算面上冷如冰山,他也能看出孙子心底的一二三来。 不行,坚决不能让孙子整出幺蛾子,坚决要把糊涂的萌芽扼杀在摇篮里! “你准备准备做晚饭吧,我们不回大院儿了,我就在这住下,就住那个房间,等会儿被褥晒干了你给换床被套就行。” 苏老爷子撑住拐杖站起来,对孙子道。 苏瑾瑜:“!!!” 苏瑾瑜瞠大了眸子。 “爷爷!” “怎么,爷爷在你这住一宿还不乐意了?” 苏瑾瑜只能闭嘴。 血压不稳定的爷爷就像个哑弹,他可不敢轻易招惹。 …… 傍晚吃过晚饭,沈傲之打算收拾些换洗衣物准备去大院儿,被苏瑾瑜阻止。 “诶?不去了?” 苏瑾瑜点头。 沈傲之拍拍心口,长长舒口气:“终于可以放心啦,我这一下午想起这事儿就愁得慌。” 苏瑾瑜同情的视线飘过来,跟着一起飘过来的还有凉凉的声音:“你心放的早了,爷爷今晚住你那屋。” “啊?” 沈傲之几乎要跳起来,被苏瑾瑜第一时间捂住嘴。 抻脖朝客厅望了望,幸亏爷爷进了卫生间。 “怎么会突然要住这了?”沈傲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苏瑾瑜语气无奈:“楼上。” 聪明如沈傲之,二人相视,原因了然。 ** 帮爷爷把被褥换上干净被套,苏瑾瑜被亲爷爷撵出了房间。 苏瑾瑜无奈出门要关房门时,被告知:“门开着,我嫌热。” 苏瑾瑜:“……” 苏瑾瑜死死扛住背后那双带刺的眼睛想在客厅待会儿,背后猛的响起若干声咳嗽,本打算转弯的脚硬是调转方向,朝对面卧室沉重的迈去。 爷爷的房间不关门他管不着,但他俩的房间必须关门! 他俩可经不起爷爷的监视。 这间小卧室不过十来平米,关上房门后,一米八四的苏瑾瑜站在床边,竟让沈傲之产生莫名压迫感。 再打量一下床,这个年代的床都不算大,最多一米五,这要在后世,夫妻住都嫌挤,更别说她和苏瑾瑜这样的关系了。 沈傲之的视线在苏瑾瑜身上转了两圈,又往地板上看了看,意思再明显不过:你打地铺。 苏瑾瑜看起来没有任何异议,因为他依旧面无表情。 没有被褥,苏瑾瑜倒也能坚持,当兵训练的时候在水塘里猫着都能睡着,要真比起来,地板算是相当舒服了,刚好又是夏天,铺个床单就能睡。 沈傲之不是那矫情之人,这种情况也由不得她矫情,“大敌”当前,他俩此刻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就好。 沈傲之因为生病精神不济,不知道自己眯瞪了多久,隐约听到轻微的敲门声。 与敲门声一起响起的,还有地上躺着的人一跃而起的响动声。 “小四,睡了么?” 屋里的两人对视一眼,沈傲之翻个身蒙住被子背冲门口,不管爷爷有什么事,有苏瑾瑜就够了,她什么都不想管。 苏瑾瑜不是怕爷爷有别的急事,他非常清楚爷爷不过是找借口过来监督他俩,看着床上鼓起的黑影,苏瑾瑜把枕头和床单放在空位上。 还好沈傲之挺讲究,只占了半张床。 “爷爷?” 苏瑾瑜假装睡得迷迷糊糊起来开门。 屋里没有开灯,苏老爷子明目张胆的朝床上瞄了一眼,看到枕头都在床上,胡子微微翘了翘。 哪怕明知道这是孙子做戏,只要他愿意做戏,就不怕有一天假戏真做。 “哦,我就是过来看看之之怎么样了,高烧容易在夜里反复,你有没有探探她体温如何?” “没有,挺好的。”苏瑾瑜敷衍。 “你摸她额头了?”苏老爷子显然不接受糊弄。 “睡前摸过。” “现在呢?高烧反复往往就是在你忽略的时间里。” 苏瑾瑜:“……” 只好假装去试探沈傲之的额头。 “不烧。” “你欺负我老头子眼神不好?” 苏瑾瑜只好真的用手背去试探沈傲之的额头。 “真的不烧,要不您亲自过来探探?” 苏老爷子送给孙子一个白眼,调转方向朝自己房间走去,边走边道:“不烧就好,我过会儿再来看看。” 苏瑾瑜:“……” 还要来看?他还怎么睡? 突然很想离家出走。 房门关上,沈傲之躲在被子里笑的一抖一抖,这苏家爷爷可真能折腾,自己亲孙子都不放过,果然是亲爷爷! 感觉到地上站着的那位迟迟没动作,考虑到他不但冒雨把自己捞出来,还又是喂药、擦酒精、喂饭的,沈傲之决定滴水之恩就滴水相报。 “只要你不打呼噜,就睡床上吧。” 苏瑾瑜朝门口看了看,权衡利弊,不如就照沈傲之说的,反正他不打呼噜。 一夜无梦,亦无人打扰,睁开眼时,天色已明。 沈傲之睁开眼的第一个念头是:他们这是被爷爷套路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 饭桌上,苏老爷子给孙媳妇夹了一个水煎包,笑眯眯的示意她赶紧吃。 “之之啊,今天你得在家好好休息,哪也不许去,爷爷在家陪你。” 转过头,对孙子发号施令:“小四,你午休抓紧回来做饭,不许磨蹭,之之大病初愈,不能饿着,饭菜都要清淡,还要有营养,就蒸条鱼吧。” 苏瑾瑜:“……” “听见没?” “是!” 沈傲之端起碗仰脖喝,她怕那爷孙俩看出她脸上控制不住的笑。 有爷爷在,她简直享受着女王般的待遇。 看来爷爷住在这里也并非坏事嘛。 ** 送走了上班的人,爷孙俩相视一笑。 倘若此刻这一幕被苏瑾瑜看到,他一定会替自己悲哀,这两位分明有种合起伙来欺负他后的暗爽。 “之之啊,要不要回屋休息?” “不用,爷爷,我吃的饱饱、睡的饱饱,现在出去干活都没问题!” “那不行。”苏老爷子一摆手,“你必须得在家好好休养几天。” 沈傲之重重点头:“听爷爷的!” 沈傲之:我的赚钱大计可怎么办哟! 哭着笑。 第23章 沈傲之烧了一壶热水拎到茶几上。 “爷爷,龙井、毛尖、大红袍,您喝哪个?” 苏老爷子摆摆手:“哪个都不喝,就喝白开水,来,你陪爷爷喝。” “哈哈,爷爷,您这是要干白的啊,厉害厉害!行,我也喝白的!” 爷孙俩每人一杯白开水,喝出了品茗的感觉。 呷一口白水,苏老爷子细细打量面前的孙媳妇,越看越满意,双眸微眯带着笑意—— “之之啊,爷爷昨晚随手翻看了你放在桌上的几页纸,这个算不算窃取机密?” “哈哈!……爷爷,我那算什么机密啊,连秘密都算不上,随意看,欢迎指正。” 苏老爷子点点头,对孙媳妇的回应十分满意,举杯再呷一口白水,缓缓道: “这段时间,爷爷听到不少传闻,都是有关个人上街做买卖的,当然,爷爷也听到一些有关于你的消息……” “爷爷?”沈傲之下意识端坐的更直,“您是不赞同我上街做买卖么?”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住苏老爷子,眸瞳里染上一抹忐忑。 “诶!”苏老爷子摆摆手,“没有的事儿 ,你别担心,爷爷对你上街做买卖举双手赞成!爷爷只是对于你那个‘赚钱大计’有一点点的小意见,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听?” 沈傲之忐忑的小心脏落回原位。 “爷爷,只要您不反对,随时欢迎您提宝贵意见!越多越好!” 苏老爷子缓缓摇头。 “爷爷没有太多意见,就是觉得你要去羊城这个计划……是不是能缓一缓?或者,换个计划?” 苏老爷子的语气轻缓,完全是商量的口吻,没有一丝强制的意思。 可,换个计划? “爷爷,现在羊城的经济最发达,那边的工厂和商品要比海城丰富的多,我去那边又不长住,考察完就回来,挑选那边合适的商品运回海城卖,赚个差价,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嗯,你说的意思爷爷都明白,可是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叫爷爷怎么能放心?” “爷爷,我都多大的人了,出门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就放心吧。” “我不放心。” 苏老爷子脸一板,脸上写满:不高兴。 沈傲之:“……” 沈傲之:这可如何是好。 “爷爷……” “除非有人陪你去。” 苏老爷子语气庄重。 “啊?” 沈傲之:谁能陪她?总不能叫爷爷陪她去吧! “爷爷,这个……还真难住我了啊,我连个搭档都没有,在海城也就只有你们几位亲人,我……” 突然眼前灵光一闪,沈傲之微愣一瞬,视线缓缓移到爷爷脸上。 “爷爷,您不会是想让苏瑾瑜陪我去吧?” 正如她所说,除了苏瑾瑜,还能有谁?难道让苏家二姐和三姐陪她么? 爷爷的心思可绝壁不在二姐、三姐身上。 老爷子的心思被看透,非但没有恼火,反而暗暗欣喜,孙媳妇明白自己的心意就好。 “怎么,你不想让小四陪你去?” “呃……不是……呵呵……只是……那个……他……他没空啊,对,他天天要上班,哪里有时间陪我去羊城嘛,这一去少说也得待个个把月。” 沈傲之哭笑不得,进退两难。 “那是下一步的事,而且,这件事不需要你考虑,该是小四去想办法。” 沈傲之:“……” 沈傲之:果然是亲爷爷。 ** 他们口中的小四此刻正在会议室里,莫名其妙的狠打两个喷嚏。 牟所长暂停讲话,朝苏瑾瑜看过去:“瑾瑜啊,接下来的日子你们的任务很重啊,这个时候你可不能感冒啊,这场战役结果如何将决定咱们海城今后的经济发展,你可别给我掉链子啊,一会儿赶紧吃点感冒药,没病也防着。” 苏瑾瑜眉头微皱一瞬,马上恢复如常:“牟所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牟所长的视线不放心的又在他身上停留几秒,点头:“嗯。” 散会后,苏瑾瑜回到办公室,陈文诗坐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等他。 如非必要,别人不说话,苏瑾瑜不会主动开口。 无声的坐回位子上,视线都没有给陈文诗一个,就好似他根本看不到面前的她。 陈文诗抬眼时,一丝忐忑爬上眸瞳。 “瑾瑜,昨天……” “有事说事。” 苏瑾瑜语气淡淡。 陈文诗一时语塞。 她了解苏瑾瑜,显然,他对昨天的事并不想谈,就算她硬说也没用。 “哦,对了,我们部门今天下来通知,要求我们入户做调查,了解民众目前购物的需求和情况,我想问问你们是不是也接到一样的通知,能不能……” “不一样。” 没等陈文诗说完,苏瑾瑜已经给出回答。 “那你们……” “保密。” 陈文诗:“……” “瑾瑜,你是不是怪我昨天去你家被爷爷撞见?我……我没想到爷爷会在你家……我不是故意的。” “与昨天无关。” 苏瑾瑜将手里的资料码齐放进抽屉,朝门外提高音量:“小郭,叫人都进来开会。” 说着,他高大的身躯已经站起来往沙发区走过去。 陈文诗神情黯淡,悻悻走出办公室。 一夜之间,苏瑾瑜对她的态度冷若冰霜,如果说他没有生气,谁会信? 可他气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她不请自来?还是被爷爷撞见? ** 午休,苏瑾瑜乖乖回家做饭。 厨房里葱花爆锅的香气一直飘到客厅,苏老爷子和沈傲之端坐在沙发上无声对眼色。 苏老爷子:那小子不高兴? 沈傲之:很明显。 苏老爷子:他不高兴回来做饭? 沈傲之:谁知道呢? 苏老爷子:那现在还能提那件事么? 沈傲之撇嘴耸肩:显然不能。 苏老爷子深深吸气,又狠狠的呼出来。 苏老爷子和沈傲之可都是精于世事的高手,一顿午餐吃得风平浪静。 饭后,沈傲之更是乖巧贤惠的主动承担起洗碗的重任,并且一直把亲老公送到大门口—— “路上小心!……晚上下班早点回来!……拜拜!” 苏瑾瑜:“……!!!” 下楼的时候差点一脚踩空滚下去。 ** 客厅里。 苏老爷子:“之之啊,那小子黑脸你不用理,天生的。” 沈傲之:“……” 沈傲之:她能说她早就知道么?可是戏还要演下去啊。 “对了,之之,再过几日就是七月十五,当初给你爷爷过完头七就带你回来,你一定很想念爷爷吧,等晚上小四回来我就和他说,让他陪你一起回去祭拜,你看如何?” “哦,好啊。” 于情于理,沈傲之都该回去祭拜的,连同原主,立个衣冠冢也好。 要不是原主这副躯壳收留了她的灵魂,还不知道她这个孤魂野鬼此刻在哪座山头儿游荡呢。 ** 傍晚,苏瑾瑜下班回来,面无表情进厨房做饭。 沈傲之的视线随冰山移进厨房,被苏老爷子半路截了过来。 苏老爷子老顽童似的眨眨眼,示意孙媳不用理他孙子。 摆摆手,把沈傲之扯到沙发坐下:“你不用不好意思,男人就该多承担家庭责任,家务活儿是其中之一。” 这一点,沈傲之巴不得成为全天下男人的婚姻守则之一。 “呵呵,爷爷,依您的这些想法,您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在家里抢着做家务啊,奶奶可真幸福!” “那是当然!” 苏老爷子笑的洋洋自得,透过厨房的玻璃门看着孙子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眼神飘得越来越远…… “想当年啊,我在前线打仗,你奶奶留在后方照顾家人,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都是你奶奶伺候,直到建国后,赶跑了老蒋,我和你奶奶才终于见上面,我就想着在家里能多做就多做……” 苏老爷子目光深远,仿佛回到奶奶还在的日子。 沈傲之始终微笑着听苏老爷子讲他和奶奶的事,小梨涡若隐若现。 她和苏瑾瑜父母的接触不多,但看得出,爸爸对妈妈很好。 看来,苏家的家教真不错,如果苏瑾瑜也能继承苏家的优良传统,也不失为一个优秀丈夫人选嘛。 “哗”的一声,厨房的折叠门被拉开,一张冰块脸映在眼底,沈傲之的嘴角抽了抽。 什么优秀丈夫人选,谁家优秀丈夫连笑都不会? 要不是苏瑾瑜那张脸五官英俊,她真想用“驴脸”来形容他,整天拉长着。 ** 晚饭后,苏瑾瑜被苏老爷子召进卧室。 房门甫一被关上,苏瑾瑜难得主动开口:“爷爷,一会儿我送您回大院儿?” “什么?” 苏老爷子刚刚屈膝要坐下去,“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上身晃点一下,怒瞪孙子。 “您别急啊,小心血压再飙上来!”苏瑾瑜赶忙伸手扶稳。 “你个臭小子,爷爷才住一天就嫌爷爷烦了?想撵爷爷走了?” “没有,绝对没有,我就随口问问,您要是不想回,就在这住着,住多久都行!” 苏老爷子冷哼一声:“臭小子!” 扶爷爷坐下,苏瑾瑜暗暗松口气,这人怎么越老脾气越大。 “你站这,我有话说。” “是!请首长指示!” 苏瑾瑜“啪”的一个立正,挺立如松。 打了大半辈子仗的苏老爷子就喜欢孙子这股子军人气势,苏瑾瑜深谙此道。 没有什么是一个标准军姿化解不了的矛盾,如果有,那就再加上个标准军礼。 第24章 苏老爷子欣赏着挺拔如松的孙子,怒气已经消散一大半。 “你,抓紧跟单位请几天假,七月十五快到了,你陪之之回趟老家,祭拜沈家爷爷,还有,在那附近找个刻石碑的,一周年的时候去给立上。” 苏瑾瑜的眉头瞬间蹙起。 “怎么?不想去?” 苏老爷子明察秋毫。 “不,没有……不过……” “嗯?” 苏瑾瑜瞬间神色如常:“爷爷,距离一周年还有大半年时间,现在就找人刻碑……会不会早了些?” “这个是重点么?” 苏老爷子语气肃沉神态威严。 苏瑾瑜:“……” “DUANG DUANG!” 苏老爷子的拐杖在地板上杵了两下,力道不轻不重。 苏瑾瑜立刻会意:“是!”再次立正挺拔如松。 爷爷把半年后的事情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不就是警告他不许整幺蛾子么? 也就是说,半年后,沈家爷爷一周年的忌日,他苏瑾瑜还得是沈家的孙女婿。 “还有!” 苏老爷子继续道:“我看之之这孩子是一门心思的想做买卖,你看看这个……” 苏老爷子递给他一沓纸,内容是沈傲之的赚钱大计。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经济头脑啊?我虽然对做买卖不是特别了解,但是她的这个计划我看着很可行,不过,有一点不太确定,那就是将来的国家政策会不会真如她这里提到的,全面放开个人买卖,这些都是你们单位主管的,你应该能理解的更多……” 苏瑾瑜认真翻阅资料,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只嘴唇偶有微动。 “她想去南方考察进货?” 内容全部看完,苏瑾瑜问苏老爷子。 “对啊,我说了,让你跟她一起去,她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去那么远,我可不放心。” “爷爷!” “诶?这件事没的商量,我肯定是不会让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不过,你不用太着急,她这两天得在家养病,下周就是七月十五,先回老家一趟,羊城怎么也得回来再说,你还有时间。” 苏老爷子起身拍拍孙子的肩膀,比划个“你可以出去了”的手势,还拿拐杖捅了捅孙子的腿弯示意他赶紧走。 苏瑾瑜:“……” ** 小卧室里,沈傲之正在翻阅苏瑾瑜放在床头的书——《□□选集》,书里的折页停在《论持久战》,书页上有不少铅笔做过的标记。 沈傲之不由得对苏瑾瑜刮目相看。 她没有读过这本书,只知道这篇文章当年在抗战中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书里提到的很多策略不仅适用于战争中,在其他方面也同样适用。 能潜下心来仔细研读这本书的人,在沈傲之看来,都是牛人! 忽然,周遭好似凉快好几度。 原来是人体空调进屋了。 余光瞥见想看的书在别人手里,苏瑾瑜不动声色的从桌上拿起一本军事杂志研读,二人顾自沉默,两不相干。 客厅的座钟第三次敲响时,沈傲之放下手里的《□□选集》,侧过身,屁股往下一滑,躺下睡觉。 苏瑾瑜瞥向女人旁边的枕头,片刻后合上杂志,刚拿起枕头准备放在地板上,门外传来老爷子的咳嗽声,一听就很刻意的那种。 枕头在地板上方划了一道弧线,再次回到女人旁边。 双眸紧闭的沈傲之嘴唇抿成一条线,唇角两个小梨涡清晰可见。 沈傲之:爷爷的威慑效果显著啊。 罢了,昨晚上同床并没给自己造成什么不良影响,某人连睡觉都跟站军姿似的笔挺,她总要给人家留点余地,毕竟,同在屋檐下,日后好相见嘛。 ** 苏老爷子一直在两人的小家住了三天,直到两人准备启程前往火车站前两小时,才让孙子骑摩托送回大院儿。 苏瑾瑜调转车头离开之前,第一百八十遍接到爷爷的“军令”:“全程务必确保之之的安全,不可离开之之三步之外,到了那边服从之之的指派,还有我交给你的任务必须完成,三天之后,我要看到之之完好无损的回来,听到没有!” “是!”苏瑾瑜扭头冲爷爷行个军礼。 回去的路上,潮热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苏瑾瑜深深吸气,他终于再次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 沈傲之的老家宁城距离海城直线距离七百多公里,乘火车到宁城六小时,但从宁城到沈傲之的老家,因为地处偏远、路况复杂,需要乘坐八小时汽车,而且这汽车隔天才有一趟。 想到这次行程,沈傲之一个头两个大。 后世一日万里的交通让她羡慕的发疯。 考虑到路途遥远艰难,二人决定轻装上阵,带够盘缠就行。 火车二人选择的是夜班车,卧铺睡一觉,翌日清晨刚好赶上开往乡间的汽车。 苏瑾瑜严格执行苏老爷子的命令,保持与沈傲之三步之内的距离。 海城火车站很大,这是沈傲之第二次来,上一次原主懵懵懂懂,只顾着跟在苏老爷子后头,完全不记得路线。 站在广场上举目四望,昏黄的照明之下,沈傲之瞠大了眼睛寻找候车厅指示牌,却只看到人头攒动。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苏瑾瑜瞬间明白这女人一点儿也不记得火车站地形,长腿一迈跨步向前,越过沈傲之时,落下三个字:“跟我走。” 沈傲之咂咂嘴,连忙乖乖跟上去。 那家伙腿太长,再晚怕跟不上了。 接近候车厅门口,乘客越来越多,大包小包的、拖家带口的、高声询问的、低声咒骂的……熙熙攘攘,活像一锅烧开的粥。 沈傲之连续被好几个人插空略过,既要注意脚下还要盯紧前面的男人,夏日的傍晚没有一丝凉风,很快就浑身冒汗。 “苏瑾瑜!等等我!” 她再不开口喊,怕是自己就丢了! 她不怕走丢,可火车票还在苏瑾瑜身上呢。 早知道该把火车票要来,有票在手,她还怕啥。 苏瑾瑜闻声停住脚步,回头时,眼前全是黑影,唯独不见沈傲之,他不得不抻长脖子开启雷达搜索模式。 “嘿!终于追上了,你慢点啊,这人太多……真是的,没事儿腿长那么长干嘛?” 沈傲之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揪住苏瑾瑜的衣襟不撒手。 “幸好你个子够高,要不然我可真丢了。” 苏瑾瑜:“……” 苏瑾瑜:她这到底是庆幸还是嫌弃自己的大长腿?大活人能跟丢,也是佩服。 “跟紧了!” 苏瑾瑜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叮嘱一句,这要是把人弄丢了,他也甭想回去见爷爷了。 “诶!” 苏瑾瑜只觉衣角被狠拽一下,回头看时,人又不见了。 “抓小偷——!” 苏瑾瑜听到熟悉的喊声,抬眼朝声音来源扫过去,没见着沈傲之,却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惊慌失措的四下张望伺机逃跑。 苏瑾瑜一个箭步追上去,穿过拥挤的人群飞起一脚踢在那人的后背上,小偷“哎呀”一声应声倒地,周围的群众七手八脚上前将其摁住,火车站的民警很快赶到,从那人口袋里翻出两个钱包,失主即刻认领,小偷被民警押走,现场恢复人来人往。 “嘿!英雄!干的漂亮!为你点赞!” 沈傲之挤到苏瑾瑜身边,一拍他的手臂,冲他竖起大拇指。 苏瑾瑜:“……” 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方言? 苏瑾瑜:“你的钱包还在?” “当然!” 沈傲之洋洋得意的拍拍自己腰上的腰包,那是她自己根据后世的腰包设计亲手缝制,方便她做买卖。 腰包里侧还专门缝了好几个小口袋,平时用来装不同面值的钞票,出门除了装钞票,还可以用来装贵重的小物件。 “走吧。” 苏瑾瑜干脆一把扯过沈傲之的腰包包带,确保这个女人再不被人冲开。 沈傲之像只被牵了绳子的小宠物,一路随主人疾行,果然再也没有丢掉过。 二人的卧铺是上铺和中铺,沈傲之自告奋勇爬上上铺。 苏瑾瑜没有任何意见,见沈傲之老老实实的躺下,这才翻上中铺休息。 ** 沈傲之原以为有了床铺,这一觉能睡的非常安稳,可早上醒来时,浑身乏累,活像是昨晚经历了一场几十公里的紧急夜行。 车窗外透进来青蓝色的光,天刚微微亮。 沈傲之不由得回忆起昨晚的梦: 轰隆隆的车轮声一直萦绕在耳畔,忽而变成轰隆隆的雷声响彻苍穹,暴雨夹着冰雹砸下来,眼前一片汪洋…… 忽然,轰隆隆的雷声又变成轰隆隆的山体滑坡,一抬眼,半个山坡倾泄而下…… 场景一转,脚下大地的轰鸣变成人们的惊叫和哭嚎…… “快走——!” 忽然一声怒吼划破苍穹,沈傲之被推出去好几米,转回身时,她看到苏瑾瑜从车窗里看向她,面带微笑,而那辆车随后坠入万丈深渊…… ** 车窗外,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沈傲之的半张脸上,像是为她打上一层金色粉底。 沈傲之迎着朝阳看过去,不刺眼,那是代表生命的光。 这个梦真奇怪,不由得就让她想起上次苏瑾瑜被刺的那个梦。 如果说上次她还会以为是自己想多了,那么这次呢? 不得不防啊。 “哎,几位同志,都醒醒,该起床了,火车还有十分钟到站,请做好下车准备……” 车厢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第25章 下火车到上汽车的这一路,变成沈傲之在前,苏瑾瑜在后。 这里是沈傲之的地盘。 沈傲之一路沉默无语,苏瑾瑜自更不用说。 登上开往乡村的大客车时,沈傲之头皮发麻。 这辆车和她梦中的汽车,居然一模一样。 当然,客运站里好多汽车都长一个样——红白相间、圆咕隆咚,像个大面包。 沈傲之如此安慰自己。 也许原主进城坐的就是这辆车,所以在她脑海里留下记忆,瞧外面骄阳似火,哪里来的暴雨滂沱? ** 两小时的沥青路面过后,沈傲之进入煎熬模式。 汽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车里的乘客活像罐头里一条条沙丁鱼,除了随罐头颠簸,别无选择。 “呕……” “呕……哇……” 不少乘客扛不住颠簸,有直犯恶心的,还有把脑袋伸出窗外呕吐的…… 正闭目克制肠胃的沈傲之立刻睁开眼睛看向窗外远处的大山。 刺眼也得看,否则听觉、嗅觉格外灵敏,她的胃马上要支撑不住。 感觉到手臂被触碰,沈傲之扭过头。 苏瑾瑜垂眸,面色如常。 顺着他的视线,沈傲之看到他擎在自己身前的军用水壶,壶嘴是敞开的。 眉梢轻挑,沈傲之接过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终于把不停上反的恶心压下去。 “谢谢。” 这句由衷的。 苏瑾瑜没给任何反应,左颠右簸中,稳稳的将壶盖拧紧,把水壶塞进背包里。 沈傲之:“……” 又两个小时,车子驶上盘山路,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深渊。 沈傲之连忙收回视线,她此刻双脚发软,小心脏“噗通噗通”跳的越发的快。 路面不宽,以沈傲之这个多年老司机的目测,绝大部分路面根本不够两车相会,而且靠近深渊的那一侧,连个石头路柱都没有,要想知道深渊有多深,一个人一生大概只有一次机会。 车速明显比在山下慢很多,司机师傅驾驶的小心翼翼,车里的呕吐声、反胃恶心就此减轻不少。 沈傲之闭目养神。 “吱——嘎!” “啊!” 汽车猛的一个刹车,引得车上的沙丁鱼们一阵惊呼,回过神时,全都前后左右的张望询问怎么回事。 “唉!倒霉!” 只听司机师傅无奈一叹,汽车门被打开,两个衣着邋遢的小青年蹿上车,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刀。 “都不许动!乖乖把钱和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老子只求财,没想闹出人命,都赶紧配合点儿,早交出来你们好早点赶路,天黑前就能到家……” 另一个小青年一手持刀,一手撑开布袋子口,靠近第一个座位上的乘客。 “快点儿!别磨磨蹭蹭的!” 乘客们抽气声、哀怨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都给我安静!掏钱不用嘴!你们要是不舍得闭嘴,老子的刀可以帮你们!” 车厢里鸦雀无声。 沈傲之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男人,苏瑾瑜的脸上毫无波澜。 她缓缓垂眸,他搁在膝盖上的手依旧轻握成拳,好似他根本不曾看到前面两个劫匪。 但她感受到右侧手臂比左侧发冷。 吞了吞唾沫,沈傲之暗忖:他是打算挺身而出的吧? …… 前面的乘客大部分都很配合,乖乖的掏出钞票、粮票、各种票。 有个别乘客试图反抗,都被闪着寒光的刀吓退。 不怪他们害怕,那不是匕首、不是水果刀,而是两尺多长的大砍刀,看一眼刀刃都害怕视线被破开的那种。 “诶,到你了,赶紧的!” 小青年虽是急躁,但脸上的得意之情难以掩饰,大概是太顺利的缘故吧。 苏瑾瑜的背包就抱在怀里,面对小青年的催促,完全展示出他的风格——冰山一座。 “嘿,你特么……” 小青年原本撑口袋的手在前,持砍刀的手在后,因为这个乘客的不识抬举,他把砍刀举到乘客跟前。 说时迟、那时快,苏瑾瑜一把捉住小青年持刀的手腕,一捏一拧,砍刀乖乖落在苏瑾瑜另一手中。 这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等乘客有反应时,砍刀的刀柄已经落进沈傲之手里。 “拿住!” 苏瑾瑜沉声吐出两个字,拧住小青年的胳膊推搡他朝门口气势汹汹持刀而来的另一人迎去。 那人迎面举起大砍刀就要砍过来,苏瑾瑜拎起手里的小青年就跟拎只小鸡崽似的,一把将小鸡崽送到那人的刀刃之下。 “艹!” 那人惊呼一声立即收刀,这才让自家兄弟堪堪躲过一劫。 就在他刀刃转向之际,苏瑾瑜飞起一脚踢在那人手肘的麻筋儿上,大砍刀应声而落。 苏瑾瑜乘胜追击,大长腿一抬,又是一脚,那人直接横飞出去,撞在司机旁边突出的机关盖上。 还没容他感受到浑身的疼痛,身体已经再次起飞,下一刻,像块破布一样撞在车门外相隔不远的石崖上、跌落在地。 紧随其后的是苏瑾瑜手里剩下的那个小青年,飞行的路线和他同伴如出一辙。 这一切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到二人蜷缩在地开始鬼哭狼嚎之时,原本留在车外的五六个同伙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像愤怒的小鸟,朝苏瑾瑜冲来。 苏瑾瑜犹如战神挡在门口,和那帮毫无章法的小青年打成一团,小青年们节节败退,苏瑾瑜追到车尾…… “啊!那个起来啦!” 纷纷起身观战的乘客里有人忽然惊恐的尖叫,手指指向刚开始被苏瑾瑜踹飞的二人。 “都退后!我来!” 一直在关注苏瑾瑜的沈傲之立刻扭头回看,手里的砍刀高高举起,趁着乘客们纷纷后退躲避的空隙,冲到车门口。 事实证明:大砍刀的主人也怕大砍刀。 两个小青年原本意图抓个乘客要挟苏瑾瑜停手,没曾想车厢里冲出一个手持大砍刀的巾帼女英雄,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沈傲之不是苏瑾瑜的对手,但区区两个小混混她岂能放在眼里。 三两下卸掉俩小青年的胳膊,让他们失去战斗力,而后,沈傲之挥动砍刀冲向围在苏瑾瑜周围的家伙们。 苏瑾瑜没有给沈傲之机会,在她冲到目的地的同时,最后一个小混混应声倒下。 “刀放下,别伤着自己。” 苏瑾瑜难得一次说出两句话。 “哦。” 沈傲之讷讷收手。 “同志!两位同志!快上车走吧!万一被他们同村的看到,麻烦就大啦!” 客车司机常年跑这趟线,这种事屡见不鲜,以往都是乖乖掏钱免灾,甚少出现这种不一样的战局。 苏瑾瑜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哀嚎的家伙们,跟在沈傲之身后上了车。 “之之?” 沈傲之正往自己的座位走,听到似乎有人喊自己,抬头循声望去,见到一张惊喜的笑脸。 “呀!是之之!真是老沈家的之之!我就说看着眼熟嘛……” “周大婶?” 沈傲之从原主的记忆里搜出这张脸,连同这张脸下的所有信息。 “对对,是我!哎呀,刚才你在车下面我就看着像,没敢认。听说你被接去城里的亲戚家了?” “……昂,是……” 车子重新上路,沈傲之跟着一晃,连忙抓住座椅靠背,同一时间,她的左肩被一个手掌施加力道稳住身形。 沈傲之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中断了与周大婶的寒暄。 ** 大客车重新上路,经过这一场风波,反胃的、呕吐的全都奇迹般的好了。 一路平安。 傍晚时分,大客车终于抵达茅道寺乡,这里距离沈傲之老家的石坎村还要步行上一个小时。 “之之啊,你是要回村不?”周大婶比沈傲之下车晚,急急追上来问。 “对,是要回去的。” 沈傲之点头。 周大婶的眼神在眼前的一对青年男女身上两个来回,凑前半步稍微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神秘的笑:“这个……是你对象?” 沈傲之下意识去看苏瑾瑜,那家伙依旧是冰山一座。 没有表情变化,就说明他对自己的身份没有异议吧。 “昂。”沈傲之点头,“他姓苏。” “哦哦哦,小苏啊,呵呵,好啊,好……看看这小伙子,一表人才,你爷爷要是知道啊,肯定高兴!哦对了,你瞧我这一高兴,都忘了找你要说事儿了,你周大伯开了拖拉机在车站外头等我呢,你们要是回村,跟我一起走吧?” 沈傲之再次看向宋瑾瑜,还是面无表情。 没有拒绝就算默认。 “好啊,谢谢周大婶!我这运气可真好,本来还愁的慌,刚坐了八/九个小时的汽车,还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土路,哎呦,想想我这脚后跟就疼啊……” “哈哈,你这丫头,有了对象还学会撒娇了?以前别说一小时,就那个泉涌乡,单程三个多小时,还不是说去就去?” “哎呀周大婶,您别当面揭我短啊,人家会难为情的……” “哈哈!你这丫头,脸皮是越来越厚了我看!” 一老一少走在前面,苏瑾瑜跟在后头,视线在沈傲之身上落了一瞬又移开,活像是被什么辣了眼睛。 …… 沈傲之远远看到周大伯的拖拉机停在树下,扭头对周大婶道: “周大婶,还得麻烦您等我一下,我想去那边买些烧纸什么的。” “烧纸?” 周大婶眨眨眼,“哎呀,快到七月十五了,你瞧瞧我都给忘了,幸亏你提醒我,走走,我也得去买点儿。” 几人一起掉转方向。 第26章 石坎村,顾名思义,山多、石头多,到处都是沟沟坎坎,就连村民的住房也就地势建在沟沟坎坎中。 沈傲之婉拒周大婶邀请晚饭的好意,依着原主的记忆找到沈家老房子。 马上就到十五,即使没有灯光,皎洁的清辉让二人毫不费力的将沈家宅院打量个全。 正屋两间,西面一间厢房是厨房,东边紧贴院墙是个小偏厦,储物用。 循着记忆,沈傲之在窗台的砖头底下找到门钥匙,钥匙屁股上拖着一根红布条。 打开门锁、推开木门,一股雨后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沈傲之没有躲闪,相反,莫名熟悉,这是原主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啊。 熟门熟路来到里屋门边,找到紧贴门框的灯线,“咔哒”一声,却没有预想中的亮灯。 “嗯?停电?” 沈傲之不信邪的伸手在门里找到里屋的灯线,“咔哒”一声,眼前仍只有黑影。 沈傲之轻叹一声,伸手摸到桌面下的抽屉把手,从里面拿出一根蜡烛和一盒火柴。 “嚓!” 微弱的烛光充满整个房间,举目四望,一切都和原主离开前的记忆画面一模一样。 “咕噜噜……” 沈傲之的肚子提出抗议,让主人恨不能直接钻进墙角的耗子洞里。 苏瑾瑜全程都只站在里屋门外无声的打量,此时转身拎起外屋墙角水缸旁边倒扣的水桶出门,水桶梁上拴着绳子。 他进院子时注意到厨房门前的空地有一块凸起被盖了什么东西,结合屋内的水桶,猜测出那里应该是一口水井。 三两下拔上一桶水拎进厨房。 沈傲之听到外面的响动,默契的从抽屉里又拿出一根蜡烛,带上火柴来到厨房。 此时的苏瑾瑜正在鼓捣煤油炉。 沈傲之:“你说有吃的,是什么?” 刚才周大婶邀请晚饭的时候,她接收到他眸瞳里的拒绝,他说他们带了吃的。 “方便面。” “哈?有方便面?” 沈傲之小小的兴奋起来,他还没吃过这个年代的方便面呢,她原以为这个年代不会有这种时髦的速食。 苏瑾瑜没有再给出任何回应,点炉子、刷锅、把碗筷放在锅里煮沸,顺手把烧水壶一并刷干净。 洗好碗筷,苏瑾瑜打开烧水壶盖,准备往里倒水,被沈傲之制止。 “诶?你要用这个烧水泡面么?” 苏瑾瑜看向她,不发一言,不过意思沈傲之懂,他说是。 “泡面不好吃啊,煮的才好吃,就直接用锅煮,不是更省力?” 苏瑾瑜难得眨巴眨巴眼,露出一丝疑惑。 沈傲之直接把水壶盖盖上放到一边,把刚才煮水的锅子放在炉灶上,对苏瑾瑜吩咐道:“这里交给我,你去把方便面拿来。” 她有些期待一睹这个年代方便面的风采。 当然,还因为饿。 苏瑾瑜拿来四包方便面后,就站在一旁看。 沈傲之手里捧着方便面凑近烛火翻过来覆过去的看,如果此时苏家二姐和三姐在现场,一定嗤笑一声不屑的丢下三个字:“土包子!” 沈傲之头一次见纸袋包装的方便面,撕开包装,里面除了面饼,空空如也,连个盐包都没有。 “这……还得自己放调料?” 苏瑾瑜迟疑一瞬,点头。 锅里水滚开,四包全部下锅,沈傲之在灶台上找来盐罐,很快周围香气四溢。 沈傲之:别说,还真香。 苏瑾瑜:煮的确实比泡的好吃,不过,她以前吃过方便面?怎么可能?先不说这方便面的价格不低,而且很多人有钱也买不到。 这个女人身上的疑点可真不少。 两人吃完方便面,沈傲之烧水潦草的擦了一个澡,回床上睡觉。 沈家只有一间卧室,两张单人床,分别紧贴东西两侧墙根,中间有一道布帘,那是沈爷爷在孙女八岁的时候特意加装的,他说女孩子长大了就该有自己的私密空间。 今晚,这道布帘再次被拉上。 折腾了一天一夜,沈傲之早早入睡,就连苏瑾瑜什么时候进的里屋都不知道。 苏瑾瑜对着布帘沉默好一阵,默默上床躺好。 ** 天刚蒙蒙亮,村里的公鸡已经扯开嗓子唱三唱。 沈傲之醒来的时候,苏瑾瑜的床铺是空的。 沈傲之想起昨晚她再次做的那个遭遇泥石流的梦,一而再的出现,难道是今天? 扭头看向窗外,艳阳高照,走进院子抬头远眺,目之所及,连一丝云彩都没见着,暴风雨在哪儿? ** 两人喝了粥,带上祭祀的物品,沈傲之凭原主的记忆来到沈家爷爷的坟前。 说是一座坟,其实不过是个孤零零的小土包,沈家祖籍并不在此,周围连个作伴的坟都没有。 三个月时间,坟包上已经草木丛生。 沈傲之把贡品一一摆放在坟前,为爷爷敬上三支香,插在坟前的碎石堆里,退后几步,拿出纸钱,一一在坟前石头围砌的土坑里烧着。 这一切原本苏瑾瑜主动请缨,被沈傲之婉拒,她要代原主给爷爷好好的尽孝心,那些恩,如今都是她在承。 苏瑾瑜见沈傲之的一系列动作做的有板有眼,默默的在一旁跪下,为沈家爷爷上香。 只要他一天还是沈家的女婿,这个孝道他就必须要尽。 烧纸钱的时候,沈傲之余光时刻注意苏瑾瑜的动向,她特意从老宅子里拿出两件原主的衣服,刚刚趁清理坟包的机会,埋在坟包旁。 她在海城时就决定找机会为她埋个衣冠冢。 苏瑾瑜磕完三个头,没有起身,和沈傲之一样跪着,余光亦和沈傲之一样,不时的注意着旁边人的动向,他注意到她似乎在防备他什么。 脑筋转了几圈,苏瑾瑜默默往后挪,这样,他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沈傲之挪了挪膝盖,确定苏瑾瑜看不到她的正脸,还把自己学生头两侧的头发全部放下挡住脸,这才抓了一把纸钱扔在烧纸坑的外面,还假装用树枝挑纸钱,实则在地上画了一个半圆。 前世她随家里老人生活多年,姥爷告诉过她,烧纸钱要先画个半圆当院子,在院子里烧,否则,没有阻挡,那些孤魂野鬼都会来抢。 沈傲之一边烧纸钱,一边在用口型念叨着抚慰原主魂灵的话。 之所以不让苏瑾瑜看到,就是怕他会读唇语,当兵的都非常人,谁知道他们又有什么隐秘技能。 纸钱烧完,沈傲之回头看了苏瑾瑜一眼,没有任何眼神示意,苏瑾瑜却起身走远了些。 沈傲之惊讶于苏瑾瑜难道会读心术?这就有点吓人了。 身边没有苏瑾瑜这个人肉监听器,沈傲之放松下来,把自己想象成原主,对沈家爷爷诉说思念。 又把沈家爷爷想象成自己前世的家人—— “……如今,我和你们相隔在不同的世界,我们的距离怕是比阴阳两世还要远,如果是在前世,至少身在阳间的我终有一天会去与你们相聚,可如今,即便我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与你们团聚,妈妈、爸爸、奶奶、姥姥,我想你们……” 忽然,山口那边吹来一阵风,吹得周围的枝叶沙沙作响,沈傲之抬眸朝风来的方向望去,嘴里默默念叨:“是你们么?是你们收到了我的思念了么?……” 与风来方向相反的不远处,苏瑾瑜身姿笔挺,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仿佛一尊英俊的雕像。 祭祀结束,苏瑾瑜主动清理现场,烧纸坑里的每一寸纸灰都被翻动好几遍,确保绝无火星复燃的可能,又从旁边捧来泥土和碎石覆盖其上,确认万无一失,才随沈傲之下山。 他们此行的任务顺利完成,可惜第二天没有去宁城的汽车,他们需要再住两个晚上,第三天才能启程回海城。 两人途径村口的时候,刚好碰见周大婶和几个村民在树下乘凉。 “之之、小苏!” 远远的,周大婶热情的冲他们招手。 沈傲之笑着招手回应,来到树下,一一打招呼—— “周大婶、几位婶婶、伯伯……” 诸位村民的眼神全都在两人身上打转,林大婶一双弯成月牙的笑眼虽视线落在苏瑾瑜脸上,可话却是对着沈傲之说的—— “之之啊,这位就是你对象啊?你周大婶刚才和我们说小伙子飒爽英姿、仪表堂堂,我们还以为她吹牛呢,老刁家十三当初就坐在这跟我们说,说跟那个来接你的老爷子一起的年轻人个头还没他高,眼睛还没他大,脸比他还黑……我今儿个怎么瞅着这说的不像是同一个人啊?” 林大婶旁边的刘家婶子侧过身偷偷在背后拍拍林大婶手臂,冲沈傲之仰脸笑,岔开话题—— “之之啊,这是带对象回来给爷爷上坟去了?” “嗯。” 沈傲之点头应声,从原主的回忆里搜寻这个老刁家十三究竟是个何方神圣。 林大婶被拍了手臂、转移了话题,还没得到沈傲之的回答,心有不甘的继续插话—— “之之啊,老刁家小三儿……” “哦,之之啊,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啊?”周大婶显然也不乐意林大婶一个劲儿的提刁十三,及时转移话题。 “后天有车就走。” 沈傲之乖巧回答。 林大婶第三次开口:“那个老刁家……” “老刁家老刁家,你干嘛老提老刁家!老刁家给你媒婆费了?没看着人家之之已经有对象了么?你还提老刁家做什么?有意思么?” 周大婶像只护崽的发狂母狮子。 第27章 林大嫂被当众呵斥,脸上挂不住,登时就火冒三丈—— “我说老周家的,你说谁收了媒婆费!之之的对象就在这站着呢,我脑子窜烟了还给之之介绍对象?我就是想告诉这丫头,她走之后,老刁家那三小子到处的败坏她名声,他们要是在村里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别信!” “嗐!”周大婶一拍大腿,指着林大婶哭笑不得,“你说说你,这话让你说的……明明是好心,愣是让你说的我恨不得拿鞋底子抽你!”还做了个拖鞋的动作。 “好了,”旁边的刘家婶子扯过周大婶的手腕将她摁坐在石头上,笑着打圆场,“老林家的出了名的闷牛性子,就是挨鞭子的命,你别和她一样,不过她说的对,之之啊……” 刘家婶子转头朝沈傲之两人看过去,“……还有之之对象,我瞅着眼生,应该没来过石坎村吧,这两天就让之之带你好好看看我们这里,虽说村里穷,日子过的不咋地,可这山山水水可都好看着呢,用我家丫头的话说,那叫美……呃……美啥不收!” “呵呵,刘大婶,那叫美不胜收。” “哎,对对,就是这个,美不胜收!之之啊,带你对象去万魔洞转转,你对象一看就是城里人,肯定没看过那样的山洞。” “哎呀,说到万魔洞,老刁家那小三儿……” “闭嘴!” 不止周、刘两位大婶,就连旁边几位都忍不住开口喝止。 林大婶嘴唇紧抿,一副委屈样,老老实实的缩回去窝着。 沈傲之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继而笑开了—— “谢谢婶子们的建议,我这就带他四处转转,你们聊,我们先走了啊。” “哎哎,快去吧。” 苏瑾瑜像个小跟班,朝诸位婶婶微微颔首,跟在沈傲之后头离开。 身后大婶们的议论声似有若无的传进耳朵—— “哎呦,一表人才……怕是脾气不好……” “对啊,没见笑过……” “何止不笑?像个假人……” 苏瑾瑜:“……” 漆黑狭长的眸子眯了眯。 ** 午饭过后,苏瑾瑜站在杂草丛生的后院远眺群山。 沈傲之不提要带他出去转转,他便也不提,在人家的地盘就得听人家的。 沈家的房子是石坎村位置最偏僻的,房后就是山,连绵起伏的那种。 “叽叽叽……叽叽叽……” 苏瑾瑜循着叫声看过去,不远处山崖上,一只闪着金光的猴子正在用力摇晃树枝,他一眼便捕捉到。 听到叫声,沈傲之从屋里钻出来,朝那猴子大力挥手、高声呼叫—— “喂——!大师兄——!” 那只猴子蹦跶的更起劲,整棵树都跟着摇晃。 沈傲之兴奋的跟着跳脚。 旁边的苏瑾瑜嘴角抽了抽。 “诶,有没有兴趣上去和猴子一起玩啊?” 刚问出口,沈傲之就后悔了,她干嘛要跟他说这些呢,他对她的事不可能感兴趣,包括她的家乡。 先前在村口答应大婶们的提议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这也是为什么吃过午饭,她提都没提要去万魔洞的事。 “好。” 沈傲之:“!?” 沈傲之:她没听错吧?他居然说好?他还点头了? ……那应该错不了。 “走吧。” 沈傲之带头往山上冲。 不得不说,沈傲之继承的这副躯壳真心不错,不只相貌漂亮,体质也比自己前世好太多,看来原主在老家没少锻炼干活。 一口气跑上半山腰的石崖下,不费劲儿。 石崖不高,名叫“大师兄”的金丝猴已经窜下树,站在位于石崖腰身的树根处守着。 “大师兄!” “叽叽叽!” 一人一猴热情相拥,俨然一对久未谋面的好朋友。 大师兄越过沈傲之的肩头看向苏瑾瑜,眼神带着几分打量。 苏瑾瑜不示弱,同样打量的视线怼回去,那家伙浑身金黄,一看伙食就不错。 “叽叽叽……” 大师兄牵住沈傲之的手,带她往石崖上爬。 在苏瑾瑜错愕的目光中,沈傲之噌噌噌顺着石崖上的树窜到石崖顶上,那身手,不亚于大师兄。 一人一猴站在石崖顶上往下看,大师兄还抬手朝苏瑾瑜比划一个“快上来”的手势。 苏瑾瑜抿了抿唇,长手长脚,几下攀上崖顶。 大师兄毫不吝啬的给他鼓掌。 苏瑾瑜:“……” 两人一路跟大师兄翻山越岭,行进了半个多小时,沈傲之突然扯住大师兄,问:“这是要去万魔洞?” 大师兄点头。 “走吧。” 沈傲之的语气听起来不是那么欢喜。 苏瑾瑜纵有万千好奇,化作一尊机械冰雕,跟在后头。 ** 继续行进半小时,绕过山隘,前方赫然现出一个巨大洞口。 大师兄一路领先,荡过几条藤蔓,猴儿已经蹲在洞口。 “那个就是万魔洞,里面很大,很多钟乳石,还有一条地下河,凉快的很。” 沈傲之尽地主之谊,临时当起了导游。 这山里的温度本来就比山下低,有风从洞口吹来,身上惊起一身鸡皮。 苏瑾瑜终于赏给沈傲之一个眼神,却领会不出任何意思表达,沈傲之只好搓搓手臂,朝洞口走去。 原以为这洞里没有火把漆黑一片,待他们的眼睛适应黯淡光线后,苏瑾瑜惊奇的发现洞顶居然开了一个圆形的天窗。 苏瑾瑜:怪不得沈傲之没提带火把。 “嘿!” ——“嘿……” ——“嘿……” 第一声是沈傲之粗着嗓子吼的,后两声是回声。 “怎么样,好玩么?这里太大了,村民说这洞顶至少有上百米高,顶上那个天窗看着不大,其实也不算小呢,前面还有个更大的天窗,所以来这里不需要带火把,这里通风也好,不用怕缺氧……” 沈傲之喋喋不休,反正她也等不到某人的回应,她作为导游只管说,某人爱听不听。 大师兄自从进来洞口就一溜烟不见踪影,直到沈傲之和苏瑾瑜走过大半山洞,才重新出现在面前。 大师兄竖起弯曲的手指贴在唇边,示意沈傲之安静,山洞里回声渐落,只听到涓涓细流的水声。 沈傲之是头一次见大师兄做这个动作,智商立刻上线——有情况? 否则,大师兄怎么会无缘故突然要带她来此处? 走在最后的苏瑾瑜将一人一猴的动作尽收眼底,面无表情。 反正他一直都很安静,只要那个女人不再聒噪,这里环境可以算得上绝佳。 沈傲之乖乖的跟在大师兄身后,根本不需要回头向苏瑾瑜特别说明,她相信那个人一切都懂。 沈傲之没时间去思考她为何如此信任身后的男人。 穿过沈傲之刚才说的更大的天窗,再往前,一堵超大的石墙挡住去路,而山洞侧首边缘有光线射入,就好像一间屋子的正门被封死,开了个小侧门的感觉。 大师兄蹲坐在“侧门”内里,再次比划个嘘声动作,沈傲之蹑手蹑脚上前,蹲在大师兄旁边。 “……喂,我说,你这想了大半天,最后定没定啊?” 一瞬间的沉默。 沈傲之的杏核眼登时瞠的溜圆。 沈傲之:这里居然还有人?大师兄这是叫她来听墙根的?等等……这个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啊…… 沈傲之脑海里,老家的适龄男子一个一个从她眼前略过,忽然,定格。 孟小六儿?这人不是刁十三的小跟班么?莫非……刁十三也在? “喂,你倒是说话啊!我可跟你说,那个死丫头难得……” “之之!”另一道声音响起,语气郑重中带着几分不悦。 “好好好,之之!……我可跟你说,你心爱的之之难得回来一趟,过了这个村可不一定还有这个店儿了,要是再不动手,你以后可别叫兄弟们到处帮你打听她的下落!这三个月,兄弟们都快把宁城挖地三尺了,屁都没打听到一个,我看她八成压根就不在宁城,她要是离开宁城,哼哼,我跟你说,不是咱兄弟无能,那可就真没个找了。” 沈傲之无奈的白眼儿直接飞到洞顶去。 沈傲之:敢情这个刁十三还对原主念念不忘啊!……不对,原主不就是现在的她? 她想到前世流行的那句话:你到底看上我哪点,我改还不行么! 胡思乱想时,那边的人继续道—— “诶?对了,你上次说的那次突降暴雨,你和她被困在这洞里整整一夜,嘿嘿,你们难道就没有……嗯嗯?” 光听着那人的语气就能想象出那人此刻的表情有多猥琐。 沈傲之实在听不下去,恨不得直接飞出洞去,视线移转中,好巧不巧的和苏瑾瑜对上。 沈傲之:“……” 沈傲之:他眼神里那是什么?揶揄本小姐? 转念一想,自己当初见着陈文诗的时候,怕不是也这一副欠揍的表情吧? 好吧,两清了。 “啊!” 光顾着胡思乱想,沈傲之一个没注意,脚底一滑,一屁股坐在凹凸不平的石头地面上,疼得她好几秒没缓过来,连气都忘了喘。 “谁特么在洞里?” 刚才一直喋喋不休的声音提高了音量传过来,紧接着,光亮中一前一后冲进来两个黑影。 第28章 “这……” 两个黑影怔愣在原地。 苏瑾瑜根本没管那两个黑影,他从沈傲之的表情中不难猜出,这下摔得一定不轻。 沈傲之不是娇滴滴的小公主,在家里夹到手指、砸到脚、磕到额头的事儿不算少,每次她都忍着痛冲他笑笑了事。 “哪里疼?” 苏瑾瑜难得主动开口。 沈傲之创伤后的身体自我保护系统启动,整个屁股都麻木了,她慢慢左右挪了挪屁股,用手分别摁了摁,未见异常。 “现在好多了,没事儿。” 沈傲之说着就要爬起来。 不远处的两个黑影还站着呢,她一点儿不想面对。 “哎呀!” 要不是苏瑾瑜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她,沈傲之的屁股必得受到二次伤害。 “脚……脚腕扭了……” 沈傲之声音不稳,尾音微微上挑。 苏瑾瑜缓缓松手,让她坐回到地上,他注意到她刚才是右脚不敢触地。 “这里?”他捏住她的脚踝,轻轻的按。 “啊!……对……” “别动她!你特么给老子起开!” 一声厉喝,洞口那边的黑影冲了过来,不知何时多了三个人。 刁十三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他们现在五对一,绝对的优势,他怕啥。 再说,诚如孟小六所说,过了这个村,他可就不一定还能找着他的之之了。 苏瑾瑜不慌不忙,就连给沈傲之按脚踝的力道都不曾有一丝变化,直到刁十三踢出的脚即将触碰上他的后背,苏瑾瑜骤然一个转身飞腿,仗着腿长优势,直接把刁十三踹飞回去,跌在后面几个随之而来黑影上。 “艹!” 几个黑影明显不服,体内的好战细胞全速运转,爬起来欲要再次冲上来。 “刁十三!你给我住手!” ——“刁十三!你给我住手!” ——“刁十三!你给我住手!” …… 沈傲之这一嗓子在山洞天然回响帮助下仿佛影视剧里神仙高手的隔空传音,连沈傲之自己都被惊得一个哆嗦,几个黑影全部就地定住。 “之之!”刁十三心有不甘。 “不想残废你们就上,我没意见。”沈傲之语气淡淡。 刁十三的暴脾气被沈傲之一句话浇哑了火。 他刚刚挨的那一脚力道有多重只有他自己清楚。 沈傲之素来只会用自己做筹码来威胁他停手,这次居然一反常态的用别人威胁,他不得不三思而行。 苏瑾瑜丢给那几人一个警告的眼神,回身蹲下来,一手托住沈傲之的脚踝,一手握住脚掌,缓缓转动。 沈傲之紧咬牙关不吭一声。 苏瑾瑜也不开口问,只根据她皱眉的幅度来判断伤情。 最后,苏瑾瑜说出四个字——“问题不大”,转过身,把后背留给沈傲之。 沈傲之:这是……要背我的节奏? 心里一阵温暖,却转瞬即逝,她脑海里浮现出苏瑾瑜背另一个女人的画面。 眼前宽阔的后背突然就不香了。 不香归不香,脚疼是真的,搂紧苏瑾瑜的脖子,爬上他的背。 让沈傲之更为不爽的是,他连把她往上掂的动作都与当初背陈文诗时一模一样。 沈傲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爽,她也没空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后面还跟着人呢。 “之之?” 刁十三眼见着心爱的女人被一个男人背走,哪有不追上去的道理。 沈傲之侧头看着刁十三,如果没有苏瑾瑜做对比,这个刁十三也算得上帅哥一枚。 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就是思想没五官那么正,初中没毕业就下社会学人家当混混,上头六个哥哥、六个姐姐,他一天到晚饭来伸手衣来张口,毫无生活压力,除了带一帮小弟们到处惹是生非,就是缠着沈傲之。 “刁十三,我都已经嫁人了,你还想干嘛呀?” 沈傲之没忘孟小六刚刚在洞口外说的那些话,刁十三明显是想对苏瑾瑜下手,至于下什么样的手就不得而知了。 “我……我找了你好久……” 刁十三身后的兄弟们各个目瞪口呆,他们何时看到自家老大在别人面前委屈的像个受气小媳妇?尤其还在一个女人面前。 沈傲之闭了闭眼,脑袋撇到另一边。 这正是让原主万般无奈、一心要离开石坎村的原因之一。 这个刁十三对别人豪横耍狠,可在她面前只有胡搅蛮缠耍无赖,让她想光明正大打一架的借口都找不到,只求眼不见心不烦。 刁十三倒也不急,一路跟着往回走。 “叽叽叽……” 大师兄一路蹦蹦跳跳,有意无意的挡在沈傲之和刁十三之间, 一直走出洞口,苏瑾瑜的大长腿继续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 刁十三终于按捺不住:“之之,你真要走?” 沈傲之心下一叹:“我再说一遍,我已经结婚了,有证的,受国家法律保护的!你觉得我要不要走?” 刁十三停下脚步,陷入沉默。 沈傲之终于能够松口气,可,怎么感觉身边景物后退的速度仿佛变快了,想必苏瑾瑜也忍受不了刁十三的磨叽吧。 ** 远远的,能看到山下的民宅,原本在林中藤蔓间跳荡的大师兄倏然跃上树冠,兴奋的叽叽叽叽。 没多久,远处传来更多的叽叽叽叽。 “是猴群。” 沈傲之惊喜的仰头看过去。 距离近了,苏瑾瑜看到树冠上上下下或蹲、或坐、或趴、或吊,全是猴子,少说也有上百只。 “大师兄是它们的猴王,我是大师兄的老大,厉害吧!” 沈傲之弯翘起唇角,沾沾自喜。 苏瑾瑜没有吱声,却在沈傲之没注意的角度难以察觉的弯了弯嘴角。 大师兄回到了属于它的猴群王国,苏瑾瑜背着沈傲之回到沈家。 回是回到了沈家,却并未将病患送回房间,而是直接将人放在了西厢厨房门口阴凉处的小凳上坐下。 在沈傲之疑惑的目光中,苏瑾瑜从水井里打上一桶水,全部倒进一个半尺多高的木盆里。 沈傲之跟他说过,那是爷爷以前用来泡脚的盆。 “啊!咝——!” 沈傲之的患脚被某人脱了鞋子直接投进水盆,这一声惨叫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冰。 一股刺骨的奇寒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寒毛竖立! 牙根咬的滋滋作响,暴怒的眼神分明想揍人,沈傲之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只、管、治、伤,不、管、死、活?” 苏瑾瑜:“……” 苏瑾瑜:看样子是自己欠考虑。 默默起身,去脸盆架上拿擦脚的毛巾。 此刻的沈傲之恨不得旁边有盆开水直接吧脚放进去暖暖。 苏瑾瑜回来时,犹豫了一瞬,随手拖过来一个小板凳坐下,抬起沈傲之的伤腿置在自己膝盖上,毛巾在盆里吸饱了冷水,覆在脚踝处。 这次沈傲之悄然无声,一是她早有心理准备,二是刚才盆里那一下的刺激太过强烈,这一下倒显得无关痛痒了。 脚踝已经完全麻木,沈傲之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 自己的腿还搭在人家的膝盖上,他就侧坐在她正前方,沉默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想说话—— “呃,谢谢啊,今天让你受累了……” 苏瑾瑜微微偏了一下头,要不是沈傲之一直紧盯住他,她几乎看不出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沈傲之:“……” “内个,你不知道吧,我们这儿的井水特别冰,越是夏天温度越低,爷爷以前用温度计量过,才十四五度,我们用水洗漱洗衣服都需要提前打出来晒着,不过冬天就好了,冬天这水温有接近二十度呢……” 沈傲之不求对面男人能做出什么回应,只要他耳朵没关上就行,就当他是个被封印的神魔吧,前世的电视剧里都这么演——他能听到外界的一切,只是不能互动罢了。 …… 翌日,沈傲之独自在家休息,苏瑾瑜被赶了出去。 他的确是被沈傲之“赶”出去的—— “你不用跟我闷在家里,今天多云,太阳不晒,你随便出去走走转转,村口往西两三里地有个大水潭,潭水碧绿,清澈见底,特别漂亮……现在是汛期,下游的河水水量充沛,大小瀑布一路走过去有好几十个呢,沿途都是风景,不去看看太可惜了……” 沈傲之心里感叹:这要是放在前世,早就被建成旅游景区,不买门票休想进来呢,等她赚了钱,回来搞开发! 苏瑾瑜一路停停走走看看,不得不承认石坎村真称得上山清水秀,无论是山石亦或是溪流,无论是绿植亦或是民房,都称得上秀丽二字,果然是一方山水养一方人,沈傲之的身上就透着这么一股子秀美气质。 苏瑾瑜脚下一滞,他怎么会想到她? 一路继续按照沈傲之指示的方向往西走,远远的听到流水声,沿河道一路向上,眼前赫然出现一个碧绿的水潭。 苏瑾瑜踮脚踩过几块巨石,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整个水潭尽收眼底。 果然清澈见底,看起来潭底好像触手可及,但经验告诉他,这水潭至少有十多米深。 “出来吧,你们一起上的胜算可能会大些。” 苏瑾瑜面朝碧绿水潭,神色淡然。 一路跟着他的人可就没那么淡然了。 第29章 “艹!上!” 随着刁十三一声喝令,十几道黑影冲上来。 苏瑾瑜占据巨石的地理优势,来一个踢飞一个,来两个踢飞一双,来三个,连踢带甩抛进水潭…… 一轮进攻过后,苏瑾瑜稳居巨石之上。 刁十三瞧着巨石上高高矗立如王者的男人,恨得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响—— “拿石头砸他!” 一群手下顿时一个个又生龙活虎起来,他们老大实战经验果然丰富,这种无法近身的,只能远攻! 一瞬间,大大小小的石块朝苏瑾瑜飞过来。 只见苏瑾瑜朝侧旁一个闪移,躲开袭来的石块,紧接着一个跟斗翻下巨石,落在小混混中间,直接打破小混混们远攻的战术。 “艹!” “啊!” “咝!” 毫无防备和还手之力的小混混们就像弱鸡兵线,作用仅限于送人头。 苏瑾瑜无心恋战,下手毫不留情,这一轮过后,没人敢再爬起来。 就连刁十三的牙根也不咬了,只有求饶的份儿—— “大哥饶命饶命啊……我们服!以后你就是我们大哥!” 苏瑾瑜挺拔如松,睨了脚下之人一眼,转身就走,心忖:怪不得沈傲之看不上你。 “诶!” 刁十三到底是心有不甘,貌似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追上去—— “大哥!大哥!……能不能麻烦您告诉我,你们在哪个城市?我绝不是要找你麻烦,就是想知道之之的下落……” “海城。” 苏瑾瑜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留下淡淡两个字。 “海城?……大城市啊……” 刁十三讷讷嘀咕着,忽然想起什么,追上去继续问:“大哥大哥,她继续念书了么?” 苏瑾瑜脚下一顿,扭过头看向刁十三:“念书?” 刁十三马上变成苦瓜脸:“怎么,她没继续念书么?她说她要考大学呢!” “她说她要继续念书?”苏瑾瑜整个身形向后转过来,语气冰冷。 “她……”刁十三被苏瑾瑜周身的肃冷惊了一瞬,抿了抿唇,鼓足勇气,“她要上学怎么了?不行么?之之脑子最聪明!要不是不舍得丢下爷爷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照顾,她前年就参加高考了!读大学是她的梦想!上学怎么了!” 刁十三越说越起劲,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仿佛苏瑾瑜要是敢阻拦之之去念书,他立刻要跟他拼命。 苏瑾瑜没有再说话,沉思片刻,睐刁十三一眼,转身抬步离去。 “喂!”没得到苏瑾瑜的肯定答复,刁十三不放心。 苏瑾瑜脚下一停,微微偏头,余光瞥见身后的人抬手捂嘴,视线在刁十三身上打量一个来回,转身抬步离去。 刁十三想起来了,前面那位是他刚认的大哥,真心不敢惹。 “之之,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 苏瑾瑜回到村口的时候,周大婶她们不少村民都在大树下乘凉。 “哎呀,小苏啊,怎么就你自己?之之呢?” 周大婶先开口。 苏瑾瑜不好假装听不见看不见的直接走人,只好停下来礼貌答话—— “她昨天扭了脚,在家,我去水潭那边转转。” “啊?扭脚了?严重不?” 几位婶婶的眉头立时蹙了起来。 “问题不大,已经能下地走了,就是不好让她走太远。” “哦,那就好。” 几位婶婶即刻恢复笑容。 “水潭那边景色不错吧?难得来一趟,是该去那边看看的,不过啊,小苏,别怪大婶多嘴,之之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没爹没娘,沈家爷爷身体不好,之之很小就开始帮着干活,受了不少苦,你以后可得好好待她……” “小苏啊,虽然你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过,有的人啊就是外冷心热,在外面怎么样无所谓,在家里对之之好就行,那孩子挺不容易……” “哎呀,看看几位婶婶,到底是娘家人啊,我看之之那丫头这次回来精气神比从前强不少,肯定是小苏照顾的好,小苏啊,继续保持就行,啊。” 苏瑾瑜:“……” “会的。” 礼貌的点头颔首,苏瑾瑜默默离开。 回到家的时候,沈傲之正拎起一桶水,一瘸一拐的离开井台往厨房走去。 忽然手上一松,水桶被一只大手握紧,沈傲之下意识回头看,高大的身影距离自己近在咫尺。 苏瑾瑜仍然沉默是金,狭长的眸子难得对上沈傲之的视线,面无表情。 沈傲之怔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也不逞强,赶紧松手,脑子里明知道跟他说话得不到回应,嘴上却还是问道—— “这么快就回来了?不会远远瞥了水潭一眼就回来了吧?那水潭的水十分清澈,水里的鱼儿都能看清,凭你的身手抓几条不成问题,还以为今晚能加餐呢……” 苏瑾瑜的视线直直盯住沈傲之,心道:鱼没抓着,人可撂倒不少……上学?…… 苏瑾瑜的视线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沈傲之被盯得莫名心惊,她何时被他这样盯过?难道她几个月没去水潭,那里变了模样?不能吧……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沈傲之和苏瑾瑜早早起床,他俩要尽早赶去乡上汽车站,乘坐大客车回宁城。 天气阴沉,回想起昨夜的梦,沈傲之紧紧咬了咬嘴唇。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做同一个梦,噩梦。 两人走到村口的时候,周大伯的拖拉机停在大树下,车上除了周大叔、周大婶,还有五六个大婶。 周大婶站在车斗里朝他俩招手:“之之,小苏,快上车,今儿个乡上有大集,就等你俩了。” 沈傲之心下一喜,又能蹭上顺风车了! 这回她没有去征求苏瑾瑜的意见,有车不坐是傻子,苏瑾瑜又不傻。 苏瑾瑜当然不傻,他只是有些无奈而已,一路上耳朵里全是叔伯大神们夸赞沈傲之、叮嘱他要好好照顾她之类的话。 沈傲之一边和大家说说笑笑,一边暗暗观察坐在车尾的苏某人,心里暗暗偷笑——此刻的他一定在无数次的问苍天,为何人类可以不见、不说、不嗅、不触,却不能不听! 偶尔他们的眼神相撞,苏瑾瑜狭长的眸子漆黑深邃,沈傲之竟有莫名心悸。 ** 坐上开往宁城的大客车,沈傲之一改之前的嘻嘻哈哈,神色像是被苏瑾瑜传染,面色肃沉。 随着天空飘起雨点,她的面色犹如外面的天气,越来越沉。 当她第三次扭头看向苏瑾瑜时,对方说话了:“有事?” “内个……” 虽然不情愿自己像只专报不祥的乌鸦,沈傲之犹豫再三,还是吞吞吐吐的开口—— “我连续四天都做了同一个梦……” 苏瑾瑜的眉梢微微一抬,视线落在沈傲之眼中,分明是在等她的下文。 不知是不是经过了上次水果刀事件,这次苏瑾瑜的眼中没有不屑或无所谓。 他的表情鼓励了沈傲之。 “……我梦见路上大雨滂沱,发生了非常严重泥石流,你把我从车窗奋力推出来,然后……” 沈傲之的停顿让苏瑾瑜微微收回下颌,上眼睑睁大了一圈,继续听下文的意思非常明显。 “然后,你和大客车一起掉进旁边的深渊……” 沈傲之越想越觉得应该全盘托出,和上次一样,如果只是个梦,听听就过,可如果真变为现实,希望苏瑾瑜能够提前做好准备。 而且,上次梦里他是被刺的腹部,但实际刺伤了手,可见现实与梦境总有差别,躲过这场灾难的机会不是没有。 沈傲之所说的深渊,苏瑾瑜是见识过的,与沈傲之对视几秒,苏瑾瑜收回视线,一张脸上古井无波。 已经习惯了男人这副面孔的沈傲之亦不再腹诽他的态度。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 接下来的行程里,沈傲之面朝车窗外,一直在关注天气变化和旁边的崖壁情况,试图从中察觉到蛛丝马迹。 而苏瑾瑜依旧神情淡定,但他的一双锐利眸子一瞬不瞬的透过前挡风玻璃紧盯前方弯曲的山路。 “停车!” “停车!” 两声惊喝同时响起。 “吱——嘎!” 司机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全凭下意识一脚刹车闷到底,幸好车速不快,大客车尾甩出去两米,侧横在路中间。 车上的乘客惊呼过后纷纷转头四望。 “怎么了?” “出啥事了?” “谁喊的?鬼叫什么?” “……” 刹车的一刹那,苏瑾瑜到底比沈傲之快一步,一手按住前方座椅、一手横在沈傲之身前,稳住二人。 两人谁都没去管其他乘客的反应,而是下意识的对视,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危险即将来临的征兆。 “轰……” 就在众人尚未从惊愕中完全回神之际,仿佛地震一般,前方石崖和着泥土植被倾泻而下,直冲深渊。 “啊!” “天呐!” “咝……” “……” “快倒车!” 眼看倾泻的泥石流越来越近,苏瑾瑜沉声大喝,可司机师傅已经吓得毫无反应。 苏瑾瑜疾步跨上驾驶座旁的机关盖上,伸手就把司机师傅拎出座椅,自己跨上驾驶座,大客车在泥石流的轰鸣中快速后退…… 第30章 “可以了!这里安全了!” 大客车大约倒退二十米,沈傲之朝驾驶座上的苏瑾瑜喊。 苏瑾瑜看看前方还在流动的泥石流,又回头看看神情笃定的沈傲之,竟真的乖乖停车,回到座位上。 司机刚刚回点神,爬上座椅打开车门,朝车厢里大声喊—— “想跑就下车跑……” 有乘客反应过来,一个、两个、三个……跌跌撞撞下了车,边回头看边往远离泥石流的方向跑。 沈傲之没有阻止乘客们下车跑,此刻的她也不确定自己的直觉究竟准确与否,完全是直觉告诉她前方有危险、这里是安全的。 很快,大客车里只剩下她俩和驾驶座上的司机师傅。 泥石流还在继续倾泻,声音震耳欲聋,脚下地动山摇,车厢里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泥石流渐渐平息,周围恢复安静,只有细雨拍打车窗的窸窸窣窣。 不知跑了多远的乘客们又都跑了回来,没有上车,聚在车后方议论纷纷。 “这可怎么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难道要我们回去?” “回什么啊?前面眼看着下山就有村庄了,往回几十里地都不见人影。” “叫司机开回去啊,前边泥石流,铁定过不去,咱也不能一直等在这啊。” “对,找司机去!” 泥石流将前路封得死死,别说大客车了,就是徒步也难以翻越,当下除了原地等待救援,只能开车返回。 一行人在极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中上车,大客车往回行驶。 拍打在车窗上窸窸窣窣的细雨渐渐变大,噼噼啪啪的拍打越来越猛烈,天空阴沉的仿似黑夜,大客车在车灯的指引下缓慢前行。 突然,一道闪电在眼前闪耀,紧接着“咔……轰隆隆……”的雷声紧随而至,沈傲之猛地一抖,下意识往苏瑾瑜身边靠过来,手指揪紧裤料。 苏瑾瑜微微侧头垂眸,视线落在揪紧他裤料的捏的泛白的手。 别看沈傲之清瘦,可她的手纤长有肉,握在手里柔软踏实,苏瑾瑜握过两次,一次是新婚喜宴上,迫于爷爷的“淫威”,另一次是那日雨夜她被困在经管所,他找到她之时。 “停车!” “吱——!” 沈傲之这一嗓子不仅打断了苏瑾瑜的回忆,也直接再次叫停了大客车。 “咔!……轰——” 电闪雷鸣间,前方崖壁的山石泥土和绿植缓缓倾泻,泥石流竟然再次发生! “快倒车!” 有人迫不及待大喊,司机立刻执行,但这次沈傲之并没有着急,直觉告诉她,这里是安全的,泥石流殃及不到这边。 苏瑾瑜默默伸出手,把自己的几根手指送到沈傲之的手里,任她捏握,不然,她的手一直反复做着揪握的动作,而且这女人手劲儿不小,居然连他腿部紧绷的肌肉也能被揪的生疼,而沈某人却不自知。 前方的泥石流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下来,雨势随着天空变亮而渐渐转小,大客车也停止了倒退,停下来。 车内响起乘客们长长舒气的声音,再次劫后余生,大部分乘客的情绪反倒平静不少,可总有少数例外。 “现在怎么办?前后路都被封死了!” “这才多点距离就两次泥石流,你们说咱们现在这个地方会不会也有泥石流?到时候整座山塌下来,咱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行!不能原地等死!咱们得走!必须走出去!” “走?走去哪里?怎么走?从泥石流上走?” “呃……” …… 大客车中后部的座位上,苏瑾瑜偏头,询问的视线对上沈傲之的,难得主动开口问话—— “哪边比较可行?” 语气里少了几分冰冷。 沈傲之极不习惯这样的苏瑾瑜,视线慌乱闪避,瞥见自己竟抓着男人的手不放,连忙甩开,心跳显著加快。 她努力思考苏瑾瑜刚刚提的问题,以此来分散自己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慌乱。 直觉告诉她,往宁城去的方向更容易走出去。 “那边。” 沈傲之简短却坚定的吐出两个字。 苏瑾瑜没有丝毫质疑和犹豫,开口朝车前提高声音—— “司机师傅,掉头往回开,我们从那边出去。” 因着刚才苏瑾瑜拎出司机、开车倒退救了车上的人,此刻竟无人质疑他的话,司机师傅更是立刻执行。 沈傲之一边深呼吸,一边思考着如何走出这困境,到大客车开到泥石流跟前时,剧烈的心跳已然恢复平静。 “跟我走。” 沈傲之对苏瑾瑜说出这三个字,苏瑾瑜竟乖顺点头。 两人起身,率先下车。 雨还在下着,好在雨势小了很多,不会阻挡人们的视线。 沈傲之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苏瑾瑜紧随其后,他们的身后排起长长的人龙。 泥石流的沙土很软,有如沼泽,沈傲之有如有神明指引,她总能凭直觉踩在相对坚实的石土之上。 后面的人踩着前面人的脚印,长龙队伍缓慢前行。 “小心!” 沈傲之脚下一截树干突然翘起,晃得她一个踉跄,苏瑾瑜眼疾手快稳住她的腰身,一只手顺势握紧她的手,继续前行时,两只手谁都没有松开。 大约行进了半个小时,雨势再次加大,大家的衣服早就湿透,此时倒是对大雨习以为常了。 沈傲之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的苏瑾瑜反应极快,立刻也停住脚步,可跟在他身后的司机师傅可没他那样的反应速度,直直撞上苏瑾瑜。 后面的人一个撞一个,直接把苏瑾瑜撞的贴上沈傲之的后背,沈傲之摇晃着站不稳,苏瑾瑜伸手一捞,把人捞进自己怀里。 “怎么了?” 苏瑾瑜问。 形势危急,谁都没有心思想别的。 沈傲之竖起耳朵:“你有没有听到呼救声?” 苏瑾瑜微微侧头,耳朵竟肉眼可见的动了动,试图从噼噼啪啪的雨声中分辨沈傲之说的呼救声。 “有没有人啊……喂……” 这一声呼救比以往的都要大声,两人对视一眼,沈傲之立刻抬脚,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很快,前方一个倒掉的大树冠下伸出一只手臂不停挥舞,苏瑾瑜交代身后的人不要动,他和沈傲之去救人。 他俩从树冠底下救出三个男人,因为救援及时,身上除了剐蹭的小皮外伤,均无大碍。 “快!快去救救村民吧!他们都被泥石流掩埋了……呜呜呜……” “我是打算出来寻找救援的,没曾想连我都没逃出去……” “求求你们了,再不去救他们就来不及了……” 村民指着一个方向痛哭流涕,沈傲之和苏瑾瑜顺着方向看过去,灰蒙蒙一片,根本看不出那里曾经是个村子。 沈傲之和苏瑾瑜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鼓励,他俩征得身后乘客们的支持,沈傲之带队深一脚浅一脚前往被泥石流掩盖的村庄。 ** 原本以为自己的大客车前后都被泥石流堵住已经够悲惨了,但是看过被泥石流掩埋的村庄后,大家才明白自己有多幸运,至少每个人都还能活蹦乱跳的享受健康和自由,而掩埋在泥石流中的人呢? 大家直觉自发的投入到救援当中。 沈傲之和苏瑾瑜刚从泥沙里挖出一个已经陷入昏迷的老太太。 “妈——!妈——!……” 一个灰蓝色身影匆忙奔来,见老太太双目紧闭毫无意识,跪地哭嚎。 沈傲之没去管那个灰蓝色身影,她正全力依照前世了解到的急救皮毛知识替老太太做着心肺复苏救治。 苏瑾瑜一把拦住欲要上前夺人的灰蓝色身影,约莫五六分钟,老太太终于恢复了呼吸和意识。 那个灰蓝色身影瞠大了猩红的眼睛,扑倒在老太太跟前。 “妈——!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老太太有气无力,像是压根就听不到灰蓝色身影的呼唤,只对沈傲之和苏瑾瑜一个劲的摇头道—— “感谢大恩人!……我没事,别管我,快去救别人……” …… 等到把所有村民救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沈傲之和苏瑾瑜等大客车上的乘客一个个累的东倒西歪的歇息,灰蓝色身影身后跟了几个人找过来。 “咚”的一声,灰蓝色身影双膝跪地,紧接着随他而来的几人也“噗通”一声齐刷刷跪地,不等乘客们反应过来,齐刷刷的磕了三个头。 “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柳家村的恩人,是我们柳家的再生父母!以后有事尽管吩咐,我柳家定当全力报答!” “哎呀,不用不用。” “这就言重了。”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嘛。” …… 这几位的举动让乘客们反倒不好意思了,但有个人例外。 苏瑾瑜从自己的衣襟撕下一截布条,替沈傲之包扎好被石片割破的手臂,蝴蝶结系好的同时,冷冷的语气飘进地上跪着的几人耳中—— “你们若是真心感谢我们,就听恩人一句劝,以后好好干活过日子,别再拦路抢劫!” 一众跪着的人:“……???” 蓝灰色身影定睛一看,大惊失色。 “恩人!恩人说的对!我们以后洗手不干,改邪归正!可是……” 第31章 “可是……实不相瞒,要是凭种地就能养家糊口,谁愿意做拦路抢劫的劫匪啊!唉!” 灰蓝色身影垂头丧气,身后的几人跟着一副丧气模样。 “他们……” 沈傲之看看跪着的几人,又看看身边的苏瑾瑜,这才意识到眼前这几人正是她们回乡时遭遇的劫匪。 沈傲之在心里无奈翻着白眼,他俩这算不算以德报怨? “谁说种地不能养家糊口?你看看全国各地广大农民,哪家不是凭种地养活全家?都什么年代了,守着土地还能饿死?” 沈傲之的语气丝毫不留情面,她向来认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灰蓝色身影面对恩人不敢造次,低头不语,他身后的小伙子替他鸣不平—— “阿牛哥种过地,可惜我们这个穷山沟没有好土,粮食结不了几粒,根本就填不饱肚子……” 小伙子后面的话被阿牛狠厉的眼神生生堵了回去。 沈傲之盯住垂头的阿牛看了好久,不见他有半分试图解释狡辩之意,心里倒是对他另眼相看了几分。 “快起来吧,村子还要清理重建,日子还要过下去,粮食种不出来,总有一些瓜果蔬菜中药什么的喜欢这种土质,只要有心加努力,总有办法的。” “瓜果蔬菜种出来有什么用?光吃那些也填不饱肚子,还无法换钱,烂在地里也没人要……” 小伙子再次抱怨起来,直接被刚起身的阿牛一脚踹出去好几步远。 “恩人说的是,我们会再想办法,翻过前面那个坡就是我们刘家村的上沟,我们这里是下沟,他们那边地势高,没有遭遇泥石流,我们暂时都去那边歇息吧。” 一路上,沈傲之留心观察周围情况,诚如刚才那个小伙子所说,目之所及,粮食作物少的可怜,橘子树倒是不少。 ……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雨点再次猛烈起来。 “天呐,这雨还下起来没完了!” “大家抓紧往前跑,雨下大了,这地方不安全!” 一行人冒雨加紧行进。 “哎呀!” “小心!” 沈傲之脚下一滑,下意识乱抓的手揪住及时送到跟前的手臂,苏瑾瑜另一手扶稳她的腰身。 此时的一行人正行进在一道山隘处,两侧的高山仿佛两道门垛,中间留出不足两米宽的隘口进出。 “快看!那边的山好像在动!” “快跑,是泥石流!” “快跑!快跑!” …… 原本走在前头的沈傲之和苏瑾瑜闻言停下脚步向后看,东边的山体果然缓慢下滑。 在他们身后,远远近近好几十人的队伍,腿脚好的跑过之后,剩下几个老弱病残,想快也快不了。 “你先走!” 苏瑾瑜撂下这句话,抬腿就往回跑,缓慢下滑的泥石流就像一张吃人的大嘴,慢慢悠悠的朝人们逼近,经历过一次的人们哪有人不心生恐惧,一时间传来惊恐的哭嚎声,有如鬼哭狼嚎。 沈傲之眉头紧皱,一双杏核大眼此刻被暴雨打的眯成一条缝,视线随奔出去的男人而动,几秒后,她也追随男人的方向而去。 苏瑾瑜一口气跑到队伍最末尾,那是一对祖孙,苏瑾瑜背起瘦小的奶奶,一手托起小孙子抱在怀里,疾步狂奔。 一抬眼,一道熟悉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苏瑾瑜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跑的更快。 后面还有几位行动缓慢的老人和孩子,的确需要沈傲之的帮助,他不能阻止她去救人。 紧接着,又有几人与苏瑾瑜擦肩而过,他们是阿牛和他的小兄弟们。 电闪雷鸣中,沈傲之和阿牛几人背的背、抱的抱,与泥石流展开一场竞速赛跑! 泥石流有天公助阵,随着雨势加大,有如饥饿的狮子,咆哮而来,速度越来越快! 苏瑾瑜将祖孙二人送到安全地势,没有丝毫的停顿,再次冲进暴雨里。 疾行的人龙队伍里,只有他一个逆行。 沈傲之一直留在队伍的最后,背上背个孩子,手里拖着一个老人,先前的几个稍微重些的孩子都被阿牛几人抢着背走了。 他们身后不足五米处就是咆哮的泥石流,苏瑾瑜来不及打招呼,直接背起老人转身就跑。 “闪开!” “闪开!” 两声怒吼齐齐响起,却并没能让前方的村民躲得过被泥石流冲倒的大树树冠,两个村民被茂密的树冠死死扣住,仿佛落入蜘蛛网的猎物。 “跑!快跑!” 苏瑾瑜和沈傲之放下背上的一老一小,他们至少还能动,而压在树冠下的二人若是无人施救,必死无疑。 两人跌跌撞撞的冲进树冠里,雨打枝刮在此刻统统被抛到脑后,身后的泥石流四米……三米……两米…… “你带他跑!” 苏瑾瑜拽出一个村民,冲沈傲之大喊。 沈傲之一把将村民往前推去,嘴里大吼:“快跑!” 自己却朝苏瑾瑜和被压在树冠下的村民冲去。 “快伸手!” 沈傲之一手紧抓树枝,另一手努力朝树冠下的村民伸去,和苏瑾瑜一人扯住一条手臂,合力向上拽。 泥石流前锋很快越过树冠蜂拥而来,就在即将淹没村民口鼻的千钧一发之际,村民被沈傲之和苏瑾瑜合力提起,可惜下半身仍被泥石流吞没。 “别挣扎!放松!” 苏瑾瑜沉声一喝,又朝沈傲之道—— “我喊口令,咱俩一起使劲……一、二、三!” 沈傲之由跪趴站起身,按照苏瑾瑜的口令使出浑身解数,终于两人合力将村民抽出。 “快跑!” 苏瑾瑜一个转身,一手一个,把村民和沈傲之用力向前方推去,自己却后腿半步,脚下踩空,小腿淹没在泥石流中…… “苏瑾瑜!” 沈傲之口中喊着苏瑾瑜的名字,手上却奋力将村民再次向前推去,自己借着反作用力跨到苏瑾瑜身前。 “手给我!” 沈傲之这一喝比刚才苏瑾瑜的声音都要尖厉,伸出的手臂和看向苏瑾瑜的眼神都仿佛在告诉苏瑾瑜一句话:你不走,我也不走。 泥石流已经淹没苏瑾瑜的大腿,此刻的他只有上身能动,猛的超前扑倒,手臂搭上沈傲之的手腕。 “放松!别使劲!” 沈傲之学着刚才苏瑾瑜对村民的叮嘱,深吸一口气,猛的用力拖拽…… 苏瑾瑜被从泥石流里拽出来的时候,一直到他俩一路狂奔到安全地带之时,两个人都是蒙圈的状态。 沈傲之: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什么时候变成大力士了?从泥石流里拎出被埋到腰间的高达大男人居然就跟拎只小鸡崽一般轻松! 苏瑾瑜:刚刚究竟一回事?那个村民不过是泥石流淹到大腿还需要他和沈傲之齐心协力方那个救出,这个女人居然凭一己之力就将淹到腰部的他拎出泥石流?他可比那村民壮太多。 一行人不敢多停留,相互搀扶终于平安抵达柳家村上沟。 村长协调休息场地和饭食,众人终于得以休息。 热心村民端过来两碗热粥给沈傲之和苏瑾瑜,却被苏瑾瑜婉拒,他指指沈傲之手里的粥碗道—— “我和她一碗就好。” 村民点头会心一笑,没有再强求,人多碗少,把碗让给更需要的人。 沈傲之小心的喝了几口粥,有点烫,余光瞥见旁边像个泥猴的苏瑾瑜正望着她。 她以为他饿了,是惦记她手里的粥碗,便将粥碗递给他。 苏瑾瑜摇头:“你先吃。” 声音温软,音色低沉。 沈傲之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心里嘲笑自己:究竟是馋粥还是馋什么别的? 又喝了几口粥,沈傲之将粥碗递到苏瑾瑜手边:“你喝吧。” “你喝好了?” “嗯。” 苏瑾瑜没有客气,接过粥碗一口气喝完。 “还喝么?”苏瑾瑜朝粥锅那边努努嘴问。 “不了。”沈傲之摇头。 苏瑾瑜刚要起身去送碗,阿牛的一个小弟紧赶几步上前接过粥碗转身就跑。 苏瑾瑜重新靠坐在树下,身侧紧挨着沈傲之。 犹豫良久,苏瑾瑜微微偏头低低道:“刚才太危险,为什么不先离开?” 沈傲之扭过头看他,眉梢微微挑起,仿佛在说:我怎么能干出那样贪生怕死之事? 嘴上反问道:“如果换成是我,你会先跑么?” 苏瑾瑜的眸子闪亮一瞬,迅速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不再多言,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翘。 ** 两日后,沈傲之和苏瑾瑜坐上了开往宁城的客车。 沈傲之上车后不久便东倒西歪的打瞌睡。 “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好好睡吧,到了我叫你。” 苏瑾瑜的大手一抬,轻轻扣住沈傲之的后脑,将她摁在自己肩膀上,嗓音低沉,语气里带着些许温柔和宠溺。 沈傲之闭上眼,安然入睡。 这两日在柳家村,大家都是席地休息,她微微有些习惯靠在苏瑾瑜的身上,至少不会再像刚开始那样时刻悬着一颗心。 甚至,就连被苏瑾瑜揽入怀中也能安心入睡。 ** 两人回到海城的时候刚,刚走出火车站出站口,就被苏老爷子的警卫员带去了苏家大院。 “你们可算回来了!老爷子都要收拾行装亲自找你们去!” 第32章 苏瑾瑜习惯了不解释,坐在车上一言不发。 沈傲之余光瞥了眼身边的男人,朝副驾驶的警卫员抿唇笑道—— “我们遇到了点儿麻烦,所以耽搁了两天。” “知道。”警卫员回笑道,“老首长着急的很,特意托关系向宁城那边打听消息,得知那边发生了泥石流,我们这才摁得住他,要不然啊,老首长早就亲自找你们去了。” 吉普车刚刚拐进开通往大院的胡同口,就见苏老爷子双手拄着拐杖朝这边翘首以盼,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使劲眯了又眯,一张焦急的脸瞬间笑得像朵花儿。 “爷爷!” 沈傲之下车直奔苏老爷子而去,直接扑在苏老爷子怀里。 “爷爷,好久不见,好想您啊!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呢。” “哈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爷爷在家里望眼欲穿啊!” 苏瑾瑜:“……” 苏瑾瑜:恐怕这全海城也找不出几个像眼前两位如此肉麻的人了。 早就料到爷爷的心里眼里只有孙媳妇,苏瑾瑜不争不抢,默默往大院里走。 “臭小子!幸亏你把之之全须全尾的带回来,口头表扬。” 苏老爷子被沈傲之挽着手臂一同往大院走,脸上笑意盈盈。 苏瑾瑜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继续朝院里走。 老宅门窗紧闭,苏瑾瑜拉开大门,屋里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哎呦,小四回来啦!” 二姐苏青曼躺在客厅沙发上喝着咖啡,看着杂志,余光瞥了自家弟弟一眼,似笑非笑。 苏瑾瑜冷酷到底,微微朝二姐点个头,几步跨上楼。 再不洗澡,他感觉自己就快要开始腐烂。 苏老爷子和沈傲之跨进门的时候,三姐苏青媛正好下楼来。 “听说小四回来了?” “嗯,上楼了。”苏青曼淡淡道。 姐妹俩看都没有看门外进来的苏老爷子和沈傲之,自顾自看着杂志、喝着咖啡。 苏老爷子见沈傲之脸上丝毫没有因为苏家两姐妹的不理不睬而有任何不适的情绪,微微皱起的眉头没有皱的太高,对沈傲之道—— “之之啊,你一路上一定累坏了吧,天气又热,快去楼上洗个热水澡,爷爷去厨房给你点些好吃的,一会清清爽爽的下来吃饭。” 沈傲之乖顺点头—— “好啊。” 沈傲之往楼上走的时候,苏青曼和苏青媛两姐妹提高了音量—— “爷爷,我要吃红烧鱼!” “爷爷,我要吃红烧排骨!” 苏老爷子看也没看自己孙女一眼,朝回头看他的沈傲之摆摆手,示意她赶紧上楼,话却是朝自家孙女们说的—— “昨天不是刚刚吃过?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啊,今儿个换别的。” “爷爷!我们在学校吃的特别差,好容易回来了,还不给补补啊,您瞧瞧我们两姐妹,都快营养不良了!” “哼!营养不良?你们俩如果叫营养不良,那之之算什么?她还没你俩胖呢。” 苏老爷子可没有给自家孙女留面子。 “爷爷您偏心!” “就是!有了孙媳忘了孙女!” 两姐妹一肚子气,连咖啡也不香了。 苏老爷子无所谓的轻哼一声,径直往厨房走去。 沈傲之弯着唇角,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推开苏瑾瑜房间的门。 “呃!”沈傲之即刻垂眸转身,“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不用担心!” 刚刚套上背心的苏瑾瑜:“……!!!” 苏瑾瑜:得亏她晚来一步,否则看到的可就不止光裸的上半身了! “你进去洗澡吧,和家里的热水器一样,你包里的换洗衣服都不能穿了,就先凑合穿我的,放在卫生间了。” 苏瑾瑜神色淡然,就好像他们俩是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 沈傲之咬紧嘴唇又撇了撇,弯起唇角回了一个字:“哦。” 匆匆走进卫生间,沈傲之靠在关上的门板上,笑的像个傻子。 她没有立即打开水龙头洗澡,而是先拿起苏瑾瑜留在储物柜上的衣服看了又看。 那是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 拎起衣领和双肩在自己身前比量,又宽又长,几乎快成了中长款风衣。 可是…… 沈傲之的嘴角抽了抽,女人比男人复杂还表现在穿的衣服也更复杂啊! 光是一件白衬衫要她如何穿?内衣还不是得穿原来的? 嗐! 原本心里美滋滋的滋味突然就消失大半。 ** 沈傲之洗完澡下楼的时候,苏家姐弟正坐在沙发里聊天。 苏家两姐妹的视线直直盯在沈傲之的身上,眨都不眨一下。 “啧啧,这难道是你老家的穿法?” “应该是吧?咱们海城人可从来不这样穿。” “哎呦,这也太土了,瞧瞧这裤脚,直接挽到膝盖以上,这是下田插秧才会做出的穿法吧?” “还有衬衫,啧啧,两个前襟系个扣是什么意思?……哦哦哦,一定是怕衣襟太长,垂到水田里弄湿吧?” “还真是浓浓的乡土气息啊!” …… 苏家两姐妹一唱一和、肆无忌惮,好像此刻他们谈论的不过是一套衣服,根本与人无关。 可被他们谈论的人就在她们眼前,和她们一样,沈傲之对两姐妹的议论视若无睹,径直往厨房走去,在这个大院,能向着她的,只有一个人——苏老爷子。 “小傲,屋里开了空调,凉,你这样穿会不会着凉?” 话音尚未落地,不止苏家两姐妹,包括沈傲之,齐齐扭头看向说话的人,她们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句话出自他之口。 沈傲之:小傲?他这是在叫她?这……心里怎么还甜丝丝的? 苏家姐妹:小四这是傻了吧?他居然关心那个女人?还说了那么长的一段话? 印象里,陈文诗出国之后,小四再也没有说过这般关心人的话。 “小傲?” 久不见沈傲之给反应,苏瑾瑜再次叫出口。 “哦,呃……还好,我不冷。” 沈傲之讷讷道。 苏青曼嗤笑一声,不屑道:“难得我家小四关心你,还不赶紧把裤脚和衣襟放下来!这可是空调!空调吹出的冷风可凉着呢,你怕是从来没有吹过空调吧?也是,你们那种乡下地方怎么会有空调?就算是全海城也没有几家装空调的,你哪里会晓得空调的厉害。” “就是。” 苏青媛附和。 “二姐!” 苏瑾瑜几乎和苏青媛同时开口。 沈傲之谈不上生气,因着看起来苏瑾瑜是为自己撑腰的,她心里倒多了底气,她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低头扯了扯自己系好的衣襟,沈傲之抬眸笑道—— “两位怕是没有机会去到我们山清水秀的乡下看看吧?那里气候适中,根本不需要什么空调!再说了,就一个空调而已,有什么见识不见识的?不就是通过把氟利昂在气态与液态之间不停转化,不停的吸热和散热,从而室内吹出冷风,室外吹出热风来工作么?稍微有点文化的都知道。不过呢,我是个环保主义者,空调用的太多太频,会对环境气候造成影响,还是少用为好。” 说完这些,沈傲之丢给苏家两姐妹一个骄傲的神情,朝厨房走去。 苏家两姐妹怒瞪某人离去的背影,她们不能把她怎么样,但她们可以向自家弟弟告状啊。 “小四,你瞧瞧你媳妇,哪有这样跟姐姐说话的?” “就是!小四,你媳妇也太没教养了!你看诗诗什么时候敢对我们不敬?乡下来的野丫头就是没法跟城里的姑娘比!小四,你回去可得好好管教管教。” 苏瑾瑜淡然的瞥了二姐和三姐一眼,起身也朝厨房走去,留下一句话:“是你们先挑事。” 这句话传进尚未走进厨房的沈傲之的耳朵,牵起她嘴角漂亮的弧度。 厨房里,苏老爷子双手撑住拐杖,目不转睛的盯住正冒着香气的锅。 “老爷子,我心里有数,不用一直紧盯。” 保姆语气无奈。 苏老爷子摆摆手—— “我不是怕锅糊了,我就是想亲眼看着这锅香辣鸡……嗯,闻着又香又辣,之之肯定喜欢。” “呵呵,老爷子,做您家的孙媳妇可真是幸福啊,自己孙子不吃辣,还特意给孙媳妇做辣的,也不怕您孙子有意见?” 保姆在苏家服务了二十年,关系熟稔的很,不怕揶揄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敛起笑意,厉眸一瞪—— “他有意见?他自己给自己作的吃不了辣,他能有什么意见!哼!” 沈傲之站在门口,已经抬起的脚步收了回来,她知道苏瑾瑜不能吃辣,却不知他不吃辣的原因。 作的?也就是说他以前能吃辣? 究竟怎么作才能作出这样的结果?苏瑾瑜看起来也不是肠胃不好。 “不进去?” 头顶传来男人低沉轻缓的声音,沈傲之连忙转身推苏瑾瑜往客厅去,边走边道—— “走吧,回去等吃饭。” 苏瑾瑜脚下未动—— “怎么,怕我心里受伤害?” “你全听到了?”沈傲之瞪大了眼睛,“你什么耳朵啊!葫芦娃么?” 苏瑾瑜:“……” 第33章 晚餐饭桌上,苏瑾瑜坐在沈傲之身边,筷子伸向热气腾腾香辣飘散的香辣鸡盆碗。 “你疯了小四!上次的教训领教的还不够?还敢朝辣菜伸手?” 苏青曼“啪”的一筷子打开苏瑾瑜的筷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苏瑾瑜不受影响,筷子再次伸向香辣鸡,面无表情。 “你!” 苏青曼管不了自家弟弟,气愤的向苏老爷子求助,“爷爷,您看看您孙子!” 苏老爷子乐呵呵的夹起一筷头菜塞进嘴巴,假装没听见孙女告状。 苏青媛抬手扯扯二姐的手臂,小声道—— “算了,小四多大的人了,还能不知道轻重?” “你也向着他说话?你忘了上次他吃辣过敏,全身红肿、呼吸困难,差点要了小命?他要是有轻重,还会为了诗诗吃辣?” 所有人:“……” 苏老爷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瑾瑜:怎么又提陈文诗? 沈傲之:合着说来说去关心苏瑾瑜是假,在她面前故意提起陈文诗才是真正目的,不过,苏瑾瑜对辣椒的过敏反应如此严重?看来以后家里要戒辣了。 苏瑾瑜在众人的视线里夹起一块鸡腿肉放在沈傲之的碗中,随后才去夹了旁边的炒青菜自顾自吃起来,连同筷子上沾染的红色辣油一并吞入口中。 “你……” 沈傲之想去阻止,可话到嘴边又咽下,苏瑾瑜的那口青菜已经塞进了嘴巴。 苏瑾瑜若无其事的咀嚼,偏头睐向沈傲之,示意她快吃。 沈傲之的这餐饭吃的心不在焉,时不时侧头去看苏瑾瑜,生怕他出现什么不适的症状。 “……我能够得着,你别给我夹辣的了,小心你过敏……” 沈傲之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阻止苏瑾瑜帮她夹香辣鸡了,又不好意思提高音量,苏家姐妹的白眼她不在乎,可苏老爷子一直笑呵呵的望着她,让她不得不有所顾忌。 。"叮咚!” 门铃响起,保姆紧走几步去开门。 “陈小姐,请进。” 陈文诗来到餐厅见到苏瑾瑜时,漂亮的眸瞳变得晶晶亮—— “你回来了?太好了!牟局让我来看看你回来没,明天省里的同志下来指导工作,通知你去开会。” “哦。” 苏瑾瑜淡淡应声,手里的筷子伸向香辣鸡,在陈文诗错愕的目光里,夹起一块鸡肉放在沈傲之的碗中,并且,这次没有夹别的菜,直接用沾满红油的筷子扒起一口米饭送进自己嘴巴里。 “你……” 陈文诗惊愕的捂住嘴,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苏青曼见状打圆场—— “诗诗啊,你吃饭了没?正好,快坐下来一起吃吧。” “来来,坐这儿。”苏青媛连忙往旁边挪出个位置,朝陈文诗招手。 陈文诗的笑容很快恢复优雅,视线若有似无的瞟向面无表情的苏瑾瑜,他扒饭的速度一如往常。 陈文诗又将余光瞟向苏老爷子,对方此时正笑眯眯的给孙媳妇添汽水,看不出对她是欢迎还是不欢迎,完全无视。 讪讪笑笑,陈文诗摆摆手:“不了,我爸妈还等我回家吃饭呢,我就是来看看瑾瑜回来了没有,帮牟所带句话……你们先吃,我先走了。” “诶!诗诗!” 陈文诗不顾苏青曼的挽留,转身离开。 苏青曼目送陈文诗离开苏家,气鼓鼓的一扭头,就见爷爷、弟弟眼里除了沈傲之没别人。 “哼!不吃了!” 苏青曼碗筷一摔,起身噔噔噔的上楼去了。 剩下苏青媛左看右看,没人搭腔,又舍不得放弃香辣鸡,默默吃饭。 沈傲之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心道:看来以后自己在苏家出头的日子,指日可待啊。 ** 晚饭过后,苏老爷子安排警卫班的车子送沈傲之和苏瑾瑜回家。 在单元门外下车的时候,后面又驶来一辆小汽车,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晚饭时刚刚见过面的陈文诗,随她一起的还有一个不算小的红色行李箱。 送陈文诗的车子很快掉头而去,剩下陈文诗吃力的拖着大箱子走过来。 而此时,沈傲之接过警卫员拿下来的旅行包,一包是她回老家带的衣物,另一包是苏老爷子给小两口带的吃的用的,指名说这些东西归之之支配。 “这个我拎就行,你去帮诗……” 沈傲之后面的话被苏瑾瑜不悦的眼神逼了回去,乖乖任苏瑾瑜接过她手里的包,还被苏瑾瑜牵住手腕上楼。 警卫班的车子很快驶离,单元门外只剩下陈文诗杵在原地紧紧抿唇,慢慢的,漂亮的眸子里噙满了泪。 ** 二楼,家中。 “苏瑾瑜,你……” 沈傲之欲言又止。 从男人脸上读出了他此刻的不悦,不是以往面无表情的冰山脸,而是不悦。 苏瑾瑜放下手里的几个包,转身面对沈傲之,微微垂眸,神色郑重—— “沈傲之,你是真心希望我去帮她拿行李?” “我……” 沈傲之没想到他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惊愕的同时,细细一想,轻轻摇头—— “不想。” 苏瑾瑜不悦的神情淡然几分,接着问—— “女人都像你这样口是心非?” 沈傲之:“……” 沈傲之:还有比这问的更直接的么?女人口是心非在前世那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这个时代还不知道? “内个……呵呵……” 除了干笑,沈傲之不知该如何化解此刻的尴尬。 “以后你不喜欢的事就不要说更不要做,最好想也不要想,多想想让你开心的事。” 沈傲之望着男人转身走向厨房的背影,忽然觉得今晚客厅的灯好亮,他的背影如此的高大英挺,似乎周身都泛着金光…… ** 爷爷住在这里的时候,沈傲之和苏瑾瑜不得已“同床共枕”,两人现穿现用的衣物用品全都搬到了小卧室,如今爷爷回了大院,沈傲之自觉地的将自己的衣物用品搬回了大卧室。 苏瑾瑜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并未阻止。 好几个晚上没有能好好的休息,两人早早的回房各自休息。 午夜时分,窗外电闪雷鸣。 “咔嚓”一声惊雷,沈傲之猛地睁眼。 粉红色的窗帘根本不遮光,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时,窗外吊着一个人! “啊——!” 沈傲之长长一声惊叫,吓得朝门口连滚带爬,可是手脚不听使唤,跌跌撞撞狼狈至极。 “怎么了?” 天气太闷热,入睡前,沈傲之的卧室门并没有关上,苏瑾瑜一听到叫声翻下床,几步跨进来就看到跌在床侧的女人。 “轰隆隆……” 刚刚那道闪电的雷声慢了几秒才隆隆的传进耳朵,这雷声在沈傲之心中激起的恐惧比刚才的闪电还要大。 闪电只在一瞬间,可这雷声持续了好几秒。 无暇多想,沈傲之犹如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八爪鱼一般死死缠在苏瑾瑜身上,无论如何不撒手。 苏瑾瑜用后背撞了开关,卧室终于亮了起来,埋首在苏瑾瑜怀里的沈傲之却以为又一道闪电袭来,用手肘指着窗外的方向,大叫着“有鬼!” 苏瑾瑜:“……” 苏瑾瑜:这就有点扯了,哪里来的鬼?之前没发现这个女人相信这些啊。 苏瑾瑜非常配合的把女人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脸颊试图去蹭她的耳侧,低低安抚道—— “乖,不怕,没有鬼,只是闪电而已……” 他想起来了,上次她一个人被关在经管所的留置室里,也正是这样一个雷电交加的黑夜,或许是那时候落下了心理阴影也说不定。 “小傲乖,没事的……是我不好,我那时没意识到你会留下心理阴影……别怕,有我……” “不不,有鬼!我看见了!瘦瘦的,穿着长袍,是吊死鬼!” 沈傲之不敢抬头看,埋首在苏瑾瑜怀里哭着道。 苏瑾瑜不再跟她争辩,嘴里说着“好好好,不怕,不怕”,再次用力抱紧她,脸颊在她耳侧一下一下的摩挲、安抚。 苏瑾瑜任着沈傲之把鼻涕眼泪都抹在他的白色背心上,甚至还调整了姿势,方便她揪出更大一块背心布料擦脸。 把沈傲之抱坐到床头,外面的电闪雷鸣还在继续,看着沈傲之紧紧揪住自己背心不撒手,苏瑾瑜只得上床倚坐在她身边。 十几分钟后,沈傲之终于恢复了平静,明亮的白炽灯让窗外的闪电也变的黯淡起来。 恢复了理智的沈傲之一直垂头,实在是没脸抬起来,好歹她也是曾经生活在新社会、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居然能被一个吊死鬼吓得失了魂,可笑至极。 令她暖心的是,苏瑾瑜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她脸上,更谈不上什么揶揄嘲讽之色,只是安静的陪在她身侧。 “说说吧,什么样的吊死鬼?” “呃……就身穿长裙,脖子上吊根绳子啊……就在窗外晃啊晃,外面一打闪电,影子清晰无比!” 沈傲之确定自己不是眼花,她是真真切切看到了那道影子。 苏瑾瑜抬头朝窗户看过去,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他刚才躺在床上其实一直没真睡着,今晚间接吃了不少辣油,他一直在等着看自己会不会浑身红肿过敏,所以,当他一听到沈傲之的尖叫就飞奔过来,闪电一闪而过,他并没有能看到窗外的什么吊死鬼。 第34章 “没事,别怕,我去看看。” 苏瑾瑜安抚好女人,一步步走向窗户。 忽然,一道闪电再次划破暗夜,虽然有了室内灯光的映衬,却还是能看到窗外一瞬间的明亮。 可是窗户那里,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一定是你看错了。” 苏瑾瑜掀开窗帘向外看了又看,远处几棵大树的树冠在大风中摇曳,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沈傲之口中所说的“瘦瘦的吊死鬼”模样。 他不想让她心里的阴影加剧,一直轻描淡写,能不提就不再去提什么吊死鬼。 “没事了,有我在,你快睡。” 苏瑾瑜回到床边,倚坐回原来的位置。 “你……” 沈傲之紧紧抿唇,眼睛里都是纠结。 她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鬼,可闪电带给她的创伤深深印在她心里,挥之不去,她能怎么办呢? 苏瑾瑜好像完全明白她的想法,摁住她的肩膀让她躺平,他也跟着往下挪了挪,侧躺在她身边,轻声道—— “我就在这里陪你,灯不关,可以么?” 醇厚低沉又带着宠溺的男声听得沈傲之耳朵直发痒,吞了口唾沫,低低道—— “开灯我睡不着。” “那就关灯。” 苏瑾瑜说着起身按了开关,室内陷入黑暗。 沈傲之下意识紧张的揪住他的衣襟,苏瑾瑜将自己的手代替衣襟,塞进沈傲之的手里。 “闭上眼。” 沈傲之乖乖听话。 窗外的雷雨声哗啦啦轰隆隆,可似乎都比不过苏瑾瑜的心跳和呼吸对沈傲之的干扰之大。 这哪里睡得着? 沈傲之:“苏瑾瑜?” 苏瑾瑜:“嗯?” 沈傲之: “你辣椒过敏很严重么?差点丢了小命是怎么回事?” 苏瑾瑜犹豫了几秒,缓缓道—— “我以前很能吃辣,后来不知为何几次吃辣浑身红肿,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最后一次差点儿昏迷,当时要不是白苒拿了药来,怕是不知道能不能有今天呢,从那以后就再也不吃辣了。” “哦?这可真奇怪,我头一回听说,很多食物就是要辣的才好吃啊,你中央会错过好多美食。” 别说这一世了,就算是前世天天5G冲浪,也没听说谁突然对辣椒过敏,而且严重到差点丢了性命这般程度,前世她吃过的那些美食,好多都是辣的,那他以后不是很亏? “没关系,你照常吃你的,我既然突然过敏,也可能突然就好了也说不定,你看我今晚就吃了不少辣油,现在不是还好端端的?” 沈傲之偷偷睁开眼看向身边的男人,她想确定一下他还是先前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冰山苏瑾瑜么?看起来今晚的话并不少嘛。 “好。” 沈傲之没有客气,若真让她为了苏瑾瑜舍弃吃辣……好纠结啊,今晚的香辣鸡超美味! …… 沈傲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入睡的,醒来时,苏瑾瑜已经不在身旁,外面天光大亮,暴雨过后雨过天晴,他应该是跑步去了。 吃过早饭,苏瑾瑜拿上公文包,换好鞋子,在门口停留几秒,回头看向站在客厅望着他的女人,没有笑意却语气温柔—— “我上班去了。” “呃,哦,那个……晚上早些回来……” 沈傲之明显措手不及。 “好。” 男人转过身推门时,嘴角微翘。 入户铁门关上了好久,沈傲之还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大门,却又似乎并没有看到大门,视线里没有高大英挺的背影,那背影似乎印在心底。 如此想着,沈傲之的嘴角也不自觉弯翘起来。 ** 最近耽误了好些日子,沈傲之很快出门直奔城南西瓜地。 “这……” 眼前的景象让沈傲之瞠圆了眼睛。 本应该碧绿一片的西瓜地里多了几分刺眼的红。 “这西瓜怎么都裂开了?遭了猹?” 沈傲之想起了鲁迅笔下戴着项圈的少年。 “嗐!”西瓜老板愁眉苦脸,“今年雨水多,这瓜一个个自己崩裂了,挡也挡不住,亏死啦!亏死了啊!” “那……”沈傲之再次张望了一片绿地里的红色,“那今年海城的百姓岂不是没有西瓜吃了?你们今年的收成也完了……” “唉!” 西瓜老板长叹一声—— “别提了,全是眼泪啊!” “怎么?” “你不知道吧?全市统一采购全停了,现在市场上的西瓜都是从外地运来的,我们的瓜就算不裂,也很难卖出去,不止我们家,全海城的瓜农今年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沈傲之陷入沉思。 碰上这样的经济环境,又遇上了天灾,老百姓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嘭!……嘭!……” 西瓜就在沈傲之的脚边爆开。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哪有什么办法?这东西又没法长时间储藏,就算现在全摘下来,卖不出去有什么用?不过是烂在瓜地里还是烂在仓库里的区别而已。” 储藏? 沈傲之眼睛一亮。 “大哥,如果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我倒是有个权宜之计。” …… 之后的三天时间里,在西瓜老板的召集和带领下,几十个瓜农召集更多的人挖地窖、摘西瓜,建造天然的西瓜储藏窖。 这个办法是她前世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她没实践过,所以她暂时还不敢打包票。 “这个办法至少能让西瓜半年以上保持新鲜,咱们用不着等半年,不到两个月,市场上的西瓜就一个都不剩了,到时候咱们的西瓜拿出去,卖上高价都不成问题。” 瓜农们全都相信了沈傲之的话,他们不信也别无他法,除了烂在地里,一毛钱也拿不到。 ** 苏瑾瑜这些日子被工作搅得焦头烂额,就“是否应该放开市场”这个问题,全系统分成两派,赞成派和反对派,苏瑾瑜和牟所属于赞成派,可他们的顶头上司是个不折不扣的反对派。 下班的时候,陈文诗急急追上苏瑾瑜—— “瑾瑜!你是铁了心要支持放开市场了?” 苏瑾瑜脚步未停,只微微点头以示回答。 “苏瑾瑜,你难道不清楚冯局坚决反对放开市场的么?他现在一手遮天,你怎么能跟他对着干?你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陈文诗急的眼球泛红。 苏瑾瑜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径自前行。 “苏瑾瑜!” 陈文诗揪住苏瑾瑜的衬衫衣襟试图让他停步,哪知两人力气都不小,的确良的白色衬衫本就被虫蛀了个小洞,哗啦一声,撕成一道大口子。 “我……” 陈文诗急忙撒手,“我不是故意的……” 苏瑾瑜低头牵起被撕裂的衣襟看了看,默默将衣襟塞进裤子里,没有给陈文诗任何回应。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快要抵达单元门时,陈文诗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小声道—— “实话告诉你吧,冯局上头有人,明年冯局就会再升一级,他在这方面拥有绝对的话语权,现在正是他寻找同盟的机会,你应该清楚自己该站哪边。” 陈文诗习惯了苏瑾瑜不吱声的性格,继续自顾自道—— “我们家的消息来源你是了解的,从来没出过差错,你的选择不光关系到你的个人前途,还包括你们苏家!二姐和三姐的工作很快就会安排妥当,你就算看在她们前途的份上,也该好好斟酌斟酌。” 苏瑾瑜已经一脚跨上楼梯台阶,顿住,回过头睐向陈文诗,眉头微皱—— “我二姐和三姐的工作是怎么回事?” 陈文诗又变回那个落落大方的陈家大小姐,气质优雅,语气清高—— “你还不知道吧,二姐和三姐托我帮忙进商务局,你知道这点小事儿对于我们家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录取通知很快就会送到苏家,到时候,苏家不止你一个人在商务系统,所以……” “这件事爷爷不知道吧?” 苏瑾瑜打断陈文诗的话,语气冷冷。 “呃……我不清楚爷爷是否知道这件事,我只跟二姐和三姐说过。” 苏瑾瑜没有再多说,一步三个台阶跨上二楼,开门进屋。 陈文诗紧走几步,从即将关闭的入户门缝里看到笑意盈盈望着苏瑾瑜的沈傲之。 握住栏杆的手渐渐泛白,看来白苒说的对,她不能任由他们这样一起生活下去,她必须做点什么。 ** 苏瑾瑜今日的脸色格外阴沉,好像又回到了初始那段日子。 “怎么了?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难题?” 一餐饭即将结束,沈傲之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与你无关。” 沈傲之:“……” 冷冷四个字让沈傲之感觉她和苏瑾瑜的关系一朝又回到了解放前,他又变成了冰山一座。 不知是不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苏瑾瑜连忙开口找补—— “不是说你,是工作上的事,近期形势错综复杂,我不太方便多说。” 沈傲之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元气。 吃过饭,一切收拾妥当,沈傲之端出半个大西瓜放在茶几上,瓜瓤中间插了两只勺子,递给苏瑾瑜一只,示意他赶紧吃。 “尝尝我选的西瓜怎么样,沙瓤的呢!” 苏瑾瑜尝了一口,沁入心脾的清凉沙甜,心情也似乎跟着变的顺畅了。 “不错,冰水浸过的?” “对啊!” 这种吃法,他们在乡下老家的时候吃过。 沈傲之塞了几口水润多汁的西瓜,吃的心满意足,这才缓缓道—— “你说的工作上的错综复杂,可是说的关于是否放开市场经济的问题?” 苏瑾瑜瞠圆了眼睛。 第35章 “你知道?” 沈傲之调皮的晃了晃脑袋—— “我当然知道!而且啊……” 她故意露出神秘的神情小声道—— “我还知道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放开市场,鼓励老百姓做买卖,活跃经济……” 沈傲之拣要紧的简单介绍了一下市场经济前景,既要明确未来的经济策略方向,又不能说的太露骨,眼前这个男人可不太好敷衍。 果然,苏瑾瑜的表情由惊讶渐渐转为疑惑——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呃……呵呵,别看我是农村娃,我爷爷的文化水平高着呢,见识也广,他给我讲过很多这方面的理论,这是未来的大趋势,势不可挡。” 沈傲之只好把责任都推到爷爷身上,再说原主的爷爷的确教给原主很多知识,绝不是普通的农村老头。 后来,沈傲之干脆拿出她的赚钱计划书,结合她对未来的规划,给苏瑾瑜详细介绍起经济理论…… 泛黄的白炽灯光照在沈傲之生动的脸上,为她染上一抹温暖的柔情,苏瑾瑜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幽远。 “所以,你确定要按照你的计划书执行?” “当然啊。” “能不能再等等?” “嗯?” 沈傲之皱起眉头。 她的赚钱大计一拖再拖,已经不能再拖了,后天就准备启程去南方,他居然还要她再再拖? 苏瑾瑜第一时间察觉出沈傲之的脸色不悦,连忙解释——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这几天单位事情太多,等工作组离开后,我陪你一起去。” 沈傲之的脸色秒变回欣喜满满,露出小虎牙—— “前几天跟我回老家你已经耽搁了不少假,还是安心做你的工作,我一个人能行。” 别说去趟南方了,前世的她一个人满世界飞,从未担心过安全问题。 苏瑾瑜无奈的盯着他看了一瞬,没有再多言,他从她眼睛里看到了坚持。 …… 隔天,沈傲之的行李早早收拾妥当,在苏瑾瑜上班前,还煞有介事的与他告别。 苏瑾瑜自从上次提出以后陪她一起去南方未果之后,就没再阻止过她,这让沈傲之满心欢喜,看来他不是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可,直到沈傲之在火车站把行李箱翻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介绍信时,她终于明白苏某人为何这几天如此淡定了。 咬牙切齿恨恨的在心里咒骂一句:“臭男人!” 没有介绍信她就没办法买车票,也没办法找旅馆入住,就算找到工厂,也未必能进的去。 那介绍信可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软磨硬泡弄来的,肺要气炸了! 沈傲之拖着行李箱直奔经管所,她猜测他不能把介绍信藏在家里的某个角落,因为那样的话,她很可能很快就找到。 他也不可能直接撕毁,因为他不是不让她去,而是要她晚几天去,那得来不易的介绍信还有用,所以,他多半只能带去单位。 经管所中层以上全部在会议室开会。 沈傲之一路打听来到会议室门口,里面像后世周末清晨的菜市场,人声鼎沸。 “我说不能放开就是不能放开!这要是都放开了,那还怎么管理?老百姓那不全乱了套?你想卖什么卖什么,想卖多少钱就多少钱?咱们以前不是没出现过这种混乱情况,一斤大米的价钱都能买个房子,这还了得?” “不放开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老百姓拿着钱买不到东西!地里种的、手工做的那些东西,老百姓即使手里有物件也卖不出去,换不成钱,人家老百姓就不愿意再干了,缺乏商品,没有买卖,老百姓就没钱,百姓的生活质量就得不到提高,难道让老百姓一直这么穷下去?我们政府的目标是带领老百姓发家致富过上富裕的生活,而不是天天吃糠咽菜!” “你说的倒轻巧,你就说放开以后,这个市场怎么管?到时候如果出现了混乱的局面,是不是你负责?你要怎么负责?你能负的了责么!” “我有一个方案,不知道各位能不能容我说说?” 此时室内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气鼓鼓的沈傲之想直接冲进去拎起他的耳朵让他把介绍信交出来! 握住门把手的手刚要旋转,被一只大手拦住。 沈傲之下意识抬头—— “是你?” 程安栋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眼神示意他在听会议室内的发言。 沈傲之收回欲要开门的手,乖乖站在门口,和程安栋一起听苏瑾瑜的发言。 …… 沈傲之听着听着,眉头越挑越高,眼睛越睁越大…… 沈傲之:采用发放营业执照的形式对商户加以管理?暂时放开部分行业允许百姓经营?初期在政策流程和税收方面鼓励个体工商户的发展,以后逐步进行管理?……这些不都是她那晚跟他说的?这个男人还真是聪明,一听就会,而且把她当时想到哪说到哪的零散内容分类归纳总结,形成自己的体系。 旁边的程安栋频频点头,眼神里流露出赞许的目光。 与会议室外的氛围不同,室内的与会者各怀心思,赞成的人欢欣鼓舞,反对的人横眉冷对,会议室再次陷入激烈争吵中,乱成一锅粥。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对小商小贩的管理像你这样上下嘴唇碰一碰就能管理的好?你简直是做梦!你一个当兵的,懂什么是经济?什么是管理?什么……” “他不懂经济,难道你懂?你知道什么是生产力么?你知道什么是生产关系么?你知道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是什么关系么?你知道咱们国家目前是经济形式是什么样的么?你知道未来的经济形式会有哪些变化么?你知道将来什么样的经济形式才能适应这个社会的发展么?……” 仗着过去政治课上背的滚瓜烂熟的理论,结合对后世经济的了解,沈傲之一推开门就像机关枪似的不停歇,一锅粥似的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 会议室里认识沈傲之的除了苏瑾瑜就只有陈文诗,其余人疑惑的看向这个嘴巴像连珠炮似的女人,脑子里全都是一个个问号。 牟所同样不认识沈傲之,但他认得站在沈傲之身后的程安栋,立即迎上前来—— “程先生,你来的正好,上次你就跟我提过,说我们目前的经济环境不是很适合社会发展,对你的投资也有一定的影响,我们这不正在积极讨论调整经济政策,希望能够更好的适应社会发展,更希望能留住像你这样的大投资商,要是你跑了不干了,我们市里省里的那些同志都该哭了,上哪才能再找到你这样的大投资商啊……” 借用握手的机会,牟志鹏朝老同学使眼色,他这些话分明是说给那帮反对派听的。 既不能在贵客面前挑起内讧,又明确的告知反对派们,这位可是省里领导非常重视的财神爷,要是把财神爷惹不开心了,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果然,这番话过后,冯局冯奇才的脸色收敛了许多,片刻后换上笑脸,笑意盈盈的迎上来与程安栋握手寒暄。 作为同学,又有上一次的沟通会面,程安栋对于牟志鹏的想法熟悉的很,刚才在门外又听了不少内容,他马上就明白了当下的形势,即刻开启影帝模式—— “我的秘书告诉我,工人们对于工资更高的新项目不是太积极,我很纳闷,就去与工人们聊天,不少工人说他们如今手里拿着钞票买不到东西,挣再多的钱有什么用?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工人们缺乏工作热情,也难怪那么多工厂经营不下去,我在国外的一些朋友眼下都在观望我在国内投资回报怎么样,要是我这里做不下去,他们就要考虑其他的投资渠道了……” 冯奇才的脸色几经变换,他不担心牟志鹏的反对,但他不得不顾忌程安栋的想法,这尊大佛是上头费了多少心血才邀请回来投资的,他可不敢得罪。 “程先生所言极是,程先生的问题就是我们的问题,我们一定会尽全力解决好你说的这些问题,相信程先生早就收到了消息,上头为了营造更好的投资环境,特意安排专人下来调研,我们这不正在讨论,希望能拿出一个合适的办法,解决像程先生这样的投资人的后顾之忧。”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程安栋和各自阵营的领导们吸引了去,沈傲之趁机挪到苏瑾瑜身边,凑近他的耳朵质问他介绍信的事—— “识相的赶紧把介绍信交出来!否则的话,我立刻当着大家的面戳接你这个背后使阴招的小人!” 苏瑾瑜配合的歪了脑袋凑过去听,听完嘴角抽了抽,装作没听着一样,他料定这种场合她不会真做出她刚刚口中所说之事。 无因无据的,他完全凭直觉确定她不会那样做。 果然,沈傲之不过是威胁震慑而已,她可不是不明事理的泼妇,在男人的上司面前替男人保守颜面是最基本的原则之一,况且他的出发点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她偷笑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家里有事,恐怕无法日更,不过请相信不会太监滴~~ 第36章 有了牟所和冯局的关注和迎接,其余人的注意力也都纷纷集中在程安栋身上,除了陈文诗。 余光瞥见苏、沈二人咬耳朵窃窃私语的亲密动作,陈文诗的后槽牙咬的咕咕响,面上却仍保持大方优雅。 那边,以程安栋作为桥梁,赞成派和反对派你一句我一句的得以“友好”对话,冯局道—— “要不然这样,咱们双方各退一步,我们不妨先搞个试点,划分一个区域,按照小苏的办法先试行看看,招募一部分比较有代表性的小商贩,就在他们身上先试试看,这样即使出了问题,范围不大,影响还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不知道程先生意下如何?” 程安栋和牟志鹏都没有马上做出回应,他们希望能够大范围的放开市场,先搞个小区域哪里能满足他们的设想? 但,有人接话了。 陈文诗笑容温婉落落大方的上前两步,先是朝沈傲之优雅而礼貌的点头示意,接着话是朝着程安栋和冯局他们说的—— “各位领导可能还不认识这位妇女同志,她就是一名小商贩,而且还是一名非常执着的小商贩,前几天还被负责监督的同事抓回来关了一晚上呢,我听说她以前没少被抓,既然她对做买卖如此热衷,不如试点算她一个……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想必这里没别人知道,这位妇女同志是苏瑾瑜同志的妻子,有了这层关系,想必管理起来容易的多。” 沈傲之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妇女同志?这个称呼……看来她还需要些时间适应。 众人倒是对“妇女同志”这个称呼没什么反应,他们惊讶的是这位“妇女同志”的身份。 苏瑾瑜的妻子? 众人纷纷诧异的看向站在一起的一男一女。 “他俩是夫妻?” 冯奇才诧异的眼神渐渐染上几分算计。 牟志鹏讶然一瞬,很快面带笑容—— “你好你好,上次小苏请假说要陪妻子回娘家,我才得知他已婚,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平时做买卖?” “呃……” 沈傲之一时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眼下做买卖是违法行为,那个冯局根本和苏瑾瑜唱对台戏,万一她承认自己做买卖,姓冯的会不会揪住她这个小辫子不放? “是,她时常去街上卖些小商品,比如西瓜。” 沈傲之皱起眉抬眸瞪向说话之人,这个男人怎么会说的如此直白?他难道不怕被人揪小辫子么? 苏瑾瑜显然并没有沈傲之这些担心和顾虑,继续道—— “对于经商,她还有更多的想法,她甚至想亲自去一趟南方,带些服饰之类的商品回来销售,商品就应该流通起来……” “什么?去南方带商品回来?”冯奇才瞪圆了眼珠子,“不行!绝对不行!咱们这同一个城市的都不允许私自买卖,你还想跑去那么远?这要都像你这样,那全国还不全乱了套?” 沈傲之:“……” 沈傲之懒得和冯奇才争论,大趋势肯定是朝着她知道的那个方向发展,对于冯奇才那样的顽固派,多说无益,就让现实来告诉他吧。 “只要大家都是在规定的范围内合法经营,别说全国各地了,就是全世界各地也都可以开展经济贸易交流,不然,我也不大可能出现在这里不是?” 程安栋身材高大魁梧,与苏瑾瑜挺拔的军人身姿不同,他的肩背微含,让沈傲之不由得想起前世在电视上看过的那些自由搏击选手。 程安栋似笑非笑的瞥了冯奇才一眼,视线落在沈傲之身上—— “我倒觉得那位女士说的不错,我见过你在街上卖西瓜,是个做买卖的好手,如果你能做为实验对象,相信会反映出更多更全面的问题,至于小苏说的你要去南方……我觉得你可以再等等,俗话说民以食为天,眼下最重要的不妨从老百姓的饮食开始着手放开,比如瓜果蔬菜、副食品……都应该先放开,让老百姓吃上自己想吃的东西这是第一步,之后才是服装鞋帽……冯局……” 程安栋扭头看向冯奇才,话风一转—— “既然大家都坚持自己的观点,这样争论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大家各退一步,毕竟,让百姓吃的饱、吃的好才是第一步,那不妨就从食品方面做起,先放开对食品的管控,粮食除外,就先把瓜果蔬菜和部分副食品放开经营,这样既不会出现因为哄抬物价造成百姓买不到粮食而产生饥荒,又能调动起瓜农、果农等的积极性,让他们种出更多更好的瓜果蔬菜,丰富大家的餐桌,你觉得我的建议如何?” 整个会议室的目光都集中在冯奇才身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寸步不让的继续争论下去不可能有结果,如今这个各退一步的办法倒不失为一个良策:做好了,他也有功,做坏了他正好有借口收回对经济的管控,何不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不知你可同意程先生的提议?” 冯奇才的三角眼眯成一条线,等待着沈傲之的回答。 “呃……既然各位领导如此器重,那我就不多推辞,保证完成领导交给的任务!” 沈傲之面上就像一个接受上级任务的士兵,一副雄心壮志之姿,心下早就合计了好几个来回:现阶段做买卖于她来说卖什么商品并没差多少,既然这里有各位领导的支持,让她的小买卖能合法化,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施展拳脚的机会来了! ** 一周后。 苏瑾瑜下班刚走出办公室便看见等在门口的陈文诗,越过她面前,一如既往的沉默无言。 “哎!瑾瑜!……等等我啊……” 陈文诗急忙小跑跟上。 “对了,牟所有跟你说吧,我被借调到你们部门,以后我们一起负责对试点的监管,发现问题我们要及时沟通,你明天有什么安排,是不是要下去做调研?……听说最近又发展了几十个小商贩做试点?……明天我想跟你一起下去做调研,行么?” 苏瑾瑜大步流星,陈文诗一边小跑紧跟一边喋喋不休,很快就开始呼吸不畅,不得不扯住苏瑾瑜的衣角试图让他慢下来。 苏瑾瑜顿住脚步,锋利的视线落在扯住自己衣角的手上,那手便像是遭遇了电击一般,“腾”的弹开。 “工作上的事上班时间说。” 丢下这句话,苏瑾瑜再次迈开大步。 “苏瑾瑜!” 陈文诗没有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重重的直呼他的全名,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直呼他全名便是她最最生气的时候。 苏瑾瑜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却并没回头。 陈文诗启动步伐,边走边训—— “你一个人民公仆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上下班居然分得这样清楚?怎么,下班后就不能谈工作了?下班后就不为人民服务了?你就这觉悟?还当的什么人民公仆!” 苏瑾瑜无奈的放慢了速度、闭了闭眼,吐出一句话—— “明早八点半出发。” 这个意思够明显了:你爱跟就跟。 陈文诗还想继续说点什么,苏瑾瑜却已经加快了步伐,转个弯,他们居住的居民楼已经映入眼帘。 一个白色衬衫、蓝色五分裤的美女站在单元门前笑眯眯的朝这边笑。 “我掐指一算,我数到三你保准出现在拐角处,果不其然,我真是太厉害了!” 沈傲之像个调皮的孩子仰着头朝苏瑾瑜迎上来,视线一瞬不瞬的全部落在苏瑾瑜的英俊面庞,直接挽上苏瑾瑜的手臂,好像压根就没看到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美女。 苏瑾瑜相当配合的“眼里只有沈傲之”,嘴角甚至还挂上了一丝笑意,垂首凑近沈傲之的耳朵说了句什么,引得沈傲之嘻嘻笑。 跟在他身后的陈文诗不由得攥了攥拳头,经过面前的二人时,朝沈傲之微微颔首、优雅微笑,话确是朝苏瑾瑜说的—— “那么,明早我去找你,就这么定了。” 说完,撩起披肩的波浪长发,抬起优雅的步伐,上楼。 沈傲之的余光化作一道道白眼,唰唰唰的朝台阶上的女人飞去,心里咒骂一句:“幼稚!” 视线瞥向身边的男人时,发现他好像根本不知道前头还有个人,心里顿时舒坦多了,好似一池春水流过。 “表姐,可算找着你了,舅舅让你赶紧回家,家里来贵客了!” 白苒从楼下噔噔噔的追上来。 陈文诗顿住脚步微微一愣—— “谁?” “我不大清楚,有外国人,还有上头来的。” 两姐妹噔噔噔的下楼,一阵风似的,陈文诗飘逸的长发随风飞舞,经过沈傲之时,又是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沈傲之不是不羡慕,连她都觉得好闻的香气,想必男人更加喜欢吧,转头去看身边的男人,人家好似压根无感。 沈傲之:好吧,苏瑾瑜是个例外。 那对表姐妹消失在楼梯转角后,沈傲之演戏结束,欲要收回自己挽住苏瑾瑜的手,却被男人反手摁住。 “你?”沈傲之仰头看向男人。 “只是做戏?” 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 第37章 男人的声音就在耳边,仿佛能感受到那声音的振动借由空气传递,也同时振动着沈傲之的耳蜗,痒痒的。 沈傲之下意识一甩头,手臂借势一推,试图摆脱掉男人手臂的束缚。 可苏瑾瑜是什么身手?岂是沈傲之那种花拳绣腿能轻易摆脱的? 好在,苏瑾瑜只是握住她的手,没再有其他动作,越过在他身前台阶之上的沈傲之时,变成他牵着她走。 很快来到入户门口,松开沈傲之的手,掏出钥匙开门,就好像在他身后的是已经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刚才的暧昧氛围烟消云散。 跟在身后的沈傲之怔愣一瞬,心里嘀咕着:这男人究竟几个意思?逗她玩儿呢?搞得好像演戏的是他,而不是她。 ** 门外,陈文诗和白苒坐上陈家派来的车子。 陈文诗的视线一直紧盯单元门洞,直到车子开出去很远,才缓缓收回来。 见白苒一直看着自己,陈文诗喘口粗气,表妹是明白自己心意的,可,有什么办法,那个男人和从前不一样了,他们还回得去么? “表姐,我看……你不如放弃……” “放弃?不可能!你知道我的性子,要是能放弃,五年前就放弃了,我也不必回来!” 陈文诗刚才还略显失落的脸上立时斗志昂扬。 白苒的这句劝起到了鸡血的效果,她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嘴角掩饰不住的微微上翘。 ** 二楼住宅。 吃过晚饭,沈傲之回到房间继续完善自己的赚钱大计,这次是作为开放试点合法合规的计划,她为此颇下了一番功夫。 “笃笃笃……” 沈傲之头都没抬,这个家里除了她,就剩一个人,敲门的还能有谁? “门没关。” 苏瑾瑜下意识看了看敞开的房门,他当然知道门没关,难道只有关着的门才能敲? 步入房间,缓缓走近伏在书桌前的女人。 齐耳的学生头被随意抓拢到一起,弯折起来,用一个黑色皮筋扎束成一个小啾啾,看起来纷乱松垮,却透出几分恣意随性来,搭配上那张五官灵动的脸,说不出的美感。 “嗯?有事找我?” 久不见男人问话,沈傲之仰起脖颈看向苏瑾瑜,食指挑起一缕刘海,中指顺势压过被挑起的刘海,那一缕原本微微凌乱的刘海变得服服帖帖。 苏瑾瑜的视线确实落在沈傲之面前的纸上,目不转睛。 沈傲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被卡住了。 “你想要建一座批发市场?” 苏瑾瑜开口了。 “嗯。” 沈傲之点头—— “农民们种菜、伺弄瓜果是能手,可他们未必各个都是销售小能手,每天十斤八斤的量,自己出去转转吆喝吆喝,卖出去不成问题,可那些产量多的,凭他们自己一下子根本卖不完,这时候就应该增加一个环节——批发商,就是你们俗称的二道贩子,他们从农民手里收集到瓜果蔬菜,批发给专门做销售的经销商,这样就能把农民手里的货变成钱……以前,批发商不合法,不敢大张旗鼓的干,规模上不去,价格就没优势,我计划成立的这座批发市场,就是要为广大的农民和批发商们搭建一座桥梁,让大家的买和卖都上规模,上了规模,成本就会降低,利润空间更大……” 沈傲之的一番介绍让苏瑾瑜漆黑的眸瞳禁不住亮了几分,他全程没有打断她的滔滔不绝,直到她双手一摊,脑袋一歪,吐出最后三个字——“就这样”。 苏瑾瑜细细琢磨她的话,发现每一个环节都想的甚是周全完美,沈傲之介绍的也非常细致,他竟再问不出什么问题,唯一能说的便是—— “你这个计划非常好,地址和资金的问题我会想办法……” 沈傲之挑起眉梢,朝着苏瑾瑜眯眯笑,就好像意外获得家长许可的孩子,喜出望外又难以置信。 “为什么这样看我?” 苏瑾瑜被看的有些不自然。 沈傲之俏皮的晃了晃了脑袋,直白道:“觉得你和从前不一样了呗!” “从前?从前的我是怎么样的?” 苏瑾瑜的继续追问,让沈傲之抱起双臂,往后倚靠在椅背上,歪着脖子仔细打量男人一圈,笑道—— “从前啊,你可不会这样追着问,你何时对我的事这样上心了呢?你不对劲!” 沈傲之的笑容里夹杂了些许揶揄。 一丝尴尬从苏瑾瑜的眸瞳里闪过,他迟疑了一瞬,在纸上拍了拍,转身时留下一句话:“这是大事。” “大事……大事?……” 沈傲之反复嘀咕着这两个字,笑得有些傻里傻气。 ** 几日后,经管局的会议室里,程安栋应邀参加会议。 “什么?允许私人投资兴建果蔬批发中心?这还了得?我看你们这是要造反啊,简直无法无天!” 冯奇才啪得一声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十足的中气震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他本人肥头大耳目眦鲜红,仿佛要吃人。 坐在他正面的几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靠,生怕他下一个动作就犹如饿虎下山猛扑过来咬住谁的喉咙。 程安栋无语偏头,余光扫了隔壁的苏瑾瑜一眼,见那人正襟危坐,面色肃沉,果然是军人出身,身姿和做派丝毫没变,收回眼神的同时,嘴角不由得微微一勾。 同样淡定的还有陈文诗,她与苏瑾瑜隔了两个座位,视线落在桌面上,余光却一刻也没闲着,从冯局长到特邀出席会议的程安栋,再到心心念念的苏瑾瑜,全部打量个遍,将几人的态度尽收眼底,适时出声—— “各位领导,既然咱们这个是试点,那就说明我们没有现成的经验直接拿来借鉴,我们现在都是在探索,是摸着石头过河,既然有私人提出来要设立果蔬中心,而官方这边有异议,不如几方共同出资建设,相互之间有合作也相互制约,不知各位有什么想法?” 随着陈文诗得话音未落,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转向她,刚才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放松了不少,很多人眼神里流露出欣赏和欣慰的神情。 就连著名的冰山——苏瑾瑜,也不由得睐向陈文诗一眼。 这让陈文诗心里窃喜了好一阵子,暗自庆幸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对的,既给足了领导的面子、没有丢失自己的立场,又成全了苏瑾瑜的想法,怎么能不叫苏瑾瑜刮目相看呢。 冯奇才纵使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但想到上头的意思,结合眼下的状况,如果一味的坚持自己的原则不退让势必达不成任何目的,刚才从苏瑾瑜的方案介绍中已经很清楚了,如果能成为股东,他也不是没有机会得到好处,这个就是刚才程安栋提到的合作共赢的思想,他现学现用。 “行吧,那就按小陈提的这个路子走,这个计划就交给小陈和小苏共同筹备,你们俩有事都商量着来,实在达打不成一致的,找我,我来定夺,上面对我们这个试点工作非常重视,全国都在看我们的成果,一定不能麻痹大意出问题,虽然说这个方案是那个姓沈的提出来的,但是一定要记住: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得我们说了算,不能由着那些个私人指手画脚,你们放心大胆的去干,有了问题尽管来找我!……” 冯奇才做完指示,离开了会议室,同他一派的与会人员陆续离开会议室,剩下陈文诗迟迟未动,余光一直瞄向苏瑾瑜。 程安栋笑容很浅,视线对上老友牟志鹏的,淡淡开口—— “牟所长,看来这个项目的内容需要变动一下了,我这边……” 没容程安栋说完,牟志鹏马上接话—— “你这边没有任何影响,你的计划不变,你休想打退堂鼓!今儿个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哟呵!这怎么还带强买强卖的啊?现在多了一个股东,我的计划不变?能不变么?到时候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的顶头上司能同意给你盖章?” “你甭管我怎么弄,反正你那块计划不变,剩下的我来想办法,章我肯定给你盖上……” 那边程安栋和牟志鹏你一言我一语像唱戏一般,这边苏瑾瑜的眉头微微皱起。 计划?他们两个难道早就达成了某种协议?那他……算了,只要沈傲之的这个计划能够顺利进行,是谁出的力都不重要。 “小苏、小陈,你俩一会儿跟我出去一趟。” 牟志鹏安抚住了程安栋后,收起笔记本大踏步离开会议室,那急匆匆的模样,不知道是真有急事出门,还是生怕程安栋反悔。 “诶!……诶!……”程安栋抬手朝牟志鹏招呼,引得牟志鹏脚步更快了,差点撒丫子跑起来。 直到牟志鹏摔上门,程安栋忍不住大笑起来。 苏瑾瑜先前对他因为有求于人家,面色还算温润,此时却恢复了冰山脸,反正程总也不是看在他苏瑾瑜得面子上投资果蔬批发中心,他不需要刻意逢迎。 起身直接朝门口走去,大长腿两步已经来到门边。 “诶!你等等我!” 程安栋身后,“嗒嗒嗒”的脚步声急促传来,陈文诗追上苏瑾瑜,一起朝门外走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程安栋一个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第38章 苏瑾瑜和陈文诗来到楼下的时候,一辆小汽车正在等着他们俩。 牟志鹏从大门里走出来,朝他俩微微点头,没有上车,而是对他俩道:“我还有点事就不去了,你们俩过去认识一下那边的人,我们的任务就是配合那边出具相关的手续和许可,协助他们顺利建设果蔬批发中心,当然,除了这个批发中心,我们还要管理好更多更细的市场,不能让商贩们失了控……行了,相信你们一定会完满的完成任务!” 牟志鹏做完这一轮动员后,转身上楼,陈文诗一头雾水的看向苏瑾瑜,欲要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解释。 苏瑾瑜倒是没有表现出困惑的神情,但这丝毫不能掩盖他内心的问号——这都什么跟什么? 咳,管他什么跟什么,反正有车,去了不就知道了? 苏瑾瑜径自坐上副驾驶的位置,陈文诗无奈的只能上了后座,她恨不得把司机薅下来扔后座去,可惜,她没那个勇气。 ** 小汽车从城区开了好久跑到郊区,周围荒凉的要不是有苏瑾瑜在车上,陈文诗铁定要跳车逃走的,放眼望过去,半人多高的草木映满了双眼,小土丘一座接着一座,这要是被仍在某个沟沟里,怕是一年半载也不会被发现。 陈文诗正在胡思乱想的空挡,小汽车停了下来。 苏瑾瑜和陈文诗都怔愣一瞬——这是让他们下车的意思? 司机扭头冲他俩点头示意,下巴又往前抬了抬,分明在说:前头就是你俩要去的地方。 苏瑾瑜了然的下了车,陈文诗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毕竟跟着苏瑾瑜更安全。 抬眼朝前方看过去,苏瑾瑜才发现前面有被人踩过的痕迹,于是迈开大步往前走。 “诶,你等等我……啊!” 陈文诗紧随其后欲要上前挽住苏瑾瑜的手臂,抬手去抓男人手臂的时候,却扑了个空,脚下一个没站稳,摔到草丛里。 苏瑾瑜头也没回,径自迈开大长腿离去,好像根压根就没听到后面的喊声。 还是小汽车里的司机下了车,一溜小跑上前扶起陈文诗。 “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 小伙子出于好心关切的询问。 “没有!” 陈文诗没好气的回一句,连身上沾的草叶子都来不及摘就屁颠屁颠的跑去追前面的人。 司机小伙子撇撇嘴,嘴里咕哝着:“不就是比我高点、比我壮点、比我帅点么……” 苏瑾瑜根本没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一切,翻过几个小土丘,面前居然豁然开朗,一大片平川尽收眼底,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好几个人,他都不陌生——市里相关部门的领导,还有沈傲之。 商业局的谭局长正对苏瑾瑜的方向,朝他招手—— “小苏啊,快来,今天喊你们过来就是介绍你们各方认识一下,以后的工作还要你们一起齐心协力才行……来来来,这是这个项目的发起人——沈傲之同志,我跟她聊了几次了,非常有思想的一位同志,对于你们经管部门的工作也颇有一番见解,我觉得有很多都非常好,对你们的工作帮助很大,你们要多多沟通,把这个项目做成咱们市的招牌项目,你还要多多配合才行啊……” 苏瑾瑜略显无奈的看向对面正笑眯眯望着他的女人,那女人看热闹的意味明显要比真是的笑容多的多,可他有什么办法呢。 “谭局长,不瞒您说,这个有思想的女同志是我爱人。” 没办法归没办法,但这并不妨碍苏瑾瑜牵起沈傲之的手顺势站在她身后,向在场的各位介绍他们之间的关系,免得领导们担心他和她沟通不好,影响项目进度。 吃惊的不止在场的各位领导,还包括被拽在身前的沈傲之。 沈傲之: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如此胆大了?居然当着这些领导的面介绍起她来了?……爱人? 内心却是言不由衷的暗暗窃喜。 “……哈哈,原来是这样,那我可就不用担心你们两位沟通不到位了啊,哈哈……” 谭局爽朗的笑声透过半人多高的灌木丛传到了小土丘后面的陈文诗耳朵里,当然,她同样听到了谭局先前说的那句话,不难猜到谭局说的是谁。 “啊!——救命!啊!……” 在场的人全都朝着来时的方向看过去,军人出身的苏瑾瑜到底反应快人一步,先人一步跃出去,离开前还不忘用力捏了下沈傲之的手臂,分明是对她的安抚。 沈傲之自然明白苏瑾瑜的用意,她一耳朵就听出了呼救人的身份,苏瑾瑜这个捏她手臂的动作绝对不是无意义的,通过这几次相遇后他的表现,沈傲之意识到他和陈文诗的关系和她从前想的不一样,最重要的是,她希望他们的关系和她想的不一样,这是重点。 几位领导反应过来后,也都急匆匆奔过去,这荒郊野外的,不怕有什么流氓坏人,万一遭遇蛇虫鼠蚁的,倒更加危险。 众人跑去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细高的女人像条美女蛇一般攀爬在男人身上,而那个男人双臂高举,身体站的笔挺,活像被蟒蛇缠住的猎物在等待救援,亦或是等着被活活勒死。 “这是怎么了?” 沈傲之不动声色的紧走几步,越过一众领导,边关切询问情况边上前扯住陈文诗的后脖领往下拽,她悄悄观察过了,这附近根本没有危险的动物,此刻完全是人与人的较量。 她的力气比不过苏瑾瑜,却明显胜过陈文诗,轻易的就把陈文诗薅下来让她落了地。 “怎么了这是?有蛇?还是耗子?” 沈傲之问这话的同时还假模假式的往四周看了看。 获得解放的苏瑾瑜放下手臂深吸口气,要不是念着小时候的那点交情,他就应该在陈文诗猛地扑过来的时候利落的闪身躲开。 “哎呀,诗诗啊,这是怎么了?被什么东西咬了?” 谭局长上前来扶住陈文诗的手臂,左看右看,略带责备的语气继续道:“你呀,就不该落单一个人走,这里草丛这么深,万一有毒蛇怎么办?你爸要是找过来,我可担待不起啊!走,快上那边去站着,那边光溜些。” 一行人回到刚才平坦的地方,陈文诗也恢复了平静。 由不得她再闹什么幺蛾子,因为沈傲之的余光一直笼罩着她,而且沈傲之那原本清丽灿烂的笑容此刻仿佛生出了几分嘲讽和炫耀,因为现在站在那个男人身边的是她沈傲之,而不是陈文诗。 大家又将话题转移到项目中,这里便是官方划拨的建设果蔬批发中心的地皮。 “这里会不会位置太偏僻?” 苏瑾瑜有些担心离家太远,沈傲之以后要是上下班来回跑,就算是开小汽车单程也得一两个小时呢,更何况以他们家目前的条件,什么时候才能开得起小汽车呢?驾照也不是说考就能考的啊。 沈傲之倒是相当满意—— “不会,这里刚刚好,距离城南的果蔬种植近,地方又大,上面说了,这回划拨的面积扩大一倍,这里规模做起来以后,会带动更多的人来到这里工作、居住,这里的人多了起来,相关配套的设施也自然就多起来,以后这里会成为新的人口聚集区,回头向政府申请一下,这里新建一个区,城区的面积总要扩大的……” 众人听着,不约而同的点头表示认可,这也是为什么市里大力赞成建设这个项目的另一个目的。 几人比比划划的规划未来的时候,又来了一个人,程安栋。 “哎呀呀,你们啊你们……” 程安栋未见其人但闻其声,待他从草丛后头冒出来后,抬手一个个的朝众人点过去:“我才知道市里划了这么一大片地方,你们也不说带我来看看,害我瞎找了好一阵子……嚯,这地方可真够大的,看来我的投资得翻倍了啊……” “程老板,我还想着一会儿回去了找你呢……” 沈傲之迎上来笑呵呵道,“咱们先前谈的计划的确可能要变了,你可怕真得回去筹钱了,你看看这里的面积就知道,我们这个果蔬批发中心要建成整个中部地区的果蔬中心……” 距离程安栋近了,沈傲之贴近程安栋的耳朵压低声音继续道:“我还想着将来把旁边那块地拿下来,建成仓储物流中心,不止果蔬,还有别的……” 说完,还冲程安栋眨了眨眼。 程安栋心里清楚的很,这丫头的想法大着哩,她压低声音说的这些显然暂时不能给那些领导们听见,他便微微眨了眨眼做回应,就当做没听见。 可是两人的小动作那些领导们角度问题看不见,可旁边的苏瑾瑜和陈文诗却是将之看了个真切,两人心里同时冒出一句话:这还了得? 苏瑾瑜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两下,心里盘算着这两人什么何时变得如此亲近?程安栋投资果蔬批发中心究竟是看在牟志鹏的面子上还是沈傲之的? 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陈文诗想的是:沈傲之这个女人手腕可真不简单啊,不止迷住了苏瑾瑜,连程安栋也能乖乖就范?呵!果然不是什么好女人!这下苏瑾瑜应该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吧! 第39章 天色渐晚,众人议事结束准备各回各家。 领导们乘坐一辆车人数刚刚好,于是程安栋自然的邀请剩下的几人乘坐自己的车子。 上车的时候,苏瑾瑜打开车门,让沈傲之先入座,旁边的陈文诗咬着牙暗戳戳想要坐在后座的另一侧,她一点都不想让苏瑾瑜和那个女人一起坐在后座。 “陈小姐,不如你坐副驾驶的位置?——请。” 程安栋拉开车门,朝已经往后座另一侧而去的陈文诗递了个眼神。 这下,陈文诗想坐后座也没办法了,只得悻悻的回到副驾驶座,还要对绅士的程安栋勉强报以优雅的笑容。 暮色降临,车子里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大概于此,谁都没有先说话,直到疾驰的车子被一道暗戳戳的断坑路面颠飞、硬生生落地,车子里才发出人声。 “抓稳!” “啊——!” “呀!” 司机提醒大家注意抓稳,两个女人注意力不在路面上,突然的颠簸自然的惊呼出声,只有苏瑾瑜半生不吭的双臂一伸,一手稳稳的揽住身侧的沈傲之,一手护住她的头顶。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注意路面情况,你们都没事吧?” 程安栋放慢车速,微微偏头关切的询问。 “没事没事,又不是蛋壳包的,哪那么娇贵。” 沈傲之满不在乎的朝前挥了挥手,却在半空中被某人抓握住摁在身侧。 沈傲之:…… 一瞬间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只有间或忽闪的大眼睛还预示着她还有生命。 副驾驶的陈文诗就没那么好命,没人护住她,头顶撞在车顶,又摔回座位,疼倒没有多疼,主要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从她那声长长的惊叫足以看出。 可在经过沈傲之的话后,她的怨怒不好发作,只能按揉着自己的头顶,默默的把怨怒吞进肚子里。 还好她看不到后座的情况,要不然,还不得气炸了! 经过这一次小意外,程安栋丝毫没有吸取教训,车子开的飞快,车里的人就像罐头里的果肉,前后左右的摇晃,直到到了市区,上了柏油路面,路况才好转。 陈文诗双手抓紧扶手不敢怠慢半分,沈傲之就恣意的多,身边有个全自动人工安全带,外加人肉肉垫,两人对司机都没什么意见。 陈文诗和苏瑾瑜拒绝了程安栋晚饭的邀请,沈傲之只好乖乖随苏瑾瑜回家,三人下车同时往同一个单元门走去,陈文诗不得不解释一句:我住他们楼上! 这才让程安栋撑圆的眼珠子恢复了原状。 ** 在沈傲之的主持下,果蔬批发中心的审批建设进度推进迅速,这主要归功于相关部门在审批上的大力支持和程安栋资金上的快速到位,当然,也离不开沈傲之和苏瑾瑜在中间跑来跑去的各部门协调。 秋风咋起带来明显凉意的时候,批发中心的大楼和厂房拔地而起,通往市区和出城主路的道路也在修建当中,经管局关于各种经商的相关政策、手续等在沈傲之的大力协助下,已经基本形成一套完善的管理体系,唯一需要的就是在施行中不断的磨合。 沈傲之在电视上投放了一个月的电视广告,宣传海城的果蔬批发中心,广告甫一播出,就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果农菜农的咨询电话和信件,而早先和沈傲之打过交道的西瓜老板等人早就在沈傲之那里排队挂号预定店位了。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沈傲之和苏瑾瑜的感情也在悄悄升温中。 周末。 沈傲之昨晚熬了半个通宵,总算把批发中心的规章制度全部敲定下来,美美的躺在床上睡个安稳觉。 苏瑾瑜晨跑回来带了早餐,原本二四六雷打不动的豆浆油条换成了小馄饨,只因为沈傲之昨天提了一嘴想吃。 放下早餐洗完澡出来,餐桌上的小馄饨保持原状,苏瑾瑜皱了皱眉头,一边毛巾擦头发,一边走到沈傲之的卧室门口。 耳朵凑近门板,里面悄无声息,苏瑾瑜偏头看了眼桌上的座钟,以往这个时间沈傲之铁定起床吃早饭的,他曾问过她为什么不多睡会懒觉,年轻女孩子哪有不喜欢睡懒觉的,沈傲之回:因为按时吃早饭比睡懒觉更重要。 前世的她年轻任性,总以为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三十不到的年纪就落下了胃病,纵使有钱也苦不堪言,所以这一世她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一个健康的体魄。 苏瑾瑜略一沉思,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他敲房门不像别人一下一下“笃、笃、笃”的敲,而是几个手指轮流像弹钢琴,声音不大,却仿佛连成一串音符,他曾说: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听到这样的敲门声,她就知道门外是他,不用担心外面来的陌生人。 可是这次,苏瑾瑜还是没有等来一声“进”,或是有人前来开门,门里鸦雀无声。 苏瑾瑜难得眉头紧皱,抬手摁在门把手上,轻轻一转,房门应声而开。 粉色的窗帘遮不住多少光,房间里的一切映入眼帘,双人床上鼓起一个大包,一床大红色的棉被罩在大包上面,苏瑾瑜左看右看,没有找到想象中的那张睡脸。 好在,大红色的棉被大包显示出与呼吸相应的一起一伏,苏瑾瑜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回原处。 无奈笑着嘀咕道:“真是没见过这般睡姿的,又不是三九天,至于蒙头大睡么?以前怎么没见过?” 蹑手蹑脚的来到床头边,循着枕头的方向微微掀开被角,他想帮她换些新鲜空气,哪知,掀起的被角下面是一双白嫩的玉足。 苏瑾瑜:“……” 苏瑾瑜:哪有人不睡床头去睡床尾的?就算你睡床尾也罢,枕头难道不应该是放在脑袋下的么?何时改成脚下了?还真是……好吧,这双玉足还蛮好看的,雪白的,小小的…… “冷!” 苏瑾瑜还在欣赏某人的玉足,听见某人咕哝一声,那双玉足同时往被子里缩了缩,被子底下的大包更加圆润了几分。 苏瑾瑜无奈的笑笑,帮她把被角掖好,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猛的顿住,伸手进被子底下握住沈傲之的脚。 停了几秒,似乎温度并不高,苏瑾瑜没忘记她上次发高烧的情景,不就是该起床的时间没起床? 脚上的温度正常,苏瑾瑜却并不放心,走回到床尾,伸手进被子里去探沈傲之的额头,似乎温度也没多高。 “干嘛啊,妈,再让我睡会儿……” 被子里的女人再次开口,却惊住了床尾的男人。 妈? 苏瑾瑜听爷爷提过的,沈傲之很小就没有母亲,一直是爷爷养育,她怎么会突然叫“妈”?而且,听语气,叫的那般自然,和他家姐姐们睡懒觉朝母亲撒娇一个样。 确定沈傲之没有发热症状,苏瑾瑜没有再打扰她睡觉,默默退出房间,脑子里一直反复思考着别的问题…… 客厅里,苏瑾瑜眼看着座钟的时针指向10点,朝沈傲之的卧室望了望,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去叫醒她,昨天说好了,陈家的寿宴他俩要一起去的。 “笃笃笃……” 苏瑾瑜连忙起身去开门,见到爷爷时,不由得挑起眉头。 苏老爷子瞄了孙子一眼,看出了他的疑问,拄着手杖不紧不慢道:“怎么,不欢迎你爷爷啊?” “爷爷!瞧您说的!” “哼!我说的怎么?不对?”苏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双手撑在手杖上,继续道,“你瞧瞧你那什么眼神?那么长时间不回去看看我这个老头子,怎么,还不让我来看看我的乖孙媳妇?” 苏瑾瑜可不敢再顶撞老爷子,忙降低语气道:“爷爷,我们最近不是忙着批发中心的项目嘛,您瞧瞧您的乖孙媳妇忙的,到现在还在睡着呢,昨晚上又熬夜了。” 他刚才离开房间之前,在她的书桌上看到了厚厚的一摞纸,比昨天晚上多了三分之一,所以他才没有继续打扰沈傲之补眠。 苏老爷子一听又熬夜了?眼珠子立刻瞪得像驼铃:“她熬夜了,那你呢?你没帮忙?就让她自己熬的?” 苏瑾瑜:“……” 苏瑾瑜实在无话可说,跟老爷子说不通的,越说问题越严重,他可没少领教老爷子的胡搅蛮缠蛮不讲理。 苏老爷子压根就没指望自家孙子能做出什么解释,继续数落:“你就算在那些专业的事情上帮不上之之的忙,你至少也得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吧?端个茶、递个水的,有没有?” “有有有……” 苏瑾瑜认命的直点头。 “哼!我看啊,你就是在敷衍我!你别告诉我,到现在了,你们还分房睡!” 苏瑾瑜:“!!!” 苏瑾瑜:这话能提?必须立刻转移话题。 “爷爷,今儿个是陈家奶奶的寿辰,特意点名要我们去的,没邀请您去么?” “哼!去什么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老陈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听说陈老太太特意捎话过来,说想你了?过去五年都没想你,怎么到了八十岁才想你?你又不是她孙子,她想你做什么?正好,我乖孙媳还没睡够,就在家好好睡,你别去寿宴了,份子钱我已经叫人送过去了,你就在家好好伺候媳妇!” “好!” 苏瑾瑜痛快一个字,倒让苏老爷子瞪大了眼睛—— “你真不去?” “您都发话了,我当然要听您的!您才是我的亲爷爷呢!” 苏老爷子浑身打了个激灵,孙子今儿个不大对劲啊。 第40章 陈家大院。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陈文诗陪在陈老太太身边一起迎接宾客,视线不时的朝门口瞟望。 陈老太太结束与老友的寒暄,拍了拍孙女挽在自己臂弯的手背,压低声音—— “怎么,担心苏小子不来?” 陈文诗的心意被戳穿,倒也没有再遮掩,敛起脸上的笑意,变得忧郁沮丧,哀叹一声—— “奶奶,瑾瑜和从前不一样了,他心里好像真的没有我的位置了,今天很可能真不来。” “胡说!我的孙女出身名门,美貌与才华并存,对苏家那小子一往情深,他怎么会说忘就忘?我专门找人去打听过了,他和老苏硬塞给他的那个媳妇过的并不好,才见面几天就结婚,哪里来的感情?想当年我和你爷爷那会儿就已经不流行包办婚姻了,那个苏小子能容忍他爷爷随便定了他的终身大事?” “可是……奶奶,他们现在的关系似乎挺不错的,现在单位里很多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就连市里的很多领导也都知道了呢,知道的人越多,我的机会就越渺茫……” 说到此处,陈文诗仿佛预见到自己的结局,黯然神伤。 年届八旬的陈老太太今日身着绛色旗袍,花白的头发梳成髻绾在脑后,今日还化了淡妆,外貌看起来是个优雅漂亮的老太太,可她双眸露出的神情却不免叫人胆寒,尤其是她的声音—— “渺茫?……我陈家的孙女,在海城可是万里挑一的人上人,你在这海城的上流圈子里走一趟试试,你看谁敢压你一头!你就是海城的公主!他苏家小子算什么?一个当兵的,现在还退伍了,连个科级都不是,你看上他,那绝对是他高攀!你知不知道你爸……” “嘘——!”陈文诗赶紧竖起食指阻止陈老太太继续说话,“奶奶!我爸反复叮嘱这事儿还没最后敲定,现在不能乱说的!” “好好好……” 陈老太太听话的收回刚才的话题,但态度非常强硬:“你心里清楚就好,我的意思你也明白了,咱不能低声下气的上杆子追他,今儿个他来,算他识相,要是不来也无所谓,有的是比他门楣更高更优秀的男孩子,你随便挑,有中意的只管告诉奶奶,剩下的有奶奶帮你。” “哦……” 陈文诗微微扯了扯嘴角算是应付过去,这事儿本来就挺棘手,要是奶奶再掺和进来,怕是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 “哎呦,老寿星,气色可真好啊,您确定是八十么?不是六十?” 门外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陈老太太立刻闻声断人,笑着迎接—— “小谭啊,你这声音特别,不用看人就知道是你来了。” 谭峰开怀大笑,把手里的寿礼递上前来:“老寿星,知道您喜欢老物件,您看看这东西能入得了您的眼不?” 陈老太太咧嘴做了个甚是感兴趣的表情,在孙女的帮助下打开寿礼,一枚剔透的翡翠手镯呈现在眼前,顿时眼睛扩大了数倍—— “嗯,这物件一看就非等闲。” 谭峰点头:“您老果然眼光不凡,这可是当年宫里的东西。” “哦?好……好……” 陈老太太眼睛在手镯上转了好一阵,小心的合上盒子,没有像其他人的寿礼那样交给孙女去收起来,而是亲自转身放在自己身后的柜子里,转过身朝谭峰满面笑容—— “小谭啊,还是你了解我这个老太太……这位是……” 陈老太太这才注意到谭峰身后两步远有个年轻人,此时那年轻人正得了谭峰的召唤走上前来。 “老寿星,他叫沈旭嘉,是留洋的博士,刚刚回国,现在是我的副手,咱们海城不是要大力发展经济嘛,沈旭嘉是这方面的专家,特地从国外回来支援国家建设,不但觉悟高、能力强,您看,这模样和外形也是一等一的帅气,陈书记也特别看重他,命令我一定要留住他,这不,趁今天这个机会,我就带他过来熟悉熟悉海城的圈子。” 陈老太太在听过谭峰的介绍后,略黄的眸瞳活像刚才见了那祖母绿的翡翠手镯一样,亮了起来—— “好啊!有能力又爱国,有过留洋的经历那刚好和我孙女诗诗有共同语言,我孙女也在国外留学五年,来来来,诗诗,快和这个……” “沈旭嘉。”谭峰提醒道。 “对对对,小沈,快和小沈认识认识,你们都在商业局一个系统,以后见面更方便……” 陈文诗被赶鸭子上架,不积极却也没有当面拒绝,优雅的伸出右手,手臂的距离适中,前进一寸显得不矜持,后退一寸显得不礼貌,分寸拿捏的刚刚好—— “你好。” 两个字,礼貌而高雅。 沈旭嘉从一进门就在不动声色的观察周围情况,此时亦礼貌的轻握住陈文诗的指尖:“你好。” 很快收回手臂,没有攀附的意图又不失礼仪。 这倒让陈文诗多看了一眼,要知道别的男人知道她的身份后,没有不想和她做朋友的,当然苏瑾瑜是个例外,这个沈旭嘉能被谭峰带来陈家,自然不会不清楚她的身份。 欲擒故纵? 也不像,他的眼神很纯澈,似乎似曾相识,有种熟悉感,却又一时半会的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沈旭嘉的到来,让陈老太太仿佛找到了目标,拉着他坐在身边好一通查户口。 光她自己查还不满足,拉着心不在焉的孙女一起,就差现场宣布让他俩确定关系了。 一直到寿宴结束,陈文诗没有盼来她等的人,心里被失落填满,对于沈旭嘉,她原本没什么感觉,反倒因为奶奶对他的看重而多了几分嫌恶。 沈旭嘉有陈老太太保驾护航,除了嗯嗯啊啊的点头摇头,不用多说话就已经跟前来贺寿的人打过招呼聊过天。 ** 沈傲之家里。 直到中午,沈傲之肚子咕咕叫了,才缓缓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的推开房门,沈傲之呆愣一瞬—— “……爷爷?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叫醒我呀?” 端坐在沙发上的苏老爷子马上变得和颜悦色,笑道: “我刚来没一会儿,刚才还在跟小四说要不要叫醒你呢,你早上没吃东西,也该饿了,来来来,吃点东西再去补觉。” 苏老爷子说着朝自家孙子抬了抬下巴,下了指令—— “快去把留给之之的饭菜摆上,难道还等之之自己动手?” 苏瑾瑜:“……” 苏瑾瑜:真不知道究竟谁是亲孙子!老爷子刚才已经让他把饭菜热了五遍,就等着沈傲之醒了随时能吃上热乎的。 苏老爷子对自己的态度没有让沈傲之感到意外,爷爷对她比对自己亲孙子还好是有目共睹的,见怪不怪了,至于什么原因,她没必要太去细究,对她好就行,谁会嫌别人对自己太好呢? 沈傲之去卫生间洗漱之前偷偷瞄了正在收拾饭菜的苏瑾瑜一眼,没从他脸上看到嫌弃或不情缘,这让沈傲之的心情更美了几分,似乎就连卫生间的味道也清新了几分。 沈傲之津津有味的吃着饭菜,苏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缓缓开口—— “之之啊,以后有什么累活儿你自己忙不过来的,尽管交给小四,他身体好,几天不睡觉也没问题的,可是你不一样啊,女孩子还是要注意睡眠必须充足,不要熬夜,伤身啊。” 苏瑾瑜:“……” 沈傲之瞄了沉默的苏瑾瑜一眼,接到他丢给自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明显是在说:看啊,爷爷多向着你啊,我嫉妒了呢。 她还是头一次从苏瑾瑜的眼里看到这样的情绪,不由得笑眯了眼,大口大口吃饭,心情美的不得了。 “哦,对了,以后陈家要是再叫你们去,你们不用理,不管他们什么借口,就说我说的,不让你们去他们家!” 苏老爷子中气十足语气肯定,大有出了什么问题由他担待的架势。 “嗯?陈家有什么事么??” 沈傲之吃的津津有味,没多思考直接问出口,话已出口才反应过来:敢情陈家叫苏瑾瑜去了?反正没叫她去。看样子爷爷知道的不少,这是替她撑腰呢。 沈傲之的心里更美了。 “什么?没让你去?” 苏老爷子的手杖“砰”的一声杵在地上,眼珠子瞪得溜圆,“小四,是你没告诉之之还是陈家压根就没让之之去?” “一起邀请了的。”苏瑾瑜出声。 “那就是你没告诉之之了?为什么?你还打算自己偷偷去?” 苏老爷子说话的档口已经气的腾的站了起来,大有孙子要是承认他想单独一个人去,他这个爷爷就要清理门户的架势。 “我没打算自己去!我本来就没打算去。” 苏瑾瑜的这句话救了他自己,苏老爷子高高扬起的手杖缓缓从他身侧落了地。 “这还差不多。” 苏老爷子的怒气立马消失大半,缓缓坐回沙发上。 沈傲之都忘了吃饭,眼前爷孙俩这一出在她脑里过了好几遍:原来陈家让他们过去,苏瑾瑜没告诉她是因为他也不想去,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他心里,她比陈家那位更重要? 欢喜。 第41章 今日的苏瑾瑜表现格外优异,承包了所有的家务活,晚饭自觉自发的主动去做,不用沈傲之操半分心。 苏瑾瑜的表现让沈傲之受宠若惊之余,仿佛回到了前世优渥家境里自在无忧的掌上明珠生活,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忙忙碌碌的男人身影,嘴角高高扬起,一股甜蜜和幸福油然而生。 沈傲之:也许是时候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吧。 接下来的两日里,沈傲之除了批发中心必要的事务之外,更多的时间都放在满海城的寻摸约会的好地方,她和苏瑾瑜的初次约会,万万不能马虎。 ** 早上,苏瑾瑜照例吃过早饭去上班,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回答苏瑾瑜那句“我去上班了”的不是沈傲之千篇一律的“嗯”,而是—— “今晚下班我去单位接你,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沈傲之笑意盈盈又满怀期待的眼神让苏瑾瑜短暂的错愕一闪即逝,还不等他的大脑反应过来,脖颈已经用力、嘴巴已经脱口而出——“好。” 沈傲之弯起的唇弧度不断增大,为了不让苏瑾瑜看出自己的失态,沈傲之快速关上大门。 “咣”的一声,苏瑾瑜面前漂亮的桃花人面变成了一扇绿漆漆的大铁门,禁不住瞪了瞪眼,而后便无奈一笑,心里没有对沈傲之这个举动的不爽,相反,从头到脚舒爽通畅。 今日,苏瑾瑜的同事们全都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小郭拿着苏瑾瑜签过字的文件挑着眉头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办公室,紧接着来到牟所办公室签字,心不在焉的就连牟所收起文件递给他也不知道伸手去接。 “想什么呢?”牟所脖颈未动,抬眸露出大半白眼仁朝向发呆的小郭,语带调侃。 “啊?……哦……” 小郭这才回过神,接过领导手里的文件抱在胸前,俯身神秘兮兮压低声音道—— “牟所,你觉不觉得今儿个苏哥有什么不同?” 牟所眼珠转了一圈,像是被小郭传染了一般,同样压低声音,还特意朝门外瞄了一眼—— “你也有此同感?……他今儿个吧……着装表情都没变,可就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奇怪。” “对对对!就是感觉不一样!你说他开心吧,可脸上的表情根本没笑啊……对对对,他就是看起来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 “谁人逢喜事精神爽啊?”门口传来一道女声。 二人收起刚才的八卦表情看向站在门口抬手做出欲要敲门状的陈文诗。 牟所马上换上领导的模样,声音厚重平稳—— “小陈啊,你找我?” 陈文诗放下举起的手,信步走进来—— “是啊,牟所,刚才接到举报,说城南那边有小贩私自搭建了一个自由市场,我想向牟所请示一下,调配几个人手跟我一起去处理。” 牟志鹏的眉头几不可查的抖了一抖。 现在大家都忙于尽快建立起合法合规的市场形态,对于眼下小商小贩们的行为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方面大家都要养家糊口,另一方面,目前处在改革初期阶段,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凡事不求一锤定音,可这个陈文诗也不知道怎么,就像跟小商贩们有仇似的,非要坚决制止。 碍于陈家的背景,牟志鹏不好直说什么,毕竟按照目前的规定,陈文诗不算错。 牟志鹏只好点头,让小郭给苏瑾瑜带个话—— “你们部门配合小陈的工作。” 小郭早就没了八卦之心,抱着文件朝牟所点个头就径直除了办公室,理都没理陈文诗。 用小郭之前对苏瑾瑜说的话就是—— “外表再漂亮,内里别有用心争当小三的女人有个别称——狐狸精!” ** 下午刚到四点半,沈傲之精心打扮一番,出了门。 苏瑾瑜五点钟下班,第一次约会,她不想浪费哪怕一分一秒。 夕阳余晖中,商务局楼房橘黄色的外墙镀上一层金光,熠熠生辉,沈傲之提了提肩上的小背包,又掀了掀及肩黑发,勾起唇角,漂亮的眼眸里充满了金色的光。 她并没有直接走进经管所的大门,而是守在门口等着,时不时的朝门里张望。 五点刚过,不时的有工作人员下班走出来,只是一直未见那个高达英挺的身影。 十分钟过去,沈傲之再次抬头朝苏瑾瑜的办公室方向张望,似乎瞥见一道身影从窗前略过,尽管没有看清楚,沈傲之还是以为那应该就是他,收敛起急躁,弯起唇角继续等。 又十分钟过去,陆续有人出门,却仍是未见苏瑾瑜,她便又抬头看,这回什么都没有看到。 看看时间,沈傲之决定还是直接去他办公室看个究竟,却在楼梯转角遇到了苏瑾瑜的下属之一——小董。 “诶!你来找苏哥的?” 小董很是热情的站定打招呼。 “哦,对。” 沈傲之着急上楼,差点和小董迎面撞上,一副惊魂未定却强装镇定的模样,话都说完了才后知后觉的配上点头的动作。 小董并未在意这些细节,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嘶了一声,纳闷道—— “诶?苏哥没跟你说么?他和陈文诗一起出去了,今晚应该得很晚才能回家吧……不回家也有可能……” 小董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一般。 沈傲之怔愣一瞬。 他和陈文诗出去? 很快,沈傲之神色如常,径直开口问:“他们今天什么任务?” “城南那边非法市场……啊?……呃……” 小董嘴皮子比脑子转的快,等他反应过来,只看到楼梯转角处沈傲之一闪而过的背影。 “嘿!管他呢!”小董晃了晃脑袋,慢悠悠的抬步下楼。 ** 城南自发形成的市场沈傲之是知道的,小贩们在那边做买卖也不止一天两天。 当他赶到城南市场的时候,天色已经灰蒙蒙一片。 原本的市场如今零零落落的散落着不少菜叶、碎果及其他小商品,这种情形沈傲之之前可没少见,显然是有人过来制止小贩们售卖、小贩们被逼四散逃窜留下的痕迹。 没办法,小贩们手里的货物就是他们的生存根本,无论如何不能轻易让经管所的人没收。 另外还有不少散落的棍棒、木板之类,那都是用来支撑摊位的家什,如今断的断,乱的乱,明显经历了一场浩劫。 “是傲之啊……唉,今儿个他们不知道突然抽的哪门子疯……都见血了,唉……” 听到有人说话,沈傲之转过头去,正是之前和她一起“并肩作战”过的豆腐哥。 “见血了?什么意思?” 沈傲之急急上前一步,期待豆腐哥把话说清楚。 豆腐哥把手里拎着自己豆腐板车丢掉的两块木板子杵在地面上,缓缓道—— “今儿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经管所的人一来就开始□□,跟土匪没什么两样,大家的货物被毁了不少,心里肯定有气啊,吃饭的家伙事都没了,这日子还怎么过,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就开始反击,跟那边就棍棒相见了,好几个流血的,据说有两个特别重,大家忙着送去医院,这场纷争才草草收场……唉……” “我先走了,改日聊!” 沈傲之话不多说,撒腿就跑起来,这附近就一家医院,她认得。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医院静悄悄,沈傲之一路小跑来到门诊楼。 今日门诊病患尤其多,病房里加了好几张床,都是外伤包扎病患,此刻都安静的各睡各的。 沈傲之找到了自己熟悉的身影,那人背对自己侧躺着,看背影和四肢倒是没有见到包扎的白纱布,沈傲之提着的心稍微缓了缓,可当她的视线再往前,见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仰面躺着,身上、手臂上、腿上都缠着纱布绷带,不是陈文诗还有谁? 沈傲之蹑手蹑脚向前两步,只觉大脑“轰”的一声,震得她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 苏瑾瑜和陈文诗的病床里离的很近,近到苏瑾瑜的手臂轻轻搭在陈文诗的身上,他的大手落在她插着针头的手背上。 这场景显然是他在呵护受伤的她。 大脑空白的沈傲之后知后觉的感受到有人在敲自己的肩膀,讷讷的转身看过去,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示意她走出病房。 病房外,医生问沈傲之:“你找谁?” “我……那个……他伤的怎么样?” 此刻的沈傲之尚未恢复思考,出于本能的关心她担心的人。 医生皱起眉头,道—— “肋骨、手臂、小腿多处外伤,失血过多……” “不是那个,我问那个男人。”沈傲之打断医生的介绍。 “哦,他啊,他没受伤,只是给伤患献血,陪伤患而已,他没危险的……” ** 沈傲之从门诊楼出来时,一阵凉风迎面扑来,激得她打了个冷战,下意识抓过肩包抱在怀里,才觉得心不那么空。 到底是初恋啊,青梅竹马的爱情又岂是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人能比拟的? 是她想的太天真,还以为自己在他心里已经比那个人更重要了。 其实呢? 第42章 这一夜,沈傲之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还是没有听到门口传来响动。 内心的两个小人儿一左一右互相争执,一夜时间,仍未分出个胜负,而沈傲之的大脑却做出一个决定:不明朗的感情需要时间,而此刻的她需要的是事业! ** 沈傲之收拾行囊踏上了南去的列车。 这是她早就想去却一直被耽搁的要事。 南方的小商品发展比北方繁荣太多,前世的她就是靠小商品发家,如今这个时代虽说相对于前世要困难不少,但凭借她的智慧、能力和经验,去了南方就好比鱼儿游回大海、猛兽回归山野,一家一家的考察过去,心里那个藏着男人的地方被狠狠的挤压,暂时无法跳出来兴风作浪。 ** 而苏瑾瑜这边。 就在沈傲之乘坐的列车驶出海城市界之时,苏瑾瑜才从急诊室的病床上缓缓睁开眼。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说话的是隔壁病床浑身好几处绷带、一脸焦急的陈文诗。 苏瑾瑜并未吱声,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从病床上坐起来,屁股一扭,两条大长腿支住地面。 抬起手腕看表,心下不禁一惊,居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苏瑾瑜!” 苏瑾瑜迈开大长腿三两步跨到病房门边,身后的女人高声叫他,苏瑾瑜定住。 “瑾瑜,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就不能留下来陪陪我么?你甚至……” 陈文诗想说“你甚至连看都没有好好的看过我一眼”,可这些话终究只能吞进肚子里,因为门口的男人在轻微的晃动之后,狠狠的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随后继续迈开大步夺门而去。 即便她说,他也听不到了,她还有什么说的必要呢。 苏瑾瑜大步流星的来到医生办公室,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问—— “献血难道还会留下头疼的后遗症?” 医生呆愣片刻,讷讷道—— “一般……不会。” “我为什么会一直头脑昏沉?……而且,我竟然一觉睡了近二十个小时?” “呃……可能是因为你献血过多,正常人一次400cc,你一次献了1000cc,有些不良反应在所难免,不过只要注意休息,多补充营养,很快就会恢复如初。” 医生尽量说的轻描淡写,毕竟,有些事不能深究。 苏瑾瑜沉思片刻,没再吱声,只微微点头示意便离开了医生办公室,留下一脑门虚汗的医生。 急匆匆回到家,苏瑾瑜没有看到心里想见的人,却看到桌上她留下的字条: 时机正好,我去南方考察,具体归期未定。——之 苏瑾瑜的眉毛几乎拧成了结。 他无论如何没想到,注明就献了个血、睡了一觉,醒来时,似乎天都变了! 去南方?南方那么大,究竟去的哪里?他想去找,可又该去哪里找?大海捞针么? 苏瑾瑜想到沈傲之和老爷子关系匪浅,立刻下楼骑上大摩托直奔大院。 可惜,老爷子那里一问三不知,爷爷甚至不知道沈傲之去了南方的事,苏瑾瑜反倒挨了爷爷好几拐杖和一通训话。 生平第一次,苏瑾瑜有些慌神,他可太明白陈文诗那女人的心思了,所以尽管自己没有任何不良之心,却还是不自觉的对沈傲之心生愧疚,总觉得是自己昨天的举动导致沈傲之今天的结果。 “砰砰砰……” 入户门被砸的砰砰响,苏瑾瑜呆滞的眼神转动一瞬,身体却没有任何行动。 “砰砰砰……瑾瑜哥哥,快开门啊!救命啊……” 又是一通急促的砸门声,伴随着女人急切的叫喊声。 已经在沙发上呆坐好几个小时的苏瑾瑜不得不起身开门,他听出来了,门外是白苒。 见到开门的苏瑾瑜,白苒仿佛抓住了救星一般,拽住他的衣袖不放,哭哭唧唧—— “瑾瑜哥哥,你快去医院看看表姐吧,她现在不吃不喝不配合医生检查换药,还口口声声说着不活了,要去死……呜呜,怎么办啊瑾瑜哥哥,只有你能救她了,你快去看看吧……” 苏瑾瑜只觉心头一闷,仿佛又一座大山压过来,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瑾瑜哥哥?……你快去看看吧……劝劝她……” 白苒再次催促。 “看谁?劝什么?一个人若真一心寻死,谁去了也劝不动!相反,她要是拿寻死来威胁别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说明她根本不想死,白丫头,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医院陪陪你表姐,帮她准备些吃的喝的,可别真把自己整出什么病来。” 大门一里一外的男女纷纷朝楼下传来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落在声音之后走上来的,正是苏家老爷子。 “噔!噔!噔!……” 随着苏老爷子一步一步上楼,他的拐杖一下一下重重杵在台阶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仿佛一面醒鼓,敲打着二人的内心。 话都被说到这个份上了,白苒是万万不敢在老爷子面前造次的,意味深长的看了苏瑾瑜一眼,匆匆下楼离去。 “进去!” 苏老爷子没好气的一声厉喝,拐杖脚同时抬起来就要往孙子身上招呼,好在苏瑾瑜及时回过神来,多年的军人身手让他轻松躲过这一劫。 苏老爷子对孙子的身手很是满意,可见他退伍回来之后一直没有疏于训练。 “嗯,身手还不错,就是这个脑子还需要练练。” “爷爷,您这是在夸我?” 苏老爷子斜了孙子一眼—— “你哪只耳朵听出我夸你?” 苏瑾瑜:“……” 苏老爷子端坐在沙发中央,拐杖杵在正中间,双手撑在拐杖之上,气势一下子就显现出来。 苏瑾瑜乖乖立在爷爷正对面,很明显,爷爷这是要训话的架势。 孙老爷子那双锐利的眸子在孙子身上上上下下打量几个来回,沉默良久才缓缓启口—— “来,你给我说说,如果今儿个我不来,你是不是就要跟白丫头去医院?” “我……” 苏瑾瑜不敢说“是”,他也不想说“是”,实在是他不想去医院,却又不能眼睁睁看着陈文诗寻死觅活。 “哼!砰!” 老爷子气的胡子直翘,拐杖用力一杵,仿佛要把地面杵个窟窿出来。 “小四,我记得你打小就聪明,大院里那么多孩子,就数你脑筋最好使,你难道就看不出来陈家那丫头别有用心?” “我……” “你什么你!你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犹豫不决!你在部队学的?还是在经管所学的?” 苏瑾瑜不敢吱声,却抬头挺胸调整到最标准的军姿,因为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爷爷消气。 爷爷说的一点没错,他今天吞吞吐吐格外犹豫。 老爷子看到孙子标准的军姿,果然怒气值不再飙升,虽然没有直线下降,能够稳定就是好现象。 “小四啊,要是你和陈家丫头还是男女朋友,我肯定不会拦你,实话告诉你,我一直不看好你俩的姻缘,但是过去是因为你喜欢,我这个老头子不便插手……但是现在你们早就分手了,而且你现在是有媳妇的人了,那你必须时刻注意与其他女人、尤其是陈家丫头保持绝对的距离!否则,你怎么对得起之之啊?” 苏瑾瑜抿了抿唇,保持军姿不变,爷爷说的对! “你是不是想问我,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赶过来?” 苏老爷子突然改变了话锋,引得苏瑾瑜不由的看向爷爷。 “还不是你下午跟我说了那些之后,我就心生疑虑,赶紧找人调查,得知白家丫头来你这搬救兵,怕你一错再错!” 苏瑾瑜:“……” “爷爷,什么叫一错再错……” “还敢狡辩?之之怎么会在这个档口去南方?还说什么归期未定,要是没有你闹的这一出,她能归期未定?” 苏瑾瑜:“……” “是,都是我的错,我错了,爷爷,我以后会注意,跟陈文诗划清界限……” “哼!”苏老爷子不屑的重重一哼,道:“跟那边划清界限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如何挽回之之的心!……当然了,接下来还要看人家之之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就慢慢等吧……” 苏老爷子说完这些,起身,边朝门口走边道:“我得回去了,你自己慢慢反省慢慢等……” 苏瑾瑜:“……” 怎么听怎么感觉老爷子这是幸灾乐祸的意思呢? 不过爷爷说的的确句句在理,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样呢? 唯有等。 ** 再说陈文诗那边。 白苒带着孙老爷子的话回到医院,毫无顾忌的全盘说与陈文诗听,气的陈文诗摔烂了病房的各种设备。 “表姐,我看苏家是真不打算跟陈家结亲了,瑾瑜哥哥似乎也铁了心,要不,你就把他放下吧……上次外婆生日宴上那个沈旭嘉就不错,要不,你考虑考虑?” 白苒一边给陈文诗盛粥,一边碎碎念。 当白苒把粥碗往陈文诗的手里递时,才注意到表姐眼里杀人的厉光。 陈文诗端过粥碗塞了一大口吞下,恨恨道:“你觉得姓沈的不错就让奶奶介绍给你!我的心里只有瑾瑜!” 第43章 沈傲之的“离家出走”消息很快传遍了海城市的商务系统,就算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散播,单从沈傲之作为果蔬批发市场负责人的身份,系统上上下下找不到她人,这消息也就不胫而走了。 经管所牟所长的办公室里,牟志鹏和程安栋正襟危坐,一旁的苏瑾瑜脸比他俩都黑,好像此刻并非那二人找他兴师问罪,而是他找那二人给个说法。 “来,说说吧,沈傲之的丈夫先生,果蔬市场负责人如今不见人影,这个项目该怎么办?你是不是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 牟所长语气不善,又多了几分揶揄。 苏瑾瑜漆黑的冰山脸即便是听出了所长的揶揄也没有半分变化,这几个晚上他夜不能寐,脑子里不断猜测着此刻的沈傲之会怎么样,有没有入睡?是不是安全?她的心里又在想着什么?她什么时候回来?…… 未得到罪魁祸首的回应,牟志鹏和程安栋对视一眼,在苏瑾瑜看不到的角度,二人几乎忍不住要笑场。 程安栋马上移开对视的视线,轻咳一声,问—— “是这样的,沈小姐在这之前就市场筹建的事宜与我沟通的不算少,不过还是有些新的问题不断显现出来,不知道她平日有没有与你沟通这方面的信息,或许你掌握的情况比我多,是不是可以暂时肩负起这个项目负责人的任务?” 苏瑾瑜的眸瞳终于有了一丝转动,他想到这几晚他在沈傲之的书桌上翻看她的项目随手笔记,里面的确方方面面记录着不少关于批发市场建设的注意事项及具体事宜,每一句话他都看过好几遍,也顺着思考好几遍,发现沈傲之真是个经商天才,甚至连批发市场的远景也都规划的面面俱到。 “行。” 除了她的手写资料之外,沈傲之以前可跟他说过不少关于经商,苏瑾瑜自认为他掌握的不比沈傲之少多少,当然那是因为他根本没见过后世的经济繁荣程度和复杂程度,否则大概也不敢轻易揽下这个瓷器活。 苏瑾瑜简短而干脆的反应再次让牟志鹏和程安栋目光对视,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二人这次是真的咧嘴开心笑。 “好!那就这么定了,接下来由你统一协调各部门,不管傲之什么时候回来,这个项目不能耽误,否则,我拿你是问!” 牟志鹏这段话说的铿锵有力,巴不得这段话变成一道锁,把苏瑾瑜和这个项目紧紧锁在一起。 苏瑾瑜领了任务之后,起身大步离开牟所办公室,出门时还不忘顺手带上房门。 留下办公室里的二人相视窃笑。 程安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有些不放心的问—— “诶,你说这办法能行么?强扭的瓜不一定甜啊。” 牟志鹏掀开茶杯盖扬了扬,呷了一口,笑道—— “这小子我了解,苏老爷子对他更了解,让他接下傲之的工作,见天的都是和傲之相关的事情,让他脑子里、身边周围全都是沈傲之,等以后傲之回来了,他们还有大量的交接工作,大把接触的机会,还怕俩人关系变淡么?” 程安栋想了想,默默点头。 “再说了……” 牟志鹏又呷了口茶,不紧不慢道—— “再说,傲之本来就是被他气跑的,这个责任他不担谁担?倒是那个小陈……” 牟志鹏提起陈文诗就犯了难,“以她的家庭背景,还真是难搞,上头那边眼下正是较劲的时候,两边弓箭都已经拉开,还得看谁更稳,哪一方也不能轻易出手,先抻着。” 原先看起来谨慎忧心的程安栋此刻却放了轻松,放下茶杯起身掸了掸裤腿上的褶皱,笑道—— “这些就是你们的事了,我只是个小商人,我只负责赚钱。” 说罢,抬腿就往门口走去。 牟志鹏也没拦着,只是笑着回一句—— “你少在这装单纯!” ** 时间一晃,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了。 果蔬批发市场的主体工程已经搭建完成,接下来是更为详细复杂的细致工程,苏瑾瑜干脆把办公地点改在批发市场的办公楼,几张简易办公桌、几把椅子和几个文件柜就直接放在水泥坯房子里,好处是能够随时解决出现的问题。 消停了一段时日的陈文诗养好伤口,也终于回来上班了。 最近果蔬市场建设如火如荼,她也不例外的几乎就地办公,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她一反常态的不是紧跟在苏瑾瑜身后,而是另一个人——沈旭嘉。 堂堂海城商务局局长特助不知何故被安排专项负责对接果蔬市场相关事宜,所以这段时间沈旭嘉几乎也都驻在现场。 陈文诗作为具体办事单位专门与沈旭嘉对接,而另一边,她也同样免不了要和项目负责人苏瑾瑜打交道,只是次数和时长并不如与沈旭嘉的多。 临近午饭时间,陈文诗陪同沈旭嘉来与苏瑾瑜对接商讨完之后,她一边帮沈旭嘉收拾桌上的资料,一边笑意嫣然的对沈旭嘉道—— “旭嘉,刚才就听你肠胃打架,早上又没吃早饭吧?今儿个天气不好,奶奶特意安排人送饭过来,就在隔壁,你赶紧过去吃,这里交给我就行。” 说话全程没有给一旁的苏瑾瑜半个眼神,仿佛他压根就不存在一般。 沈旭嘉整理资料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化,只嘴上回应—— “谢谢,不了,今早领导叮嘱我这边完事得回去一趟,有事。” 被婉拒的陈文诗没有任何不悦神色,像是习以为常了一般,只是再次出言邀请—— “反正你回去也得吃饭啊,哪有光干活不吃饭的道理,再说肚子都咕咕叫了还不吃饭,落下胃病可就得不偿失了,不差这几分钟,就在隔壁,比你回局里吃饭还快呢,奶奶做了我们两人的份儿,你要是不吃,她老人家该难过了……” “时间来不及了,下次吧,替我谢谢奶奶的好意。” 沈旭嘉拉上公文包的拉锁,微微朝苏瑾瑜点头,转身走出还没有装门扇的大门。 陈文诗目送沈旭嘉的背影出门,而后转回头看向苏瑾瑜,耸了耸肩,笑容温婉大方—— “浪费粮食可耻,要不然你过去一起吃吧,奶奶的手艺你知道的。” 苏瑾瑜直接回绝—— “不用,小郭帮我泡了方便面。” 话音刚落,小郭适时从门口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白瓷大茶缸,比他的脸还大,冒着腾腾热气,他假装没有听着刚才陈文诗的话,像是刚刚知看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一跺脚,抱歉道—— “哎呀,我不知道陈小姐也在这,你瞧,我只泡了一份面。” 陈文诗还能说什么,面上还要装作笑意嫣然—— “不用,我的饭在隔壁。” 说完,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办公室。 目送陈文诗离开,小郭马上换了一副脸,脖颈一梗,脑袋一偏,鼻孔里哼出一口气—— “狐狸精果然是狐狸精,现在都搞起曲线救国啦!哎呦,可怜的沈旭嘉居然被拿来当枪使……不过,那个沈旭嘉看着就是个聪明人,他肯定是一眼就看透了狐狸精的本质,压根就不上套,哈哈……你瞧瞧这段日子,我可没见着姓陈的从他身上占到半点便宜……” “行了,你小声点儿,就在隔壁……” 苏瑾瑜接过大茶缸,朝隔壁瞟了个眼神。 小郭倒是不以为然—— “切!她做得出,还怕别人说啊?不过,我已经很小声了,就你这警犬耳朵尖着呢,我都快听不清我自己说话了呢。” ** 晌午过后,原本的淅沥小雨陡然增大,伴随着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到了下班时间仍不见减弱。 工人们本就住在工地,只剩下苏瑾瑜、陈文诗和小郭三人面对瓢泼大雨,内心默默祈祷。 “这大雨不会一直下到天黑吧?啊……我的自行车、你的摩托车都玩不转啊,莫不是今晚要在这里凑合一宿吧?哎呦,现在就开始瑟瑟发抖了呢……” 小郭抱紧双肩站在窗前一边跺着小碎步发抖一边碎碎念。 忽然。 “诶!……诶!……有车子开来……” 小郭忽然兴奋大叫。 待那车子离的近了,小郭认出来—— “诶?是市府那边的车子……” 语气明显蔫了很多。 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这车肯定是来接陈大小姐的,而凭他把陈大小姐得罪个底朝天的关系,蹭车是甭指望了。 果然,陈文诗很快来到苏瑾瑜的办公室,面容温婉纯良—— “瑾瑜,我爸爸来接我,车子里刚好还有一个空位,你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 苏瑾瑜伏案写着什么,没有抬头,亦没有给眼神,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 “可是……” 陈文诗还想再争取一番,旁边的小郭看不下去了—— “我和苏哥说好了,今晚我们打地铺,正好还有很多工作要做,通宵也不是不可能。” “瑾瑜……” 陈文诗懒得理小郭。 小郭却来劲了—— “还不赶紧走?一会儿西边那条河沟涨满水,你爸那四个轮子的小汽车也过不去了!” 苏瑾瑜没有表态,陈文诗就当小郭不存在一般,站着不动,似乎要和那座冰山比耐力。 “滴滴滴……” 楼下传来汽车喇叭声,小郭扭头看过去—— “咦——?又来一辆车……” 第44章 小郭明明认得这辆车是谁派来的,却故意装神秘—— “哎呦,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神机妙算,就知道我和苏哥被困雨中,这不,救驾的人来了!” 陈文诗将信将疑的挪到窗边看下去,那辆车她也认得,苏家老爷子的。 他老人家出马,哪里还有她的戏份,只得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小郭的吐槽模式顺利开启—— “嗨哟!还‘还有一个座位?’……我呸!这是有多担心我当电灯泡啊!她也不瞧瞧她自己,就算八抬大轿来接,你会上她的车?切!不自量力……” 苏瑾瑜和小郭坐上车,不意苏老爷子居然亲自来接,有雨滴落进脖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苏爷爷。” 小郭乖巧打招呼。 和小郭相比,苏瑾瑜就显得不那么乖了,面无表情,只淡淡冲爷爷点个头,像是他才是最大的领导。 直到小郭下了车,苏瑾瑜才淡淡开口—— “爷爷,果然是搞情报出身,您是在我身边安插了什么高科技隐形特工么?”否则,爷爷怎么会出现在这关键时刻? 苏老爷子轻哼一声,语气不屑—— “小菜一碟!坚决不能给你犯错误的机会!” 苏瑾瑜不乐意了—— “什么犯错误的机会!我哪里要犯错了?” 苏老爷子眼珠子一瞪,胡子一翘一翘—— “我是说机会!你语文怎么学的?” 苏瑾瑜:“……” “对了,从今晚开始,你搬回大院住,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有可能犯错误的机会!” 苏瑾瑜再次无语。 爷爷这次说的意思他懂:陈文诗出院了,如今他和沈傲之的家只有他一个人住,这不就是给陈文诗制造找他的机会?也就是给自己留下犯错误的机会。 坚决不能留! 苏瑾瑜没有说好,却也没有反对,任由司机把车子径直开往大院。 ** 沈傲之在南方凭借前世对市场的了解,先后找到一批早期的各种小商品工场和作坊,因为时间太早,很多工厂和小作坊都还在摸索阶段,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以后要往哪个方向发展,沈傲之的到来无疑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因为这个小女子把他们的产品无论是缺点还是优点、无论是过去的情况还是将来的趋势都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得他们不信。 于是,沈傲之先后被引荐给越来越多的工厂老板,忙的不亦乐乎。 至于苏瑾瑜? 反正有爷爷帮她看着,想必他也作不出什么幺蛾子,即便真出了幺蛾子,那就说明这个人不值得托付终身,那就一拍两散好了,反正她如今兜里有钱,啥也不怕! 晚风轻拂。 S城临海的酒家门前是一片面积不小的大排档,很多人喜欢三五成群的结伴过来一边吃吃喝喝,一边欣赏着美丽海景,这里包括不少本地生意人请外地客户,或是外地游客慕名而来,总之这里天南海北,热闹非凡。 今天请沈傲之来这里吃饭的老板叫叶伟明,是S城最早自己出来单干开工厂的人,虽然干的时间早,但是一直处于摸索阶段,加上政策方面的不给力,工厂规模算不上太大,却也是S城发展最好的私营工厂了,也是众多小老板的主心骨。 小菜很快上齐,叶伟明给沈傲之倒上一杯啤酒,知道沈傲之不喜欢喝酒,叶伟明特意解释道—— “无酒不成宴席,今天这餐就你我二人,象征性的意思意思,就这一杯,碰个杯搞搞气氛,你喝不喝的无所谓……” 说着,叶伟明又给自己满上,露出一口大白牙,言语里的开心藏也藏不住—— “哎呀,我今天可真开心!真的!比你前几天帮我签了那个外国订单都开心!主要是啊,我明确了以后的发展方向,再也不用像只没头苍蝇一样,这一头、那一头,撞得满脑袋包!哈哈哈……” 沈傲之谦虚的摇摇头—— “那个订单又不是我找的客户,不过是刚好我会外语而已,又刚好我对合同和交易习惯比较了解。” “诶!要不是你,这单能不能签不说,就算签了,将来真发生合同纠纷,我还不得赔个倾家荡产啊!……哈哈……开心!真开心!……来,妹子,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子,我说了,我厂子的股份有你百分之十,我说到做到!等你回去海城开始筹建小商品批发城,缺钱还是却什么,你都跟哥说,哥全力支持你! 哥不仅自己全力支持你,哥还带着S城那些哥的兄弟老板们支持你!他们可都答应过我了,你回去后就放心大胆的干!……” 说着,端起酒杯,和沈傲之碰杯,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沈傲之一直笑着,倒也没跟叶伟明客气,只在杯沿上唇沾了沾啤酒,的确是意思一下,点到即止。 叶伟明丝毫不在意,继续给自己满上,热情的邀请沈傲之吃菜…… 开心归开心,叶伟明特别懂分寸,三杯下肚,便只吃菜,大部分时间都在和沈傲之聊工作上的事。 “妹啊,你可别怪哥我压榨你,谁叫你后天就要离开S城呢,再有事想找你可真没这么方便了啊,我可不得现在抓紧把眼前想到的问题赶紧都问了?” 沈傲之笑着点头,她的笑不像陈文诗那般端庄温婉,而是真像是和自己亲哥哥一起吃饭的随心自在,这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让人没有任何压力和顾忌,就恨不得把心肺掏出来给对方的那种。 “叶哥,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我的胃口可远不止S城,我的目标是十个S城、百个S城……海城将来会是连接南北方甚至东西方的枢纽……”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打斗声,打断了这兄妹二人的对话。 “咣!” “啊!” “小心!” “霹雳乓啷……” 隔壁的餐桌直接被掀翻,一道矮胖的黑影像个圆球轱辘过来,眼看就要撞上沈傲之。 叶伟明坐在沈傲之的对面,想跨过来阻止已然来不及,只能着急大喝。 倒是沈傲之处变不惊,余光瞥见紧随圆球而来的一把三尺长大砍刀,心下一惊,这要是劈在圆球身上,还不得像是西瓜刀切西瓜啊! 说时迟那时快,来不及想谁是正义谁是邪恶,沈傲之伸手一抓、脚下一个狠踹,小板凳直接抵在圆球腿弯处,因着他上半身被沈傲之猛的往反方向揪拽,掌握不住平衡,堪堪坐落在小板凳上,而他这一坐,刚好险险躲过迎面而来的三尺大砍刀。 可是危险仍没结束! 那三尺砍刀再次追了过来,沈傲之不得不就势把圆球从小板凳上推出去,就地滚了好几圈。 这下不仅让圆球躲过了砍刀的威胁,更是替圆球争取到了不少喘息的时间,因为圆球顺势刚好顺着倾斜的海滩一路滚下去…… 手执砍刀的男人望着叽里咕噜滚下去的圆球,牙关咬的噶吱响,愤愤的朝沈傲之狠狠剜一眼,恨不能直接砍上一刀才解恨,不过他终究是没有动手,磕磕绊绊的朝海滩跑去追圆球去了。 而此时,海滩突然涌过来几十号人,各个带着棍棒家伙事冲向海滩,那架势不亚于听到冲锋号响起的士兵…… 叶伟明可不敢让妹子趟进这趟浑水,立刻上前拽住她就走,远离是非之地。 翌日傍晚时分,沈傲之正在酒店房间收拾行李,门铃声响起。 从猫眼看出去,目之所及,黑压压全是人,饶是沈傲之这种经历的人也不免打个冷战。 不过沈傲之到底是见过世面的非凡之辈,她没有假装房间无人,而是放开喉咙高声问—— “兄弟们,有何指教?” 此时外面出现一阵骚动。 “老大,有人!” “里面说话了!” “有人!有人!” “在的!在的!” “我们没找错!” “……” “嘘——都特么闭嘴!” 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此时沈傲之再次从猫眼看出去,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圆球。 这不就是昨晚她从三尺大砍刀下救过的圆球?他果然脱离了险境,看来昨晚后来涌进来的都是和他一伙的。 此时,外面圆球说话了—— “侠女,在下姓关,名震耀,昨晚多谢救命之恩,今天特来谢恩!关某并无恶意,还请下侠女开门一叙。” 沈傲之:“……” 怎么感觉像打开了电视在看水浒传呢?这说辞…… 既然不是来砍她的,就没必要防着,更何况,照这些人的架势,要是不开门,怕是没完没了啊。 沈傲之打开门,一众小弟自动站成两排,朝她行注目礼,只有关震耀一个人抬步走了进来。 大概是担心沈傲之心里没底,关震耀并没有关上房门,而是让房门更敞开了些,他自己则随沈傲之来到茶几边,两人各坐一个沙发。 沈傲之想尽地主之谊,沏杯茶,她刚端起水壶,只见关震耀单漆跪地、双手抱拳,口中浑厚之音响起—— “感谢侠女救命之恩!” “哎呀别别别!” 沈傲之差点就想扔了水壶伸手去扶他,这叫什么事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这位老大莫不是武侠片看多了吧! 扶起关震耀坐下,沈傲之也不沏茶了,真不知道这位爷还能说出、做出什么雷人的举动,此刻她只想赶紧打发他离开。 “呵呵,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这句话刚说出口,沈傲之真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这是被同化了么? 等等! 突然,一个名字在沈傲之脑海里闪现…… 关——震——耀? 这不是后世闻名全国的优秀企业家么? 第45章 沈傲之努力回忆前世那个优秀的企业家关震耀和眼前这个帮派老大关震耀…… 嗯,个头貌似差不多,胖瘦比现在要瘦不少,可能是创业累瘦了,人一瘦,这张脸就没有此刻看着那么喜庆了,前世看到他居然感受到他儒雅的气质! “沈小姐?……沈小姐?……” 关震耀打断了沈傲之的回忆,此刻沈傲之高速运转的大脑冒出了别的想法。 “关先生,之前的事希望你以后别再提,小事一桩,不知我们可否聊聊未来愿景?” 沈傲之此话一出,轮到关震耀微微一愣。 未来?愿景?仿佛前方一片漆黑中“啪”的一下亮起了一盏明灯! 国家对于帮派的打击力度不断增大,他的日子越来越难,否则也不可能被人追杀,此时此刻,他当然愿意朝着那光明奔去。 沈傲之最终退掉了离开S城的车票,陪同关震耀挨家走访在他地盘控制下垂死挣扎的那些企业工厂…… ** “什……什么???” 关震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换了只手、调转个方向,再次指向面前的造纸厂,禁不住又问一遍—— “你确定我们要接手这家濒临倒闭的造——纸——厂?” 沈傲之认真的点头—— “没错,就是它!” 关震耀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他怎么敢相信这家连保护费都交不起的马上就要倒闭的厂子,居然在沈傲之眼中是个宝。 沈傲之当然不能告诉他,前世他就是靠卫生纸起家,后来才慢慢涉猎其他领域。 况且,沈傲之有她自己的小算盘:实在是每个月的那几天因为缺少后世各式各样的小天使,让她原本就不爽的心情更加不美丽! 既然眼下有这样的机会,即便没有现成的生产线,凭借她的详尽描述和劳动人民的智慧,相信没有什么是他们造不出来的。 …… 直到一卷卷白色柔软的卫生纸堆放在关震耀面前,他才相信沈傲之没有吹牛,这可比之前那种粉色粗糙的纸舒服多了,用了这个纸,还怕得痔疮么? 卫生巾的设计生产颇费了一番心思,沈傲之为此还特意打电话给程安栋,请他帮忙在国外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才让产品得以顺利生产。 关震耀或许不太能理解这个白色小翅膀对于女人的重大意义,但看到造纸厂白纸黑字的财务报表,他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去了。 当然,这是后话。 ** 沈傲之结束南方考察回到海城时,距离她离开海城已经过去三个月。 要不是果蔬批发市场开业在即,她原本还打算再多走几个城市的。 开往海城的列车上,许是近乡情怯,被压缩在心底某个微小角落里的男人此刻却不受控制的肆意跳出脑海。 这三个月来,她刻意不去想他,极力忽略掉他,即便是在电话里程安栋主动提及,她也会立刻喝止住他。 但是此刻,就连那句她拿来给自己洗脑的“专心搞事业”都无法阻止那个人的出现。 眼前,熟悉的建筑和街景告诉她,她回来了,回到这个她重生后的家乡,那里有一心向着她的爷爷,还有已经住进她心里的苏瑾瑜。 沈傲之回程的消息没有告诉海城的任何人,走出火车站,看看时间,苏瑾瑜还在上班,她打辆出租车直接回家。 打开房门,踏进他们的小家,环顾四周,一切都没变,还和她离开时一样,好像她并没有离开三个月,而只是出去买个菜回来而已。 房间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这全都是苏瑾瑜的功劳,事实上,苏瑾瑜比她还要在意干净整洁,仿佛有轻微洁癖。 打开冰箱,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食材。 不知怎的,心里的那份激动和期待就好像被浇了水的火苗,噗嗤噗嗤的越来越弱,情绪也一点点的低落起来。 “看来我不在家,你过的不错啊,瞧瞧这瓜果蔬菜一样不少,小日子过的挺滋润啊……” 沈傲之一边翻看着冰箱里的食材,一边自言自语,越到最后咬字越狠,随手把手里的青椒捏个稀巴烂。 怕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唉! 沈傲之收拾好心情,从箱子里找出带给苏老爷子的礼物,匆匆下楼赶往大院。 ** 彼时,苏老爷子正在大门口和几位老邻居悠闲晒太阳聊天,远处驶来一辆出租车,车上下来一男一女,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不大的娃。 “哎呦!我的小宝贝回来了你看看!哎呀呀……你们怎么也不通知家里一声,我好去接你们啊……” 老杨头立刻乐颠颠起身,几乎是小跑着赶过去,伸手就去抱娃。 那娃娃大约只有几个月,还不大认人,换谁抱着就抱着,照样老老实实玩自己的。 “快让你们开开眼,这是我的曾外孙!可爱吧!哈哈……” 老杨头了的合不拢嘴,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几十岁,接收到老友们艳羡的目光,更得意了,挨个的让曾外孙叫曾爷爷。 杨家把娃抱回家,门口的一帮老人家无不羡慕四代同堂的老杨家。 “诶?我说老苏,你孙子和孙媳妇还不见动静呢?小四都多大岁数了?也该着急了吧?” “对了,老苏,我最近总能看到小四来你这里,倒是好久没见着你那个厉害的孙媳妇,她去哪了?” 原本心情不错的苏老爷子渐渐收敛起笑意,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边他还在思考着究竟该如何回答,身后有人插话了—— “你们都还不知道吧,老苏那个孙媳妇啊,三个月前就去南方了,一直没回来,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呢……” 不用看人就知道这是陈文诗的爷爷来了。 苏老爷子心里一阵堵的慌。 昨晚听说和孙子一起加班的还有陈家丫头,他还特意亲自去接,这是他们这三个月的常态。 陈老爷子身侧跟着陈家奶奶,打扮的温婉端庄,挽着自家丈夫冲大家伙微笑示意,最后视线落在苏老爷子身上—— “我说老苏啊,就算我们前阵子出国不在家,这么大的事儿我们回来你怎么也没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啊?多亏了你家小四替我们诗诗献血,听说还因为一次抽的血过多,昏迷了一整天呢?哎呀呀,你说小四这孩子对我们家诗诗那是真的没话说啊,俩人打小关系就好,只是……唉,可惜啊……” 周围的这些老人家们对于苏瑾瑜和陈文诗分手之前的关系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后来两人为什么分手知晓的就不是太清楚了,如今听了陈家老太太的一番话,不免跟着唏嘘不已。 可这话听在苏老爷子的耳朵里可就没那么动听了,明显陈家别有用意啊,苏老爷子一转头,声音故意拔高—— “没什么可惜的,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不过是工作中见同事有难,伸手帮个小忙而已,我们可是军人家庭,从小我就教育他要学习革命英烈,勇于助人!再说了,小四抽的血也不光是救陈家丫头,还有另外一个受伤严重的孩子呢,要不然也不用一下子抽那么多去,再说我孙媳妇去南方那是考察项目去的,她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我们苏家全力支持她!你们啊……” 苏老爷子提起拐杖环指一众老友,接着道, “你们不了解情况就不要随便传话,要是传的偏了,影响我孙子孙媳的关系,我可跟你们没完!我苏永寿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你们留面子!哼!” 老街坊们历时鸦雀无声,陈家老两口也乖乖闭了嘴,这个苏老爷子的脾气他们就算没亲身领教过却也没少听说,军人出身有几个善茬?落了个无趣又不好立刻转身走,一时间现场空气凝固。 沈傲之远远看到这里一圈人,提早下了车,默默走近,将刚才的对话听在耳里,一路上的忐忑莫名被治愈,心里犹如阳光普照,暖洋洋的。 “爷爷!我回来了!” 虽然手里大包小包拎了不少,可丝毫不耽误她健步冲向苏老爷子,和爷爷抱了个满怀。 要说最惊喜的当属苏老爷子!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关键时刻,他得意的孙媳妇回来了!太长脸了! “哎呀呀,你说你这丫头,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好让小四去接你。” 沈傲之怎么会听不出爷爷这句话分明是为了显示她和苏瑾瑜关系好着呢,马上笑嘻嘻的接话—— “爷爷,您不是教育我们时时刻刻要以国家、以大局为重嘛!我哪能因为自己回来就耽误瑾瑜的工作?上班时间他属于国家,下班以后属于我,只要国家不跟我抢他,别人可休想从我这里抢走他!” “哈,对对对,走走走,跟爷爷回家去,晚上爷爷给你做好吃的……” 有了孙媳万事足的苏老爷子此刻眼里根本容不下别人,招呼也不打的带着沈傲之回家了。 留下一圈的老人家们,有人尴尬、有人八卦、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没了外人,苏老爷子不用再顾及面子,佯装怒气朝沈傲之嗔道—— “你这丫头,出发的时候不让我送,回来也不让我接,还一走就是三个月,你是想想死我这个老头子啊!” 第46章 沈傲之为了安抚苏爷爷受伤的心,坚持晚饭由她下厨,做几道新学的地道南方菜。 苏老爷子一直留在厨房听沈傲之讲这次南方之行的趣事,直到四菜一汤端上桌,沈傲之不提苏瑾瑜,苏老爷子也不提自家孙子,好像都把这个人忘了。 “爷爷,快洗洗手,尝尝我的手艺!” 沈傲之解下围裙挂起来,又去拿碗筷。 苏老爷子乐呵呵的“好好好”的应着,拐到客厅旁边的卫生间去洗手,顺便瞄了一眼客厅的老座钟。 嗯,已经过了下班时间,顺利的话,孙子马上就该回来了。 果然,等苏老爷子故意磨磨蹭蹭的从卫生间出来时,大门被推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姿风尘仆仆矗立在门前。 此时的苏老爷子终于盼回了孙子,反倒没了心思,只看了孙子一眼,就径直往餐厅走去,没有给孙子任何明示或暗示。 苏瑾瑜这段时间早就习惯了爷爷的“冷淡”态度,沈傲之是他气跑的,他怨不得爷爷。 默默的换鞋、脱外套、穿过客厅去卫生间洗手、自觉往餐厅去……诶? 看到餐桌旁站着的人,苏瑾瑜竟惊的停住了脚步。 同样惊住的还有沈傲之。 她没想到苏瑾瑜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大院爷爷家,要知道以前她没离开海城的时候,苏瑾瑜不到万不得已才不会回大院,再说老爷子一直和她在一起,不可能通风报信的嘛。 不过这两位到底都不是普通之人,短暂的惊讶过后,旋即恢复如常,一个直接在餐椅上坐下,一个多走了几步,在她旁边的餐椅上坐下。 还是他们以前一起回大院吃饭时的位置:沈傲之坐在爷爷下首,苏瑾瑜与沈傲之并排次之。 “哎呦,我得赶快尝尝这道豉油鸡,闻着太香了……” 苏老爷子假装眼里只有美食,根本容不下别人,自顾自的动筷大快朵颐,心里想的却是:之之回来了就好,和小四见面了就好,他可以“包办”姻缘,总不能还要包生儿子吧? 咳,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喽。 沈傲之的沟通本事比苏瑾瑜高出的不是一星半点,尤其在这样的场合,于是,饭桌上变成了几乎只有爷爷和沈傲之两个人。 “……爷爷,您可真是太识货了!这道豉油鸡啊,我可是跟G城最知名的大厨学的呢!国宴级大厨手把手教授,夸我这道菜味道学到了精髓,外形也达到八成以上,可以自己开店的水平呢!” “嗯?”苏老爷子一块鸡肉塞进嘴巴里闭口细细咀嚼,忽然瞠圆了双眸,露出一副无限享受的恣意神情,“嗯嗯嗯嗯……”的频频点头。 沈傲之见爷爷吃的开心,自己更是满足,笑眯眯的夹起一块塞进嘴巴…… 相反,苏瑾瑜的脸色渐渐阴郁,原本朝豉油鸡伸去的筷子调转方向,伸向了蒜蓉青菜。 苏瑾瑜心里不爽:手把手?哪个大厨?国宴级?又如何?烦躁! 一餐饭的时间,爷爷和沈傲之越吃越开心,吃吃聊聊不亦乐乎。 苏瑾瑜就好像入冬的雪山,急速冰冻,越来越冷,一餐饭吃的味同嚼蜡,看不顺眼的远不止一道豉油鸡,还有另外两菜一汤,听说都是某某大厨“手把手”传授,尤其是那道开水白菜,还整出个什么“心传心”? 更烦躁! …… 苏老爷子吃的满面红光,拍拍肚皮,朝二人摆摆手—— “天色不早了,之之你今天坐火车肯定累坏了,早点回去休息,想必你已经回家看过了,小四每隔一天就回去收拾卫生、把冰箱填满,为的就是你随时回来、那里随时有吃有喝住的舒坦……” 苏老爷子此话一出,沈傲之紧绷的心不禁砰砰跳了几跳,而后忽然一软,好像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淌过。 原来她以为他滋润舒适的生活都是为了她? 抿了抿唇,沈傲之穿上外套,和爷爷告别。 她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苏瑾瑜、该如何开口,只得先离开爷爷家,也许路上被风一吹,会有什么新思路也说不定。 ** 今晚月亮很大,苏瑾瑜紧随沈傲之的脚步走出大门,他原以为和往常一样,晚上要住在这里,所以大摩托被停进车库。 出了大门,他疾步朝西侧的车库走去。 沈傲之踏着鹅卵石小路走到院子中央才发现身后的人不见了,一阵焦急倏然涌上心头,这个男人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主动牵起她的手在月色下漫步么?然后不就一切水到渠成了么?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 气! 转念一想,又挺无奈,他脑子里本来就缺根筋啊! 站在园中环顾四周,直到车库那边传来摩托车声,沈傲之的无奈焦躁化成一个苦笑挂在嘴角。 唉,我这脑袋可真能脑补啊!不知刚才又死了多少脑细胞。 苏瑾瑜的摩托车舍弃平坦的水泥路,开到了鹅卵石小路上,准确无误的停在沈傲之身侧。 踢开支架,长腿一扬跨下车来,手里拎起一个粉色头盔,先是抬手理顺沈傲之耳侧的秀发,接着小心翼翼的帮她戴上头盔。 “这是特意帮你选的,以前是我不好,没能第一时间给你买个头盔,坐摩托车没有头盔很危险。” 苏瑾瑜一边说着,一边帮她把头盔的锁扣调节到最合适的位置,然后退后半步左右查看,又伸手帮她把露在头盔之外的头发理理顺, “好了,很适合你,上车,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这四个字不知触动了沈傲之的哪根脆弱神经,鼻腔一酸、眼睛一热,眼前男人的背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就算模糊不清,沈傲之知道他就在那里,那个骑在摩托车上的挺拔背影此刻仿佛无比挺拔高大,大到前方无论风吹雨打,沈傲之都相信那些风雨落不到她身上。 * 夜晚气温降了不少,戴了头盔让耳边的风声减弱不少,但拂过她手背的风让她感觉到大自然的凌厉。 沈傲之下意识贴在男人的后背,双手环绕在他腰前紧握,很快,他后背的热量传递到她身上,让她不自觉收紧手臂,想要攫取更多的温暖。 一只大手解开外套纽扣,轻拍紧搂在自己腰间的双手,那双手不知所措放松打开,大手把小手一只一只塞进自己的衣襟,小手手掌瞬间传来更暖的温度…… 粉色头盔里,沈傲之的嘴角弯到最大弧度也无法释放内心的喜悦,“咯咯”笑出了声。 苏瑾瑜感受到后背紧贴的身体一抖一抖,就算听不到她的笑声,也了然她此刻的开心,紧抿的唇角也不由得弯翘开来…… ** 摩托车终于在停车棚里停稳,沈傲之心里不免有小小的失落,她恨不得这辆摩托车就这样开下去,开到天荒地老才好。 不情愿的下了车,待苏瑾瑜停好车,沈傲之满怀期待的伸出手,却被苏瑾瑜的手躲开了。 “我手凉。” 苏瑾瑜马上解释,沈傲之的脸色这才好转,也不顾他的手有多凉,牵起来再说。 苏瑾瑜这次没有再躲,却也没有反客为主,任由她牵着他走。 谁也看不到三楼窗前站着一道身影,此刻面色凌厉,恨不能大开杀戒…… * 跨进久别的家门,沈傲之便假装若无其事的松开了紧握的大手。 “……那个……我行李还没收拾呢……” 说着就要往自己房间去,却被身后的人拽住了手腕。 沈傲之定在原地,狂跳的心脏将血液瞬间泵涌到四肢百骸,除了发烫的脸,她似乎感受不到其他感觉。 就在她猜测着身后的男人会做点什么的时候,一道低沉的男声传进耳朵—— “不早了,你先去洗漱,我帮你收拾行李。” 苏瑾瑜说着,手上微微用力,沈傲之整个人便调转了方向…… 沈傲之傻愣愣的在卫生间站了很久,她甚至想不起来她是如何进到卫生间的,自己走的?被推的?滑进来的?总不至于是游进来的就是了。 内心的忐忑再次缓缓减弱,手掌覆在仍微微发烫的脸颊上,双手同时用力挤压,嘴巴变成嘟嘟嘴,懊恼自语—— “哎呦沈傲之!莫非你脑子里还在期待什么?……矜持!懂不懂什么叫矜持!……” * 直到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苏瑾瑜才勾勾唇角大步迈进沈傲之的房间。 她的两个行李箱已经被打开,先前着急拿了礼物去大院找爷爷,沈傲之根本没顾得上收拾,就像被打劫过的现场。 苏瑾瑜无奈摇头,认命的俯身一件一件认真整理。 沈傲之洗完澡关了水龙头才发现——她没拿浴巾! 沈傲之:真想仰天嚎叫! 这个时候她是多么的想念前世的超大卫生间啊!别说浴巾了,各种浴袍、家居服、睡衣、内衣……应有尽有! 可是此刻…… 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难道真的要叫外面那个男人么? “笃笃”两声,浴室门被敲响。 “浴巾。” 简短两个字,沈傲之既惊喜又羞愤,不知道该夸这个男人心细还是该说他“多管闲事”,这分明就是“趁她之危”嘛。 小心翼翼的把门错开缝,伸出手去,本想抓住浴巾就缩回手关门,却不想,手腕被抓住了…… 第47章 就在沈傲之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紧绷几乎要打颤之际,被攥住的手里又被塞进了什么东西,而后手臂被人往回一推,浴室门“咔哒”一声落了锁。 下意识看向手里的东西,沈傲之哭笑不得,是她的内衣裤和睡衣。 “……呵呵,笨蛋,谁大晚上睡觉还穿内衣啊……” 嘴上这样吐槽,嘴角却不自觉勾着。 回到自己的房间,沈傲之环视一周,又打开衣柜,顿时产生一种错觉——她是不是不曾离开过这里? 要不是在南方新买的衣服和带回来的小物件,她真要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她那些衣物用品的摆放位置苏瑾瑜怎么能记得这么清楚。 转身看向门外,见苏瑾瑜拿了衣物朝卫生间走去,本来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开口。 很快,苏瑾瑜洗完战斗澡出来,板寸随便擦几下便看不出洗过的痕迹,看起来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沈傲之听到苏瑾瑜洗完澡出来的动静,来到门前想叫住他,没想到那男人径直朝她走过来。 “还不睡?” 苏瑾瑜的表情仿佛进入夏日的冰山,终于有了一丝融化的松动,语气也随之柔和很多,当然,距离暖男还有一定进步空间。 沈傲之被这么一问,微微怔愣,之前想说的什么早就忘到脑后,随口应对—— “呃,马上就睡。” 苏瑾瑜像是压根就没看出沈傲之的局促,抬手揽过她的肩头将她带到床边,摁坐在床沿上,—— “挺晚了,赶路很累吧,赶紧睡。” 说着,左手手臂打横抱起沈傲之的膝弯轻放在床上,右手揽住她的肩头微微一压,沈傲之整个人就平躺在床上,拉过被子将她盖好,就好像在照顾一个还不懂事的婴儿。 而此刻的沈傲之几乎就是个不懂事的婴儿,任人摆布,除了怦怦跳的心脏,好像全身都被封印无法动弹一般。 “诶?” 见苏瑾瑜起身朝门口走去,沈傲之终于得以闹出点动静。 苏瑾瑜回头看到女人此刻的表情,之前缓和的面容终于现出一丝笑意,绕过床尾,在床的另一侧坐下来,一条腿盘在床上,伸手撩开沈傲之沾在脸颊上的一缕秀发,加深了笑意—— “怎么,是怕我跑了么?” 他脸上的笑意此时看起来痞坏中带着揶揄,明显别有用意。 这可惹怒了沈大小姐,怎么能被这个男人拿捏到如此地步,什么矜持不矜持的,姐姐我想要的东西有什么客气的,更何况,这男人本来就属于姐姐我的,受法律保护的那种! 想到此,沈傲之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翻坐起身,一把搂住男人的脖颈…… 原以为自己够猛浪的沈傲之还在为自己的不顾一切做着心理建设,不曾想腰肢被一只手臂环绕轻托,她便坐在了男人的大腿上,后脖颈被另一只大手环托紧扣,她的唇已经和另两片唇紧紧贴合…… “唰……砰……啪……” 无数烟花自脑海中炸裂,沈傲之几乎失去了意识…… 待她的意识慢慢清醒回来时,唇上的辗转反侧温柔如水,身后的环抱温柔如水,她闭着眼,仿佛此刻正沉浸在温暖的水中,还是带着甜味的蜜水…… 这种感觉太过享受,她无力更无心反抗,就好像在跳一场交谊舞,她只要随着男人的步伐就好。 她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想来能让她几乎窒息的时间也不会太久却胜似很久,唇齿分离,男人的额头抵着她的,说话时的气息迎面扑来—— “呼气。” 沈傲之这才像刚浮出水面一般,大口的呼吸。 男人轻笑一声,拉近她埋首在她颈窝蹭了蹭,这个动作让恢复了几分思考的沈傲之想起前世家里养的那只缅因猫,大只又温顺,忍不住抬手在他身上撸两把。 听到埋首颈窝的男人再次轻笑,沈傲之又恢复了几分理智,不禁吐槽起自己来—— “沈傲之啊沈傲之,你可真行!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一个KISS而已,前世连限制级画面都观赏过,真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想到这里,沈傲之懊恼的举起拳头捶起来,拳头落下时才发现是落在男人背上。 沈傲之:不活了。 挣扎着要从男人腿上下来,这个姿势实在太撩人,却被男人搂得更紧,男人的下巴抵着她的颈窝,身体一抖一抖,笑的不能自已。 沈傲之几乎要恼羞成怒了,这摆明是被男人嘲笑了啊! 锤死挣扎。 苏瑾瑜没有再继续,松开手臂把她轻放躺平,替她盖好被子,隔着被子重新搂紧她,在她耳边轻语—— “乖,睡吧,做个好梦。” 短短几个字,仿佛带着什么魔法灵力,瞬间抚平了沈傲之的心,要不是碍于面子,原本气哄哄翻身侧睡的她真想翻回来给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 一觉好梦到天亮。 沈傲之恢复了随苏瑾瑜晨跑的习惯,这个习惯在她去南方后也几乎没有断过,所以跑起来丝毫不费劲儿。 两人直接在外面小吃摊吃过早餐,坐上苏瑾瑜的大摩托一起前往果蔬批发市场,开业在即,沈傲之需要方方面面检查一番。 工作现场忙忙碌碌,大家各司其职,苏瑾瑜因为之前代替沈傲之的职责,所以所有的工作都在一起,一边交接一边解决新问题。 与陈文诗的见面不可避免,陈文诗一如既往的优雅端庄,就好像沈傲之压根就不知道三个月前她使出的那点小计俩。 既然你能假装无事,我沈傲之家有老公,更不把她放在眼里,装得比她还自然。 相安无事的忙过开业前的筹备阶段,各部门准备就绪,就等明日开业。 今天是开业前的最后一天,确定完所有细节之后,回到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这几日,他们忙于工作,回来的都不算早,沈傲之已经开始习惯与苏瑾瑜同床共枕,经常在他怀里聊几句工作就睡着了。 睡梦中,两人被一阵电话铃吵醒,苏瑾瑜拍拍沈傲之的肩头示意她继续睡—— “我去接。” 沈傲之哪里睡得着,这个时代能装电话机的都不是普通家庭,更何况能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来不是人命至少也是关天大事,干脆坐起来等着苏瑾瑜。 “怎么了?” 察觉出男人脸色阴郁,沈傲之不免跟着担心起来。 苏瑾瑜扯起被角把坐着的女人裹起来,在她身边坐下,道—— “是冯局,接到市里电话,说明天开业暂停。” “啊?” 沈傲之几乎要跳起来, “为什么?” 苏瑾瑜眉头微皱,摇头—— “不知道,只说这是市里的意思,让明天一早去市里开会,我们俩都去。” “这……” 沈傲之还想说些什么,被苏瑾瑜摁倒躺下,跟着钻进被窝揽她在怀里,轻拍她的背轻声安抚—— “现在多想无用,明天去市里就知道了。” 沈傲之:“……” 沈傲之:说的也是。 ** 翌日一早,两人收拾妥当下楼时,摩托车旁站着陈文诗。 “诶?有事儿?” 沈傲之余光瞥见自家男人阴郁的脸,只得挺身上前搞“外交”。 陈文诗比沈傲之高出一截,此时像只骄傲的白天鹅,只匆匆给了她一个眼神便朝她身后的苏瑾瑜看过去—— “瑾瑜,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沈傲之听出她把“重要”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心里不禁翻了个白眼,这怕不是说她自己很“重要”吧。 “有什么就直接说吧,小傲不是外人。” 苏瑾瑜一句话,让沈傲之心里的白眼早就不知所踪,全是甜蜜。 陈文诗抿了抿唇,压制住不悦的情绪,缓缓道—— “上面来了工作组,批发市场有些问题挺严重,你最好少参与其中,另外……” 陈文诗犹豫起来。 “谢谢。” 苏瑾瑜撂下着两个字,转身拿起粉色头盔替沈傲之戴上,仿佛刚才陈文诗说的好像不过是一句“今天天气不错。” 沈傲之被扣上了头盔,大眼睛眨啊眨,心里冒出无数个问号和感叹号——就这?! 苏瑾瑜转身去骑摩托车,刚好挨着陈文诗很近,只见她压低声音往他耳边凑过去—— “沈傲之在南方勾结□□帮派,你最好跟她划清界限……” 苏瑾瑜像是没听到一般,戴上头盔直接跨上车座,发动引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油门几度被加大轰鸣。 陈文诗看着飞驰而去的摩托车背影,腮帮一鼓一鼓、眼神凌厉。 ** 市府停车场。 苏瑾瑜停好摩托车,帮沈傲之摘下头盔,两人朝会议室走去。 “批发市场还没开业能有什么问题?工程贪腐?那也不至于影响开业啊……” 沈傲之小声嘀咕。 苏瑾瑜顿了顿才接话—— “也可能是政策方面也说不定,毕竟有些东西还没有完全明确,另外,她后来说你涉嫌与□□有联系,你要做好应对准备,需要我做什么你直接跟我说,记住了么?” 沈傲之闻言心里再次有暖流淌过。 之前就算陈文诗压低了声音,她仍听到了她的话,她还以为苏瑾瑜会因此有所猜疑,没想到他连问都不问她,而是直接相信她,还要帮她,怎能不窝心。 □□? 哼! 第48章 市委会议室里,一众领导环坐,主席位置是三位陌生面孔。 会议的主题是宣布暂停果蔬市场项目,后面便是长篇大幅的阐述暂停原因。 苏瑾瑜坐姿挺拔、目不斜视、面容冷峻,谁也看不出他的思绪此刻究竟在哪里。 刚刚他和沈傲之即将踏进会议室大门之前,沈傲之被门口的警卫拦住,被告知:这次会议针对系统内部人员,她虽然是项目负责人,却不属于政府系统内部,被请到另外的休息室等候,随口会有专人与她沟通。 虽然不情愿,沈傲之还是乖乖的跟着一个工作人员离开了会议室。 此刻的苏瑾瑜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沈傲之在哪里?做什么?会不会有麻烦? 因为他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不安,而且越想越焦躁。 “苏瑾瑜!” 一声带着怒意的喝唤在会议室里响起,众人的视线齐齐聚向偏隅角落那个男人身上。 可那个男人却仅仅是眼珠微颤,而后不紧不慢的将视线转向刚才出声的陈副市长脸上,即便被点了名,却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慌乱甚至连疑问都不曾有,只是那样面无表情直视。 陈副市长恨得牙痒痒,却碍于有上头的人在,不得不压制住内心的不爽,厉声质问道—— “现在海城九成以上的果农都把蔬果囤在库里,就等着批发市场开业自由定价想要卖个好价钱,后果是什么你知道不知道?” 苏瑾瑜未动声色,这个情况刚才指导小组已经介绍过了,陈副市长的意图明显不是要他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想要让他接受并赞同项目暂停的理由,所以,他根本无需回答。 果然,陈副市长等不到苏瑾瑜表态,继续厉声道—— “现在各个农贸市场的果蔬摊位空出一大半!老百姓因为买不到果蔬怨声载道!更有人骂我们政府无能,甚至喊话让我们这些领导干部下地种果种菜!你说这像话么?我们对得起老百姓么?我们还好意思一日三餐的吃饱吃好么?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样,反正我是不好意思吃的,我连着三天就喝点粥,我没脸吃菜!” 陈副市长说到激动处一拍桌子、往后一退,低下头,看起来是真没脸的样子。 在坐的各位与陈副市长一系的也纷纷低头,做出他们也没脸吃菜吃果一样。 搞得另外几人面面相觑,眼神里的揶揄之色毫不掩饰。 就算被点名,苏瑾瑜也聪明的没有开口回应,气势汹汹的陈副市长哪里是这几句话就能释放掉怒气的? 商务局长谭峰眼见着没人给顶头上司台阶下,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其实我觉得这种情况还是可以得到改善的,并不是没有办法……” “你有办法?你是还想着继续让批发市场开业?你想去给老百姓种菜?” 陈副市长就像被触了逆鳞,怒气冲冲奔着谭峰而来,逼得他只得乖乖闭嘴。 怎么说也得在外人面前给领导留面子,既然是和领导意见不同,还是闭嘴吧,免得火上浇油。 哪知,陈副市长的愤怒值不减反增,□□变□□—— “还有你们几个!牟志鹏!刘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和谭峰、苏瑾瑜的想法一样!你们努力想让批发市场开业,你们难道就一点也不关心老百姓的菜篮子么?” “市场经济……” 牟志鹏想解释一番,刚说出几个字就被陈副市长暴力打断—— “别跟我提什么市场经济!让市场做主?那还了得?堂堂的人来管理你们不要,偏偏要让一个根本没有意识的什么‘市场’管控,这不是无政府主义是什么?这要是再往回几年,你们这就叫造反你们懂不懂!” “砰”的一声,结尾又是一声拍桌子。 陈副市长的大动肝火丝毫没有影响苏瑾瑜,沉默良久后,他眼神瞟向主席位的三个人,思量须臾,开口—— “郑主任,上头的决定还有没有商议的空间?” “商什么议商议,还需要什么空间?老百姓差点没吃的了,还商议?” 不等坐在中间的郑主任开口,陈副市长先做出回应。 郑主任和陈副市长在同一阵营,自然不会拆战友的台,默不作声。 苏瑾瑜见此不再多言,收回视线,冷冷吐出几个字—— “那就暂停吧。” 说完起身径直离开会议室,他心里记挂着沈傲之,陈副市长的目的已经达成,暂时不会找自己麻烦。 在门口问警卫沈傲之被带到哪个房间,被告知——不知道,苏瑾瑜只好挨个房间的问。 一开始还保持谦恭有礼,但是问过一整层居然没有一个人见过沈傲之时,苏瑾瑜急了,换了一层楼继续找。 随着寻找无果,苏瑾瑜的敲门声越来越响,说话越来越急躁。 这里是市府办公室,可不是普通商户人家,苏瑾瑜的举动很快引起关注,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没能打听出沈傲之的哪怕一丝消息,仿佛这个人压根就没在市府办公楼里出现过。 找遍了各个办公室,苏瑾瑜不死心的来到门卫处,执勤武警说没见到他说的那人出去。 苏瑾瑜定在原地,越是紧急时刻他越要保持冷静,这是长久以来训练的结果。 显然,这是一个有预谋的局! 苏瑾瑜最先跑到安保室,想要调取监控,结果被三十多个警卫抬出市府大楼。 慌乱中,苏瑾瑜似乎听到耳边一个声音说—— “去公安系统。” 苏瑾瑜看向那声音来源方向,这张面孔似乎在几年前带过的队伍里出现过,苏瑾瑜敏锐的意识到那人的意思,直接离开市府大楼。 苏瑾瑜没有鲁莽的大张旗鼓查找沈傲之的下落,而是秘密找到如今在公安系统的自己昔日最亲密信任的战友,请他们帮忙打探。 打听出沈傲之下落的时候,已经是隔日夜里十点。 ** 时间回到沈傲之在市府大楼会议室门前被带走之时。 沈傲之跟在一个白衬衫、蓝裤子秘书模样的人身后,那人说带她去休息室。 沈傲之当然不会相信去什么休息室是要她休息,否则直接让苏瑾瑜自己来开会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让她来? 但是很快,沈傲之就被带进一间小会议室,小秘书特意为她倒了杯水,请她稍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傲之既来之则安之,一边喝水,一边等着看他们究竟要如何。 十几分钟过去了,小秘书带着标准笑容进来,端起水壶帮她加水,而后再次离开。 复又十来分钟过去,进来一个陌生面孔,朝她做了一个请出门的动作,同样很有礼貌—— “沈小姐,请吧,大家都在等你了。” 沈傲之惊了一瞬,起身跟着出门时,心里还想着:我这身价看样子还不低嘛,大家都在等我?大腕啊!不过,这个大家又都谁? 沈傲之边想边跟着七拐八拐上楼下楼,忽然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她开始意识到不对劲,随之,失去意识。 ** 沈傲之睁开眼睛时,自己正趴在一张桌上,视线转个方向,一阵眩晕感袭来,稍稍缓解之后,她缓缓支起上身,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椅子里。 第一反应是:我被绑架了? 而后摇摇头,有谁胆大包天到敢在市政府搞绑架? 这个念头一闪过,沈傲之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怕不是政府里有人故意为之。 一连串的问号在她脑海里闪现。 不过,进来的人没有给她太多时间思考。 两个警卫先进来将她座椅扶手前面的横栏锁上,将她刚才枕着的桌子抬离距她两米处,桌子对面有两把椅子。 随后进来一男一女,分别坐在椅子上,女人把手里的资料放在桌上,执好笔,两人的视线便全都落在沈傲之脸上,男人先开口—— “老实交代,你和关震耀是什么关系?” 沈傲之:“!!!” 沈傲之:嗯?他们居然连关震耀都知道?问他俩什么关系?这是闹的哪一出? 沈傲之的大脑高速运转:一切都没搞清楚,她怎么能随便乱说话? 没有得到沈傲之的回答,男人脸色阴沉了不少,语气更加严厉—— “我们国家的政策你应该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你老实交代还算你自首,以后判决都会从轻甚至减刑,你得抓住机会,否则……” 男人故意拖长音,眼神微眯,意思非常明显。 他微微眯眼,沈傲之也跟着微微眯眼回看回去,语气不慌不忙不卑不亢—— “这么说,你是代表国家来审讯我?” 男人点头—— “对。” 沈傲之似是了然的点点头,努了努嘴,道—— “那么,能否请你告诉我,这里是哪里?你们又是哪个部门的?你们‘请’我进来的方式是否合法?你们是否有批准审问我的手续?可否出示一下?”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有这些口水不如多交代你和关震耀的罪行,这里由不得你胡搅蛮缠!” 上辈子沈傲之虽然没亲自进过审讯室,但刑侦类的电影电视可没少看,心里算盘打的挺好,寻思着怎么也能震慑一下他们吧! 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 第49章 即便没镇住对方,沈傲之也没有害怕,一心指望苏瑾瑜前来英雄救美,于是,采取沉默战术。 那一男一女比她还镇定,你沉默我就给你时间沉默,总有你耐不住的时候,所以只剩下沈傲之一个人坐在空荡的房间。 ** 苏瑾瑜把能找的战友统统找个遍,而后也没空等着,那些自己没找到关系的派出所一家家的找过去,软硬兼施,不求救出人,但求得到哪怕一条新消息也好。 凌晨下起了大雨,苏瑾瑜连雨衣也顾不得穿,冒雨穿行在各个派出所之间。 每隔三小时他就要回经管所一趟,小郭留守在那里替他接听战友提供的线索电话。 一次又一次,他在经管所院外朝窗户上看,小郭摆手就说明没有消息,他便又立即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个地点。 一次又一次,他满怀期待而来,一次又一次,失望离去,却又告诉自己:继续!还有希望! …… 漆黑的夜里,白天暂停的雨滴再次变得密集,苏瑾瑜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回到经管所大院前,抬眸张望,密集雨丝中他居然看到小郭的手臂不是左右摆! 他揉了揉眼睛,手掌遮在眉骨处,再次抬眸张望…… 对的,小郭的手臂分明做上下运动! 这是他们定好的“有消息”的意思! 直接加大油门,摩托车“轰”的一声冲进院内,就在小郭惊恐的以为那摩托车就要撞上墙面时,“吱——”的一声长啸,摩托车的后轮高高抬起,片刻后又乖乖落稳,摩托车上的男人仰头高喝—— “在哪儿?” “枫林路……” 惊魂未定的小郭话语中打着颤,口齿都变得不那么利索。 “好。” “轰——” 又是一阵突然的轰鸣声,摩托车车尾画出一道漂亮的圆弧,整个车调了个头,接着又是一阵长长的轰鸣声,苏瑾瑜消失在雨夜里。 枫林路那不是一个普通派出所,而是海城市刑侦队,以前当兵时跟他们合作过几次任务,还算熟悉,而且那里有个与自己出生入死过的战友,不至于睁眼瞎。 苏瑾瑜直接找到战友却被告知——并不是他提供的消息。 “老谢,别开玩笑,那是我妻子!” 虽然知道战友在这个时候不会开玩笑,但苏瑾瑜还是这样说了一句,他满心幻想着老战友已经把人带到了安全的地方,所以才跟他开了这个玩笑。 可战友的反应并未如苏瑾瑜想象的那样—— “老苏,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哪能跟你开这种玩笑!全队上上下下能打听的我都打听过,没有得到一丝有效线索,你妻子的下落我真不知道。” 苏瑾瑜满头满脸雨水,双眸猩红,浑身湿漉漉,活像是战场上死人堆里刚爬出来一样,直直正视战友,须臾,终于意识到战友的确没同他开什么玩笑。 一扭头,苏瑾瑜又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抬腿就走。 “诶!” 战友追上去, “既然有消息说在这里就找找,这里你不陌生,我们分开找!” 苏瑾瑜没有回头,只举起手比了个“好”的手势便消失在拐角处。 这是一个独立的大院,三面是二层办公小楼,一面是石墙和大门。 苏瑾瑜走出办公楼大门左右顾望,左手边是审讯室等功能部门,中间是办公室,右手边是食堂等后勤保障室,他毫不犹豫的选了左手边。 虽然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这种地方哪有什么正点上下班,好几间审讯室的灯都亮着。 要不是有战友来接,苏瑾瑜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走进这里,更不要说挨个办公室的乱窜了。 苏瑾瑜不得不拿出当兵时的本领。 在夜色的掩映下,苏瑾瑜一直行动在阴影里,跨越、攀爬、倒挂…… 只要能看到各个房间的情况,他不介意是以什么样的姿势。 可是当他把全部房间检查了一遍之后,却丝毫没有发现沈傲之的影子。 忽然身后传来“沙沙”响,猛一回头,提着的那口气慢慢放下,是战友老谢。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出声,微微摇头,显然,老谢搜索的办公室那边也没有任何发现。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食堂后勤那边,对视一个眼神后,两人借着阴影移向对面。 食堂的门没有锁,两人非常顺利的走进去,如他们所料,一无所获。 “会不会消息有误?” 老谢问。 “不知道。” 苏瑾瑜答。 短暂沉默后,苏瑾瑜开始在墙壁和地面上敲敲打打。 老谢很快就明白战友的意图,抓住另一个墙角处开始敲打起来。 …… “谁啊——?里面有人么——?” 从门口传来问话声,两人停止敲击,对视一眼,老谢冲苏瑾瑜点头,淡定起身朝门外走,边走边道—— “小林吧?是我啊。” “哦,谢哥!黑灯瞎火的,你去这里干嘛,饿了?” “可不是怎么,光办案忘了时间,肚子叫了才想起来还没吃饭,就过来找点吃的。” “找着了没?” “找个屁啊,泔水都没剩,我回去看看谁抽屉里有吃的翻翻去,要饿晕了。” “我有我有,走,我拿给你……” “谢了……” “嘿嘿,跟我客气上了……” …… 随着说话声渐行渐远,食堂里的敲击声再次响起。 大厅敲打完是储物间,储物间敲打完是设备间,苏瑾瑜仔仔细细的没有漏掉哪怕一寸地方。 “咚咚……” 突然两声异样的响动格外明显,苏瑾瑜敲击的手一滞,再次小心的落下去。 “咚咚……” 果然不同。 苏瑾瑜回忆着这堵墙外面的情况,结合四处敲打的声音情况,最后把视线落在蒸米饭的设备后面。 高大的设备被推开,墙面上露出一扇门,一扇仅有半人高的小门。 打开门,苏瑾瑜把脑袋探进去试探了一番,有风迎面扑来,可见,这里还有别的出入口。 没有想太多,苏瑾瑜便俯身进入洞口,在手表上按了两下,发出微弱的光,四周看了看,里面的通道居然比他还高,四周都是水泥。 分明就是个密室通道。 小心翼翼的沿着通道前行,七拐八拐,遇到一扇门。 尽管上了锁,对于苏瑾瑜来说开锁小菜一碟,很快,门被打开,苏瑾瑜来到一个房间。 房间里除了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空空如也,另外一扇门连着另外的通道。 就这样又经过几个房间,再次来到一扇门前时,前方有光传来。 借着光影,苏瑾瑜看到里面有人来回走动,从身影判断是执勤警卫之类。 经过一番思量,苏瑾瑜打消了直接冲进去的念头,里面情况尚未可知,他不能贸然行动,原路返回。 苏瑾瑜没有再去找老谢,因为老谢连那个密道都不知晓,问了肯定也白问,免得走漏风声。 苏瑾瑜没有去再找别人,而是直接驾车回到大院找爷爷。 …… “什么?之之被抓到那去了?岂有此理!” 苏老爷子听完孙子的描述暴跳如雷,哪里还有半点像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模样? “爷爷,你知道那个密道?” 苏瑾瑜就知道自己不会找错人。 苏老爷子一边穿上孙子给披上的外套一边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想当年我可是亲手从那里把国民党头子抓出来的,后来那边才交给政府当做公安局用。” “爷爷,您说小傲会不会在那里?我倒是没见着她本人,又会是谁抓了她?为什么抓她?” 苏老爷子深呼吸,陷入沉思—— “当年知道那个地方的人少之又少,整个海城不超过五个人,如今还能用着那个地方的……哼,和陈家脱不了干系!” “陈家!” 苏瑾瑜没用疑问语气,细想如今在海城对沈傲之有意见的、能做出如此大动作的,除了陈家,还会有谁? 他的直觉和爷爷的想法不谋而合。 “爷爷,光靠陈家怕是不敢如此明目张胆,我猜想在陈家背后还有更大的靠山。” “不错,陈家背后是保守派,近期全国各地关于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之争越演越烈,保守派大厨煽风点火、故意夸大市场经济的危害,搞得市场动荡不安,眼下他们占上风,心大了,胆子也就跟着大了……” 苏老爷子的话让苏瑾瑜的眉头皱的更紧,脸色越发阴郁—— “爷爷,这样看起来,小傲的事根本不可能是一个批发市场那么简单,这个借口不足以置小傲于死地,一定还有别的罪名!” 苏老爷子缓缓起身,在地上来来回回慢慢踱步,拐杖杵地的声音缓慢而有节奏,仿佛时间的钟,嘀嗒嘀嗒地叫人愈发心急。 “别急,之之这件事恐怕不是海城这个层面能解决的,光是那个密室就不是一个副市长能私下打开的,这件事交给我,得去找上面的人。” 爷爷的话让苏瑾瑜有了主心骨,他点点头—— “爷爷,需要我做什么?” “你继续假装寻找之之的下落,切记不要露马脚,以免打草惊蛇。” “好!” …… 接下来的几天里,苏瑾瑜像个疯子一样,动用所有他能动用的资源,几乎要将海城翻个底朝天! 第50章 沈傲之被关在屋子里见不到外面的日升月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知道又困又饿又累。 特么的!战俘都不兴这么虐待! 沈傲之一边吐槽,一边还得默默喝着稀楞楞的南瓜糊糊,总不能就这么饿死在这里吧。 “咔咔……” 门栓被拉开的声音,沈傲之连忙加快动作,几口把南瓜糊糊灌进肚内。 那些人摆明了采取精神折磨的办法试图逼她就范,不但只给稀糊糊喝,吃饭的时间也少的可怜。 吃过饭后,一男一女不知道第几次走进这个房间。 两人这次干脆连资料纸都懒得摊开了,这个女人太难搞,意志相当坚决啊。 “吃饱喝足,这回有力气交代了吧?” 男人倚在靠背上,问话的语气明显带着不求结果的例行公事。 沈傲之的确是恢复些力气,有段时间没说话了,她得练练 ,可别生疏了—— “吃饱?……呵呵,开什么玩笑?你们俩天天也都南瓜糊糊顶着?那你俩身体素质不错啊,我可比不了……” “沈傲之!你最好给我摆正态度!就你犯的这些罪够直接拉出去枪毙,你懂不懂!” “要是你说枪毙就枪毙,还何必非得让我交代什么呀?” “你不用嚣张,迟早的事!” …… 打了好一阵嘴仗,沈傲之刚刚下肚的那点东西就消化的差不多了,肚子又咕咕咕的叫了起来,浑身力气也渐渐消散,靠在椅背上,沈傲之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沈傲之!不许睡!老实交代!……” 那一男一女再次开启了扰睡模式,声音忽高忽低、忽大忽小、忽远忽近……搅得沈傲之心燥。 好在,他们从不对她动手。 又是一轮精神折磨之后,一男一女离开房间。 “你说上头的意图究竟是什么?还不让来硬的,你说就这么不痛不痒的,我看她再坚持个把月也不成问题,咱们就一直陪她在这里耗?”女人问。 “不要随意揣测上头的意思,做好本分就行,也许这就是上头的意图。”男人淡定的多。 …… 如此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沈傲之开始出现幻觉,每当稀汤糊糊摆在自己面前时,她都能看到糊糊里漂着肉块…… 有几次还以为是回到了前世温暖的家里,与父母其乐融融的聊天…… 好几次突然被惊回意识,总感觉身旁依偎的是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 “瑾瑜……” 沈傲之念叨着,闭上眼睛,倒靠在椅背上。 “沈傲之!沈傲之!你特么醒醒!……” 男人抓起沈傲之的肩膀用力摇晃。 “不太对劲儿啊,她脸怎么那么红?” 女人下意识上前摸了摸沈傲之露出一小半的脸,“呀,她发烧了,很热。” 男人终于松了手,不再摇晃—— “去,找片退热药给她,上头可没让我们弄死她。” “哦。” 女人慌了神,急急应着,赶紧朝门外跑。 手刚触碰到门把手,一股大力朝她涌来,“嘭”的一声,门扇将她撞飞出去,一道高大身影闪进来,直奔座椅上的沈傲之。 “小傲!” 苏瑾瑜轻唤一声,他以为她睡着了。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没有等来沈傲之的回应,倒是旁边的男人怒不可遏厉声质问。 此时,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男人意识到不对劲,没敢再吱声,相反,他默默往后倒退数步,因为他看到眼前这个高大男人的脸色仿佛结了冰,马上就要崩裂那种。 苏瑾瑜没有理会身边男人的质问,他的注意力全部在沈傲之身上,他注意到了她不同寻常的脸色,牵起她的手感受到她炽热的温度,二话不说,掀开她身前遮挡的横梁,打横抱起她就往外狂奔。 “让一让!让一让!” 听到喊声,后面赶来的一众人迅速靠向两边让出一条通道。 “之之怎么了?” 出口处,苏老爷子乘坐的车子刚刚停稳,隔着车窗玻璃大声问。 “开门!小傲发烧了!去医院!” 苏瑾瑜直接坐上车,车子调转方向,直奔医院。 …… 迷迷糊糊中,沈傲之只听到有人不停的喊着“小傲、小傲……” 这个名字专属于一个人——苏瑾瑜。 别人都叫他傲之或之之或小之,只有苏瑾瑜说他不要叫她别人喊过的名字,他要有他专属的昵称,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沈傲之想回应他,却实在提不起哪怕一丝力气,浑身酸疼,她连□□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也罢,反正这种幻觉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幻觉而已,那个男人此刻还不知道她在这里被虐待吧,否则,怎么会不来救她…… 抢救室外,苏瑾瑜像根木桩直直伫立在门扇外,视线一直盯在“抢救”两个鲜红大字上。 苏老爷子撑着拐杖在走廊上来回踱步,几次抬眸看向孙子,满眼心疼却欲言又止。 直到大门被打开,沈傲之被推出来,苏瑾瑜终于有了动作。 “小傲!” 他急急俯身,小心翼翼的握住她打着点滴的手背,见沈傲之双目紧闭,又急急抬头看向医生—— “她怎么样?” 医生轻轻点头—— “放心吧,病人没有大碍,她只是长时间饥饿、没有休息好,加上着凉发热,身上并没有伤口或其他疾病,现在是睡着了,这一觉估计要睡上十几个小时,我们给她输了营养液,让她好好休息就好。” 苏瑾瑜面上神情并没什么变化,后槽牙却咬的滋滋响,姓陈的,我绝不放过! 苏瑾瑜特意要了单人病房,既然医生说要沈傲之好好休息,就必须给她创造最舒服的休息环境。 病房门外,苏瑾瑜特意拉苏老爷子出来说话—— “爷爷,医生说小傲这一觉能睡挺久,我有些不放心那边,我得亲自去处理,这里就麻烦您了。” “哎哎,你去,这里你放心,不过切记,别冲动。” “明白。” 苏瑾瑜赶到密道出口处时,那里只剩下两名警卫值守,他便来到刑警队。 刑警队的食堂大门敞开着,两名警卫在值守,院内几人在聊着什么,看到苏瑾瑜,老谢几步奔过来—— “弟妹怎么样了?” 苏瑾瑜面色冷肃—— “无大碍,在休息。” 老谢缓缓点头—— “没事就好。” “他们人呢?” 老谢朝仍在聊天的几人那边瞄了瞄,压低声音—— “你家老爷子那帮人刚把人带出来,又来了一帮人,嘀嘀咕咕之后,就把那些人带走了,看样子是上头的人,估计是人家的靠山来救人的。” 苏瑾瑜嘴唇紧抿、拳头紧握,愤怒至极。 “兄弟,现在后悔从队伍上退下来了吧?凭你现在的条件,你连海城这边的人都动不了,更别说上头的人了……” 老谢同情的拍拍战友的肩膀,他也气,却无能为力。 苏瑾瑜没再说话,回手拍了下战友的肩膀,给了个眼神,转身离开。 刚才战友说的没错,凭他现在的职位,别说要给沈傲之报仇了,就连陈家背地里搞小动作他都阻止不了。 越想越愤怒,路边刚好一棵几十年的大槐树,苏瑾瑜一记重拳结结实实的怼上去,粗糙的树皮被砸断,有鲜红的血顺着树皮粗糙的纹理淌下来…… ** 沈傲之做了一个梦,梦见关她的那间小屋子是一个地下密室,苏瑾瑜带人跑进密室来救她,却不想,密室里面还有暗室,那暗室发生爆炸,把所有人都埋在地下…… “瑾瑜!苏瑾瑜!苏——瑾——瑜——!” 她像只游魂飞在爆炸区上空,看着一团团烟尘腾空而起,呼喊的声嘶力竭…… “小傲!……小傲!……我在!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就在这儿……” 苏瑾瑜抓住沈傲之胡乱挥舞的手,俯身将她拥在怀里,埋首在她耳边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沈傲之尚没有睁开眼,但意识已经被他一声声的呼唤给唤醒,继而感受到他的气息和拥抱,使出浑身的力气去回抱住他。 这一刻,不用睁开眼,沈傲之知道,紧紧拥抱她的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没事了,你没事了,已经自由了,安全了,不怕,有我在……” 苏瑾瑜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极尽所能的搜刮所有的词来安抚她,一遍又一遍,哪怕一直在重复也丝毫不在意。 “之之!你终于睡饱了?” 两人的声音唤来了在隔壁休息的苏老爷子。 “爷爷……” 看到爷爷,沈傲之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眼泪刷的一下滚出眼眶。 “哎呦,我可怜的丫头,不哭不哭,哎呦,你再哭,爷爷也要哭了……” 病房里终于安静了,所有人都恢复了平静。 “瑾瑜,我之前究竟被关在什么地方?” 沈傲之忘不了她以前做过几个危险的梦,后来都成为了现实,刚才这一个不管是真是假,还是要跟苏瑾瑜说一声,她刚才想过了,虽说她已经被救出来了,万一苏瑾瑜还要去呢?她的梦里也没显示苏瑾瑜被炸就是进去救她的那次。 听闻沈傲之的问话,苏瑾瑜微微一怔—— “你不知道你被关在哪里?” 沈傲之摇头—— “我被迷晕了,醒来就已经在那了……” 苏瑾瑜:“!!!” 迷晕了! 第51章 感觉到握住自己的大手力道倏然增大,沈傲之的视线在两人手上转了一圈又回到男人阴郁至极的脸上,看着他愈加愤怒,她的心里就愈发的甜蜜又感动。 抬起另一只手落在紧握的大手上,安抚的力道微微加重,就算小手被握疼了,沈傲之仍是一脸温柔喜悦—— “没事,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生气只会气坏自己……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他们是……” “笃笃笃……”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门口,门玻璃窗上透过来一张肥脸。 “老关?” 沈傲之一眼看出来人,正是她在南方S城的合作伙伴关震耀,急忙冲他摆手—— “快进来……” 关震耀开门进来,冲苏瑾瑜点头打过招呼,视线便一直上上下下把沈傲之打量个遍,语带关切——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沈傲之笑着摇头—— “没事了,除了缺觉和吃不饱,也没什么大事。” “这是那帮兔崽子的惯用伎俩!不过他们遇到你这样意志坚定的,也算他们倒霉命不好。” “哈哈……对了,你怎么来海城了?厂子那边有事儿?” 关震耀微微怔愣,疑惑的视线看向苏瑾瑜,见对方微微摇头,心中了然,继续道—— “看样子小苏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啊,是这样的,那些人不是说你和我有瓜葛涉黑么?还说你与境外有联系,小苏专程去S城找我,当时我也被他们关起来了,不过比你的情况好很多,至少都是按照正规流程走的,是小苏帮我澄清了涉黑问题,又跟国外我们的合作伙伴联系,澄清了所谓和敌对势力勾结的问题,还了你我的清白,这不,我刚跟上面交代完所有事,就赶紧过来看看你。” 沈傲之听着关震耀的讲述,两只手握住苏瑾瑜的手越来越紧,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日子里,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怪不得过了那么久她才被救出来,她差点忘了这里是讲法制的政权国家,不是武侠片里的孤胆英雄救美。 “谢谢。” 明亮的双眸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所有的感激与感动化作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两个字。 苏瑾瑜紧抿的唇弯了弯,算是对她的回应,这本就是他应该做的,也是他必须去做的,需要什么感谢呢? 关震耀看着二人含情脉脉、眼睛里除了彼此根本看不到他这个第三人的情形,无奈的摇头笑笑,圆胖的身体像个陀螺转了半圈,朝门口走去,关门的一瞬间吐出几个字—— “祝你们幸福!” 被祝福的二人闻言回过神来相视一笑,两人距离很近,近到苏瑾瑜一低头,两人便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那一刻,眼眸渐渐深邃,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将两人缓缓拉近,近到彼此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双唇传来的甜蜜…… ** 沈傲之出现在市场上是三天之后的事,这三天苏瑾瑜坚持让她卧床休息,好水好饭像伺候老佛爷一般伺候她。 要不是批发市场的商户们找上门,苏瑾瑜恐怕还不让她出门呢。 沈傲之跟随商户们来到城南自发建起的自由市场,此时正值开工时间,这里的商户比顾客多。 “傲之,你看看,批发市场开不了业,很多商户的货物不得不再次拿来这里卖。” “对啊,傲之,我听说是因为有人去政府闹,说咱们故意囤货不给国营市场供货?真是一派胡言,我们村里原来给国营单位供货的一直照常供应,那些瓜果一车车的拉,怎么会没的卖?” “就是啊,我们村也一样,再说国营农场自己本身也提供那么多果蔬,怎么就没东西卖了?老百姓怎么就买不到菜了?我看这分明就是针对我们批发市场!” “对,我看就是有人故意不想让批发市场开业,怕我们抢了国营农场的买卖!” “对对!就是这个理!” “傲之,你快帮忙想想办法啊,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对,听你的!” “……” 看着大家伙期待的目光,沈傲之嘴唇紧抿,默默吸气,批发市场开不了业不光关系到这些商户的口袋,更关系到她的创业大计,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想办法让批发市场尽快开业! “李哥,你刚刚说你们村子给国营市场都照常供货?” 沈傲之抓到了重点。 被点名的李哥马上应声—— “对啊,我们村主要提供青菜,和往常一样,每天凌晨一车车的青菜就被拉走,菜农家的日子也都正常过,没听说谁家不给供货的。” “对了,傲之,我听说去政府闹事的百姓都是有人给钱让去的。” “哦?” 这可是个新情况,沈傲之不禁竖起耳朵仔细听。 “我邻居在政府上班,我听他说他看着我们楼里的胡老二就在那些上访的人群里,这个胡老二平时游手好闲,要不是家里有个老母亲养他,他就得饿死,他什么时候上过市场买过菜啊?那天我看着这个胡老二左手拎了一块猪头肉,右手拎了一瓶老白干,嘿哟,这个显摆劲儿哦……” “对对对,我也见着我那个不学无术的邻居最近总是大鱼大肉的往回拎,听说也是去那边闹事,有人给奖励……” 大家七嘴八舌提供新情况,沈傲之心底的小算盘啪啪啪打的响亮。 这几日,沈傲之在商户们的引领下来到当初去政府闹事的几户人家,对于这些人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你钱给的足够多,想知道啥他们都能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 一周后,一份《海城市果蔬批发市场项目重启申请书》放置在市委工作会议桌上,□□李忠明端坐主席位环顾四周。 沉默良久,李忠明缓缓启口—— “各位都看完了吧,来,都说说吧,针对这份申请书,各位有什么想法意见,都说说看。” 陈金良脸色阴郁至极,却没有作声,领导班子中,大家的立场几乎都是透明的,这份申请书完全就是针对他这边的保守派,指名带姓的列举出前往政府闹事的那帮人都是拿了钱有人主使,又阐述了他们这次预谋的真正意图,继而提出必须恢复批发市场开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就差指着他的鼻子给他开□□大会了。 这个时候他不方便说话,他把希望寄托在同系的那几位身上。 但是,他失望了,没有人愿意在这个节骨眼往枪口上撞,谁也不傻。 “我来说两句吧。” 市长陆青轻咳一声,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继续道, “当初我们在讨论批发市场这个项目的时候就说过,对于这种新鲜事务,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有分歧很正常,都说了是试一试,试一试的结果有可能挺好,也可能糟糕,这才是试一试的目的,毛主席讲过——真理的标准只能是实践!我们这个批发市场连开业都没开业,有人就担心它是个坏东西,这是片面的,既然现在有证据表明当初暂停开业的理由都不成立,我的意见是支持这个申请,还是那句话,是好是坏,得让实践来说话。” 会议室里,有人点头表示认同,有人沉默,也有人皱起眉头表示有不同意见。 □□李忠明再次环顾众人,视线落在满脸不悦的副市长陈金良脸上,语气不偏不倚—— “老陈,你说说吧。” 既然被点名,陈金良只能自己提了—— “这上面……” 他指了指面前的申请书,继续道—— “这上面罗列的这些人的话就真实可信么?还有其他人呢?另外还有那些心里有气但没能来到政府寻求帮助的那些人呢?难道就能忽视他们的要求么?过去的这些年,我们没有什么自由市场,但我们的日子照样过的不错,我们的社会照样安定团结,百姓安居乐业,这就说明我们之前的市场没有问题,现在要一锤子砸掉国营市场的饭碗,你叫国营单位的那些员工怎么办?让他们回家自己种地种菜?不能只考虑一些人而忽视另外一些人!所以我认为这个批发市场还是应该缓一缓。” 会议室里也有人点头认同、有人皱眉反对,双方僵持不下。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过后,书记李忠明开口—— “各位说的都有一定道理,既然双方都不肯放弃自己的想法,我看这样,不如大家各退一步,批发市场还是要开业的,要让这个市场在实践中证明自己究竟好还是不好,但是,我们也不能放任让市场说了算,我们同时要保证这个批发市场的物价不能脱离实际不着边际的胡乱叫价,我的意见是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专门负责协调控制价格的变化,太离谱的价格必须要管控,前提是保证百姓的正常生活,坚决打击囤积居奇、物价畸高或畸低,保障市场的平稳,各位觉得怎么样?” 这个办法能让批发市场正常开业,同时又能让保守派手里的权利不至于一下子全部丢掉,同时满足了双方的需求,再无人能说出反对的理由,于是,会议就这样通过了决议。 第52章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海城果蔬批发市场盛大开业”的鲜红大字悬挂在市场大门上方。 门前空地上,敲锣打鼓人声鼎沸,□□李忠明结束开业致辞走下台,站在沈傲之身旁,满面笑容的看着上台发言的人,话却是对沈傲之说的—— “小沈同志啊,你的提议果然奏效,现在成立了物价局,既保留了国家对市场的调控,又在一定范围内给了市场经济的自由,让保守的同志也再找不出反对的理由,怪不得老首长夸你是经商奇才,不过我看啊,你不止是经商奇才,如果要你搞政治,我看呐,你也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呵呵,李书记您过奖了,我就是对做买卖感兴趣,至于什么奇才不奇才的,想要做好就得动脑筋,只是有的人着脑子只舍得用三分,而我全用了而已。” 李忠明不禁转头意味深长的注视她片刻,才回过身道—— “你说的不错,关键在于你想要完成的意愿有多少,你愿意花费的精力和时间有多少,只要想做,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好啊,你能成大事!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很高兴海城有你这样一心想搞经济的人才啊。” “好啊李书记,那我可就不客气啦!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这里刚好有个计划,李书记能不能听一听?” “哦?” 李忠明显然非常感兴趣,偏头认真倾听沈傲之的介绍。 “百姓的生活光有瓜果蔬菜还不够,土杂日用小百货都与百姓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所以我想建一个小商品批发城,前段时间我在南方待了三个月,南方有很多小商品工厂,质量好、价格优,咱们让南方的这些工厂直接把小商品摆上货架展台,让周围的商贩们直接和他们对接上,从这里直接批发进货再拿到周边各地去销售,让这里成为小商品的集散枢纽,来的人多了,自然就带动周边的经济活跃起来,经济活跃起来,百姓的日子也就一天天的好起来……” 沈傲之声情并茂连带着比划介绍,说起经济的发展,漂亮的眼睛里仿佛有光迸射出来,热情洋溢的脸上仿佛让人看到未来百姓过上富裕生活的幸福模样,旁边的几位领导也不由的被吸引过来,一起倾听,脸上同样都露出喜悦的神情…… □□李忠明很快表态—— “好!你这个想法很好!这样,回去你出一份详细的书面报告给我,我会在会上跟大家讨论,争取尽快落实,不过,这个果蔬批发市场你也不能撒手不管,这个批发市场的效果可关系到咱们以后的商业策略方向问题,这是件大事,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当然!放心吧!我肯定让咱们这个市场最大限度的发挥它的功能性和优越性,让您和各位领导尽快看到它的成果。” “好,很好 ……” ** 批发市场开业已半月有余,沈傲之依靠从前与小商贩门共进退的坚实情谊,在他们的大力支持和帮助下,不断带动更多的普通百姓加入到经商队伍中。 见批发市场的运营已经步入正轨,沈傲之渐渐把工作中心转移到小商品批发城的项目筹建中。 第三版的项目计划书刚刚交给□□秘书,接下来就是等待开会讨论研究。 沈傲之从市委大楼出来,大院左边不远处熙熙攘攘,那里是□□处,每天都有上访的群众,但今天人数尤其多。 沈傲之放慢了脚步,特意贴着左边走,边走边注意听那些人的叫嚷。 “这还叫我们怎么活?啊!没法活了!” “现在我们连工资都发不出来!我家每个月就靠那点工资,家里都断粮了,孩子饿的直哭,单位领导说不管,让我们找政府!” “都是那个批发市场害的!现在根本没人来我们国营市场买东西,都跑去小商小贩那里,我们的东西卖不出去,单位就没钱发工资,政府干的这叫什么事,就该把那个破市场关了!” “对!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批发市场!只要政府出面把市场关掉,我们的生意立马就能恢复,我们的工资立马就能发下来……” “关掉批发市场!……关掉批发市场!……关掉批发市场!” “对!关掉批发市场!……关掉批发市场!……” …… 喧闹的人群最后竟喊起了口号! 沈傲之:“……” 沈傲之漂亮的眸瞳翻了个白眼,加快脚步离开市委大院。 用膝盖想想就知道,刚才那阵仗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带节奏,看来麻烦很快就会找上自己。 果然,第二天沈傲之就被通知到经管局,局长冯奇才亲自接见。 冯奇才端了茶杯在沈傲之旁边的沙发坐下来,掀开茶杯盖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呷了口茶,又慢慢将茶杯置放在两人中间的小茶几上,茶水在口中囫囵几下才吞下肚去,眼皮都没抬一下,慢吞吞开口,像是长辈教育晚辈的口吻—— “小沈啊,你知道今天找你来的目的吧?” 沈傲之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像是参加商务谈判一般,单手扶沙发扶手,上身笔挺,双腿并拢弯向一侧,面带标准笑容。 但是在看到冯局长的一系列动作和态度后,挑了一下眉,有一种人就是不能太给他脸面,要不然还以为自己理亏做错什么了呢。 于是,上身往靠背一靠,双手手肘都搁在沙发两侧扶手上,一个膝盖搭在另一个膝盖上,脖颈微微上扬,嘴角抽了抽—— “不是特别清楚 ,还请冯局长明示。” 语气铿锵,底气十足,叫冯局长听了不爽的那种。 冯奇才变了脸色,抬眸瞟了沈傲之一眼,眉头皱了起来,瞧她那是什么姿势?这是把自己当女王了? “沈傲之同志,你知不知道你闹得多少老百姓吃不上饭,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你引起民愤了!” 沈傲之:“哦?这话怎么说的?我这不成了千古罪人?” 冯奇才:“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海城有多少个国营农贸市场你这知不知道?好几百个!每个农贸市场十几号人,现在这些人都因为你的批发市场顶了他们的生意,东西卖不出去,工资发不出来,都快沿街乞讨要饭了!……还有那些给国营市场供货的瓜农菜农,瓜果蔬菜卖不出去,他们的货也没人要了,都烂在地里,日子都没法过了,你说说,这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 沈傲之面不改色,丝毫没受到半分影响,依旧一副傲然姿态—— “冯局长凭什么说这些都是我的错?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国营市场的菜卖不出去究竟是什么原因,冯局长有没有去实地考察考察?” “砰!” 冯奇才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震得茶杯嗝楞嗝楞直响—— “沈傲之!你还不知错!什么原因?你说什么原因!要不是你开的那个批发市场让那些小商贩拿了菜到处去卖,价格便宜,老百姓怎么会不去买农贸市场的菜?以前没有那些小商小贩,农贸市场的生意不要太好!” 沈傲之不紧不慢—— “哟,冯局长,您也知道商贩们的价格便宜啊?同样的果蔬,那为什么农贸市场的价格就那么贵呢?这就是市场经济自然规律的选择,同样的东西,你卖的贵,那就想办法降低成本和别人卖的价格一样,如果价格一样,百姓还会只买商贩不买农贸市场的么?” “你……” 冯奇才的嘴巴直接被堵住了,无声的张了两下,只好喝茶掩饰尴尬。 沈傲之看了冯奇才一眼,对方看来是真气的不轻,浑身发抖,不免无声轻笑,想了想,继续道—— “冯局长,我不否认批发市场影响到了部分国营农贸市场职工的工作,其实这件事很好解决,只要农贸市场采用灵活的销售策略,他们还是很有竞争力的,你看各个农贸市场的地脚就非常好,环境也比小商贩们的环境要好太多,商品也更齐全,只要他们的定价不要那么高、销售政策不是那么的死板一成不变,绝对不至于没有生意。” “哼!你说的简单。” 冯奇才像个生气的小孩,白了沈傲之一眼。 沈傲之无奈笑着摇头—— “这样,我回去写个具体解决方案出来,回头找商务局谭局长,请他帮忙在各单位推行,我保证这个问题很快就能得到妥善解决。” 说完,沈傲之便起身告辞离开。 直到沈傲之的背影再也看不见,冯奇才才收回错愕的视线,自言自语—— “就……就这么走了?……放肆!” 追出去是不可能的,冯奇才抓了抓本就不多的头发,开始苦恼—— “要怎么向陈副市长交代啊?上头明明让我揪住着女人的小辫子不放,目的就是要逼得她的批发市场关门大吉,这下好了,人都走了,还说问题能解决,她简直要成神了!……哼,我倒要看看她能怎么解决!” 第53章 三日后,海城各个国营农贸市场纷纷下发文件通知—— 农贸市场施行承包制,各个摊位对外承包,本单位职工愿意辞职的,有优先承包权,承包人只要每年上交一定金额的承包费,剩下的收益全部归承包人所有,承包人销售的价格由承包人按照市场价格自由定价。 几乎所有的原农贸市场原来的售货员都选择了辞职单干。 首先,他们售货员出身,对于果蔬销售烂熟于心,对于市场和顾客的购买心理了如指掌,过去碍于上头的管控和干涉,他们有想法也无法实现,如今不同了,一切自己做主,正所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发家致富各凭本事。 用沈傲之的话说——是时候拿出真正的技术了! ** 沈傲之参加完商务局的会议,整理资料准备离开,商务局长谭峰走过来—— “傲之,瑾瑜还没有消息么?” 沈傲之闻言整理资料的手顿了顿,深吸口气,继续边整理边回话—— “还没,我正准备一会儿回趟大院,跟爷爷说说。” 谭峰嘶了一声,皱起眉头—— “这都快十天了吧?他现在又不是当兵那会儿执行什么特殊任务,哪能十天了一点消息没有?嗯,你还是跟老爷子说说吧,我也觉得不大寻常。” ** 苏家大院书房里。 苏老爷子手撑拐杖坐在中式超大书案前,沈傲之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苏老爷子目光炯炯直视前方,但焦距并未放在任何目标上,显然他的大脑正在思考。 良久,缓缓启口—— “他临走的时候跟你说的原话就是‘上级有个紧急会议,让他去参加?’” “对,他连换洗的衣物都没带,拿了平时用的笔记本就走,说是很快就回来,非常匆忙的样子,我都没来得及问别的。” 苏老爷子的漆黑眸瞳微微眯起,陷入沉思。 沈傲之急切的注视那双眸瞳,原来苏瑾瑜的眼睛是遗传了爷爷的,那双眼睛锐利沉着,叫人不自觉的相信他,似乎看着这双眼睛就能叫人安心。 “我打几个电话。” 苏老爷子说着,拿起电话机开始拨号。 沈傲之起身想要回避,被苏老爷子抬手制止,示意她坐着就好。 苏老爷子接通的几个电话内容都差不多,询问近期是否有特级任务,只有特级任务才会不透露一丝风声。 几通电话的结果不需要老爷子说,沈傲之从老爷子的表情上就已经知道了结果——没有。 爷孙二人的眉头越皱越紧,倏然惊愕对视,他们都想到了同一种可能—— “爷爷,瑾瑜他会不会和我上次一样,被秘密带走了?” 苏老爷子缓缓点头—— “凭小四的身手,要想悄无声息的带走他,除非以这种借口,否则,怎么都会闹出些动静。” 苏老爷子说着,手上已经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接下来是爷孙俩焦急的等待。 …… 两个小时后,电话铃响起,对方传来一个消息——七日前,一辆防备森严的汽车驶入京城一个戒备森严的大院,那个大院被带进去的不是特务卖国贼,就是贪污受贿影响恶劣的干部。 “爷爷,我要去趟京城!” 沈傲之思忖片刻,起身便要离开。 苏老爷子急忙拦住他—— “你去了能做什么?你人生地不熟的,我去,至少我还有不少老战友都在那边,可以找他们帮帮忙。” 沈傲之回身多走几步将爷爷按坐在太师椅里,安抚道—— “爷爷,去京城的路途可不近,您身体怕吃不消,您放心,我有办法,就算没去过京城,我鼻子下面有嘴,我可以一路打听,实在需要帮忙的,我就给您打电话,您给您那些老战友打电话也是一样的。” “之之……” “爷爷,您相信我,我有办法!我一定把瑾瑜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沈傲之眼神坚定执着,就这样说服了苏老爷子。 ** 沈傲之立刻踏上了开往京城的火车,翌日夜里抵达京城。 深秋的京城夜里格外寒冷,一下火车,沈傲之不禁打了个哆嗦,秋风刮在脸上不亚于被扇了一巴掌。 沈傲之顾不得这些,扯起呢子大衣的衣领遮住脸颊,小脸儿尽量缩在衣领里抵御寒冷,疾步走出火车站。 出站口停了不少小车,司机们纷纷下车潮人群里高声叫喊拉客,同时有好几个司机凑到沈傲之面前吆喝—— “诶,同志,去哪儿坐车不?坐我的车,便宜又干净……” “坐我的坐我的,服务好,收费合理……” “去哪儿啊这位女同志,天儿太冷了,早就没有公交了,还是坐我车吧,给你算便宜点儿……” “……” 车是肯定得打的,沈傲之粗粗一扫,一个身材不高的男子被挤在夹缝里,嘴巴一张一合听不清在吆喝什么,不过大家说的内容都差不多。 “就你吧。” 沈傲之拨开人群指了指矮个子男人。 “好嘞!” 男子开心的一溜小跑在前方引路—— “我的车就在前边不远处,几步就到了……” 坐上车,沈傲之说明了目的地,司机师傅微微一愣,很快发动车子驶离火车站。 沈傲之对京城不陌生,前世来过的次数数不胜数,尽管后世的京城很多地方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那几条主要的大街都没变,沈傲之的方向清晰明确。 大约行驶了十几分钟,沈傲之不禁蹙起眉头—— “我说师傅,你莫不是要给我绕路吧?刚才那个路口右转才对,你走这条路是要带我去哪儿?” “哟,你认得路啊?那你刚才还说第一次来京城……呃,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右拐那条路在修路,现在都得从这边绕,你放心,绕的不远,我不给你加钱就是了。” 沈傲之没再吱声,转头安静的看向车窗外。 又行驶了十来分钟,这里路灯坏了几根,除了车灯,漆黑一片。 忽然,车灯照到两个人影就站在马路中央,司机师傅一脚刹车踩下去,幸好沈傲之早有准备,不然非得撞得脑袋起包不可。 “别开车门……” 沈傲之的话还没说完,司机师傅已经哆哆嗦嗦的打开车门,声音颤抖着求饶。 沈傲之无奈的在心里翻着白眼,真是欲哭无泪啊。 两个人影来到沈傲之这侧,打开车门,见是个漂亮姑娘,嬉皮笑脸的相互打趣—— “哟,刚才还念叨着干完这票去找个妞儿玩玩儿,得,不用找了,妞儿自己送上门了!” “哈哈,还是个漂亮妞儿!看来今儿个运气不错嘛!” 见这俩人伸手就要过去拉扯沈傲之,在一旁吓得直哆嗦的司机鼓足勇气,可声音是颤抖的—— “两,两位大哥……说,说好的,只求财,不,不伤人……你……” “你什么你!老子还以为你死了呢!要是今晚你再不送小羔羊过来,老子明天就让你去见阎王!滚!……” “啊——!!!疼疼疼……断了……啊——!!!” 一个劫匪趁另一个劫匪教训司机的档口,伸手就朝沈傲之的胸口抓去,没曾想却被这个女人反擒住手腕用力一拧,就听“咔嚓”一声,男人的小臂和上臂呈诡异角度,动弹不得。 沈傲之并没有放过他,紧接着抓过他另外一条手臂,一扯一?,整条手臂脱臼,做自由运动。 解决了这个男人,沈傲之一脚将他踹开,跨下车,抬脚就朝扑过来的男人小腹踹去。 那人未料到这女人出手如此之快,躲闪已然来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这脚,“嗷”的一声跌倒在地。 沈傲之自然不能就此放过他,追上去前胸、心窝、脾胃等几个要害处一通踹,仿佛战场上杀红眼的战士! 这几日来对苏瑾瑜的担忧和对抓他那些人的愤怒此刻全都汇聚在她心底,统统爆发出来,边上又没人拦她,发泄个痛快。 “死……死了……别踢了……” 矮个子司机吓得跪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这个女人是他故意绕路送到这俩人手里的,虽说他也是被逼无奈,可怎么说也算帮凶,看看那俩人的悲惨遭遇,他肯定也难逃一劫。 沈傲之又踹了好几脚才收住,晃了晃脚尖,声音冷厉—— “哼,算你们走运,我今天穿的是布鞋,要是尖头皮鞋,你们早就见阎王去了!” 那俩人早就没了回应的力气,除了□□残喘,只能在心底默默求各路神仙保佑了。 沈傲之回过头来,凌厉的视线落在司机身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过此刻该发泄的已经发泄的差不多,救瑾瑜要紧,于是沉声低喝—— “上车!” 矮个子司机早就吓得双腿发软,哪里还站得起来,更不要说开车了,现在要是沈傲之朝他走过去,他都得吓得尿裤子。 “完蛋玩意!” 沈傲之嘟囔一句,自己走到驾驶室前,坐进驾驶座,朝摊在地上的司机道—— “回头你去目的地门前取车。” 说完,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好好好……” 司机哪敢说别的,别说让他去拿车了,就是这车不给他了,他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啊,毕竟,命最重要。 第54章 沈傲之驾车一路驰骋来到传说中的大院门前,在距离大门五十米开外便停了下来。 前世关于这座大院的传说她没少听,以前她把它们当做故事,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这些故事能帮上大忙。 大院门口左右各有一位身姿挺立的警卫把守,沈傲之抱紧怀里的包,装出胆怯的模样,小心翼翼的走向其中一位警卫,声音带着颤抖和怯懦—— “同,同志,我要举报,我有证据……” 说着,将怀里紧裹的包向警卫示意了一下,却搂的更紧了,仿佛怕被警卫抢了去。 年轻的警卫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谨态度—— “现在距离上班还有好几个小时,你等早上再来吧。” “我……” 沈傲之害怕的朝四周顾盼一周,担忧道—— “我大老远从外地来的,白天被跟踪,好容易才甩掉,就趁着晚上不容易被发现赶紧过来,我怕等天亮了,他们肯定也能找到这里,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警卫再次上下打量沈傲之,蹙眉思考。 沈傲之只好继续加码—— “同志,我手里这些材料反应的问题非常大,大到那边院子里的都得震惊……” 她指了指东南方向,那是国家的最高行政办公地,是普通人讲都不敢讲的地方。 警卫果然被惊到,眉毛都竖了起来,嘴唇抿成一条线,思考片刻,朝沈傲之抬了抬手,道—— “你在这稍等,我去请示一下。” “哎哎哎……” 沈傲之忙不迭的点头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仿佛这个警卫救了她命一般。 十几分钟后,警卫才跑回来,重新站上岗哨台,恢复了严肃认真的表情,道—— “你先稍等,一会儿有人出来接你。” “哎哎哎,好好好……” 沈傲之松了口气,乖乖等着。 ** 十分钟后,沈傲之被带进一个小房间,房间里一张桌子,左右各两把椅子,天花板上一盏灯,再无其他。 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了一个中年男人,额前和鬓角的头发湿漉漉,很明显刚刚洗过脸,应该是临时被叫醒的。 “你坐。” 那人朝沈傲之跟前的椅子抬抬手示意。 此刻的沈傲之并无半分拘谨之意,仿佛和先前在门口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落座后,并没有急于掏出包里的资料,而是一手手肘撑在桌面上,上身微微靠前,双目直视对面的男人,一字一顿—— “请问您怎么称呼?” 对面男人仿佛并不意外沈傲之第一句会是这个,但他的黑瞳有一瞬间的抖动,转瞬即恢复平静,同样认真回视对面的女人,他没有及时回答沈傲之的问题,只是那样直直的与她对视,仿佛想要试图透过她的双眼看进她的内心。 男人的举动仿佛也在沈傲之的意料之中,她没有半分胆怯和退缩,显示出她必要知晓他的身份不可。 良久,男人有了动作。 他的眸瞳没有先前那般锋利,微微眯了眯,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份证件,打开,将内页的内容亮在沈傲之面前—— “冯青,反贪组主任。” 沈傲之非常认真的凑上前仔细阅读证件上的内容,脑袋里却快速寻找着前世关于冯青这个人的记忆…… 倏然,沈傲之的眉头拧了起来,关于“冯青”这个人,她还真听说过,工作认真负责,为人刚直不阿,值得信赖,看来她运气不错,一来就能遇到他,只是…… 沈傲之没有再多问,麻利的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放在冯青面前。 “这里是关于邹建民和梁骆冰贪污受贿和向境外敌对势力泄露国家机密罪行的检举材料。” 冯青在听到沈傲之提到的这两个名字时,远不如刚才那般淡定,错愕的视线在沈傲之脸上停留两三分钟才移到面前的材料上。 他的反应都在沈傲之的意料中,毕竟,这两位在如今的社会中,地位不容小觑,属于政权金字塔第一集 团成员。 前世中,这两位的罪行得等到十多年以后才会被揭发出来,但他们犯罪的行为却是很早就开始的。 沈傲之没有打扰冯青看材料,靠在椅子上默默等。 直到冯青翻看完最后一页材料,沈傲之才挺身坐直,等待冯青的提问。 “这里反应的这些情况,我们需要时间去一一调查。” 沈傲之点点头。 冯青合上材料,双手置在资料上,正视沈傲之,眼神里有疑问,也有审视——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情况的?能具体说说么?” 沈傲之早有准备—— “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的只是共同利益相互包庇或是因为胆怯懦弱不敢揭发,我刚好胆子大而已,其实我是如何知道这些情况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情况属实,你们派人去调查就一清二楚了。” 冯青的视线一直落在沈傲之脸上不曾移开,这个姑娘似乎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年纪轻轻却能将想法藏得很深,仪态表情和语气无不透露出她老练的社会阅历,这与她的年龄严重不符,却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许是被盯的太久了,沈傲之微微低头尴尬轻笑一声,道—— “好吧,我承认我之所以会提供这些资料是有目的的。” “哦?” 冯青仿佛恍然大悟一般,靠在椅背上等待沈傲之摊牌。 沈傲之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户口簿,翻到苏瑾瑜那一页,户口簿底下附有一份手写材料,递到冯青面前,继续道—— “其实我这次来是为了我丈夫,差不多半月前,他匆匆回家拿了笔记本就走,说是单位要他出差,连衣服都没带,说是很快就回来,但直到现在杳无音讯,单位从上到下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根本没人派他出差,后来我才打听到他被带进这里,我想一定是相关部门搞错了,我丈夫向来严于律己,不可能犯那些错误,相反,他因为太刚正,得罪了大人物,被陷害来到这里的可能性非常大,我……” “所以,你就用这种办法想要从我这里换取你丈夫的自由?” “不!” 沈傲之坚定摇头—— “我不是要换他自由,他本来就应该是清白的、自由的,我只是想要确认他是否在这里,不管他背负了什么样的嫌疑,我都有权利与他见面,我担心他在这遭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这才是最可怕的,是我在外面无论如何也帮不到的。” 冯青直视沈傲之坚韧的神情,那张脸上分明印着“光明磊落”四个大字,叫人不由得想要相信她的话。 直视了好一阵,冯青的视线落在眼前户口簿页面上,轻声念着—— “苏——瑾——瑜……” 他一边翻看有关苏瑾瑜的资料,一边仔细回忆有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却遍寻不到,禁不住皱起眉头—— “你确定你丈夫在这里?” “对!”沈傲之点头肯定。 冯青看完资料,抬头又看了看沈傲之,此刻,终于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焦急的神色。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道——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等立案科的同事上班后,我让他们查一下,这样,你先凑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先去安排接下来的工作,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说着,他扬了扬手里的资料。 “好的,麻烦您了!” ** 窗外夜色漆黑,走廊里灯光昏暗,沈傲之轻微的脚步声在耳边回响。 一楼、二楼、三楼、四楼,每一层每一个房间都被她打开看个究竟,却连苏瑾瑜的影子都没看到。 地下室? 沈傲之忽然想起自己以前被虏到地下室的遭遇,“哒哒哒哒”的往楼下跑。 地下室没有灯,却不妨碍沈傲之挨个房间的找人。 地下一层没有,就去地下二层…… 忽然,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瑾瑜!……苏瑾瑜!……” 沈傲之抬腿就朝被绑着的男人飞奔过去…… “别过来!有炸弹!” 苏瑾瑜话音刚落。 “嘭——!” 眼前火球冲天而起,一股灼热的气浪迎面冲来,巨大的爆炸声浪让人瞬间失聪,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沈傲之的上半身像弹簧般弹直,环顾四周,这里还是刚才冯青主任接待她的房间,原来只是一场梦。 沈傲之深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内心,忽然,她瞠圆了眼睛! 梦? 恐怖的噩梦? 自从穿越以来,她仅有的几次噩梦都预示着即将发生的危险! 难道,苏瑾瑜真的被关在地下室,有被炸死的危险? 想到此,沈傲之再也坐不住了,她立刻跑出门去,不知道冯青的办公室在哪里,她直接跑去办公楼大门外仰头望,原本整栋漆黑的办公大楼里果然有一间亮着灯! 沈傲之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大楼,冲上亮灯的房间,门都来不及敲,直接撞门而入。 房间里正在查资料的两个人惊愕的抬头看向门口来人—— “这么急,有事儿?” 冯青问。 沈傲之来不及解释自己的鲁莽,急切的问—— “这里是不是有两层地下室?” “对。” “快带我去,他被关在地下室,身上绑了炸弹!” 第55章 沈傲之焦急万分,说话间已经夺门而出,撒开腿朝楼梯跑去。 冯青下意识伸手去拉她都没拉住,马上追出去扶住门框冲她大喊—— “这边走!得去拿钥匙!” 沈傲之抓住门框折返回来,紧紧跟在他俩的后头下楼。 冯青没有直接问她是如何知晓苏瑾瑜被关在地下室的,而是边跑边急匆匆道—— “我们俩翻遍了立案簿也没找到关于你丈夫的信息。” 沈傲之闻言,心里“咯噔”一跳!这不恰好说明苏瑾瑜非正常流程进来!看来的确处境凶险。 沈傲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最后五级台阶一步跨下来。 冯青敲开门卫室的门,从值班人员那里拿来钥匙,一马当先跑在前面,七拐八拐来到一处通往地下的楼梯处,楼梯口锁着厚重的大铁门,冯青正在找开门的钥匙。 沈傲之这才意识到刚才果然是个梦,在那个梦里,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和上楼的楼梯都是通着的,但其实不然,眼前的这一幕不就和她梦里有出入?那么,苏瑾瑜呢?炸弹呢? “咔哒!” 门锁被打开,金属摩擦的开门声在空旷中发出回响,头顶一盏昏暗的小灯,他们的影子仿佛群魔乱舞,不远处黑洞洞的走廊、不断有风从楼梯下黑洞洞的地方扑来,阴森、恐怖。 沈傲之心急如焚,生怕迟到一秒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推开立案科那人,等铁门栓被冯青甫一拉开,一脚踹向大铁门,“咣当”一声,厚重的铁门撞在墙面上,仿佛整栋楼都跟着抖动了一把。 沈傲之一马当先一次跨越好几个台阶一路向下,越过地下一层直接来到地下二层,没想到这层楼梯通往走廊处还是一道厚重的大铁门。 “MD,这里是沙漠监狱ADX么!” 沈傲之禁不住爆了粗口,不知道世界上最牢固的监狱是不是也这般三五步一道大铁门! “我来!” 冯青打开走廊灯,用手臂蹭开沈傲之,寻找门钥匙。 这次锁门刚被冯青从门鼻上拿下来,沈傲之便迫不及待的抬手去拽门栓。 “噶吱……噶吱……DUANG——!” 第二道大铁门被踹开。 沈傲之开门的时候就在回忆刚才梦中苏瑾瑜是在第几个房间来着? 一、二、三、四、五……第五个! 不去管楼梯是不是在同一个位置,梦里第五个就先从现实中的第五个开始。 “就这间?” 冯青接收到沈傲之的眼神,想要再明确一下。 “对。” 沈傲之坚定点头。 冯青低头开始找寻第五间的钥匙,直接往锁孔里插。 “瑾瑜!苏瑾瑜!你在吗?” 明明速度已经很快了,可沈傲之还是感觉度日如年,忍不住一边敲门一边呼唤。 唤了几声后,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遗憾的是厚重的铁门板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雪上加霜的是门没有被打开。 “换锁了?” 冯青拿了钥匙再次往锁孔插,这回还是只插到半截就再也插动不了。 “不应该啊!” 立案科那人眉头紧皱。 “我试试。” 沈傲之接过钥匙,□□,重新插进去,依旧不行。 “有别针么?” 沈傲之把钥匙串塞回到冯青手里,问他俩。 见到两人摇头,沈傲之的视线仿佛雷达一般四下搜寻。 走廊里灯光昏暗,此时怕是拿本书都看不清字,哪里能找得到合适的工具? “我回办公室取!” 立案科的人丢下这句话,人已经跑到楼梯处。 沈傲之下意识一转头,视线落在冯青胸口的胸牌上。 “这个借我用一下。” 这个时候的胸牌与别针并非连成一体的那种,而是由一枚关针别在衣服上。 沈傲之将关针掰直,跪在门锁底下开始开锁。 这项技能是苏瑾瑜教给她的,本意是哪天钥匙忘带了,或者,万一某天又被关在某个地方,可以自救。 没想到她学会这项技能之后的首次实践竟用在了这个地方。 一阵轻微的咔咔咔声响后,“咔哒”一声,门锁被打开,沈傲之与冯青对视一眼,缓缓拉开大铁门。 走廊里昏黄的光线挤进大铁门后的房间里,影影绰绰中,不远处,似乎趴着一个人。 冯青在墙壁上摸到开关,“啪”的一声,光亮终于充斥满整个房间。 沈傲之几步跨到趴着的身影跟前,与他近在咫尺时,却放慢了动作。 想起梦里爆炸的情景,她不敢冒然动他。 而且,从身材上看,身高像他,却消瘦很多,衣服不知是被汗水还是血水反复浸染,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他面朝地面,发丝上被脏乱的什么东西凝固住,地上有血渍。 一股怒气有如洪水猛兽被释放出来,冲向沈傲之的头顶,脑袋仿佛被大锤猛击,瞬间嗡嗡作响。 像,眼前的这个人像是她的苏瑾瑜,却又不敢相信是他,她不愿意相信苏瑾瑜遭受到这般苛虐。 强忍住不让泪水掉下来,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 伸出去的手不停的颤抖,慢慢向他靠近,沈傲之跪在地上,缓缓俯身向他靠近,颤抖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却没有发出声音。 “瑾……瑜……?” 沈傲之回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命一掐,生生制止住想哭的冲动,轻轻唤了男人的名字,既希望他回应,又害怕他回应,心如刀割…… “呜……” 那人动了动,只是动了动,并没有更大的动作,连脸都无法仰起来。 这个声音…… 是他! 沈傲之的心被狠狠一锤,整个人都跟着颤抖一下。 这声音,分明是被封了口时发出的闷哼。 伸手小心翼翼的贴近地面,手掌贴近他的脸,慢慢将他的脸抬起,手指已经感觉到了覆在他嘴上的胶布。 扳过那张脸时,沈傲之刚刚被锤过的心脏仿佛被扔进了绞肉机里开动了机器,一颗心被绞的七零八落,却硬是要强忍着不流泪。 这张脸,几乎看不出模样,血水、污渍凝成一团…… 她发现,此刻的自己似乎并没那么的想哭了。 她坐在地上,伸直双腿,让男人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她看到他刚刚眼睛里有光,他是清醒的,他没有摇头提示她有炸弹,说明此时应该还没有炸弹,她的动作放开了些。 “你忍一下,我要把胶布撕开。” 虽然明知道这句话于此刻的苏瑾瑜来说并没什么作用,浑身是伤的他此刻应该已经疼到麻木了吧,可她还是要说。 “唰”的一下,胶布被撕开,眼前的人没有□□更没有哀嚎,而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活像是溺水之人刚刚从水中被捞起。 也是啊,他的鼻子脸上脏乱不堪,能留有一丝缝隙让他呼吸也算是万幸了吧,怪不得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沈傲之深深吸气,此时此刻,她必须保持理智和谨慎,他们还没有完全脱离险境呢。 沈傲之尝试着把苏瑾瑜原本趴着的身体翻过来,让他仰躺着或许会舒服一些,此时她才发现他的双脚被绑住,捆在房间内一根顶梁柱子上,捆的时候就是趴着的,根本翻不过来。 沈傲之内心汇聚的怒气迅速膨胀,胀的她胸口鼓鼓的难受,如果她不能控制住情绪,怕是立刻就能爆炸。 她终于领悟到后世人常说的那句“原地爆炸”究竟什么感受。 帮他解开捆脚的绳子,发现他的裤腿上全是血迹和着泥土…… 沈傲之的全部身心都放在苏瑾瑜身上,几乎忘了还有一个人和她一起进来的,而此时,那个人早已不在房间里。 冯青在沈傲之确认那个人就是苏瑾瑜之后,顾不得上前查看,马不停蹄的赶往门卫室,那里有电话,他能叫救护车。 等他走进值班室,刚刚拿起电话,号码还没播完,脖颈后挨了一闷棍,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整个人晃晃悠悠跌倒在地。 沈傲之这边,苏瑾瑜大口喘息好久,呼吸渐渐平稳,如果此刻能看清楚他的脸色,不难发现,原本发紫的脸色终于渐渐转白。 “瑾瑜,你现在能动么?” 现在说别的都没意义,先出去送进医院再说。 苏瑾瑜点点头,两条大长腿动了动,但显然牵扯到哪里疼痛,不禁眉头深皱。 “我现在要检查一下你骨头的情况,如果疼,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才知道该如何帮你。” 沈傲之小心翼翼的抬起苏瑾瑜的一只手臂,开始一点点捏他的骨头。 “这只手肘脱臼。” 不等沈傲之捏完,苏瑾瑜直接开口给自己做了诊断。 沈傲之略一愣神,径直去捏他的手肘,果然如他所说。 接骨对于沈傲之来说不难,能给整脱臼就能给装回来。 苏瑾瑜的另一只手臂肩膀脱臼,很快都被沈傲之被装复原位,只是碍于他脱臼的时间太长,总还需要时间慢慢养。 “腿呢?” 苏瑾瑜对于自己身上的伤势了如指掌,沈傲之干脆直接问他,省的还得自己一点点捏,浪费时间。 “左小腿肯定是骨折了,其他都还好,只是外伤,你扶我能走。” “好。” 他说她就信。 第56章 沈傲之扶起苏瑾瑜才发现他虚弱的厉害,即使身体靠在柱子上并且有她扶着还站不稳,沈傲之干脆一扭身,后背正对苏瑾瑜,膝盖微微屈起,意思再明显不过。 “小傲?” 苏瑾瑜愣停在原地。 “来,别啰嗦,我背的动你!” 沈傲之一手扶住苏瑾瑜,另一手自脖颈旁拍拍自己的肩背,示意让他趴到自己背上来。 “快点啊,你现在太瘦了,没多重,我可以的!你以为每天早上晨跑是白跑的么?先去医院再说!” 苏瑾瑜双腿都使不上力,实在撑不住,只能倒在女人的背上。 她是那样的娇小,即使她的膝盖不弯曲,他也能轻易伏在她的背上。 “坚持!苏瑾瑜!你一定要坚持住!坚持!……” 娇小归娇小,这具娇小的身体里却蕴藏着大大的能量,沈傲之背起苏瑾瑜穿过走廊一步一步登上楼梯…… 忽然,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沈傲之不禁内心一喜,一定是冯主任找人来帮忙了!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站住!” 一声厉喝阻止住了沈傲之继续向上的攀登,她背上背着身材高大的苏瑾瑜,实在无法抬头看个究竟,但这道声音绝对不是冯青。 沈傲之微微侧身,苏瑾瑜的后腰背靠在楼梯扶手上,她这才得以抬头看到来人。 “抓起来!” 那道声音继续发号施令,从他身后窜出两个男人,直奔沈傲之而来。 “扶住扶手站稳。” 沈傲之偏头叮嘱身后的苏瑾瑜,迅速登上两步台阶,脚下已然开始暗暗蓄力。 一个男人速度稍快,直接抬脚就朝处在台阶下的沈傲之踹过来。 不料,沈傲之一个闪身,轻易躲过那人的进攻。 没有遇到阻碍,那人惊吓出声,直接飞下楼梯,重重摔落在地失去了战斗力。 另一人吸取教训,没有冒然出脚,而是伸出手臂试图抓住沈傲之的肩头控制住她。 没曾想,沈傲之预判到那人的出手位置,直接迎上去擒住他的手腕一扭一拽,整个手肘直接脱臼,这个人也失去了战斗力。 “你!” 楼梯上发号施令的男人被眼前的形势吓得不敢吭声,一时又搬不到救兵,进退两难。 沈傲之上前两步,那人吓得直往后退,沈傲之顿住脚步无心恋战,眼下要紧的是送苏瑾瑜去医院,她可没时间搭理那个男人,退回到苏瑾瑜跟前,准备背起他上楼。 哪知那人退到昏暗的走廊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 苏瑾瑜刚刚趴上沈傲之的背,耳朵动了动,他听到□□打开保险的声响,朝楼上看过去时,那人已经朝沈傲之举起□□! 说时迟、那时快,苏瑾瑜用尽力气让沈傲之扭侧过身,自己挡在□□与沈傲之之间。 “砰!” “呃!” 苏瑾瑜闷哼一声,再也无力支撑身体,滑落在台阶之上。 沈傲之在枪响的那一瞬间睁圆了眼! 怎么会有枪?怎么能如此轻易开枪? 她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 但现实由不得她不信。 以诡异的步伐冲上台阶,直奔开枪之人。 那人见倒下的是苏瑾瑜,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办?上头交代这个人万万不能死!他该怎么办? 恍惚间,一道身影向他袭来,他下意识再次抬手开枪,却没能发出枪响。 子弹卡壳了。 沈傲之抓住机会夺下那人的□□,直接飞起一脚,将那人踹飞撞到墙上跌回地面,那人只有抱头□□的份儿。 来不及管他,沈傲之拿着□□跑回苏瑾瑜身边,他身下的台阶上已经有血淌了出来。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这就去医院!……” 沈傲之明显慌了。 什么骨折、什么脱臼、什么皮外伤她都不怕,因为知道那些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枪伤不是,还不知道这一枪打中了哪里,万一是要害呢?不敢想象。 “别慌,枪给我。” 此时依旧保持镇定的只有苏瑾瑜,他的大手附在沈傲之的手背上,轻轻掰开她微僵的手指,把□□调个方向拿到自己手里,三两下退出子弹,这才放下心来。 他真担心沈傲之不小心触碰到哪里,让□□走火伤到她自己就糟了,而他自己…… “没打中要害,我还能坚持!” 苏瑾瑜轻轻拍了拍沈傲之惨白的小脸儿,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只是他的脸实在太脏,根本看不出表情。 苏瑾瑜的安抚起了作用,沈傲之接过□□和子弹揣进自己外套口袋里,一转身,走到台阶下后背对苏瑾瑜。 背起苏瑾瑜一步一步爬楼,终于来到一楼走廊,确认了一下出门的方向,深吸一口气,绷住力气疾步朝门口走去。 经过保安室门口时,房间亮着灯,沈傲之下意识放慢脚步,她不知道那里会否有同样要阻止她的人,不得不小心。 刚刚越过保安室紧闭的大门,前面就是玻璃窗,沈傲之紧贴墙壁密切关注室内的情况。 突然,“咣当”的一声,保安室的门像是被人大力推开,撞到墙上,同时一个黑影倒在门口。 沈傲之立即警觉回头查看。 “冯主任?!” 沈傲之认出那人的衣服,惊叫出声。 冯青头昏脑胀摔倒在地,此刻只感觉天旋地转无法站起,只能勉强抬起小臂胡乱晃动,示意沈傲之等等,待他缓了一缓,才用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道—— “别急……我叫救护车了……等等……” 沈傲之竖起耳朵才勉强听明白冯青的意思,转念一想,现在黑灯瞎火的,出去也叫不到车,等救护车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扭头看向苏瑾瑜,见他双目紧闭,往墙边靠了靠,轻声道—— “再坚持一下!我们等救护车来!” 苏瑾瑜没有应声,双眸仍紧闭,脑袋软嗒嗒的搭在沈傲之的肩头,呼吸也越来越弱。 “瑾瑜!苏瑾瑜!” 沈傲之的心一悬再悬,几乎就要冲破喉咙跳出来,大声叫着苏瑾瑜的名字,生怕他昏睡过去从此一睡不起。 苏瑾瑜像是血液被抽干般的浑身无力,感觉自己如今像是一片纸,倚靠在沈傲之身上也难以支撑住身躯,渐渐下滑,连睁眼的力气也需要蓄很久。 “苏瑾瑜!你不能睡!你说过你没伤到要害,你说我就信!你不能丢下我,听见没?剩下我一个人无依无靠你能忍心么?你能放心么?……你要是敢说能,信不信我再给你一枪!你必须坚持!一定要和我一起等到救护车!你要负责我的安全!后半辈子的安全统统都由你负责!休想甩掉我!听见没!……” 沈傲之抱住苏瑾瑜的肩膀,还不敢用力,生怕用力过猛触碰到他的伤口,大脑已然陷入混乱,嘴上说的什么话大脑根本不知道,她只知道苏瑾瑜不能睡,一定要坚持到救护车来! 时间仿佛在拍电影,被拉的越来越慢,却又无能为力。 时间越久,苏瑾瑜的反应越弱,沈傲之的心就越沉…… “呜呜……呜呜……” 外面由远而近传来警报声,心情几乎沉到谷底的沈傲之倏然昂起头,对怀里的男人惊喜道—— “来了!瑾瑜,你听到了么?救护车来了!我们马上就去医院了!再坚持一下!坚持!” 沈傲之打起精神,让力气传到四肢百骸,她要再次背起苏瑾瑜往外走,她多走一步,救护人员的救护就快一秒,她必须争分夺秒…… 大门外有车灯射进来,刺得沈傲之看不清来车,但这并不妨碍她一步一步坚定的背着苏瑾瑜向那车靠近…… “站住!别动!再往前就开枪了!” 忽然听到前方传来这样一声厉喝,沈傲之差点支撑不住倒地。 怎么不是救护车? 那又会是谁? 难道冯青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此刻她又该怎么办? 一瞬间,一连串的问好涌入脑海,几乎撑的脑袋要炸裂! 沈傲之停住脚步,这个时候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从刺眼的光线里走出来一个年约五十的男人,一身笔挺中山装,五官俊朗,气质儒雅,整个人看起来刚直雅正。 他步伐沉稳,在距离沈傲之约两米处站定,开口时,声线浑厚低沉—— “夜闯禁地的是你?” “是,我丈夫被陷害在这里遭受虐待,现在他中枪急需送医院,无论如何,能不能先把人救下再说?” 沈傲之急切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感觉伏在她肩头的脑袋更软弱无力了。 “中枪?” 雅正男人眼眸一瞠,显然没料到情况如此严重。 “快,上车!” 男人二话不说,几步上前伸手去扶伤者,眼中流露出急切来。 沈傲之无心去思考他为什么转变如此之快,只要能救苏瑾瑜,任何别的都不重要! 车旁两人见状都过来帮忙。 “还有冯主任在那边,他好像也受伤了。” 沈傲之没忘记打电话的冯青,照目前情况看来,冯青应该不是坏人。 …… 车子朝医院疾驰而去,沈傲之全部注意力都落在苏瑾瑜身上,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男人,即使连眨眼的次数也尽量减少。 第57章 医院急救室门外。 沈傲之直勾勾盯住门板,仿佛正透过那厚重的门板看到急救室内的苏瑾瑜。 可惜,那门板上除了鲜红的“急救室”三个大字,别无他物。 沈傲之身后,一身中山装的雅正男人视线落在沈傲之的背影上,思绪却仿佛云游到宇宙深处。 他的司机小跑过来跟他耳语几句,男人微微点头,司机便无声离开。 男人又盯住沈傲之上下打量几分,压低声音开口—— “冯青已经脱离危险,并无大碍。” 沈傲之的眸瞳都未曾动过半分,似是有一道屏障将她隔开,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男人没再有任何表示,不管她听见或没听见,他该说的都说完了。 抢救的时间对沈傲之来说无比漫长,漫长到若不是有人打扰,她以为这辈子都快过去了…… 走廊里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声音判断,来者不善。 沈傲之立即警觉的扭头看过去,她不担心有人来找她的麻烦,却绝不容许有人这个时候来打扰苏瑾瑜的抢救! 不远处五六个人影急速靠近,光线太暗,沈傲之眯起眼也没看清来人的模样,但他们的气势却让沈傲之似曾相识,禁不住皱起眉头。 “就是她,给我抓起来!” 为首的男人发号施令,他身后的四人立即跨步上前,两人上去意图抓住沈傲之,另两人横跨一步,截住沈傲之的逃路。 意料中的反抗并没有发生,雅正的中年男人跨步挡在沈傲之身前,语气依旧平稳——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 被拦住的两人露出不耐之色,却碍于那人的气场,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回头看向自己的上司。 发号施令的男人脾气就没那么好了,提高音量,带着些许傲慢和怒意—— “这个人劫走了一个贪污犯,我奉命抓她归案,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连你一起带走!” 雅正男人未露一丝不悦,只淡淡道—— “巧了,我是国家安全处处长沈邵元,负责调查他们案件,你若是想要接手,需要拿出相关文件。” 那人听闻沈邵元报出职务,瞳孔不禁一颤,但很快掩盖下去,沉思片刻,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朝手下使了个眼色,迅速退到一旁。 而他的手下们会意,立即上前,两人直奔沈邵元,另外两人直扑沈傲之。 无暇顾及雅正男人,沈傲之面对直扑过来的两个高大身影快速躲闪,躲过这一扑,立刻转身与那两□□脚相见…… 这两人比先前遇到的小混混要难对付,他俩一看就是受过训练之人,虽然技术不是那么高,对付起来也要颇费一番功夫。 而沈邵元这边就容易的多,很快就被那两人擒住双臂,摁靠在墙上。 为首的男人轻蔑一笑,得意的冲他调侃起来—— “哟,就这身手?你觉得我还需要拿什么狗屁文件么?” “嘭!” 那人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倒是先落在他面前,砸在他脚面上。 定睛一看,这不是他的手下么? 心中顿觉不妙,立刻回头看向继续打斗的两人,自己的手下明显落于下风。 “快,还不快去帮忙!” 擒住沈邵元的两人闻言没有犹豫,立即松开手里的人,朝沈傲之那边扑了过去。 就在二人距离沈傲之三两步之遥,另一个手下被沈傲之抓住机会一脚踹飞,直接跌落在扑来的二人身上,将二人扑倒在地。 “MD !快起来抓住她!死活不论!” 为首那人叫嚣起来,却愣是不敢靠上前。 地上几人爬起来再次朝沈傲之扑去,沈傲之这次没有硬上,而是转身往后跑两步,直接踩在休息椅上向侧面腾空而起,此时一个手下刚好追至休息椅旁,被她的动作惊呆在原地。 只见沈傲之一个一百八十度空翻,双手擒住那人的手臂,一扭一?,“咔嚓”一声,那人失去了战斗力。 沈傲之如法炮制,试图快速解决战斗,一个、两个,当第三个手下即将被报废之际,为首那人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了□□。 走廊里光线昏暗,沈傲之全部精力都放在几个手下身上,未曾注意到为首那人的动作,眼看着枪口已经瞄准战斗力爆表的女人,只要她将身前的那个手下制服,为首的男人就可以扣动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只见沈邵元直直冲向为首的男人,一把抓住那人的□□向下托拽,拉扯中,“砰”的一声,子弹射出枪膛。 沈傲之刚刚卸掉最后一个手下的手肘,被枪声震惊的立刻朝枪声方向看去,只见那两个男人扭打成一团…… 看架势就知道两人都不是武行出身,沈傲之猛地窜上去,在持枪那人的手肘上轻轻一戳,那人的手指仿佛触电一般没了力气,□□被沈傲之牢牢抓在手里。 “不许动!” 沈傲之的枪口对准为首男人,打斗的场面终于归于静止。 哪知沈邵元“噗通”一声跌倒在地,倒是惊了沈傲之一个哆嗦。 不管三七二十一,沈傲之直接上前先卸了为首男人的一条手臂,又顺便在他后颈处劈了一掌,那人像根木桩子一般硬生生砸向地面。 “你中枪了?” 沈傲之急急朝沈邵元奔过去,扶起他仔细查看他的伤情。 “没有,我没事。” 沈邵元抬手试图阻止沈傲之的查看,却被沈傲之先看到了他左小腿裤子上的破洞。 “啊,这里!” 沈傲之直接挡开沈邵元伸过来阻挡的手臂,掀起他的裤腿。 “这……” 沈傲之呆愣的望着沈邵元,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邵元无奈一笑,把自己的裤腿撩的更高些,露出一截假肢,假肢上留有一个洞,那是子弹穿过的痕迹。 “你都看见了,我没事。” 沈邵元说的云淡风轻。 沈傲之总算缓过神来,嘴唇抿了又抿—— “要不是这样,你这条腿怕是就废了……” 沈邵元摆摆手—— “本来就是废的,现在没有任何损失,假肢留个洞也不耽误我行走,是真的没事嘛。” “谢谢!”沈傲之声音里带着哽咽。 “没关系。”沈邵元摆摆手不以为然。 “沈处?” “啊——!!!” 沈邵元的司机百米冲刺般冲过来,拐过走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人,他来不及刹车,直接腾空躲过了一个两个,却没有躲过第三个,直接踩在为首那人手臂上,引得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沈邵元赶紧朝司机摆手—— “我没事。” 司机半信半疑—— “我刚才听到枪声……” “没有人中枪,放心,快叫人过来处理他们……” 沈邵元朝地上躺着的几人扬了扬下巴。 急救室的门此时被推开,沈傲之急忙迎上去—— “医生,病人怎么样了?脱离危险了么?” 出来的是个小护士,没有直接回答沈傲之的问题,而是看向不远处的走廊地面,皱起眉头—— “还有需要急救的么?” 沈傲之明白小护士的意思,马上摆手回道—— “不用不用,他们都是皮外伤,没有生命危险的,拖个一年半载都没关系,里面病人怎么样了?” 她只关心苏瑾瑜。 小护士又看了看地面上的人,似乎没见着血,不再追问,淡淡道—— “还在抢救中,请保持安静。” “哎,是是是……” 见沈傲之乖乖应允,小护士转身回去,留下一脸担忧的沈傲之,一颗心悬的更高了,抢救了这么久,会不会…… 半个小时后,抢救室门前的走廊里恢复了平静,沈邵元司机叫来的人把地上那些人架走,留下几个人守在楼梯和电梯入口处,只留沈邵元和沈傲之坐在休息椅上。 “来吧,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情况?” 沈邵元说着掸了掸自己的裤腿,让褶皱的布料重新归于平整。 沈傲之没有隐瞒,将苏瑾瑜被抓和自己前来营救的来龙去脉一一描述,连同自己姓甚名谁。 “你是海城人?” 沈邵元问。 沈傲之摇头—— “不是,我老家在宁城,嫁到海城的。” 沈邵元:“那你家里可还有其他人?” 沈傲之摇头—— “没有了,唯一的爷爷也已经过世了。” 沈邵元默默点头,并没有说话。 见他陷入沉思,沈傲之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待,此刻在她心里最重要的是苏瑾瑜有没有脱离危险。 走廊里的光线慢慢变亮,天已经亮了。 抢救室门上的鲜红大字显得更加鲜艳了。 突然,那鲜红的大字动了。 大门被推开,有医生从门内走出来。 沈傲之撇下沈邵元箭步冲向医生,那气势强到把医生吓得一哆嗦。 “医生,病人怎么样了?脱离危险没?” 沈傲之的语速特别快,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得知苏瑾瑜的情况。 医生没有卖关子,直接回答—— “已经脱离危险了,放心吧,已经送到病房,你可以去看他了。” “啊,谢谢!谢谢!……谢谢!……” 沈傲之扭头就跑,此刻她的心里眼里容不下任何人。 沈邵元拖着假肢跟在后面,走路一跛一跛,望着沈傲之的背影,眼神里多了几分慈爱和欣喜,就好像前面跑着的是他的女儿…… “亦凝,如果真的是我们的女儿该多好……” 沈邵元无声的自言自语。 第58章 病房里,苏瑾瑜躺在病床上,身上贴着各种线和管子,仪器滴滴滴滴的叫着。 “苏瑾瑜?” 沈傲之俯身在他的头顶轻轻唤他。 病人眼神微微呆滞,视线缓慢的移动到沈傲之的脸上,脸上的表情非常苏瑾瑜——面无表情。 “苏瑾瑜!你……你还认得我么?” 沈傲之眉头紧蹙,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生怕病床上到人面对她的时候还是这般的面无表情。 “你一定要认得我!一定要认得我啊!……” 沈傲之在心里默默祈祷。 现实总是残酷的,苏瑾瑜呆滞的视线就在前方缓慢而无章法的移动,却始终没有对沈傲之露出不一样的情绪,好似她不过是个陌生人,甚至,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苏瑾瑜!你……不认得我了么?” 沈傲之不死心的再次追问,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他是在同她开玩笑呢吧!那一枪又没有打中他的脑部,怎么会认不得人?不会的……不会的…… 苏瑾瑜的视线这次终于定格在沈傲之的脸上,却仍是没有表情。 “没关系没关系……至少他看到我了!……” 沈傲之在心里强行欢喜,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笑比哭难看多了—— “苏瑾瑜,你认出我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还认得我!我可是你最最亲爱的老婆!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你要是敢不记得我,信不信我打的连你妈都不认得你!……” “噗!” 一直站在沈傲之身后的沈邵元一不小心没忍住,连忙以手握拳掩住口鼻,视线慌忙朝旁边躲闪开去,躲过沈傲之射过来的眼刀子。 “很好笑?” 沈傲之心里急着呢,此时被别人捡了笑心里哪能舒服。 沈邵元无奈以轻咳掩饰,略一思索,出声道—— “他应该是麻药还没过劲儿,暂时无法动作,过一会儿就会好,你别太担心,医生不是都说了,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沈傲之恍然大悟,自己真是急昏了头,尴尬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地缝是找不到的,沈傲之抹不开面子,梗着脖子不服气—— “我……我当然知道他没事!医生都说了,他中弹的是腹部,又不是脑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麻药没过劲!……我就是……逗逗他……放松放松情绪,有利于伤口恢复!” 沈邵元服气的点头如捣蒜—— “嗯嗯嗯。” …… 沈傲之不好意思也没心情继续跟沈邵元说什么,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苏瑾瑜身上,时刻观察他的每一个眼神,希望第一时间获取他的意图,能够给他最好的照顾。 她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依照刚才护士交代的办法,用棉签蘸了水轻轻滋润苏瑾瑜的唇,一遍又一遍,温柔细腻,就连沈邵元不知何时走出病房都未曾察觉。 沈邵元安排两人守在病房门口,自己随另外几人赶去另外一个病房,那里躺着冯青。 “沈处……” 原本躺着的冯青见沈邵元进来,赶紧挣扎着撑起身来。 “不用起来,你慢点儿……” 沈邵元急跨疾步上前扶住冯青。 冯青不等坐稳便着急开口—— “我听小李说那个被关押人救过来了?” 沈邵元点头—— “是的,现在已无大碍,我已经安排人手加强安保,以防那边再次动手。” 冯青也点头,仿佛松了口气—— “那就好……我没想到他们的手居然直接伸到了海城,还把人秘密押到京城来,一定是还有更高层参与其中,否则相关手续不可能越过你我……” 冯青说到这里时,瞥见沈邵元脸上异样的神情,立刻会意,中止了下文,还下意识的朝四周围瞄了瞄。 沈邵元靠近冯青,压低声音道—— “我已经安排人去调查,想必你我想到一起去了,如今最要紧的是保护他们二人的人身安全,还有些事我恐怕不太方便出面,还得辛苦你,恐怕你没多少时间躺在这里修养了。” “咳,我没事,就是后脖颈和后脑有时候嗡嗡作响,不耽误工作,一会儿我的人来了就让他们去帮我办出院手续,有什么任务尽管交给我,保证完成!” ** 沈傲之坐在苏瑾瑜床边已经半个小时,视线从未离开过他的眼睛,突然见苏瑾瑜的眸瞳动了动,她倒是愣了几秒钟。 “苏瑾瑜?你眼睛动了!你感觉怎么样?认得我么?” 他的手一直被她握在手里,此刻被她贴到脸颊上,蹭了又蹭,像是得到了多么珍贵的宝贝。 苏瑾瑜的眸瞳比先前灵活多了,视线在女人的脸上打转,嘴角有几不可察的扯动,虽然不明显,却被沈傲之收进眼底。 “我是认得我的,对吧?认得你就眨眨眼。” 苏瑾瑜的眼睛眨了眨。 “混蛋!” 沈傲之揪了那么久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这口气松下来,眼眶却跟着湿润了,不得不把贴在自己脸颊的大掌横过来,遮住自己的眼睛。 有温润的感觉通过手背传进苏瑾瑜的心底,除了眼珠子,他还牵动不了别的肌肉,可心里却软的一塌糊涂。 他想对她说:“不要哭”,想替她擦掉留下的眼泪,想拥她入怀给她安慰,而此刻,他除了直勾勾的望着她,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太糟糕! “没关系……” 沈傲之看出了苏瑾瑜的焦急,伸手轻轻抚向他眉尾处贴的纱布,最终没有触碰到,手指落在他已经洗干净的的脸颊上,那里淤青一块接一块,叫她的心一揪一揪的疼,吸了口气,她继续安慰道—— “没关系,你只是最近身体太虚弱了,麻药散的有点慢,医生说了,再有半小时怎么也好了,再耐心坚持一下,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对了,我遇到了安全处的沈处长,是他帮我们躲过那些人的追击来到医院的,他说会安排人暂时保护我们,所以你可以放心了,暂时不会有人敢来找我们的麻烦,等你能说话了,你再给我说说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瑾瑜再次眨眨眼,表示明白。 沈邵元再次回到苏瑾瑜的病房时,苏瑾瑜的麻药已经完全散了,伤口在小腹,他只能躺在床上修养。 沈邵元来的时候,身后带了两个工作人员,手里拿着做笔录的工具。 沈邵元开门见山—— “来吧,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下,这两位负责做笔录。” 苏瑾瑜开始讲述他这些天的遭遇…… 那天快到下班时间,他在单位刚开完会,牟所通知他去趟局里,说冯局差人打电话让他去一趟。 到了冯局办公室,才被告知他需要和冯局一起出差。 苏瑾瑜:“出差?去哪儿?” 冯奇才:“京城。” 苏瑾瑜不禁蹙起眉头,他还从没有这等出差的机会,别说他了,就是整个局里恐怕也只有冯局长有去京城出差的机会。 “几时出发?大概几天?我得回去做准备。” 冯奇才拎了行李箱推了苏瑾瑜一把,急匆匆边走边道—— “现在就走,来不及了,不用带什么衣服,紧急情况,带上你的工作笔记就行。” “那不行,我至少得回家跟家里说一声。” “行行行,我让车子去你家绕一下,别耽误火车。” 就这样,苏瑾瑜急匆匆与沈傲之告别,坐上了开往京城的火车。 抵达京城时间是凌晨三点多,出了火车站,二人坐上前来接人的车,直接被带进了那个大院。 一开始冯局长和苏瑾瑜都被安排在那间屋子,很快,冯局长被叫出去了,只留下苏瑾瑜一个人,再后来就陆续有人进来,不过都不是什么善茬,进来就说苏瑾瑜涉嫌贪污受贿……还有勾结境外势力出卖绝密信息…… 审讯的人轮番上阵,被审讯的他被车轮战拖得日渐消瘦,却始终不肯在确认书上签字,为了防止被人摁住他的手在确认书上按手印,苏瑾瑜生生咬破自己的十个手指指肚……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傲之紧紧握住苏瑾瑜的手,眼泪止不住的扑簌簌的流,苏瑾瑜皱了皱眉,没有说出那些人对他动武用刑的那些情节。 其实他不说沈傲之也能知道,她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她又如何能装作看不见? “……后来,我就混进来,找到了他……” 沈傲之接过苏瑾瑜的话题继续讲述,一直讲到进医院的过程…… 沈傲之也聪明的没有去说她差点命丧对方枪口之下的惊险场面,只云淡风轻的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目的不过是不想苏瑾瑜为她担心罢了。 ** 三日后,苏瑾瑜的伤口已经长合,已经能够在床上坐起。 沈邵元再次带了先前那两人来,宣布事情的调查结果—— “我们派人去海城实地调查关于你涉嫌贪污受贿一案,接过证明全是诬陷,出卖国家机密更是子虚乌有,你只管好好养伤,出院后就可以回海城了。” 沈傲之和苏瑾瑜倒是没有预想中的那么惊喜,就好像这个结果早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第59章 沈邵元看着平静的夫妻二人,忍不住问道—— “你们就没有什么疑问?比如这件事情的后续?” 沈傲之摇头—— “既然等瑾瑜伤好就能平安回家,也算达到我此行的目的,至于你说的后续,我想那可不是我和他如今的能力能掌控的,如果你都不能给出一个有把握的后续,我想,于您来说想必也是棘手的事,有时候规定是一方面,执行起来又是另一方面,这其中不相符也并非奇事,我们懂。” “如果到了你们能够解决的时候,不用我们提,你们也会妥善处理,所以我们现在没什么可说的。” 苏瑾瑜接着道。 两人说完,相视一笑。 沈邵元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最终点点头,露出欣慰的表情—— “在我来之前,着实费了些精力来思考该如何说服你们,没想到,是我想多了,你们年纪轻轻便能明白的如此深刻,想必将来的路一定会越走越宽。不过,在这里我还是要向你们许诺:但凡将来时机成熟,我一定让对方付出相应的代价!” 沈傲之和苏瑾瑜再次相视一笑,同时朝沈邵元点头示意。 “笃笃笃……” 病房门玻璃窗外站着一个人。 “请进。” 进来的是沈邵元的手下。 “沈小姐,海城那边打来电话,说批发市场出了问题,要你马上回去处理。” 话音未落,沈傲之和苏瑾瑜的眉头统统皱了起来,要她马上回去,可见问题不小。 那人送完消息,接到沈邵元的眼神示意便退了出去。 “现在就去办出院,我和你一起回去。” 苏瑾瑜说着已经掀开被子,准备转身下床了。 沈傲之急忙拦住他—— “你干嘛啊,你这伤口才刚刚愈合,去趟厕所都得小心翼翼,你还打算就这样跟我坐长途回海城?你疯了我可没疯!” 沈傲之气的真想朝男人挥拳头。 苏瑾瑜却一脸淡定—— “这点小伤算什么,重点是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这句话突然触到了沈傲之的心脏某处,那里突然一软,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沈邵元立刻转身朝门外走,边走边道—— “你们俩收拾东西,我去办理出院手续,顺便帮你们买票。” “谢谢!” 沈傲之和苏瑾瑜没有推辞,眼下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回到海城,那里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 沈傲之和苏瑾瑜收拾好东西来到医院大门口,沈邵元安排的车子已经等在那里。 “快上车,去机场时间刚刚好。” 沈邵元将机票递到沈傲之手上,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赶紧上车。 “这……” 沈傲之疑惑的看向沈邵元,又扭头与苏瑾瑜对视。 “既然机票已经买了,我们就不推辞了,能比火车快大半天,情况紧急,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回头我们把机票钱还给沈处长就是了。” “随你们,机票钱不急。” 沈邵元摆摆手,示意他俩赶紧出发。 “那就先谢谢了!” 沈傲之不再纠结,踏上车踏板,转身关上车门,汽车徐徐远离。 ** 三个小时后,沈傲之和苏瑾瑜的飞机降落在海城机场,他俩直接打车来到批发市场。 “这……” 批发市场正大门的大铁门紧闭,上面贴着封条,落款是海城经管局。 沈傲之的眉头都快拧成结—— “怎么能说封就封?究竟犯了什么法!” 苏瑾瑜伸手揽过她的肩头,握住她肩头的手微微用力,给她安慰—— “先别急,我们第一步得先找人了解具体情况,知道原因,才好拿出解决办法。” 沈傲之又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平复了一下心情,拍拍他落在她肩头的手道—— “我明白,就是这些日子太憋屈了,现在又遇上这等事,烦躁的很,走吧,我们去经管局,看看冯奇才那只哈巴狗又闹得哪出。” 批发市场所在地略微偏僻,刚才打的车早就开走了,沈傲之和苏瑾瑜不得不徒步往回走,希望在路上有车经过。 “滴滴……” 步行了大约十几分钟,前面开过来一辆车,那车的主人沈傲之和苏瑾瑜都不陌生,是程安栋。 “程大哥!你可真是及时雨啊,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呢。” 沈傲之一手扶住苏瑾瑜,一手高高举起朝车子挥手。 程安栋的车子掉转个方向停在两人身边。 “快上车。” 车门关上,程安栋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瞄后座的两人。 刚刚上车的动作牵扯到苏瑾瑜的伤口,沈傲之察觉到他额前冒出了虚汗,所以全部精力都放在苏瑾瑜身上。 待确认他没问题后,才意识到她和苏瑾瑜坐在后座,把堂堂程老板当成了司机。 “不好意思啊,程大哥,瑾瑜他身上有伤,刚才光顾着他了,还请见谅啊。” 程安栋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对他俩有什么不满,弯弯唇角继而严肃道—— “没关系没关系,不过,瑾瑜伤的重么?怎么伤的?我似乎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你也是有几日没见着了,要不是刚才听老李说看见你们乘车往这边来,我是不可能开车过来的。” 沈傲之回道—— “咳,我们俩这些日子的遭遇啊,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程大哥你先说说批发市场怎么回事吧?要不是这边打电话让我们赶紧回来,我们都不知道批发市场被查封了。” 说到市场被查封,程安栋不禁长叹一声—— “唉!前几天一辆送菜的货车里被搜出违禁品,那辆货车的司机交待说有人借批发市场作掩护,出售违禁品。” “什么?违禁品?除了那辆货车里的违禁品,还有其他地方被查出来的么?会不会是栽赃?” 有了苏瑾瑜被陷害的经历,沈傲之第一时间反应的就是栽赃陷害。 程安栋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女人,眼神意味深长—— “那个货车司机还没等交待出他的下家,就因为心脏病发,没救过来。” 沈傲之:“……!!!” 沈傲之和苏瑾瑜一时陷入沉默,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栽赃陷害! 程安栋将他们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停顿片刻继续道—— “其实这个还不是查封的主要原因。” “哦?” 沈傲之疑惑的视线字后视镜传到程安栋的眼眸中,程安栋继续解释—— “你没看到落款是经管局么,如果是因为违禁品,查封的就应该是公安局。” “嗯?” 沈傲之和苏瑾瑜等着程安栋的下文。 “经管局新成立的那个物价处接到举报,说批发市场操控商品物价,囤积居奇,故意抬高商品价格,扰乱市场秩序。” 沈傲之:“我们的价格真的很高?” 程安栋:“今年大白菜遭了灾,很多大白菜菜心全部烂掉,根本没法卖,物以稀为贵,所以大白菜的价格自然就比往年略高,其实也没高多少,一斤也不过贵了两分钱,结果就被物价局抓住这个把柄,说什么大白菜是老百姓餐桌上的主要菜品,一整个冬天全靠大白菜下饭,一分钱也不能高,可是批发商们都不愿意降价,他们今年收菜时就比往年贵,现在让他们降价自然是不乐意的,这不,胳膊拧不过大腿,经管局一纸封条直接封了大家的嘴。” “就……因为这?” “就这。” 沈傲之再次无语。 沈傲之:原本提议设立物价处不过是让双方各退一步能够达成一致,现在可好,物价处在那些人的手里被当成了枪,一点小事就开枪,真是愚昧至极! 车子停进经管局大院,苏瑾瑜到底是伤患,这一天奔波劳碌,脸色煞白,沈傲之心疼他,不让他下车。 “你就留在车上休息,我去会会那些家伙,放心,在海城难道他们还敢对我动手不成?” “动武?” 程安栋从沈傲之的话中听出了某种端倪,他没有多问,直接对苏瑾瑜道—— “你放心吧,我陪傲之上去。” 苏瑾瑜了解自己身体状况,缓缓点头。 ** 沈傲之和程安栋坐在经管局局长冯奇才的办公室里,除了冯奇才,还有物价处的处长刘向荣。 “哎呦,听说沈总出差了?这是刚回来?” 冯奇才给两人倒满茶,放下茶壶,像是日常寒暄,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查封的大事。 沈傲之懒得和他多废话,开门见山—— “冯局,你就说说怎么才能解封吧。” 冯奇才大吃一惊—— “我说沈傲之,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怎么才能解封?我们经管局查封的原因是什么啊?查封的目的又是什么啊?我看你这是根本就没认识到你们的错误嘛!照你这样,那我们岂不是白白查封了?既然你都不知道自己的错处,何谈解封呢?” 沈傲之只觉得血液上涌,一股怒气直冲发顶,这个冯奇才,还真是个奇葩! 程安栋将沈傲之脸色的变化收进眼底,心知她气的不轻,需要时间缓缓,于是开口道—— “冯局,批发市场里也有我的股份,现在批发市场出了问题,我的任务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我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那么我们现在就来谈谈批发市场被查封的原因。” 第60章 “原因?” 冯奇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发出“呼噜噜”的声响,瞥了程安栋一眼,视线里再也找不到从前的小心翼翼,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几分蔑视的无所谓—— “查封通知书里写的清清楚楚,因为什么查封你们难道还不清楚?” 程安栋没有丝毫的恼怒,语气淡然—— “通知书里的‘哄抬物价’就是查封的原因?”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原因。” 旁边的物价处处长刘向荣连忙插话,此时的他已经一身冷汗,真怕冯局长把程安栋这位海城政府请来的财神爷惹毛了,他们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冯奇才视线在刘向荣身上打个转收回来,没有出声,继续喝茶,心里明白刘向荣的态度是为何,一阵不以为然。 程安栋得到了明确的回答,继续他的问话—— “就因为每斤大白菜比去年贵了两分钱,这是违反了你们物价处的规定,这叫‘哄抬物价’?” “是是是……” 刘向荣连连点头应着,可冯奇才没有继续保持沉默—— “怎么,你是不是觉得两分钱太少?哼,你是不是不知道入冬后,大白菜就是老百姓的主要蔬菜,一棵大白菜四五斤,你们一斤贵两分,一棵菜就贵一毛钱,一个月下来就是好几块钱,你堂堂大老板,一餐饭几十上百块,自然不晓得几块钱对于老百姓来说是多大一笔开支,百姓们如果连菜都吃不起,还要我们这些部门做什么?我们的工作目标就是替老百姓做主,如果我们不能为老百姓做主,不能保证老百姓安定生活,你没听过那句话么,还不如回家卖红薯!” 程安栋和沈傲之一直非常认真的在倾听冯奇才的言论,听到最后一句,禁不住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暗含的揶揄之色,仿佛听到了一个冷笑话。 程安栋:“冯局长,一斤多出两分钱就能说到影响到社会安定,这会不会有些言过其词?” 冯奇才一改刚才的霸气,朝对方摆摆手,语气里待了几分语重心长—— “你一个商人,不懂政治可以理解,你以为这仅仅是两分钱的事儿?你有没有想过,今天大白菜能涨两分钱,明天土豆也能涨两分钱,后天地瓜也可以涨……可能下次大白菜涨的就不止两分,也许是五分甚至一毛,纵容了一次,后面就会有十次、二十次,到时候怎么办?还怎么管?所以关键就在于这第一次,必须将涨价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程安栋无奈的看向沈傲之,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我和他说不通。 沈傲之不禁在心底里有些佩服冯奇才这优秀的辩才,说的头头是道,难怪这个德行还能坐上经管局局长的位置。 “冯局长,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我们为什么要建设这个批发市场呢?为什么要放开让私人参与到买卖当中呢?为什么不是继续由国营农贸市场经营呢?” “这……”冯奇才轻哼一声,“这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说什么要搞市场经济,让市场说了算,原则上我是不同意的,市场又不是人,它能管个屁!” 沈傲之仿佛被冯奇才的最后一个字喷到了,无奈转头躲开,低声道—— “冯局请注意用词。” 冯奇才情绪正激增呢,不屑的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沈傲之继续收敛起刚刚无奈的情绪,身体挺直,变得一本正经—— “即使是搞政治,也需要了解最基本的经济规律,国家为什么会允许出现市场经济,就是因为在之前的计划经济体制下,出现了供求脱节的情况,导致部分物资浪费而部分物资奇缺,严重妨碍了社会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升,所以才迫切的需要引进市场经济,让它发挥应有的作用。 现在大白菜涨价就是市场经济调节的结果,一斤涨两分钱,并没有脱离实际涨的离谱,这些都在一定的掌控中,你们单凭这个就查封了批发市场,这就是矫枉过正,拿着鸡毛当令箭,这就会让经济走回原来的老路上去,你们这才是真正阻碍社会发展!你们会成为国家进步与发展、人民幸福生活的绊脚石!罪人!” 沈傲之越说越有气势,最后干脆站起身伸手直直指向坐着的冯奇才,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射过去。 冯奇才端着茶杯的手一哆嗦,差点没端住,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敢在他面前撒野。 “放肆!你说谁是罪人!我看你才是!” 此刻的冯奇才浑身都在哆嗦,这回不是惊的,而是气的,他堂堂经管局长,什么时候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了!简直岂有此理! 沈傲之眼见这家伙不吃硬的,倒也不急,微微一笑,轻盈后退半步坐在沙发里,淡然道—— “我也不瞒你,我和瑾瑜刚刚坐飞机从京城飞回来,这些日子我们在京城见了不少人,上头对我们批发市场的情况非常关注,接到让我们回来的电话时,上头的几位领导刚好在旁边,他们让我俩赶紧先回来看看出了什么情况,让我们了解完之后立刻打电话向他们汇报情况,他们还说已经在讨论成立专门的考察队,要特地来海城实地考察,这个项目本来就是上头的重点试点项目,他们说绝对不能容许任何权力蛮横干扰……” 说着,沈傲之转头看向程安栋,道—— “程总,看来我们说服不了冯局长了,没办法,只能向上头如实汇报了,等上头派人来解决吧……” 程安栋马上明白了沈傲之的用意,点头道—— “也只能这样了,正好我也要给那边的领导打个电话,海城的投资环境很成问题,我看我还是换个城市投资吧……” 说着,两人已经起身准备离开。 冯奇才傻眼了。 苏瑾瑜去京城出差他是知道的,后来苏瑾瑜被单独叫走,虽然不清楚出差的具体内容,也不排除他能见到高层;而沈傲之好几天没有在海城露面,他也是知道的,虽然不知道具体去了哪里,也不能排除她真的去了京城,更何况凭苏家老爷子的地位,在京城想要见见重要的高层也不是没可能。 再说程安栋,这可是在京城挂名的著名投资商人,他要是真撤了在海城的投资,不说别人,但就主管商业的陈副市长也能把他一脚踹出南天门去。 这还了得? “哎哎哎,别着急别着急……好商量好商量……”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纠结的都快疼死了,上头让他找个由头封了批发市场,如今自己挖的坑硬生生要把自己埋进去,跳是可以跳出来,可还是要想办法再挖个坑才行,太难了啊!谁又知道下一个坑会不会又是给自己挖的? 难死个活人! “冯局,我们大概没什么可商量的了,我们的要求很简单,马上解封,恢复批发市场的正常营业,要是还需要讲什么条件,您还是留着跟上面来的考察队谈吧。” 沈傲之脚步都没停下来,径直就往外走,完全一副失望透顶的模样。 “别呀,解解解!马上解!” 冯奇才根本没时间多想这其中原委,陈副市长和更高层相比,当然是更高层的权力更大! 至于陈副市长这边,他还是慢慢想办法吧。 ** 沈傲之和程安栋下楼回到车里,苏瑾瑜立刻从睡梦中醒过来,一脸关切—— “怎么样?解决了么?” 沈傲之得意一笑。 程安栋开口道—— “你媳妇可真是个人才!直接抓住了姓冯的七寸死穴!” 苏瑾瑜脸上难得露出笑容,牵过沈傲之伸过来欲要查看他伤口的手,握在手心里,压低声音—— “可惜我没有亲眼领略。” 沈傲之莞尔—— “回去给你演一遍。” “哈……呃……” 苏瑾瑜不小心抻到了伤口,连忙敛起笑意,沈傲之手忙脚乱的去查看伤口,还好,没有抻开…… “你们去哪儿?自己家还是大院?” 程安栋发动车子,请示后座的两人。 “自己家。” 沈傲之回答,然后小声给苏瑾瑜解释—— “你这个样子去大院,爷爷该担心了,等回到家我们给爷爷打个电话报平安就好。” 苏瑾瑜点头,还是他媳妇心细周到。 “对了,傲之,等那个小商品批发市场投入运营之后,你有没有兴趣搞个进口商品批发市场?” 程安栋的一句话让沈傲之的注意力硬生生从苏瑾瑜身上拽走,全部落在程安栋身上。 “进口商品?” 内心已经在暗暗窃喜了:如果能从现在开始把一些进口商品的销售渠道掌握在自己手里,将来……哈哈哈,不要太赚钱哟! 面上,沈傲之压抑住内心的喜悦,假装不是太了解国际贸易。 程安栋丝毫没有察觉出沈傲之的掩藏,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起进口商品贸易…… 临下车前,沈傲之丢下一句话—— “不如,我们拉上政府一起设立一个保税区,保税区内国际贸易自由,你看如何?” 程安栋一双瑞凤眼瞠的溜圆—— “苏瑾瑜,你媳妇不是个人才,是天才!” 第61章 苏瑾瑜站在沈傲之身侧,抬手搭在她的发顶摸了摸,眼睛里满是骄傲的赞许。 程安栋笑着摇头,不想在这里被这对幸福的情侣刺激,摆摆手直接踩下油门离开。 直到车子驶离他们的视线,沈傲之笑盈盈的扭头与苏瑾瑜对视,两人的眼中都仿佛有星星闪烁。 三楼的窗户内,一道身影立在窗帘后,手里的水杯被捏的滋滋作响。 又一道身影立在她身侧,伸手接过她手里颤抖的水杯,朝窗外瞥一眼,满不在意道—— “表姐,别看了,越看越难过,听说那个沈旭嘉的背景很不简单,不然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商务局长特助,而且人又长得一表人才,外婆和舅舅都有意撮合你们两个,你又何必非在苏瑾瑜这棵树上吊死?” 楼下已不见那对情侣的踪影,陈文诗收回视线,怒意不减,直接冲白苒发过来—— “你把沈旭嘉说的那么好,你是不是看上他了?回头我跟奶奶说说,让她帮你们牵线搭桥……” “哎呀表姐!我是在说你呢,你干嘛扯到我头上,我眼下还是学生,暂时先不考虑这些,等我研究生毕业了,到时候身价自然就提高一级,到那时再开始物色也不迟。” 陈文诗没心情听白苒的人生计划,白苒不急,她急。 沈傲之扶苏瑾瑜上楼的时候,心跳的厉害,不停的在心里骂自己像个花痴,还不忘抱怨一句苏瑾瑜干嘛要长得那么MAN! 男人越MAN,温柔起来越要人命! 沈傲之掏出钥匙开门,门锁还没插进锁孔,门开了。 “爷爷!?” 沈傲之下意识把苏瑾瑜挡在身后,生怕爷爷看出他的异样。 可她高估了她的娇小身材,如何能挡得住高大的苏瑾瑜? “回来就好,快进来。” 苏老爷子没有多言,侧身让出位置让二人赶紧进门,顺手关上大门。 “爷爷,您这些日子一直住这儿?” 苏瑾瑜是没话的,只好由沈傲之顶上。 苏老爷子坐回到沙发上,视线从孙子身上收回来,虽然孙子脸色不太好,终究是全须全尾的,算是好消息,孙媳妇刚刚遮遮掩掩的模样,显然是不希望他察觉到什么,既然如此,那就遂了她的愿吧。 苏老爷子拿起旁边桌上的电话一边拨号一边对二人道—— “我怕你们回来家里冷冷清清,冰箱里我都存了食材,既然你们平安回来了,我就叫人过来接我回去,你们好好休息。” “呃……爷爷留下来吃完晚饭再回去吧。” 沈傲之假意挽留。 “不了,我也好几天没回大院了,得回去看看,你二姐三姐可能这几天就要回来,我也得回去为她们准备准备。” “哦,好吧。” 送走老爷子,沈傲之和苏瑾瑜彻底放松下来。 “你快去床上躺着,我去做饭。” 沈傲之把苏瑾瑜扶在床沿坐下,俯身去铺枕头,突然被苏瑾瑜揽进怀里抱住,一个吻轻轻落在面颊上,耳廓传来一道温柔低沉的声音—— “谢谢!我的爱人!” 苏瑾瑜的气息扑进沈傲之的耳朵,引得整个半边一阵发痒,一直痒到心坎里…… 她想动却又怕牵扯到苏瑾瑜的伤口,只能乖乖定在原地,紧紧咬住嘴唇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该死的,明明更亲密的吻都已经吻过了,为什么还会这般不自然,难道是业务还不够熟练?可现在他有伤在身,也不是熟悉业务的好时候啊,唉…… “瑾瑜,你小心伤口,我去做饭……” 沈傲之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苹果脸小心翼翼的挣脱开苏瑾瑜的怀抱,也不管他是不是乖乖躺在床上,自己转身逃也似的奔向厨房。 苏瑾瑜坐在床上望着厨房方向,一只手捂住伤口,低低轻笑出声。 心里痒的又岂止沈傲之,苏瑾瑜又好的到哪里去? ** 翌日,批发市场恢复了往日的繁荣场面,沈傲之不放心,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说服苏瑾瑜乖乖在家修养,放她一个人前往批发市场。 “傲之,幸亏你回来了,要不然啊,这批发市场还不知道能被封到多会儿,我们家都快过不下去了,我全部的资金全都押在货上,你瞧我这两天这火上的,满嘴泡。” “哎呦,李哥,你着火气可真不小,多喝些金银花降降火吧,不过我也得提醒你,做生意量力而行,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啊,万一一个闪失,就你这张嘴,怕是都不够起泡的。” “傲之啊,跟你干我放心!我前几天就说过,查封肯定都是暂时的,等你回来肯定有办法让市场解封,你看,我说对了吧!” “王老板,还是你心态好!重新营业了咱就好好干,争取扩大规模,多多赚钱!” “……” “……” 沈傲之笑盈盈的和摊主们打招呼,此时稳定住这些商贩们的心更重要。 好在这些商贩大多都是以前就跟沈傲之一起一条街道上挨过追、一个战壕里打拼过的“战友”,查封的最终影响损失并不算大。 ** 一周后,来自京城的考察队成员一行三人坐在商务局会议室里,负责接待的是商务局长谭峰和特助沈旭嘉。 “吴队长,两位队员同志,欢迎来到海城考察!” 谭峰热情的与考察队员握手寒暄。 寒暄过后,带队的吴敬东直接开门见山—— “谭局长,这次我们来的主要任务就是考察海城果蔬批发市场的运作情况,今天火车到的有些晚,看来是去不了了,明天一早,听说批发市场凌晨三点就已经有商贩运输车辆出入,我们明天是否可以直接过去考察?” “当然。” 谭峰对于考察队员如此敬业甚感佩服,哪有不予配合的道理—— “批发市场的作息时间大约是凌晨三点到下午三点左右,即使是休息时间,正大门也不会上锁,主要是给那些远道而来的运输车辆行方便,如果你们不需要我们陪同,随时都可以直接去,如果需要接待,我会联系批发市场的沈傲之总经理来安排。” 吴队长一听需要安排人接待,立刻摆摆手,道—— “不用不用,了解了作息时间,我们自己过去就好,也能了解的更透彻。” 谭峰明白吴队长话中的意思,点点头—— “那你们随意,有需要尽管找我,或是找沈特助都行,沈特助刚好也是京城人,你们沟通起来应该更顺畅。” 吴敬东朝沈旭嘉点点头,客气道—— “难得遇到老乡,那么以后有需要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那是自然。” 沈旭嘉颔首微笑。 ** 凌晨五点,沈傲之家的电话急促响起,彼时的沈傲之正缩在苏瑾瑜怀里,两人睡得正香。 电话铃声响起,两人迷迷糊糊转醒,苏瑾瑜下意识要下地去接电话,被沈傲之制止—— “你躺着,我去接。” 苏瑾瑜伤口还没好利索,也不逞强,静心修养的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被沈傲之无微不至的照顾,无时无刻不体会到甜蜜的小幸福。 “好。” 苏瑾瑜依依不舍的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像只大萨摩仰着脑袋,乖乖等着,视线像是长在沈傲之身上,随她移动。 “喂?……什么?拨打119 了么?……好,抓紧救火,我马上来!” 苏瑾瑜的脸色随沈傲之脸色的骤变而倏然变色,不等沈傲之放下电话,他已经起身穿衣服。 “批发市场着火了?” “是,从东边开始着起来,火势很猛,今晚又是东北风……” 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二人的心再次下沉。 这个时候不让苏瑾瑜陪她一起去是不可能的,沈傲之没多废话,两人骑摩托车赶往批发市场。 远远的,火光冲天。 消防车一辆接一辆呼啸而过,不少业主接到通知,也都着急忙慌的往市场赶,人声、车声、救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最后一团火被扑灭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不需要开灯已经能看清楚现场的惨状。 “有没有人员伤亡?……有没有人员伤亡?……有人受伤么?……” 沈傲之一路走一路问,一个个灰头土脸,好在得到的答复都是摇头。 将三分之一的店铺全部走完,这些全都过了火,得到的回答是无人伤亡,沈傲之紧绷的呼吸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好像跳出水面的鱼终于又落回鱼缸里。 “傲之,怎么办啊,我的店铺全都烧毁了!全部!” “傲之,这生意刚刚有些起色,你看看,这可怎么办啊!” “这可是我全部的身家啊,一把火全没了!我该怎么办?家里日子该怎么过啊……” “……” 大火被扑灭,很多店主才有时间去哀痛、去愁苦,看到沈傲之就好像看到了唯一的救星,无不期盼着她能给大家带来一线生机和希望。 可是,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一把火烧掉的东西怎么可能还找得回?就算沈傲之有三头六臂也不过只能说几句安慰的话,又如何能弥补的了这惨重的损失呢! 第62章 众多摊主都围着沈傲之哭诉,叫沈傲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们,此刻好像说什么都显得苍白,于事无补。 消防官兵们扑灭大火,开始收拾各种装备,沈傲之看到不远处那个指挥救火的负责人,匆匆和摊主们点点头立即跑过去。 “您好!我是这个批发市场的负责人,我姓沈。” 那位负责人还保持着精神高度集中状态,朝周围的消防员高喊—— “都密切注意各个火点,防止复燃!” 而后才转身面向沈傲之,点头—— “您好,我是消防二队队长,我姓段,正好我想和你沟通一下这次火灾情况……” 段队长将这次火灾的基本情况做了说明—— “……接下来我们需要查明这次火灾的起因,还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沈傲之郑重点头—— “段队长您放心,我们肯定全力配合调查,我非常想知道这次火灾是意外还是人为。” “这个我现在还不能下结论,需要经过细致的调查和研究之后才能给出结论,结果应该这两天就能出来,你别着急,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希望你们以后都要加强防火安全措施,最好能给摊主们做好防火的安全常识和灭火常识的训练,这样一方面能从源头上杜绝火灾的发生,即使发生火灾,也能自行组织灭火,将损失降到最低。” 沈傲之再次郑重点头,信誓旦旦—— “您说的对,这方面是我们疏忽了,接下来我会安排这方面的训练,到时候恐怕还要麻烦段队长的协助。” “没问题。” …… 消防车载着救火英雄们驶离批发市场时,已经天光大亮,陆续有摊主、工作人员和顾客赶来,每来一个人都有人重复一次事件经过…… 苏瑾瑜拍拍沈傲之的肩头,低声道—— “你都在这里站好几个小时了,光在这看也没用,回办公室再好好想想应该怎么挽救吧。” 苏瑾瑜的这句话提醒了沈傲之—— “哎呀,你都站了好几个小时了,伤口疼了吧?走走走,我们去办公室歇着。” 苏瑾瑜眉梢上挑,这个女人以为他说这话的目的是向她暗示自己累了?他究竟该笑还是该哭? 最后只能是哭笑不得。 二人回到办公室,从办公室的窗户望出去,东边那一片店铺黢黑一片已成废墟,就好像好好的一颗心破了一个窟窿。 苏瑾瑜的伤口隐隐作痛,不得不坐下来看着床边的女人,安慰道—— “别看了,越看越伤心,先估算一下损失吧,抓紧找人重建,让他们尽快开张是减少损失的唯一办法。” 沈傲之努了努嘴,转回身,走到茶几边倒水—— “接下来重点是要看看消防结论,看看这次火灾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苏瑾瑜的思绪跟上沈傲之的—— “按理说,批发市场刚建成没多久,使用的材料也都是合格产品,不应当存在设备老化引起火灾的情况,再说这里的厂房主要是钢架结构,一般的火源很难这么大面积的燃烧起来,就算是人为,那也得具备相当的条件才行……” “沈……沈总……” 门突然被推开,冲进来一个人。 “老郑?” 沈傲之认出来人,正是批发市场前几天才进驻的新摊主, “怎么了,如此慌张?” 被称作老郑的一进来就一副慌里慌张不知所措的样子,甚至双膝一屈就要下跪,被眼疾手快的沈傲之拦下—— “你这是做什么?” 老郑哆哆嗦嗦,话说的结结巴巴—— “我……都是我的错……我为了拉菜刚买的车……本来都已经报废了……我找人修了修……坚持用……没想到……炸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活了……” 说着,已经撒腿往窗户跑去,抬腿就要跳出去。 被沈傲之和苏瑾瑜拉住。 察觉到苏瑾瑜眉头皱了一下,沈傲之不高兴了,肯定是又抻着伤口了。 把苏瑾瑜挡在身后,揪住老郑的衣领一发力,老郑在地上滚了两圈趴着颤颤巍巍。 “你现在死了算什么本事!因为你,那么多摊主的心血付之一炬,你想一死了之?你信不信你现在跳下去,要是让大家知道这火灾因你而起,你的尸首立刻就能被吊在大门口让众人唾骂!让你死了都不能安宁!” 老郑浑身一个激灵,他可是一万个不想死啊!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老郑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沈傲之睨了他一眼,吐口气,道—— “消防队那边正在调查火灾原因,你该自首自首,该坦白坦白,到时候听人家发落就是了。” “哦……哦……” 望着老郑哆哆嗦嗦离开的背影,沈傲之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 “怎么了?” 苏瑾瑜问。 “没什么。” 有些事是要凭感觉的,可是凭感觉的事又怎么能拿出来对外说呢?还是段队长说的对,加强自身的消防意识和消防能力,才是保证平安的主要手段。 两日后,消防局的火灾原因调查给出了结果,因为老郑的坦白自首,这次火灾被当成过失。 沈傲之从保险公司回来,便立即召集遭受火灾的摊主开会。 “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会的主要内容是和大家确认保险公司就这次火灾给大家确定的保险赔偿金额。” “啊?赔偿?” “对啊,什么保险?” “我们什么时候有保险了?” “不知道啊,我怎么没听说啊……” “傲之,你给我们详细说说,什么保险啊?” “……” 会议室里嗡嗡嗡的议论声片刻后归于平静,这个保险对大家来说可是关乎到这里每个人命运一般重要,每个人都竖起耳朵,期待沈傲之的说明。 这一刻的沈傲之不再是前几天那般严肃冷峻,压在心底的石头被掀开,终于能轻松一些了—— “各位可能都不太清楚,我们批发市场在开业之前,我就购买了财产保险,这其中就包括失火造成的损失,当时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按照我和保险公司签订的保险合同,结合之前你们报上来的各家损失估算,接下来我就把最后确定的赔偿金额给各位公布一下,明天保险公司的赔偿款就能打到公司账户,到时候我会通知各位到财务处领取……” 整个会议室炸锅了。 “天啊,真没想到这些损失还有人给报销!” “老土,那不叫报销,那是保险赔偿!” “管他是啥,有了这些钱,我很快就能东山再起!” “太好啦!沈总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呐!” “对!沈总是咱们的贵人!” “我就说跟着沈总干准没错!” “对!” “……” ** 批发市场被火烧的商户重新营业之际,苏瑾瑜在沈傲之的陪同下去医院做了拆线,基本已经恢复如初。 “怎么了?这几天看着好像有心事。” 苏瑾瑜帮她戴上粉色的摩托头盔,双手扶在头盔两侧,手指卡住面罩不让面罩落下来,弯腰平视沈傲之的眼睛,盯住她要个解释。 沈傲之眨眨眼,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太过专注于想事情,倒叫苏瑾瑜上了心,不过想到苏瑾瑜说过:以后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告诉他,沈傲之倒也不用顾忌了—— “虽然上次火灾是老郑惹的祸,不过我总感觉心里不踏实,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总有刁民想害朕!我就总感觉背地里有人专门针对我们批发市场,火灾只是其中一项,以后肯定还会有类似的难题,所以我想还是应该加强安保措施,我已经在和海城大学沟通,由我们出钱让他们搞研究,设计出一套安保监视预警系统,另外,我们还是得成立一个安保队伍,遇到紧急情况立刻就能上的那种。” 苏瑾瑜的面色变得严肃,他首先反应的就是沈傲之说的那句“背地里有人针对他们”,他又何尝没有这种感受?批发市场从开始筹备到如今,一波好几折,动了谁的利益他自然知晓,却又无可奈何,真特么憋屈! “成立安保队伍这事交给我,回头我找找以前的战友,看看有没有退伍的兄弟们愿意来。” “对呀!” 沈傲之眼睛一亮,“队伍兵最合适不过了,他们身手好,纪律性强,有他们坐镇,看谁还敢造次!” 苏瑾瑜被女人闪亮的眸光吸引,眼前这个女人是如此的耀眼夺目,真想一口把她吞进肚子里…… “开心了吧?那就赶快回家!” 苏瑾瑜手指微动,粉色头盔的面罩罩住那张漂亮的脸,他轻轻抚了抚粉色面罩,就好像正在轻抚她柔嫩的小脸儿…… ** 几日后,苏瑾瑜带了一个人来到沈傲之的办公室。 “小傲,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曹玉泽,他愿意来带领安保队伍,平日的管理和训练都交给他就行。” 沈傲之微笑着同曹玉泽握手—— “你好,瑾瑜跟我提过你好多次,能把你请来实在太好了,以后批发市场的安保工作就交给你,不要小看这个批发市场,人多摩擦就多,货物的安全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你的担子可不轻啊,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万事开头难,如今你还是光杆司令一个……哦,也不能说没兵,正大门看门的周叔算是你的手下。” “哈哈,沈总还挺幽默,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组建好咱们的安保队伍,为我们市场的发展保驾护航!” “好!” 第63章 原本以为有了曹玉泽,批发市场的麻烦就能迎刃而解,没想到,还没等曹玉泽的安保队伍建成,幺蛾子再次降临。 凌晨四点,沈傲之仍在伏案写计划,小商品批发城的审批手续已经下来,开始着手开工建设,上次和程安栋提到的保税区计划在程安栋的督促下,只能通宵熬夜。 就算苏瑾瑜有意见也不敢提,谁叫他老婆是个工作狂呢。 “铃……” 又是急促的电话铃声,有过几次大半夜的经历,沈傲之的心“咯噔”一跳,真是怀念前世那些悦耳动听的手机音乐啊。 “喂?” 沈傲之的脸色果然再次骤变—— “……报警!我马上就来!” 苏瑾瑜的大摩托载着二人风驰电掣冲向批发市场。 “有人打架!还是群架!据说好几个摊位都被砸坏了……一个曹玉泽根本敌不过一车人!……” 大摩托的速度更快了。 …… 照明灯还没有关闭,天色也已经渐渐亮起,很容易就找到了群架现场。 “噗通!” 一道黑影跌落在眼前,沈傲之头盔都来不及摘便朝刚才打人的冲上去,刚才跌倒的是摊主的伙计,她认得。 “什么仇什么怨,居然下死手!” 沈傲之大喝一声,趁对方微愣之际,上去抓住那人手中的铁棍用力一拧,铁棍从对方手里挣脱开,变成她的武器,毫不客气的招呼到那人身上、手臂上、腿上…… 打的那人嗷嗷直叫。 苏瑾瑜这些日子大多跟在沈傲之身边,也认识不少市场里各个摊位的伙计,摘下头盔当武器,直接冲上去加入战斗。 “警察怎么还没来?” 打架中,沈傲之抽空问伙计,各个都摇头不知道。 有了沈傲之和苏瑾瑜这两员大将的加入,我方被动挨打的势头得到了一定的缓解,可总体上,那些伙计们还是一直在挨揍,对方势头相当猛烈,不光揍人,还精力旺盛的打砸店铺和货品,那些娇弱的瓜果蔬菜哪里经得起棍棒相加,凄惨的散落狼藉一地。 对方察觉到有人加入,有人大喊一声,十几个人呼拉拉全部朝沈傲之和苏瑾瑜围攻过来,各个眼里冒出杀气,手里长长短短的棍棒不要钱似的狠命砸过来。 “小心身后!” 苏瑾瑜一边应付杀到眼前的棍棒,一边还要分出注意力提醒袭向沈傲之的危险,随着对方的人数增加,他也有些自顾不暇。 沈傲之一铁棍逼退两个手持铁棍的家伙,尚未转身,一个家伙高举铁棍朝她背后袭来…… “小傲!” “之之!……啊——!!!” 一声竭力嘶哄中,只听“嗵”的一声,铁棍硬生生落在一个后背上,而这个后背不是沈傲之,也不是苏瑾瑜的,而是…… “刁小三儿!” 沈傲之化惊讶为力气,三两下打倒行凶之人,和刁小三儿背靠背,共同“杀敌”。 紧随刁小三儿,又一队人马杀入混战中…… 有了帮手的一方实力上升明显,没多久,对方大部分已经倒地求饶。 “孟小六!他是我们一伙的!” 沈傲之眼看着孟小六直直朝曹玉泽冲过去,一副不要命的架势,追是追不上了,只得用力嘶吼,嗓子都喊破了。 孟小六和曹玉泽同时听到喊声,即将触碰的铁棍硬生生调转方向,避免了一记炸裂对抗,可这铁棍上蓄满的力量不能不释放,旁边已经倒地求饶的家伙们算是倒霉透顶,硬生生挨了这两记闷棍,一个个疼的嗷嗷直叫。 …… 就在战斗接近尾声时,警笛声由远及近。 “MD ,他们也学电影里,总是姗姗来迟!” 沈傲之低低咒骂一句,问清楚哪个是他们的头头,得到确认后,让苏瑾瑜直接把那家伙拖走,叮嘱曹玉泽和警察沟通。 沈傲之和苏瑾瑜把那个头头带到远离出事地点的仓库内,用沈傲之的话说—— “这里距离那边足够远,关上仓库大门,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能来救你!你还是老老实实交待为什么要来这里闹事!” 那家伙一条腿被铁棍打中,一时失去了知觉,趴在地上闭口不语。 沈傲之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里的铁棍,手执一端,另一端在手心里敲了敲,语气松了几分—— “别装死!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们寻衅滋事不过是幌子,打砸商铺才是真正目的,老实交代,谁叫你这么干的?” 那人又沉默了一阵,眼见着沈傲之手里的铁棍距离脸面越来越近,哀叹一声,道—— “既然你已经看透了,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不过是收钱办事而已,至于主顾是谁,我们也不知道,能和我们对接的肯定不是什么大人物,这中间经过了多少手都说不清,防的就是万一我们失手了,也不至于把他们供出来。” “哟!这话说的还真不无道理!你们以往都是这样脱身的?” 沈傲之手里的铁棍已经杵在那人脸上,大有你再不说实话就让你破相的架势。 那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沈傲之话里的意思,连忙摆手解释—— “不不不,我没说谎,真是这样!……这一票我们哥几个的报酬一共才五百块,就冲这价钱,你也能知道这中间被扒了多少层皮……要不是最近没什么来钱渠道,我们也不能接这活儿……” “五百?” 沈傲之着实惊了一跳,“五百块怕是都不够你们医药费吧?” 那人低头无奈摇头—— “原本说的是趁这里人少,主要任务是砸店铺和货物,谁知道我们运气不好,遇上了硬茬子,唉……” 这一声哀叹,多少心酸和无奈在其中啊,听得沈傲之都差点心生怜悯。 沈傲之看向一直未出声的苏瑾瑜,见他微微点头,明白他的意思是这个人八成没说谎,即便“用刑”估计也问不出个子丑寅某,收起铁棍,朝那人摆摆手—— “滚吧,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回去争取做个人,干点人干的事儿。” 那家伙恨不能遁地逃走,生怕这俩人临时改主意,连滚带爬拖着残腿离开。 沈傲之和苏瑾瑜走出去的时候,警车和闹事的人都已经走了,剩下刁小三儿一伙人等在原地。 见沈傲之出来了,刁小三儿立刻凑上前,嬉皮笑脸—— “之之啊,见到你真是太好啦!我们来之前还担心找不着你呢!” 孟小六也凑上来,接过话茬—— “就是就是,我们在村子里就听说你干了个什么批发市场,我们就来了,没想到你这个批发市场在海城这么出名啊,我们稍微一打听,都知道,嘻嘻……” 沈傲之环顾了周围被砸的破烂不堪的现场,思绪根本没在刁孟二人的话里,直接问—— “曹玉泽呢?” “呃……你说的就是我差点和他打起来那哥们吧?他和他那几个兄弟跟公安走了,还有刚才那群闹事的,都一起走的,说是去做什么录……” “做笔录。” “对对对,就是这个。” 沈傲之在脑子里快速估算着这一次的损失,在心里安安嘀咕:今年这保险买的可真是值! “对了,你们怎么来海城了?” 沈傲之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刁小三儿和孟小六一行人身上。 “嗐!” 刁小三儿一拍巴掌,来了兴致—— “咱们村儿里如今全都施行单干,我们几个可不是种地的料,上次听你说城里工作机会多,哥几个一合计,决定来找你看看,就算找不着工作,好歹也来一回大城市啊,看看这城里究竟长什么样,是不是比我们村里美。” 沈傲之弯了弯唇,看了他们一圈,笑道—— “你们现在觉得这城里怎么样?和村里哪个好?” “嘿,要说哪个好啊……”孟小六抢话道,“我还真觉得咱村里风景好,那山、那水,可不是这城里能比的,不过嘛……嘿嘿,我们刚到海城就一路打听过来的,这一路黑灯瞎火的,也没看着多少高楼大厦,还是得找时间好好看看去……” 沈傲之和苏瑾瑜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看来你们还没找着落脚的地方吧?” “嗯。” 刁小三儿和孟小六等都露出不好意思的尴尬。 “走吧,先带你们去吃早饭,你们这一来就帮了我大忙,作为回报,我兴许还真能帮上你们找份工作。” “哦?是么?我们能做什么?” 刁小三儿马上兴致勃勃的凑上前,被苏瑾瑜一条手臂将他和沈傲之隔开,虽有不满,却不敢造次,乖乖后退等着沈傲之的回答。 “走吧,大家今天都辛苦了,边吃边说。” “好嘞……” …… 批发市场庞大的人流量很快就吸引了不少小商贩聚集在周边,自发形成了一条小吃街,吃的用的都有。 沈傲之他们选了一家座位稍多的坐下来,各自点了餐。 说是座位,其实就是简易的小桌子和小凳子,三三两两的摆放在摊位旁边。 沈傲之、苏瑾瑜和刁小三儿、孟小六一桌,每人要了一碗馄饨,怕他们吃不饱,又特意给他们每人要了两根油条,热热乎乎的大口吃起来。 第64章 喝了几口热汤,浑身暖起来了,沈傲之边吃边说自己的想法—— “小三儿、小六儿,刚才那一战你们也看到了,批发市场的安保工作非常重要,那个曹玉泽是个退伍军人,你们也看到了,他身手不错的,可老虎也架不住群狼,他还需要帮手来组建安保队伍,如果你们有兴趣,不如就在市场里做保安吧,包吃包住包培训,你们觉得怎么样?” 刁小三儿和孟小六对视一眼,没有立即表态,旁边桌的兄弟们也都竖起耳朵倾听这边的谈话,心里都各自开始盘算起来。 沈傲之见他们没有立即反对,顿觉有门儿,继续道—— “你们刚来海城,想要熟悉这里的环境还需要不少时间,眼下这个机会非常适合你们,你们也可以边干边熟悉,如果中途遇到更合适你们的机会,你们只管去,把这里当成一个落脚点也行,我不会强留你们不放你们走……” “哎呀之之,你说的什么话!能有这样的机会那是我们兄弟幸运,这不是多亏了你在这里我们才能有这样的机会嘛,要不然你觉得就凭我们几个肚子里那点墨水和乡下的见识,我们自己猴年马月能有机会来到这大城市?” 刁小三儿说着转头冲大家伙儿喊—— “兄弟们,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你们同意不?” “同意!” 异口同声。 刁小三儿转过头看向沈傲之,笑嘻嘻道—— “你瞧,都同意!再说了,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有需要用着我们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刁小三儿铁定帮忙!……嘿嘿,我看出来了,你这个批发市场啊,现在非常需要像我们这样的人来负责保卫安全工作,对不对?光那谁一只老虎还真不行,得加上我们这些兄弟,我们得成为一个虎群才行……” 沈傲之看着刁小三儿笑眯眯的那张脸,忽然觉得顺眼多了,这小子长得也不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看来这人的相貌啊跟五官的关系也不是很大,一个人的人心若是美丽可爱的,他整个人也就漂亮起来了。 ** 曹玉泽从派出所回来直接去见了沈傲之。 “怎么样?警察那边问出什么线索没?” 沈傲之给曹玉泽倒了杯水,让他坐下来慢慢说。 曹玉泽接过水杯直接干掉,他这一上午滴水未进。 “我看八成派出所里也有猫腻,找了个替罪羊草草的敷衍了事,我也找局里以前的战友打探过,上面的确递了话,谁都不要插手。” 沈傲之了然的点点头—— “这样一来,结果就很明显了,这样也不错,至少我们知道我们并没有多一个对手,不用紧张了。” 曹玉泽不禁轻笑夸赞一句—— “沈总,你心态可真好。” “嗐,还不都是被逼练出来的,做生意自然有竞争,有些竞争是摆在明面上光明正大的,而有些,呵呵,被暗地里那些小动作捶的多了,自然就见怪不怪了。” 曹玉泽认同的猛点头,但脸色很快阴郁下来—— “都怪我没做好,安保团队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接下来我会加紧招聘,我有给以前复原的战友们去信,这几天应该陆续能收到,再等等消息。” 沈傲之也明白一个团队从无到有绝对不是几天就能完成的,急也没用,脸上露出笑容,道——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早上帮忙的那几位都是我老乡,我跟他们谈过,对这个岗位非常感兴趣,我让小路带他们去宿舍先安顿下来,这些人以后就交给你了。” “那感情好!我看他们还是有些底子的。” 曹玉泽两眼放光。 “哈哈,他们在老家那可是从小就到处惹是生非打架斗殴的那群人,脾气是硬了些,但是信仰绝对的能力,只要你拳头够硬、脾气够硬,保准对你服服帖帖。在这方面,你绝对能镇住他们。” “哈哈,好!” 有了兵,曹玉泽就不再是光杆司令,干劲十足,军事化管理的保安队伍很快上岗,摊主们安心多了。 ** 陈家大院。 餐厅里,一家老小正在用餐。 见孙女思绪不知神游到了哪里、不夹菜光扒饭,陈老太太夹起一块鱼肉放在陈文诗碗里,满面慈爱—— “诗诗啊,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除了苏瑾瑜,陈文诗还能想什么?这些日子即使在工作中,苏瑾瑜也有意与她保持距离,需要与她沟通的事宜全都指派给小郭来代替,她心里怎么能好受? 既然苏瑾瑜这条路走不通,何不想想怎么对付沈傲之? 陈文诗没有回答奶奶的问话,直接转向父亲—— “爸爸,那个果蔬批发市场最近是不是太出风头了?据说每天凌晨起,通往批发市场的马路上,各种车辆挤得水泄不通,下不止周边的城市了,就连周边外省的车辆也陆续有来这边的,听说所有的摊位全部有商户进驻了,还有不少外地商户来打听有没有摊位,那个沈傲之好像已经在谈旁边那块空地了,想要扩建呢。” 说起这个批发市场,陈金良的胸口一阵郁闷,一口米饭噎住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喝汤喝汤……” 陈文诗连忙递上汤碗。 陈金良顺下米饭,总算缓上口气,长长吐出去,语气带点无奈却又不甘—— “前几次没把它搞垮,他们纯属侥幸,他们触碰到的利益太多,看不过去的人也多,上次闹事不知是谁在背后主使,不过不管是谁,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说明他们的对手越来越多,我们只需要在遇到合适的时机时,推波助澜……至于旁边那块地,哼,她休想拿下。” “爸爸?难道……” 陈文诗:难道批发市场前几次遇到的麻烦跟爸爸有关?爸爸可从未透露半句。 陈金良的视线对上女儿的,有些事意会即可,相信女儿心里清楚,刚才眼中的无奈已经完全褪去,只剩下不甘和胜券在握的自信。 陈老爷子一直默默吃饭,此时抬眸看向儿子,打量片刻复又收回视线,似乎想说些什么,被陈老太太夹过来的一块肉给堵住嘴巴,继续默默吃饭。 ** 批发市场旁边的那块地被沈傲之拿到后,工程队进驻工地,同时,通往批发市场的马路拓宽工程也如火如荼进行中。 家里。 沈傲之匆匆扒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起身就要收拾饭桌。 苏瑾瑜的饭碗还端在手里,轻咳一声,沈傲之这才意识到那个人还没吃完呢,再看看男人黑沉的脸,不好意思的直搓手,吐了下舌头,说话都没底气—— “嘿嘿,不好意思啊,没注意你还没吃完。” 苏瑾瑜的脸色微有松动,却仍面若冰山,语气里的调侃溢于言表—— “你是没注意到我没吃完么?你是压根就没注意到我吧!” 沈傲之更觉得理亏了,脑袋压得更低,而后嬉皮笑脸的凑上前—— “嘻嘻,那个……陛下,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最近实在太忙了,这不是所有事儿都赶在一块了嘛,保税区的计划还没修改完,恰好又赶上L城的小商品博览会,这跟我那个小商品批发城再契合不过了,无论如何我也得去看看……我保证,这次回来之后,保税区的计划定稿后,我肯定不再熬夜加班,到时候家里的饭臣妾做、家务活儿臣妾干,陛下您看可否?” 苏瑾瑜:“……” 他还能怎么办?他要是有办法,就不会出现如今这一幕。 苏瑾瑜掀了掀眼皮,自带的冰冷气质如故—— “用你以前说男人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相信男人那张嘴还不如什么来着?” “不如相信有鬼。” “对!我看如今这句话得改改了,女人的话也不可信!上次你说小商品批发城的项目定案就没事了,结果又弄出个保税区项目;上次说保税区项目完成后就有时间了,结果是去忙果蔬批发市场扩建的事儿;如今保税区和批发市场的扩建还没完成,现在又要出差!我说这位女强人,有生之年,不知小的我还能不能等到大人您分点时间给家里?” 明明是个身材高大的强壮男人,此刻却一副委曲求全的可怜模样,沈傲之原本准备好了要露出怜惜的表情,硬生生给转换成了憋不住的笑。 “内个……呵呵……你这个表情实在太违和了,像个假苏瑾瑜……哈哈……” 苏瑾瑜:“……” 苏瑾瑜放下碗筷,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了,知道沈傲之是开玩笑,可心里的失落是真的。 他把碗摞在一起,避开沈傲之挽着他的手臂,起身朝厨房走去,察觉到沈傲之错愕的表情,淡淡道—— “我来收拾,你去收拾出差的行李箱,明天不是一早就要赶去机场么,今晚早点睡。” 沈傲之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忽然觉得那背影此刻不似从前那般英挺了,像是忽然没了生气一般,心也跟着一沉。 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最终都没有发出声音,苏瑾瑜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她连狡辩都找不出借口,她还能说什么呢? 厨房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沈傲之长长一个呼吸,转身回到卧室收拾行李。 收拾笔记本的时候,余光扫到桌面的日历日期,倏然莞尔一笑,心里默默打定了主意。 苏瑾瑜,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第65章 翌日清晨天色还没大亮,沈傲之已经搭乘苏瑾瑜的摩托车来到海城机场。 昨晚,苏瑾瑜失落归失落,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媳妇,帮她收拾行李,叮嘱出门的主意事项…… 今早一切如常,天不亮就去买早点,帮她检查证件和机票,像个对孩子操不完心的家长。 停好摩托车,苏瑾瑜帮沈傲之摘下粉色头盔,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起沈傲之的手,走进机场大厅。 办好乘机手续准备过安检,苏瑾瑜还舍不得放开紧紧牵住的手,深邃的眸光直直落在女人的眸瞳上,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依依不舍却又带着些许无奈和担忧—— “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去么?” 声音低沉婉转,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拨动沈傲之的耳朵,痒痒的。 “这句话你都问过无数遍了,凭我的身手,出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啊?” 苏瑾瑜将女人揽进怀中,紧紧抱住,语气里带着酸涩—— “明着坏的那些人自然是奈何不了你的,可万一遇到暗地里做手脚,或是心里有龌龊想法的那些家伙,我担心你防不胜防。” 沈傲之哭笑不得,用力回抱住男人的肩膀—— “你放心好了,这次出差是临时决定的,我是去L城,又不是在海城,他们难不成还能大费周章的追过去不成?况且,关大哥下午也会赶到L城,有他在,我也不是一个人啊。” 不提关震耀还好,这一提,苏瑾瑜更紧张了,他可忘不了上次沈傲之被诬告与□□勾结,他亲自去找关震耀帮沈傲之洗脱罪名时,关震耀说起沈傲之时那些色眯眯的表情,让他待在沈傲之身边——危险危险危险! “你别离他太近,毕竟过去几十年都是在街上混的人,出门一定要找那些人流密集的公共场所,回到酒店一定要锁好门窗,不管谁敲门,不看清来人绝对不要开门,关震耀要是找你谈事情直接选在餐厅那些公开场合,不能让他单独进房间,听到没?” 可怜的关震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对沈傲之的那些赞许、钦佩甚至近乎到崇拜的感情在苏瑾瑜眼里全都成了“龌龊”。 沈傲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苏瑾瑜担心的似乎不是她的个人安危,而是对他的威胁啊,禁不住笑出声—— “亲爱的,你在担心什么啊?我的心里只有你!” 说着,沈傲之踮起脚尖,在苏瑾瑜的唇上重重落下一吻,而后笑眯眯的仰望着他,那模样活像一只讨人欢心的小猫咪,直叫苏瑾瑜心里一阵阵的发痒。 “你叫我什么?” 苏瑾瑜直勾勾盯住女人漂亮的眸,满脸的惊喜溢于言表。 “嗯?亲爱的啊,你就是我亲爱的啊!” 沈傲之并不觉得“亲爱的”这个称呼有多么的亲密,这个称呼在后世简直常见到遇见个陌生人也可以直接叫的,可她忘记了这才八十年代初,“亲爱的”只偶尔出现在电视里,听了都会叫人脸红的。 苏瑾瑜千年不变的脸色微微泛红,低头垂眸、滚烫的唇欲要凑上前。 哪知,沈傲之灵活的双手一撑,从他猝不及防的臂弯里抽离开,一个转身已经闪进了安检口,伸开双臂转个身冲他做了个鬼脸。 “等我回来!” 苏瑾瑜站在安检口痴痴望着,早就看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却久久不愿意离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的就是她最后冲他说的这四个字。 沈傲之坐在候机厅的玻璃幕前,窗外的飞机已经停在那里准备迎接新一批乘客,有工作人员正在搬运托运的行李,一派忙碌。 昨晚不出意外的又睡的很晚,大概是最近老是熬夜,生物钟已经紊乱,有些失眠,今早又早起,一阵困意袭来,沈傲之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盹。 忽然,“砰”的一声,沈傲之被惊醒,抬眼望去,有乘客陆续起身过去排队,已经开始登机了。 沈傲之大口喘着粗气,扭头看向窗外的飞机……一模一样啊。 刚才在梦里,眼前这架飞机刚刚升上天空,“砰”的一声巨响,成为一个火球炸裂飞散。 “不要登机!不要登机!这架飞机会爆炸!……” 沈傲之来不及多想,慌忙起身试图阻止乘客登机。 “诶诶,这位乘客你是不是疯了?乱讲什么?” “就是,什么飞机爆炸,你还当这是几十年前啊,我们国家已经好多年没有发生空难了,你别胡说!” “这女人神经病吧,赶紧找保安来把她弄走!” “哎呦,年纪轻轻的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是啊,长得还怪好看的,可惜了……” “……” 机场保安的出现让沈傲之意识到是她自己莽撞了,无凭无据,有谁会相信她呢? “对不起,是我鲁莽了,我刚刚做了个噩梦,以为这是一个警告,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们最好还是检查一下飞机上是否有可疑物品,我不上飞机了。” 沈傲之亮出自己的身份,机场保安并没有为难她,很快放她离开。 为了赶上博览会,沈傲之马不停蹄的赶往火车站,随便买了一张南下的火车票登上火车。 就在火车缓缓驶离站台的时刻,海城南方上空,一架飞机的机翼突然爆炸起火,飞机紧急迫降坠落在城南的空旷田野里…… 苏瑾瑜接到飞机坠落通知的时候正在开会,小郭接到电话直接撞门进来,拽起苏瑾瑜就往外拖—— “快,嫂子的飞机掉下来了!” 苏瑾瑜虎躯一震—— “在哪儿?” “城南绿原菜地……” 沸腾的血液在血管里急速冲撞,很快直达头顶,苏瑾瑜的两只眼睛瞬间血红,小郭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苏瑾瑜已经跨下楼梯不见了踪影。 一路骑摩托车风驰电掣,赶到出事地点时,救援工作还在进行中。 “别拦我!我妻子在飞机上!让我进去……” 苏瑾瑜连将摩托车停稳的时间都不曾浪费,任凭摩托车倒在泥水里,他转身奔向残破的飞机。 现场一部分消防和医护人员在最内层施救,外层有警察看守,苏瑾瑜被好几个人抱住四肢才被拦下来。 “你妻子叫什么名字?” 有机场的工作人员前来询问,他手里拿着乘客名单。 “沈傲之。” 那人听到名字便开始低头在名单里查找。 “……沈……傲……之……唉,的确有……她还没有被救出来,应该还在飞机上……诶,你不能过去……” 苏瑾瑜一听沈傲之还在飞机上,猛地一发力,摆脱掉束缚收脚的几人,恨不能飞檐走壁直接进到机舱里。 “停下来!你不能去!……” “飞机漏油啦,别过去……” “危险!……” 更多救援人员听到呼喊声,像是一道道关卡试图阻挡闯入者的脚步。 苏瑾瑜却仿似一头猛兽,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哪里管得了什么漏油、什么危险…… “轰……” 一声巨响,飞机另一侧的油箱窜出一个超大火球,浓烟扶摇直上,本就残破的机身被炸成好几两截,部分零件满天飞…… 一阵强大的气流强悍的将周围十米内的人全部击倒,其中包括发了疯般的苏瑾瑜。 爆炸过后,救援现场一片宁静,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十几秒过后,有人爬起来继续奔向飞机残骸,那是苏瑾瑜。 此时已经无人能起身拦他了,大家只能眼睁睁看着,连喊也喊不出声。 “小傲!……小傲!……你在哪儿……” 苏瑾瑜一双血红的眼睛仿佛雷达在残骸中四处搜索,可周围的平静让他心生恶寒…… 机舱断口处散落着零零碎碎带着火焰的行李物品,苏瑾瑜纵身一跳越过火焰,在冒着黑烟的机舱里瞪大双眸寻找女人的身影…… 残破的座位一个一个找过去,一件一件掀开散落的遮挡物,每一次掀起都有一个希望化为泡影,每失望一次,就好像身上被挨了一拳、血液被抽掉一滴…… 穿过一段机舱,跳上另一段机舱……就连稍大一些的残骸也带着希望看过去,收获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仿佛身体被掏空、血液被抽干、就连呼吸也越来越艰难,苏瑾瑜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周围的黑烟仿佛恶魔在他面前炫耀、嘲讽,嘲讽他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小傲——!” 苏瑾瑜双膝跪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天长啸,眼前突然漆黑一片,他迷失在黑夜里…… 机舱外几个消防员爬进来,七手八脚把迷迷糊糊的苏瑾瑜抬出来,放在空旷的地方让他呼吸新鲜空气。 “他这是缺氧了……” “唉,都跟他说了所有人都救出来了,他还非要往里去……” “幸亏油箱里没多少油了,不然,他媳妇没死,他可就没了……” “诶?不对啊,他妻子还没出来!” 手拿名单的机场工作人员匆匆跑过来焦急的看着救援人员。 救援队长接过名单看了又看,被烟雾熏黑了的眉头拧成一团—— “这个叫沈傲之的还没出来?” 工作人员愣愣的摇头—— “没有。” “回去搜!” 一行消防战士再次奔向战场。 第66章 苏瑾瑜稍缓过来清醒后,不顾劝阻奔赴飞机残骸,和消防员一起寻找最后一名乘客。 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又搜索了一遍,仍一无所获。 “这怎么可能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就是啊,就算被刚才的爆炸炸碎,也不至于连点碎渣也没有啊……” “胡说什么!” 消防队长给口不择言的消防员一人拍一巴掌,眯了眯眼,示意身后的苏瑾瑜,大家全都闭了嘴。 苏瑾瑜紧紧咬住后槽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那两个消防员说的不错,就算找不到完整的人,也一定会有一部分残肢,而如今一丁点儿沈傲之的迹象也找不到,多半有另一种可能——她根本就没登上这班飞机! 如果她真的没乘坐这班飞机,原因是什么呢?她现在人又在哪里? 刚刚冲上四肢百骸的血液慢慢回流,相当一部分被输送到了大脑,苏瑾瑜集中精力思考其中的可能。 回想起前几次沈傲之睡梦中预知危险的情景,苏瑾瑜的眼前一亮,莫非这次她预测到了飞机会爆炸? 再联想到一直以来他和沈傲之遭遇的危机,一个念头忽然冲进大脑——莫非飞机失事是人为? 再次思考了一遍前因后果,苏瑾瑜直接找到机场工作人员,脱口而出的问题是—— “沈傲之她登上飞机了么?” 工作人员被问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只呆呆的望着那张阴森冷酷的脸。 苏瑾瑜换了个说法—— “沈傲之会不会没有上飞机?” 工作人员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可这个情况他真不清楚—— “当时登机的时候并不是我负责,我只是被委托拿了名单过来核实乘客情况……” “去机场,问!” 苏瑾瑜语气狠厉,可他心底燃起的希望也同时升腾起来,拖上工作人员朝摩托车跑去,大力扶起车把,跨上车、载着那人直奔机场。 …… 机场安全部门办公室里,机场负责人和安全部门负责人正在开会研究本次事故的处理情况,被苏瑾瑜直接撞开办公室的大门给打断。 “我要见到登机时值机的工作人员!” 几位负责人因为问题棘手正焦头烂额,被一个气势如此强悍的陌生人打断不免心生怒意。 “你是谁?敢在……” “我是乘客家属,我需要立即见到当时值机的人,这次事件多半是人为!” 机场负责人质问的话还没说完,苏瑾瑜直接抛出他的猜测,这让没什么头绪的负责人们的怒气侄大幅降低。 机场负责人看到苏瑾瑜身后站着的人,那是他安排去现场核实的工作人员,见他微微向自己点头,心下有了计较,对那人扬了扬下巴—— “你去把值机叫来,注意影响。” 那人点头,立即转身离开。 负责人最后“注意影响”四个字让苏瑾瑜似乎明白了机场方面的意思,敢情这么严重的事件居然还试图保密,在利益面前,果然人命不值钱。 负责人的视线在苏瑾瑜脸上打了几个转,那张脸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可即便如此,该问的他还是要硬着头皮问—— “这位同志,你刚刚说这次事件多半是人为,请问你有证据么?” 苏瑾瑜努力平复内心的愤怒,他在努力思考沈傲之的下落,此刻的他越来越相信沈傲之没有上飞机,那么,她会去哪儿呢? 负责人没有得到回答,面子上过不去,心里又多了几分恼怒,声音也重了几分—— “同志,你……” “我妻子乘坐你们的航班出了事,现在人都没找到,你还问我!” 负责人们面面相觑,无人再出声,默默等着。 值机的工作人员来到办公室,是个年轻的姑娘,她刚刚结束一轮工作,正在宿舍休息,听说大领导要她去,心里忐忑又莫名其妙。 “你就是上午值机532航班的?” 负责人还没开口,苏瑾瑜已经问出口了。 那姑娘不认识问话的人,但见此人脸色极其冷冽,旁边站着的大领导们全都看着自己,没有一个吱声的,心里更害怕了,讷讷点头—— “嗯,是我。” “你记不记得有没有人没有登机?” 苏瑾瑜继续追问。 今天登机时那件事动静不小,姑娘怎么能不记得? “有,是个女人,她当时说什么这班飞机会爆炸,让大家都不要上飞机……” 姑娘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不敢出声了,实在是周围的视线太过骇人,像是生生要活剥了她一般。 “她说了飞机会爆炸?” 机场负责人简直不敢相信。 姑娘都快哭了,瑟瑟的点点头。 “那为什么还要让大家登机?为什么没有上报?”安全处的负责人气的肺都快炸了,嘶吼声震天响。 “怎……怎么了?” 姑娘莫名其妙。 “怎么了?飞机真的爆炸了!” “啊——!?” 那姑娘惊叫出声,瞥见众人骇人的视线立即一把捂住嘴,轻声呜咽。 “问你呢!为什么明明已经预警,你却不上报?” “因为……因为……呜呜……因为当时大家都说那个女人疯了,把她拉走了……” 姑娘吓得抽噎起来。 苏瑾瑜继续问—— “拉走了?去哪儿了?” 那姑娘一边哭一边抽噎的回答—— “不知道……反正她走了……没上飞机……” 证实了沈傲之没有登上飞机,苏瑾瑜的心落回了一半,还悬着一半是担心她现在是否安全,她又会在哪里呢? 既然沈傲之不在机场,他留在这里也没意义,调查事故原因那是机场和安全部门该做的事,他的任务是确保沈傲之的安全,于是大步离开机场办公室,连只字片语都不曾留下。 ** 苏瑾瑜没有回单位继续上班,而是去找了几个自己以前的战友,然后直接回家守在电话机旁等着。 沈傲之跟他说过,她出差的这几天,每天晚上会给他打电话,美其名曰——“我要查岗!” 苏瑾瑜守在电话机旁像个等待目标出现的狙击手,一动不动。 客厅里的阳光一点点减少,直至全部移出房间,后来,连普通的光线也离开了房间,客厅里漆黑一片。 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天空,月光照进客厅,苏瑾瑜仿佛成了客厅里的一具雕塑。 “铃……” 苏瑾瑜第一时间抓起听筒放在耳边,精神高度紧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呼吸打扰到他的听力,他没有任何一刻能像此刻这般期待听到沈傲之的声音。 “喂?” 他终于听到对方说话了,同时袭向自己的,还有透顶的失望。 电话里说话的是一个男声,而且他听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程安栋。 “嗯,有事儿?” 苏瑾瑜讷讷应声。 “有事儿?你说有没有事儿?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都不说一声?” 程安栋那边声音几乎要让电话炸裂,苏瑾瑜不得不把听筒远离自己的耳朵。 “激动什么?” “激动什么?你说我激动什么?傲之的航班失事了,我不该激动?” 苏瑾瑜再次把话筒拿远些,闭了闭眼,把声筒靠近嘴巴,淡淡道—— “她没上飞机。” “哦?你是说傲之没有乘坐这班飞机?” “是。” “你确定?” “确定。” 电话那段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随后,对方的声音也跟着降了好几个音调—— “我从朋友那边听说飞机失事,我一问小路,正是他帮傲之订的那班,我真快被吓死了,该死的机场把消息捂得严严实实,就连急救的医院也全部封锁了,我就在想,这次事件绝对不简单。” “医院封锁了?” “是,说是怕引起恐慌……对了,傲之现在在哪儿?” 程安栋问到了苏瑾瑜的伤心处,胸口再次沉闷,不禁长叹一声—— “不知道,我在等电话。” “有了傲之的消息记得告诉我一声。” “嗯。” 客厅再次陷入静默。 不知又过了多久,电话铃声终于再次响起,苏瑾瑜再次秒接—— “小傲?” 这次他急切的先开口,就好像他只要先叫出口,那边的人就必须应他一样。 “嗯?想我了?” 是沈傲之,语气里带着小得意。 苏瑾瑜深深吸气,仿佛周围的气息都变得香甜,久久不舍得呼出。 察觉到苏瑾瑜的异常,沈傲之猜想他多半是知道了她没有乘坐飞机的事,于是开口解释—— “我今天没有坐飞机,是坐火车过来的,所以晚了些,刚刚才和关大哥碰上面,借酒店的电话……” “飞机失事了。” 苏瑾瑜猜测她还不知道飞机坠落的消息,否则不可能这么淡定。 果然,沈傲之沉默了。 “乘客们怎么样?” 她一路上没有听说飞机失事的消息,当时她放弃乘坐飞机除了那个噩梦的提醒,也是担心乘客们因为她被牵连无辜,她以为只要她不上飞机,那些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就不会动手,那些乘客就是安全的,没想到…… “全都不同程度的受伤,应该没有死亡的。” “真的么?” “我去现场的时候,他们是这么说的,这次事件全程保密,医院也被封锁了。” “那也算万幸了。” 沈傲之松了口气。 第67章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好让关震耀全程保护,一定不能大意,听到没有?实在不行,你们换个总统套房,以安全为重!听到没?” 苏瑾瑜一改昨晚的口气,为了沈傲之的人身安全,就算和关震耀共处一室他也没意见。 沈傲之又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意,连连点头应声—— “嗯嗯,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 翌日,苏瑾瑜接到爷爷的电话,要他晚上带上沈傲之回大院吃饭。 下了班,苏瑾瑜的大摩托轰隆隆的驶向苏家大院。 打开大门,一股饭菜香扑面而来,紧随而至的还有客厅里热闹的谈笑声。 “呀,我们四宝回来啦!” 苏家三姐苏青媛立刻上前抓住苏瑾瑜的手腕将他往客厅拽,边走边提高了声音—— “快来,今天有新朋友……” 苏瑾瑜一眼便看到了客厅沙发上正对着他的陈文诗,心下一沉,不耐的一甩手,想要挣脱三姐的拖拽。 哪知苏青媛早就料到这个弟弟没那么听话,两只手箍的紧紧的,死活不撒手,凑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 “难得给二姐三姐接风洗尘,你就配合一下嘛,一顿饭的功夫,还能少块肉啊?” 说话间,苏瑾瑜已经被拽到了客厅中央,沙发主坐上,苏老爷子和一个年轻人相谈甚欢,他便不好不给面子,没再挣脱。 “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沈旭嘉,诗诗的朋友,旭嘉,这是我弟弟苏瑾瑜,和诗诗从小青梅竹马。” 苏青媛示意坐在沈旭嘉旁边的陈文诗腾个位置,欲把苏瑾瑜摁坐在沈旭嘉和陈文诗中间,哪知,一只布满皱纹的手及时伸过来,抓住苏瑾瑜的袖口,看起来力道不大,却能让苏瑾瑜直接越过沈旭嘉和苏老爷子,直接坐在了老爷子的另一侧。 苏老爷子没事人似的扭头问孙子—— “之之呢?没跟你一起来?” “她出差了。” “吼,出差?四宝,虽然我这段日子不在海城,可我的消息灵通着呢,我听说那个沈傲之三天两头的闹腾,说不在海城就离开,你说你这过的这叫什么日子哟!谁家媳妇动不动就把丈夫撇下自己一个人出去逍遥快活?她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她能出什么差?她说出差你就信?谁知道是去见谁了呢……” 苏青媛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到声音,被苏瑾瑜和苏老爷子射过来的视线逼得差点落荒而逃。 客厅安静几秒,沈旭嘉朝苏瑾瑜点头,笑道—— “沈傲之的大名在我们商务局那可是响当当的,她牵头创立的果蔬批发市场是海城的重点项目,很快海城就会成为周边省市的果蔬中转枢纽,会给海城的相关行业带来更多发展商机,国家层面对这个项目都非常重视,可以说是海城经济发展的先行者!” 沈旭嘉没有直接反驳苏青媛刚才说的什么沈傲之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虽然不是体制内的工作岗位,但影响力和回报却远非那些铁饭碗能比拟,几句话就把沈傲之托到了更高的层次。 沈旭嘉的夸赞听得苏家姐妹一个劲儿的皱眉头,却又不好直接开口驳斥,毕竟沈旭嘉是她们请来的贵宾。 陈文诗就比苏家姐妹聪明的多,面上没有任何不屑的表情,笑容温婉从容,心里早就把白眼翻上了天,没想到这个沈旭嘉居然能替沈傲之说话,他们很熟么?难道今天特意请他来的这个计划失算了? “哈哈,小沈说的真对,我们之之真不是一般人,我听说她还在计划搞个小商品批发城,还有什么保税区的,要和外国人做生意,哎呀,那可是不简单啊,小沈啊,你在商务局,以后我们之之的工作还需要你多多帮助啊,她还年轻,要是有什么地方思虑不周全,还得麻烦你多留心帮忙把把关,让她少走弯路啊。” 苏老爷子对沈旭嘉的一番话满意的不得了,马上就帮孙媳妇铺上路。 沈旭嘉连忙点头笑道—— “苏老您放心,沈傲之现在手里的这几个项目可都是海城的大项目,这些项目不仅仅关系到她个人,更关系到整个海城经济的发展,我们商务局肯定尽全力协助配合,最近上头正在研究讨论,准备增设一个外事处,专门负责保税区的建设工作,以后我们跟国外的来往会越来越多,两位苏小姐都是高学历人才,到时候欢迎来商务局外事处应聘,机会非常不错。” 苏家两姐妹听了沈旭嘉后面的话,终于露出了微笑,和沈傲之相比,她俩的确是高学历人才,这一点可比沈傲之一个乡下丫头强了不知多少倍。 “真的么?”苏青媛盯住沈旭嘉两眼放光,“之前光听诗诗提过一嘴,还以为八字没一撇呢,那到时候这个外事处是你负责么?我们去应聘你可得帮帮忙啊,我们的成绩可都没得说,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 沈旭嘉笑着摆手—— “由谁牵头这个外事处暂时还没定,不过这个部门非常重要,要求的条件也非常高,不管谁负责,只要你们有真本事,肯定都没问题。” “各位,可以用餐了。” 保姆走过来笑着招呼大家,苏青媛第一个站起来直奔沈旭嘉,挽住他手臂就往餐厅拖,分外热情—— “走走走,吃饭去,我家阿姨的手艺一级棒,外面吃不到的哟,今儿个你可得好好尝尝!” 后面的苏青曼看了看前头热情似火的妹妹,又扭头看向身边的陈文诗,两人对视无声摇头,这个丫头大概是忘了今天请沈旭嘉来的目的了。 餐桌上,有了外事处这个话题和对此甚感兴趣的苏青媛,倒是没人提起陈文诗和沈旭嘉的关系,也没人能把话题扯到沈傲之和苏瑾瑜身上,这让陈文诗吃的甚是郁闷。 “内个……” 陈文诗用手肘碰了下身边的沈旭嘉,微微靠近他指了指远离她的那道炒青菜,小声道—— “帮我夹下那个呗。” 沈旭嘉没有推辞,夹了好几棵菜叶放进她的碟子里。 旁边的苏青媛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惊呼一声—— “哎呀,我都忘了诗诗喜欢吃青菜!……给!全都给你!” 说着,苏青媛端起青菜盘子和陈文诗面前的肉菜调换了位置,朝她笑眯眯道—— “呶,都给你!大口吃!” 陈文诗:“……” 苏青曼:“……” 只有男人们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谈笑风生如常。 接风宴结束,陈文诗和沈旭嘉一起离开,因为他俩本就是一起来的。 苏瑾瑜有事和老爷子谈,俩人去了书房。 客厅里只留下苏家两姐妹。 “你说你是不是有病?你忘了咱们今天请沈旭嘉来的目的了?说好了是帮诗诗的,刺激刺激小四让他感受到危机,你瞧瞧你都干了什么?外事处那个岗位吸引力就那么大?弄得好像你看上沈旭嘉了似的!恨不得他是你男朋友吧?” 苏青曼气的恨不得给妹妹一巴掌。 苏青媛的脑袋还在发热状态,微微一愣,这才想起今晚的目的,撇了撇嘴掩饰尴尬,小脑瓜机灵一转,主意来袭—— “二姐,难道你不觉得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么?外事处哎!以后和外国人接触的机会大把,老外多帅啊,大高个儿、大眼睛、高鼻梁,能出国做生意的肯定手里钱都不少,找个老外将来有机会出国,不好么?听说国外生活可好了!你瞧瞧诗诗在咱们面前总是一副优越感十足的模样,她有啥比我们强的?还不是在国外喝了几年洋墨水?你想想她出国之前什么样?回来以后又什么样?” 苏青媛的话让苏青曼果真陷入思考,妹妹说的一点儿不错,如果真能在外事处工作,想必同是商务局,她们也会让人高看一等,至于能不能嫁给老外,呵呵,她可是已经心有所属了呢。 “那诗诗怎么办?我们可是答应她帮她的。” “哎呀,帮是要帮的,至于能不能帮的成,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哪里管得了啊。” ** 楼上书房里。 苏老爷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胡子一翘一翘—— “什么?之之的航班坠毁?” 苏瑾瑜:“您别着急,不是跟你说了嘛,飞机上乘客都没有生命危险,而且之之不在那架飞机上。” 苏老爷子明知道这个结果,孙子已经提前给他说过了,还是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没死人那是万幸,也亏咱之之有先见之明,飞机掉下来不是重点,现在的问题是有人在背地里专门针对之之,这就非常危险!她究竟是得罪了谁?难道在经济上的那些事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值得那些人下这样的狠手?” 苏瑾瑜面色冷到如同结冰,声音也冷到仿佛带着冰碴—— “要说对手,我们也不是不清楚是谁,可每次出事后都找不出太多线索,他们做事的手段干净利落,而且权势不是一般的大,我们除了自己小心,真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提前防范。” 苏瑾瑜没有告诉爷爷沈傲之的噩梦预警能力,有些事他可以信,但老爷子未必能想得通。 “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被动挨打?” 老爷子的这句问话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第68章 陈文诗和沈旭嘉一起步行回市府大院,沈旭嘉就住在大院旁边的家属楼。 沈旭嘉一路无言。 陈文诗好几次抿唇,却欲言又止,路程过半,终于开口—— “不好意思啊,你别误会,今天请你一起过来是想给你多介绍几个朋友,苏家姐妹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关系非常好,她俩一直在京城上学,刚毕业回来,她们家的背景想必你也清楚,多跟她俩来往,对你以后在海城的工作也不无益处。” 沈旭嘉微微一笑,像是满不在乎—— “没关系啊,你说的没错,我在海城没什么朋友,能和苏家人成为朋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做到的,还要感谢你呢,以前在工作中倒是和苏瑾瑜沈傲之打过照面,不过没怎么具体接触过,都是非常有能力的人,能认识他们我还是非常开心的。” 沈旭嘉的一席话让陈文诗松了一口气,想到他说的外事处,心里有了小主意。 回到陈家的陈文诗立刻去了父亲陈金良的书房。 “爸爸,听所商务局要增设一个外事处,你觉得以我的条件和资历,能不能谋个主任或副主任?” “哦?你感兴趣?” “你看,我有留学背景,英语没问题,对国外的了解也是我的优势,我这形象代表海城和外国人对接也能提升海城的档次不是?而且我又在商务局一线工作了这么久,了解海城的经济和市场,怎么样,我是不是这个外事处主任的最佳人选?” 陈文诗难得在陈金良面前显露出如此明显的个人意愿,这让陈金良不忍心拒绝,思忖片刻,看向女儿,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就这些?还有没有其他原因?” 陈金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他的那双眼睛凌厉到仿佛能洞穿一切,在父亲面前,陈文诗感觉自己就是透明的,藏在心底里的小私心被看了个透彻,眼神闪烁四下躲避—— “爸爸,既然您心里都非常清楚,何必还非要我说个明白,这个外事处对那个女人来说意义可谓重大,如果我能坐上外事处主任的位子,手里就有足够的权力按照我的意愿行事,而不是像现在在商务局,受制于人,力不从心。” 陈金良了然的点点头,见女儿流露出失落的情绪,不免心疼,安慰道—— “那个沈傲之如今的动静是越闹越大,上头早就插手其中,这会让我们省不少力,你不用太过担心扳不倒她,这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过,如果你说的不错,如果你当上外事处主任,把握更大些,手里有了权,苏家那个小子就得巴结你,到时候你被动变成主动,也不怕那小子忽视你了。” “对对对!爸爸,您说的对!” 陈文诗整个人仿佛充满了精气神,难得露出眉飞色舞的表情。 桌上的茶盖被揭开,香气四溢,陈金良呷了一口,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难得放松的状态—— “诗诗啊,今晚去苏家赴宴,怎么样啊?” 陈文诗心情不错,似是完全忘了餐桌上的不愉快,笑道—— “那个沈傲之出差了,没来添堵,那个沈旭嘉也算配合,我们之间明摆着相互利用,我们俩心知肚明,对了,就是他透露的外事处的事,还当面邀请苏家姐妹去应聘,苏家看起来也很高兴,瑾瑜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示,不过我了解他,所有事他都看在眼里,将来等我当上外事处主任,把苏家姐妹都招进外事处,瑾瑜甚至整个苏家都会记得我的好,到那时我就是苏家的贵人,那个沈傲之算什么?爸爸您说是不是?” 陈金良笑着点头—— “没错,将来的社会啊会越来越现实,权力是个好东西,有了权力,想要什么都有!你能主动想着往高处走,这让爸爸很是欣慰啊,记住,你将来的位置越高、手里的权力越大,你在别人心里的位置就越重,别人就越不敢轻视你! 瑾瑜那小子和他那个爷爷一样,精明着呢,苏老爷子早就退下来了,在上头的影响是越来越弱,瑾瑜离开部队就算是离开了老爷子的庇佑,到现在还在经管局当个小小的科员,苏家父母都在特殊部门,手里没什么权力,苏家那几个丫头都指望不上,谁才是未来能撑起他们苏家门面的人?自然是你! 那个沈傲之有什么?会做生意?不入流的。权力能带来金钱,可金钱买不来权力,她的那些生意还不是要靠巴结权力才能有保障?你瞧着吧,上头一纸通知下来,她的市场就得关门歇业,亏的全是她自己,苏家人心里都清楚着呢,要不然苏家姐妹也不能接风宴特意请你去,她们不是别人谁都没请?” “嗯。” 陈文诗用力点头,脸上露出得意的小情绪。 “行吧,明天我就抓紧活动活动,你这个外事处主任,八九不离十。” ** L城。 沈傲之和关震耀一行人结束了一天的博览会行程,刚刚回到酒店。 接受了苏瑾瑜的叮嘱,沈傲之的房间就开在关震耀的隔壁,由于总统套房已经提前被预定,关震耀坚持包下半层房间,电梯口设立专人把守,关震耀的原话是—— “就算有只蚊子飞进去,你们都得给我看清楚是公还是母!” 沈傲之的房间门口也设立的专人把守,层层安全保障。 沈傲之反对无效,也懒得去管,反正又不用她操心。 “放下东西换套衣服赶紧出来去吃饭,逛博览会还真是个体力活儿!” 关震耀一直把沈傲之送进房间门里,叮嘱一句,帮她关上房门,又特意叮嘱门口的两名守卫—— “打起精神!连一只蚊子都不能靠近!” “是!” 沈傲之听着门外关震耀的吩咐,无奈笑着摇头,他究竟是有多担心自己遭不测啊,她这究竟是什么体质?都快赶上唐僧肉了,各个儿都对她虎视眈眈? 换上一条休闲长裙,沈傲之出门,关震耀已经等在门口。 沈傲之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你这保护等级都快赶上保护总统了!” 关震耀不以为然—— “你可比总统金贵多了!一个总统死了,还会有新总统接任,你沈傲之全世界仅此一个,万万不能出事!” “噗!” 沈傲之实在无语反驳,他说的好像也没错啊。 两人在酒店的西餐厅落座。 今天在回来的路上,沈傲之就提议,晚餐吃西餐。 关震耀摇头—— “西餐有啥可吃的?味道一般、规矩又多,那是吃饭么?那是上刑!” “哈哈,那今儿个就给关哥你上上刑!……你没见今天有好几个外国商品展位么?以后啊,和外国人做生意的机会会越来越多,就像外国人来咱们国家多少都要了解些我们的文化一样,我们不能对我国一无所知啊,和外国人做生意谈判免不了吃吃喝喝,西餐也要多少懂一些的。” 关震耀哪里拗得过沈傲之?乖乖应允。 这一餐是教学课,沈傲之一边给关震耀介绍西餐的相关常识,一边教他刀叉的使用。 关震耀切个牛排全身都在用力,听着那些西餐的道道更是脑袋嗡嗡作响,甩了甩头,不禁纳闷起来—— “诶,你不是在乡下长大的么?怎么对西餐如此了解?我看你这架势说你从小就吃西餐长大也不为过吧?” 沈傲之嘿嘿笑着,她哪里敢说实话,只得临时编理由—— “我聪明呗!学什么都快!我不是跟你提过在海城有个程大哥,他可是地地道道国外长大的,都是他教的。” “哦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之前帮咱们造纸厂向国外工厂联系技术的那个。” “对!” 两人边吃边聊,最后在沈傲之的强烈要求下,关震耀不得不品尝一下咖啡。 要不是碍于素质和面子,关震耀真想大嘴一张,把这无法描述味道的咖啡吐个干净。 “什么鬼东西!毒药也没这么难喝啊!” 沈傲之悠闲的喝了一口咖啡,一副享受得不得了的模样,笑道—— “哟,关哥,没想到你还品尝过毒药啊?” “嗐!别提了!” 关震耀猛灌了好几大口水,试图把咖啡的恼人余味全部冲掉,这才缓缓道—— “想当年,为了争一块地盘,我和对方的老大比胆量,喝酒、喝醋、喝酱油都不足以分出胜负,最后比喝农药……” 沈傲之张大了嘴巴,愣是没敢出声。 关震耀笑着摇头继续道—— “那时候年轻,为了地盘和兄弟们,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拿过药瓶想都不想,一口闷!还非常帅气的一抬手,直指对方老大!” “然后呢?” “哈哈,对方老大吓傻了,腿都打哆嗦,拿着药瓶的手根本不听使唤,只得让出地盘。” “那你呢?” 虽然明知道关震耀没有生命危险,沈傲之还是紧张的额头冒汗。 “我?呵呵……”关震耀苦笑两声,“我还能怎么样?被送去医院急救了呗……不过从那以后啊,那帮孙子没敢再招惹我,兄弟们也都佩服我佩服的五体投地,我这瓶毒药算是没白喝。” 沈傲之:“……!!!” “请受小女一拜!” 沈傲之抱拳作揖,就佩服这种狠人。 第69章 “你,们,好!” 耳边传来生涩的三个字,沈傲之一扭头,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面孔出现在眼前。 那个外国人说了一句英语,旁边带着的翻译开口道—— “他问你们还记得他么?” 沈傲之和关震耀对视一眼,朝那人点头—— “记得,今天博览会上我们还聊过。” “是啊,真巧,我们也来这里吃饭,刚刚接到总部通知,明日我们亚太区的负责人就会赶到L城,今天你说你们有兴趣做我们在你们国家的代理,怎么样,明天是否有时间见面谈?” 沈傲之和关震耀再次对视,心照不宣,这等机会实属难得—— “好啊!” “那明天下午两点,就在酒店的咖啡厅。” “可以。” ** 吃过晚餐回到房间,沈傲之例行的给苏瑾瑜打电话。 沈傲之:“哦?二姐三姐回来了?以后就留在海城发展了吧?” 苏瑾瑜:“是。” 沈傲之:“那挺好,爷爷不会寂寞了。” 苏瑾瑜:“……” 他想说爷爷肯定不会寂寞啊,少不了到时候给他们解决烂摊子,他这二姐和三姐可不是一般能闯祸之人。 不过,二姐三姐对沈傲之的态度不好,沈傲之对她们也没什么感情,多说无意,不如留出时间说别的—— “商务局要设立外事处,专门负责对外商务,保税区也归它管。” “嗯,我知道,是我提的建议。” 苏瑾瑜:“……” 不见苏瑾瑜回应,沈傲之笑着解释—— “改革开放的步伐以后步子会迈得更大、步伐更快,成立外事部门专门负责这块非常有必要,可以特别制定一些特殊的针对性政策,有利于快速招商引资,对咱们保税区的设立意义更是重大。” 苏瑾瑜不否认外事处的意义,倒是有些担心这个外事处的功能是否能和沈傲之设想的一模一样—— “我看二姐和三姐对这个外事处都挺感兴趣。” “那好啊,到时候里面有自己人,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到时候我去办事也能顺畅些。” 苏瑾瑜再次无语,到时候究竟是更顺畅还是被刁难,谁说的好呢? “我看今晚陈文诗的样子,感觉她会有些想法。” “哦?你还真了解她啊!” 沈傲之的这句话字数不多,可苏瑾瑜分明闻到了这话里冒出些许酸味,禁不住一阵苦笑—— “我说你这关注点是不是有些偏?” 难得被沈傲之抓住这样的小辫子,不逗逗他怎么行—— “哪里偏?正的不能再正好不好?你别打岔,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一晚上都盯着她?是不是还有什么想法?” 难得苏瑾瑜露出嘿嘿的傻笑,多亏了就他自己在家,要是被别人看到了,非得吓出个好歹不可,谁见过这副傻兮兮模样的苏瑾瑜? 斜倚在沙发里,话筒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手里摆弄的是沈傲之从老家带过来的唯一物品——一个木头做的长鼻子匹诺曹,据说是沈傲之的爷爷当年亲手做的,她一直带在身上。 “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瑾瑜凑近话筒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无比的渴望。 沈傲之浑身一个激灵,苏瑾瑜的话仿佛透过电话线直直朝她耳心钻进来,一直钻到她的心里,痒痒的。 “嗯?” 男人发自胸腔的这一声“嗯”,从沈傲之的脚跟一直酥麻到天灵盖,仿佛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涌动,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不打算回来了?” 男人紧追不舍。 电话那端传来“啪”的一声,而后是一阵忙音传进耳朵,苏瑾瑜先是一愣,拿下话筒看了看,不禁笑出声来,挂上电话。 她居然敢挂断他的电话! 也是,她如女王一般,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苏瑾瑜自言自语: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等她回去苏瑾瑜会怎么收拾她,沈傲之不知道,此刻的沈傲之从小脸儿红到了脚踝,浑身燥热,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连脑袋都不露,仿佛周围有多少人围观似的。 ** 海城。 苏家二姐苏青曼从出租车里下来,抬头望向眼前这栋大厦的最高层,嘴角压抑不住的弯翘起来。 走进写字楼,乘坐电梯来到最高层,今天这里在进行一场面试,应聘的岗位是栋梁投资公司的总经理助理。 走出电梯,“栋梁投资”的金色招牌闪着金光,门口前台身穿制服的漂亮女接待笑容可掬的颔首问候—— “你好,你是来应聘还是办事?” 苏青曼挺直身姿、头颅高昂,像只骄傲的白天鹅,唇角微微勾起,淡淡两个字:“应聘。” “好的,请跟我来。” 漂亮前台礼貌的转身,在前方引路,推开一间房门,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人,清一色年轻靓丽的女子。 “请在这里稍等,稍后会通知你前往面试。” 苏青曼直接扫视四周一遍,将在座的美女一一收进眼底,禁不住再次挺直脊背,她就知道这群庸脂俗粉根本比不过她,别说这些没家世没天资的了,就连陈文诗也逊自己一筹,要不是爷爷不许她们在外面打着爷爷的招牌,也轮不到陈文诗在她面前显摆。 想起昨天陈文诗和苏青媛说的话就生气,她和青媛年纪比陈文诗还大,只不过多读了几年研究生,如今却被陈文诗占了先机,说什么外事处的主任定下来是她的,她苏家两姐妹只能在陈文诗手下谋差,这是笑话谁呢? 还好她看到栋梁投资的招聘信息,立刻就过来了,和外事处相比,栋梁投资的总经理才是她白马王子的不二人选。 苏青曼选了中间的位置入座,心里不免更加看不起周围的美女们,这帮人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给她们中间的位置都不敢坐,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等待室里鸦雀无声,美女们一个一个被叫出去面试,紧张的氛围笼罩全场,可这一切仿佛与苏青曼毫无关系,她一直在脑海里回忆那道高大的身影,还有那张脸,让人看了久久难以忘怀的脸。 那人的脸与自家弟弟的帅气不同,自家弟弟冷峻硬朗,而那个人身材一样的高大英俊,给人的感觉却是温润舒服,和他站在一起就叫人产生莫名的安全感和信任感,以后如果能和他一起生活,该多幸福啊。 “苏青曼!……苏青曼?……” “啊?到!” 苏青曼终于从幻想中被喊回来,看到门口漂亮的女前台朝自己招手示意她过去,余光瞥向四周,等候室里居然只剩下她一个人。 原来她是最后一个面试者! 正好,有她出马,前边那些个莺莺燕燕的全都回家歇着吧。 如此想着,苏青曼起身整理好身上的套装,抬手捋好柔顺的长发,换上温婉的笑容,随前台小姐走了出去。 大方的走进面试室,余光很快瞥见她要找的人,那人坐在正中间仿佛自带气场,有了他坐在那里,苏青曼根本看不到其他面试官。 面试开始后,提问的一直都是其他几位面试官,苏青曼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内心,想要好好的回答问题,可她的视线却总是不听话的自觉朝中间那人身上落去。 终于,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开口了—— “苏小姐,你确定你是来应聘的么?” “确定!……嗯?” 苏青曼回答的相当干脆,可回答完毕马上就反应过来,应聘的时候什么问题都有可能问,但似乎还没有哪位面试官会问这个问题吧,是哪里出了差错? 余光瞥到其他几位面试官,从他们脸上看到了忍俊不禁,这盆冷水终于浇灭了苏青曼内心乱窜的火热。 “不好意思,我刚刚是不是走神了?对不起,我确定我是来应聘总经理助理岗位的。” 苏青曼终于整理好情绪,拿出见过世面的研究生该有的状态开始应聘。 几个问题结束之后,苏青曼被告知回去等通知,这让苏青曼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最后没再说什么,走出了面试室。 结束了所有面试,程安栋左左右右看了几眼其他面试官,沉默片刻后,问道—— “怎么样,你们有推荐的人选么?” 面试官面面相觑,最后有的默默摇头,有的垂下脑袋,情绪都不高。 程安栋点点头—— “看来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没关系,初期业务不是太多,我还能应付,助理人选我们再继续挑,你们不妨找同僚们探探,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面试结束,程安栋走出面试室,却被眼前的人影给拦住了。 “你好,程总!我是苏青曼,是苏瑾瑜的二姐,你还记得吧?” 程安栋没想到她还没离开,微微愣神的点头应着—— “哦,嗯……” 瞧着程安栋愣愣的表情,苏青曼生怕他不记得自己的身份,那还如何拉关系?连忙提醒—— “前些日子在建安酒店宴会上,遇上大雨,你特意开车送我回大院……” 程安栋自然记得苏青曼,像他这样的生意人,记人是最基本的技能,苏家姐妹与沈傲之沾亲带故,他一脚油门的事儿自然能帮就帮的。 他还记得当时他跟她说的是:“你是苏瑾瑜的二姐,我和瑾瑜是好朋友,送你也是应该的。” 他没有说他是看在沈傲之的面子上送她的,为的是不想在她面前显示他和沈傲之的关系,毕竟她是已婚人士,万一被人家曲解了,解释都解释不清的。 第70章 程安栋点头—— “当然记得,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应聘?你学的又不是金融或管理。” 苏青曼的智商被程安栋那句话提醒之后就一直在线,莞尔一笑—— “有谁规定学的什么专业就一定得干什么专业?课堂上学到东西毕竟是书本上的,实不实用还两说呢,重要的是个人的素养和才能,有学习能力的人在任何一个岗位都可以发挥出最大的优势,就比如我,虽然非专业出身,但这个岗位是我喜欢的,我就一定能把它做好!” 苏青曼的一番话叫程安栋不禁刮目相看,难得世家的子女有这样的觉悟,比他认识的那些世家子女强多了,眼睛里不免多了几分赞许—— “你在这里等我是有事?” “呃……是这样的,上次承蒙你照顾,我一直没找到机会答谢,你跟瑾瑜又是好朋友,想看看你什么时间方便,想邀请你来我家吃顿便饭,我家阿姨的手艺很好的,比饭店里做的还好吃。” 程安栋对于赴她的邀请没有任何兴趣,可他不能直接说,毕竟还有沈傲之和苏瑾瑜的关系摆在那里,而且最近沈傲之不在海城,他去苏家吃饭也没什么意思,要是沈傲之回来了,他或许还有些兴趣。 略一思忖,道—— “谢谢苏小姐邀请,上次的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最近我的事情比较多,过些日子怎么样,瑾瑜是我好朋友,我也该上门拜访苏老爷子的。” “好啊,那就先这么定了,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记得联系我。” “好。” 苏青曼目的达成,欢欣鼓舞的转身离开,眼睛不时的瞟来瞟去,幻想着那个人能叫住她,提出与她共进午餐…… 可惜,直到她走出大厦的大门,还是她一个人。 ** L城。 沈傲之和关震耀结束了全部博览会的行程回到酒店。 沈傲之斜躺在沙发里,一副快要累散架的模样。 关震耀倒了杯水递到她手里,笑着打趣道—— “想当初你不是挺能打的么?如今看来,体力也不怎么样嘛。” 沈傲之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无所谓的笑笑,也不恼—— “能打就行了,要什么体力啊?又不搞什么持久战。” 关震耀笑了笑,自己喝了杯水,拿出手边的记事本翻开,脸上变得一本正经—— “这次收获颇丰啊,这些客商要是都如他们所说,咱们的小商品批发城可就全满了,厂房配套一建成,立刻就能装修铺货开张。” “是啊……” 沈傲之接着道, “为了这些厂商,为了批发城尽快开业,就算再让我逛上一回我也乐意!” “哈哈……” 关震耀用手指点了点沈傲之, “你啊你,真不知道该说你敬业呢,还是该说你爱财。” 沈傲之不以为然—— “敬业和爱财可不矛盾,可以兼得!” “行,你厉害!对了,之前跟你说过,咱们的造纸厂如今供不应求,扩大生产规模不是不可以,不过要想开拓北方市场,运费成本和时间成本可都不是小数目,所以我想在北方建一个分厂,专门负责北区的供应,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这些都是快消品,将来的市场只会越来越广,扩大规模十分有必要,建个分厂这个建议很好,地址可以选择枢纽城市,并且人工成本低的地方,我看就选在定城吧。” 沈傲之从后世而来,自然知道哪个城市是最佳选择,要说服关震耀不是什么难事,基本上她开口,他就同意。 “行,那我这次回去先把厂子里的事情落实了,就带人去定城考察筹建分厂,那里离海城倒是不远,我可以经常去看你了呢。” “当然!不过看我可不是目的,批发城的事你可不能少操心,我这边回去就的抓紧督促保税区的建设,这次谈的几个海外客商都非常着急想要尽快进来我们国家,大好的机会啊,决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恩,行!”关震耀不禁感叹一声,“接下来的任务可不清啊。” “那可不,钱哪里有那么好赚啊!” “呵呵……” 两人边聊边整理博览会资料,不一会有人敲门。 是关震耀的手下过来送机票。 “呶,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唉,你说你干嘛那么着急回去啊?我还想让你随我去S城看看呢,那里的兄弟们可早都想你了,时不时就跟我念叨,大老板啥时候能来视察啊?” 沈傲之仔细核对了一下机票信息,把机票小心的夹在钱包里,放进随身背包里,笑道—— “你回去跟兄弟们说,我不去他们才有好日子过,说明他们干得不错,要是我去了,那就说明他们干的有问题,你问问他们还盼不盼着我去了?” 关震耀:“……” 这话他没法接。 沈傲之洋洋得意的小表情就挂在脸上,她当然没必要告诉关震耀她着急回去的原因,明天是个好日子! …… 翌日一早,关震耀把沈傲之送到L城机场,临近过安检了,关震耀还在碎碎念—— “你确定非要坐飞机么?万一……呸呸呸……” 联想到她来时的惊险遭遇,关震耀是真不放心让她坐飞机。 “哈哈,不然怎么办?你给我弄个降落伞包?遇到紧急情况我跳伞,怎么样?哈哈……” “你啊你,一点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你以为你现在孤家寡人就你自己么?你还有丈夫、有亲人、还有我们这些兄弟们呢,你……唉……” 多说无益,关震耀不得不把话都憋回肚子里。 “好了,你以为那帮人有多神通广大啊,他们还能只手遮天不成?要是几天就发生一次空难,要是查出来,一连串的蚂蚱都得撸下来,谁敢啊。” 沈傲之心里早就有了小计较,登机前她可以再眯瞪一会儿,万一有危险,她的梦能预警,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只是这事她不能跟关震耀明说而已。 ** 这次没有噩梦,沈傲之乘坐的飞机顺利在海城机场降落,她没有告诉苏瑾瑜今天回来,还不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 打车回家,然后直奔菜市场…… 下班时间到,苏瑾瑜并没有着急走,反正家里没有沈傲之,他回去看不着她,心里空落落的。 “笃笃笃……” 门没关,陈文诗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有事儿?” 苏瑾瑜神情不变。 陈文诗的笑容不减反增,走到桌子跟前,一直放在背后的手拿到前面,是一个小蛋糕放在桌面。 “生日快乐!” 苏瑾瑜扫了一眼小蛋糕,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那款,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喜好。 面上不动声色,连个谢字也没有,拿起自己的公文包,绕过桌子往外走,边走边道—— “我不过生日。” “喂!苏瑾瑜!你站住!” 苏瑾瑜像是压根没听着,脚下的步伐未有半分停顿。 陈文诗有些气急败坏的紧跑几步上前拽住苏瑾瑜的袖口,一转身直接撞上房门,堵住苏瑾瑜的去路,扬起脖颈脸色胀红—— “我还有话没说完!” “明天再说。” “就现在!是好消息!” 苏瑾瑜甩开陈文诗的手,却因为她霸占着房门把手,他几次想要去拉开她,却又放弃了。 陈文诗赶紧抢话道—— “我很快就要调去商务局那个外事处,牟所也要调过去做我的副手,牟所走了,由你来接替他的位子,你升职了!” 苏瑾瑜瞥了一眼满脸欢欣鼓舞的陈文诗,他对升不升职从来没有期盼,爷爷说老老实实做好本职工作,你做的够了,自然就会升职,相反,如果你做的不够,就算升职,你也无法胜任更高的岗位,只能更糟糕。 “瑾瑜……” 陈文诗说着就要伸手去抓苏瑾瑜的手,苏瑾瑜不得不先下手为强,直接扯开陈文诗的手臂把她拉到一旁,拉开门大步离开。 陈文诗撑强勉强站稳,望着苏瑾瑜消失的方向,泪水模糊了眼睛。 他如今如此的嫌恶她了么?躲她如同躲瘟疫一般,可是明明在她记忆里他们甜蜜的瞬间好像就在昨天,怎么突然就全部烟消云散了? 难道苏瑾瑜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不!她的苏瑾瑜重情重义!那个避她如蛇蝎的男人绝对不是她的苏瑾瑜! 陈文诗反复告诉自己,真正的苏瑾瑜绝对不会如此对待她,或许是爱之深、恨之切吧…… 匆匆下楼的苏瑾瑜满脑子只有沈傲之,若不是陈文诗提醒,他的确忘记了今天是他生日,可是生日又如何,没有沈傲之一起的生日不过也罢。 骑上大摩托回家,临近门口,苏瑾瑜下意识抬头看向自家窗户,心底里不是没有期待,可那窗户里漆黑一片,里面没有光,沈傲之不在的这些日子,只有黑漆漆的房间迎接他。 把摩托车停稳,苏瑾瑜一步一步上台阶,每走一步对沈傲之的思念就加深一些。 拿出钥匙开门,果然,屋子里空空如也,可是…… 苏瑾瑜的鼻子忍不住使劲嗅了嗅,难道是昨晚的饭菜香一直保留到现在? 忽然,背后一个影子扑来,苏瑾瑜下意识反手抓住那人手臂,一个弯腰马上就要来个过肩摔。 “哎呀呀!疼!” 女人的呼救声。 第71章 那道女声让苏瑾瑜全身的肌肉瞬间蓄满能量,黑影已经被他甩过肩头,下一秒就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但是那人的身份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这件事情的发生,腰部肌肉迅猛发力的同时,重心移到后脚上,前腿高高抬起,顶住那道黑影防止她落地。 而那道黑影也非等闲之辈,手脚并用,像只八爪鱼一般紧紧箍住苏瑾瑜的身体,坚决不能让自己摔落地面。 如此一来,要么两个人一起落地,要么…… 只见苏瑾瑜后腿骤然一卸力,整个人像是崩塌的山石仰躺着跌向地面,而他的肩头却分外用力的扛住那道黑影,完全依靠他强悍的腰部力量作为缓冲,那道黑影慢悠悠的趴在他肩头,他躺在地上,黑影趴在他肩上。 这一整套动作说起来只不过一瞬间,却消耗掉了当事人的八成力气和精神。 两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都有种用尽全力的无力感。 “啪。” 苏瑾瑜抬手在沈傲之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佯装怒嗔——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危险!” 哪怕她事先给他一点点心理准备也好,他完全没想到她会在家里,还以为遇到偷袭的呢。 沈傲之改为死死抱住男人的脖颈,埋首在他颈窝里连连摇头,口齿不清的呜咽着—— “不敢了……不敢了……” 两人缓了好一阵,苏瑾瑜拍拍女人的后背,语气轻柔带着关切—— “有没有摔到哪里?” 沈傲之摇头—— “没有。……你呢?” 苏瑾瑜无奈一笑—— “我没事。”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没有亲自交过手,沈傲之无法感受到这个男人如此强悍的身手,敢情以前他被她拿捏的时候,不过是逗她玩儿呢。 沈傲之想要起身爬起来,却被男人的手臂紧紧搂住。 “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男人直接摁住女人的脑袋,让她的耳朵就在自己唇边,他的嗓音低沉婉转,这让沈傲之似乎终于体会到了前世小说里经常看到的那句形容男人的声音犹如大提琴究竟是什么意思。 男人的气息喷在她耳心,嗅着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感受到他紧紧搂住自己的手臂,还有与她紧贴的心跳…… 仿佛一切都如同有魔法,不断的吸引着她,一直将她往他身上拉近,漆黑的房间仿佛一个深潭,想要随时将他俩吞没。 “小傲……” 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 “嗯……” 沈傲之的嗓音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我们……” “生日快乐……” 沈傲之主动将自己的唇覆上男人的唇,却被不满足的男人以舌撬开唇齿,长驱直入…… …… 沈傲之和苏瑾瑜吃上晚饭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九点。 晚饭是苏瑾瑜给端到床上吃的,还有沈傲之亲手制作的生日蛋糕。 除了吹蜡烛、切蛋糕苏瑾瑜象个寿星公,其余时间他就像个有求必应的店小二,伺候的沈傲之面面俱到无微不至,而他自己却乐此不疲。 ** 两人结束晚餐收拾妥当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十点多,沈傲之看着苏瑾瑜虎视眈眈的眼神,吓得连忙转移话题—— “内个,你不问问我这次出差的收获么?” “你不是每晚都跟我打电话说过了?” 男人的手臂穿过女人的腰肢,把女人箍在怀里。 “不不……内个……还有些没说呢……” 沈傲之的声音打着颤。 苏瑾瑜伏在女人的颈窝无奈苦笑,看来刚才真把她折腾怕了,心疼的亲吻她的脸颊,柔声呢喃—— “别怕,今晚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我只想好好的抱抱你,我很想你。” 苏瑾瑜的这句“我很想你”仿佛蜜糖喷泉爆发,流过沈傲之的心田,抚平了她所有的疼痛。 “我也想你……” 这一晚,只有甜蜜,没有工作,没有那些恼人的乱七八糟,只有两人的爱情在房间里升华。 ** 清晨,苏瑾瑜晨跑回来,沈傲之还没睡醒。 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苏瑾瑜关上房门,吃过早餐去上班。 刚到单位就被告知开会,会议内容正如昨天陈文诗说的一样,宣布牟志鹏调任外事处副主任,而他所长的位子由苏瑾瑜接替。 “苏所长!哈哈,以后就该称呼你苏所了!” 小郭开心的眉飞色舞,那高兴劲儿就好像他自己当了所长一样。 “小苏,你跟我来一下。” 牟所把苏瑾瑜叫去办公室,关上房门。 “怎么,当了副主任不开心?”苏瑾瑜故意打趣。 牟志鹏冷哼一声—— “换你你乐意?” 苏瑾瑜撇撇嘴,想想也是—— “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的确不如留在所里当个土皇帝,不过,这也是个机会,等你干好了,以后还有升职的空间,困难都是暂时的。” “呵,我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今天要是让你去做这个外事处的副主任,我猜你会立刻辞职!” 苏瑾瑜点头—— “还是你了解我啊。” 牟志鹏把几个柜子和抽屉的钥匙摆在桌上,向苏瑾瑜示意,说的话却跟钥匙没什么关系—— “我的资料你应该都知道怎么摆的,就不用一一告诉你了吧,回头会给你列一个交接明细,咱俩的交接手续就算齐活,别怪老大哥我多嘴,就你这性格啊,在机关单位还真不好混,你说你当初怎么就一冲动离开部队了呢?在部队里只要你有真本事,你就能晋升,你再看看这里,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他们之所以把我弄走,就是为了给你腾位置,你瞧瞧我现在算什么?级别上根本没动嘛,完全就是颗棋。” 牟志鹏说的话苏瑾瑜又何尝不明白,可是他能怎么办呢?都是工作。 默默摇头,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昨晚沈傲之突然回来的愉悦也撑不过今天的悲哀。 “行了,这里就交给你了,临走前大哥再提醒你一句——那个陈文诗,你以后最好见她绕道走。” “嗯。” ** 日上三竿沈傲之才悠悠转醒,出差的这段日子实在是辛苦,再加上昨晚的折腾,她如今这状态已经算是身体素质很好了。 中午苏瑾瑜不回家吃饭,沈傲之便洗漱过后来到苏家大院。 走了这些日子,她还真有些想念爷爷了,不知不觉,这个老人家已经成为了她的亲人。 保姆阿姨给开的门。 “哎呀,之之来了,快进来,你有些日子没来了,听说出差了?” “昂,爷爷在家么?”沈傲之边换鞋边问。 保姆阿姨摇头—— “老爷子出门遛弯去了,应该不会走远,马上要开饭了,也快回来了,你进屋里等等吧。” “哟!我当谁呢!原来是我们苏家能干的孙媳妇来了啊!” 苏青媛从客厅走出来,语气阴阳怪气的,接着又朝回到厨房的保姆阿姨喊—— “阿姨啊,还有没有什么菜没做的,让她干吧,她不是什么都会嘛……” 保姆阿姨不敢假装没听着,更不敢真的让沈傲之干,只得陪笑道—— “没了没了,菜都做好了,就等老爷子回来开饭了。” 苏青媛倒也没强求,朝沈傲之双手一摊,撇撇嘴—— “哎呀,没有展示的机会了呢,这可如何是好!” 沈傲之心情不错,不跟苏青媛一般见识,一边往客厅去一边笑道—— “三姐你是不是在京城没什么朋友啊?不然怎么会一看见人就叨叨叨、叨叨叨,像是八百年没说过话了,怕变成哑巴?” “你!” 眼见着苏青媛被气的眼珠子都要冒火了,沈傲之却微微一笑,一个转身,轻盈的落座,爷爷的茶具就在茶几上,她开始悠闲的泡茶。 “哟!有段时间不见,变得伶牙俐齿了?” 二姐苏青曼从楼上下来,都是这个沈傲之搅得他们家鸡犬不宁,她俩在爷爷面前连沈傲之的半个不字都不敢提,好像姓沈的才是爷爷的亲孙女,她俩就跟外人一样,这谁能受得了? 当然,还有她们那个笨弟弟,被这小狐狸精迷得五迷三道,更是听不得她们说她一个不好,还得罪了陈文诗,让她俩在姓陈的面前直不起腰来。 这一切,都拜这个小狐狸精所赐! 沈傲之冲了一壶茶,给自己倒上一杯,茶香扑鼻沁人心脾,小心的喝上一小口抿了又抿,唇齿留香—— “爷爷的茶果然都是好茶啊……”然后话锋一转,直奔苏青曼刚才的话题,“我现在才变得伶牙俐齿么?我还以为我一直伶牙俐齿呢,看来我还得继续努力呀。” “哼!沈傲之,你有什么可嚣张的?就你搞的什么破市场,你以为你就厉害了?呵呵,你不知道吧,诗诗现在是商务局外事处的主任,专门管你的,呵呵,你的好日子到头喽……” “啪!” “谁的好日子到头了?我老头子都还没说我的好日子到头了呢!” 苏老爷子进门刚好把孙女的话听了个真切,气的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杵,要不是离孙女远,这拐杖恨不能招呼到她身上去。 “爷爷……” 苏家两姐妹谁也不敢吭声,默默的减少存在感。 倒是沈傲之眉稍一挑,起身快步走过来挽住苏老爷子的手臂撒起了娇—— “爷爷,您回来啦!出差这些日子有些想爷爷了。” 苏老爷子狠狠瞪了两个孙女一眼,扭头看到沈傲之时,脸上已经换上了慈爱的笑容—— “你这丫头,想爷爷也不知道给爷爷来个电话,每天就知道给小四打电话,我看你是更想小四吧?” “爷爷……” “哈哈……” 第72章 一家人在餐厅落座,有苏老爷子在,苏家两姐妹倒是收敛了不少。 苏老爷子先是听沈傲之讲一些这次出差的趣闻,最后才说到苏家姐妹—— “……你二姐和三姐如今毕业回来海城,你三姐打算去新成立的外事处,陈家那个丫头在那边负责,也能照顾一下她,你那个保税区以后也主要同她们部门打交道,有你三姐在,你们以后都要互相帮衬……” 沈傲之乖巧的点头应承—— “爷爷您就放心吧,有自己人在好办事啊,而且我们的保税区将来能够吸引到更多的外国商家,对海城的经济和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都有非常大的提升,政府肯定会给予我们更多的优惠政策,支持我们的。” “嗯嗯,那就好,那就好,我这个老头子如今是不太懂你们弄的那些东西喽,也帮不上什么忙,爷爷啊就给你们精神上的支持,遇到不顺心了就回来跟爷爷说说,爷爷起码是个不错的倾听者。” 苏家姐妹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就像正在看两个演技非常好的舞台剧演员演戏,只不过那两位是她们的竞争对手,无论他们演技多么高超,就是不能被带入共情。 “诶?爷爷,您就光顾着孙媳妇,也不照顾照顾我这个亲孙女啊?” 苏青曼夹起一块鱼肉放在苏老爷子的碗中,撒起了娇。 苏老爷子今儿个是真开心,笑眯眯的看向孙女,夹起那块鱼肉送进嘴巴,吃的津津有味,而后慢悠悠道—— “你不是不喜欢外事处的工作么?要不然你和三宝一样,都能进外事处,你前几天说你有想去的单位了,来给爷爷说说,是什么单位,什么时候去上班?” 提到工作,苏青曼心里就不大痛快,栋梁投资的面试结果迟迟没有给到消息,行还是不行也没个准信,她之所以要在饭桌上跟爷爷主动提及这个话题,自然是有她的小心思—— “哎呀,爷爷,我这不是刚参加完面试,还在等消息嘛……正好之之回来了,我们家是不是能办场家宴,我把我老板请来,联络联络感情嘛,以后在公司他也能多照顾照顾我不是?” 苏青曼太懂老爷子的心思了,凡事只要拿沈傲之说事,保准八九不离十,更何况这里还关系到她的前途,就算爷爷再偏心,也得为她这个亲孙女考虑考虑吧? 果然,老爷子兴致颇高—— “哦?你老板?是哪位啊?” 提起老板,苏青曼的脸上洋溢着压抑不住的欣喜—— “就是栋梁投资的程安栋啊,他和小四认识,上次我们一起参加宴会,还是他特意开车送我回来的呢。” 说到最后一句,除了小得意,苏青曼竟难得的露出小女人的娇羞来。 沈傲之听闻程安栋的名字眉梢一挑,他居然还特意送她回家?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改天可一定要当面问问程老板,要是他真看上了苏家二姐,呃……是好,也不好。 好的是,他们以后成为一家人,关系就更密切了; 不好的是,苏家二姐……唉,真的配不上程大哥啊! 纠结。 沈傲之的一切想法都仅限于心里,面上不动声色,这事她需要再观望观望。 苏老爷子的想法可不简单,孙女提出邀请人家来做客,那可不一定是单纯领导那么简单,要不是孙女对人家有意思,凭他苏家孙女的心气,不可能随随便便邀请陌生人来家的。 “哦?程安栋?和小四认识?为人怎么样?” 话题锁在程安栋身上,一下子就打开了苏青曼的话匣子—— “他啊,长得高大英俊,是国外来的投资商,城南那边的纺织厂就是他投资的,还有之之的批发市场,也有他的股份,最近又成立了投资公司,以后会有更多的投资项目,为人特别好,对我也挺照顾……” 听着苏青曼喋喋不休的介绍,苏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慢慢加大,沈傲之面上陪着笑,心里的白眼早就翻到天上去,这苏家二姐分明就是看上了程大哥了嘛。 苏青媛在旁边听着眼睛越睁越大,忍不住打断她二姐—— “二姐,你怕不是看上这个程老板了吧?哎呀,你看上就明说嘛,咱们家肯定全员出动帮你的嘛!” “你胡说什么……” 苏青曼矢口否认,可她羞涩涨红的脸出卖了她的内心。 苏青媛故意笑着揶揄—— “哦——,原来你没有看上人家啊,那还请他来家里做什么客呀,爷爷,咱们吃咱们的,不用请那个程安栋了,凭我二姐的本事,在公司肯定能混的风生水起,不用替她铺什么路的……” “苏青媛!你闭嘴!” 苏青曼双目圆瞪,简直要吃人的模样,吓得苏青媛假装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笑声却根本停不下来。 “好了好了,爷爷算是听明白了,那就按二宝说的,选个日子咱们办场家宴,邀请这位程老板来做客,之之啊,你觉得如何?” 沈傲之能怎么说?当然没法制止啊,是程安栋的劫就得他自己来解—— “爷爷,就按您说的办。” “好,好……哈哈……” ** 午餐结束,从苏家大院出来,沈傲之直奔程安栋的办公室。 听到门里飘出“请进”两个字,沈傲之推开门,程安栋正伏案埋头写着什么。 沈傲之不怀好意的勾唇一笑,语气阴阳怪气—— “哟,程老板,这办公室里怎么闻着一股桃花味儿啊?” 程安栋手里的笔一顿,眉头一皱,特意吸了吸鼻子—— “桃花味儿?哪里来的桃花味儿?你鼻子出毛病了吧?” 沈傲之一本正经,瞠起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四下张望,发出感叹—— “哎呀,不止桃花味儿呢,瞧瞧这周围,全是粉红色泡泡,还是心形的呢……” 程安栋放下手里的笔,皱起的眉头瞬间抹平,淡淡的笑意挂在唇角,语气里带着些许威胁—— “你这丫头,我看你是故意来找茬的吧?怎么,大难不死,开始嘚瑟起来了?” “哈哈……你也知道空难那回事了?就连爷爷都不知道呢,看来程大哥的信息途径可不简单呢。” 沈傲之在程安栋对面坐下来,一手手肘搭在桌面上,上身向前靠在桌沿边,微收下颌,灵动的大眼睛眨了又眨,神秘兮兮的问—— “那你可曾知道你被哪个美女盯上了?” 一开始程安栋还以为这丫头要跟他说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件呢,上身也不由得靠向桌面,竖起耳朵生怕错过哪怕一个字,结果…… 程安栋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嘴角抽了抽,气不打一处来—— “枉我还以为你要透露什么国家绝密呢!看上我的美女数不胜数,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无所谓,我哪有精力在乎那些?” “哟哟哟!瞧把你牛的,钻石王老五岂是那么好当的?你家里人不催你啊?” 家里人? 程安栋想起家里的老母亲,复杂的心绪瞬间涌上心头,也许是时候带母亲回国了,离开故土二十余年,母亲多少次只能梦回故乡,可要找的亲人他一个也没找到,回来又能去哪里呢?没有亲人的故乡又有多少值得留恋的呢? 程安栋岔开话题——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傲之玩笑开完,恢复了一本正经—— “昨天。” 程安栋:“这次收获如何?” 沈傲之眉开眼笑—— “收获相当丰厚,不光小商品批发城的招商全部解决,还联系上了几个国外客户,他们对保税区非常感兴趣,这两个项目都要抓紧建设了,可有的忙了。” 程安栋频频点头—— “真不错,眼下海城的经济发展形势一片大好,我那些海外的朋友早都等不及想尽快过来投资了,我的投资公司也基本筹建完毕,有合适的项目,资金即刻就能到账,你就放心大胆的干,钱,我有。” “哇哦!”沈傲之激动的啪啪拍手,“没有比你更靠谱的投资人了!诶?说到你的投资公司,我听说苏瑾瑜的二姐苏青曼去你公司应聘了?” 程安栋点头,“不过……”,他又摇摇头,“她不太符合我的要求,没打算录用她,我说,我不录用她,你没意见吧?” 沈傲之无所谓的笑笑—— “我能有什么意见?用不用她是你的自由,再说,她的能力我不太了解,没什么发言权,不过对于她的人品……我持保留意见,如果是非常重要的岗位,我还要提醒你三思呢。” “嗯,那就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苏青曼对你有想法,你还是需要有个心理准备。” 程安栋诧异的看向沈傲之,没明白她的意思,看上他的女人多的是,每一个都要他做好心里准备?那他岂不是要累死? “哈哈,你是还没见识到苏家那两位小姐的能耐,等着瞧吧,你的好日子即将来临。” 程安栋不以为然的耸耸肩—— “我瞧着你好像就等着看我的笑话,你学坏了呀!”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程安栋:“……” 得,最怕她这种脸皮都能豁出去的人,甘拜下风。 第73章 海城小商品批发市场坐落于城北的荒地,那里人烟稀少,早先堆放各种垃圾,后来垃圾越来越多,一刮北风,市内十几里地之内都能闻到腐臭味,正好小商品批发城申请用地,政府就把这块地划给他们。 原本有个别股东不愿意,可沈傲之不在乎,她从后世而来,自然明白将来的海城寸土寸金,别说什么垃圾荒地了,就连坟地也照样得搬迁挪走,盖上住宅供大家居住,能在距离市中心不远处占上这么一大块地,只有偷着乐的份儿。 工人们加班加点夜以继日的赶工期,终于提前三个月竣工交付使用,这让股东们甚是满意。 这次沈傲之吸取了果蔬批发市场的经验,提前修建了宽敞的马路,方便各种运输车辆同行,另外还特别申请公交公司延长公交线路,直达批发城门口,方便普通百姓前来选购。 开业当天,整个批发城上空彩旗招展、鞭炮齐鸣,除了来自于全国各地的各个商家之外,很多海城市民通过电视、广播和报纸了解到批发城开业的消息,也都乘坐公交车前来,由于大家太过热情,公交公司不得不临时增加发车班次,现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主管商务的副市长陈金良出席开业仪式,假模假式的发表了一通感言,盛赞小商品批发市场即将为海城市民和海城经济带来巨大的好处,心里却气的要命,一个果蔬批发市场已经搞得他们无利可图,现在小商品经济也自由了,他们的荷包又要缩水,一想到未来还有个保税区也在沈傲之手里,愤怒的火苗恨不得直接冲出来将她烧个干净。 沈傲之站在台下,余光却不停的扫视周围,今天这里人数众多,如果对手想搞点什么小动作非常容易,她不得不叮嘱曹玉泽加紧防护。 刁小三儿原本是负责果蔬批发市场的安保工作,因为今天小商品批发城开业,特意调派了一部分果蔬市场的人手过来帮忙。 “三哥,你瞧瞧那个人,前面三点钟方向,黑色上衣,挨个店铺张望,鬼鬼祟祟的,会不会在酝酿什么不良举动?” 刁小三儿顺着兄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黑衣人,头上戴顶黑色鸭舌帽遮住半张脸,双手抄在衣袋里,沿着街市两旁左右张望。 “盯紧他!” 刁小三儿吩咐下去,自己也跟在那人身后盯着。 “砰砰……嗙嗙……咚……” 小广场开业仪式的方向传来鞭炮齐鸣声,很多人一股脑的往那边涌,除了店铺里的商家工作人员,几乎没什么顾客在逛。 可那个黑色鸭舌帽却没有去看热闹,而是继续左顾右盼,看起来贼头贼脑。 “那家伙肯定有问题!走!等到前边僻静处逮住他问个究竟!” 刁小三儿一声令下,身边两个兄弟加紧脚步跟上去。 “不许动!” 几乎快到这条街尽头,那个鸭舌帽率先一步追上他前面一个人,低喝一声的同时,上去抓住了那人藏在衣襟里的手臂。 “不许动!” 这一声是刁小三儿说的,他像个在后的黄雀,抓住了鸭舌帽螳螂的手臂,两个兄弟立刻围上去守住两侧,死死堵住蝉和螳螂的退路。 鸭舌帽不慌不忙,紧抓前面那人手臂的手却不曾松懈,话是对身后的人说的—— “兄弟,他怀里有炸弹。” 现场几人全都一惊,刁小三儿不敢相信那人的话,却也不敢冒然动手。 “快去找曹哥!” 吩咐完小弟,刁小三儿抓紧鸭舌帽的的手同时也卸了几分力道,如果那家伙说的是真的,他的手太过用力怕是会对那人造成妨碍,却也不能直接松手,万一他们是一伙的呢? 此时心里鼓声敲得咚咚作响的当属被钳住手臂的蝉,他已经隐藏的相当隐蔽了,炸弹就藏在怀里,从来没有暴露过,身后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呢?他要是被抓住,哪里还有活路? “你别乱动,最好赶紧放手,不然,大不了和你们同归于尽!” “哼,同归于尽?你舍得么?你不怕死?” 鸭舌帽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说的云淡风轻。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没亲人没朋友,孤家寡人一个,死了一了百了……” “那你腿抖什么?” “……” “都回去看店,这里没什么可看的……” 曹玉泽得到消息百米冲刺过来,一路劝退了周围店铺看热闹的人,停在一连串的三个人身侧。 来来回回把那连个人看了好几遍,他缓缓移到身怀炸弹那人身前,抬起手,极其缓慢的开始解那人的衣扣。 “别……别动!信不信我现在就引爆!一个陪四个,我赚了!” 曹玉泽再次抬头看向鸭舌帽,试图透过他的帽檐看到他的眼睛,可那帽檐压的实在太低,无法透过眼睛确定那个人的情况,这个时候只能赌。 “小三儿,你松手,你们都离开!” 他示意几个安保全都远离,那个人说的没错,一陪四他的确赚大发了,亏本的买卖不能做! “曹哥?” 关键时刻,刁小三儿还真不是孬种,“柱子你们几个靠后,曹哥,我跟你一起!” 鸭舌帽遮掩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个弧度,而后开口道—— “没那么危险,是个□□,引线挺长。” 曹玉泽一听这话,感受到鸭舌帽语气和周身散发的正气,选择了相信他的话,引线挺长的意思就是需要明火点燃,这人要是在衣襟里点火,肯定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引线又长,随时能够涅灭,不足为患。 思及此,曹玉泽两手一扯,那人衣襟上的纽扣哗啦啦落地,衣襟覆盖下的炸弹果然露出大半部分。 “嚯,好家伙,个头不小啊。” 曹玉泽没费什么力气就从那人怀里拿走了□□,引线被那人缠在手指上,一下子就被曹玉泽挣断。 “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跟我们好好说说这个炸弹的故事。” 曹玉泽交代刁小三儿负责继续巡逻,他和鸭舌帽架着那只蝉的胳膊去了安保室。 曹玉泽依旧看不到鸭舌帽的长相,但不耽误和他聊天—— “听声音,你比我大,我叫你一声哥,没问题吧?” “嗯。” “哥是当过兵?不然怎么知道他怀里有炸弹,而且对炸弹还挺了解。” “经常跟这种人打交道。” 曹玉泽瞬间就明白了,这个鸭舌帽应该是个警察或是类似部门的,既然如此,他不愿意透露个人信息,他也就识趣的不再问。 ** 开业仪式顺利结束,沈傲之接到刁小三儿的消息,她和领导们打了招呼,匆匆离开。 安保室里,身怀炸弹的人早就招了,此时有气无力的倒在椅子上,恨不得谁都看不见他。 桌子上摆着那个炸弹,已经被拆解,不再有危险。 “沈总。” 曹玉泽立即向沈傲之汇报审问情况, “有人给他一千块让他干的,目的不是要谁的命,就是要在咱批发城搞点响动,这位大哥猜测这颗炸弹只是一个引子,后面还应该有其他动作。” 曹玉泽说着指了指旁边的鸭舌帽。 沈傲之刚才已经听刁小三儿介绍过那个鸭舌帽的情况了,如今见着真人,对他的好奇程度有增无减。 歪着脑袋左看右看,只露个下巴的男人……似乎有点眼熟……是谁呢? “沈、处、长?” 沈傲之试探着叫出口。 鸭舌帽下的下颌动了动,放在膝盖上的食指竖起摇了摇,沈傲之眼睛睁大了一圈。 朝椅子上的男人指了指,对曹玉泽道—— “你先看好他,安保工作还要继续加强,具体怎么处置,回头跟你说。” 沈傲之说完这些,回头看向鸭舌帽,手臂一摆—— “这位大哥,我们楼上办公室喝杯茶吧。” 鸭舌帽竟乖乖起身跟着走了。 ** 沈傲之的办公室里,鸭舌帽终于从脑袋上被摘了下来。 沈傲之端杯茶放在沈邵元面前,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脸上无不惊喜—— “沈处长,您怎么会这个打扮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有什么秘密行动?” 沈邵元终于露出微微笑意,缓缓道—— “的确是秘密行动,行踪不方便透露,听说你这里今天开业,本来是想过来见识一下的,没想到职业病犯了。” 沈傲之双手举起茶杯端在眼前,冲沈邵元拱手作揖—— “多谢沈处长,这次多亏了您的职业病,让我们避免了一次危机,我这里以茶代酒,感谢沈处长出手相助!谢谢!”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你这里规模可真不小,你的生意做的很大啊,前途无量。” “哈哈,沈处长过奖,您在海城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上次我和瑾瑜多亏了沈处长您的帮助才能化险为夷,我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报答您呢。” “不急,就先欠着吧。” 沈傲之小脸一垮—— “老欠着我有压力啊!……不过,您不开口就说明您一直平平安安无烦无忧的,那可再好不过了!……对了,您刚才说这个炸弹只是第一步,是什么意思?” 沈邵元的脸色严肃起来。 第74章 “刚刚那个人的供述里说,他只负责在批发城里弄出响动,不用他炸建筑也不用炸人,所以那家伙才一直走到角落去想要引爆炸弹,从这次炸弹事件的动机上来看,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只是弄个响肯定不合常理,所以我推断还有下一步,至于这个下一步是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 沈邵元的话让沈傲之陷入沉思,什么叫防不胜防?这就是!你根本无从去猜测他们下一步是什么,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原本乌溜溜的漂亮大眼睛此刻眯成了一条缝,缝隙里倏然透出一道光,就好像灵感到来的一瞬间。 沈傲之眼冒精光—— “不如我们来个将计就计?” 沈邵元重复着这四个字,缓缓点头—— “可以。” ** 市里的领导们参加完开业仪式便陆续离开了,偌大的批发城各个角落都是人,大家逛得不亦乐乎,热热闹闹。 突然,“嘭”的一声,自东边传来一声震响,惊得所有人齐刷刷抬头同朝一个方向看过去,不一会,一团黑烟腾空而起,不过很快就随风烟消云散了。 “怎么回事?” “爆炸?” “谁家的店?” “这才开业第一天就爆炸?” “谁说不是呢?安全性都没人管么?” “逛个街购个物还有生命危险?” “不知道啊,去看看……” “……”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朝东边涌去。 爆炸现场早就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诶诶,里面什么情况啊?死人了没?” “不知道啊,这也挤不进去,干着急啊。” “这么大的烟雾,还能没有伤亡?我看悬。” “没听见有人哭嚎啊,也没有救护车或是消防车来啊。” “哎呀,我们都挤不进去,救护车来了能有什么用?进不去、出不来。” “……” 沈傲之和沈邵元站在办公室窗户前俯瞰现场,曹玉泽早就安排手下把守在各个要道随时监察情况,他们都在等着对方的下一步究竟会是什么。 可是天色都已经暗下来,围在爆炸现场的人早就四散开去,就连爆炸现场都已经清理完毕,此次爆炸没有任何人员伤亡,就连店铺也没有任何损失,如果非要找出一点损失的话,那就是好好的路面被炸出了一个坑,不过这个坑的位置太偏,一般人走不到那里,相当于没有损失。 批发城的顾客陆续离开,店家们也都收拾摊位闭店陆续离开,沈傲之看向身侧的沈邵元,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莫不是这个第二步要等到晚上?或是明天?” 沈邵元淡定的很—— “不要着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以不变应万变。” 沈邵元的淡定感染到了沈傲之,她的心随之沉下来—— “既然这样,我们该干嘛干嘛,沈处长,晚上一起吃饭吧,不知道您方便不?” “吃饭恐怕不太方便,要不是今天遇到那个炸弹,我不应该露面的,我还是先……” “沈老板……不好意思……” 沈邵元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只敲了一下就被推开,程安栋迈开大步往里走,看见屋里还有别人,脚步自觉减慢,后面那句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沈邵元立即转身去茶几上拿帽子,他的面容最好不要让外人看到。 茶几距离门口不远,程安栋随意朝他一瞥,愣在原地。 沈邵元急于拿过帽子遮脸,没太注意身侧的男人,能跟沈傲之熟络到直接推开她办公室门的,想必关系非常不错,他没有太担心会暴露自己。 拿起帽子扣在头顶,极力向下按压帽檐,遮住大半张脸,朝门口走去,留下一句话—— “我先走了。” “哦,慢走。”沈傲之连忙应声。 “沈绍天?” 程安栋喉咙沙哑,声音不大,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沈邵元脚步微微一滞,却没有停顿,像是那个名字与他毫无关系,伸手握住门把手,准备开门走人,此时身后又传来两个字—— “爸爸!” 沈邵元仿佛被喊了木头人,落在门把手上的手不曾动一下。 目睹这一切的沈傲之一动不动,脑子里无数个问号在飞舞,视线在这两人身上来来回回,她很想弄清楚他们之间究竟什么关系。 见鸭舌帽不动了,程安栋的内心升腾起一股久违的期待,难道他真的就是他要找的人?似乎又有些不敢继续下去,很怕从他嘴里冷冷的吐出几个字:“你认错人了。” 办公室内沉寂了好几分钟,能够打破这份沉寂的大概只有沈邵元一个人。 紧紧咬住后槽牙,抓住门把手的手也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几乎无法呼吸的沈邵元终于克制住内心的激动,依旧是咬紧后槽牙吐出几个字—— “和我名字很像。” 说完,右手一转,开门大步离开。 “爸爸!” 程安栋追出去,像个追赶爸爸的小孩子,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 “妈妈天天念叨你!所有人都说你已经死了,墓碑照片都给她看过,可妈妈就是不信,她坚持要我回来找你,她希望临死前能再见上你一面,能看到弟弟和妹妹……” 可惜,任凭程安栋怎么说、说多少,沈邵元都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甚至越走越快。 走出办公楼,周围店铺里还零星有人,程安栋停住话语也停住了脚步,那个人或许有什么苦衷吧,看样子他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他的身份,索性,就随他吧。 程安栋在楼下不知怔愣了多久,直到沈傲之下楼来,拍了拍他的肩—— “程大哥……” 程安栋回过神来—— “走吧,我送你回家。” 两人坐上车,车子缓缓驶出批发城。 “踩刹车——!” 沈傲之一声惊叫的同时,已经抬手拉转方向盘,汽车险险擦过前面突然窜出来的人,终于停下来。 “对不起,是我走神了,你没事吧?” 程安栋看着沈傲之,可心绪明显飘散在各处,沈傲之摇摇头—— “我没事,你下车吧,我来开车。” 程安栋疑惑的看向沈傲之,那女人已经打开车门绕过车头站在驾驶座门外。 也罢,沈傲之显露出来的能力太多了,也不差驾驶这一项,说不定是苏瑾瑜私下教的也不是没可能。 程安栋老老实实的交出驾驶座,坐上副驾驶,沈傲之驾驶车子缓缓前行。 看她驾车的姿势和动作,完全一个技术熟练的老司机,程安栋也就不再担心什么,靠在椅背上,终于可以胡思乱想了。 说他胡思乱想,实在是他无法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他父亲,如果是,他为什么不承认?如果不是,他又为何会对那个名字和他喊的“爸爸”有反应? 他相信那就是他父亲的可能性更大些,那么他这种表现的原因呢?他不得不替他胡思乱想出各种理由。 “呃……我可以问问题么?” “嗯。”程安栋有气无力。 沈傲之看了旁边男人一眼继续目不转睛的开车—— “刚才那个人……是你父亲?”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你没见过你父亲?” “脑袋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记忆,而且二十多年过去了,三十岁和五十多岁的人,相差还是不少的。” 沈傲之点头,的确如此。 “那,你刚才说的沈绍天是你父亲的名字?” “嗯。” “可是,那个人不叫沈绍天,不过就差一个字,像是亲兄弟。” “亲兄弟?” 程安栋努力回忆小时候沈家的情况,母亲带他离开的时候他四五岁了,似乎并没有任何他还有个叔叔或伯伯的记忆,印象里爷爷只有他父亲一个儿子,他另外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沈家再没有其他亲人。 沈傲之也替程安栋着急,可是她不敢冒然说出沈邵元的名字和身份,如果沈邵元愿意或能够表明他的身份,刚才他自己就说了,何必假装不是呢? 更何况他此次来海城有公务在身,她不能泄露任何关于他的信息,这也算是对他有恩于她和苏瑾瑜的一点回报吧。 思来想去,沈傲之安慰道—— “我看你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可能他有什么身不由己的苦衷吧,至少你现在知道了这个人还在,他也知道你在找他,等到将来合适的某一天,他一定会主动找你,向你表明他的身份,你们一家团聚不过是时间问题,至少现在有希望了,不是么?” 程安栋也想到了这一层,没想到他和沈傲之的想法不谋而合,此刻,另一个大胆的想法钻进他脑袋——这个相貌和妈妈有六七分像的女孩儿会不会就是他的妹妹呢? 当初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就奔着这个想法去的,了解后才知道她在距离京城很远的乡下长大,父母早逝,或许只是相貌相似而已,没有再继续查下去。 或许,现在他可以把沈傲之和那个人都查一查,万一呢? 想起远在国外的母亲日日思念着亲人,程安栋下定了决心。 “对,你说的没错,不过,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方便透露么?” 程安栋的问题让沈傲之犯了难,一直将车子开到家门口停稳,她才道—— “不好意思,这涉及到人身安全。” 程安栋心下了然。 第75章 翌日,海城报纸各大版面头条大幅照片报道了小商品批发城发生爆炸的新闻。 照片里滚滚浓烟腾空而起,仿佛周边的店铺全都被炸的黢黑一片,甚至还有被炸伤的顾客现身说法,指责批发城发生爆炸居然不给伤者提供医药费…… 沈傲之看到这些报道的时候,是苏瑾瑜晨跑回来,除了早餐,还带回来一份海城日报。 “呵!我批发城刚刚开业才一天 ,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抹黑我?这回倒是比前几次聪明了一些,至少不像以前那么简单粗暴,学会思考了哈?” 苏瑾瑜盛好粥放在沈傲之面前,筷子递到她手里,柔声道—— “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想办法应对。” 沈傲之倒是不以为然—— “嗐,应对什么啊?一次爆炸而已,除了角落里那个大坑,我的批发城完好无损,新闻上爱怎么说怎么说,难不成因为一次爆炸,还能给查封了?” “看来你是一点儿不担心啊。” “有什么可担心的?昨天那么多市民到过现场,有没有发生伤亡他们自然都清楚,我那是批发城,又不是战场雷区,难不成大家还能害怕啊?” 苏瑾瑜见这丫头信心十足,丝毫没受新闻的影响,暗暗松口气,他可不希望她不开心。 “对了……” 沈傲之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苏瑾瑜,“你知道哪里能考驾照么?我想去考个驾照。” “呃……等我打听一下吧……不过,要拿到驾照估计怎么也得一年半载,你事情那么多,有时间去学么?” 苏瑾瑜的驾照还是在部队学的,他还真不太了解地方的政策。 沈傲之吞下小半个水煎包,弯起眼睛笑眯眯的—— “最好是那种可以直接去考试的,开车我会。” “哦?” 苏瑾瑜的眼神有些异样,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学的开车?她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沈傲之反应迅速,假装若无其事—— “学开车嘛,没什么难度啊,程安栋教我几次我就会了,昨晚他情绪不大好,还是我开车回来的呢,等拿到驾照,我也买辆车,去哪里都方便。” 沈傲之没有说完的话是:这个年代开车简直不要太爽!马路上根本就没几辆车,更不必担心没地方停车,马路上横着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苏瑾瑜相信了沈傲之的解释,更大的原因是他本来就对她没存太多疑问,有个车的确对于她来说方便太多。 “要不然,有空我教你骑摩托,骑摩托不需要驾照,以你的聪明伶俐,很快就能学会,可比开车简单多了。” “诶?好啊!骑摩托很酷!” “不过我们先说好,你不能开的太快,摩托车毕竟没有小汽车那么安全。” “嗯嗯,知道知道。” ** 沈傲之今早上班是苏瑾瑜载她去的,特意去的很早,担心业主们因为爆炸新闻产生什么负面想法,她需要及时解决这些心理问题,毕竟,生意人的生意好坏与本人的精气神有着莫大的关系。 果然,沈傲之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业主三五成群的等在办公楼前,看样子就是在等她。 “早上好啊诸位!” “哎呀沈老板啊,你看到报纸了没啊?现在全海城都知道咱们批发城发生爆炸啦,街坊邻居都来问我,这批发城还敢来么?” “对啊,沈老板,尤其还有人说爆炸引起伤亡了,还说咱们批发城对伤者不闻不问,咱们的名誉真是一点都不剩了,这以后还能有人来咱这买东西么?” “沈老板,你可得想想办法啊,咱们这才开业一天,这要是黄了,我们投入的那么多资金可全都完啦……” “是啊,我的全部身家都在这啦!这个批发城万万不能黄啊!” “……” 有一个人起头,后面就有无数人七嘴八舌跟进,丝毫不在意沈傲之究竟听没听清,似乎他们只是急于表达出自己急切的心情而已。 这一点,沈傲之非常能理解,索性笑眯眯的看着各位,让他们说个痛快。 说完了,自然也就安静了。 这才轮到沈傲之讲话—— “各位,你们说的我全都明白,你们急切的心情和担忧我更是能理解,你们以为只有你们投了钱?我比你们投的多的多,我能不关心批发城的死活么?” 此时有人明白过味儿来,大声喊道—— “沈老板,看你如此淡定,是不是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啊?” “是啊,沈老板,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 大家又全都七嘴八舌的抱着期待嚷嚷起来。 沈傲之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办法肯定是有的,你们只管放心的回去准备好自己的店铺,给顾客提供最周到和细致的服务,这些才是买卖兴隆的根本!至于剩下的事全都交给我,我保证不会影响大家的赚钱!你们相信我么?” 一众人等面面相觑,突然有第一个人喊了一句—— “信!”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最后变成众人异口同声。 看到业主们带着希望返回各自的店铺,沈傲之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现在所有的压力全部压在她的肩上,就看事情是不是朝着她预期的方向发展了。 回到办公室,一壶水尚未烧开,沈傲之的门就被敲响,进来的是她的助理,小路。 “沈总,公安局的人过来,说要见您。” 沈傲之皱了皱眉头,公安局?难道是为了爆炸的事? 看来是她低估了那些人,还以为媒体舆论造势是他们的终极目的呢。 “请他们进来吧。” 一共进来三个人,全部穿制服,不过这个年代还没有施行警衔制,看官大官小只能从年龄、做派和站位来推测了。 为首的警察面色肃沉,好像面对的是马上就应该投进监狱的犯人,语气更是冷肃严苛—— “你是批发城的负责人?” “是。” 沈傲之乖乖回答。 警察:“这里昨天发生的爆炸,我们过来调查,希望你配合。” “哦,怎么个配合法呢?我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沈傲之显得有些无措。 站在后面的两名警察偷偷对望,嘴角都露出轻蔑的笑意。 为首的警察依旧一本正经—— “为了保障批发城的安全,更是为了保障业主和顾客们的安全,需要你通知下去,所有业主闭店关门回家,批发城暂时停业,等我们调查出结果,确保批发城不再有安全隐患,再恢复营业。” 沈傲之在心里默默佩服能想出这招的人才,刚刚开业就停业,他们的调查再故意拖延个十天半个月,到时候她的批发城不关门也得倒闭了,谁还来? “可是,警察同志,那只是一个误会,并不是什么危险性的爆炸,更没有人员伤亡,我们根本就没有报警啊,我们自己已经处理完毕了,不用麻烦几位的,你们还是空出时间去抓那些真正的罪犯吧,那才是为社会做贡献呢,不用在我这里浪费资源的。” 沈傲之的话直接让周围温度降到冰点,为首的警察脸冷的比当初的苏瑾瑜还要更甚,语气更是冷到仿佛直接带着冰坨子—— “愚昧!爆炸这么严重的危害行为,你以为你们不报警我们警察就管不着了?没有伤亡?昨天的新闻报道你没看?那么多受伤民众现身说法,你还要试图掩盖真相?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老老实实的配合我们的调查,我可以以妨碍警察办案为由,直接拘捕你!你好好想清楚,还不打算乖乖配合么?” 这个警察底气十足、声音洪亮、言辞激烈,说话间,唾沫星子偶尔止不住的喷溅而出,沈傲之不得不战术性的退后几步躲避,低头间,嘴巴使劲咧了咧,再抬头时,面色如常微微带笑—— “警察同志,别激动嘛,我的确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不太懂规矩哈,还请见谅……内个,我能不能请教您几个问题?” 沈傲之态度的转变让为首警察的怒气稍稍消散了些,重重呼出一口气—— “你问。” 沈傲之一脸无辜又带着几分求知欲—— “你们的调查大概分什么样的步骤啊?比如是需要找人呢?还是需要找什么东西?或者,需要去现场看看?” 为首的警察个头不低,居高临下睐一眼面前的女子,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智商不太够的傻子,看在她如此虚心的份上,还是给出了回答—— “肯定是先要去现场勘察的,现场留下的痕迹会给我们提供不少线索;再次要寻找目击者,询问他们当时的情况,发现更多线索,从而找出嫌疑人……” 为首的警察喋喋不休,沈傲之听得相当认真,完全是个优秀的小学生模样。 直到警察全部说完闭口不语,沈傲之还一副洗耳恭听状,大有意犹未尽之意。 “想什么呢!” 警察的声音粗重有力,惊得沈傲之一哆嗦,回过神来,俨然一副小学生课堂上没听懂的样子,微微蹙起眉心—— “内个,警察同志,我想请问一下啊,我在自家院子里挖个坑,这事儿警察也管么?” 警察迷糊了—— “挖坑?挖什么坑?” 第76章 沈傲之一本正经—— “哎呀,这事儿不大好描述,咱们还是去看看我挖的坑吧。” 守在门口的小路立刻礼貌的上前引路,带领一行人前往昨天的爆炸现场。 ** “这是……” 三位警察禁不住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语。 围墙边角处,一个直径约三米,深约一米的大坑里,有工人正在砌砖,这哪里像是爆炸现场嘛。 沈傲之抬脚把旁边的一块砖头往工人身边踢了踢,方便工人拿取,嘴上介绍道—— “这个啊,嗐,这不昨天我们批发城开业嘛,我们家老爷子的老友刚好来海城,都过来捧场,人家是个特别厉害的风水大师,他说这个位置是我们批发城的财位,水能主财,这里要是能修个喷水池,我们批发城的财运那可就滚滚而来了,我一听这话,那还等什么?像我们这做生意的,不求财还能求什么?能发财的事儿必须立刻办!所以呢,我就立刻叫人开工建设,这几位工人昨晚熬夜加班,为的就是把这喷水池早早建成,好等着财源滚滚啊……” 沈傲之说这段话的时候喜笑颜开,活脱脱一个满眼全是金银财宝的小财迷,叫周围看光景的人差点就以为那根本不是什么喷水池,完全就是个金矿嘛。 就连几位警察也都被她感染,好像挣了钱他们也有份似的。 “哎呀!” 沈傲之忽然严肃起来,“警察同志,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唉,谁叫我天生爱财呢!内个……我想问下,我在我的地盘挖个坑建喷水池,这个是不是也得向政府提出申请?要是需要的话,我这就回去打报告,不过我这喷水池的工程可停不得,我还等着它哗哗哗的给我喷钱呢!” 警察:“……” 这话他还怎么接?他们该怎么接?可如果接不上,他回去要怎么向上头交待? “昨天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报纸上刊登的冒着黑烟的照片不会有假,这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沈傲之早有准备—— “哦,那个啊,你也看到了,原本喷水池这块地方都铺满了水泥,那玩意想要一镐一镐的敲碎,我怕我的财神等不及早跑走了,所以啊,就专门找的爆破人员过来,这块地方不大,一管炸药几秒钟的事儿,这地方偏僻没什么人,而且我们的安保工作做的非常到位,绝对保证现场的安全,至于新闻里报道的那几位说被爆炸殃及受伤的人,哼,我还正要找他们当面对质呢!警察同志,你刚才不是说要找目击证人了解情况么?我建议你们直接去找那几个人核实,这种恶意诽谤造谣,对他人造成恶劣影响的,是不是也归你们管?” 为首的警察此刻进退两难。 上头给他的任务是让他以调查爆炸时间为由勒令批发城停业,现在人家在自家院子里挖个坑修水池而已,他有什么理由不让人家建? 而且,这个沈傲之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几句话就把矛头指向了那几个做假证的人,他当然清楚那几个人说的是假话,还有什么可核实的?核实后的结果呢?岂不是啪啪打自己的脸? 警察不说话,沈傲之也不催,她一个弱势商人,又是个柔弱女子,那是万万不敢和权力部门叫板的,腰也不那么直了,脖颈也没那么挺了,小脑袋也没昂的那么高了,一副生意人难做的弱小状。 小路站在几个警察身后,看着自家老板游刃有余的精湛演技,不由得悄悄抬手冲沈傲之竖起大拇指。 不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很快有人跑过来,手里□□短炮的,闪光灯啪啪啪的闪。 “我是海城电视台的记者,关于昨天的爆炸事件,能说说具体怎么回事么?” “我是海城晚报的记者,昨天那场黑烟滚滚的爆炸就是这里发生的么?可现场这里看起来并不像是意外发生的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时事杂志的记者,这几位警察同志是来调查爆炸事件的么?请问有结果了么?到底怎么回事能说说么?” “……” 记者们一哄而上将几人团团围住,话筒都快杵到为首警察的脸上,闪光灯更是闪个不停,仿佛不闪瞎几个誓不罢休。 没有从警察那里得到回应,记者们的话筒朝旁边的沈傲之而来—— “沈老板,现在究竟什么情况,你能说说么?” “对啊沈老板,看起来这里正在施工啊,你说说吧……” “……” 沈傲之闪躲的眼神似乎有意无意的朝几位警察身上瞟,犹豫片刻,像是被记者们缠的实在没办法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也是早上看报纸才知道昨天的事上新闻了,今天一早几位警察同志就过来找我,让我通知批发城业主全部关店停业,我当时是发懵的,后来警察同志详细解释我才明白,原来是昨天的爆炸引起了大家的恐慌,在这里我刚好也借你们的镜头和文章向广大市民做个澄清: 正如你们现场看到的,我打算在这里建个喷水池,昨天是专业人员在这里打眼放炮,原以为这是我们批发城内部的事,没想到给大家造成困扰了,我在这里向海城市民道歉。 以后我们有什么大动作一定第一时间透过媒体向公众事先告知,就比如我们批发城昨天刚刚开业,开业前三天优惠大酬宾,优惠力度空前绝后,鉴于昨天这件事,我在这里做主,将优惠活动延期三天,还没有前来的市民朋友们抓紧时间来逛逛看看,所有小商品一应俱全,总有一款是你需要的!” 此刻的沈傲之恢复了原本的气场,她还是那个钟灵毓秀气场强大的女王。 现场聚集了如此多的媒体记者,三位警察相互交换了几次眼色,为首的警察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保全自己,上前对沈傲之道—— “沈总,这次是我们对情况了解的不够清楚,既然已经弄清楚了不存在安全隐患,我们就收队了。” 不等沈傲之回应,三人已经大步逃离。 他们不逃也不行啊,记者们争相追赶,想让他们说的多些……再多些…… …… 现场交给小路善后,沈傲之回到办公室,程安栋正坐在会客区饮茶。 “回来了?快坐下,帮你晾了茶,刚刚好。” 沈傲之笑起来,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还真渴!” 程安栋帮她续上杯,看着她的小梨涡,想起母亲年轻时笑起来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小梨涡,可惜自从他们出国后,母亲的小梨涡就很少见了。 收敛起失落的情绪,程安栋问沈傲之—— “他们来的还及时吧?” “嗯,你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时间刚刚好,现场的发展也刚刚好,总之一切尽在掌握。” “嗯,回头你记得让小路把监控视频整理一下发给各个记者,就按咱们商量好的办,能把危机转化成商机,还是你厉害啊!” 沈傲之莞尔一笑—— “呃,还行吧,当然,少不了你的鼎力支持,海城大学的那套监控系统还在完善中,等保税区建成,应该就可以完全投入使用了,到时候咱们的安保工作就会轻松很多。” 她当然不能说这些小计俩在前世根本不值一提,前世的各种社会资源多发达呀,发达到颠倒黑白亦并非难事。 ** 接下来的五天时间,海城各大媒体大幅报道小商品批发城爆炸事件后续,报纸和杂志上更是专门辟出专栏,每天连载,将事件始末从头到尾捋的明明白白。 但奇怪的是,就连普通人都能看出来的阴谋却迟迟没有揪出幕后黑手,关于这个幕后黑手众说纷纭,就是没有一个定论,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无疑是批发城,媒体新闻铺天盖地的宣传,加上民众茶余饭后热烈的谈资,批发城的知名度在海城甚至周边地区迅速提升,从老人到小孩,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 商务局新成立的外事处办公室里,新上任的主任陈文诗将报纸往桌上一摔、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气的直翻白眼。 “笃笃笃……” “进!” 苏青媛推门进来—— “诗诗,你……” “主任!说你多少次了,在单位叫我陈主任!” 陈文诗的怒气正无处发泄,算苏青媛运气不好。 苏青媛心里不甘,却也乖巧的改口—— “是,陈主任。” 当她看清楚陈文诗桌面上的报纸内容时,之前的委屈也消退了大半,整个海城能让陈文诗不自在的,除了苏瑾瑜,也只有一个沈傲之了。 “陈主任,搞不了批发城,可她的保税区可实实在在在咱们手里,下个月外商考察团来海城,到时候咱们大有文章可做。” “哦?你有什么想法?” “当然!” 苏青媛兴冲冲的在陈文诗对面坐下,凑近她,小声说着自己的计划。 陈文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连欧式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想起先前自己对苏青媛态度,不禁压低了声音道歉—— “抱歉啊,刚刚不是针对你,也不是我的官瘾有多大,我知道你是习惯叫我诗诗,私底下这么称呼肯定没问题,可你叫习惯了,等到了公众场合,你万一一时改不了口,显得我们部门没规矩,这叫其他同时怎么看?叫外人怎么看?你说是不是?” 陈文诗的话温暖了苏青媛的心,她连连点头—— “嗯嗯,你说的对!我以后一定注意!” 两个好朋友相视而笑。 第77章 苏青曼最近甚是郁闷,三妹已经去外事处上班,每天风风火火干劲十足,可她的面试结果却迟迟没有消息,虽然心里意识到希望不大,可她就是不愿意相信,不甘心啊。 前些日子明明好不容易说通爷爷要办个家宴,邀请程安栋来家里做客,后来因为沈傲之和苏瑾瑜工作太忙,一推再推。 他们推,她不能再推了,她得加把劲促进家宴尽快举办。 院子里,苏老爷子坐在躺椅里舒服的晒太阳。 苏青曼从保姆阿姨手里接过水果盘端到苏老爷子跟前。 “爷爷,吃水果,刚切的。” 苏老爷子睁开眼,看看一块一块大小均匀的水果,又看看孙女,伸手拿过一块明显不是出自孙女之手的水果填进嘴巴,闭上眼细细咀嚼。 苏青曼坐在老爷子旁边的石阶上,给自己喂了一块水果,思量片刻,鼓足勇气—— “爷爷,上次跟您说的家宴是不是可以办了呀?” 苏老爷子就知道孙女有事求他,不然也不会如此乖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个孙女都不再象小时候那般乖巧可爱了,变得市侩又任性,他时常也在反思,究竟是哪些教育出现了问题?同样的家庭,为什么大孙女和大孙子就没学歪呢? 唉! 怎么说也是自己孙女,不能不管啊。 “哦,家宴啊,回头我问问小四和之之,不过我昨天听三宝说之之的保税区最近正是忙的时候,我看啊,他俩都够呛能有时间。” “哎呀爷爷,就是一顿晚餐而已,他俩就算再忙,总不至于不吃饭吧?实在忙的话,过来打个照面意思意思就走也行啊,没人要他们非得陪满全程嘛……” 孙女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想必是真着急,而且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苏老爷子点点头—— “嗯,等晚上我给小四打电话说说。” “谢谢爷爷!爷爷最好了!爷爷吃水果!” 苏青曼瞬间像个开心的小女孩冲爷爷笑的分外灿烂,苏老爷子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孙女,不禁感叹:如果她能一直这般天真可爱该多好…… ** 接到爷爷电话的时候,沈傲之和苏瑾瑜正在最后敲定经管局对保税区内企业的管理规定细则,明天就要再次上会审核,这个规定已经修改八次了,明天是第九次上会,两人的内心都不平静。 沈傲之努努嘴气哄哄的—— “你说这次那个姓冯的会不会又找出什么新借口?要是还不通过,我真要来强的!” 苏瑾瑜沉稳淡定依旧,脸上还带了几分温柔的笑意,抬手在沈傲之的发顶轻抚—— “别气坏自己,他要是不能阻止这个规定的起草应该算他失职,他的日子怕是就不好过了,所以他必须绞尽脑汁的找茬,我们要理解他。” “嗯?” 沈傲之刚开始微微茫然,很快就反应过来—— “哈哈,你是说这是上头给他的任务?你别说,还真是,可老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我猜想在海城市怕是找不出人能帮咱们解决这个难题了,我得找京城那边才行。” 说着就拿起电话筒准备拨号,被苏瑾瑜按住双手—— “小迷糊,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不管你找谁,他们的办公室里还会有人接电话么?他们家里的电话号码你有么?” 沈傲之:“……” 好吧,苏瑾瑜说的没错,再说,她跟京城那边的人也没有多熟,不过是程安栋介绍过而已,她只能怀念以前有手机的日子,随时随地沟通无障碍。 “铃……” 刚刚撂下话筒的电话响起来,沈傲之顺手拿起话筒—— “喂?” “之之啊……” “爷爷!” “嗯,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们啊?” “没有没有,爷爷您找我们有事?” 苏老爷子听说没打扰小两口,乐呵呵的继续道—— “是啊,你二姐上次说要办家宴,这个事儿一拖拖了好些日子,你二姐到现在还没去她说的那个什么公司上班呢,我寻思着咱是不是得帮帮她,尽快办这个家宴……” “好的,爷爷,没问题,正好后天周日,瑾瑜休息,不如就周日晚上?” “行行行,我这就让你二姐邀请那位贵客,周日你们最好都早些过来,帮忙准备,你们不是跟他是朋友么,应该对他的喜好比较了解。” “好的,爷爷,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 挂了电话,沈傲之和苏瑾瑜大眼瞪小眼。 苏瑾瑜:“程安栋不是不打算用二姐么?而且对二姐也没别的意思,你还一口答应这事儿?” 沈傲之眨眨眼—— “我答应什么了?我一没说做媒婆、二没说做职业中介,我只是答应去吃顿饭而已啊,上次程大哥说了要找机会去拜访爷爷,我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原来这也是程安栋的意思,那他就放心了,他可不舍得沈傲之夹在中间为难。 ** 翌日,沈傲之和苏瑾瑜一起去市经管局开会,讨论敲定保税区管理细则。 不出所料,第九轮的讨论再次遇到反对意见,冯奇才一副油盐不进的滚刀肉混蛋德行,只说哪里不行,又不说怎么样才行,反正谁说都不行…… 当这种情况出现三次五次时,沈傲之还可以忍,可这已经第九次,沈傲之的耐性已经全部耗尽。 “啪”的一拍桌子,“嚯”的站起身,椅子被膝弯顶出去一大截,擦在水泥地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嗞——”,沈傲之把手里的资料“啪”的摔在对面冯奇才面前,气势汹汹—— “这本来就该是你们经管局的职责,管理规定本来就应该是你们出!我好心好意搭上时间精力和心血帮你们,你居然还在这挑三拣四万般阻挠!你搞搞清楚你的职责是什么!你也得认清楚保税区的成立对海城甚至是全国来说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支持建设,你不但不出力,还一个劲儿的阻挠拖后腿,你是如何坐上局长这个位子的?能坐稳么?除了同级政府,你忘了你还有上级单位?” 不容冯奇才做出任何反应,沈傲之已经转身,大步离开会议室。 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看戏观众。 苏瑾瑜一直目送暴怒的妻子离开,余光瞥见一屋子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面孔,无奈在心里摇头,最后看向冯奇才—— “既然讨论不出结果,这会不开也罢,散了吧。” 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你站住!” 苏瑾瑜抬起的脚落回在原处,看向说话的人,冯奇才。 “苏瑾瑜,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现在你搞得一塌糊涂,还想就这么走了?” 苏瑾瑜:“……” 苏瑾瑜:是他搞得一塌糊涂?这个冯奇才完全不可理喻!懒得和他说话。 见苏瑾瑜默不作声,冯奇才还以为自己是自己的威严压住了他,没想到这小子也有乖乖挨训的时候,心里莫名的痛快,也不知市长千金究竟看上他哪一点了,除了身材还可以,和自己的侄子比起来,简直一无是处! “这件事你去搞定!要是干不好,你那个所长的位置可有的是人看好!” 留下这句话,冯奇才第二个离开了会议室。 怎么也得保存自己局长的面子嘛。 局长都撤了,其他人陆续离开会议室,苏瑾瑜整理好桌面上散落的资料,转身准备离开会议室。 一转身,门口站着一个人。 苏瑾瑜的脚步微微一滞,很快迈开大步朝门口走去。 “哐”的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撞上,陈文诗背靠在门板上仰头望着他。 “说。” 苏瑾瑜的视线未曾在她身上停留,直直看向墙壁,周身的气压迅速下降。 陈文诗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苏瑾瑜,没有不悦,声音温和婉转—— “想让冯局长尽快通过那个细则也很简单……” 苏瑾瑜将手里原本横着拿的资料竖起,挡在自己小臂上,以厚厚的资料做挡板,直接推开堵在门口的陈文诗,拧开门大步出去,酷酷的留下一句话—— “如果谈条件就不必了。” “苏瑾瑜!你!” 陈文诗的温婉再也无法伪装,声音尖利了许多,空旷的走廊传来的回音让她立刻恢复了理智。 她如今是外事处的主任,可不是普通小职员,她绝不容许别人看她的笑话,这也是她作为陈家人应该尽到的义务。 ** 沈傲之从经管局离开直接去找程安栋。 “说吧,这次需要我做什么?” 程安栋端了茶杯递到沈傲之面前,笑容像是慈爱的长辈面对搞了恶作剧的淘气晚辈,欢喜却又一副我早就看透你的模样。 沈傲之接过茶杯嘿嘿笑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你怎么知道我有求于你?” 程安栋睐她一眼,无奈的笑道—— “你从进来我办公室就一副向日葵花向着太阳一般笑的要多灿烂有多灿烂,甚至,还有一点点……呃……谄媚,我能看不出来?” “啊?” 沈傲之连忙放下杯子双手碰住脸颊摁了摁—— “有这么明显么?” “用不用给你个镜子?” “呵呵,还是不用了,我还能不信你不成?” 程安栋白她一眼—— “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还真是要紧事……” 第78章 沈傲之把经管局的事说了一遍,想让程安栋找京城那边经管局上头的人打个招呼,程安栋自然痛快的揽下这个活儿。 “……哦,对了,明晚的家宴,苏青曼邀请你了吧?” 沈傲之问。 程安栋点头—— “嗯,我还正想问你,我该给苏老爷子准备什么样的礼物?他有什么喜好,你给我说说?” “哎哟,还挺有心嘛,不过,爷爷喜欢什么……呃……” 沈傲之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眉头都皱起来了,也没个结果,自言自语道—— “爷爷军人出身,一直带兵打仗,要说有什么喜好……喜欢研究战术?” 程安栋:“……” 程安栋:研究战术?这适合什么礼物?……战术是什么? “一般老人家不都喜欢文玩字画么?” 程安栋给上了年纪的人送过不少礼,要么文玩字画,还有个别喜欢烟酒的,这些礼品都不是问题。 沈傲之听着文玩字画直摇头—— “爷爷是武将,爷爷说文玩字画那都是文人骚客摆弄的,不适合他,他的文化程度没那么高,怕糟践了好东西。” 程安栋内心哭笑不得,他自己也有很多文玩字画,他的欣赏水平也没多高,岂不是像爷爷说的,附庸风雅?真心佩服老爷子—— “老爷子还真是率性啊!真实!可是,这战术……究竟是什么?” 程安栋遇到了他人生中首次送礼难题。 “嗐,要不然你就买点好吃的、好喝的,或者宠物啥的,在家也能陪爷爷解闷不是?” 沈傲之想起自己前世也没少送礼,除了文玩字画,宠物也是很多人喜欢的礼物,对于喜欢宠物的人来说,这份礼物能够随时陪伴在身边,有助于提升送礼人在他心目中的好感度,比别的礼物都好。 “宠物?” 沈傲之的提议仿佛打开了程安栋礼物世界的大门, “行!我给老爷子选一只小狗怎么样?狗对主人最忠诚,而且最通人性,他喜欢大型的还是小型的?” 沈傲之想了想—— “小的吧,爷爷年纪大了,万一大狗撒欢的跑,爷爷可跟不上,拽也拽不住。” “好!就这么定了!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 沈傲之没有洋洋自得,而是一本正经道—— “福不福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抓紧时间帮我把经管局那边搞定。” “没问题!我这就打电话……” ** 周日下午,沈傲之和苏瑾瑜遵从苏老爷子的指派,早早的便骑上大摩托前往大院。 保姆阿姨过来开门的时候示意他俩小声些,用手指了指客厅方向,示意老爷子正在午睡。 “爷爷刚睡?” 沈傲之小声问保姆阿姨,平日这个时间爷爷的午睡已经结束了,不然他俩也不会这个时间来。 保姆阿姨轻轻摇头—— “和往常一样时间睡的,不知道今天怎么还没醒,最近这三两天都是这样,比以前睡的多了。” “哦?爷爷最近可有不舒服?” 苏瑾瑜对爷爷的作息了如指掌,况且军人出身,对时间的概念非常严苛,几十年来,除非有事耽搁不午睡,但凡午睡,必定遵循相同的时间,雷打不动,如果不是生病,怎么会突然改变作息呢? 保姆阿姨再次摇头—— “不舒服倒是没怎么见着,问他他就说大概是累了,毕竟年纪越来越大,动作反应也都慢慢变慢,他说他那些老战友也都有这种情况。” 苏瑾瑜和沈傲之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沈傲之看了看熟睡中的老爷子,捏了捏苏瑾瑜的手指,苏瑾瑜立刻乖乖把耳朵凑近沈傲之的嘴巴。 “不如我们先去外面你教我骑摩托啊?” 苏瑾瑜自然求之不得,两人叮嘱保姆照顾好爷爷便出门了。 大院外面的马路上,由于施行准入制,别说车了,连行人也很长时间看不到一个,正是练习骑摩托车的绝佳场地。 苏瑾瑜拿出十足的耐心正准备给沈傲之介绍摩托车的各项操控,沈傲之却自顾自的跨上摩托车,试试油门、低头抬起脚掌比划着换档位的动作,这架势好像马上就要把大摩托开走。 苏瑾瑜直直盯住摩托车上的女人,难以置信—— “你这是打算直接骑走?” 沈傲之不以为然—— “不骑怎么能学会?” 苏瑾瑜急了—— “怎么也得听我说完怎么换挡、怎么刹车吧?” 沈傲之仰头冲他嫣然一笑—— “平时看你骑的时候已经学会了呀。” 苏瑾瑜:“……” 苏瑾瑜:有个太聪明的老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沈傲之自然不会告诉他,上辈子她骑过自行车、骑过电动车,要不是父母担心她的安全明令禁止,她早就骑上摩托车了! 没骑过不代表不懂操作,只是缺乏实践而已,实践就在现在。 别看大摩托看起来笨重,但骑起来比电单车更稳,掌握好油门和离合换挡,骑摩托不过是小菜一碟。 苏瑾瑜看着摩托车上远去的娇小背影,呼吸渐渐加深,片刻后,还是不放心,他一直跟在摩托车后保护,追着追着,再也追不上了…… 唉,她怎么就学的这么快,他还没有手把手的教呢,只能摇摇头把苦涩往肚里咽。 苏瑾瑜在想些什么沈傲之无心顾及,此刻她正在全神贯注感受刺激的风驰电掣! 呦吼! 没有限速!没有拥堵!没有爸妈的禁止! 只有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扑打在脸上的气流和两侧被自己远远甩在身后的行道树…… 压弯…… 漂亮! 再压…… 爽! “嘀嘀……” MD!扫兴! 沈傲之放慢车速躲避迎面而来的小汽车,她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而且,她答应过苏瑾瑜,首先要保证自己骑车安全。 马路并不窄,两辆大公交并肩而行绰绰有余,沈傲之老老实实的贴着右边儿慢慢前行,谁知对面的小汽车突然像喝醉了似的,走起了S曲线。 “我可奥!” 沈傲之咒骂一句,立即握紧刹车,两只眼睛睁的圆圆的紧紧盯住前面不走寻常路的小汽车。 那小汽车像是越喝越多,左边冲一下右边闯一下,眼看着就要朝摩托车撞来! 说时迟那时快,沈傲之猛的一轰油门,车头猛打,直接冲下柏油路面,摩托车前轮卡进旁边的灌木树丛里。 在她身后,小汽车刚刚与她险险擦肩而过,哪怕再晚上那么二分之一秒,估计她都要和摩托车一起被小汽车带走了。 惊魂过后,沈傲之扭回头,那小汽车居然酒醒跑起了直线! “什么情况啊!” 沈傲之嘀咕一句,跨下摩托车,她必须追上去教教那辆车好好做个人! 摩托车卡在树丛中拽了几下没拽动,沈傲之干脆丢下摩托车,拔腿就去追小汽车。 没费多少力气就追了上来,其实是小汽车自己停下来的。 沈傲之二话不说,上前拉开小汽车驾驶座车门,看都没看清楚司机的脸,上去薅住那家伙的脖领用力一?,司机被薅下车来。 “你特么会不会开车!到底有没有驾照?喝大了么你?” 被揪住脖领的司机着实可怜,刚才在车上就是一阵惊吓,这会更是懵逼状态,整个人像个失去灵魂的躯壳,只剩下任人摆布的份儿。 后车门被推开,下来一个人,上前握住沈傲之的手腕,没有使劲往旁边拉扯,只是微微施了点儿力道捏了捏,声音温润舒缓—— “别急,先冷静,容我慢慢解释。” 这个声音沈傲之并不陌生,视线移过去,果然是沈旭嘉,以前工作中见过,但接触不深。 “解释什么?他刚刚分明是谋杀!” 就算天王老子来给司机说情,沈傲之也不打算原谅! 听到“谋杀”两个字,司机条件反射的连连摆手否认—— “不是不是!我没有谋杀!没有!……” “没——有——?” 沈傲之揪住那人的脖领往下拽了又拽,让他距离自己锐利的眼神更近些,一字一顿道—— “你一没喝酒,二没吸D,你是用脚开车?!” “不不……不……” 除了否认,司机不敢说别的,求助的可怜眼神眼巴巴的看向旁边的沈旭嘉。 “沈小姐,”沈旭嘉手上微微又加了些力道,音量也稍稍提高,“幸亏没有酿成大祸,这是万幸,可如果你还不放手,大祸恐怕无可避免……” 沈傲之这才注意到司机的脖领被她卡的太紧,脸已经涨的通红、额头上青筋凸起,再不放手真要一命呜呼了。 松手前,还不忘狠狠剜司机一眼。 “他是谁?你怎么也在车上?你现在可以说……” 沈傲之转移目标正对沈旭嘉,余光瞥见车窗里还有一个人,那人缩在角落里,就算脸埋进手臂里,沈傲之也认出了那人的身份——陈文诗! 沈旭嘉准备开口要解释什么,被沈傲之抬手拦住—— “行了,我懂了,要是她第一个下车,我也不会对司机动手,庆幸今天我没有受伤,不过我家摩托车就没那么幸运了,你也瞧见了,在那儿……” 沈傲之伸手一指灌木丛中立着的摩托车, “它肯定得进维修厂了,让她看着办!” 说完,转身朝摩托车走去。 第79章 沈旭嘉目送沈傲之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好一阵,他才回过头看向车窗里,看来陈文诗也吓坏了,脸都不敢露,大概全都被刚才扯方向盘的勇气给消耗殆尽了吧。 “上车吧。” 示意司机先上车,沈旭嘉朝沈傲之追过去。 沈傲之站在摩托车屁股后头左看右看,就是想不出凭她一己之力究竟什么办法能把摩托车弄出来! “唉,摩托车为啥就不能装个倒挡呢?就没考虑过这种情况么?分明是设计有缺陷啊……” “你扶好摩托车,我在后面拽。” 沈旭嘉上前抓住车尾栏杆,重心下沉,做好拖拽的准备。 沈傲之怔愣一瞬马上上前几步扶住车把手和车座,有人帮忙最好不过,其他的都等摩托车出来再说。 “扶稳喽!一、二、三!……” 沈傲之和着节奏一起用劲,就这样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摩托车拽离灌木丛。 “天呐!终于弄出来了!谢了。” 沈傲之的感谢明显缺了几分诚意,支好摩托支腿,蹲下去仔细查看被剐蹭的地方,看着那些划痕,心里不禁暗叫不好,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的很,苏瑾瑜太喜欢这辆摩托车了,平时一有空就拿出抹布把它擦得铮明瓦亮,落点灰尘都不舍得,更不用说这些划痕了。 沈旭嘉对于沈傲之的态度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相反,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怎么,担心苏瑾瑜心疼车子?” 心事被猜透,沈傲之倒也没觉得尴尬,点头—— “不过我也不是特别担心,反正维修的费用有人出,它还会和从前一样光鲜亮丽!” 沈旭嘉勾起唇角笑意加深。 瞥沈旭嘉一眼,沈傲之朝汽车方向努了努下巴—— “那个人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目张胆,她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沈旭嘉轻笑出声,又很快严肃起来,语气也严肃起来—— “不管她有没有问题,你还是要小心,保护好自己,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傲之仰起头盯着沈旭嘉看了好一阵,倏而笑道—— “你其实和她不是一路人,为什么要和她走的那么近?难不成……” 她的眼神带着揶揄在他身上上下打量。 “别胡说。” 沈旭嘉被气笑了,本来还想多说几句,被身后传来的的喊声打断。 “小傲!……” 苏瑾瑜明明与陈文诗的小汽车迎面相遇,却愣是像压根就没看到一般,加快速度飞奔过来。 沈旭嘉朝沈傲之微笑颔首—— “你的帮手到了,我先走了,再见,以后记得留心注意安全。” “哦。” 沈傲之讷讷应着,感觉沈旭嘉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像谁呢?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 “小傲!出什么事了?” 苏瑾瑜看到沈旭嘉转身离开,眉头不禁蹙了蹙,无暇多想,注意力集中在沈傲之身上, “怎么了?摔了?” 他余光瞥见摩托车车身上的划痕,眉头直接拧起来,连忙把沈傲之正过来转过去的将全身看个遍, “你有没有受伤?摔到哪里了?” “没有没有,我没摔着,是摩托车自己剐蹭的。” “你确定?” “干嘛啊,你还想来个全身检查啊?” 苏瑾瑜:“……!!!” 下颌微收,瞪她一眼,露出一脸坏笑—— “你想让我在这里给你做——检——查?” “没没没……我乱说的,我没有摔着,真没有……就是不小心没刹住车,摩托车钻进灌木丛里了……我没事……” 沈傲之指着不远处被撞的豁了口的灌木丛,以佐证自己的说辞。 苏瑾瑜总算是相信了,摸摸她的发顶,眼神里全是庆幸和宠溺—— “你没事就好……诶?沈旭嘉刚刚过来……” 沈傲之马上嗅到空气中的酸味,立即解释—— “他经过这里见摩托车被卡在这里了就过来帮忙。” 酸味的浓度没有再继续增加,苏瑾瑜牵起沈傲之的手,把她带到摩托车边,朝车座上努了努嘴—— “走吧,你骑车载我,我们回家,爷爷该醒了。” 沈傲之挑眉笑眯眯的—— “就我这技术,你不怕我摔着你?” 苏瑾瑜单手揽住沈傲之的腰肢,轻轻一提一送,沈傲之已经稳稳的坐在摩托车座上,耳边有魅惑的声音传来—— “你要是摔了,下面有我……” 沈傲之一个激灵,想闪,却被那只手臂紧紧的箍住,下一秒钟,身后像是倚到了一堵人墙,结实又性感,让她羞涩的同时却也给了她无尽的安全感。 “出发。” 还是那个魅惑的男声,就在耳边,又仿佛在心里。 …… 前面的小汽车里,陈文诗偏着脑袋沉默不语,倒车镜里那对亲密的男女就像一根尖刺直直戳进陈文诗的心房,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止不住的后怕。 原来嫉妒真能让人发疯,否则,刚刚她怎么会突然去拉扯方向盘,非要朝摩托车撞去。 要不是司机和沈旭嘉的及时阻拦,这会儿她已经成为杀人凶手了吧!就算真的撞死那个女人又如何?她能脱得了干系么?为了一个乡下女人搭上自己的大好前途,她是疯了才会这么做! 车厢内沉寂了好一阵,沈旭嘉淡淡开口—— “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用你的命去换她的命,你觉得划算么?” 虽然这话听起来是为自己鸣不平,可陈文诗的心里就是不开心,语气冷淡又带着几分轻蔑—— “你不会也看上那个沈傲之了吧?” 不然,他为何现巴巴的去帮那个女人拖车?而且这段日子她没少听他身边的人说,他似乎对沈傲之的消息分外关注,偶尔还会找人专门去了解,嘁,眼前这么好的女人没见他追,却对一个乡下来的有夫之妇感兴趣,真是目光短浅烂泥扶不上墙。 沈旭嘉睐一眼陈文诗,带着微微笑意眼神意味深长—— “这个应该不归你管吧?” 陈文诗只当被自己说中了,笑意中多了几分得意—— “那你加油喽!” 心里,陈文诗的嫉妒让她内心的愤恨又增加了几分,那个沈傲之究竟有什么魅力,一个两个的都对她情有独钟,他们都瞎么! ** 沈傲之骑着大摩托稳稳的停在大院门口,笑盈盈的看向站在门口的苏老爷子,而苏老爷子也正笑眯眯的望着这对郎才女貌的小情侣。 “爷爷,我骑的怎么样?棒不棒?” 老爷子竖起大拇指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棒棒棒!不过……车子怎么回事?” 待两人下了车,苏老爷子瞥见摩托车上的划痕,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和上车时一样,沈傲之是被苏瑾瑜单手揽腰抱下车的,然后他自己将车把接管过来。 沈傲之特意朝爷爷动动腿脚解释道—— “一点小意外,人完好无损,就是摩托车可怜了些。” 苏老爷子左看右看打量了一阵才放下心来—— “摩托啊还是危险,你以后少碰,需要出行小四要是没空,你给爷爷打电话,爷爷叫小汽车送你。” “哎呀爷爷,您不是一直教育我们不要公物私用么,不能占国家的便宜,我们不能犯错误。” 苏老爷子犯了难,犹豫片刻,咬咬牙—— “那就等你特别紧急的时候给爷爷打电话,偶尔一次两次还是可以的。” 沈傲之没有当面揭穿老爷子的窘迫,挽住爷爷的手臂往院子里,边走边点头应—— “好嘞,有急用我一定给爷爷打电话……” …… 家宴的菜单是沈傲之看过的,保姆阿姨照着做就好,沈傲之和苏瑾瑜陪苏老爷子在客厅喝茶聊天。 “你们二姐和三姐一早就出门了,说是有贵客到,得好好打扮一番,说柜子里没好看的衣服,去买衣服了,唉,她俩柜子里的衣服比我这辈子穿过的衣服都多,还说没衣服……唉……” 苏瑾瑜在一旁专心削水果,这种话题他向来不参与,沈傲之瞄他一眼,转头笑着安抚苏老爷子—— “爷爷,女孩子都这样的,都爱追赶潮流,自己柜子里的衣服啊,永远没有商场橱窗里的衣服漂亮,女人觉得最漂亮的衣服永远是下一件!” 苏老爷子闻言一个劲的摇头—— “这都什么想法嘛,不好,不好……” 沈傲之大眼睛骨碌一转,一本正经的说道—— “爷爷,我也老是觉得衣服不够穿,我也喜欢买买买……” 苏老爷子卡顿一瞬,眨眨眼,脖子一梗—— “你不一样,你做生意的,每天要见那么多客户,你得穿的体面些,要不然他们还以为你连买衣服的钱都没有,不跟你做生意怎么办?” “哈哈……” 沈傲之真想给这个可爱的老头儿一个大大的拥抱,爷爷太可爱了! 专心切水果的苏瑾瑜都忍不住抬起眼皮瞄向自家爷爷,这老头儿的想法转变的可真快! 不过话又说回来,还不是因为他媳妇善良可爱招人喜欢? “吃块水果。” 苏瑾瑜叉起一块水果递到沈傲之嘴边,眼神里满是宠溺和喜爱。 …… 太阳渐渐落入西山,距离原定的开饭时间只剩十分钟,不止贵客还没到,就连苏家两姐妹也没有一个人回来。 没有手机的年代,除了干等,没什么能做的。 沈傲之又有些怀念从前了。 半小时后,苏家两姐妹终于回来了,却没精打采,尤其是二姐苏青曼,仿佛失去了灵魂六感全无,径自上楼关上房门,与外界隔绝。 苏青媛无奈叹气—— “程老板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第80章 一个小时前。 程安栋刚刚结束公司会议,看看时间,距离赴约时间差不多了,整理好桌面准备出门。 “铃……” 桌面上的电话将程安栋从门口叫回来。 接起电话,程安栋的脸色倏然一变—— “……在哪儿?……好,我马上到!” 程安栋心急如焚,撂下电话狂奔出门。 大厦门口,苏青曼和苏青媛两姐妹打扮的花枝招展,准备进转门。 还未等她俩抬步,转门突然大力旋转,很快一道高大身影从转门里冲出来。 “程总!” “程老板!” 两人异口同声,跟着程安栋跑出去。 程安栋脚步未停,扭头朝二人喊—— “抱歉,临时有急事,改天上门请罪……” 不等两姐妹追上,程安栋的车子已经轰隆隆咆哮着冲出停车场,一个急转弯,消失在二人的视野里。 “什么嘛!” 苏青媛不满的跺脚。 而苏青曼像是傻了一般愣在原地,直勾勾的盯住车子驶离的方向。 “二姐,这姓程的也太嚣张了吧,居然敢这样轻视我们!枉我们特意大老远来接他,走,咱回家吃好吃的!” 苏青媛上去拉住苏青曼的胳膊就往外拖,被刚回过神的苏青曼甩开,训斥一句—— “你懂什么。” …… 程安栋无暇顾及苏家的家宴,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母亲。 妈妈怎么会突然回国?通知也没通知自己一声,本来她身体就不太好,这次在机场晕倒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刚才电话里那人说还在抢救中,真是心如火焚。 程安栋赶到医院的时候,抢救还在进行中。 急救室门口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她身边立着两个行李箱、身旁放了两个背包,其中一个行李箱和背包是母亲,程安栋认得,还是去年母亲生日他送给母亲的。 看起来刚才打电话通知他的就是这个女人了。 程安栋大长腿几步跨到长椅边,微微俯身,声音带着急切和不安,又显得小心翼翼—— “你好,我是程安栋,程亦凝是我母亲,刚刚是你打的电话么?” 苏青筠靠在椅子上,脑子正在高速运转,思考最近遇到的疑难课题,根本注意不到周围的环境变化。 程安栋弯下腰,没有找到女人视线的焦点,只好在她面前晃晃手,再次问候—— “你好?” “嗯?……哦,你好,你是程女士的……” 苏青筠终于回过神来,作为一个搞科研的,这种情况家常便饭不足为奇,她压根就不把这个当成是自己的小尴尬。 “我是她儿子,我叫程安栋,谢谢你通知我母亲的消息,不知道我母亲具体什么情况?” “哦,你是她儿子,太好了,这些是她的物品,现在交给你,我该走了。” 苏青筠似乎压根没听着程安栋后面的问题,起身把一个行李箱和背包推放到靠近程安栋的一侧,自己背上背包、拉住行李箱的把手,转身就要走人。 “诶,你好……能不能请等一下……” 程安栋不好意思直接上手拉住人家,只得迈开大步绕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他还有问题想要问她呢。 苏青筠面前忽然挡住一座山,被吓了一跳,皱眉抬头—— “你母亲还在抢救,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你需要等医生出来说,我的任务完成了,你还有事?” “不好意思,我母亲来海城之前并没有与我联系,我也不清楚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向你了解一下关于我母亲的事,你知道多少?是你送她来医院的?” 程安栋微微颔首,双脚立正,态度诚恳,加上温润的气质长相,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苏青筠终于收起刚才脑子里思考的难题,开始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思忖片刻,道—— “刚才我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你母亲在机场出站口等车时晕倒了,再之前的事我也不清楚,后来有人帮忙叫了救护车,我见你母亲有行李和背包,反正我也要来市内,就跟着过来了,恕我冒昧,未经你们允许,我打开了你母亲的背包找到她的护照和一张纸条,上面有你的名字和联系电话,我就借了医院的电话打给你,等你一来,我把行李箱和背包交给你,我就完成任务了,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程安栋眨眨眼—— “没,没了……” 她已经说的够清晰了,再问恐怕就是她也不知道的,那他还有什么可问的呢? 苏青筠没有点头、没有眼神、没有任何示意,直接横跨一步走人。 程安栋转身愣愣的看着女人的背影,直到她走出去五六米才出声—— “谢谢你!忘了问你贵姓?” “不客气。” 女人只留下这三个字,潇洒的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程安栋:“……” 这个人听话只能听一半么? 程安栋想追上去,此时抢救室的门开了,有人出来,他只得转身奔过去。 “医生,我母亲怎么样?” “你是程亦凝的儿子?” “是。” 确认好家属身份,医生才开口—— “病人心脏不是很好,脑部血管非常脆弱,这次幸亏送医及时,而且破裂的血管不是主要血管,出血不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鉴于患者的情况,以后尽量杜绝情绪激动,尽量保持心跳平稳,不然会很危险,你先在这等等,里面正在等待病人苏醒就能推出来。” “好的好的!多谢!多谢医生!辛苦你们了!” 程安栋那颗慌乱的心终于缓缓降速,母亲没有生命危险比任何消息听着都开心。 半小时后,程安栋的母亲被推去病房。 病人的麻药还没完全褪去,程安栋守在她床边,不时的轻唤母亲,好让她尽快恢复清醒。 程亦凝毕竟年级大了,身体本来就弱,只清醒一小会儿便又陷入沉睡,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程安栋的心才又放回原位。 ** 苏青筠回到苏家大院的时候,除了苏青曼还在房间里与世隔绝,其他人都在餐厅吃饭。 保姆阿姨开门见是苏青筠,又惊又喜,声音都高了好几个度,朝餐厅喊—— “老爷子,青筠回来啦!青筠回来啦!……” 苏老爷子一听大孙女回来了,连忙起身迎过去,速度比其他人都快—— “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苏青筠换了鞋丢下背包和行李箱,和爷爷来个拥抱,同时和爷爷身后的几人用眼神示意问候。 “还没吃饭吧?快,快过来吃饭……“ 苏老爷子挽着大孙女在餐桌边就坐。 “爷爷,今天什么日子,这么丰盛?要不是看你们惊讶的样子,我差点以为你们是为了给我接风洗尘呢。” 四个人八菜一汤,这在苏家近乎奢侈,就算父母都回来也不过如此。 “呵呵,大姐,这或许就是天意,这顿饭啊还真是成了为你准备的接风宴了呢。” 沈傲之把一副新的碗筷放在苏青筠面前,把原本自己用的碗筷拿到苏瑾瑜的另一边,乖乖坐下,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因为爷爷把大姐摁坐在她的位置上而有哪怕半分不满。 苏老爷子和苏瑾瑜马上意识到了座位的变化,但看到沈傲之的反应,两人心下了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唯一不痛快的就是苏青媛了。 “大姐,有的人啊就长了一张巧嘴,黑的愣能说成白的!什么你的接风宴啊,原本我们今天是打算邀请一位贵宾的,可惜被人家放了鸽子,二姐被气的回房间了,这不,就只剩我们几个了,你是赶巧了而已,可别傻傻的领某个人的情!这一桌子菜可都是阿姨做的,跟某个人一点关系没有!” “三宝!越说越不像话!” 原本挺开心的苏老爷子喝止一句,又不能说太多,免得让餐桌上氛围变得更糟。 哪知,苏青媛更气了—— “爷爷,你就向着外人!这次家宴本来就跟大姐没有任何关系,什么接风宴啊,就她会说话?就她会做人?不要脸!” “三宝!” “三宝!” 苏家两个男人同时异口同声。 沈傲之微微一笑,扯了扯苏瑾瑜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转过头看向苏青媛,语气和悦舒缓—— “我只是说这餐现在成了大姐的接风宴了,难道有什么问题?我又没说这餐是我准备的,更没有邀功的意思,大姐难得回来,一家人在一起有美酒佳肴相伴,多惬意开心的事啊,难道你不想让大家吃的开开心心?” 苏青媛哪里敢说她不想家里其乐融融?老爷子还不得把她赶出去? 又一时想不出用什么话回怼,只得愤愤的不吭声。 沈傲之要的就是让苏青媛闭嘴,她和苏家二姐、三姐的关系大概这辈子都无法和解了,既然无法建交,那就至少保持无战争状态吧。 ** 饭后,苏老爷子的书房里,苏青筠和苏瑾瑜夫妇陪爷爷喝茶。 “大姐,这么说,你以后就长住海城了?” 沈傲之给苏青筠斟好茶,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盯住苏青筠,小梨涡若隐若现。 沈傲之虽然和苏家大姐只见过一面,但那次她帮了她,她对她印象非常好,苏瑾瑜也更喜欢苏家大姐,她爱屋及乌嘛。 “可以这么说。” 苏青筠点头。 沈傲之端起茶杯到爷爷面前,喜笑颜开—— “爷爷,这回您开心了吧?以后大姐就在您身边了呢!为了大姐回来,我们以茶代酒庆祝一下,干杯!” 几人在她的带动下纷纷举杯,清香的龙井一饮而尽。 “不过,我恐怕是不能住在家里。” “啊?” 几人面面相觑。 第81章 眼见着爷爷的笑容渐渐消散,苏青筠赶紧解释—— “爷爷别着急听我说,我这次回来是有新任务,海城新成立个航天城,地点距离市区稍微远了些,宿舍都是组织上安排好的,我住在航天城更方便,以后有假期我肯定会常回来的,这里可比原来的工作单位近太多了。” 苏老爷子想想也是,至少孙女和他在同一座城市了,他不该太贪心,连连点头—— “好,好,你记得多回家看看,回来之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准备你爱吃的饭菜。” “呜呜,还是爷爷好……” 说这话的可不是苏青筠,而是沈傲之,以苏青筠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一根筋的性格,她还真说不出这样的话。 ** 医院。 直到翌日清晨,程亦凝才再次悠悠转醒。 “妈……” 程安栋温柔小心的将母亲的手放进自己掌心,轻唤一声,眼睛里充满了关切和担忧。 程亦凝这次出行没有通知儿子,心里一直忐忑不安,谁知自己还能在机场晕倒,肯定没轻吓着儿子,心里的愧疚更甚,视线慌乱的划过儿子的眼睛悠悠避开。 程安栋哭笑不得—— “妈,事到如今了,说以前的事都没意义,你只要安心养好身体,以后乖乖待在我身边,我既往不咎,你看可否?” 别说母亲的心脏经不住情绪激动,就算母亲身体健康,他也没必要追问原因,既然母亲能做出来,就一定有她的考虑。 在程安栋的记忆里,母亲一直是个厉害的女人,不是说她脾气厉害,而是母亲性格坚韧、能力出众,当年孤身一人带着他出国,那时他才六岁,全靠母亲一个人打拼,他如今的生意也是接替当年母亲替他打下的江山。 儿子的话让程亦凝心里暖暖的。 这个儿子从小就和她贴心,小小年纪心思细腻,与其说是她拉扯儿子长大,不如说是儿子陪伴她度过那些难熬的岁月,等到儿子十来岁,就已经能够照顾她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打算现在说出自己一个人回国的原因,最近几年,一次次带着希望而来,一次次失望而归,她和儿子虽然嘴上不提,可大家心里都清楚,谁也不想再轻易体会那种过山车式的心情了,还是等有了好结果再说吧。 程亦凝点点头,声音虚弱微小——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我想你了。” 程安栋弯起唇角,尽量让自己脸上的微笑看起来不是硬挤出来的。 他相信母亲说想“想他了”不是假话,可他知道母亲心里惦记的还有别人,也是他们一直都在寻找的人,如今那个和父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的底细还没有查到,他不敢轻易的告诉母亲,怕她着急,更怕又一次的失望。 每一次失望带来的伤痛都要比前一次都要重! 不过沈傲之……倒是可以找机会让母亲见见,希望还是有的。 想到沈傲之,程安栋想起昨晚苏家的家宴,错过了与沈傲之家人们交流接触的机会,不无遗憾。 “妈,既然已经回来了,咱就不走了吧,国内现在发展势头非常猛,肯定越来越好,你说呢?” 程亦凝微微点头,这又何尝不是她所愿呢—— “听你的……对了,我在机场晕倒了是谁送我来医院的?是个年轻女子么?” 程安栋想起那个听话只听一半的女人,禁不住勾起唇角,点头回应—— “是。” “短发,灰色上衣?” 程安栋再次点头—— “对。” 程亦凝眼睛亮了几分,追问道—— “你有没有问她姓名?有没有感谢人家?” 程安栋想说:我问了啊,可惜人家不说啊。 “谢是谢过了,那位小姐很是淡然……” “哎呀你……笨死了,你知不知道,要是没她,你妈我啊,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你呢!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管,你负责把我的救命恩人找出来,我要当面感谢!” 程安栋:“……” “好好好……我找……” 他敢不答应?他只能答应。至于能不能找着,谁知道呢?…… 程亦凝盯住儿子目光如炬,片刻后疑惑开口—— “我怎么感觉你在敷衍我?” 程安栋马上收回乱七八糟的想法,否认的斩钉截铁—— “没有的事!我回去就安排人去查!……不不不,我亲自去查!保证在你出院之前把人找到!” 同时竖起三根手指在耳边。 程亦凝笑容欣慰,语气却带着敲打—— “恩,找着我的救命恩人之前,我就不打算出院了,反正不急。” “诶!我说这位美丽优雅的程女士,你这样说话就不那么友好了啊,我肯定尽全力去找就是了,你可得给我好好修养,争取尽早出院!” 程女士小心的把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收回被子里,仰面摆正,闭上眼睛,入睡前扔出一句话—— “什么时候出院就看你的喽。” 程安栋:“……” 他这个母亲大人啊,职场上能干又认真,可在生活中天真又任性,他能怎么办?自己的妈自己宠呗! ** 保税区成立在即,沈傲之忙的脚打后脑勺,每天开完大会开小会,小会过后还有别的会…… 沈傲之的午餐都得见缝插针的吃。 小路把饭盒打开摆在沈傲之桌上,把筷子从纸袋里拿出来摆好,沈傲之一进门,小路赶紧指着饭盒—— “走廊里就听着你脚步声了,刚打开的,你快吃。” “哈哈,你这不但业务越来越熟练,耳朵也越来越灵了啊!” 沈傲之一刻也不耽误,拿起筷子风卷残云。 小路端了水杯放在沈傲之面前,冲她挤眉弄眼—— “晾了一小会儿,温度刚好可以喝,苏所长特别叮嘱的。” 沈傲之视线一扫,水杯里是红褐色的红糖水,禁不住笑的甜蜜蜜。 小路耸耸肩,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出笔记本开始汇报沈傲之接下来的行程—— “下午两点,商务局汇报保税区筹建工作进度……四点,外事办开会……晚上六点,丽豪酒店与商务局还有外商客户商务宴……” 沈傲之五分钟结束战斗,端起红糖水杯慢慢喝起来。 突然想到什么,问正在收拾饭盒的小路—— “上次程老板说新车哪天到来着?是不是就这几天?” 小路歪头想了想,点头—— “嗯,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太好了,你一会儿给他去个电话,告诉他车子一到请立刻帮忙送过来,没有车子太不方便了,我的时间很宝贵的。” “好嘞!” 小路转过头偷偷笑,她家沈老板哪都好,就是不那么谦虚,不过以她的能力,也不为过。 ** 与外事办的会议开完已经接近六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陈文诗可不像冯奇才那般蠢笨,找茬都找的名正言顺,沈傲之还真不好当场翻脸。 商务宴包厢里。 沈旭嘉是级别最高的官员代表政府。 陈文诗作为外事办主任和留学海归,担任本次商务宴的翻译。 白苒作为政府接待办主任,负责此次商务宴的后勤工作。 沈傲之则是海城优秀商人代表和保税区负责人,她需要抓住这些外商资源,将来成为合作伙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餐桌上真正清醒的没剩几个,外商们更是不胜酒力,陈文诗和白苒,一个作为翻译,一个作为后勤保障,是唯二没有喝酒的人,陈文诗负责送几位外商回酒店休息,白苒留下来善后。 刚刚帮陈文诗把一众外商送上车回来,白苒站在包厢门口看着趴在桌上醉倒的沈傲之和沈旭嘉好一阵,然后嘴唇抿成一条线,转身出去。 没多久,两个服务生走进来,一人扶起一个醉鬼往楼上客房去。 502房间里,白苒看着床上睡在同一床被子下的男女,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奸笑,转身,却又像个优雅名媛步出房间。 …… 今天沈傲之有应酬,苏瑾瑜便去了大院看爷爷,顺便蹭饭。 苏家二姐苏青曼最近像是烈日下暴晒的油桶,就算没人惹她也动不动就爆炸,搅得一家人晚饭也没吃好,苏瑾瑜让爷爷早些休息,自己就早早回家了。 “铃……” 电话铃响起,苏瑾瑜一个箭步冲向客厅,在第二声电话铃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已经接起了话筒。 “喂?” “是沈傲之的家属么?” 对方是个陌生男声,苏瑾瑜马上紧张起来—— “是。” “这里是丽豪酒店502客房,沈傲之喝醉了,你快过来接她回家。” “好,马上来!” 苏瑾瑜就担心沈傲之喝多,回到家一直没换家居服,以便沈女王随时召唤。 苏瑾瑜:丽豪酒店502?小丫头挺聪明啊,还知道找个舒服的房间待着,一会儿得好好表扬表扬。 苏瑾瑜的大摩托在酒店门口停稳的时候,前面一辆崭新的小轿车上下来一个人。 “程老板?” 程安栋马上回头颔首应声—— “苏所长。” 苏瑾瑜放好头盔跨下摩托车,问程安栋—— “你这个时间过来,不会是才打算吃饭吧?” 程安栋指了指身边的小汽车,无奈笑着摇头—— “你媳妇千叮万嘱,她的车子到了,不管什么时间,必须第一时间送到她手上。” 苏瑾瑜咧忍俊不禁,这还真是他媳妇的风格。 第82章 “她在502,说是喝多了,让我过来接人,一起上去?” 程安栋:“……” 程安栋: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别扭?不过,新车刚到,他怎么也得在沈傲之面前刷刷好感拉近拉近关系,以后说话办事都更方便不是?既然苏瑾瑜主动邀请,管他真心还是假意,这等机会决不能错过! “好,走吧。” 两个男人一路来到502门口,苏瑾瑜小心翼翼的拍了两下门板,像是生怕吵醒了熟睡的人。 程安栋挑起眉头纳闷道—— “这……一个喝醉的人能听……着……” “听”字话音还没落,门板已经被打开一条缝,房间里没有开灯,走廊昏暗的光线中,一双大眼睛泛着光。 程安栋的那个“着”字来不及收回去,只好尴尬的滑出来。 沈傲之用嘴型问苏瑾瑜—— “没人跟踪吧?” 苏瑾瑜听懂了,余光迅速左右扫过,确认无人,轻轻点头。 “快进来。” 沈傲之一把拽住苏瑾瑜的手臂把他拖进来,程安栋紧随其后。 房间的灯终于被点亮,苏瑾瑜和程安栋盯着沙发上坐着的沈旭嘉,三人大眼对小眼。 沈傲之的视线在三个人中间几个来回,无奈苦笑,问苏瑾瑜和程安栋—— “你俩就没什么要问的?” 两个高大男人杵在原地像两根木桩子,程安栋稍微好些,反应也更快,朝苏瑾瑜努嘴—— “我觉得他的问题更紧急。” 于是几人的视线全部聚焦在苏瑾瑜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视线带着火,苏瑾瑜只感觉浑身发热血气上涌,如果不是常年训练的意志压制,早就冲出头顶。 怒发冲冠算什么,把天灵盖直接冲飞信不信。 “瑾瑜,”沈傲之做出一副无措又可怜兮兮的模样,嗫嚅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沈旭嘉……” “说吧,这次你要我配合演什么戏?” 没等沈傲之说完,苏瑾瑜已经压下刚才翻涌的气血,几分柔情爬上他英俊的脸庞,长手一伸,揽住沈傲之的腰身将她圈进怀里,随他一道坐在床沿上。 程安栋:“……” 程安栋:这个家伙变脸也太快了吧!还以为能看到一场血雨腥风呢。 沈旭嘉:“……” 沈旭嘉:还真是被沈傲之说中了,不知道是这家伙太聪明还是他和沈傲之演技太差。 只有沈傲之笑的一脸甜蜜,要不是旁边还有两个电灯泡,她真想一个翻身死死搂住他亲个够…… “今晚你们不是和外商一起吃饭么?发生什么事了?” 对于沈傲之的行程,苏瑾瑜了如指掌,他很担心沈傲之遇到什么麻烦,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等着他来找她,说明事情可能还没有解决掉,他没有心思想别的,单刀直入最合适。 考验已经结束,沈傲之不再卖关子,开始一条一条捋线索。 她先问苏瑾瑜—— “你怎么来这了?” “我在家里接到电话,说你喝醉了,叫我过来接你。” “哦?直接告诉你我在这个房间?” 苏瑾瑜点头—— “对。” “你呢?”沈傲之转头问程安栋。 程安栋老老实实回答—— “我给你送车,刚到楼下碰见他,就一起上来了。” 沈傲之和沈旭嘉对视一眼,开始讲起事情经过—— “我们吃饭的时候,我发现酒里面有问题,就让沈旭嘉留个心眼,我俩假装喝多了,果然,被服务员送到了这里,我俩想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戏,就一直等着,灯都不敢开,然后就等到你们了。” 苏瑾瑜皱起眉头—— “所以说,电话不是你叫人打的?” 沈傲之摇头。 程安栋道—— “我是意外,看来幕后那人的意图是让你看到他们两位在同一个房间里……” 后面的话不需要说明白,大家心知肚明。 “陈文诗!” 沈傲之斩钉截铁下定论。 沈旭嘉跟着点头,以他对陈文诗的了解,开车撞人都不怕,这事儿她干得出。 苏瑾瑜没有当场表态,但是陈文诗的心思他清楚,她的动机最大,极有可能是她。 “她到底想怎么样啊,还没完没了了?” 沈傲之气的用力一拍苏瑾瑜的大腿,“都怪你,招的什么烂桃花!” 苏瑾瑜:“……” 程安栋:“……” 沈旭嘉:“……” 刚才那一声“啪”也太响亮,此刻,苏瑾瑜的大腿上铁定烙上一个巴掌红印。 可怜的苏瑾瑜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强忍着大腿上传来的火辣辣,还得牵起沈傲之拍他的手,边看边揉。 室内陷入安静,眼前的画面简直没眼看,程安栋不得不左看看右看看,试图找出新话题,突然,他瞥见床上被子的褶皱里有个什么东西在闪光。 走过去几步,终于看清楚那个小玩意的全貌,程安栋立时瞠圆了眼睛,俯身拾起那个小巧精致的冰种翡翠雕龙挂坠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不好意思,那是我的,可能刚才掉了,我没注意。” 沈旭嘉走过来,说的话不疾不徐很有礼貌,可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的急迫。 “我再看看。” 程安栋没有把吊坠立刻还给主人,而是反反复复端详查看,越看面色越肃沉。 良久,他缓缓扭头看向沈旭嘉,眼神里带着期盼却又似乎含着一些难以置信,仔细听,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问—— “这个点睛玉雕龙是你本人的?” 此刻,表情异样的不止程安栋一个,沈旭嘉听闻程安栋叫出这块吊坠完整的名字时,惊讶的一时竟没说出话来。 缓解片刻,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问—— “你怎么知道这块玉坠的全名?” 除了家人,应该没人知道它的名字才是。 程安栋同样也没有回答沈旭嘉的问话,而是向他靠近一步,他比沈旭嘉高出三五厘米的样子,微微收起下颌,视线与他的平行,再次问道—— “你是这块玉坠的主人?” 沈旭嘉似乎意识到什么了不起的事,后退两步,视线在眼前这个男人脸上仔仔细细的逡巡,似乎努力的想要看出什么端倪,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小时候的记忆于他来说太过短暂,短暂到他还来不及刻在脑海里就消失不见了。 同样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的还有沈傲之和苏瑾瑜。 两人对视一眼,沈傲之急的就差跺脚了,这两个大男人答非所问,就不能明明白白直接回答么? 她的手掌伸直,在沈旭嘉的眼前晃了晃,急急提醒道—— “他问你这块玉坠是不是你本人的,你回答是还是不是啊!” 沈旭嘉像是才反应过来,微微点头—— “是。” 沈傲之连忙又转向程安栋,手掌同样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问你怎么知道这块玉坠的全名?” 程安栋眼神直直盯住沈旭嘉的脸,就连沈傲之的手在眼前晃动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专注,嘴上讷讷回答—— “这块玉坠是我弟弟当年出生时,我父亲找人雕刻的,这个名字也是我父亲把玉坠拿回来戴在弟弟的脖子上后才取的名字,这个名字只有家里人知道,就连雕刻的师傅都不知道。” 话音未落,房间里的人全部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怔在原地,尤其是沈傲之,目瞪口呆。 沈傲之:这……一不小心居然亲眼目睹了一场意外认亲大戏!鼻腔怎么酸酸的……眼眶怎么热热的……视线怎么越来越模糊了…… 沈傲之扭头趴在苏瑾瑜的怀里,任凭流出的眼泪没入男人的衣襟。 她想起了与自己相隔几十年的前世的父母,不知道她还有没有与他们重逢的一天…… 人家兄弟相认跟苏瑾瑜没多少关系,吃惊之余,他只关心自己媳妇的情绪,紧紧抱住怀里的人,轻轻摩挲安抚她的后背。 程安栋从脖领里拉出自己的玉坠,示意给沈旭嘉看—— “这是我的红顶玉雕牛,是我出生时,父亲找人雕刻的,也是戴在我的脖子上后才起的名字……我们还有一个小妹妹属羊,在她出生的时候,父亲也找人雕了一只衔草玉雕羊,那只小羊的嘴里衔着一把青草……这三块玉雕都是用的同一块古玉料,质地几乎一样,只是每一个上面的棉絮不同……” 沈旭嘉伸手接过程安栋的玉牛吊坠,和自己的玉龙吊坠放在一起比对,果然质地同样清透,这是上好的冰种翡翠,嘴里小声嘀咕着—— “程安栋……沈安栋……” “对,我原名叫沈安栋,当年跟母亲出国,某些原因,改随母姓,我弟弟原名……” “沈安梁。” 沈旭嘉脱口而出。 “是的。” 程安栋分别握住沈旭嘉拿有玉坠的手,力道紧了又紧,仿佛非要把玉坠捏碎不可。 沈旭嘉的手被捏的生疼,却不吭一声。 二十多年了,终于见到了亲兄弟,和二十多年分别的痛苦相比,这点痛又算的了什么呢。 …… 激动的情绪归于平静时,时间已过午夜。 苏瑾瑜已经带沈傲之回家了,房间就留给刚刚重逢的沈家兄弟俩。 “大哥,父亲的身份有些复杂,这里关系重大,恕我不能现在告诉你,还是得等到父亲允许后才能告诉你。” “嗯,我明白。” 程安栋回想起上次见到的那个与父亲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心里的肯定又暗暗增加了几分,更能够理解弟弟的顾虑,二十多年都等了,也不差再等等。 “过几天等母亲身体恢复些,我带你去见她。” “好,你最好提前做好铺垫,不是说她的心脏经不得情绪激动么?” “嗯。” 程安栋应着,心里甚是欣慰,看来父亲把弟弟教的很好,母亲应该开心的。 第83章 苏瑾瑜骑摩托车载沈傲之回家的,她没有开程安栋送来的小汽车,程安栋可没时间跟她做交接,她哪里好意思打扰他。 回到家里,沈傲之还时不时的激动上一阵子—— “哎呦,我还是头次看到失散二十多年的亲人重逢相聚,想想就激动!好感人啊!看来陈文诗也不算一无是处,要不是她整的这一出,那两兄弟不知道还要做多久的陌路人呢。” “嗯。” 苏瑾瑜淡淡应着。 陈文诗是他最不想提及的名字,他很难想象曾经那么美好的人变成如今的模样,只能叫他更加痛恨过去的自己。 ** 翌日。 苏瑾瑜刚进办公室,小郭随后跟进来,回头神秘兮兮的向走廊里左探右探,见没人了才收回脑袋关上门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来。 “怎么了这是?” 苏瑾瑜纳闷问。 小郭压低声音急切道—— “你不知道?全都传开了!不止全所,就连局里还有商务局那边也都传开了!” 苏瑾瑜依旧淡定如常—— “究竟什么大事?” “哎呀,不就是关于嫂子昨晚在酒店……” 那些话实在太难听,小郭可不敢轻易说出口,点到即止。 听到与沈傲之有关,苏瑾瑜立即变了脸色。 昨晚?酒店?还能有什么事?不用小郭明说苏瑾瑜就明白,还不是她和沈旭嘉喝多了共处一室那件事儿? 这是制造流言蜚语,想借众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她?好一招借刀杀人! “听说你去酒店捉……看着了?” 面对苏瑾瑜射来的眼刀子,小郭为求保命,生生改口。 “没有的事!” 四个字加上苏瑾瑜狠厉的眼神,小郭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明白明白!根本没这回事!” 说着,赶紧起身离开。 苏瑾瑜望着被关上的门,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眸瞳里有细碎的光闪现。 一直被动应战,看来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 程安栋与沈旭嘉兄弟相认兴奋异常,两兄弟畅聊通宵,恨不能把二十多年来的点点滴滴都讲给对方,以弥补分离多年的遗憾。 天色微亮,两兄弟决定不补觉,反正也睡不着。 程安栋提议—— “要不然我先顺路去接上傲之,再送你去单位,然后正好和傲之去趟商品城。” “行啊。” 沈旭嘉自然没意见。 程安栋驾车来到沈傲之家楼下,停在她窗户楼下按喇叭,引得不少住户伸出脑袋看,其中当然包括沈傲之。 程安栋站在车旁朝她摆摆手—— “走,上班去!” 沈傲之噗嗤一笑—— “这才几点啊,你都快赶上周扒皮了!” 心里默默感叹:也只有他这个大股东才会督促她这个老板去上班,她还无法拒绝。 沈傲之匆匆换上衣服就要下楼,被苏瑾瑜拦腰揽住,凑上前轻啄一下嘴唇,低声叮嘱—— “开车慢点儿,注意安全。” 沈傲之抱住男人的脖颈,踮脚大力的回吻回去,嫣然一笑—— “遵命!” 噔噔噔噔下楼的脚步轻快到仿佛要飞起来。 “嘿!这车真漂亮!昨晚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个红色很高贵啊,我很喜欢!” 沈傲之绕着车子欣赏了一圈,前后logo都看了又看,就是不认得是什么牌子,或许多年以后已经破产或是被收购了吧。 见着沈傲之眉飞眼笑的模样,程安栋心里总算落了一半,当时选车时她就说了,一定要颜值高的,他找了好久。 程安栋的心没有完全落下来是因为当时她还提了另外一个条件:动力要够强! “请吧,试试动力。” 程安栋打开驾驶车门,绅士一般做出邀请的手势。 “那必须滴!” 沈傲之乐颠颠的上了车,才注意到坐在副驾驶的沈旭嘉。 “嗨!”热情的打了招呼,全身心都放在内饰和操控台上。 程安栋坐上沈傲之身后的座位,抱住她的座椅靠背探出脑袋,没有多说话,因为那丫头正一个个的嘟囔名称摆弄各个功能,根本用不着他介绍。 就算是没见过的车,操作起来大同小异,对于沈傲之来说轻松驾驭。 程安栋放心的靠在椅背上悠然开口—— “我们先送旭嘉去商务局。” “好嘞,出发!” 岩浆红的小轿车停在商务局大院,立时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待大家看到沈旭嘉从副驾驶上下来,眼睛都不禁睁大了一圈,不少人开始纷纷将目光投向驾驶座,议论声也悄然出现在众人口中。 “天呐,难道传言说的是真的?沈助理他……我的天呐!真不敢想象!”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着仪表堂堂,背地里居然勾引有夫之妇!道德败坏啊……” “哎呀,这种事也不能全怪男人,也许是那女的主动也说不定,那个沈傲之的丈夫就是个木头,我见过一次,冷冰冰的,肯定没有沈助理会疼人儿……” “你们瞧瞧,这都不避讳外人了,大清早亲自开车送到单位,难不成还要公开?” “公不公开我看也都差不多,听说隔壁院子也都传开了,我猜啊,别的地方也少不了,要不了多久,整个海城就都知道了,想隐瞒也隐瞒不了。” “诶诶诶,你们快看,又下来个男的,还坐到副驾驶去了,我的天呐,一女两男?” “那个男的……不就是那个华侨富商?” “对,就是他,姓程,经常和沈傲之在一起,我见过好多次,这关系有点乱啊……” “……” 沈傲之和程安栋听不见远处的议论声,红色轿车很快消失在商务局大院。 车厢里。 “怎么样,这车驾驶感觉如何?”程安栋问。 沈傲之笑着点头—— “不错,我相当满意!谢谢,你费心啦!” 程安栋会心一笑—— “你还跟我客气上了。” “对了,和弟弟相认的感觉如何?” 说起亲兄弟相认,程安栋的内心还是会掀起小小的波澜,笑容增大感慨万千—— “分开了二十多年,能重逢已是万幸,尤其是我母亲,年纪大了,身体又不是很好,她最担心有生之年见不到他们。” 沈傲之又何尝不是百感交集,不知道她的有生之年是否还能见到她的亲人,她甚至想过,等到前世的那个她出生以后,她要找机会去看看她,看看小时候的自己。 晃了晃脑袋,沈傲之回到现实—— “伯母现在应该很开心吧,终于找到亲儿子了!” 程安栋低下头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我还没有跟她说,前几天她一个人飞到海城在机场晕倒被送进医院,刚做了手术,心脏不大好,我想等她恢复好一些再告诉她。” “啊?严重么?伯母现在怎么样了?在哪家医院?你怎么前几天没说?我怎么也得去看看她啊。” “心意我领了,有我照顾就好,再说你那么忙,我都担心你睡眠不足,瞧瞧你的黑眼圈,都快成大熊猫了。” “哎呀,你说伯母晕倒不会就是要来苏家家宴那天吧?” 沈傲之忽然灵光一现。 程安栋点头:“是,真不好意思,家宴没去成,连个招呼也没打,改天我再上门向老爷子请罪。” “嗐,爷爷才不会怪你,他老人家特别善解人意,而且,那天晚上苏家大姐回来了,把老爷子开心坏了,我看他一点失落的意思也没有。” “苏家大姐?好像没怎么听说过。” “嗯,叫苏青筠,和我公公婆婆一样,搞科研的,长年不在海城,这次说是海城有个项目,就回来了,虽然还是不能住家里,不过一两个礼拜就能回来一次,老爷子已经很欣慰了。” “了不起啊!” 像程安栋这种商人最佩服的就是科研人员,不为名不逐利,一心为科学,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达到的高度。 两人抵达批发市场时,小路守在大门口,焦急的一边朝马路尽头张望一边来回踱步。 红色轿车太吸引眼球,小路看清驾驶座上的人后,立刻用力招手。 “怎么,外星人攻占地球了?瞧你急的。” 面对笑眯眯的沈傲之,小路可没心思开玩笑,就连老板今天开了漂亮的新车都没心情欣赏—— “你还有心思笑,一早上整个批发城都传开了,你和……哎呀!” 小路羞愤的一咬牙跺脚,真不好意思说出口。 沈傲之回头和程安栋对视一眼,谁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多么难以启齿的事,居然能把小路为难到如此地步,绝对不是凡事。 “先上车。” 沈傲之丢给小路一个眼色,红色轿车缓缓驶向办公楼方向。 沈傲之办公室里。 “一早就都在说我昨晚和沈旭嘉的事?” “昂!”小路气哄哄的。 “知道传闻源头从哪来么?”程安栋问。 小路摇头—— “我追问过,结果追到外面的人那边,就没办法再追了。” 沉默须臾,沈傲之开口—— “算了,传闻从哪里来已经不重要了,问题是这个传闻背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单纯的败坏我名誉?还是想挑起我和苏瑾瑜之间的关系?或者,会不会还有什么其他目的?难道只是为了让我和苏瑾瑜离婚?” 沈傲之的话让几人陷入沉思。 第84章 傍晚,临近下班时间。 沈傲之的红色轿车停在经管所门前,沈傲之下了车便急匆匆的上楼。 刚刚踏进所长办公室没几分钟,里面就传出争吵声,不一会儿,大门被拉开,沈傲之被推搡出来,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沈傲之在外面一个劲儿的拍打门扇,哭的梨花带雨—— “……瑾瑜,你就相信我一次啊……你相信我啊……当时我喝醉了,我们都喝醉了,根本什么事都没做……真的没做啊……呜呜……你怎么就不相信我的呢……我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啊……瑾瑜……呜呜…… ” 任凭沈傲之在外面哭的凄惨无比,苏瑾瑜办公室的大门纹丝不动。 下班时间过去好几分钟,大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距离近的把房门错开一条缝,距离远的,大门打开,趴在门边只露出两只眼睛,这样的热闹千载难逢啊。 “都下班了还待着干嘛?该回家赶紧回家?都不饿啊?不想吃饭啊?” 小郭朝走廊里喊,来到沈傲之身边,伸手想要去拉她,没敢,手又缩回来,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嫂子……啊不是……沈总,你还是回去吧,所长说他不想再看到你,他以后也不会再回家了,让你先回去……” 沈傲之好像根本就没听着小郭说话,继续敲门哀求着—— “瑾瑜,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原谅我吧……呜呜……我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就只有你了,你要是不回家,留我孤单一个人可怎么办啊,呜呜……” “……沈总,大家都看着呢,你还是先回去吧……” 小郭刚把手搭上沈傲之的肩头,想要让她转身离开,就被沈傲之甩手打掉,继续哭求…… 小郭急得抓耳挠腮,余光瞥见各个门洞探出来的脑袋,气便不打一处来,朝走廊远处走过去,边走边吼—— “下班了,都走都走!别看了别看了!快走……” 躲避不急的人直接被小郭揪住拉出来往外推,其他人也都不好意思再继续看戏,陆续磨磨蹭蹭的离开各自办公室。 小郭特意楼上楼下都走遍了,确定每个房间的人都走光了,把一楼大门一锁,上得二楼来。 沈傲之还在卖力的上演哭嚎大戏。 “好了,嫂子,都走光了。” 沈傲之堪比变脸的演技发挥的淋漓尽致,一方手帕已经落在她的脸上,轻轻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瞧你,还真哭啊,小脸儿都哭花了……” 苏瑾瑜一手揽住媳妇往办公室里带,一手轻柔的执起手绢在她脸上请抹,眼神里都是柔情和心疼。 小郭盯着被关上的所长办公室大门好几秒,撇撇嘴,乖乖的下楼在一楼大门口做起了门卫。 沈傲之的小脸儿被擦干净,恢复了往日的光彩,可心情却回不到从前的快乐,嘟着嘴,埋怨道—— “你确定要这样做么?有这个必要么?他们有什么手段尽管耍出来就是了,我才不怕他们!” 苏瑾瑜心疼的摸摸她的发顶,柔声安抚道—— “之前他们一直在暗,我们处处需要小心提防,万一有一次大意了,损失恐怕不是我们能承担的起,只有主动出击,才能化被动为主动,一次性解决掉根本问题,乖,先忍忍,我又不是真的不回家,暂时不回家是为了以后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无忧无虑的生活,是不是?” 沈傲之心下一叹,唉,果然像是兵哥哥说出的话,她虽然能理解,但是内心真心不想和他经历那些分别,哪怕那都是假的、是暂时的。 “嗯,道理我都懂,我……好吧,”沈傲之妥协了,用力抱住苏瑾瑜的脖颈,“听你的,希望这一切都能尽快过去!” 苏瑾瑜将女人紧紧搂进怀里,他又何尝愿意与她分开呢? …… 十几分钟后,苏瑾瑜大步离开办公室,沈傲之哭哭啼啼的紧随其后,终究因为腿短,没追上苏瑾瑜的大长腿,眼睁睁的看着人家的摩托车消失在落日余晖中。 接下来的日子里,坊间关于苏瑾瑜和沈傲之感情破裂、正在办理离婚的消息铺天盖地。 苏瑾瑜果然再也没有回到他和沈傲之的小家。 沈傲之亲自跑去苏家大院好几趟哭嚎着求原谅,都被堵在大门外,后来禁区大门口的警卫得到指示:禁止沈傲之踏进军事重地。 沈傲之连哭嚎也找不着地方了。 保税区就是在沈傲之这样感情受挫悲痛难过的日子里,终于正式运作。 很多事宜若非她本人亲自出面,全部交由她的助理小路代办。 苏瑾瑜更是恢复到早先极度冰寒的状态,一连十几天,没人见过他笑,哪怕只是勾勾唇角。 苏瑾瑜每日的行程两点一线,大院到单位,单位到大院,就连街道基层也不下去,有事都是小郭代替。 同样受到牵连的还有沈旭嘉。 流言蜚语对沈傲之的伤害最大,对沈旭嘉也并不友好,投诉信一封接一封的寄到商务局,甚至还有直接送到市政府□□办的,要求处理生活作风不正的沈旭嘉。 商务局长谭峰实在没办法,只得让沈旭嘉暂时休假,避避风头。 ** 城西郊外的某栋庄园里。 梳妆台前,程亦凝对着镜中人左右端详,又不放心的问身边的保姆丫头小茉—— “快帮我看看,还有没有哪里不妥?” 小茉仔细查看她身后的服饰和发饰,又仔细端详了镜子里风韵犹存女人的妆容,一双笑眼弯成月牙,道—— “夫人,已经非常完美了,没有任何不妥,您是我见过最最漂亮端庄的妈妈,就放心吧!” 夫人从昨天开始就在设计今天的妆容和服饰搭配,这一早上已经问过她无数次了,生怕自己有哪怕一点点不妥,待会与小儿子的见面留下任何遗憾。 程亦凝还是不放心,再次盯住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 小茉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余光瞥见窗外远处徐徐而来的车子,小声道—— “夫人,大少爷的车来了。” 大少爷反复叮嘱过她,夫人心脏不好,经受不住激烈的情绪波动,所以她这些日子已经养成了轻言轻语的习惯。 “啊?来了!” 程亦凝的心跳加速,就算明知道自己不能激动,可心脏就是止不住的加剧跳动。 小茉扶她起身,看着远远开来的小轿车,那里是她分开二十余年的小儿子,是她身上的一块肉啊,如今就要重逢,怎么能不激动。 感觉血压开始升高,程亦凝耳边想起大儿子的“警告”—— “我要事先声明,见着弟弟可以激动,但决不允许太过激动,要是又出现血压飙升、头晕迷糊甚至晕倒的症状,我以后可不敢再去继续寻找父亲和妹妹了,我怕您老人家受不了。” 对对对,还有丈夫和最可怜的小女儿还没找到,她必须好好保养身体,无论如何也要活着见到他们呀。 “走,我们去客厅。” 程亦凝在小茉的搀扶下,缓缓下楼。 ** 进入庄园大门,又行驶了大约十分钟,程安栋的车子停在城堡主楼门前。 车上下来四个人。 沈傲之把小手塞进苏瑾瑜的大手,对程安栋和沈旭嘉道—— “程大哥,谢谢你帮我们找到这样一个隐蔽的地方约会,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祝你们待会一切顺利!” 程安栋微微颔首,笑容里带着揶揄—— “那我们也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喽,有句话叫小别胜新婚,祝你们约会幸福甜蜜!” 沈傲之伸出两根手指做出叉子状比划着刺向程安栋,而后一转身,晃着脑袋和苏瑾瑜紧搂在一起走向辅楼大门,程安栋在那里帮他俩特别安排了约会的房间。 程安栋和沈旭嘉对视一眼,两人无奈摇头。 “唉,多亏了他俩感情好,要是一般人,就凭那些人从中作梗,怕是早就散了。” 沈旭嘉默默点头认同哥哥的话。 程安栋看向比自己矮一小截的亲弟弟,看出他的紧张,抬手横过他肩头,手掌握住他的肩头紧了紧,安慰道—— “别紧张,那是我们的母亲,不管你什么样子、什么表现,在母亲的眼中,你都是最好的!” 沈旭嘉弯起唇角抿了抿嘴唇,点头—— “我知道,可期待了那么多年,说不激动是假的,而且,我也担心妈妈太过激动,她才刚刚恢复,我怕她……” “放心吧,我已经提前做足母亲的思想工作,你一会儿好好看看母亲和你小时候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印象是不是一样……” 程安栋再次紧了紧自己放在弟弟肩头的手,带着他走进主楼大门。 让程安栋欣慰的是,弟弟是真心挂念母亲的,这种时刻担心的还是母亲的安危,说明父亲对他的教育很成功,只可惜,与父亲的重逢还要再等上一阵子。 庄园主楼进门是一个宽敞的大厅,正对面是上楼的旋梯。 “在那边。” 程安栋带弟弟右转,那边是一楼的大客厅。 沈旭嘉在客厅拱门外门廊处,便注意到客厅里沙发前站着的女人。 第85章 一身墨绿印花旗袍,暗紫微红的披肩,头发绾成髻束在脑后、一丝不苟,面容温婉、五官姣好,似乎一下子,脑海中那个多年来模糊不清的脸瞬间就变得清晰起来,和眼前这张脸完全重合。 沈旭嘉的脚步有一瞬间的顿步,程安栋的手臂依旧搭在他肩头,此时微微施了几分力道,将弟弟往前推去,自己则落在他身后一步。 程亦凝努力维持面上的温婉,实则是极力在克制内心的激动,那就是她思念了二十多年的小儿子么? 他的眉眼像谁?他的鼻梁像谁?他的下颌又是像谁?…… 视线里的那张脸越来越近,终于定格在程亦凝的眼前,这眉眼有几分随她,而鼻梁和嘴巴像他们的父亲…… “安梁……” 程亦凝唤的是小儿子的原名。 沈旭嘉鼻腔一酸—— “妈妈……” “哎——” 程亦凝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气血上涌,一阵头晕袭来,站在她身后的小茉和站在她面前的沈旭嘉齐齐伸手,将她稳稳扶住。 “妈妈,先坐下来,不要激动……” “妈,深呼吸,保持冷静,深呼吸……” 兄弟俩一左一右握住母亲的手坐在母亲身边,目光里充满关切和焦急。 程亦凝按照大儿子的做法几次深呼吸,情绪终于慢慢回稳,左右看看,两个儿子高大帅气,心里安慰不少。 母子重逢的话题和兄弟相认时差不了太多,只不过碍于程亦凝身体状况,沈旭嘉不敢像对待哥哥那般无所顾忌畅所欲言,他总是避重就轻只拣好的说,想让母亲少一些对他的遗憾和担心。 …… 庄园辅楼的房间里。 沈傲之窝在苏瑾瑜怀里摆弄着他的手指当玩具,忽而傻傻呵笑起来—— “瞧瞧咱俩现在这日子过的,像不像偷情的狗男女?” “胡说。” 苏瑾瑜随手手指指节轻轻敲在沈傲之脑门上,谁叫她乱讲话。 沈傲之不服气—— “你看啊,要不是程安栋帮我们打掩护、制造机会,咱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呢,成本太高,而且,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要反悔了啊。” 苏瑾瑜立刻牵握住媳妇的小手放在唇边亲吻,脑子里反复思索着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开口。 良久,苏瑾瑜弱弱的低声道—— “有件事我需要向你事先请示汇报。” “哦?你说。” 对于苏瑾瑜的心,沈傲之还是信任他的。 苏瑾瑜斟酌再三,缓缓开口道—— “我可能……需要再演出戏。” “嗯?什么戏?” “我……可能需要假扮对陈文诗回心转意,和她重新在一起,只有这样,我才能更进一步了解她的真正意图……” 不等苏瑾瑜说完,沈傲之嚯的一下从苏瑾瑜怀里爬起来,目光炯炯的瞪着他,“重新在一起?假扮?万一……” “没有万一!” 苏瑾瑜重新把沈傲之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信誓旦旦—— “绝对没有万一!我的心里只有你!我的妻子只有你!谁都不行!” 沈傲之沉默良久,脑海里一直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感情的事谁能说的准?你以为的假戏总有人真做。 “我怕你假戏真做……” “乱讲!” “她可是你的青梅竹马,你们那么多年的情谊,我要拿什么同她比?” “你不需要同她比,在我心里,你就是独一无二的沈傲之,是我苏瑾瑜的妻子,你是我的,而我,也只能是你的!” 四目相对,炽热的视线碰撞出猛烈的火花。 “你一定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我一定记得!” 沈傲之送上自己的双唇…… “……你不可以抱她!” “不抱。” “……你不可以吻她!” “不吻。” “……你不可以说你爱她!” “不说。” “……你不可以……” “不会,我只要你!” …… ** 临近下班时间,陈文诗出现在苏瑾瑜的办公室。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苏瑾瑜抬头睐一眼来人,下颌朝桌前的椅子一扬,示意陈文诗先坐—— “请坐,等我一下。” “好。” 陈文诗的唇角高高扬起,苏瑾瑜对她的态度总算有了些微的转变,再也不像以前看都懒得看一眼,而且,他还让她落座,看来表妹说的没错,只要有恒心,这世上没有无法挽回的爱情,表妹这次立功了。 苏瑾瑜低头书写,陈文诗一脸花痴的单手支住下颌,一双眼睛好像长在了男人的俊脸上,。 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有魅力啊,以前他身上是属于年轻军人的冷酷和霸气,如今那些酷霸褪去不少,增加了成熟男人的内敛和沉稳,让人心里莫名踏实。 呵,难道是自己变老了?居然喜欢这种踏实的感觉。 可是,昨晚父亲跟她的谈话倏然闯进脑海,陈文诗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一面是家族利益、一面是自己的终身幸福,孰轻孰重? 纠结的情绪再次占满心房。 苏瑾瑜抬手去拿手边的资料,他的动作打断了陈文诗被纠结占满的思绪,抬眼看着男人英俊的脸庞,那是她多少年心心念念的爱人啊,她已经为了家族的利益与他错过一次了,难道还要再牺牲一次么?以后她还会再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么? …… 苏瑾瑜将钢笔的笔帽扭紧、笔记本合上,他的桌面总是整理的干净整洁,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你刚才说什么?” 苏瑾瑜问。 陈文诗嘴唇弯成一道弧——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今天?” 苏瑾瑜的视线落在墙上的日历上。 今天? 苏瑾瑜冷酷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今天是他们确定关系的日子,他之所以记得住这个日子并不是因为他还对她念念不忘,不过是他的记性好罢了。 “以前的纪念日。” 苏瑾瑜语气淡淡。 这是他历来的风格,演戏也要演的逼真才行,陈文诗不是普通的女人,如果他转变的太过突然,该引起她的怀疑了。 陈文诗非常满意苏瑾瑜的回答,他没有忘记那是对他俩来说最重要的日子,内心纠结的天平不自觉的朝着她的幸福倾斜。 “是,十二年前的今天,你牵起我的手,跟我说以后我们就是相互支持和依靠的两个人,我们……还会继续相互支持和依靠走下去的,是么?” 陈文诗后面那句问的尤其小心翼翼,要不是苏瑾瑜的听力够强,几乎都要听不见的程度。 她心里是多么的忐忑害怕啊,她很怕她问出的这个问题得到的是他拒绝的回答,她争取了这么长时间,难道要功亏一篑么? 与其前功尽弃,还不如就这样保持模糊不清的关系,至少她可以离他很近。 苏瑾瑜果然被问住了,他沉默许久,久到陈文诗以为自己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才开口—— “我还没有离婚。” 陈文诗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你的意思是,你有离婚的打算了?” 苏瑾瑜眉头微皱,低下头再次陷入沉默。 陈文诗的小心脏就像是坐上了过山车,上下翻腾,此时落进谷底。 “你……不打算离婚?” 不想问,却又偏偏要问,不想听到答案却又似乎想要他给个答案,纠结的痛苦一直在拉扯着她的心。 “我……如果离婚对前途影响很大。” 陈文诗死死咬住嘴唇不吭声,她又开始纠结。 他不离婚,要她怎么办?他说的没错,国家干部如果想要继续走的更高,家庭和睦是最基本的要求,老百姓全都盯着呢,必须接受人民的监督。 “瑾瑜……” 陈文诗上前越过桌面抓住苏瑾瑜放在桌面上的手,紧紧握在手掌心,再次狠狠咬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瑾瑜,我们出国吧!我在国外有不少资源,我们家也有产业在国外,我们出国,离开这里,你不离婚也没关系,反正去了国外,国内的法律管不着我们,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说出这段话后,陈文诗的内心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只要他俩出了国,没有家族的管制和责任,没有沈傲之,也没有那些人的指指点点,她和苏瑾瑜就会像一对自由自在的鸟儿,甜甜蜜蜜的生活,那是多么令她向往的生活。 “出国?” 苏瑾瑜愣愣的看着陈文诗,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悦还是反对,看的她心里有些发毛,刚才的轻松再次被紧张取代。 “瑾瑜,国外各个方面都比国内好太多,你有能力,我们家在国外对那些产业都可以交给你来打理,你要是不想打理也没关系,反正现在都是聘请的专业人士在打理,我们去了国外每天什么都不做也照样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没事我们就到处走走,环游世界也行……” 室内陷入安静。 好一阵,苏瑾瑜恢复冷酷的模样,淡淡开口—— “现在说这些还早,走吧,吃饭去。” 早不早的苏瑾瑜说的不算,陈文诗乖乖跟上苏瑾瑜的脚步,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出国大计。 第86章 春暖花开的时候,A国商务代表团访问海城,市政府、商务局和保税区联合接待。 这是继沈傲之和苏瑾瑜闹分歧之后,他们俩首次在同一个场合公开露面。 商务洽谈会上,陈文诗和沈傲之被安排在一起落座,苏瑾瑜则坐在他们后面。 陈文诗自从那日和苏瑾瑜共进晚餐之后,心情一直不错,尤其在沈傲之面前,莫名有种胜利者的优越感。 沈傲之不担心苏瑾瑜会被抢走,但心里头的不快的真实存在的,尤其是身边的女人像只长脖子白天鹅,她是连坐着都要跟自己比高矮么?也不怕抻着脖子。 怎么办,自己是真的没人家高嘛,郁闷。 “对了,傲之。” 陈文诗微微偏头往沈傲之这边靠了靠,小声道, “对面那件黑色西装的金发男人,他叫Robin,是我在国外的朋友,回头我介绍你们认识,他手里不少资源,以后跟保税区的合作不会少,你可要抓住机会。” 沈傲之诧异的斜眼看向陈文诗,心想着你会那么好心的帮我介绍客户?我信你个鬼! 大概是看出了沈傲之的诧异,陈文诗优雅的唇角轻勾,解释—— “瑾瑜觉得亏欠你,所以让我多照顾照顾你,算是对你的补偿,你不用感谢我们,这是应该的。” 沈傲之内心的白眼直接翻到宇宙之外去,真是不懂这个女人,什么话都敢说,信口拈来啊。 要不是苏瑾瑜再三叮嘱配合他演戏,沈傲之才懒得理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他说不用谢,我还是要感谢你的,毕竟帮我忙的是你。” 沈傲之淡淡一句话,愣是把刚刚强拧在一起的苏瑾瑜和陈文诗又硬生生给分开。 听出沈傲之话里浓浓的妒忌,陈文诗内心一阵痛快,淡淡一笑——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你放心好了,以后能帮得上你的地方我还会帮的,要不然,我心里也要愧疚的。” 越说越上脸了!沈傲之转向正在发言的领导假装听的认真,懒得搭理身边的自我感觉良好的自大狂。 在她们身后,苏瑾瑜坐的端端正正,却将两个女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看不见她们的嘴唇,读不懂她们的对话,但心里想的是他的小傲不要吃亏才好。 会谈过后,晚宴采用了西方的自助餐酒会模式。 陈文诗一路紧随苏瑾瑜身侧,而沈傲之的身边是沈旭嘉。 沈旭嘉取了两盘食物分给沈傲之一盘,两人边吃边聊。 “看来你丈夫和他‘女朋友’进展不错,几乎形影不离啊。”沈旭嘉笑着打趣。 沈傲之白他一眼—— “小心噎着你!” 沈旭嘉嘿嘿笑了一会儿,慢慢收起笑容—— “喂,你真不担心?” “担心或着不担心有什么意义?如果能发生,就算我担心死了也照样能发生,担心有用?” 沈旭嘉冲她竖起大拇指—— “通透!” 沈傲之朝人群中扬了扬下巴,问沈旭嘉—— “听说白苒最近老是对你频送秋波?怎么样,你什么想法啊?白家在海城势力也不错的,和陈家又是姻亲,怎么也算得上一流了。” 这次换成沈旭嘉白眼翻给沈傲之—— “你想让我以后和苏瑾瑜成为连桥?” “去你的!” 沈傲之真想一块蛋糕噎死这个胡说八道的家伙! 不远处,苏瑾瑜背对沈傲之,站在他对面的陈文诗将沈傲之和沈旭嘉的互动看在眼里,一字不落的向苏瑾瑜叙述—— “看起来沈傲之和沈旭嘉的关系当真非同一般啊,你瞧他俩旁若无人的有说有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当真在谈恋爱呢……哎呀,沈傲之居然抬手做出要打沈旭嘉的动作,分明是撒娇嘛……真是的,一点都不注意影响么?你还在这里呢,她都不懂得给你留些面子的么?” 苏瑾瑜自顾自吃东西,维持他一贯的面无表情,直到陈金良应酬完一众外商,朝他和陈文诗这边走来。 “瑾瑜啊,早就听诗诗说了你的事,没关系,看清楚人就行了,改天来家里吃饭吧,你伯母最近总念叨你,你小时候她就喜欢你这孩子。” 陈金良面容和悦,和从前那个亲切和蔼的长辈一样,就差伸手摸摸苏瑾瑜的额头了。 苏瑾瑜轻轻点头—— “好,谢谢伯母惦念。” 虽然这小子还是不会笑,可陈金良已经很满意了,女儿说希望能和他重新在一起,他这个父亲怎么也得帮一把,有些事还是得把他叫到家里说个明白为好。 陈金良前脚走开,陈文诗立刻激动的直接挽上了苏瑾瑜的手臂。 苏瑾瑜居然答应父亲去家里吃饭,着实让她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这是不是说明她和苏瑾瑜的关系又更近了一层? 陈文诗的手臂缠在苏瑾瑜的手臂上,此刻他感觉那只手臂仿佛被一条蛇缠住,心里膈应的很,却又不好直接甩掉。 余光瞥见沈傲之转身朝出口走去的背影,苏瑾瑜计上心头,抬手扯掉缠在自己手臂上的手,低声道—— “我去下洗手间。” 陈文诗满含喜悦的望着男人高大英挺的背影,内心仿佛有无数的鲜花在怒放,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 瞧瞧,那就是她喜欢的男人,试问在这整座大厅里,还有谁比他更出众?当世无双! 苏瑾瑜丝毫不在乎身后那个女人在想些什么,他察觉到刚才沈傲之转身离去的背影似乎带着怒意,他必须第一时间去解释,哪怕多一秒钟的不愉快都不希望在她身上承受。 洗手间就在走廊尽头,苏瑾瑜一路疾步走路带风,经过一处连廊,一阵风从侧面袭来,紧接着冲过来一只纤纤玉手,苏瑾瑜嘴角一勾,乖乖把自己的手掌精准送进那只纤纤玉手之中,整个身体就像是唐僧靠近了妖魔洞,直接被吸了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苏瑾瑜背靠一堵墙,眼前是那张让他最近魂牵梦绕却不得靠近的脸。 余光迅速将周围打量一圈,看起来是个杂物间,门已经被沈傲之落了锁,安全。 苏瑾瑜一发力,双手将女人环在怀中,和女人掉换了个位置,将她紧紧箍在自己与墙之间,手臂撑在她的身后,防止她的后背触到冰冷的墙面。 一秒钟都不想浪费,苏瑾瑜直接封住她的唇…… 杂物间里的呼吸声变得越发粗重,仿佛周遭的温度也随之飙升,沈傲之仅存的一丝理性让她制止住在她身上胡乱游走的大手,唇齿分开,两人大口大口的呼吸…… “注意场合!” 沈傲之娇嗔一句,苏瑾瑜的额头抵着她的,噗嗤一笑—— “好,我注意。” “噗!” 苏瑾瑜无奈的表情逗得沈傲之忍俊不禁,自己也跟着笑出声来。 倏地,苏瑾瑜飞速再次以唇封上她的唇,这次他仅仅只是唇瓣贴上她的唇瓣,并没有更进一步,幽深的眼睛也没有闭上,而是冲沈傲之眨了眨。 沈傲之只感觉搂住自己的身躯骤然紧张起来,心知必定有紧急情况,乖乖定住不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杂物间里瞬间安静的几乎要叫人耳鸣,门外似乎有人经过,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微乎其微,沈傲之不得不佩服苏瑾瑜的超强听力,狗耳朵么?距离尚远就能听到? 脚步声过去,苏瑾瑜移开自己的唇瓣,竖起食指示意沈傲之仍需要保持安静。 果然,片刻后,有窃窃私语声传来。 女声:“……放心吧,这里没别人,听不到的。” 男声:“上头让你抓紧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月,再拿不到核心资料,你存在的意义就没了。” 女声:“你放心,我已经打听出资料的下落,就在海城,但是我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才能拿到,我已经有个完美的计划,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男声:“最好是!” 走廊里先后传来离开的脚步声,然后恢复了安静。 沈傲之的大眼睛瞠的圆又亮,直直盯住苏瑾瑜,惊讶的难以置信—— “是白苒?” 苏瑾瑜点头。 那道女声的确是白苒,他们也算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白苒的声音他不会听错。 如此一来,苏瑾瑜的心里慢慢有了谱。 “走吧,我们也该出去了。” 一想到出去就要远离这个温暖结实的怀抱,沈傲之紧紧回抱住男人摇了摇—— “啊~~~舍不得放手!” 苏瑾瑜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宠溺的笑—— “相信我,这出戏很快就会结束。” 沈傲之不依不饶,仰头问他—— “那要多久?” “一个月之内。” 沈傲之终于笑了,发自内心的幸福甜蜜的微笑。 ** 周六傍晚,陈家大院。 苏瑾瑜手里提着一盒上好乌龙茶出现在大院门口。 陈文诗一改往日高贵优雅的形象,像只快乐的小鸟向他飞奔过来,那架势分明是要跳到他身上来个熊抱。 苏瑾瑜及时提起手里那一大盒乌龙茶挡在自己身前,总算把陈文诗挡在自己之外。 他可不能忘记媳妇明令禁止他抱她的,他必须严格遵守。 没能抱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虽然有些遗憾,陈文诗还是很开心的,接过乌龙茶娇嗔道—— “哎呀,来我家还带什么礼物啊。” 苏瑾瑜淡淡回答—— “应该的。” 第87章 两人走进陈宅,陈家客厅里热闹非凡,除了陈家人,白苒一家也在。 “哎呀,瑾瑜来了,快过来坐,晚饭马上就好。” 陈老爷子率先开口,其他人表情各异,视线却无一例外的全部聚焦在苏瑾瑜身上。 对于陈家和白家人,苏瑾瑜都不陌生,又因着是演戏,更是没什么感觉,保持一贯的面瘫风格,微微颔首问候一个个长辈叫过去,算是打过招呼。 陈金良官威做派依旧,待苏瑾瑜一一叫过之后才微微笑道—— “瑾瑜啊,你可是有些日子没来我们家了。” 苏瑾瑜明白他这句话无非是嘲讽他之前对陈文诗的态度,同时也是在敲打他,给他一个下马威。 聪明如陈文诗自然也明白父亲的意思,可她不想让苏瑾瑜心里不舒服,连忙提起自己手里的乌龙茶在父亲面前晃了晃,开心道—— “爸爸,你瞧瑾瑜带了什么礼物?你和爷爷最喜欢的乌龙茶!” 陈金良接收到女儿最后那个警告的眼神,心下了然,只得点点头—— “嗯,瑾瑜有心了。” 陈老爷子适时发话——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去餐厅吧。” 众人鱼贯在餐厅落座。 白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低头默默吃饭,很少参与饭桌上的话题。 陈老爷子察觉出外孙女的异样,关切开口询问—— “苒苒啊,你今天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突然被点名的白苒错愕的抬头,一时不知所措,但很快自己找话题—— “对了表姐,你真打算出国定居?” 一句话,把一桌子人全部吸引到这个敏感话题上来。 陈文诗下意识看向苏瑾瑜,这件事她只跟他提过一次,他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点头认可,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陈家人的视线虽然没有全部落在苏瑾瑜身上,但也都没有出声,似乎都在等待苏瑾瑜的回应。 苏瑾瑜显得格外谨慎,似乎还在思考中,没有马上表态。 桌面上陷入沉寂。 白苒父亲白建安微微道—— “诗诗在国外五年,想必对那边的环境很熟悉,都说国外的环境比国内好,年轻人在那样的环境里应该更能很快适应,尤其是瑾瑜这孩子,适应能力极强,能力又出众,没什么能难倒他,我看出去挺好。” 陈文诗的母亲不太同意白建安的意见,道—— “正因为诗诗在那边待了五年,我才觉得让孩子离家那么远不太合适,够不着望不见的,有什么事我们也不能第一时间赶过去帮一把,留在国内多好啊,凭借我们的家世,日子过的也不会辛苦。” “可是……”陈文诗又何尝不明白留在国内的好处,可瑾瑜说的对,离婚会影响他的前途,与其让他前途无望还不如两人走的远远的,过得开开心心。 “哎呦,舅母,这个家里数您最疼最了解表姐了,您难到还不清楚表姐非要出国的原因?我觉得只要表姐自己愿意就好,毕竟日子是表姐过的,她开心最重要,您说是不是?” 白苒的一番话让陈母一时没了反驳的理由。 陈老爷子抬抬手,道—— “时间还早,这个问题可以再想想,先吃饭,吃饭……” 陈文诗瞥见父亲和苏瑾瑜脸上同样的肃沉之色,心思跟着下沉,默默吃饭。 餐后,陈金良把苏瑾瑜单独叫到他的书房。 “说说你的想法吧。” 陈金良开门见山。 苏瑾瑜沉默片刻,开口—— “苏家就我一个男丁……” 这句意思非常明显:作为苏家的唯一传人,要想离家出国定居,不是件容易事,苏家老爷子那关就很难过得去。 陈金良微微点头—— “是个问题,不过,如果你离婚,你觉得你在国内还会有多么光明的前途么?你以为你会给苏家挣得多少脸面么?不会!只会抹黑!……况且,出了国也未必再也不回来,诗诗应该和你透露过,我们陈家在国外有不少财产,只要不出意外,够你们在外面生活几辈子都没问题,你要是愿意参与经营,做成几辈子的产业也不成问题,不会比你在国内发展的差,你再想想。” 苏瑾瑜沉默不语。 陈金良接着道—— “以后你在那边站稳了脚,等你父母退休,你也可以把他们接过去养老嘛,不瞒你说,我和你伯母是有此打算的,等到我退休,我们就去国外,条件的确比国内好太多。” 苏瑾瑜继续沉默。 陈金良哀叹一声—— “你可能不知道,眼下国内的政坛不太稳定,我走的每一步难免胆战心惊,你以为我能一直保证陈家往上走?” 陈金良摇摇头,苦涩一笑,“谁也保证不了,就连你家老爷子也不能保证他以前的那些老部下一直以他马首是瞻。与其充满变数,莫不如去国外,安安稳稳的做土财主。” 苏瑾瑜诧异于陈副市长这种官威强大的人居然会说出这番泄气话,看来他是在官场遇到了不小的挫折吧。 陈金良看出苏瑾瑜眼中的疑惑,苦笑一声—— “谁都会有疲倦的时候,而且,我只有诗诗一个女儿,我们陈家没有男丁,就算我打下来江山又如何?这方面我是想开了,没必要为此拼尽全力去争权夺利。” 苏瑾瑜内心嗤之以鼻:前段时间是谁不惜血本要置他和沈傲之于死地的?敢情这几天就想开了?朋友和敌人分的可真够清晰的。 面上,苏瑾瑜可不能直接拒绝,却也不想轻易答应,沉思片刻,轻叹一声—— “这件事再给我几天时间,我需要与家人沟通之后再定。” 陈金良点头—— “那是自然,我给你三天时间。” “好。” 只给三天,想必陈家很着急,其实苏瑾瑜更急,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 三日后。 陈文诗走进苏瑾瑜的办公室。 “怎么,你爸爸叫你来问结果的?” 苏瑾瑜视线没有离开笔记本,自顾自开口。 陈文诗抿了抿唇—— “已经三天了……” 要是依她的想法,早就想让苏瑾瑜表态了,这三天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苏瑾瑜嘴角微勾,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又很快恢复如常,一边收起笔记本一边道—— “你来的正好,就算你爸爸不急,我也急的,你知道我们家三代单传,爷爷最疼我,虽然他老人家暂时是答应了的,可我担心夜长梦多,说不定明天一觉醒来就反悔,所以我们还是得抓紧时间。” “没问题!其实我一直在做准备,所有的关系已经全部打通,就等你点头,手续很快就能办下来,我会督促他们尽快!” 陈文诗就差欢悦的笑起来庆祝了,她实在是太开心,刚刚苏瑾瑜的那个短暂的微笑没有逃过她的眼睛,看来苏瑾瑜对她的感情还在,希望很快他们就能恢复到分手之前的亲密状态。 ** 自从苏瑾瑜同意出国,陈文诗的情绪就一直高涨的,整个人仿佛一直飘在空中,心情美的不得了。 她没有忘记先前要给沈傲之介绍外商的事情,加上和苏瑾瑜感情稳定,就更想要在沈傲之面前炫耀一番,彰显她胜利者的魅力。 对于沈傲之来说,公是公、私是私,有人给介绍客户,傻子才不要呢。 外事办的会议室里,外商和沈傲之分别在会议桌两侧相对而坐,陈文诗作为翻译和中间人,坐在侧首。 Robin年约三十,金发碧眼、身材高大,表情丰富,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沈傲之之所以敢和陈文诗介绍的外商谈合作其实并非因为她胆量够大,而是因为这个Robin在她前世后来成为一个非常知名的外商,沈傲之与他也有合作。 沈傲之看着笑呵呵的Robin,心下感叹:可惜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啊,要不然我们叙叙旧该多好,也让我重温一下前世的感受。 项目计划书双方事先全都看过,所以客套寒暄过后,正式进入谈判环节。 陈文诗拿出她一贯的高贵与优雅,进入她的翻译角色。 Robin首先提出了自己对出资金额和所占股份方面的修改意见:一千万美金加技术,占股51%。 这跟沈傲之计划书中提出的“一千万美金加技术,占股49%”相悖。 陈文诗笑容温婉的看向沈傲之,向她传达Robin的意见—— “Robin先生的意思是,他们出五百万美元和技术,想要占股百分之六十。” 沈傲之一直假装很认真的在听取陈文诗的翻译,实则她本就精通英语,根本用不着她的翻译,不过她从来没有透露过,因为她实在是没办法解释她一个乡下来的女人哪里学的英语? 要知道就连苏瑾瑜的英文也达不到精通商务英语的程度。 而且,沈傲之刚好可以利用陈文诗翻译的时间来思考一些问题,只好每次她都假装听不懂Robin的话,等待陈文诗的翻译。 听闻陈文诗这样的翻译,沈傲之差点儿没憋住笑出来。 乖乖,原来她在这里等她呢?怪不得今天Robin原来的翻译怎么没一起跟来呢,她就说陈文诗没安什么好心! 第88章 听完陈文诗的翻译,沈傲之的眉毛拧了起来。 陈文诗看着沈傲之的表情,心里爽的不得了,不亚于听到苏瑾瑜答应同她一起出国时候的高兴劲儿。 陈文诗:敢抢我的男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沈傲之想了想,合上眼前摊开的笔记本,一副准备收工走人的架势。 “诶,你干嘛?” 陈文诗忍不住问。 沈傲之歪头耸了耸肩,无奈道—— “Robin先生提出的意见根本就是在开玩笑,他分明就不想合作的嘛,我还跟他谈什么?能提出这个条件的,一定是脑子有问题!” 沈傲之说着还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子。 陈文诗:“……” 陈文诗:她什么意思?幸亏她听不懂Robin的话,要是她知道这个条件是她陈文诗自作主张提出来的,脑子有问题的不就成了她自己?……不对啊,沈傲之现在说的可不就是她自己? 陈文诗:“!!!” 居然被侮辱了! 心里气鼓鼓的陈文诗面上又不能发作,硬生生憋着,还要假装温婉优雅,真是怄的要死。 “别呀,谈判嘛,就是要谈嘛,这才刚开始,我跟Robin先生好好说说。” 陈文诗为了安抚住沈傲之,赶紧转头假装和Robin谈条件,实则说的话都无关痛痒—— “没关系,她只是觉得你们开出的条件太优厚,超出了她的预期。” Robin原本感觉沈傲之的表情显示她可能不太满意他提出的条件,听完陈文诗的翻译,脸上的笑容再次鲜活起来,频频朝沈傲之点头示意。 既然陈文诗那么爱演戏,那就陪她演好了,沈傲之继续假装听不懂。 明明这次Robin一个字都没讲,陈文诗却对沈傲之道—— “Robin先生的意思显然还是想促成合作的,他愿意把投资金额提高到八百万,股份占比不变。” 沈傲之不为所动—— “打发要饭的?” “一千万。” “我差他那点钱?” 陈文诗内心开始慌了,这次合作若是因为她的原因被搞砸了,她在国外与Robin的合作就会出问题,只得放下高傲,亮出Robin的条件—— “一千万美金,占比51%,不能再低了。” 沈傲之半分犹豫都没有—— “49,不能再多了,我需要绝对控股,这个是合作的基础,如果这个条件不能达成一致,别的根本不需要谈。” 陈文诗对于沈傲之的强势心里厌烦的要死,却又不能说什么,毕竟她不是谈判的任何一方。 心里带着妒忌,陈文诗给Robin的翻译加上了个人的感情色彩—— “沈小姐的意思是如果不能按照她计划书中的条件,就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Robin:“……???” 沈傲之:“……!!!” Robin惊讶的望着对面的沈傲之,心里默默揣测,难道这就是这个国家商人的风格?没得谈接下来还能怎么办?Robin求助于陈文诗—— “麻烦你跟她说,我们非常有诚意与她合作,只就个别条款进行协商,可以么?” 陈文诗微笑点头,假装尽职尽责,转头对沈傲之道—— “Robin先生说既然这样,那就没必要谈了……” “Robin先生,我觉得还是直接和你谈更节约时间……” 沈傲之直接越过旁边那个小丑,用英文直接和Robin对话。 一瞬间,谈判桌上众人脸色各异,堪称精彩纷呈,而小丑陈文诗此刻的脸色恐怕没有任何词语能够做出贴切的形容。 沈傲之倒是可以送她一句话——你可以去死一死了。 没有了陈文诗这个从中作梗的小丑,双方的商谈轻松而愉快,很快便达成一致。 商谈结束,Robin主动邀请沈傲之一起用餐,沈傲之欣然应约。 很快,会议室里只剩下陈文诗一个人呆坐在原地,谈判的双方最后留给她的只是一个异样的眼神,没人邀她共同前往,她天然的被排除在了那个群体之外。 被孤立的陈文诗此刻想到的不是自我反省,而是绞尽脑汁的在思考那个乡下来的的土包子什么时候学会的英语?而且发音竟比她还标准和地道,这绝不可能! 陈文诗再次产生了危机感。 上一次产生危机感还是看到苏瑾瑜看向沈傲之的温柔眼神之时,而这一次,怪不得苏瑾瑜先前对那个乡下土包子那么好,原来这个女人是深藏不露啊。 心中的妒忌越发的强烈,危机感也越发的浓重,此刻的陈文诗心里的那个念头再次增强——她要和苏瑾瑜尽快出国!一秒钟都不想多等!夜长梦多的事太多。 ** 在陈、白两家的督促下,陈文诗和苏瑾瑜的出国手续不到半个月便全部办理齐全,机票就定在明天下午。 晚上的送别宴,白家人都在,苏瑾瑜借口要多陪陪苏老爷子,拒绝了陈家的邀请。 晚宴过后,白苒陪陈文诗回房收拾最后的行李箱。 “表姐,这是我送你的临别礼物,希望你和苏瑾瑜哥哥在国外生活的幸福美满,你们可不要忘了我这个表妹啊。” 白苒从背后拿出一个相框,上面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是几个小朋友站成一排,一个个身姿笔直,为首的男孩子英姿笔挺,像是一个班长带领他的小兵。 陈文诗的眼神倏然一亮,抢一般接过相框靠近眼前仔细端详起来。 这是苏瑾瑜八岁生日那天,小伙伴们在苏家大院一起拍的,后来相片里的每个小朋友都有一张,可惜她的那张在她上初中的某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为此她哭了一整天,表妹一定是把她的那张送给自己,只有表妹明白苏瑾瑜在她心目中的分量,那是连他的一张照片都不想失去的存在。 “谢谢!” 陈文诗把相框紧紧抱在怀里,感叹原来爱情可以破镜重圆,而有些东西也是能够失而复得的。 “小苒,我走以后,爷爷奶奶还有我的父母还需要你多多费心照顾,你放心好了,外事办主任的位置肯定是你的,调任书很快就会传到组织部,月底之前就能宣布。” 白苒抑制不住的兴奋—— “知道了表姐,你和舅舅费心了,我知道这次破格提拔你们费了很多心思,家里你就放心交给我吧,你忘了以前你离开的那五年,家里一切都好好的呢。” 陈文诗搂住怀里的相框露出欣慰的笑意。 ** 苏家大院。 苏瑾瑜和苏老爷子及苏家三姐妹的离别宴结束后,苏瑾瑜就被苏老爷子叫去了书房。 苏瑾瑜跟在爷爷身后关好书房门,急匆匆来到窗口向外张望。 苏老爷子在椅子上坐下来,开始摆弄自己的茶具准备喝茶,嘴上揶揄道—— “瞧你猴急的,怕之之不等你?” 苏瑾瑜不服气—— “爷爷,瞧您说的,我就不信您没年轻过!” 老爷子淡淡一句—— “我年轻的时候可没你作。” 苏瑾瑜:“……” “爷爷,我走了,十点之前回来。” 自认说不过爷爷,苏瑾瑜确认周围无人,拉开窗户跳了出去。 抄小路一路奔袭,在一片荒芜的滩涂上,一辆小汽车孤零零的停在那里。 苏瑾瑜拉开冲刺的架势飞奔过去,不等靠近,车门已经被打开,他直接钻了进去。 车里的黑影直直扑进他怀里,像只八爪鱼缠住他。 “等很久了?” 回抱住八爪鱼,苏瑾瑜下颌抵在沈傲之的发顶,声音低哑。 “嗯,至少半年了吧。” 沈傲之的声音带着娇嗔。 “嗯?” 苏瑾瑜不解。 沈傲之给他解惑——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几个小时可不至少半年?” 苏瑾瑜:“……” 除了抱的再紧些,还有什么可以安抚她的呢? 沈傲之倏然仰起脖颈—— “你确定明天一切就结束了?我们以后再也不用假装分开了?” “嗯,我确定。”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你好像有特别多的秘密,像个特工。” 苏瑾瑜听出了自己媳妇言语中的不满,可他有什么办法,事关重大,没有成功之前,他不能多透露半句,只得继续安抚—— “乖,明天一切都会恢复如常,到时候我会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你,一字不落,可以么?” 月色中,男人的黑眸仿佛无尽的夜空射出星光点点,还有什么比这个男人更有魅力的呢? 紧紧贴上男人的双唇,沈傲之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当然可以。 ** 翌日,机场。 除去老人和上班的人,到机场送行的只有陈文诗的母亲和苏家无业的二姐苏青曼。 把哭哭啼啼的陈母交给苏青曼照顾,苏瑾瑜和陈文诗一人一个大箱子前往行李托运处。 原本异常兴奋的陈文诗因为与母亲的离别,情绪低落,乖乖的站在苏瑾瑜身后,等待他去办理托运手续。 苏瑾瑜先把陈文诗的行李箱搬上托运架,默默等候工作人员操作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工作人员盯住眼前的屏幕皱了皱眉头,对苏瑾瑜微笑颔首—— “不好意思这位乘客,我们的机器出了一些故障,请稍等片刻。” 第89章 几分钟后,几名机场警察来到二人跟前,为首的警察神情严肃—— “两位的行李箱中涉及重要物品,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 陈文诗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向苏瑾瑜。 苏瑾瑜无奈摇头,率先迈开步伐走在前头。 ** 机场派出所。 陈文诗和苏瑾瑜的行李箱被几位警察全部打开,物品一样样的摆放整齐,摆在最前面的是几本书,还有一个相框。 相框已经被拆开,除了照片,夹层里还有一摞资料,整个木框边条都被掏空,里面同样夹塞着资料。 为首的警察指了指地上一摊物品,问二人—— “这些东西都是你们两位行李箱里的物品,没错吧?” 陈文诗眉头拧的死死的,那个相框是她的没错,可相框里的东西是什么,她并不知晓。 她死死咬住嘴唇始终不说话,东西都被摆在眼前,就算不知道相框里藏的资料是什么,也能猜到那是万万不能带出国的东西。 况且,除了相框,她的行李箱里的确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庆幸警察还没有察觉,她就更不能开口了,她得等,等父亲找人来帮她摆平。 苏瑾瑜无话可说,因为摆在眼前的物品没有一样是他的,而她并不知晓陈文诗行李里究竟放的是什么。 为首的警察迟迟不见二人应声,继续道—— “事实全都摆在眼前,这些东西都是从你的行李箱里拿出来的,看来这班航班你们是赶不上了,跟我们回局里好好交代一下吧。” “不行!我要上飞机!谁都不能阻止我登机!” 听闻坐不上航班,陈文诗一下子就急了,扭头转向苏瑾瑜,眼睛里全是焦急—— “瑾瑜,我们必须要上飞机!我不跟听你走!谁也不能把我带走!” 苏瑾瑜像块木头被陈文诗抓住手臂大力摇晃,却面无表情,就好像一个死机的机器人。 为首的警察摇摇头,示意手下把物证都带走,对陈文诗厉声道—— “法律面前,容不得你耍赖撒泼!你要是不能自己走,我们可以帮你,到时候下手每个轻重可就不能怪我们了!” “瑾瑜……” 陈文诗无助的看向苏瑾瑜。 苏瑾瑜默默收起自己的行李箱,又把陈文诗行李箱里剩下的东西装好,站在一旁,看样子已经做好了跟警察走一趟的准备。 “瑾瑜!” 陈文诗焦急的提高了音量,可眼前的男人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走吧!” 为首的警察感受到陈文诗渐渐减弱的挣扎,吐出淡淡两个字,已经有警察在前面开路。 ** 警察局里。 陈文诗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除了一句“那个相框不是我的,我不知道”之外,不再多说一句,她在等父亲来救她。 与她一墙之隔,苏瑾瑜站在单面镜前,双手抱臂,目光凝视着陈文诗。 站在他旁边的,是同样双手抱臂的沈邵元,他微微皱眉。 “你是觉得那几本书有问题?” 沈邵元问苏瑾瑜。 “对。”苏瑾瑜回答,“在机场的时候,她看着那个相框非常镇定,相反,她不经意的几个眼神都集中在那几本书上。” 沈邵元对旁边的警察耳语几句,那名警察点点头走出去。 片刻后,那名警察出现在隔壁陈文诗的房间,拿走了放在桌上的几本书。 沈邵元皱起眉头密切观察陈文诗的反应,倏而挑起眉头,对苏瑾瑜道—— “她果然很在意那几本书,看来我们得好好找找那几本书的秘密。” 说话间,警察拿了几本书走进来,沈邵元和苏瑾瑜一人一本认真翻看起来。 苏瑾瑜拿到的是一本足足四厘米厚的专业理论概述,那应该是陈文诗的专业课本,里面用各种颜色的笔做了标记,还做了很多笔记,他随手翻开,一页一页认真的看标记内容,总算发现了猫腻。 苏瑾瑜马上把他翻看的部分指给沈邵元看—— “你看这部分按照标记,是不是人名和地址?” 沈邵元找到笔记标注的字一个个对应看过去,果然听起来像是个人名,而且不光有地址,还有工作单位和职务等信息。 沈邵元整个人倏然变得冷然起来—— “这个就是二十年前境外势力组建的特务人员名单!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年,但这里涉及到太多人的命运,这个问题比相框里的内容还要重大!我必须向上级汇报请示!” 苏瑾瑜点头——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想……” 苏瑾瑜本来想说他要恢复身份,却被沈邵元阻止—— “当初我们怀疑海城这边有人做手脚,所以之前让你从部队退下来秘密调查这份名单的下落,但是眼下明显这件事并非我们原先预想的那么简单,这份名单的背后究竟只是陈家的人,还是另有他人?还有相框里的科研资料,那些是我们国家最新的航天科研资料,差点被轻易带出国,究竟是陈家的人还是另有其人?这些我们都没有查到确切的证据,你还得继续努力啊。” 苏瑾瑜:“……” 好吧,谁叫他是一名军人呢! 苏瑾瑜心里默默念着自己的妻子,距离他们团聚恐怕还要再等上一等。 转眸看向单面镜的另一边,陈文诗明显比在机场时气定神闲,苏瑾瑜心下不禁轻叹:她终究是走向了另一边,也许一开始并非她本意,可她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已经潜移默化受到了影响,再也不是五年前那个单纯的小公主了。 思忖片刻,苏瑾瑜同沈邵元低语一阵,这次沈邵元亲自出马。 他怀里抱着从陈文诗那里拿来的几本书,走到隔壁房间,打开门,将书放在桌面上码放整齐,转身斜倚在桌沿边,一双锐利的眸子直直盯住陈文诗的眼睛。 陈文诗一开始还气定神闲,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沈邵元的那双眸子仿佛渐渐染上一层层森寒,让她不禁然不寒而栗。 陈文诗的脸色渐渐失去血色,而沈邵元那双仿佛摄人心魄的眸光未有半点收敛之意,甚至更甚。 即便是这样,陈文诗仍没有胆怯,她牢牢记住父亲的叮嘱——保持沉默,等待救援! 陈文诗避开沈邵元骇人的视线,以头顶对抗他的眼神,即使头顶发麻也强忍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审讯室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一声一声,声声入耳,同时也敲打着陈文诗的心脏,让她更加焦躁不安。 突然,沈邵元开口了—— “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么?” 陈文诗默默垂首不肯抬头,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持沉默。 沈邵元不急不躁,继续道—— “你的相册里塞满了我国最新航天科技资料,你把这些东西带出国就是泄露国家机密,你以为你的副市长父亲有能力来帮你摆平这件事么?他不能!” 最后三个字沈邵元故意咬的很重,并且故意停顿几秒,观察陈文诗的反应。 果然,听闻这三个字,陈文诗浑身一颤! 父亲真的救不了她? 那怎么行?她和瑾瑜的幸福生活还没开始呢!她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算算时间,距离到机场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如果父亲真能帮她的话,应该早就来到这里了,可是现在…… 陈文诗越想心里越发毛,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沈邵元把陈文诗的表现全都收进眼底,继续道—— “我从京城来,这个案子直接向京城一号人物汇报请示,你觉得还有谁能替你摆平这件事呢?实话告诉你,你父亲这个层面根本连问都没有权力问,也就是说,你在这里除了坦白从宽,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陈文诗快哭了。 她原先以为她写在书上的东西被他们发现了,现在看来并没有,而是相框里的资料…… 陈文诗想到白苒给她相框时候的情景,当初她还以为表妹是最懂她、是她最好的姐妹,谁曾想,她居然在相框里动了手脚! 航天科技资料?那又是什么东西? 她和苏瑾瑜的幸福生活绝对不能被这些什么破烂航天资料给搅乱! 思及此,陈文诗终于抬起头来,深深吸气,挺起脖颈,又恢复成先前的白天鹅,看向沈邵元—— “如果我说相框里的东西不是我的,你说的那些东西我压根就不知道它们的存在,你会信么?” 沈邵元装出一副意料之外之色,语气充满疑问—— “哦?你行李箱里的东西,你说你不知道?” “那些东西的确不是我的,那个相框是我表妹昨晚送我的,她知道那张相片对我意义非凡,我没有理由拒绝。” 沈邵元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不可查的弧度,心忖:苏瑾瑜果然有一套,他知道该如何对付她。 “那么,” 沈邵元继续道,“那几本书里的标记和笔记都是你做的,没错吧?” 陈文诗:“……” 陈文诗:难道这个也被发现了?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陈文诗矢口否认—— “那些书是我借同学的,这次出国正好还给他们……” 陈文诗后面电话悉数被吞进肚子里,因为她看到苏瑾瑜从门口走进来,显然,他的待遇和自己天壤之别。 第90章 苏瑾瑜身姿挺拔,站在门口笔直如松,视线落在陈文诗脸上,眼神里带着几许失望。 他的眼神让陈文诗一直以来努力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慢慢崩塌。 苏瑾瑜对她失望了,那种失望对她的打击比不曾给她一个眼神的伤害都要猛烈! 她以为他不看她,至少说明他心里是恨她的,爱也好恨也罢,至少她还在他心里。 而如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正一点一点的被他从他心里移开,越推越远,他的心脏终究不会再有她的位置! 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全都在于她的父亲! 是他用陈家全家的前途命运逼迫她舍弃个人感情,是陈家毁了她的爱情,也断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 她怎能不恨? ** 三日后,陈文诗交代了陈家与境外势力一直保持联系、往境外输送国家机密及发展本国特务人员为境外势力服务的详细情况,包括她在境外的那五年接触过的所有资源,毫无保留。 与此同时,白苒被带进审讯室,被审问相框里涉及到的高科技资料泄露情况。 白苒坐在审讯椅上,镇定自若。 “你们说的什么相框,我不知道。” 审讯人员将相框放在桌面上,相框上面铺了一张照片,那上面有好几个天真无邪的孩童,好几个豁牙,笑的灿烂。 “需要我们把陈文诗叫过来作证么?” 审讯人员的一句话,让白苒的底气显得没那么足。 门被推开,苏瑾瑜走进审讯室,两名审讯人员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走出审讯室关上房门。 审讯室里只剩下苏瑾瑜和白苒两人。 苏瑾瑜的视线落在白苒脸上,直直紧盯,丝毫没有要转移的意思,他不说话,神情肃冷,仿佛是非要将眼前的女人看个透彻不可。 白苒的心理防线在慢慢崩塌,整张脸像火烧,很快,烧到心里面。 “瑾瑜哥哥……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整整十分钟,苏瑾瑜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些微松动—— “五年前,是你在我们的饮料里动手脚,让陈文诗一睡不醒,被家人架上飞机,而我因为严重过敏被送进医院,没能在她出国前见上面,你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一抹惊慌在白苒的脸上一闪而过,看来这件事的真伪已经不需要再去核实,本能的第一反应不会有假。 苏瑾瑜继续问—— “这次你把相框放在陈文诗的行李箱里,又是为什么?你不会不清楚只要过安检,那些东西肯定就会被发现,你是故意为之,目的是什么?换个方式举报她?还是另有原因?” 白苒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和不安,不发一言。 而苏瑾瑜突然变得多言—— “你早就知道她在境外做的那些事,只要她被抓,一定会知道是你在背后动手脚,你隐藏不了的,所以你的目的并非栽赃陷害或是好心揭发,而是你原本就想让她被抓,对么?你就是要让她出事,然后,你好取代她在陈家的地位,对么?” “呵。” 白苒忽然冷笑出声—— “取代她在陈家的地位?呵,她陈家有什么地位?要不是姥爷当年替他们铺好路,就凭姓陈的榆木脑袋,他们能做到今天这一步?” “这么说来,你白家?……” “我白家才是一步一步靠自己打拼挣来的!海城第一权贵应该是我白家!我白苒才是海城第一公主!你喜欢的人应该是我白苒,而不是别人!” 苏瑾瑜的眉头骤然蹙成川字。 他听到了什么?这里边怎么还牵扯到他了? “呵!意料之外么?”白苒嗤笑一声,“也对,从小你的眼里只有陈文诗,我只是她的小跟班,你连正眼都很少看我一眼,这一切还不是因为她姓陈!她除了姓陈,还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她送你的所有礼物都是我帮她准备的!她写给你的那些情书都是我写的,她不过是抄一遍!你却把她当宝!呵呵!多可笑!……” “那么,一次次谋害沈傲之的也是你?” 苏瑾瑜的黑眸迸射出猩红的怒火,直直射向眼前的女人,大有她敢说一声“是”,他瞬间就能将她烧穿的架势! “沈傲之?” 白苒再次嗤笑出声,好像这个名字就是个笑话, “她算什么?一个乡下野丫头而已,你们之间有感情基础么?有共同语言么?你们能白头到老么?呵,你对她的新鲜感迟早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你会发现我的好,我才是最配得上你的女人!” 苏瑾瑜:“……” 快步离开审讯室,他一刻也不想多待,这个女人是疯子。 ** 半个月后,陈、白两家的相关人员全部被控制起来逐个审讯,警方顺藤摸瓜,迅速掌握了更多线索,牵出更多幕后之人…… 而苏瑾瑜完成对白苒的审讯之后,就结束了卧底身份,正式恢复了部队军职,并且因为破案有功,记嘉奖并升职。 苏老爷子得知孙子回到部队,开心的像个孩子手舞足蹈,非要办一次家宴庆祝不可。 “爷爷,这次家宴可否请程安栋参加啊?之前那次人家没来,这都过去很久了,得补上。” 苏青曼软硬兼施。 苏老爷子想起之前沈傲之说过程安栋一直想来苏家拜访的事,明知道程安栋对自家孙女没什么想法,还是答应了苏青曼的请求。 周末傍晚。 接到邀请的程安栋在征得沈傲之的许可后,不止一个人参加苏家的家宴,还带来了他的母亲程亦凝和弟弟沈旭嘉。 三人在苏家大院门口下车,苏青曼已经在那里守候半小时了。 “这两位……” 看到沈旭嘉就已经出乎意料了,结果后座又下来一位端庄的贵夫人,苏青曼登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二姐,他们是我请来的贵宾!” 沈傲之从院子里跑出来,上前挽住程亦凝的手臂,将她往主楼引。 有程安栋在眼前,苏青曼的白眼只能在肚子里翻:看人家请程总,她就非得请别人?也不知道这个夫人什么来头,那个沈旭嘉又是什么人?没听说三妹请他了啊…… 几人走进大宅,在客厅落座。 程亦凝从程安栋手里接过一个盒子,双手捧在苏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听闻您军人出身,一定非常怀念那段战争岁月吧,这是我们准备的礼物,不值什么钱,代表我们的一份心意。” “哈哈,来了就好,还带什么礼物,这就见外了不是?” 苏老爷子听沈傲之提起过程安栋母子与弟弟相认的故事,特别同情这一家子。 接过盒子放在腿上,苏老爷子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本画册。 那画册很旧,还有些泥水污渍,可苏老爷子的双眸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随手翻开第一页…… 画纸上,是一幅幅战争场面…… 有冲锋的勇士…… 有肉搏的斗士…… 有挖战壕的力士…… 有卧趴在雪地里聚精会神瞄准的狙击手…… 也有仰卧在战壕里休息的战士…… 苏老爷子一页一页慢慢的翻看着,每翻一页,他布满皱纹的手就增加几分颤抖,仿佛这些画面都鲜活起来,在他的眼前一幕一幕上映着…… “这是……” 苏老爷子哽咽着无法问出口。 程亦凝却像是知晓老爷子要问的是什么,回答道—— “这是安栋爷爷留下来的,当年他是战地文书,喜欢画画,这些都是他画的,他说当年有很多人不识字,他写的文章他们不会看,他就画画给他们看,让全国人民都知道咱们的战士是多么的英勇顽强……” 良久,苏老爷子缓缓点头,嘴里讷讷念叨着一个名字—— “沈——博——文……” 程家人心下一惊。 “老爷子,您认识安栋爷爷?” 苏老爷子亦是被惊着了,难以置信的看向程亦凝,问道—— “沈博文是安栋爷爷?” 程亦凝点头—— “是,安栋本来姓沈,后来改随我姓。” 苏老爷子嘴巴都忘了合拢,有什么念头在脑海里告诉运转,片刻后,朝沈傲之挥手—— “之之你过来。” 沈傲之不明所以,乖乖走过去,被爷爷摁坐在程亦凝身侧,还特意让她往程亦凝身边靠了靠,拉开距离仔细端详二人,好一阵,嘴角上扬—— “嗯,像,越看越像……” 客厅的里人面面相觑,纷纷在内心揣测老爷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程亦凝忽然惊呼一声,和程安栋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难掩的笑意,泪水一下子就溢满了眼眶—— “之之她……” 苏老爷子欣慰的点头—— “之之正是你的小女儿。” “这……怎么会……” 程亦凝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 苏老爷子再次点头—— “我和老沈当年在同一个队伍,两年前他来找我,那时候他已经身患绝症,把他的孙女托付给我,他当时没有说的太多,只说寻找亲人的时机还未到,让我不要主动去寻找,他说等时机成熟,孩子的父母会找她的……”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沈傲之身上。 “这……” 这回惊讶轮到了沈傲之身上。 什么情况?怎么家宴成了她认亲大会?她居然和程安栋、沈旭嘉是亲兄妹?太意外了吧! 第91章 意外归意外,既然爷爷都说了,应该不会有假吧,只是接受起来似乎和当初看着沈家兄弟相认的感觉不大一样啊。 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无论如何与自己亲身经历总有差距。 看着沈傲之懵懵懂懂的模样,苏老爷子笑道—— “你还记得当初你爷爷给你带来的唯一的一件物件么?” 沈傲之偏头一想—— “您是说那个长鼻子匹诺曹?” 苏老爷子笑着点头—— “嗯,那个长鼻子里藏着一块玉,据说是你出生时,特意找工匠雕刻的属相,等你回去找来看看。” “翡翠白羊雕?” 程安栋记得当初挂在妹妹脖颈上的玉坠,粉嫩的小娃娃和晶莹剔透的小羊吊坠,相得益彰。 “妈妈,您看,我就说傲之的相貌与您有几分相似,看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用不着去看那个白羊玉坠,程安栋一直感觉傲之与沈家有着某种密切关联,如今,终于水落石出了。 程亦凝再次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把沈傲之端详个清楚,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女子竟真是她二十多年未曾谋面的女儿,这是她最最挂念的孩子,因为她最小,她和她一起生活的日子太过短暂,二十多年来,记忆里关于这个女儿的记忆少之又少,越是想念便越是心疼。 她缓缓伸出的手带着颤抖,越是靠近便越是抖的厉害,尽管那是见过好几次的人,却完全没有不影响这一次的近人情怯。 短暂发懵的沈傲之很快接受了这段血亲关系,喜悦是肯定的,却远远不如沈家人那般感触深厚,她毕竟不是原主,有血缘上的亲人关系,但感情上与见到苏家人没太大分别。 讷讷的愣在原地,沈傲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是该抱头痛哭?还是该欣喜若狂? 苏瑾瑜抬手揽过她的肩头,手掌紧了紧,是安慰也是鼓励,她以为这丫头开心的傻掉了。 苏家两姐妹像是挨了重锤,被这其中的关系砸的晕头转向,那个乡下丫头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程安栋的亲妹妹? 苏青曼甚至暗暗皱起眉头:沈傲之成了程安栋的妹妹,那不就成了她的小姑子?可她又是自己的弟媳,这关系究竟怎么算?越算越乱…… 就在客厅里所有人完全沉浸在个人的思绪中时,门口大门被推开,苏青筠风尘仆仆跨进门,人还未进客厅,声音已经传来—— “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今天公交车好多人,我等了好几趟才总算挤上……车……” 苏青筠边说边拐进客厅的时候,被客厅里的阵仗吓的话都不敢落地,只见到好多人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显然这里除了苏家人还有别人。 连人都没看清楚,苏青筠急忙道歉——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今天有客人……” “恩人?” 程亦凝的心跳急速加快,今晚的冲击对她来说又急又快又够激烈,先是遇到公公的老战友、接着是自己的亲女儿、现在又进来一个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的恩人,就算心脏健康的人也要受到不小的冲击,更何况是她。 “母亲!” 程安栋眼疾手快,一把抱住缓缓晕倒的程亦凝,沈旭嘉和沈傲之也立刻反应过来,急急伸手扶上前,将程亦凝轻轻放在沙发上。 “快叫救护车!” 程安栋喊。 “不……不用……” 苏瑾瑜立刻转身朝电话奔去,被程亦凝出声制止。 “我没事。” 程亦凝微笑着解释—— “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我实在是太开心了……” 程安栋见母亲的脸色缓和不少,心里也渐渐有了底,没再坚持要送医,而是代替母亲给大家讲述苏青筠在机场帮母亲做急救,又护送母亲去到医院,并且帮助母亲交纳了抢救费又一声不响离开的过程。 “苏小姐,我找了你很久,真想不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谢谢你救了我母亲,呃,今天只能先口头表示感谢,改日我一定备上厚礼登门感谢,你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只管开口,我一定竭尽全力!” 苏青筠淡淡摇头——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短短几分钟,沈傲之的视线已经在程安栋和苏青筠之间十几个来回,微微勾唇轻笑,对程安栋道—— “看来我们两家的缘分着实不浅呀,大姐如今还真是有一件大事需要大哥帮忙呢。” “哦?”程安栋马上严肃认真。 “大姐如今还单身,急需如意郎君一名!” “之之!” 苏青筠难得一见的露出怒嗔之色,脸上却肉眼可见的泛了红。 “沈傲之你胡说什么!” 苏青曼的脸色铁青着,一双愤怒的眸子仿佛要吃人的样子。 沈傲之耸耸肩,被苏瑾瑜揽进怀里,此时的场面在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无需多言。 场面再次陷入沉寂。 “叮咚!” 门铃响起,所有人的视线下意识看向门口方向,保姆阿姨打开门,客厅很静,大门口的说话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请问这里是苏宅,没错吧?” “是的,你是……” “我姓沈,是瑾瑜和傲之的旧识。” “哦,快请进,他们刚好都在。” 保姆阿姨赶紧把来人请进客厅。 客厅里,见到来人,各人心思各异。 苏老爷子和苏家姐妹:这位器宇轩昂的中年沈姓男人究竟是谁? 沈傲之和苏瑾瑜:沈主任怎么会来到苏家? 程安栋和程亦凝:是他? 沈旭嘉笑着上前—— “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父亲,沈邵元,他和瑾瑜、傲之都相识,得知今日苏家举办庆祝家宴,前来祝贺。” 苏家人的视线都在沈邵元和沈家人脸上来回打转,此刻沈邵元因为什么突然到访苏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是沈旭嘉的父亲,而程亦凝是沈旭嘉的母亲,那么沈邵元和程亦凝应该是什么关系? 别人好奇不奇怪,可程亦凝凝视着沈邵元的脸上也带着几分诧异之色。 “亦凝……” 沈邵元的眼眶渐渐泛红,深邃的眸瞳在灯光下映出细碎的钻,嘴唇微微颤抖着,喉咙哽住,发不出声音。 “邵天!” 程亦凝轻轻唤出一个名字。 沈邵元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但他的眸瞳微微眯起,嘴唇抿成一条线。 似乎有某种交流在程亦凝与沈邵元之间暗暗进行,程亦凝没有再继续追问,眼含热泪微微点头,窝在程安栋的怀里笑着哭。 客厅里众人面面相觑,再次各人心思各异,苏老爷子结合先前沈傲之给他的介绍,将其中的关系分析的八九不离十,也明白此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刻,缓缓站起来,道—— “今天着实是个好日子,难得大家聚的整齐,咱们就开饭吧?边吃边聊。” 沈傲之马上应声—— “对啊,咱们边吃边聊,我都饿了呢……” 张罗众人前往餐厅就坐。 沈家人坐在一起,程安栋被安排与苏青筠肩并肩,这当然是沈傲之的主意。 就在苏青曼即将爆发的时刻,苏老爷子一个眼神杀过去,二孙女气的腮帮子鼓鼓的,却只能坐在大姐身侧。 任性,在别人面前好用,在爷爷面前,不行。 况且,有些事,并非任性就能得到,比如,爱情。 苏家家宴并没有进行到太晚,苏老爷子借口年纪大了要早睡,让大家各自回家。 沈家人,包括沈傲之和苏瑾瑜一起,驱车来到庄园城堡。 会客厅里,一壶清茶陪伴沈邵元为大家解答疑惑。 “我的原名叫沈绍天,沈邵元是我双胞胎弟弟,他一直为国家从事特殊工作,苏家对外宣布他早就病逝很多年……当年,我们家被人诬告,为了保住你们几兄妹,我和你们母亲、还有爷爷不得不每人带一个孩子各自逃命去……后来,你们的叔叔找到了我,那时候他身受重伤,即将不久于人世,他带着秘密资料回来,可他上头的对接人不知去向,听说队伍里出现了叛徒,他不敢冒然相信任何人,而我当时隐姓埋名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他便让我代替他的身份,等待时机……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直到最近,我总算替他完成了当年的任务,得以恢复身份,我们一家终于能够团聚……” 沈傲之把玩着手里的白羊玉坠,那是她刚刚从匹诺曹的长鼻子里拿出来的,果然和哥哥们的玉坠质地一样,都属于同一块玉料。 慢慢梳理清楚沈家人的经历,就算没有与沈家人真正的血缘关系,沈傲之仍感受到了亲人团聚带来的亲切幸福感,这里有爱她的父母和哥哥们,也有亲密爱人苏瑾瑜,就算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前世的父母,她也不是孤独的。 甚至比前世多了好多人宠爱她,她还是那个沉浸在和睦家庭氛围里的小公主,同时,她也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商场女强人! 视线在温馨幸福的家人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那张英俊的脸上。 苏瑾瑜端起茶杯递到沈傲之唇边,语气温柔宠溺—— “喝茶。” “呕……” 一阵眩晕恶心随之而来,沈傲之捂紧了嘴巴。 “怎么了?吃坏东西了?” 苏瑾瑜立刻放下茶杯把女人揽进怀里,神情紧张到好像她得了什么大病。 沈傲之笑着摇摇头—— “没有,本来就打算今天告诉你的,结果好事太多,我这个一直没轮上……内个,你要当爸爸了……” 所有人:“……” 片刻后,欢呼声响彻庄园会客厅…… (完结)